《甄嬛传之妖妃妲己》 第301章 刹刹复还来，忽得血崩势 伴着层层瑞雪，雍正四年十二月已至。 岁寒，甄嬛近来在碎玉轩也是越发困觉，她这会儿正半倚在坐榻上，略有些犯懒。 “娘娘，倚梅园的梅花开了。”崔槿汐捧着花瓶走进了碎玉轩，笑着同甄嬛说道。 甄嬛闻声抬眸看向了崔槿汐放到桌案上的花瓶，只见花瓶里头插着几枝开得正盛的红梅。 甄嬛瞧着眼前凌霜傲雪的玉蕊檀心梅，一时倒也起了兴致。 是以甄嬛浅笑着挑起一枝梅，莹白的指尖和娇艳的红梅碰撞，映衬出此间第三种柔色。 “如今嬛嬛也爱梅了吗。”此时雍正笑着走进了碎玉轩，看见手捧红梅的莞嫔，一时笑道。 甄嬛乍然听闻皇上的声音，指尖颤了一颤，而后说道：“臣妾虽谈不上爱梅，可这玉蕊檀心梅开得正艳，臣妾也不忍辜负。” 雍正闻言哈哈一笑，走近甄嬛身侧，笑着牵起了甄嬛的手。 “嬛嬛的手怎的这般冷？” 雍正甫一牵上手，便发觉甄嬛的手颇为寒凉。 甄嬛闻言心下一顿，面色浅淡地回道：“臣妾方抚了梅花，许是雪水附着在其上的寒气一时还未消退。” 雍正面上虽还是笑着，可他此时也感觉到了莞嫔的态度不似从前热切亲厚。 是以雍正再同甄嬛随意说了几句，关心了一番后，便摆驾永和宫。 而甄嬛在雍正走后，便命汀兰将方才那一瓶玉蕊檀心梅撤下去。 崔槿汐见状，上前给甄嬛递了一个手炉，而后再去拨了拨殿中的火盆，使得热气充盈在整个寝殿。 “娘娘，您这般冷着皇上也不是办法。”崔槿汐出声劝道。 甄嬛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捧起手边的热茶，小口饮着。 方才把花瓶搬去外头的汀兰，这会正进来了，而后汀兰说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去了永和宫。” 甄嬛听完此话顿了顿，而后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没再出言。 “娘娘……”崔槿汐还想再说些什么，甄嬛却是一抬手，打断了崔槿汐的话语。 甄嬛吩咐道：“给本宫取纸笔来。” “是。”汀兰闻声立刻跑去了一旁的桌案，取了一叠小笺和一支细的狼毫笔。 笔已蘸好了墨，甄嬛提笔便留下了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待墨水将尽之际，汀兰也适时地端来了墨砚。 甄嬛蘸了蘸墨水，继续信手写着。 —————————————————— 初七这天，妲己悠然转醒，好容易从床榻上起来，颇有几分辛苦地换了一身冬装。 正当妲己准备去洗漱之时，柏溪却是快步走进了永寿宫内殿。 柏溪先是在门口跺了跺脚，赶忙烤了烤火，祛了祛方才一路走来余下的寒气。 “娘娘，敏嫔娘娘这会儿发动了。”柏溪收拾齐整后，连声向自家娘娘禀报道。 妲己闻言顿了顿，不禁蹙了蹙眉，问道：“本宫记得陵容这胎不过才八个多月，怎的今日就发动了？” 没等柏溪回话，妲己便接着说道：“给本宫梳妆，先去储秀宫瞧瞧。” “是。”柏溪应声后，立刻麻利地上前伺候着。 敏嫔今日一早便发动了，亦是使得整个后宫皆知。皇后自是一得了消息，便从景仁宫预备着去储秀宫。而后华贵妃，敬妃，瑾嫔，李嫔，后宫的几位主位娘娘也跟着去了储秀宫。 雍正月前终是去了翊坤宫一趟，虽说没从华贵妃那儿得到什么好脸色，可六阿哥福沛很是让雍正喜欢得紧。 是以雍正大手一挥，便解了翊坤宫的禁足。 皇上这一解禁，使得那日的懿旨，颇有些可有可无。不过到底是太后懿旨，皇后多少也由此拾捡回了些体面。 起码，如今后宫有何事发生，景仁宫不再知道的那般迟。比起昔日惠妃生下静和公主，今日敏嫔发动的消息倒是有人送去了景仁宫。 柏溪的动作很是麻利，三下五除二便简单地就给自家娘娘收拾齐整了。 而后妲己连忙揣上几个手炉，再拿上手套披风，装备齐全地走进了轿辇。 玉妍提前着人烘了烘轿子，这会倒也不觉得冻人。 等昭贵妃赶到储秀宫的时候，敬妃和华贵妃也正好赶到了。 昭贵妃快步走出轿辇，没拘着礼，径直走进了安陵容的寝殿。 华贵妃见昭贵妃对敏嫔之事如此急切，心下莫名生了几分浅淡的不自在。 不过华贵妃还是同敬妃一起，先在储秀宫正殿坐镇着，免得宫人们乱作一团。 昭贵妃刚一走进寝殿，就瞧见宝鹊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宝鹊甫一看见昭贵妃，便带着些哭腔喊道。 昭贵妃见状心下一紧，先是让玉妩去床榻处瞧瞧安陵容，再是出声问向宝鹊：“可有去请白院使？” 宝鹊将装着血水的盆子交给了另一个宫人，吩咐再换一盆清水来，随后对着昭贵妃娘娘回道：“奴婢已着人去了养心殿和太医院，只是白院使今早去了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脉，只怕一时赶不上。” 昭贵妃闻言蹙了蹙眉，吩咐道：“赶不上也得赶。玉妍。” “是。”玉妍应道。 “你去寿康宫替本宫请白院使来储秀宫，想来太后也不会为难。”昭贵妃说道。 “奴婢明白。”玉妍颔首应声道，而后快步走离了储秀宫，往寿康宫的方向去。 而后昭贵妃便跟着宝鹊一同去床榻边，甫一瞧见安陵容，昭贵妃不由地上前拿起帕子给安陵容擦了擦脸。 只见安陵容此时面色如雪，唇瓣更不见丝毫血色。在这寒冬腊月里，安陵容竟是被疼得直冒汗，豆大的汗珠浸染了垂落的发丝，再顺着发丝滴落在床榻上。 “陵容，陵容！莫要睡！”妲己附身在安陵容耳边柔声呼喊着，“陵容，姐姐来了！” 安陵容原先痛的有些昏厥之感，恍然间好似听到了姐姐在柔声唤着她，安陵容不由地睁开了眼，正好撞上妲己担忧的目光。 安陵容费力扯了扯嘴角，苍白一笑，一个字一个字吐着：“姐姐……来了…” 妲己闻声立刻握住安陵容的手，大声说着：“陵容！莫要睡着了！陵容同姐姐说会话可好？” 安陵容此时眉头紧锁着，小腹的持续的阵痛让她很难能专注心神，可安陵容还是虚弱笑了笑，再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妲己见状稍微紧了紧握着安陵容的手，笑着大声说道：“陵容先前送来你亲手制的香，姐姐很喜欢。姐姐明白陵容的意思，明白陵容对咱们之间感情的珍视。来日事方长，所以陵容，你千万要挺住，再陪着姐姐可好？” 安陵容费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有几分涣散，还没等安陵容出声，整个人便彻底昏了过去。 “玉妩？”妲己问向玉妩。 玉妩闻声却轻摇了摇头，手上不停地给安陵容扎针，同时说道：“只怕是不太好。敏嫔娘娘今日服用了活血之物，所以才会仓促间发动了。可最近寒气极重，敏嫔娘娘身子也受了凉，再加上今日这活血效用，这才牵引了血崩之势。” 第302章 弘昀 “血崩？”妲己讶然道，“你可有把握？” 玉妩神色一紧，正色沉声道：“奴婢到底更擅药毒一途，并无万全之策，只能等师傅出手施针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妲己闻言紧紧蹙起了眉头，目露忧色。 “娘娘，奴婢带了一服人参龙虎丸，可将其化入温水之中给敏嫔娘娘送服入口，多些气力。”玉妩说完，便从药箱内拿出了一个药盒。 妲己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柏溪上前接过了药盒，按照玉妩所言之法，将药丸化入了温水中，再缓缓扶起敏嫔，一勺一勺喂着。 而玉妍那头，此时也刚到寿康宫。 白院使这会儿也刚给乌雅成璧诊完脉，正在收拾着药箱。 玉妍得了通禀后，立刻快步走进了寿康宫正殿，而后玉妍简要地同太后禀报了敏嫔今早发动并伴有血崩。 乌雅成璧闻言蹙了蹙眉，便让白禹祥快些去储秀宫瞧瞧，同时也让孙竹息跟着一同去了。 “皇上到。” 雍正刚下朝，还在养心殿批着奏折，听到储秀宫宫人来养心殿禀报，也很快就赶到了。 原在储秀宫正殿坐着的华贵妃，敬妃，瑾嫔，李嫔，欣贵人闻声皆起身福了一礼。 “情况如何？”雍正问向敬妃。 敬妃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华贵妃，见华贵妃依旧是侧身坐着，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敬妃便回道：“只怕情况不太好，昭贵妃娘娘已经进寝殿了，方着人去请了白院使，好像是敏嫔有血崩之势。” 雍正听完敬妃此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缓步走到储秀宫正殿上首的主位上，坐下后出声问道： “其他几位太医呢？可有去太医院请？” 李嫔见这会儿终于能插上话，立刻回道：“臣妾听欣贵人说，也派人去了太医院请江诚江慎两位太医，只是太医院路远，想来还要一会儿功夫。” 只是李嫔话音刚落，储秀宫外又传来了一道唱名声。 “皇后到。” 在殿中的众人闻声神色不一，雍正面色却是更阴沉了些。 宜修原是笑着走进了储秀宫，可没成想一走进正殿，就瞧见皇上面色阴沉地坐在上首。 宜修立刻收敛起了笑意，走到了雍正身侧福了一礼。 “皇上，不知敏嫔这会儿可还好？”宜修语气试探地问了一句。 雍正本就心有不满，闻言更是直接冷眼瞪向宜修，沉声道：“景仁宫离得不远，皇后若是能早些来，又何必要问朕。” 雍正此话一出，宜修面上顿时僵了一瞬，搭在绘春臂上的手也不由地紧了紧。 此时一旁的华贵妃倒是直起了身，看向皇后嘲然道：“只怕皇后是忙着梳妆打扮吧，今儿个穿戴的倒是难得有几分尊荣体面。” 宜修闻言紧紧咬着后槽牙，可又顾忌着皇上这会儿的脸色实在阴沉，不得不熄了回嘴的心思。 “臣妾失察，还请皇上恕罪。”宜修再是对着雍正福了福身。 雍正只是冷冷瞥了皇后一眼，半分反应也无。 宜修只得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位次，沉默着坐了下来。 而储秀宫寝殿内，安陵容刚被送服了一大碗丸药水，面色倒是缓和了些，不再似先前那般了无生气。 “本宫瞧着，陵容面上倒是有了几分血色，可是已好了些？”妲己问向玉妩。 玉妩此刻正仔细用切着安陵容的脉象，再抬手放在安陵容的小腹上，感受到其腹中胎儿还有气，这才有空回道：“奴婢先前的药只能保全敏嫔娘娘和腹中皇嗣的脉象，就算奴婢此时施法止血，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而在正殿，宜修刚坐下，玉妍就领着白禹祥和孙竹息赶到了储秀宫。 白禹祥简要向皇上和一众后妃行了一礼，便快步走进了寝殿，玉妍则是在外头先简要的说了几句，而后也跟着进去了。 孙竹息没成想皇上这会儿也在，自是熄了原先想作妖的心思，乖乖在外头候着。 白禹祥走进寝殿后，隔着帘子给安陵容诊脉，见此刻情况危急，立刻开口指点玉妩上手为安陵容定穴施针。 白禹祥指点过后，玉妩施针的手也极稳，十数枚金针落下后，安陵容的血崩之势终是有了缓和。 再过了约莫盏茶的功夫，江诚和江慎两位太医也赶到了储秀宫。 在三位太医的齐心协力之下，安陵容的血崩止住了，直到这时又是另一个鬼门关。 先前为了保全安陵容腹中胎象而施针缓和了其发动之趋势，而此刻胎动不再有力，若再不生产，只怕是会母子俱亡。 不过幸好江诚江慎带了好些药材来，这才堪堪保全了安陵容和其腹中皇嗣的性命，最后安陵容终诞下了一个连哭声都甚是羸弱的阿哥。 江诚和江慎见敏嫔安然生产后，二人相视一眼，再得了白院使点头后，便是先行走出了寝殿，去正殿同皇上和几位后妃们报喜。 昭贵妃则上前瞧了瞧安陵容，见其还是面色苍白的昏睡着，不由地抬手为其理了理面上已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白禹祥再三同玉妩交代了好些，而后便也先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柏溪也给七阿哥擦拭干净了，包裹在了明黄色的襁褓里，抱给了自家娘娘。 昭贵妃净身后，才接过了七阿哥，眼眸泛红地走向了正殿。 江诚江慎此时正在同雍正简要禀报着方才情况之危急，顺带再不着痕迹地吹捧着白院使医术高超，而白禹祥此刻则是垂首静静写着方子。 “皇上！”昭贵妃走出寝殿后，立刻扬声唤了一声，其中好似悲喜交加。 雍正见昭贵妃抱着襁褓出来了，虽是得了太医的恭贺，可他难得像今日这般亲自焦心等候着一个阿哥诞生，何况今日情况如此曲折艰难。 