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军婚:肥妻靠医术走上巅峰》 第二百九十一章 阿尔茨海默病 “老年痴呆,国外又叫阿尔茨海默病,1906年阿尔兹海默发现患者大脑中的斑块现象,进入八十年代出现β淀粉样蛋白假说,1984年Aβ被确定为斑块的主要成分,目前世界对这个疾病的研究还处于病理分析阶段......” 无药可治。 夏怀夕平静地坐在对面,接过她的检查报告。 眼里波澜不惊,整个过程像是捧着本书看上面一字不差地进行复述。 何医生有些担心她此时的心理状况。 试图安慰,“小夏,咱们先别给自己下结论,你也知道这个病世界上还在研究,咱们国家的医疗水平也还比较落后,很多方面都还依赖国外技术和疗法,所以这检查出来的结果,以后也并不一定就是了。” “不过,你这情况我还是建议你进行提前干预,毕竟你还年轻,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中医治疗,说不定对你现在的症状能有所帮助......” 何医生也是头一次见老年痴呆还能发生在年轻人身上的,就算是家族遗传,这个年纪就发病,未免也太可惜了。 “何医生。”夏怀夕突然打断他说话,看眉眼柔和的样子似乎是被何医生安慰好受了一些,“我会积极治疗的,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这件事我想自己回去告诉家里人,其他人的话,能不能请你帮忙保密?” 何医生顿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答应。 也是,这种病要是被医院里其他人知道了,夏怀夕还怎么待?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学的还是中医,这么年轻可惜了...... 夏怀夕浅浅笑着从办公室走出来,临走前还贴心地给轻声关上门,整理了门前悬挂的挡风帘,这才转身向出口走去。 遇上认识的,她一如既往打招呼微笑,谁也看不出她哪里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前面拐角处,夏怀夕一如往常往那儿走去,下一秒却没能防备与一辆堆满床单被罩的推车迎面撞上。 推车的速度有点快,承载的东西也重,夏怀夕刚抬起的脚就撞在了那铁板上。 顿时,信息自下方传送进上方的大脑皮层,夏怀夕疼得直缩了脚靠向墙面。 “啊!你没事吧?” 虽然夏怀夕没叫出声,但负责推车的人却叫了,引得周围人过来看。 众人看见夏怀夕半蹲在那儿捂腿,白皙的脸上眼眶发红,更是疼得掉出眼泪。 询问夏怀夕感觉如何的同时,众人纷纷指责起推车那人的错,转弯也不知道慢点,还把人给撞了。 推车那人是个新来的农村小姑娘,刚进大城市,本着力气大勤劳能干,得了这份医院的工作。 她只想着赶紧干活,没想到这就把人撞上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小姑娘面色爆红,可看夏怀夕都疼得哭了,也知道这事确实是自己不对,心里又开始愧疚。 “对不起,我没注意,我扶你去看医生吧......” 小姑娘说完就想把人扶起来背着走,只是人刚站起来,就被婉拒了。 只见夏怀夕擦去脸上的泪,脸上挂着笑,眼下发红的肌肤更是让她有一种柔弱而倔强的美。 夏怀夕看向一脸犯错胆战心惊的小姑娘,勾起嘴角笑,婉拒了看医生的建议。 “我就是医生能自己处理,我这就是疼一下,没事,回去擦点药油就好,你下次拐角转弯慢点,医院里很多老人的,他们摔伤就难办了。” 小姑娘红着脸嗫嚅答应,直到夏怀夕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眼前,她才想起来问旁人自己撞的是哪个医生。 ...... 热烈的太阳高挂天空,兴冲冲地看着地上金光闪闪的积雪。 暖和的阳光照进玻璃窗,屋里静悄悄的。 院子前,江妈妈看着面前藏了一冬天的鸡鸭鱼肉,满是愁容。 忽而,外边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江妈妈耳朵一提,就听出来这是自家的。 立马笑眯着眼走去迎接。 可见夏怀夕下车走来那几步,这笑立马就又没了。 “不是去医院检查身体嘛,怎么这腿又伤了?” 江妈妈以为是儿子开车太快出了事,让夏怀夕也跟着受伤。 正想回屋找擀面杖时,就听江川柏不高兴道:“她走路没看路,一脚踢上人推车底板了,腿上青紫一片,真当自己腿是铁做的了......” 江川柏说着不高兴责备的话,走来一把又将人打横抱起,冷着脸一路抱进屋里。 夏怀夕像是习惯了,只是笑盈盈不说话。 任由这江家母子俩商量讨论哪一款效果更好。 “检查结果没事就好,不过川柏说得也没错,你本来身体也才恢复好,不能再这么劳累了,也别整天看书读书,你看芙子不就看书把眼睛弄瞎了!” “妈,芙子那是近视,度数不高,我这几天已经给她进行治疗了,过段时间眼睛就会看东西清楚。”夏怀夕替江川芙解释道。 “是吗?那就好!”江妈妈闻言笑眯了眼,她老早就看不顺眼那挂在她闺女鼻子上的眼镜了,难看得很。 “咳!”江川柏突然一咳,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江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夏怀夕转移话题了,赶紧又道:“夕夕,你看你现在都累坏了,要不还是跟老师医院说说?不要总找你干活,这么大个医院难不成就你一人啊!实在不行,咱们就请假休息几个月?” 见夏怀夕没接话,江妈妈又握过她的手,在掌心里暖着,“知道你上进好学,但是我们看了心疼啊,你是一个人,再能干,也不能把自己当哪吒,三头六臂地工作,吃不消的......” 这时候,江妈妈也忍不住埋怨起自己儿子,除了一套院子一辆车,没工作没钱的还得让自家婆娘这么拼! 久久没听见里面传来声音,院子里偷听的江川柏又重重咳了一声。 “咳什么咳,有病吃药,没病不知道出去赶紧找活挣钱养媳妇儿啊!” 江妈妈被催得恼火,冲出去骂道,给江川柏骂得愣在原地。 “妈......我之前拍电影还是挣了钱的。”江川柏话音落下,又遭了江妈妈一记白眼,顶着压力小声问道,“不是在劝怀夕吗?你怎么又来骂我了?” “你儿媳妇儿说医院那活不干了!我还接着劝什么呀!” 江妈妈说完又嫌弃地瞥了一眼儿子,从儿子手中夺过刀,接替了剁鸡剁排骨的工作。 “什么?” 江川柏虽然不高兴夏怀夕在医院里忙坏了身体,但他也没想过让夏怀夕直接不在医院干了! 一想到夏怀夕可能误会,以为是他不让她出去工作,江川柏当即就开始急了。 手也没洗,掀了帘子就闯进屋里要解释。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遗忘 “是我自己不想干了,跟谁都没关系。” 夏怀夕笑盈盈地抬头看向来人,视线落在对面那双手上,身子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 即使她这么说了,江川柏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知道其实我不是那种不让妻子出门工作的男人,我只是心疼你现在的工作量会让你太累......” “我知道。”夏怀夕点头肯定他说的,抬手止住男人走来的步伐,“去把手洗了,都是油。” 等江川柏洗干净回来,夏怀夕才继续道:“我就是突然觉得你们说得挺对,我的状态现在不好,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而且,你不也是觉得,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变少了吗?