昭贵妃走近皇上，轻柔地将七阿哥抱给雍正瞧着，而后眼眸不禁垂泪。 满人抱子不抱孙，雍正便也只是让昭贵妃抱着七阿哥，而后自己瞧着。 皇上瞧过后，昭贵妃便让柏溪将七阿哥抱回了寝殿。 而后雍正牵起昭贵妃的手，昭贵妃垂眸低声哭诉着方才敏嫔生产何其艰险，惹得一旁的几位生产过的宫嫔也不由地红了眼眶。 雍正拍了拍昭贵妃的手，温声劝了几句，便决定给敏嫔晋位分，晋为敏妃，再是给七阿哥取名弘昀。 皇上圣旨既出，储秀宫宫人皆跪地谢恩。可一旁的宜修的脸色却实在难看。 第303章 狡兔死，走狗烹 敏妃的册封礼被定于明年元月十五举办，而七阿哥的满月宴也被定于元宵那日。 雍正见七阿哥实在羸弱，问过钦天监后，便是决定阖宫在元宵佳节一同庆贺七阿哥降生满月，亦是为七阿哥冲冲喜。 又因着华贵妃，惠妃，敏妃几位嫔妃所出的公主阿哥都还小，雍正便决定一齐为静和公主和六阿哥七阿哥庆贺一番。 是以，此次元宵夜宴极为盛大，果郡王等宗亲皆相携着各自福晋一齐进宫贺喜。 不过果郡王自月前得了碎玉轩的小笺后，便是拿去同叶澜依分享此事。 叶澜依也乐意在王爷这积极扮演着解语花的角色，很是温柔小意地同果郡王说着话，时不时柔声替莞嫔说一二体己话，自是使得果郡王很乐意同叶澜依讲述他对嬛儿的一片真心。 随着甄嬛腹中胎儿的月份愈发趋近足月，约莫在一月下旬之时，前朝也稍微起了些波澜。 又因着莞嫔待产的日子将近，雍正这些时日也时常会去碎玉轩陪着莞嫔，或是用膳或是闲谈。 虽说雍正总觉着莞嫔的态度不似从前，可到底是他先招了柔贵人入宫，自是有几分委屈了他的莞莞。 不过每每到了要留宿的时候，雍正还是常去柔贵人或是昭贵妃等嫔妃的宫苑。 只是昭贵妃时常因着要照看五阿哥，绿头牌不常挂起。 是以如今后宫中，柔贵人的恩宠当真是头一份的，再就是娴贵人，淑贵人，宓常在平分秋色。而祺贵人，难免就落了几分下乘。 雍正五年，正月二十八。 雍正这日照例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二人今日叙话倒是难得有几分安宁，不过话赶话地，不由便说到了莞嫔和柔贵人祺贵人等几位宫嫔。 乌雅成璧笑着说道：“莞嫔聪慧，哀家也喜欢。不过莞嫔到底只是汉军旗出身的女子，不比柔贵人和祺贵人，是咱们满人的血脉。这汉军旗出身的女子混着汉人的血，怎么也不能算同心同德。” 雍正听着乌雅成璧的话，手上握着茶盏的动作不禁一顿，待听完太后这一番话，心思也难免起了些波澜。 何况年氏一族之事才过不久，皇上心中对于汉军旗的官员多少会有些芥蒂。 “儿子谨遵皇额娘教诲。”雍正放下茶盏，回了一句。 乌雅成璧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皇帝虽喜欢柔贵人，可后宫到底要雨露均沾，皇帝要为多多皇嗣考虑。” “儿子知道。”雍正颔首应道，而后接着说道，“只是儿子想着不对此次选秀入宫的秀女过分宠爱，也免得前朝朝臣因此失了分寸。” 乌雅成璧闻言很是满意，含笑点头道：“那就好。” 此时寿康宫的这对母子，对于纯元皇后和柔贵人容貌肖似一事，倒是颇有几分心领神会地没去提及。虽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此时提出，自是不合时宜。 “自从年羹尧一事之后，儿子心中常怀警惕之心。但愿隆科多他，不要步年羹尧的后尘。”雍正顿了一顿后，沉声道。 乌雅成璧没成想皇帝会在此时忽的提起隆科多，是以乌雅成璧此刻只能回道：“他不敢。” 雍正闻声语气莫名地说道：“但愿如此。只是皇额娘久在后宫之中，已不能知隆科多的心思。” 乌雅成璧闻言，立刻出声替隆科多解释道：“哀家与隆科多相识数十年，眼见他为先帝和你殚精竭虑。” 乌雅成璧话音刚落，雍正便开口回道：“皇额娘不是常说后妃不得干政吗，前朝的事无需皇额娘担心，皇额娘只要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就是。” 雍正此话一出，乌雅成璧捏着帕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雍正接着说道：“儿子前朝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明日再过来给皇额娘请安。” 乌雅成璧闻声一笑，适时地对雍正关切道：“皇帝政事繁忙，自己也要当心身子啊。” 雍正应了一声，就领着苏培盛回了养心殿去。 待雍正走后，乌雅成璧面上不由地浮起了焦急之色，她问向孙竹息，说道：“皇帝方才发此一问，是不是要狡兔死走狗烹，上回哀家就听出这个意思了。” 孙竹息闻言连声劝道：“太后慈心布及天下，可虽然有心，您也得顾及凤体才是，自是不能面面俱到。何况先前平定年氏一族之事，隆科多大人也是出了力的，皇上就是念在隆科多大人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上，也会网开一面。” 乌雅成璧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皇帝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对，哀家如今已然不知道隆科多的心思究竟是为何。现时京中隆科多的声势何其浩大，皇帝难免疑心。唉。” 乌雅成璧喟叹一声，接着说道：“各人自有各人福 哀家又能顾得到谁呢。竹息，去把哀家的水烟袋点上。” 孙竹息闻声却是一顿，上前劝道：“太后，白院使说您现在万不能再点水烟袋了，此物很是伤身呐。” 乌雅成璧闻言只是摇了摇头，颓然道：“哀家还拖着这一把老骨头有什么用。” 孙竹息见状，立刻上前给乌雅成璧顺了顺气，再是说道：“奴婢昨日听景山那头递消息来，王爷如今已在暗自寻了一个替身，往后只待时机成熟，自会有脱身之法。” 乌雅成璧听到十四王爷的消息，心里到底有了些指望。 ———————————————— 景仁宫内，宜修正同祺贵人说着话。 “祺贵人，本宫先前交代的事儿，可有齐全？” 宜修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一一比对着妆匣里的首饰。 祺贵人按下心中的不痛快，笑着回道：“娘娘，嫔妾阿玛已经准备齐整了，只等今日去养心殿觐见。” 宜修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瞥了绘春一眼。 可绘春到底不如剪秋知心，并未明白宜修方才的示意。 是以宜修只得出声说道：“本宫近日新得了一把玫瑰簪子，绘春。” 绘春闻言立刻应道，而后把玫瑰簪子从妆匣中取了出来。 宜修笑着起身，将玫瑰簪子插到了祺贵人的旗头上，笑着夸了几句。 祺贵人心下虽有些不满，此刻也还是笑着回应了皇后。 待祺贵人回到承乾宫后，立刻一把将旗头上的玫瑰簪子拔了下来，浑不在意地丢在桌案上，嘲然道：“亏皇后还是中宫，这赏赐的物件竟是这种货色，当真是半分也比不上昭贵妃娘娘先前日子赏给本小主的那支通体蝶翩桃花金钗。” 第304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祺贵人身后的景和立刻走了上前，替祺贵人把方才都在桌案上的玫瑰簪子收了起来，含笑说道：“小主如今得了昭贵妃娘娘的青眼，自是无须再去奉承景仁宫。” 祺贵人轻哼一声，颇有几分傲然道：“若不是昭贵妃娘娘吩咐，本小主才不愿常去景仁宫。皇后自个人老气也就算了，整个景仁宫瞧着都是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每回本小主去景仁宫，都感觉眼睛蒙了尘土一般，半分也比不上昭贵妃娘娘的永寿宫那样辉煌明亮。” “良禽择木而栖，奴婢瞧着小主往后也定是会像昭贵妃娘娘那般尊荣呢。”景和笑道。 祺贵人闻声很是得意，拿起妆奁内的一对红玉手镯，套在腕上比对着，同时面上含笑说道：“昭贵妃娘娘如今虽已荣列贵妃，可位分上终究差了景仁宫一筹。只是可惜景仁宫实在是不争气，本小主可不愿明珠暗投。” 景和附和道：“是啊，奴婢瞧着景仁宫皇后光是为了对付碎玉轩那位不甚得宠的莞嫔，就费了这般功夫，还要累得大人也跟着忙前忙后。” “哼，皇后到底是眼皮子浅。依本小主瞧，碎玉轩那个哪还能有起复之日？且不是她肚子里哪个是男是女，光是承乾宫的乌拉那拉氏，不仅容貌与她肖似，更是年轻数岁，如今皇上时常去承乾宫留宿，不正是表明了态度吗。真不明白皇后，如此大费周章究竟为何。”祺贵人哼道。 而后景和再是顺着祺贵人的话，好生阿谀了一番。 ———————————————— 于此日亭午之时，雍正在永寿宫与昭贵妃一同用完了午膳。 雍正捧着一本书册坐在坐榻上饮着茶，昭贵妃吩咐柏溪再去给永寿宫正殿的炉子添些炭，而后昭贵妃便走到了雍正身侧。 昭贵妃先是抬眸一瞧，而后对着雍正说道：“臣妾瞧着，皇上看的这本书，倒是像前些日子被您封禁了的？怎的皇上这会倒还看着？” 雍正闻言合上了手上的书册，看向昭贵妃说道：“虽是禁书，可朕也得时常看看，方能明白这些谋逆奉承之人心中所想。” 雍正话毕，便将手上的书册往昭贵妃处一递。 昭贵妃确实嗔了雍正一眼，接过书册随意翻了翻，瞧了瞧，而后说道：“臣妾虽不能深切明悟，可这不过是一派阿谀奉承之词，皇上竟也这般看重。” 雍正听着昭贵妃言语中对此书的不屑嘲然，再是笑着说道：“朕已将写这本书的汪景琪斩首示众，看谁还敢学他。” 雍正话音一落，就直直看向昭贵妃。 昭贵妃见皇上直直看着自己，微微挑了挑眉，颇有几分不解道：“皇上一直看着臣妾做什么？臣妾可没心思在意那起子小人之事。” 雍正闻言哈哈笑了一声，而且牵起昭贵妃的手，接着说道：“贵妃说的对，这些都是小人之事。朕将汪景琪的妻儿一并流放为奴，革了汪景琪的三族的职。贵妃觉得，朕做的可有错？” “皇上，怎的又问臣妾这些前朝之事。臣妾既是嫔妃，那自是不得干政。”昭贵妃悠然坐了下来，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雍正听了昭贵妃此话，心中不由有几分欣慰，可雍正却再次问道：“朕随口一问，贵妃随口一说就是了。” 昭贵妃听了雍正此话，头也没抬地回道：“皇上是天子，天子一言自是金科玉律。臣妾虽是后妃，可也算是皇上的臣属。皇上既已下旨惩处了那些人，自是因为他们有错在先。 臣妾到底是闺阁女子，不懂什么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可臣妾却是明白，为人臣的本分该是如何。且不说天子何错之有，就是光凭汪景琪惹得龙颜大怒，那便是天大的罪过。皇上如今励精图治已有五年，您的仁德贤明，又岂是那些小人三言两语就能败坏的。” 昭贵妃话毕，雍正就哈哈大笑了两声，牵起昭贵妃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而后笑道：“贵妃当真深得朕心啊！任何胆敢动摇朕的天下之人，朕就是错杀，也不能轻纵。一旦轻纵，那便是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雍正话音一落，昭贵妃却是再斟了一盏温茶来，说道：“皇上说了这么些话，想来也是口干了，臣妾再给您斟一盏茶。” 雍正瞧着昭贵妃这般模样，失笑一声，而后端起了昭贵妃递来的温茶，一饮而尽。 雍正在永寿宫再待了些时辰，更是同着昭贵妃一起去瞧了瞧弘煜，再是回了养心殿。 而等到今日晡时之际，瓜尔佳·鄂敏在养心殿外求见雍正。 苏培盛替鄂敏禀报了一声后，雍正虽不解鄂敏的来意，却还是让鄂敏先进殿觐见。 鄂敏跪地见礼过后，同雍正简要说明了来意。 “你说钱名世有一本古香亭诗集？”雍正看着瓜尔佳·鄂敏递上来的书册问道。 鄂敏闻声立刻垂首应道：“就是这本。” 鄂敏话语一落，就接着说道：“奴才也是从甄大人那里知道，得到了这本诗集，觉着还不错，便拿回家中赏玩。但是奴才知道，钱名世和年羹尧是康熙三十八年的同年举人，关系甚密。钱名世既是罪臣年羹尧的至交好友，那他所作的诗集想必也论不上是何等经纶。奴才虽只是听甄大人相荐，可也有对此拜读一二，只是奴才……奴才却发现其中曲尽谄媚颂扬奸恶，实属是大不敬之诗文啊。” 雍正闻言眼眸一缩，睨向鄂敏，鄂敏连忙接着说道：“奴才发觉钱名世此人竟是大肆歌颂昔日的谋逆之人敦郡王，所以奴才斗胆，将此诗集呈给皇上过目。” 雍正听完瓜尔佳·鄂敏的话，面色阴沉地翻了翻案台上的诗集，而后皱眉问向鄂敏：“此诗集甄远道是如何得到的？棋盘街上能买到吗？” 鄂敏连忙回道：“这诗集并未刊印，只怕是钱名世的知己好友才能得到。奴才也是在甄大人府上见到，所以费尽心思才得了这一本。” 第305章 月色胧胧云雾开，此心散尽复还来 雍正垂眸看向鄂敏，问道：“甄远道和年羹尧素无来往，这朕是知道的。” 鄂敏听皇上这么说，立刻找补道：“奴才也是这么想，或许甄大人只是跟钱名世有所往来，不曾跟年羹尧有所交往。但甄大人收留这本诗集，只怕是另有深意。” 鄂敏此话一出，适时地顿了一顿。 上首的雍正出声道：“你说。” “在这本诗集中，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和钟鼎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这两句，不仅阿谀年羹尧之作，尤其后两句，更是极力奉承……”鄂敏话到此处一顿，抬眸看了看雍正，这才接着说道，“极力奉承被皇上圈禁在景山的十四王爷允禵当年西征之事啊。” “你是说甄远道收藏此诗集，是因为同情允禵吗？”雍正沉声问道。 “奴才虽与甄大人共事多年，可甄大人处事八面玲珑，奴才也不知甄大人在心中究竟是不是同情十四王爷。不过奴才斗胆揣测，钱名世此人定是心怀不轨。”鄂敏道。 雍正沉吟片刻，说道：“好，你跪安吧。” 鄂敏跪地向雍正叩首一拜，便起身走离了养心殿。 雍正在养心殿静坐了片刻，而后摆驾永寿宫。 “皇上怎的来了？”昭贵妃起身走到永寿宫门口，迎了迎雍正。 “朕在养心殿批了会儿折子，听了件趣事，想着来永寿宫同你说。”雍正牵过昭贵妃的手，笑道。 “皇上倒是难得，往日只见您晚膳时常去永和宫寻柔贵人陪侍，今儿竟是会想着再来臣妾这儿。”昭贵妃闻言嗔了雍正一眼，说道。 雍正听着昭贵妃这般醋劲，反倒是哈哈笑了几声，紧了紧牵着昭贵妃的手，再是牵着昭贵妃往永寿宫内殿走去。 柏溪照例给雍正看茶后，雍正拿出了鄂敏进献的那本古香亭诗集，递给了昭贵妃。 “贵妃瞧瞧。”雍正端起茶，笑道。 昭贵妃闻言微挑了挑眉，接过了雍正递来的诗集，打开随意翻了翻，再是说道：“臣妾瞧着，倒只是稀松平常，也算不得什么经纶佳作。” 雍正随即出言讲明了此诗集意在何处，而后雍正问道：“贵妃觉得，朕该如何处理此事。” “朝政之事，不容臣妾置喙。不过臣妾知道，这世间之事，无不是求得明白二字。钱名世用意何在，甄远道究竟又为何，皇上自可寻人查个明白。 若当真清清白白，皇上也能安心不是？再是如何，皇上将甄远道革职查办便是了。大清人才济济，又哪里会缺这么个一官半职的。”昭贵妃放下手上的诗集，扬声道。 雍正闻言微点了点头，颇觉昭贵妃此言甚合心意，是以雍正含笑同昭贵妃叙话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再是一同去看了看弘煜。 雍正在永寿宫用了晚膳，而后自然而然地准备在永寿宫留宿。 可就在此刻，雍正方喝完晚膳后的清口茶，柏溪便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上，娘娘。碎玉轩的莞嫔娘娘发动了。”柏溪扬声禀报道。 雍正闻言眉头一皱，他先前便派了粘杆处的人去调查甄远道和钱名世，原是想不论甄远道如何，都先革职查办，可没成想莞嫔竟是这会发动了。 “可有派人去请太医和稳婆？”昭贵妃问向柏溪。 “碎玉轩的宫人已去了，只是碎玉轩僻远，院子也不多，太医和稳婆都只能从别处赶去，只怕会迟了些。”柏溪回道。 “且先去碎玉轩瞧瞧莞嫔是个什么情况，若无危急之情，也用不上太医和稳婆。”昭贵妃回道，“且叫人去备轿，再拿上几个烘暖了的手炉给皇上。” “是。”柏溪应声后，立刻跑去忙活。 不过柏溪早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将提前着人端着炉子去烘了烘轿子，这会儿只要再去寻几个手炉即可。 昭贵妃和柏溪的对话，也打断了雍正的思绪。 雍正原先对甄嬛腹中的孩子可谓是极尽期盼，他甚至指望莞嫔腹中这胎不是阿哥，是个公主就好了。可如今柔贵人既进了宫，雍正原先的那腔期盼，到底是消减了许多。 “贵妃安排的如此得当，朕很是放心啊。”雍正这会儿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同昭贵妃说笑。 昭贵妃却是横了雍正一眼，说道：“臣妾在这忙前忙后的，皇上倒是落得清闲。皇上先前还说景仁宫解禁后，让皇后来处理宫务，可这都小半年了，内务府的那些烂摊子还得臣妾处理。” 雍正一听昭贵妃抱怨宫务，连忙快步走离了永寿宫正殿，小厦子颇有眼力见地掀开了轿帘。 雍正走进轿辇后，心下想着该如何继续不让皇后，不让乌拉那拉氏接触宫权。 先前太后几次三番出手，已然让雍正对她，对乌拉那拉氏提起了戒备，更遑论雍正早已对宜修失了耐心。 而将宫权交于昭贵妃，雍正还算是放得下心。 一则是因着昭贵妃母族势弱，雍正至今也未给苏氏抬旗。苏昌官位不低，可到底只是没有实权的文官。 这二则，就是昭贵妃能替雍正顶住来自寿康宫的压力。宫权在昭贵妃手上，太后便没法肆意插手，更没法随意夺了权去。 雍正思来想去，多少想到了一个方法，那便是给昭贵妃晋位分。 以皇贵妃的尊位主理六宫，任谁也说不出指谪的话来。只是昭贵妃资历尚浅，若要晋位皇贵妃，还得在后宫再待些年月才能服众。 轿辇脚程快，没多久雍正和昭贵妃便到了碎玉轩。 碎玉轩这会儿倒不至于兵荒马乱，因着宜修一得了消息，便快马加鞭地往碎玉轩赶。 原以为能让甚是关心莞嫔的皇上瞧见自己也很是看重莞嫔，可没成想皇上今夜竟来的有些迟。 宜修听着碎玉轩里头的动静，莞嫔好似都快要生完了。 而碎玉轩寝殿内，甄嬛这会儿也确实已经生了个公主。她这一胎很是安稳，因着后宫里压根没人对碎玉轩下手。 甄嬛生完还有几分气力，吩咐崔槿汐把公主抱来好生瞧了瞧。甄嬛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公主，很是欣喜，颇有几分喜极而泣之感。 待崔槿汐安抚好了甄嬛以后，甄嬛便说道：“本宫方才生产之时，瞧见今夜月色朦胧，颇觉皎洁明亮。槿汐，你去同皇上说，五公主便取名胧月可好？” 第306章 此情可堪葬送，与卿缘起之时 崔槿汐听着自家娘娘这话，面上的笑容不禁僵了僵。 可崔槿汐瞧着自家娘娘此时这般欣喜，不由地将已到嘴边的规劝之语咽了回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抱着五公主走去了正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了位公主。”崔槿汐福身见礼。 雍正闻声颔了颔首，苏培盛适时地上前从崔槿汐怀里接过了包着五公主的襁褓，抱着走向了雍正。 雍正和左右两旁的皇后昭贵妃都一齐看向了苏培盛怀里的五公主。 昭贵妃先是笑着说道：“皇上，臣妾瞧着五公主的眉眼当真是像极了莞嫔妹妹呢。也不知柔贵人往后若是再生了一个公主，可否也是这般可人的模样。” 雍正看着苏培盛抱着的五公主，心中很是感慨。他的爱妻菀菀，若是为他生下了公主，想来便是这般模样了。 宜修瞧着皇上眼中满是追忆之色，心中的阴毒迅速泛起，是以宜修笑着出声说道：“臣妾瞧着五公主倒是像极了姐姐，尤其是眉眼间的……” 宜修话还未说完，便被雍正的冷眼直直逼停了。 “臣妾失言，皇上恕罪。”宜修立刻福身说道。 “滚回你的景仁宫思过去吧。”雍正冷声喝道。 宜修原是想故意在碎玉轩提起纯元，好生恶一恶甄嬛和柔贵人，再让昭贵妃明白皇上心中最重要的只有纯元皇后。 这后宫嫔妃一茬接着一茬，记得昔日纯元皇后的，竟是只有她宜修了。宜修见不得这些个宫嫔眼里只记得昭贵妃圣宠非凡，更见不得有人说皇上独宠柔贵人。 是以宜修便打算借着莞嫔一事，好生提点提点昭贵妃，省得苏妲己整日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 可宜修没成想皇上竟是这般大动怒，这会只得自食苦果，低声应了句，便领着绘春灰溜溜地回了景仁宫。 昭贵妃心下虽明白宜修的用意，可此时自是不能再提起纯元皇后。是以昭贵妃牵起雍正的手，再轻轻拍了拍，温声道：“这么些年了，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皇后这张嘴向来喜欢得罪人，皇上又何必同她置气。皇上既是这般喜欢五公主，可有想好公主的封号？” 雍正见皇后走了，再被昭贵妃这一番小意安抚，倒也不曾觉得生气。是以雍正从苏培盛手里接过了五公主，抱着扬声说道：“菀柔二字，贵妃觉得可好？” “婉约柔情？这个封号倒也算得上雅致。”昭贵妃如是道。 雍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在昭贵妃的手上写下一字。 菀柔，皇上一说出赐这么个封号给五公主，一旁的崔槿汐只觉晴天霹雳一般。 自家娘娘先前方从她这儿打听清楚了纯元皇后的些许信息，这会儿正是敏感的时候。 若皇上当真赐下菀柔二字给五公主做封号，只怕娘娘心里更是会对五公主和皇上起芥蒂。 昭贵妃说道：“皇上说的竟是这个菀字。何时重携手，使此菀结舒。菀柔二字，虽有些太过缠绵柔情了些，可既是皇上赐给公主的，倒也还算合适。” 雍正听了昭贵妃这话，扬声笑道：“朕就觉得菀菀的那份似水柔情很是醉人。” 昭贵妃点了点头，应道：“苏公公，既是皇上喜欢，那便吩咐内务府着人将封号刻上皇家玉蹀。” “是。”苏培盛立刻应了声，而后吩咐了小厦子一声，小厦子立刻跑去了内务府。 而一旁的崔槿汐见事已至此，很是无能为力，崔槿汐只得暗暗给苏培盛使着眼神。 正好昭贵妃侧身瞧见了崔槿汐的眉眼官司，立刻笑道：“皇上，臣妾倒是眼拙，没瞧出苏公公竟是这般招人稀罕，惹得碎玉轩的槿汐姑姑在侍奉皇上的时候还不忘眉目传情。” 昭贵妃此话一出，苏培盛和崔槿汐立刻跪地。 “娘娘可莫要折煞奴才，奴才自小便进宫当了太监，哪还……”苏培盛连声道。 “苏公公莫急，本宫可不是想指谪公公。可若是有人对公公有情，公公也不好唐突了有心人不是？”昭贵妃笑道。 崔槿汐此刻心中很是混沌，她此时丝毫不知该如何是好。 昭贵妃这一番话，直直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若是应承了此事，只怕她往后便只能跟着苏培盛了。可若是不应下，以昭贵妃的手段，恐怕明日后宫便再无她崔槿汐的容身之地了。 苏培盛听明白了昭贵妃此话的意思，他也明白崔槿汐为何会对自己使眼色，可苏培盛此时已然放下了昔年对崔槿汐的那份情意。 他如今已是个阉人，既给不了槿汐一个名分，更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又何必拖累槿汐呢。 是以苏培盛出声道：“回娘娘，奴才和崔槿汐昔年是同乡，早前也算是故交，今夜许是崔槿汐有意向奴才讨喜。” 昭贵妃闻言也明白了苏培盛的意思，笑了笑，便说道：“竟是本宫错了眼，倒是劳烦公公同本宫解释。” 苏培盛立刻行礼谢道：“奴才谢娘娘。” 昭贵妃闻声摆了摆手，而后侧身接着同雍正说着话。 而雍正本就不在意崔槿汐这么个奴婢，这会儿既是苏培盛出言替崔槿汐找补，昭贵妃也不曾计较，那雍正自不会再追究。 崔槿汐起身后，暗自松了口气，心下却是有几分恍然若失。 雍正接着看向自己怀里的五公主，同昭贵妃说笑着。 夜色渐起，雍正便将五公主交还给了崔槿汐，再是吩咐崔槿汐好生看护菀柔公主，而后便领着昭贵妃走离了碎玉轩。 崔槿汐好不容易全须全尾地从昭贵妃手下逃过一劫，赶忙抱着五公主走回了寝殿。 甄嬛由汀兰扶着，好容易躺坐在床榻上，见崔槿汐竟是出去了这么些时候才回来，便是出声问道：“槿汐，怎的去了这么些时候？” 崔槿汐闻声一愣，而后告诉了甄嬛，皇上赐给五公主的封号为菀柔。 甄嬛方才也发觉自己想给公主取名实在是突兀，也做好了被皇后或是昭贵妃出言推拒的准备。可甄嬛没成想，斩断她念想的人，竟会是皇上。 “菀柔？可是纯元皇后的小字菀菀的菀？纯元皇后闺名柔则的那个柔？”甄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声音中带着止不住地颤抖和冷寒。 