你之前还抱怨我下班回家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呢,这回我可打算休学好好调养身子......” 听完夏怀夕的解释,江川柏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贴着夏怀夕在沙发上坐下。 “电影上映了,郑时说反响不错,尤其是港市那边,他还问我有没有兴趣接拍港市那边导演的电影,那边电影市场比内地好,拍摄动作电影也比较有经验,除电影外,他还给我推荐了几位拍电视剧的导演,早上有一个通知我了,让我过两天去剧组......” 江川柏说起这件事还挺兴奋,想着夏怀夕终于有时间好好调理身子,而他也可以去拍戏挣钱。 夏怀夕窝在他怀里静静听着,然而思绪却飘向了那段在地府的记忆。 秦爷爷和奥斯卡告诉过她,她在这个世界的消失并不会是突然的,而是会遵循人的生老病死一生。 而只有当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她这个人的所有记忆才会逐渐回归正轨。 夏怀夕以为自己会是在死期当天意外而死,却没想到她的死亡其实也是循序渐进的。 不止这个世界会对她没记忆,她对这个世界也会慢慢失去记忆。 她会忘了这里所有人,忘记江川柏。 记忆消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而最难过最无助的则是她忘记自己正在遗忘。 夏怀夕开始察觉,她的病正在加速进展,没有因为她的各种治疗而得到改善,或者缓下步伐。 她总觉得,她瞒不了多久了。 自从电影上映后,江川柏的名字就在导演之间传开了。 而随着他第一部电视剧播放后,便彻底成了人们口中的大明星。 男人们崇拜他在电影里的神勇形象,以及他厉害的打斗本事,女人们倾慕他在电视剧里的英俊容颜,以及强健的身姿。 紧随之,大量的拍戏工作也接踵而来地向江川柏抛出了橄榄枝。 这天。 “卡!这段可以了,半小时后准备下一场!” 江川柏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边走去边上边擦去脖子上的汗水。 喝水的空档,阿峰三人凑过来说话,他们三人因为江川柏的推荐,偶尔也会出来拍戏,但更多时间还是忙活自家的生意买卖。 在夏怀夕的强烈建议下,他们三个都带了家人来首都置办房产,办起小买卖。 阿峰好奇问道:“江哥,今天嫂子还来送饭吗?” 同样好奇的还有小郭和阿丘,这倒不怪他们问多,也不是因为他们家里人没来送过饭菜。 主要是因为夏怀夕送来的饭菜不是硬菜就是高级饭店里的招牌菜色。 这花了大价钱的饭菜就是不一样,那真是叫色香味俱全,他们三人回回都借着厚脸皮凑上前蹭吃两口。 这会儿是又惦记上了。 江川柏擦汗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们,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三人顿时兴奋起来,纷纷开始猜测起今天送来的会是哪家店的招牌。 “死心吧,今天我带饭吃,我自己做的。” 说完,江川柏挑了挑眉转身,下一秒不出意外听见身后三人的哀嚎。 等下一场拍完,就到了剧组吃饭休息的时间。 江川柏刚拿着热好的饭盒走到边上找地方吃饭时,忽而听见小郭三人的惊呼。 “嫂子送饭来啦?” “嫂子今天来得有点晚啊,我们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呢!” “嫂子今天带的什么菜呀?” 她来了? 江川柏眉头微动,疑惑看向来人,还真是夏怀夕来了。 他快步迎上前,先是接过夏怀夕手中有些重的食盒,才搂着她在一旁的折叠矮椅上坐下。 他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又看向刚热好的饭盒,在夏怀夕面前坐下,咧嘴一笑,“你怎么来了?” 夏怀夕嘟着嘴巴,看着有些不高兴,听见他这问的,嘴巴又伸出了几里地。 “来给你送饭啊,还问我怎么来了。你昨晚上说想吃水街巷的鸭子,我早上排了好久的队伍才买到的,结果上来送饭还得爬山,累死了......” 江川柏一怔,他昨晚上就说过让夏怀夕别送饭的,就是因为这几天剧组都在山上拍戏,他记得夏怀夕还答应了。 早上他的饭盒,夏怀夕也有看见,还有水街巷的鸭子,是他几天前的请求,第二天夏怀夕也是这样抱怨排队人多。 江川柏怪异探究似的小心打量着夏怀夕,试图从她的脸上看见那一丝憋不住正经的笑。 可直到小郭三人过来蹭吃的,夏怀夕也没有暴露。 甚至阿峰也发现了夏怀夕的不对劲。 水街巷的鸭子,那天他也吃了,还是夏怀夕亲手夹放到他碗里的,他和江哥一人一个腿。 可是今天,夏怀夕还是把一只腿分给他,理由还是因为另外两人都吃过,就他不凑巧每回都没赶上。 “还有那鸭子店老板也真是的,说是你的影迷,向我打听你最近拍什么电影,我说《龙争虎斗》,他竟然说我诓他,他早就看过了!他肯定是看错了,这电影你们分明还在拍啊!” “唔,咳咳咳......” 大口吃饭的小郭险些被呛死,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同样停下吃饭动作的还有阿丘,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震惊。 小郭他涨红着脸,错愕地看向夏怀夕,“嫂子你说什么......” 一只手默默搭上他的膝盖,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阿峰面色凝重,他知道有些事,不该是他们问的。 江川柏垂着脑袋久久没说话,再抬起头来,却是温柔笑态。 他抬手抚向夏怀夕的脸颊,悄悄抹去她嘴边的酱汁。 突然不经意问道:“怀夕,你什么时候去学校上课?” 夏怀夕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转瞬即逝,下一秒她狡黠地眯起眼睛一把推开脸上作乱的手。 “你想哄我去学校?”夏怀夕斜眼睨了他一眼,又继续道,“这两天学校放假,我要去也是过几天再回去!你别想逗我......” 小郭倒吸一口凉气,无声看向笑容凝滞的江川柏。 他记得没错的话,夏怀夕应当是休学,这一年都不用去学校的那种。 还有《龙争虎斗》是上一部拍完的电影,他们现在拍的是电视剧。 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后悔 江川柏将车在家门口停下,沉默过后,又趴伏在方向盘上。 没过一会儿,高大的身躯开始隐隐出现抖动。 夏怀夕坐在副驾驶座上,垂着脑袋看手指,看手指放在腿上就差拧成麻花。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听见动静,她缓缓抬起头看去。 江川柏在哭。 “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夏怀夕勉强扯起嘴角,抬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试图安慰。 “这个病不危及生命的,你看我现在不是身体很好嘛,我能吃能睡,还有时间看你演戏,给你送饭,我只是......记性不如以前那么好,记不住一些小事而已......” 说到后面,一股酸楚莫名涌上心头,夏怀夕还想说些什么,都消失在跌宕起伏的哽咽里。 江川柏抹了一把脸,擦去泪水,红着眼眶侧头看向窗外。 他知道夏怀夕没法治好她自己了,可除了她,又有谁还能救治好她呢? 江川柏看着已经长出新芽的枝头,睁了睁酸涩的双眼,无声长舒一口气后,才扯起嘴角笑看向夏怀夕。 