崔槿汐心下虽不愿见到自家娘娘这般自苦，可长痛不如短痛，是以崔槿汐只得闭目垂泪，狠狠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甄嬛气极反笑，泪水却是止不住地从眼眸中流出。 “皇上当真这般绝情，皇上当真这般绝情！我甄嬛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怎能冠上一个死人的名讳！怎能被当做皇上悼念亡妻的念想！本宫终究是错付了！”甄嬛悲鸣哭诉，泪绝倒在了床榻上。 第307章 甄家命途 甄嬛猛然昏厥在了床榻上，一旁的崔槿汐连忙把怀里抱着的菀柔公主放到了侧边的小床上。 崔槿汐一面上前查看着自家娘娘如何，一面侧身对汀兰说道：“汀兰，快去请太医来。咱们先前着人去太医院请了卫太医，想来卫太医这会儿就在路上。” 汀兰明白此时刻不容缓，重重地对着崔槿汐点了点头，便快步跑出了碎玉轩。 汀兰走后，崔槿汐赶忙伸手搀起甄嬛，再是去洗了一块温热的毛巾给甄嬛擦拭着额头。 而后等卫临赶到了碎玉轩，又是火急火燎地给莞嫔娘娘诊脉，开方子。 待到夜半三更，卫临同汀兰交代了些注意事项，这才乘着夜色赶了回去。 翌日，莞嫔昨日被菀柔公主封号气晕之事，自然被然送来了永寿宫。 玉妍在伺候着自家娘娘梳妆时，便顺嘴同娘娘说了此事。 妲己听闻此事，只是轻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说道：“本宫如今已无心思去应付这后宫嫔妃，且瞧瞧皇后会怎么安排甄嬛这一遭了。月前薛景裴才回了话来，现下可有消息了？” 玉妍恭敬回道：“薛大人已用准葛尔的布防图同岳钟琪大人搭上了线，想来往后岳家军一派是能运作一二的。” 妲己闻言微微颔了颔首，而后抬手抚上鬓角，扬声吩咐道：“摆驾吧，本宫待会且去储秀宫瞧瞧陵容。” “是。”玉妍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内殿。 储秀宫。 “姐姐。”安陵容满面欢喜地从储秀宫正殿走了出来，走到宫门处迎了迎妲己。 妲己笑着牵住了安陵容伸来的手，而后二人一齐走进了储秀宫正殿。 待走进正殿入座后，妲己挥了挥手，屏退了储秀宫其他伺候的宫人们，而后沉下脸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见姐姐忽的这般严肃，也不由地紧了紧手上的帕子。 安陵容正欲出声问一句，却被妲己扬声打断了。 “安陵容！本宫竟是不知你当真有这般大的胆子，竟是半分也不把自己的身子和腹中孩子当回事！” 妲己冷喝向安陵容，安陵容闻言立刻呆愣住了。 而后安陵容捏了捏手上的帕子，很是不自在地出声说道：“姐姐……都知道了？” “你生下弘昀那日，本宫可是亲耳听白院使说，你是因着服了活血之物，这才牵引出了血崩。若本宫不查个水落石出，又岂能心安。”妲己没好气地回道。 “姐姐，我……”安陵容缓缓抬头，眼眸不禁泛着泪光。 妲己见状叹了口气，随即牵起安陵容的手，说道：“陵容，姐姐明白，定是姐姐先前的态度让你误解了。可你既是送了那金兰线香，姐姐也收了，又何必要介怀此事呢？还敢这般肆意妄为！” 安陵容被妲己一喝，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落而下。 “姐姐……陵容…陵容只是想着让这孩子虚弱些就好，往后便不能再同弘煜争了。只是没成想……”安陵容泣不成声。 妲己抬手捻着帕子给安陵容拭着泪，温声安抚道：“往后可莫要再这般随意行事了，有事尽管寻姐姐就是。况且，弘煜往后就算想要什么，本宫自会替他取来。陵容，你莫要再因着此事自苦了，可好？” 安陵容闻言更是有几分止不住泪意，不过安陵容还是重重地对妲己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在储秀宫坐了好些时候，再一齐去瞧了瞧弘昀。 妲己待到约莫午膳时，才款款回了永寿宫。 而今日的养心殿，也当真是热闹极了。 雍正这会儿正召见了瓜尔佳·鄂敏等朝臣在养心殿叙话。 “钱名世的古香亭诗集诗语悖逆，朕已经将他革职抄家逐回原籍，京中的官员都要写诗责骂于他，并将这些诗结合成集刊印派发全国。你都办好了吗？”雍正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手串，问向下首的鄂敏。 鄂敏颔首回话，而后讲述了操办此事的进程，“奴才发现，陈邦彦和吴孝登二人竟是作诗同情钱名世。” 雍正闻言眼神一凝，说道：“越到这些事上，才知道底下的臣子是否忠心。朕登基以来，一直担心朝中异党未除，这就是个排查官员中是否有异心的好时候。” 雍正此话一出，下首的鄂敏几人不由地垂首眼神交汇了一番，而后鄂敏悄悄抬眸看了看皇上，只见雍正接着说道：“既然陈邦彦和吴孝登同情钱名世，那就将陈邦彦革职，吴孝登发配宁古塔。” 鄂敏闻言颔首应声：“奴才遵旨。” 只是鄂敏说完却是一顿，神情纠结地说道：“启禀皇上，但有一事奴才不敢不说。” 雍正看向鄂敏，说道：“你说。” “甄远道甄大人并未作诗谴责钱名世。”鄂敏得了皇上示意，立刻说道，“甄大人自称文采不佳，不能以诗作见人，所以推辞了。” 雍正闻言讽然道：“甄远道是言官出身会作诗不佳？” 鄂敏闻言接着说道：“上回奴才向皇上禀报，甄远道私藏钱名世的逆书。这才甄远道又不写诗谴责钱名世，以正立场。奴才怕，甄远道真的心怀异望。” 雍正闻言沉吟片刻，而后说道：“你不要以朕的名义胁迫甄远道，而是婉转地劝告他。朕给他三日时间，若是他肯谴责钱名世也就罢了，否则朕也会处置他。” “是。”鄂敏颔首应道。 鄂敏领命退出了养心殿，雍正却是独坐在养心殿内沉吟思量着。 雍正原先也是想给刚生下菀柔公主的莞嫔晋一晋位分，可就是因着前些时日甄远道钱名世之事，他才没向先前给敏妃和惠妃晋位时那般痛快。 可现下甄远道又做出这般姿态，雍正心中自是多少会因此对莞嫔起些芥蒂。 不过雍正还是顾念着莞嫔生下菀柔公主有功，便唤来苏培盛，赐下一道莞嫔封莞妃的圣旨去碎玉轩。 莞妃的册封礼被定于三月初一，内务府也开始着手制备着莞妃的妃位吉服。 可甄远道性子性子执拗，还没等到三日，在第二日的早朝之上，甄远道就在文武百官面前向雍正进谏钱名世一事。 第308章 莞莞类卿？ “启奏皇上。臣以为钱名世一案当适可而止，且不可过度追究。诗书问罪之事一旦蔓延开来，朝堂之上便会人人自危。谁还敢畅所欲言，畅所欲书。若是朝中文人阿谀之风盛行，那浩然正气便难以张扬了。” 甄远道此话丝毫没顾及雍正的脸面，更是没在意雍正此时冷厉的脸色。 是以雍正冷声道：“甄远道，你是说朕堵塞言路吗？” 甄远道拱手道：“臣不敢。只是臣身为言官，尚不能恪尽职守直抒胸臆，那便真的是有负皇上隆恩了。” 瓜尔佳·鄂敏立刻走出，跟着启奏：“启禀皇上，甄远道心存异望，不思悔改。奴才以为该当重罚。” “皇上明鉴，甄远道不臣之心显而易见，但莞嫔娘娘才为皇上生下菀柔公主，若皇上真想处置甄远道，也宜推后，慢慢处置。” “皇上，甄远道身为莞嫔娘娘之父，不该自恃为外戚，攀附隆恩，恃宠为傲，肆意犯上。若因其女为后宫嫔妃便宽纵的话，那朝中便无纲纪可言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甄远道革职收监，其家眷圈禁府中。”雍正沉吟片刻，起身说道。 甄远道再是如何，此刻也只得跪地谢恩：“臣谢皇上隆恩。” 今日前朝一事，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更是在有心人的推介之下，使得整个后宫都在谈论此事。 而甄嬛自三日前得了皇上赐下的封妃诏书，却是半分欣喜也无。 可她今日却猛然听碎玉轩的宫人在外院说起了甄家一事，甄嬛便立刻唤那人过来仔细问了问。 甄嬛得了消息后，赶忙再去崔槿汐和汀兰那儿确定了此事。甄嬛见自己父亲甄远道竟是当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当真是心急如焚。 “槿汐，快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皇上。”甄嬛立刻起身，直直往外头走去。 可甄嬛这几日本就急火攻心，身子虚得很，这大悲大恸之际，一起身便眼前一黑，险些倒了下来。 好在崔槿汐眼疾手快，扶住了甄嬛，这才没使甄嬛一头栽倒在地上。 可甄嬛此刻顾不得什么，也不管崔槿汐的劝阻，一心想着去养心殿面见皇上，替父亲求情。 甄嬛身着一袭素衣，带着憔悴的病容，发红的眼眶，直直到了养心殿门口。 “苏公公。本宫有急事要求见皇上，还请公公代通传。”甄嬛见苏培盛在养心殿门口等候着，立刻上前说道。 是苏培盛闻言却是面露难色，说道：“娘娘，皇上特意吩咐了奴才在此处等候娘娘。皇上今日朝政繁忙，不见任何人。娘娘身子弱，还是早些回碎玉轩去吧。” “皇上不肯见本宫吗？”甄嬛喃喃自语。 崔槿汐见状立刻上前搀住自家娘娘，再贴心地给莞嫔披上了一件披风。 苏培盛叹了口气，原以为莞嫔娘娘会在崔槿汐的劝慰下回碎玉轩去，是以苏培盛便转身准备回养心殿去了。 可没成想甄嬛竟是直接快步越过了苏培盛，径直闯进了养心殿内殿。 “皇上！”甄嬛一跑进养心殿，便直直跪在了雍正脚边，扬声悲恸道，“请皇上能再审一审臣妾父亲一案，不要使一人含冤。” 雍正冷冷地瞥了甄嬛一眼，而后对着门口满脸惊惶之色的苏培盛挥了挥手，再是看向甄嬛，说道：“钱名世一事，朕都瞧在眼里，种种事端实不算是冤了你母家。” 甄嬛闻言立刻说道：“皇上，朝中臣子权力倾轧，并非人人都坦诚无私，皇上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而作论断。” “外间之事诡谲莫辨，臣妾也不十分清楚，但是臣妾父亲对皇上的忠心，皇上也无半分顾念吗？”甄嬛以退为进地问向雍正。 雍正沉声道：“甄远道夫妻年事已高，朕会从轻发落。朕已经下旨，甄远道及其家眷流放宁古塔，不必给披甲人为奴，只住在那里就行了。也算是朕，姑念他多年的辛苦吧。” 甄嬛边听边摇头垂泪，不可置信地问道：“宁古塔苦寒无比，臣妾父母一把年纪怎能受得了这样的苦楚。皇上，到底真的是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对敦郡王与年羹尧一事耿耿于怀而要疑心他人。” 甄嬛此话一出，雍正大手一挥，桌案上的几张信纸悉数被打落到甄嬛脸上。 “莞嫔，你放肆！”雍正怒喝道。 可甄嬛却是垂首捡起了地上其中一张信纸，粗略一看，而后满是不可置信地念道：“寄予菀菀爱妻，念悲去，独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牵梦萦，忧思难忘。纵得莞莞，再得宛宁，莞莞类卿，虽可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除却巫山非云也，好一个除却巫山非云也！” 雍正冷声道：“其实能有几分像菀菀，也算是你和柔贵人的福气。” “福气？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皇上若是当真痴情于纯元皇后，为何又要移情于我和柔贵人！”甄嬛满面垂泪嘶吼道，“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而就在此时，苏培盛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刑部大牢来人禀报，说甄大人得了鼠疫，性命垂危。” 苏培盛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甄嬛再是无半分气力，直直倒在了雍正脚边。 甄嬛却是挣扎地爬起，说道：“皇上，皇上圣意已决事不可违，臣妾宁愿一生禁足，羞见天颜，可还请皇上救活臣妾父亲，不使父亲喊冤而死，一切罪责臣妾愿意承担！” 雍正却只是冷冷说了一声，知道了。 甄嬛恍如行尸走肉一般走离了养心殿，一回到碎玉轩便病倒了。 第309章 情起事纷由 甄远道钱名世一事，牵涉甚广，前朝又有好几位言官替甄远道求情，也被雍正迁怒，被下了刑部大牢。 而前朝风波迭起，后宫也不得安宁。 瓜尔佳·鄂敏在前朝兴风作浪，祺贵人也跟着在后宫横着走。 皇后在景仁宫瞧着碎玉轩如此境况，一时间颇有几分隔岸观火时势尽在掌握之感。 昭贵妃派柏溪去承乾宫敲打了祺贵人一二，祺贵人自是收敛了些。 卫临这会儿刚从碎玉轩出来，回到太医院后，写了一封小信，交于一药童送去了永寿宫。 柏溪得了卫临的小信后，好生研究了一二，而后连忙跑去永寿宫正殿同自家娘娘禀报。 “娘娘。”柏溪走到正在卸着钗环的娘娘身后，而后附耳同娘娘说了几句。 柏溪说完，妲己微微挑了挑眉，将手上的凤翎金鸾簪放进了妆奁内，而后盈盈起身，走向一旁的桌案。 “昨日养心殿那事一出，宫里众人皆以为甄嬛昔日当真对皇上情根深种，又被前朝事乍然累及，这才情伤颇深。”妲己坐下后，悠悠端起一盏温茶，微微抿了一口，而后接着说道，“本宫倒是小瞧了她甄嬛。她这一番剖见真心，就算皇上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多少也会顾念着昔日的情分，甄远道这条命倒也保住了。往后，且看她甄嬛又该如何为自己谋算了。” “娘娘，奴婢瞧着，这莞嫔娘娘昔日也不曾表现出了现下这等智计。若没有卫太医，只怕咱们也被莞嫔这一连串的做戏装病给迷惑了。”玉妍说道。 妲己闻言却是一笑，抬手抚了抚鬓角，说道：“所以本宫如今倒是能高看莞嫔一眼。这后宫女子，能不把情爱当做终生依靠，姑且也算是幸事。” 昭贵妃话毕，先是一顿，而后含笑道：“如今本宫密事已成，这后宫嫔妃，往后大多也不会再被本宫放在眼里。如今这后宫，倒也颇有几分乏味了。” “如今只待娘娘再逐步掌握前朝，往后便只等咱们阿哥安然长大就是了。”柏溪笑道。 妲己闻言却是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再是说道：“时辰也不早了，陪本宫去瞧瞧弘煜。” “是。”柏溪和玉妍齐声应道。 而此时碎玉轩内，汀兰伺候着甄嬛服了卫太医开的安神方子，再是拿了一块打湿的热毛巾给甄嬛擦拭着。 “虽说卫太医今日给娘娘开了方子，可娘娘才生下公主，往后不能再像今日这般大悲大恸了。”一旁侍立着的崔槿汐如是说道。 甄嬛闻言神色悲戚地点了点头，此刻她心中满是对于在刑部大牢内的甄远道的忧心。 又因着雍正给五公主赐下的那个讽刺至极的封号，是以甄嬛这些日子甚至都没怎么抱过菀柔公主。 崔槿汐也明白自家娘娘心中的芥蒂，虽说娘娘已然放下了对皇上那本就不深的感情，可娘娘性子高傲，更是不容许在感情上被人当做替代。 “槿汐，你再替本宫去打听打听，父亲如今可还安好？”甄嬛回过神来，连忙问向崔槿汐。 崔槿汐颔首回道：“娘娘，奴婢午膳前就着人去打听过了，这会儿也刚得了消息。” 甄嬛闻言立刻回问道：“父亲如今如何？皇上可有派太医去给父亲医治疫病？” 崔槿汐点了点头，上前给甄嬛顺了顺气，说道：“皇上昨日便派了白院使去给大人医病，今日听说已然有了好转。” 甄嬛闻声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地点了点头，而后甄嬛再是说道：“槿汐，那我母亲和妹妹玉娆呢？她们可还好？” “娘娘莫慌，皇上也开恩，容许流放一事后缓，先给甄大人医病，所以夫人和二小姐都还在府上。奴婢也派人去甄府打听过了，虽说不能进府与夫人和二小姐相见，可到底派人打点了一二，看守也都会照看着些。”崔槿汐温声抚慰着。 甄嬛闻声后更是不禁垂泪，她抬手握住崔槿汐的手，真切道：“槿汐，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如今本宫如此潦倒，你和汀兰还是这般不离不弃，本宫心里当真是心热极了。” 崔槿汐笑着回握住自家娘娘，再是温声劝慰着自家娘娘。 ————————————————— 今日因着近日前朝事忙，帝心甚躁，太后便召了果郡王入宫。 入夜后，果郡王所在的凝晖堂，阿晋送出了一封小信去了碎玉轩。 第310章 平淡缓宁 汀兰得了阿晋的信件后，立刻拿着信跑进了碎玉轩内殿，将信件交予了甄嬛。 甄嬛得了果郡王的信后，先是微微一怔，再是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打开了这一封信。 再是细细看过一番后，甄嬛面上颇有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槿汐，替本宫研墨。”甄嬛的手不禁缓缓摩挲着手上的信件，同时对崔槿汐吩咐道。 崔槿汐似有几分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转身去备纸研墨了。 甄嬛独身坐在床榻上，暗自垂眸思量着。 汀兰瞧着寝殿内此刻颇有些凝滞之感，便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来。 “娘娘，您该服药了。”汀兰适时地走到了甄嬛身侧 ，温声说道。 甄嬛闻声好似回过神来，通红的眼眸怔了怔，而后动了动嘴唇，抬手将手上的信件交予汀兰，再是说道：“汀兰，替本宫把这信烧了吧。” “娘娘？”汀兰疑惑道。 甄嬛却是摇了摇头，再是往汀兰的方向递了递。 汀兰无法，只得先将药碗放到了身侧的桌案上，再接过了信件。 “奴婢且去烧着，这药温热着，娘娘可要记着喝药才是。”汀兰叮嘱道。 甄嬛闻言轻点了点头，再是对着汀兰挥了挥手。汀兰把信小心放进了袖口，而后便走出了寝殿。 一旁的崔槿汐也研好了墨，随后走到了床榻边上，先伺候着甄嬛将药给喝了去，而后再是给甄嬛伺候笔墨。 等自家娘娘写完信后，崔槿汐便将其放到了一旁，待其阴干后，便收进了袖中。 雍正五年，二月初一。 自皇后再没召各宫嫔妃去景仁宫请安后，后宫很是平静。 不过皇后倒是时常派绘春去承乾宫请祺贵人去景仁宫叙话，惹得祺贵人心底很是生厌。 是以今日祺贵人特意光明正大地去了永寿宫拜见昭贵妃，好让景仁宫知道。 果不其然，绘春一打听到祺贵人去了永寿宫拜见昭贵妃，便立刻跑回景仁宫告诉了皇后娘娘。 宜修听完绘春添油加醋的禀报，更是气得直咬牙。 “娘娘，咱们对祺贵人那般亲近，她竟是转头去了永寿宫，当真是可恶至极。”绘春仍止不住地抱怨着。 宜修闻言更是一个冷眼，绘春被吓得一哆嗦，没再敢说话。 “若不是本宫如今实在是人手不足，不然也不会找祺贵人这么个蠢货。”宜修冷声道，“祺贵人虽还算得上貌美，可其余四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祺贵人在其中本就不算出众，她既是想转投永寿宫，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能让苏妲己给她分宠。” 宜修此番话毕，又是勾唇冷冷一笑，再是说道：“绘春，宓常在如今家中境况如何？” 绘春闻言立刻躬身回道：“奴婢特意去打听了，洛大人前些日子已因病致仕了，洛府如今已然被宓常在的二姨娘三姨娘把控住了。奴婢不过是派人带了句话，那两个姨娘便是可劲地欺压洛夫人和宓常在的幼妹。” 宜修闻言点了点头，满意笑道：“如此便好，再去承乾宫知会那两个宫女一声，她们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是，奴婢明白的。”绘春应道。 “剪秋如今可还好？”宜修接着问道。 绘春乍然一听皇后娘娘问起剪秋，面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了一瞬。 “奴婢昨日还去瞧过，剪秋姐姐的伤已然要好全了，想来再过些时日就能回景仁宫伺候娘娘了。”绘春如是说道。 绘春虽然对剪秋心中有些意见，可她们春夏秋冬四个贴身侍婢都是自小便一同服侍皇后的，自然多少有些情分。 宜修闻言点了点头，便对着绘春挥了挥手，绘春便会意地退下了。 ———————————————————— “娘娘。”玉妍走进永寿宫内殿禀报道。 妲己这会儿正在逗弄着弘煜，闻声便笑着对柏溪挥了挥手，柏溪便将弘煜抱回了侧殿。 “祺贵人在宫外求见娘娘。”玉妍上前给自家娘娘斟茶，同时说道。 妲己抬手端起桌案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再是说道：“且让她回去吧，本宫见不得蠢货。” “是，奴婢这就去回了她。”玉妍应声后，快步走离了永寿宫正殿。 “小主，我家娘娘刚陪着五阿哥玩了会儿，现下正小憩着，想来今日是不便见小主了。小主若是有事，可以让奴婢代为通禀。”玉妍含笑对着祺贵人说道。 祺贵人虽然心下好似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可这会儿自是不敢表现出来。 “娘娘既是歇下了，那臣妾就改日再来拜见娘娘。”祺贵人扬起笑脸说道。 “殿内还有事忙，恕奴婢不相送了。”玉妍接着笑道。 祺贵人亦是笑着对玉妍点了点头，而后玉妍便转身走回了内殿。 “小主？”景和刚出声轻唤了祺贵人一声，便被祺贵人抬手止住了。 祺贵人望着远去的玉妍，微微蹙着眉，而后还是领着景和回了承乾宫。 玉妍这头刚走回内殿，妲己便轻声问道：“走了？” 玉妍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奴婢已经将祺贵人打发走了。” “嗯。”妲己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拢了拢鬓角，接着说道，“本宫乏了，去熬一盅红枣丹参茶来。” “是。”玉妍应声后便立刻去了小厨房。 妲己话毕，便半倚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着。 ——————————————————— 偌大的后宫中，这平静的时日过得倒是极快。 整个二月里，唯有柔贵人和宓常在有六日的恩宠，旁的淑贵人和娴贵人，雍正都只留宿了四五日。至于祺贵人，更是只侍寝了区区三回。 不过昭贵妃在二月里头，绿头牌只挂了三天。雍正虽有些疑惑，却到底没说些什么。 而此时碎玉轩内，崔槿汐正笑着同甄嬛说道：“娘娘，明日就是您行册封礼的日子了。” 坐在坐榻上的甄嬛闻言只是浅淡地点了点头，面上并未显现欣喜之色。 崔槿汐见状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可这时只见汀兰快步跑了进来。 “娘娘！奴婢听守门的侍卫说，今日甄大人和夫人小姐被押去宁古塔了。” 汀兰的话语又急又快，直直闯进甄嬛的耳中。 第311章 旧衣缠 甄嬛听到汀兰此话，身子乍然一颤，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旁崔槿汐的手。 “娘娘。”崔槿汐立刻回握住甄嬛，关切地唤了一声。 甄嬛闻声轻摇了摇头，再是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恢复了些许镇定，对崔槿汐说道：“本宫无事。” 崔槿汐见状这才点了点头，而后出声道：“大人和夫人小姐一事娘娘已委托果郡王多加照看，娘娘现下且先紧着明日的册封礼。等娘娘隆升妃位后，再为甄家谋算也力有能及些。” 甄嬛闻言再是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由着崔槿汐伺候着更衣。 翌日，册封官庄碎玉轩宣读完了莞嫔晋升莞妃的圣旨，再是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恭喜娘娘隆升莞妃。”崔槿汐领着碎玉轩上下宫人一齐跪地向碎玉轩莞妃甄嬛道贺。 甄嬛勉强一笑，而后出声叫起。 “汀兰，你且替本宫去送送册封官，再送些贺礼过去。”甄嬛向汀兰交代着。 “是。”汀兰连忙应声，而后转身走离了内殿。 “奴婢去拿吉服来给娘娘换上。”崔槿汐此刻笑着走近，说道。 甄嬛点了点头，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也该换吉服去景仁宫向皇上和皇后谢恩了。” 崔槿汐闻言便转身将后方桌案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吉服抱到了甄嬛身前。 甄嬛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而后展开了这一身吉服。 “哎呀！” 