他抬手捋顺她有些杂乱的发尾,笑得温柔,“对,有些事情也不重要,记不住就记不住吧,我帮你记着。” “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在我身边就好。” 夏怀夕双唇紧闭,难以掩饰那细微颤抖。 她张了张嘴,发出来是一片喑哑,“我......” 砰砰砰。 身旁窗玻璃被人敲响,夏怀夕仓皇看去,是刚买菜回来的江妈妈,以及放学回来的江川芙。 “你们俩坐在车里干啥呢?怎么不进去?” 江妈妈仰着脖子看里面,心想这夫妻俩关系再好也不能在家门口亲热吧,就算是车里也影响不好,被街坊邻居看见可怎么办。 而江川芙则兴致冲冲踮起脚丫子往里面看,小脸红红,藏不住八卦偷看的心思。 可在看见俩人从车上下来后,想劝说的和想看热闹的都没了原本的心思。 只见这小两口双眼皆红,看上去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江家母女俩顿时蔫了声,手挽手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就连问话也显得小心翼翼起来。 “没事妈,我现在拍的电视剧有些感人,怀夕她看得入戏了。” 江川柏咧嘴笑着解释,看似没一点差错,可若仔细看,却能发现那笑是多么苦涩牵强。 只因江川柏刚说完,就催着他们赶紧进屋,这才没让江家母女俩发现端倪。 江川柏的车从山脚下开回来,车身沾了不少泥,开进院子里后,接了水管就兀自在那儿默默清洗。 夏怀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也忘了自己这时候本应该做什么。 她局促地站在院子看江川柏洗车,竟觉心里莫名来的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会遗忘得这么快,这么多,还以为自己会掩饰得很好。 “夕夕,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今天你不喝药针灸吗?” 江妈妈系着围裙从屋里走出来,本想收拾今天刚买回来的新鲜活鱼好煲汤,见夏怀夕仍然站在院子里不免有些诧异。 可见夏怀夕在听见自己说话后,宛如受惊了似的样子,江妈妈这心里就更担心了。 好在夏怀夕遗忘了些事情,可对人待物的反应上还算及时敏锐。 这点从她在山上那番对话里就能看出。 夏怀夕赶紧顺着江妈妈的话,作出反应,“山上有点冷,我想先晒晒太阳,顺带杀菌。” 江妈妈皱着眉头仔细端详起对方的表情,确认没有哭过生气的痕迹后,才舒展眉头。 “就你说的那什么太阳紫外线是吧?哎呀,晒一会儿得了,等日头没这么猛的时候在晒也来得及,把你晒伤怎么办?” 江妈妈说着拉过夏怀夕走回屋里,顺手拎了一件晾晒在外面的绒外套给人披上。 “你要冷的话,早点跟妈说,妈现在给你先煮完姜汤喝,你现在身子不比之前,还要调理,再多生一个小毛病,那要好得快就难了,川柏也真是的,不是跟他说山上冷别让你送饭了,怎么又叫你去......” 虽然现在也不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了,但毕竟还是春天,尤其是山上,少穿一件还是有可能出现失温情况的。 江妈妈嘴上念叨着,将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夏怀夕安顿在沙发上,嘴里碎碎念着就将姜汤煮上了。 两座院子都有家务要做,可江妈妈手脚勤快,总是会做完的,且又不是天天要做那么多。 于是她闲来无事,也会趁着买菜的功夫四处溜达听些杂闻乐事,再回来,倒也有个热闹的话头。 近来这段时间,休学在家的夏怀夕就成了她的听众。 也不管夏怀夕有没有全部听进心里,至少家里还有一个会答应她的,那她这心里就够满足的了。 很快,江妈妈将活鱼处理好放锅中只需等待的时候,姜汤也煮开可以入口了。 她端着姜汤去给夏怀夕,却见这人不知何时又对着电视机发起呆。 就连芙子走到她身边,她竟然也一点没有察觉。 “嫂子,你那公司是不是挺忙呀?我看你最近还是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江川柏刚洗完车子,身上沾了一身水进来换衣服,刚踩进玄关,就听见妹妹说话,他停下脚步,深邃双眼默默看去,透着淡淡忧伤,以及各种复杂情绪。 手捧热腾腾的姜茶,夏怀夕已然不知道江妈妈为何要给自己煮这个。 不过,大抵也不过是受寒着凉罢了。 听见江川芙担心问话,夏怀夕不动声色地先是浅浅抿了一口姜茶,辛辣直冲她的鼻腔。 杯口上方的热气氤氲,冲得她眼眶也有些发暖。 夏怀夕抬起脸,嘴角温柔带笑,点点头道:“确实有点忙,不过很快,过段时间就不忙了。” 她又喝了两口姜汤,就被江妈妈夺去不让了,怕她喝多占肚子。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跟家里说,就自己撑着,把自己累坏怎么办?你那叔叔婶婶待你不好,你是不是就觉得没依靠,不敢跟我们谈心?你这孩子,你可不能这么想......” 江妈妈这个念头早就有过,毕竟当初去见儿媳妇儿,她还是奔着闹事去的呢! 自古媳妇就难做,受点委屈,娘家有实力的就回去告状,没人又没实力的,就只能委屈往肚子里咽,要么自个儿争口气。 她自个儿也是从媳妇磨成婆的,自然懂得,可她也是真心把这儿媳妇当女儿看,以后芙子嫁出去了,这家里她还能找谁说些女人家的事? 江妈妈正试图劝说夏怀夕敞开心扉,把他们江家当娘家人依靠,这话还没说完,眼前忽而一晃,她被夏怀夕抱了个满满当当。 错愕之际,只见女儿芙子同样错愕的脸庞。 紧跟着耳畔就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怎么了这是......”江妈妈不明所以,粗壮的手掌轻轻拍着夏怀夕纤薄的脊背,“哎呦呦,受委屈了这是?” 夏怀夕紧紧拥抱着江妈妈不松手,埋首在她肩膀处只露出一双泪湿的眼睛。 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江川柏就站在那边,一道模糊的轮廓。 夏怀夕想要看清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我想记得......”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病 后来,江川柏将人哄着回屋里休息睡觉。 有些粗糙的手指拭过柔软细腻肌肤上的湿润,抚过眼睑,带着水汽的长长羽睫微微一颤后,没有睁开。 他知道夏怀夕并没有睡着。 但江川柏没再哄睡,只是垂眸静静看着,深沉的眸子里是温柔,也是心疼。 他掩了掩被子,虽天气暖和了,但也怕倒春寒。 等到那细微而规律的呼吸传来,江川柏才缓身离去。 房门悄声闭合,几近无声,与此同时一道晶莹泪珠顺着眼角迅速滑落,同样无声无息。 客厅。 见江川柏出来,江家母女俩立马小声询问屋里人的情况。 “已经睡下了。”江川柏淡淡答道,并不想多言。 正抬脚准备离开时,又被江妈妈叫住。 “川柏,夕夕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 江妈妈起初也觉得可能是被自己的一番话感动的,可坐下仔细想想,怎么也觉得不对劲。 她儿子和儿媳妇儿两个都不对劲! 江川柏想到夏怀夕之前的刻意隐瞒,心想也不忍让母亲担忧,给出的解释不外是压力大,情绪没忍住。 江妈妈听得迷糊,江川芙直接就是不相信。 再次挡在她哥准备离去的路,板着脸问:“哥,你这话糊弄得了咱妈,可糊弄不了我,我看出来是嫂子的身体问题对不对,休学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哥,你就告诉我们吧,嫂子到底生什么病了!” 