随着吉服被展开，崔槿汐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只见甄嬛封妃的吉服上赫然有一道明晃晃的划痕，正好就在衣襟正中央，很是晃眼。 “这！这是？”崔槿汐不禁伸手抚向划痕，惊慌道。 甄嬛瞧着这一幕，心中却是没再起波澜。 “本宫早该想到，后宫里多得是不愿瞧见本宫封妃的人。”甄嬛冷哼一声，说道，“槿汐，且瞧瞧这会儿可有法子织补？” 崔槿汐细细查看了一番后，说道：“娘娘，册封用的吉服形同御赐，都是友尚衣局的织娘以金银丝线织就，只怕这一时半会之间……” 甄嬛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再是说道：“尚衣局送来的吉服竟有损坏，尚衣局的掌事姑姑也脱不了干系。槿汐，你去尚衣局将那掌事姑姑快快请来，问问可还有法子。” 崔槿汐得令后立刻点了点头，旋即转身跑去了尚衣局。 而这头外出送册封官的汀兰也回到了内室，瞧着里头这般境况，便出声说道：“娘娘，不如让奴婢去那几位妃位娘娘的宫里问一问，若是能借得一身吉服来也能暂时应付一二。” 甄嬛闻言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了汀兰。 汀兰旋即也跑出了碎玉轩，先是往敏妃娘娘的储秀宫跑去。 不过敏妃这会儿正同奶嬷嬷陪着六阿哥喝药，一时倒是没空得见。 汀兰便转头跑去了惠妃娘娘的太极殿。 采月听到是碎玉轩的事儿，原是不愿通禀，可到底还是将此事告诉了自家娘娘。 沈眉庄听完了采月的禀报，先是在太极殿思量了好些时候，旋即叹了口气，吩咐采星去库房将吉服拿出，交予碎玉轩的那个宫女。 汀兰得了吉服后，立刻抱着吉服准备跑回碎玉轩去。 而这头的崔槿汐，也带着甘棠紧赶慢赶地赶到了碎玉轩。 甘棠正准备对莞妃行礼，就被甄嬛出声打断了：“现下刻不容缓，这位姑姑莫要拘礼。”话毕，甄嬛便将吉服递给了甘棠。 甘棠接过吉服，细细瞧了瞧，而后斟酌地说道：“娘娘这件吉服，已然是被彻底损坏了。就算是送回尚衣局织补，最快也得三五日的功夫。不过年前之际，景仁宫的剪秋姑姑倒是送了一件妃位服制的衣裳来尚衣局缝补。那衣裳瞧着倒是颇有吉服的仪制。” 甄嬛闻言却是一愣，眉头再是蹙了起来。 “娘娘，竟是这般巧。恰好今日娘娘吉服被损，景仁宫先前就送了件相似的衣裳去？”崔槿汐担忧出声，话语中尽是表明今日之事，定是景仁宫一手布局策划的。 甄嬛蹙眉思量片刻，而后对甘棠说道：“烦请姑姑回尚衣局将那件吉服取来，先给本宫瞧瞧如何？” 甘棠闻言点了点头，也转身回了尚衣局去。 甘棠刚走一会儿，汀兰便抱着装着惠妃吉服的箱子回了碎玉轩。 “娘娘，娘娘！”汀兰一进碎玉轩，就立刻扬声呼喊道。 碎玉轩内院的崔槿汐和甄嬛，闻声立刻往门口走去，恰好碰上了走进来的汀兰。 汀兰一瞧见甄嬛，便立刻出声说道：“娘娘，奴婢借来了惠妃娘娘的吉服。” 甄嬛原先没成想汀兰此去能借回吉服，此刻自是一恍。而后甄嬛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向汀兰。 “惠妃…她…可有同你说什么？” 汀兰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并未进太极殿面见惠妃娘娘，只是委托了太极殿的采月姐姐代为通禀，而后太极殿的采星姐姐就抱着这个箱子给了奴婢。” 甄嬛闻言恍然若失地点了点头，随后对崔槿汐说道：“眉庄的身量颇高，这身吉服且还得改一改。” 崔槿汐点了点头，从汀兰手上接过了吉服，走进内院拿出针线缝补。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甘棠也带着景仁宫送去尚衣局的那件衣裳回到了碎玉轩。 “娘娘，这身衣裳就是了。”甘棠将衣裳递给汀兰，而后汀兰将衣裳展开了。 一旁的崔槿汐闻声也抬眼瞧了瞧，只一眼，崔槿汐便出声惊道：“娘娘！” 因着甄嬛早前问了崔槿汐好些关于纯元皇后的事儿，是以崔槿汐这会儿一眼就瞧出了这件衣裳是昔年纯元皇后和皇上初见之时所穿的衣裳。 甄嬛见状立刻便明白了崔槿汐的意思，便笑着对甘棠说道：“劳烦姑姑走一趟了，这件衣裳可否先放于碎玉轩？等本宫稍作考虑再派人给姑姑回话。” 甘棠闻言思量片刻，而后说道：“景仁宫的剪秋姑姑送这件衣裳去尚衣局已有好些月份，奴婢想兴许也不算多紧着要。娘娘既是要去景仁宫同皇后娘娘谢恩，那到时自是可以同皇后娘娘分说一二。” 甄嬛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本宫便多谢姑姑通融了。” 甘棠闻声对着莞妃福了福身，便也告退。 第312章 青灯畔 甘棠走后，甄嬛坐着思量片刻，心中不由地想到了果郡王给她的那封回信，随后甄嬛便侧身对崔槿汐说道：“槿汐，且先停手吧，不必为本宫改吉服了。” 崔槿汐闻言一愣，而后下意识地问道：“娘娘？” 甄嬛闻声却是轻摇了摇头，抬手端起桌上一盏温茶，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杯身。 槿汐见状，心下多少也明悟了些，便也停下了手上的活计，随后将先前在惠妃上的宽针脚悉数拆了。 甄嬛在座椅上沉吟片刻后，旋即起身说道：“槿汐，汀兰。替本宫更衣吧。” 崔槿汐和汀兰闻言相视一眼，而后便将甘棠送来的纯元皇后昔年的那身红色衣裳给自家娘娘换上了。 甄嬛打扮齐全后，不禁在铜镜前环身自照了一番，而后嘲然道：“不愧是昔年纯元皇后和皇上初见时的衣裳，虽然样式旧了些，可还是这么好看。” 崔槿汐见甄嬛这会面上神情颇有几分不对劲，便出声说道：“娘娘，时辰不早了。” 甄嬛闻言点了点头，轻笑出声，再是说道：“那便着人起驾吧。” “是。”崔槿汐和汀兰皆齐声应道。 轿辇脚程不慢，没多久便到了景仁宫，而按照规矩，崔槿汐和汀兰只得留在景仁宫正殿外候着，是以甄嬛便独身走入了景仁宫。 甄嬛甫一走进景仁宫正殿，就瞧见殿门口和里头内殿中间放下了一帘红纱。 甄嬛见状不由地冷哼一声，皇后为了今日这番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朦朦胧胧之间，最是情意迷蒙之际。 而后甄嬛便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微微垂首往殿内款款走去。 而就在此时，雍正也恰好从内殿走了出来，一眼便隔着帘子瞧见了那道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雍正不禁快步走前，同时扬声问道：“菀菀？” 甄嬛听到这一句，便抬起了头，躬身福了一礼：“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隔着暧昧的红纱，配着昔年衣容，忆着当年故人，自是意动情迷。 “菀菀，你怎么不唤我四郎了？”雍正一边走近红纱处，一边温声追问着。 甄嬛此刻听着皇上这般出言，心中只觉万分恶寒。是以，甄嬛不再言语，只是扬起冷笑走向红纱处。 随即二人隔着红纱相见，雍正便急不可耐地牵起了甄嬛的手，再是热切情动的唤了一声：“菀菀。” 甄嬛闻言却是含笑说道：“臣妾甄嬛，参见皇上。” 雍正闻声一愣，旋即抬手掀开了红纱。只见红纱一被揭开，甄嬛的容颜便映入雍正眼帘。 “怎么是你？”雍正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甄嬛闻言依旧是轻笑着，只是噙着笑福了一礼，再是说道：“臣妾甄嬛，参见皇上。” 雍正此刻只觉心中满腔的羞愤，立刻出声质问道：“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放肆！” 而就在此刻，里头的宜修终于姗姗来迟，立刻上前道：“皇上。” 旋即宜修便看向了身穿纯元旧衣的甄嬛，迅速装作一副惊讶异常的模样，说道：“啊？怎么会这样？” 宜修随即对着剪秋喝问道：“剪秋，怎么会这样？为何纯元皇后的衣服会在莞妃的身上？” 剪秋闻言自是心领神会地跪地解释道：“先前皇后娘娘整理纯元皇后旧时的衣赏，见这件衣裳掉了两颗南珠，就让奴婢送去……” 不过还没等剪秋解释完，甄嬛便出声笑问道：“臣妾不过刚知道自己在被皇上当做纯元皇后的替代，立时就有了这么一身衣裳送去碎玉轩，皇上不觉得太巧了吗？” 雍正闻言冷眼睨向了宜修，宜修没成想甄嬛竟是已经知道了纯元皇后，一时还有些呆愣。 第313章 素纨不再，昔颜淡 还留在景仁宫的苏培盛这会只得在一旁颔首候着，等甄嬛走出了景仁宫后，苏培盛长叹了口气，而后去桌案上拿起了纯元皇后昔年那件旧衣这才往养心殿去。 而甄嬛甫一走出景仁宫正殿，早就预备着的崔槿汐和汀兰忙上前搀扶着甄嬛。 待甄嬛站稳后，崔槿汐连忙将提前披在身后的披风取下，给自家娘娘披上。 在回碎玉轩的路上，刚走离东六宫，快到御花园地界之际，甄嬛忽地停住了脚步，再是缓声开口说道： “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昔年君心既绾发，今时何必念错颜。” “娘娘。”崔槿汐闻言不由轻唤了甄嬛一声。 甄嬛闻声笑着轻摇了摇头，而后缓缓扬起下巴，望着御花园上高悬的煌煌大日，心下好似重重卸下了一口气。 终是要远离这四四方方的桎梏天了，只是御花园这般好的景致，往后却是再难看见了。 甄嬛心中愁思电转，旋即接着动身走回了碎玉轩。 而今早景仁宫一事，自是随着后宫各处宫人奔走相告亦传遍了各宫。 皇后又被皇上厌了，好似又在景仁宫思过。不过比起从前，今日竟是折了个莞嫔。 莞嫔今日这一遭，可谓是本朝第一位尚还年轻貌美便被安置去了甘露寺的妃嫔。 ————————————————— “娘娘，碎玉轩那位当真去了。”玉妍得了消息后，便立刻回禀给自家娘娘。 妲己此刻正站在永寿宫正殿那两株凤凰花树下，闻言抬手抛飞了手上那枝嫣红的月季，眼眸含笑，视线随着花儿落到一旁亭子的桌案上。 妲己微微侧身，盈着笑说道：“原先甘棠便着人禀报过此事，本宫想着依着甄嬛的傲性，定是不愿在宫里做个死人的替代，且还是个有数的。只是没成想，这果郡王当真是个痴情的，竟是为了甄嬛费心在甘露寺铺路。” “依奴婢看，果郡王此招虽是简略些，可到底也是一险棋。”柏溪接话道。 “呵，”妲己闻言轻笑一声，再是说道，“本宫倒觉得此法定不是出自果郡王。” 妲己话音一顿，旋即转身往永寿宫正殿走去，柏溪和玉妍自是跟在娘娘身后陪侍。 妲己莲步轻移，嘴上含笑道：“果郡王到底被京城的风吹软了傲骨，若是被逼到绝处之际，倒说不准有破釜沉舟之心。可现下不过是是甄氏一族蒙难罢了。” “娘娘的意思是，碎玉轩此法是出自叶澜依？”玉妍此时接话说着，“可奴婢瞧着，纵是碎玉轩那位离宫去了甘露寺，经年以后，若皇上不再记不得甄氏也就罢了。可但凡差之分毫，只怕后患无穷。” “叶澜依的锐气太重，何况以她的心性，直接药死了便是。”妲己轻笑道，“本宫瞧着，这法子倒有些像是孟静娴的手笔。明压不如暗贬，这般后宅手段倒也有些用处。” 娘娘此话一出，柏溪和玉妍心思电转，多少明悟了些。 妲己走至坐榻前坐下，再是扬声说道：“左右是郡王府的事，本宫自是由着叶澜依去操办。不过这几月她回话可是越发惫懒了，且让薛景裴着人去敲打敲打她。” 玉妍闻言福了福身，说道：“奴婢省得的。” “嗯，”妲己轻点了点头，而后抬手拢了拢鬓角，出声说道：“待此事了结，左右这宫里也该安生些日子了。本宫如今只盼着小弘煜能快些长大，也好为本宫分忧。” “娘娘洪福齐天，自是会万事称心。”柏溪含笑道。 妲己闻言笑着睨了柏溪一眼，而后抬手对着柏溪和玉妍挥了挥，再是说道：“本宫乏了，都各自下去吧。” “是。”玉妍和柏溪齐齐躬身应道，随后两人便走离寝殿，各自做事去了。 而此时此刻，刚回到养心殿这头的雍正，却是独坐在养心殿案台前。 雍正本想泼墨挥毫，好生写几副字抒一抒心中郁结之气，可一抬笔，却只觉胸中郁气横生，耳边更是不住地回响着莞嫔方才那一番话。 恰好此刻，苏培盛捧着纯元皇后的那一件旧衣回了养心殿。 “皇上。”苏培盛将衣裳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见皇上这会儿面色不太对，便斟酌地开口唤了一声。 ‘臣妾身上这件形似妃位服制吉服的旧衣却是不能作伪的。臣妾入宫区区数年，哪来这般通天的本领在后宫中费心寻得这么一件衣裳，只是为了故意恼了皇上吗？’ 