江妈妈听到这话,心脏立马被揪了起来,紧张得一把抓住江川柏柏的衣服袖子。 “你说话呀!你是要气死我不成?你不告诉我,那我去问何医生,他肯定知道!” 江妈妈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最近隔壁何医生路过他们家就叹气,她还当何医生也是工作累坏了! 现在想来,肯定也是知道什么的! 江川柏反手拦下着急出门的母亲,“妈,别去了。” 江妈妈头一次在自己儿子那常常淡漠冷酷的眼里看到自责。 她的儿子正在向她痛苦哀求。 她看见她向来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正在像个孩子似的缓缓蹲下,无声掉起了眼泪。 喉间有些干燥,江妈妈舔了舔嘴唇,自己也没发现的颤着声儿轻声问道:“孩子,你这怎么也哭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妈说啊......” 江川芙显然无措,不知是该扶着妈妈,还是去搀扶起哥哥。 只听江川柏哽咽粗粝的声音终于传来,“夏怀夕得了痴呆,治不好,我没照顾好她,都是我的错......” “痴呆......”江妈妈神情恍惚喃喃念着这个并不陌生的病。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形顿时不稳,若不是有人扶着,就要瘫软在地。 在被搀扶坐下后,江妈妈早已泪流满面。 但她没敢吭声,怕吵到楼上的夏怀夕。 “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被收拾干净的温馨屋子,在这一刻,如坠冰雪世界,冷得每个人心里有苦难言,无处求饶。 明明他们这一家好不容易才团圆的,明明好日子都已经过上了,怎么这病偏偏会是夏怀夕...... 再痛苦残酷的现实,巨大悲伤过后,也只得接受,剩下的便是忍受磨合。 江妈妈抹去脸上泪痕,通红湿润的眼底下显露出无尽的疲惫,然而下一秒更为坚定的眼神直射向自己儿子。 她语气坚定,似不容拒绝,这还是她在儿子入伍之后的头一次。 “江川柏,你听好,不管以后夕夕的病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你都得把她照顾好,我在我帮着你,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好好伺候着!” 江妈妈说着起身,一时脚下不稳,还得江川芙搀扶,她又道:“你要是敢对夕夕一点儿不耐烦,我立马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完,江妈妈头也不回折进厨房。 江川柏独留在客厅,沉着脑袋许久未抬起,他并没有哭,只是有些茫然。 众人都知陈世美为权为利抛妻弃子,母亲也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更怕被丢下的那个人是自己。 若是,若是他早点发现就好了,他一定能...... 江川柏忽而绝望地发现,他除了哀求夏怀夕别丢下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她。 二楼,一道身影藏在楼梯转角处,她静静听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白皙红润的脸上,除了眼睑处的潮红,看不出一点痛哭过后的痕迹。 侧眸悄悄看向坐在楼梯口的江川柏,有些茫然。 他们这是因为她起了争执? 为什么,她做错什么了吗? 当众人不得不接受现实过后,没有过多的争吵,以及争论不休的推卸责任。 江家所有人都是默认继续重复以往的每一个日子。 起床,洗漱,打招呼,吃饭,工作,睡觉,以及照顾夏怀夕。 一切如故,夏怀夕不记得,偶有记错事,所有人会解释纠正,会帮她记着,会替她在墙上、书上留下记事。 家中所有人都学起了针灸穴位治疗,四处打听治疗方法,只盼这病能慢点。 一通忙碌下来,就是过了近两月。 所有人都发现,夏怀夕记混乱的事更多了,发病也越发频繁,有时候在家门附近也会忘了回家的路。 他们所有的手段,在面对这注定无法治愈的天意前,只是一场徒劳。 立夏,枝繁叶茂,万物生机。 一片小小的院落里搭起竹棚,左右两块小地分别开出来种菜和草药。 对面延墙根则摆满了草木盆栽,都是这段时间江川柏让成老板托人从滇市送来的。 外人进来这小院,乍一看,竟也是绿意盎然,比这偌大繁华的首都任何一处都要更具生命力。 小院静悄悄的,正是午休时分。 突然,院子门前传来动静,扰醒了屋里睡着的人。 江妈妈瞧了一眼书房摇椅上睡着的人,确认没醒来的迹象后,才轻手轻脚关门走去院子。 外头来人正是郑时和祝家兄妹俩。 两家准备结亲,自然是要对这婚事以及各种事宜坐在一起细细详谈,刨除其他杂事,等天南地北的两家长辈正式商谈完,着手准备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夏天。 他们这趟来,就是听说夏怀夕又生病了,前来看望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朋友 “伯母......” “你们来了,都进去坐吧。”江妈妈见是他们,赶紧将人请进屋。 郑时与祝卿好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见祝敬承往里面走,这才忧心忡忡跟着往里面走去。 几人刚进屋子,就见夏怀夕从书房出来,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似乎也才睡醒,白莹透红的脸蛋细腻光滑,一看就养得不错。 祝卿好见好姐妹如此好气色,顿时笑开脸走上前挽手。 “夕夕,听说你又病了,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害得我都急死了。” 祝卿好见她这般,想来应该是前阵子病就好了,等哥哥听说的时候已经是比较晚。 郑时站在玄关处,静静打量着夏怀夕不说话。 面色红润,没有瘦似乎还比之前胖了一些,他看不出夏怀夕哪里有遭受过疾病折磨的痕迹,可感觉上他总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暗暗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始终板板正正地站在那儿没说话,只是那张帅气儒雅的脸庞似乎被蒙上一层阴影,竟看着有些不太好相处。 郑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次应该挺严重,严重到让江川柏也不再热衷拍电影挣钱,更别说是那些需要去到外地拍摄的剧组的邀约。 这一系列的反常,也是他前阵子从别处导演那儿听来的,他没敢告诉祝卿好,本是打算亲自来看看的。 所以,这到底是病好了还是没好啊? 郑时心里琢磨不定,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营养品往里走去。 在夏怀夕面前停下,咧嘴笑道:“师姐,你猜我前段时间出去采风遇见了谁?我碰上了秦大哥!他刚好被人请去看病,还是个犄角旮旯的山沟沟里,没想到被我遇上......” “你们是谁?” 轻轻短短一句话打断了郑时的热情,顺带给这三人浇了一盆蒙头冷水。 三人错愕地看向夏怀夕,随着她接下来的话,震惊、惊恐接踵而至。 夏怀夕看着面前三人长相貌美贵气,虽不认识,却也不免心生好感,谁也不会讨厌长得好看的。 