可雍正本就在思量着方才莞嫔在景仁宫那番自我辩白，此刻雍正心中一直揣度乍然‘形似妃位服制吉服’‘在后宫中费心寻衣裳’两句，偏生苏培盛正好这会儿开口出声。 “放肆！你们都放肆！”雍正瞠目厉声道。 苏培盛和养心殿内的宫人们见状连忙跪地颔首。 而后只见雍正起身走向了苏培盛方才放于桌案上的那件旧衣。 雍正抬手展开了这件蕴藏着昔年初见情意的衣裳，直至今日，他才头一回撇去感情，冷眼打量着这件衣裳。 通体看过一遍，雍正心中已然明白。 怪道莞嫔今日会穿这身衣裳来景仁听训，这衣裳不论是颜色还是服制，通体都透明后宫嫔妃的尊容体面。 雍正大手一松，纯元皇后的这件旧衣便簌簌然落到了养心殿的地面上。 苏培盛见状心下一颤，本就低着的头更是不由地下垂了几分。 “苏培盛。”雍正沉声问向苏培盛。 苏培盛虽多少猜到了些，却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宣之于口，只得见机行事。是以，苏培盛连声应道：“奴才在。” “朕问你，纯元皇后昔年与朕初见的这件旧衣，可是出自当年的永和宫？” 苏培盛甫一听到此话，乍然一愣，甚至于抬起了头，微张着嘴。 “奴才，不知。” 苏培盛虽说是不知，可雍正光是瞧着苏培盛此时的神情，自是明白了。 是以雍正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心中纯洁如皎白云间月的纯元当年与自己初见，竟是被安排的一场好戏。 青瓷生裂，芳情歇。素纨不再，淡昔颜。 心间素纨不再皎白如月，昔年旧颜又凭何绾住君心。 第314章 岁宴潜杀机，万民共请愿 整个后宫在三月里头，也就出了碎玉轩莞嫔离宫去甘露寺修行这么一件大事儿。 虽说永和宫的柔贵人也在菀柔公主满月之时被皇上晋为了柔嫔，可到底只是嫔位。 此时永和宫内。 “娘娘，公主醒了。”绵竹走近柔嫔，禀报道。 柔嫔听闻此话，面上颇有几分恍然地点了点头，旋即起身走向了菀柔公主所在的小床。 柔嫔垂眸看向已然睁开眼伸着手的菀柔公主，心下却只觉一阵恶寒和后怕。 是以柔嫔不愿再多看菀柔公主，匆匆瞧了一眼后，柔嫔便快步走离了菀柔公主这处。 “娘娘，如今四月已然过半，再过些日子各宫嫔妃也要预备着去行宫避暑了，您也该多为子嗣思量些了。”跟在柔嫔身后的映梅乍然出声说道。 柔嫔闻言倒是缓缓转回了身子，旋即抬手给了映梅一耳光。 “本宫做事，何须你置喙。既身为奴婢，就该明白自己奴婢的本分。” 柔嫔话毕，便径直走离了永和宫正殿。 而第一回被扇耳光的映梅，却还站立在原地，良久之后，口中缓缓吐出几字。 “奴婢，明白。” 一旁的绵竹走上前，正欲宽慰映梅一二，可还未等绵竹开口，映梅竟转身走离了，绵竹见此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绵竹记得，在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她们主仆三人在族中相依为命。那时的娘娘，性子太过绵软，每回月俸被那起子刁奴吞了，都是映梅出头讨回来。 只是自族里派人将小姐带去训导以后，小姐就变了许多。如今，更是全然没有从前的模样了。 而柔嫔走出正殿后，便在永和宫的宫苑内踱步着。 三月里，尤其是自菀柔公主送到了她这永和宫以后，皇上召幸她的次数越发少了。 柔嫔这会儿心中可谓是一团乱麻，在亲眼见识了碎玉轩的衰败后，原先好容易下定的决心也被冲淡了许多。 莞嫔尚且因为惹得龙颜大怒被遣送出了宫，那她往后还能倚仗着这副与纯元皇后肖似的脸蛋谋取恩宠吗。 ————————————————— 后宫一处，几个宫人聚在一块各自说着话。 “最近宫里瞧着很是热闹呢，内务府里里外外培育了好些珍奇花草。” “何止这些啊，且不说珍奇花草，就是那些百年难遇的祥秀瑞兽都有好些人送进宫来。” “瞧你们这点子出息，当真是眼皮子浅。”另一个太监出声啧了句，而后再是说道，“皇上和昭贵妃娘娘要给福星五阿哥操办周岁宴，哪会少了这些珍奇之物。我可是听说了，这次周岁宴上，还有京城的百姓为五阿哥献贺礼呢。” 此话一出，立时吸引了周边所有宫人们的注意力。 “京城百姓献礼？竟会让百姓入宫？” “你是怎的听说的？可是从张公公那处听来的消息？” “五阿哥的周岁宴缘何会让百姓来献贺礼？” 一时间问话声层出不穷，那太监抬手用力挥了挥，扬声说道：“你们叽叽喳喳的，我可听不清话。莫要忘了，五阿哥可是大清的福星，就算有京城百姓进宫献贺礼又有什么。五阿哥降世那日，我就在珍禽馆当差，可是亲眼瞧见了百鸟飞去永寿宫庆贺五阿哥降生。” 众人听完此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五阿哥可是福星，怎么尊贵体面都不为过。 永寿宫内。 玉妍笑吟吟地吩咐着永寿宫上下宫人们布置着，见布置齐全后，玉妍便往永寿宫内殿去。 “娘娘，奴婢听薛大人说，京城中的先生夫子，但凡有些名望的，都为给五阿哥写了一个寿字，更是以此为标榜呢。”玉妩扬声笑道。 “是啊，为了凑一个百寿贺福的好彩头，那些文人非要争个前后上下。昨个还闹到前朝去了，要不是皇上今日下旨定下了人数，只怕还有得争呢。”玉妍闻声也跟着接话道。 妲己闻言掩唇轻笑一声，而后抬手挥了挥帕子，再是说道：“莫要再贫嘴了，且陪本宫去瞧瞧弘煜。” “是。”玉妍和玉妩相视一笑，而后齐声应道。 此番话毕，玉妍玉妩便跟着自家娘娘去瞧了瞧弘煜，再是伺候着娘娘用过午膳。 入夜后。 柏溪从永寿宫宫门口快步往内殿走去，待柏溪走进内殿后，便扬声说道：“娘娘，小卫子有要事求见您。” 妲己闻言从床榻上站起了身，旋即对柏溪点了点头，柏溪会意，快步走了出去。 玉妍此时走近搀住自家娘娘，妲己就着玉妍的胳膊走向殿，再是说道：“这小卫子平素都在御前，今儿个竟是亲身来了，本宫估摸着定是紧要之事。” 不过片刻后，柏溪就领着小卫子快步走进了正殿。 “奴才参见娘娘。”小卫子甫一见到昭贵妃便躬身行了一礼。 妲己闻声便对着小卫子抬了抬手，出声道：“你今儿个既是有要事同本宫禀报，便不必拘着礼。” “是。”小卫子起身应了句，而后走到妲己跟前，低声说了好些。 待小卫子说完，妲己便是冷哼一声，一旁的玉妍和柏溪亦是面露愤愤之色。 “皇后这般计策，为的是想一举同时毁了本宫和弘煜母子二人。呵，当真是好算计啊。”妲己冷然道。 小卫子话毕便躬身颔首，静心候着娘娘的吩咐。 只听妲己出声对小卫子说道：“你既有心为本宫分忧解难，那本宫断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不过皇后既是如此行事，那本宫也自有应对之策。” 妲己此番话毕，坐在坐榻上沉思着，戴着精贵护甲的指尖亦是不禁相互摩挲着。 而后妲己对小卫子说道：“她既叫你出面将那事诬陷本宫，那本宫最后自是不得不了结了你。现下且仔细想想吧，往后可还有何事有求于本宫，本宫定会派人替你齐全了。” 昭贵妃此话，还是让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小卫子心下一颤。 而后小卫子说道：“奴才早已是孤家寡人，身后事也并无牵挂。奴才，任凭娘娘差遣。” 第315章 针锋蕴暗芒，彼意复还今 妲己闻言满意一笑，旋即说道：“你且到本宫面前来，本宫有话同你交代。” 小卫子闻声便从地上起来了，而后躬身颔首走至昭贵妃娘娘身前，而后俯身垂首。 妲己抬手捻着帕子，掩住唇角，再是对小卫子交代了好些。 小卫子领命后便快步走离了永寿宫，乘着夜色避开各处宫人，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在小卫子走后，妲己原先噙着笑的嘴角立时冷冽了下来，而后冷声吩咐道：“柏溪，你且先去他说的那处瞧瞧。” “是。”柏溪闻言正色应声道，随后柏溪便走离了永寿宫内殿。 “娘娘，奴婢跟姑姑一同去。”玉妩出声对妲己说道。 妲己闻言抬手对着玉妩轻挥了挥，玉妩见状便跟着柏溪一同去了。 见柏溪和玉妩接连走离了，玉妍便上前给自家娘娘斟了一盏温水。 妲己接过杯盏，指尖却不住地摩挲着。 “本宫想着，皇后既是想在弘煜生辰那日生事，就必须让皇上和后宫众人从乾清宫移步到永寿宫。这其中的关窍如何，还需本宫细细思量一二。” 玉妍此时上前给自家娘娘按着腿，接话道：“依奴婢看，这其中的门道，不外乎是依靠后宫宫人或是侍卫。可若是一般的宫女太监，再是如何也惹不得阖宫上下跟着一同走动。可若是由侍卫引出的事端，自是可大可小。即是有此可能，娘娘何不宣杜侍卫来永寿宫问问？” 妲听完玉妍此话，轻点了点头，而后说道：“那明夜便召他来永寿宫觐见。对了，明日再让秦阳来一趟。” “奴婢明白。”玉妍含笑应声道。 再是过了约莫盏茶功夫，柏溪和玉妩也回了永寿宫内殿。玉妩手上还端着一小屉，其上还由红布盖着。 “娘娘。”柏溪走近自家娘娘，轻唤了一声。 妲己闻声便看向了玉妩手上的物件，抬手轻勾了勾。 柏溪见状却是出声拦道：“娘娘，此物太过腌臜秽浊，奴婢怕污了娘娘的眼。” 妲己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颇有兴味地回问道：“姑姑这么一说，本宫反倒更是起了几分兴致，且拿上来给本宫瞧瞧。” 玉妩闻声颔首，而后端着小屉走上前来。 玉妩一走近，隔着红布妲己便能隐隐瞧出其下大致的轮廓。 而后妲己抬手缓缓掀开了小屉上的红布，只见两个分别由明黄色布料和正红色布料扎制而成的小人，小人全身满满地被扎着密密麻麻的小针，其眉心处各自还被小针钉着一张好似用血书写的小纸。 妲己瞧见这两个指向明确的小人，旋即冷笑一声，嘲然道：“为了扳倒本宫，皇后还真是舍得下手，连这等腌臜秽物都用上了。” 妲己话毕，嘴角噙着一抹带着凉意的笑，而后抬手捻起小人，仔细瞧了瞧。 “这对秽物可是被埋在了永寿宫的地下？”妲己看着小人上头的泥渍，扬声问道。 柏溪闻言点了点头，出声应道：“方才奴婢和玉妩便是在永寿宫的正南和正东处的花坛中发现此物。” 柏溪此话毕，先是一顿，再是出声说道：“奴婢先前瞧过了，这小人上头写着的生辰八字所属正是皇上和皇后。” 妲己轻点了点头，缓声道：“本宫瞧这布料的颜色，大致也猜到了。呵，她倒是不怕忌讳。” “娘娘，虽说咱们已发觉了此物，可在后宫中，但凡与扎小人一事牵扯上就极难掰扯清楚。景仁宫此招，用心实在险恶。”柏溪说道。 妲己轻哼一声，随即将手上的小人丢回桌案上的小屉，再是出声说道：“她乌拉那拉·宜修这般出招了，那本宫自是该回敬一二。离弘煜的生辰既还有些日子，那便且派人着手布置着。” 妲己话毕，抬手勾了勾，柏溪和玉妍见状便走前了一步，细细听着自家娘娘的吩咐。 翌日，内务府总管秦阳带着好些太监捧着各式各样的喜庆物件与准备布置在永寿宫的各种摆件。 “奴才参见昭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秦阳领着一众太监对着上首的昭贵妃行礼见安。 “且起来吧。”昭贵妃抬手拢了拢鬓角，缓声道，“本宫昨日瞧着永寿宫墙角处竟是有几处裂痕，虽说不起眼，可到底有几分不妥。所以今日本宫召你来，为的是让内务府派人去六宫各处都修缮一二，尤其是那些犄角旮旯处。” 秦阳一时虽不明白昭贵妃娘娘的意思，但他明白此刻连忙应承下便是。 “奴才明白，只是此事还需奴才着人与各宫娘娘都知会一声，多少也需花费几日的功夫。”秦阳道。 “本宫自是明白此事琐碎，断不会因此苛责，公公且着人去办便是。唯有一点，修缮一事务需细心齐全。”昭贵妃对着下首的秦阳扬声说道。 秦阳闻言立刻颔首应道：“奴才明白，定然将娘娘的吩咐办得漂亮利索。” 秦阳话毕，便招呼后头的太监们将带来的物件归置在永寿宫，而后便回了内务府。 秦阳走后，妲己扬声对玉妍吩咐道：“且派人去翊坤宫太极殿和储秀宫都知会一声，各宫上下难免有瑕处，今日修缮一事，定是会多费些时日。” “奴婢省得的。”玉妍应了句，便走去外院吩咐玉婷玉婧各自去储秀宫翊坤宫和太极殿通禀。 而后玉妍接着走回了永寿宫内殿，陪侍着自家娘娘。 妲己这时捻起帕子，轻掖了掖嘴角，笑道：“后宫四月里的这场大戏，端看今夜如何了。” 而这天入夜后，一道黑影悄然从冷宫处翻飞而出。 “奴才杜鉴书，参见娘娘。”杜鉴书跪地见礼。 “起来吧，”昭贵妃抬手道，“本宫今日召你来永寿宫，是有一件大事要交予你去办。” 杜鉴书连忙颔首应道：“奴才任凭娘娘差遣。” 妲己闻言轻笑，旋即对着杜鉴书抬手勾了勾，说道：“你且附耳过来，本宫细细同你说道。”