她勾起嘴角,浅浅笑道:“你们也是打听找来看病的?正好我今天休息,就帮你们看看,不过,下次还是欢迎你们到医院来找我,旁人问起也是到医院吧。” 夏怀夕觉得有些困倦,分明睡过也不见一点改善,想来是最近医院工作忙了些,所以她得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日才行。 即便是长得好看的帅哥美女也没有理由打扰她的休息日。 夏怀夕笑盈盈地做着表面功夫,身子则是不动声色地从祝卿好身边走开,邀请他们先去客厅歇会儿,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夏怀夕这是不认识他们了?! “先进去坐下吧。”江妈妈从他们身后走来,脸上淡然笑着,对夏怀夕的异常并不觉得诧异,“夕夕身体没事,就是不太记事。” 随江妈妈走入,还没回过神来的三人,才发现原本该空无一物的墙面上,现在被贴上了一张张小纸条。 记了很多,大多都是一些小事,笔迹也不同,看起来应该是由几个人共同记录的。 只为了能让夏怀夕看见想起。 夏怀夕端了茶水出来,笑盈盈地正想询问他们是谁看,准备看什么时,就见眼前那漂亮明艳的女生忽而红眼哭了起来。 紧跟着忽而又一把抱住她,哭道:“怀夕,是我啊,我是祝卿好,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了呢......” 祝卿好...... 夏怀夕嘴里喃喃念叨着,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也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卿卿,你别这样,会吓到师姐的,我们慢慢解释......” 郑时尴尬无奈上前,想要劝未婚妻冷静一些,免得吓到夏怀夕。 可这话刚说完,自己反被祝卿好扯到夏怀夕跟前,像一只被主人强抱来展示的茫然小狗。 “怀夕,你还认得他吗?他是郑时啊,拍电影的。还有你认得我哥不,我哥是祝敬承,你怎么能把我们都忘了,明明我们之前都好好的......” 祝卿好哭得伤心,着急让夏怀夕认人,若非办不到,就差让自己钻进对方脑子里,找到海马体踹一脚进行复苏大法。 怕妹妹过于激动会刺激到夏怀夕,加剧病情,祝敬承及时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让郑时将人带去边上安慰,江妈妈此时也坐到夏怀夕身边,指着他们三人小声解释。 直到清楚看见那茫然薄纱从夏怀夕眼前被掀开后,祝敬承知道她这是想起来了。 但,估计也只是把他们和人名对上而已。 祝敬承暗叹过后,抬眸笑看对上,一如当年初见时,温柔儒雅地进行一番自我介绍。 夏怀夕得知这三人皆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不免有些愧疚,“对不起,我,我没想忘记你们的......” “没关系,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实在太久没见面了,应该早点过来找你聚一聚的。” 祝敬承长相儒雅俊秀,本就自带给人好感,说起话来,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体验。 夏怀夕欣赏地盯着他那张脸,光是几句话下来,就让她忘了心里的那份愧疚。 心想若不是自己已经嫁人,说不定也可以发展发展。 不过可惜,谁让江川柏的那张脸长得更让她喜欢呢! 等江川柏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夏怀夕正听三人轮着说起过往正高兴,手下拿着小本子和笔,时不时低头写上两笔。 江川柏瞧了一眼她那小本子,并没说什么。 她想记下她的过去,可其实这样的小本子,她有好几本,都在楼上抽屉里。 断断续续的,零零散散的,时间错乱的......只是夏怀夕忘了她记过,还都藏起来的这件事。 晚阳透过玻璃照进来,橙黄温暖。 逐渐被遗忘的记忆,终于不再是仅靠墙上书上的只言片语挽留。 这回由故事的另外几位主人公亲自叙说。 晚饭过后没一会儿,夏怀夕就忍不住困倦,要回楼上房间入睡。 待人一拐进二楼。 这敞亮温馨方才还热闹的一楼,瞬间陷入如死一般的寂静。 电视机传来的欢歌笑语,丝毫起不到一点调动气氛的作用,却很好隐藏了那短促的抽泣。 祝卿好强撑了一下午,还是没能忍住。 第二百九十六章 责任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祝敬承沉声忽然问道,金边眼镜后的眼睛沉沉看向江川柏,企图看透一切。 江川柏翻阅着夏怀夕忘记带上去的小本子,一页一页,不落下任何一件小事。 其实祝敬承问的这件事,他也想了很久,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在想究竟什么时候夏怀夕出现不对劲,而身为丈夫的自己,竟然一点儿都察觉到。 半晌,掌中的小本子终于翻到笔记最后,他抬手换了一个更热闹的电视频道,在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中摇摇脑袋。 “我不确定,大概从那场昏迷醒来就开始了吧。” “这段时间她忘了很多,幸运的话,她只是暂时忘记,某个瞬间刺激一下,她就能想起来,如果不够幸运的话,那就是彻底忘了。” 所以他们算是幸好的一部分,虽然很多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夏怀夕忘了大半。 沉默几秒,祝敬承又问道:“找人看过吗?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 他半个月前知道这件事的,而距离夏怀夕从昏迷中醒来到现在也才过了四个多月。 这一切发展得都太快了...... “我知道的太晚了,等发现时,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混乱了。” 这就是没得治了? 一个靠枕猛然砸向江川柏,落下时,乌黑柔软的头发被砸得有些凌乱。 “江川柏,你怎么当的丈夫,你老婆生病了你都看不出来吗!你还爱她,非她不可,所以都是你演给我们看的吧!” 祝卿好红着眼眶低声怒骂,见男人不吭声只当他这是默认了,随手拿了一个靠枕又要砸过去。 这回则是被江川芙半路截了过去,“你们别怪我哥!” “我们确实发现了,可起初以为是医院工作太忙累的,嫂子医院检查回来也是这么跟我们说,我们就......信了。我哥他其实也很自责,最近都有在联系国外医生,我们家每个人还学针灸......” 江川芙努力为哥哥辩解,更也是为他们江家所有人解释。 可说到后面她也开始怀疑,若是他们早点发现,现在他们所做的是不是就能治好嫂子。 是心中产生怀疑而太过愧疚,也是她打心底对祝敬承投来审视眼神的畏惧。 江川芙这话说完便沉默低下脑袋,紧跟着起身,匆匆回了对面院子。 电视机里的小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还是最为热闹的一出,背景鼓声震天动地,似乎在上演与天斗争的戏码。 只是眼下,无人关注。 出于各种不放心,三人索性便暂且住上一段时间。 不仅帮忙四处联系医生打听治疗方案,也会时常陪着夏怀夕一遍遍地讲起过去的事。 而祝敬承的忙碌方向并不是生病的人,而是江川芙。 “什么,你说让芙子进公司上班,是夕夕早就嘱咐你的?” 江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贵气儒雅的男人,为了确认是自己没听错,还专门掏出新买的老花镜戴上,凑到同样震惊的女儿身边看信。 信是夏怀夕在得知自己病情没过多久后就写好的,只是在寄送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 等送到祝敬承手中,已然过去月余,本察觉不对劲,又巧得知江川柏在打听国外医院医生,这才得知夏怀夕患病这件事。 江川芙看完信件还是不太自信,虽然让她进的是夏怀夕的护肤品公司,可信里也提到必须得跟着祝敬承学习,并通过其本人考核认同后方能正式参与负责工作项目。 本身江川芙来首都上学就是当年占祝家的便宜,两家虽还有联系,可这其中的微妙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江川芙垂着脑袋不敢看向对面贵气英挺的男人,这些年过去,她对上这人还是愧疚胆怯的。 “这件事不如还是算了吧,万一嫂子当时写信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江川柏一看妹妹那犹犹豫豫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正在打退堂鼓,接过信件仔细看过后,又拉着祝敬承不知说了些什么。 等晚间时候,不等江川芙退缩不去的话说出,就听夏怀夕笑盈盈提起这件事。 她似乎是想起了当时写信时的更多想法,与江川芙肩并肩贴靠坐在一起,耐心开导。 “芙子,我这公司顾客基本都是女同胞,所以我也特别希望公司员工是由女同胞们组建的队伍,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而且我们是一家人,让你进公司帮忙总比相信外人强,我不在公司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盯着呢! 祝敬承管理公司比我有经验,与他相比,我顶多是小作坊老板,若是公司再发展壮大开辟新业务,我可就没招了,所以得需要你去祝敬承那儿偷师回来帮我......” 两个人宛如亲生姐妹般靠坐在一起,江川芙似乎也在这场暖心谈话中下定决心,未来定要协助夏怀夕发展壮大公司。 而就在二楼阳台上,江川柏与祝敬承听着楼下的豪言壮语,只是靠着栏杆默默抽烟。 猩红火星在昏暗中忽明忽暗,两道细长蓝烟缓缓飘向冷月。 许久,祝敬承吐出口中团雾,突然问道:“她想起来的?” 江川柏看向远处昏暗,那烟自始至终夹在指间,没有放进嘴里,任凭其自由燃烧。 听见祝敬承说话,他漆黑的瞳仁转了转,似乎方才正在出神,他摇着脑袋,嗓音淡淡,“我给她看了信,又跟她说了我们两家之前的事,现在和芙子说的,是她临时分析琢磨出来的。” 夏怀夕的脑子向来灵活,临场发挥对她更是信手拈来的事,更别说这本就是她自己之前给铺下的路。 只是如今说的与当时想的,究竟有没有出入,谁都无从得知,包括夏怀夕自己。 夏怀夕的记忆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加速丢失。 祝敬承抬手深深吸了一口,眯起双眼又缓缓吐出烟团。 将即将燃尽的烟蒂放进烟灰缸里,碾压熄灭。 嗓音如风沙扫过,带着微微沙哑,低沉。 “你好好陪她,公司那边我会处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人不见了 这头江川芙跟着祝敬承早出晚归,另一头郑时也托父亲的关系,忙着拜访各位名医叔伯。 每每从外地回来,都能整回来一整套治疗护理方案,可若是仔细看了方案,也不过是大同小异,没有过多改动。 时间长了,郑时这个半路转行的医学生都能自己给夏怀夕背出一套来! 可就是这些,也都是夏怀夕早些时候都尝试过的,甚至现在还有在继续用的。 “爸,你还认识其他的名医师兄弟吗?这病总有人会看吧......” 郑时拿着大哥大与父亲通话,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叹气挂断电话。 回到屋里,他摇摇头沉默坐下。 不过两秒,又忽而小声问道:“要不再请来大师试试?” 这话问的就只有江川柏,毕竟上次他可是为了夏怀夕险些要将人大师给吓死。 没想到江川柏这回竟然连怀疑都没怀疑,直接爽快答应了,甚至还说要给大师赔礼道歉。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但另一边大师却是不敢再来做这单生意了。 只在电话里头坦白说没能力与天抢人,而夏怀夕现在还能存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有违天道,时间到了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 江川柏听到这话,当场就黑了脸,退了专门购买的礼品,不能退的法器宝物统统堆了当柴烧。 郑时假装淡定站在一旁,偷看到火光跳跃浮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像是身陷光明和黑暗之间的争夺,冷漠而坚定。 亦正亦邪,又像是世间万物的执行者,不受世俗法律所拘束,像是只他有一锤定音的绝对话语权。 江川柏盯着肆无忌惮拼命燃烧的火燃,紧了紧下颌,嚣张火焰逐渐褪去后,一脚踩在那尚留有的残骸之上。 星星点点的火星如最后的挣扎,在他那一下下的脚踩碾压下,随着残骸彻底化为粉齑,无声无息,再无作乱之相。 江川柏他就是要与天抢人,谁也别想把他和夏怀夕分开! 郑时这下真是后悔死让江川柏听见大师的话了。 自这天以后,他顿时成了这江家全家眼中的罪人,不管做什么,就连吃饭都是地位最低的那位。 遥想刚来那几天,江妈妈对他是多么好客,两个臭小子对他更是热情似火,现在还不如隔壁夏怀夕捡来的那只猫。 没能挨上两天,郑时就借工作顺带找名医的借口带着祝卿好灰溜溜离开了。 “郑时可不敢来,他快被江川柏吓死了,说江川柏脚踩火焰那架势,仿佛是要将他挫骨扬灰。胆小鬼,知道他说的是江川柏,不知道的以为是说勾魂的鬼差呢!” 祝卿好瘪瘪嘴转头看向夏怀夕,见其一脸茫然,立马解释郑时是谁。 可等见夏怀夕如恍然大悟的笑容点头时,祝卿好却也并不觉得多么高兴。 她看得出来夏怀夕还是没想起来郑时是谁,只是不想让她失望而已。 又是两月过去,夏怀夕的状态更差了,她已经彻底忘了郑时。 就连江妈妈的脸,她似乎也逐渐开始模糊。 夏怀夕偶尔从梦中醒来,还当她是哪个暖心邻居大娘来找她看病的。 江妈妈虽面上没说,私底下却是哭了好几回。 愁绪萦绕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可每个人都细心地将其藏起不让夏怀夕看见。 既然想不起来过去,那就好好过未来,过去的事情由他们替夏怀夕记住。 ...... 郊区。 荒野旷地,一望平地无边,不知何来风呼啸而过,带起尘土石砾,发出沙沙作响。 不知何时,荒地之上出现两方人马驻足而立。 宛如楚河汉界,两方对立互守阵地,轻易不敢再往前迈进一步。 风沙作响,带起衣袖布条。 随着领头马一声嘶吼长鸣,地面开始震动。 两方驻足不动的人马忽而向对方冲去,逐渐融为复杂、喧闹的一体,乱作一团。 兵刃相交,人仰马翻,嘶吼抵抗,黄土飞扬。 到最后,唯有一人孤傲地站在满地尸体之间。 “卡!” “这条不错啊,男主角休息准备下,待会儿拍近景!那几个群演也准备下......” 一声令下,或倒或趴的“尸体们”纷纷起身,方才还相互厮杀的敌对双方,这会儿则三三俩俩勾肩搭背嬉笑着走在一起。 江川柏从这些配角群演中疾步走过,因为主角身份以及出色的形象,或多或少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那是男主角?长得真好看啊!刚才冲锋偷瞄了一眼,确实比我们都有气势,难怪找他呢!” “你从小地方来的吧?