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待杜鉴书听完昭贵妃的吩咐后，便翻身走离了永寿宫。 杜鉴书先是依照昭贵妃娘娘的吩咐，去东西六宫各处都打探了一通，而后在其中各自布置了些，再是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不过这时的御花园中，可并非只有杜鉴书一人。 此时虽已月上梢头，原先在御花园莳花弄草的宫人们悉数回了住处，不过娴贵人早前便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于御花园赏花观景。 或是瞧那天边一泓高悬明月，或是感那漂流自在徐徐晚风。 后宫女子虽困于一方天地间，却也心怀光明自由意。 第316章 腹剑 娴贵人今夜正领着玉漱和琉璎在御花园的湖心亭观景，原先幽静的湖心亭，此刻却能听见一阵攀枝腾越的动静。 琉璎闻声下意识地看向了所出声音之处，正好瞧见一道人影从侧方的花树旁掠过。 “小主，您瞧那是？”琉璎见此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 娴贵人闻声亦是不错眼地望着动静所出之处，眼眸中盈着浓烈的讶异和惊喜。 只是还没等娴贵人主仆三人回过神，转眼间，那道人影便是转瞬即逝般消失了。 玉漱此时走前轻搀住了自家小主，再是出声轻唤了一声：“小主。” 娴贵人闻声紧了紧手上的文竹丝帕，旋即微微叹了一口气。 方才她瞧得真真的，虽说经年未见，可那般的身形和模样，就是那人无疑。 娴贵人止住了心下想要跟上前去的想法，可手上却是不住地轻拧着那一方文竹丝帕。 娴贵人终是否了心中所想，因着即便是昔年故人，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娴贵人再是长叹了一口气，旋即起身，领着玉漱和琉璎走离了御花园的湖心亭，回了咸福宫去。 此年轻云微霁，新月开云，终是于湖心亭再遇。 只是往后经年，再未得见。 —————————————————— 雍正五年，四月十七。 这一日，整个皇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在忙活着，虽不似万寿节和新年夜宴那般，可还是颇有几分大张旗鼓的架势。 而今日的早朝之上， 亦是群臣庆贺。 以富察·傅清为首的一派朝臣，皆在早朝即将退朝之际出言为五阿哥弘煜庆贺周岁之喜。 雍正面上虽是笑意盈盈地替五阿哥弘煜应下了前朝朝臣们的贺喜，可心中却依旧不由地对这些看重五阿哥的朝臣们起了芥蒂，心下更是因此也对五阿哥起了些许的不快。 就在雍正正欲起身走离金銮殿之际，殿外一小将疾步跑入殿内，同时口中呼喊禀报着。 “报——” 雍正闻声不禁抬眼看向了殿中跪着禀报军情的小将，而后正了正身子。 “启禀皇上，昨日岳将军领兵大败准葛尔，现下已将准葛尔腹地悉数收复。” 那小将激昂的声音响彻在金銮殿之上，回荡在雍正和一众朝臣耳边。 “好！好啊！”雍正闻言起身大笑道。 隆科多张廷玉等重臣闻言便领着身后的臣子们，一齐扬声祝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雍正闻声再是大笑了几声，而后再对岳钟琪与一众将领例行封赏，又是一阵的君臣尽欢。 而在早朝退朝以后，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准葛尔战事如此顺遂，自然也被归功于福星五阿哥。 是以直至夜色微起之际，阖宫上下自是被传了个遍。 而此刻乾清宫，五阿哥的周岁宴已然开宴了。 昭贵妃早前便派了柏溪和玉妩去乾清宫照看着，这会儿随着各宫嫔妃和诸位宗亲命妇入席，一个个姿容齐整的宫女便端着各式酒水茶饮到各自位席前。 现下各宫嫔妃约莫也都到齐了，华贵妃领着惠妃敏妃欣贵人一行人坐在了左侧，右侧的敬妃身畔除了李嫔便都是去年刚进宫的那几位。 待各宫嫔妃都入座后，昭贵妃亦领着今夜的小寿星五阿哥走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今夜特意在主位上设置了三把座椅，在正中的龙椅左旁添了一座鸾椅。不过鸾椅相较龙椅凤椅要矮上几分，位次也微偏向左侧次席。 随着昭贵妃和五阿哥的到来，整个乾清宫彻底热闹了起来。 随即帝后便一齐走进了乾清宫，今夜的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再是对着五阿哥恭贺了一番后，昭贵妃便准备让柏溪先领着五阿哥先回永寿宫去。 而恰在此时，一道侍卫打扮的人快步走进了乾清宫殿中。 “启禀皇上，西六宫多处走水，如今火势已蔓延到永寿宫和太极殿了。” “什么！”华贵妃闻声第一个起身扬声惊问，“快回翊坤宫，温宜和福沛还在翊坤宫，快！” 华贵妃撂下这句话，便急急忙忙地领着颂芝和周宁海走离了翊坤宫，匆忙往翊坤宫去。 敏妃和惠妃这会儿也顾及着弘昀和静和，也连忙起身跟着走离了乾清宫。 此刻坐在上首的皇后面上虽也带着焦急之色，却是不动神色地瞥向昭贵妃，旋即再是压下了眼底的那一抹疯狂。 而在前些日子里，昭贵妃早就让杜鉴书在宫中侍卫里打探了一圈，多少也确定了景仁宫的人手。而杜鉴书也提前在暗中下了手，为其中两人制造了一场风波，使得他们难以在今日脱身为景仁宫行方便。 是以宜修原先打算率先贼喊捉贼，旋即借机让侍卫搜查整个西六宫，再借此揭开她早前在永寿宫的布置。 不过因着今日人手不够，只能仓促行事。虽说走水一事很是老调重弹，不过招数不用多新，能以此彻底打落永寿宫就是极好。 雍正闻言不由地蹙了蹙眉，旋即出声说道：“既是西六宫出事，便让贵妃先去照看着。” 昭贵妃闻声福了福身，说道：“臣妾这就去。” 话毕，昭贵妃便领着柏溪和玉妍玉妩抱着弘煜走离了乾清宫。 这厢昭贵妃一走，西六宫的各宫嫔妃也纷纷出言告退。 皇后见状便出声对雍正说道：“皇上，臣妾瞧着西六宫形势严峻，不如让臣妾也去瞧瞧。” 宜修原是想让皇上跟着一同去永寿宫的，可因着先前之事，皇上对她多少有些猜忌，贸贸然开口只会惹得皇上更加疑心。 雍正听完皇后此话，心下虽是有些不耐，可却未曾立时便发觉此事与皇后有关。是以雍正闻言后便对着皇后点了点头，再是挥了挥手。 宜修见此面上的笑意不禁有些凝滞，随即也起身领着剪秋走离了乾清宫。 在皇后走后，祺贵人连连含笑着上前给皇上敬酒。雍正这会儿瞧着祺贵人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时心中有些不悦。 雍正随意应付了一番，便起身走出了乾清宫，身后随侍的苏培盛连忙跟上前。 “跟朕去西六宫瞧瞧。”雍正坐上龙辇后出声道。 “嗻。”苏培盛连忙应声。 而昭贵妃这头，也已到了永寿宫跟前。 昭贵妃抬眼看着宫道上的火星子，心下冷哼了一声。 这后宫中，最是忌讳厌胜巫蛊之事。今日之事，断不能同她和弘煜扯上半分关系。 第317章 转圜 昭贵妃先前走离乾清宫的时候，便让柏溪先同小厦子把五阿哥送去了养心殿。 而待宜修赶到永寿宫近前时，西六宫的大部分火势已然被控制。 火势远看虽有些汹涌，可却并未波及各宫内里，是以各宫灭火的动作极其迅速。 宜修看着被扑灭的大火，面上那副担忧之色不禁有几分凝滞。 “竟是劳烦皇后来臣妾这儿走一趟，”昭贵妃侧着头瞧见皇后带着剪秋站在永寿宫宫道前，便含笑出声说道，“臣妾瞧着西六宫火势虽大，可今儿个托弘煜的福，臣妾这永寿宫却是没有怎的。” 宜修闻言只是假意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剪秋见状连忙垂下眼眸，暗暗在为永寿宫规整的那些侍卫里头打量着。 昭贵妃见这会儿永寿宫拾饬得差不多了，便笑着对皇后出声说道：“臣妾瞧着永寿宫现下也大致齐全了，就先去西六宫另几个宫苑看看。” 昭贵妃话毕，没管皇后已然阴了脸，只是随意福了福身，便领着玉妍和玉妩径直走向了翊坤宫。 宜修闻言只是冷眼瞧着，嘴角更是噙着一抹清浅的笑。 “娘娘。”剪秋此时轻唤了宜修一声，而后走近一步，对着宜修附耳说道，“奴婢方才瞧了瞧，事儿都已经布置齐全了。” “好。”宜修闻言满意一笑，此刻她才真心觉得今儿这日子有几分欢欣。 因着太极殿就在永寿宫近旁，先前火势也未曾蔓延过去，所以昭贵妃这会儿便去了翊坤宫。 “华姐姐这儿可还好？”昭贵妃走进翊坤宫，含笑问向华贵妃。 华贵妃闻声轻哼一声，愤声道：“本宫刚回翊坤宫的时候，远远瞧着真是火光一片。也不知是哪个没脸没皮的贱人使阴招，只是点着了宫道边的棚顶。” “永寿宫那头也差不多，只是有几处火苗蔓进了永寿宫的院子里。”昭贵妃浅笑说着。 华贵妃对着翊坤宫内伺候的宫人们挥了挥手，待旁的人退下后，华贵妃扬声问向昭贵妃道：“你素来颇有成算，今日弘煜生辰宴之际出了此事定是有人蓄意而为，你心中可有计较？” 昭贵妃闻言嘴角噙起一抹笑，悠然回道：“后宫里的算计不外乎那些，左右都得见招拆招。” 华贵妃闻言心知昭贵妃心中已有成算，便不再多言，只是睨了昭贵妃一眼。 现下翊坤宫的气氛倒还算轻快，可永寿宫那头却是颇有些凝滞。 雍正这会儿也领着苏培盛赶到了永寿宫，见昭贵妃此时竟是不在永寿宫，正欲招来宫人问上一嘴，不过宜修这时也瞧见了雍正一行人，便浅笑着开口道。 “昭妹妹瞧着永寿宫也无甚大碍，就先去了旁的宫苑。只是永寿宫和养心殿离得近，臣妾就想着先留下亲眼看着火势灭了。” 雍正闻言只是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坐上了主座。 宜修见状更是浅笑着对剪秋点了点头，剪秋会意颔首，便躬身退了下去。 约莫盏茶之后，雍正见昭贵妃还未回永寿宫，正欲起身走离，宜修见状也跟着含笑起身，走在了雍正后头。 却不想此时永寿宫外院东边一个宫人忽地惊叫一声，引得永寿宫外院的宫人侍卫一齐看了过去。 而雍正这会儿也正好走到了外院，闻声不由得也眯了眯眼。 宜修却是瞧向了那处，沉声问了出声的那个宫女一句，而剪秋此刻也不动声色地走回了宜修身后。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瞧先前灭火的时候外院花坛的土有好些都被扬了出来，便想着去压一压，没曾想却是不知被埋在地里的什么物件给扎伤了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这个宫人连忙跪地讨饶。 宜修闻言蹙了蹙眉，再是扬声问道：“永寿宫外院花坛里埋着东西？”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那宫女立刻磕头自辩。 “皇上？”宜修带着疑惑轻声唤了雍正一声。 雍正踱步到那宫女身前，扬声说道：“朕瞧你面生，不是永寿宫的宫人吧。” 永寿宫的宫人悉数是昭贵妃一一从内务府挑选，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的形貌皆是尚可。 “奴婢，奴婢今日是在宫道洒扫，见情势危急便跟着来了永寿宫帮忙。”那宫女回道。 虽说这宫女的来历宜修也早已安排齐全了，可宜修当真没想到皇上对永寿宫竟是上心至此，连外院的宫人都有印象。 雍正闻言微挑了挑眉，只是抬手捏了捏手上的珠串。 宜修见状只得瞥了剪秋一眼，而后看向雍正再是说道：“皇上，现下既是有疑，何不着人挖开仔细瞧瞧？” 雍正听完先是定定地看了皇后一眼，而后随意地点了点头。 剪秋见状便扬声向一旁的侍卫招呼了一声，是以一旁的那个侍卫便走了上前。 随后等外院那花坛的土被挖开了些，便依稀可见一道白色的物件。 是以那侍卫立刻惊叫了一声，使得雍正和宜修齐齐看了过去。 而后只见那侍卫作惊恐状哆哆嗦嗦地说道：“小人！奴才方才好似看见了其中埋着一个小人！” 那侍卫此话一出，永寿宫众人面上皆色变，雍正眼中更是蕴着冷厉之色。 宜修也不由地跟着惊呼了一声，而后状似惊慌地说道：“后宫中最是忌讳巫蛊小人一事，永寿宫竟是藏着小人？” 宜修话毕，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皇上，见皇上依旧没出声，只得再对着剪秋使眼色，可此时在一旁听着的苏培盛却是心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