他叫江川柏,听说以前就是在部队里待过的,还拿过功,比我们这些半路出家演戏的,那绝对是气势的。” “哦......哎?他怎么突然走了?不是还有下场戏等着拍吗?” “看他那着急样,我估计跟他生病在家的老婆有关,我以前跟他一起拍过戏,两口子可好了,他夫人总是给他来送饭,就是最近听说是病了......” 这头众人还在好奇江川柏他老婆究竟出了什么事,另一头,江川柏已经顾不上与导演解释更多,胡乱脱了带血戏服就开车迅速扬长而去。 将近一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让江川柏只开半小时便到了。 高大威猛的越野车猛然在院子前的巷子路口停下。 江川芙就站在那儿险些被撞到,还没等车身停稳,就听她哥着急问道:“人呢!” 江川芙浑身一颤,抽抽嗒嗒抬眼看向她哥,有些害怕,“哥哥,我没找到嫂子,我不是故意看丢她的,怎么办......” 就在两小时前,好不容易休息在家的江川芙被江妈妈嘱咐在家陪夏怀夕,最主要是别让她单独出去,免得迷路找不到家。 起初俩人还有说有笑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可偏偏江川芙忍不住困意睡着了。 只是眯了十来分钟的时间,等她醒来,夏怀夕就不见人了,而本该紧锁的大门被人打开敞着,夏怀夕的鞋子背包同样也不见了。 江川芙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见人,本就着急的心情就更慌得不知所措了,只得赶紧打电话给哥哥。 突然一道猛烈的关车门声响起,再次吓得哭得伤心的江川芙一哆嗦。 随着脚步从车上下来再走来,她委屈害怕地抬起脑袋试图再解释。 结果被鼻涕眼泪覆盖的双唇刚嗫嚅动弹几下,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就听她哥冷声低语了一句。 潮湿的双眼顿时睁大,如见不可思议之物。 漆黑的瞳仁倒映着江川柏的身影,目送着那道身影逐渐远去,缩小,消失。 第二百九十八章 疯子 江川芙留在院子周边继续寻找,担心哥哥找不到嫂子,不忘给其他人也打去了电话。 等所有人找了一圈,在距离巷子不远处的人民公园汇合时,已然太阳即将下山,天就要黑了。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线索,没人见过夏怀夕的踪迹。 “这么大一活人,怎么就能找不见呢!怎么也得有人见过吧?总不能走出家门就凭空消失了吧!她能去哪儿呢......” 小郭是在店里扯面条时,被突然叫出来找人的。 借着店面就在最热闹的市面街道上,逢人就问路人是否见过夏怀夕。 结果,这嗓子都快问冒烟了,愣是没用。 江川柏单独站在不远处,拿着借来的大哥大联系上了转业进入首都市派出所的战友帮忙。 电话对面,江川柏语气除了有一点着急,听上去还是十分镇定理智的。 可若是换作是江川柏身旁的人来看,却早已发现此刻的江川柏明显早已乱了阵脚。 那多到过于频繁的小动作,是他们从没在凡事都镇定如神的江川柏身上见到过的。 脸上还没擦去的假血,以及凌乱披散的假发,若说是哪里来胡言乱语的乞丐疯子,一点也不违和。 江川芙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打扰。 想起方才哥哥下车时看自己的那一眼,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战栗。 不知怎么的,她开始在心里怀疑,眼前这位还是不是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 江川柏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又接了几个电话。 好不容易等到这大哥大终于可以休息了,众人才敢上前安慰。 “江哥,咱们先别着急,你再跟我们说说,嫂子之前还爱去哪儿,去过一次也行,我们人多,骑着自行车都去找......” “江哥,人找到了!人找到了!” 江川柏正失神的时候,阿锋兴奋的叫喊声将他从沉默中拉出来。 绕过挡在身前众人,江川柏主动疾步向跑来的阿峰而去。 阿峰太激动了,刚张嘴发声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一边指着方向,一边咳嗽道:“咳咳咳......车站,嫂子在城东车站,咳咳咳......” 等众人赶去城东车站时,早已过了车站营运时间。 大铁门紧锁,里面只有一辆辆排列整齐的公交车,连个人影都不见。 “人呢?你不是说人在这儿吗?”江川柏有些崩溃,头一次如此不理智地冲人叫喊。 阿峰心中一颤,紧跟着四处张望,显然也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明明说就在这儿见到的啊,怎么会......” “你们干什么的!”车站值班工作人员出现叫住他们,以为是一群社会青年想干坏事。 不想,刚没走两步,一个披头散发还浑身带血的疯子冲出来抓着他,若没看见他手里的照片,差点儿就要喊人抓疯子了。 工作人员盯着照片,只是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下午那女疯子吗?你们找她啊?” 漆黑的双瞳终于亮了起来,江川柏点点头,急迫想要知道夏怀夕的下落。 “她想要去什么军区家属院?这不是开玩笑呢吗,我们这片儿就没往军区家属院绕的路线,让她去城西车站,她非说没找错,就要往上102路车......” “你们让她上了!”江川柏抓着工作人员的手臂,不由得手下用劲,顿时疼得对方叫出了声。 “没,没,我们把人请出去了,看着白白净净的,应该是住在这附近的,上车往外一送,那家里人岂不是得找疯了。” 工作人员赶紧解释,生怕多说一句坏的,眼前这疯子就得把自己给掐死。 想着赶紧把这伙人赶走,不等问就指了个方向给他们。 然而只怪他嘴巴确实欠,江川柏松开他没走多远,他就忍不住嘟囔骂了两句,被江川柏听个正着。 当即折身回来,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照着工作人员的脸上猛然送去一拳,若不是旁人拦着,第二拳又将落下。 披散的发丝后面,是一双如鹰锐利的漆黑眸子,微微半垂阴鸷看向倒在地上哀叫的男人,宛如上位者低看蝼蚁。 “她不是疯子,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低沉压抑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喊叫染上一丝沙哑磁性,更如地狱鬼魅传来的警告,重重捶打在工作人员的耳畔。 而不知是不是工作人员被打得昏了头,在莫大的恐惧中竟然看见那漆黑双眸中闪过两道红光。 虽是一闪而过,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这着实吓坏了工作人员,连滚带爬赶紧逃跑救命。 其他人显然也被江川柏的突然行径吓到,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追着跑远的江川柏而去。 没跑多远就是一条三岔路口,索性每条路都分人进去找,免得错过。 可直至走出三岔路,众人还是没有看见人。 而派出所那边暂时传来的消息,同样没有找到。 天色渐暗,也越发担忧。 众人不敢多说一句,免得像方才路过开黄腔的小流氓一样,被江川柏抓着教训。 但愿,别真有哪个不长眼的...... 忽而远处传来争吵声,似乎是有小偷要偷自行车,被抓了现行。 众人起初没想当回事,只是发现江川柏似乎对那边争吵很感兴趣,拧着眉头认真在听。 正要劝着回头继续找起时,就听路人走来说起。 “还是个女同志,被抓现行了还抵死不认,那老张的自行车都买一年了,这片儿谁不认识。” “哎,你说那女同志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像是个文化人,可说起话来怎么怪怪的,该不会是个脑子不好的吧?” “说不定还真是,我还听见她说骑这车回家属院呢,这院里人要是知道出了这么一个偷子,还不得丢死人......” 路人话说到一半,就迎面看见一堆人往自己这个方向跑,兴师动众的架势,吓得他们赶紧往边上躲开。 吵闹的声音还在继续,江川柏顺着声一路狂奔。 随着距离的逼近,夏怀夕的声音也渐渐清晰出现在江川柏的耳畔。 直到最后,世界里只剩下夏怀夕的嗓音和身影。 “夏怀夕!” 高大狼狈的身躯越过人群,将苦苦寻找的人紧紧嵌入自己的怀抱中。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得到片刻的松懈。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帮我…… “这是我的自行车,你怎么还能偷人车呢?” 老张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攒点闲钱给自己整了一辆自行车,这都一年过去了,竟被人当街污蔑这车是偷的! 指控他的还是眼前这白白净净的女同志,硬说这车偷的她的,老张涨红脸感觉自己若是没能把这话说清楚,这辈子都得挂个小偷的名儿! 他紧紧拽着自行车龙头,扯着嗓子道:“什么你的,偷的,这就是我自个儿的自行车,你个女同志,怎么张口就污蔑人呢!” “你放开我的自行车,我还赶着回家属院呢!” “原来是职工子弟,合着你们大院里的人都这样蛮横无理,当街抢人自行车了?” “天黑了,我要回家,你快放开......” 夏怀夕说着就上前要掰开老张紧抓着不放的手。 老张也是实在气不过,再加上与一个年轻女同志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属实不好看,抬手一扬将人推出去。 没成想那女同志被推出去后,反而更生气了,瞪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了他。 就在老张发愁这该如何是好时,人群中一道人影冲出来将夏怀夕抱住。 夏怀夕满脸错愕,好不容易从窒息般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第一时间谨慎地推开眼前的人,打量的同时,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啊?” 她看见眼前狼狈如乞丐的男人明显一顿,方才还晶亮发光宛如黑宝石的眸子则是流出难以置信的诧异。 眼底深处缓缓流出无比悲伤,苦涩而拼命隐忍。 悲伤?他在伤心什么?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他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她好像应该见过他....... 老张见女同志的家里人找来,连忙开始诉苦。 还是小郭好声好气主动上前道歉解释,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 “哎,那是我的......” 夏怀夕不知道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只知道自己的自行车被人推走,自己就回不了家了。 挣扎着想要挣脱江川柏的桎梏,追去抢车,只不过她没能挣脱开。 “你是谁啊,放开我,我要骑车回家了......” “怀夕,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江川柏啊,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江川柏几近哀求道,只求对方能认出自己。 听到“江川柏”三个字,夏怀夕终于停下挣扎,迟疑看向面前的“疯子”。 她迷茫地扫过那张脏污的脸,最后落在血丝满布却仍然晶亮的眼睛上。 分明应该是一双锐利冷酷的鹰眼,此刻却像是雏鸟求救似地望来。 夏怀夕盯着那双眼睛很久,脑海里的“江川柏”似乎确实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只是更多的部位......她好像又想不起来。 察觉到夏怀夕的犹豫,江川柏赶忙拿出俩人的合照,这才让夏怀夕模糊的记忆终于被掀开薄纱。 ...... 江川芙一一冲来帮忙的人道谢,等再回到屋里时,却又是一股诡异的寂静。 “妈,嫂子和哥呢?” 她心里愧疚,眼下人虽然是找回来了,却因为没得到惩罚而更加心中不安。 江妈妈手里拿着擦布擦地板,听见女儿的声音后,不由得加快动作,起身眼角处的湿红却恰巧被看见。 江川芙走上前想安慰母亲,可刚凑近,却闻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干净整洁房子里的味道。 “妈,这是嫂子......”意识到母亲手里擦布的作用后,震惊和冰冷贯彻全身,江川芙顿时失声,再也说不出更多。 江妈妈推了推她,抽着鼻子哑声道:“先去洗澡,待会儿等你哥和嫂子下来,再吃饭。” 二楼房间内。 夏怀夕乖乖坐在浴室的板凳上,身前是江川柏忙碌的身影。 在被接回家的路上,她想起了一些事,并不完全,至少她想起了自己和江川柏,至于其他人,记忆里有,却是模糊的。 她身子颇为迟钝地偏来,看进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头发有点乱外,整体还算干净。 可大腿内侧湿凉黏腻的感觉却又时刻提醒着夏怀夕,她生病了,而且已经非常严重。 一双大手抓过她日益单薄的身子,让她的注意力得以短暂从镜中的自己移开。 “热水放好了,还放了你平日最爱的精油,好好泡个澡再下去吃饭怎么样?” 温热水汽氤氲,幽幽香气随之浮动在鼻尖。 夏怀夕不记得这是不是她平日里最爱的香味,但就现在来说,这个味道她还是很喜欢的。 身上很脏,确实应该好好擦洗一番。 没等来夏怀夕的应答,江川柏也不是非得等到,他知道她爱干净,绝不会允许自己脏兮兮地出现在人前。 在江川柏的小心翼翼之下,夏怀夕脱去衣物,缓缓坐进热水中。 江川柏已经卸去拍戏的装扮,原生的头发带着湿润被他随手往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几乎无可挑剔的五官。 “你的头发是因为拍戏需要留长的吗?”夏怀夕突然问道。 江川柏手下一顿,放下她的手臂转而开始给她擦背,几秒过后才压着嗓音道:“起初是因为你觉得好看留的,后来才是拍戏需要。不好看吗?换回板寸?” “嗯嗯。”夏怀夕摇摇头,想要回头看人却因擦背而不得,又小声继续,“不用,我觉得这样也好看,好不容易长这么长,以前都没见过......” 不大的浴室热气氤氲,朦胧的视线中只有水声断断续续传来,在这方寸之地回响。 茫然之际,夏怀夕终于看见江川柏从身后转到前头来。 茫茫雾气中,她却清楚看见江川柏眼底处的泛红潮湿。 “你哭了......”夏怀夕喃喃出声,莫名的酸楚悲伤也随之从层层包裹的心脏深处溢出。 本就蒸热的眼睛鼻子,再也无法隐藏其该有的情绪。 夏怀夕抬起湿答答的手指,向江川柏未干的眼尾探去,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委屈一旦染上出口的字句,再想藏便是藏不起来了。 夏怀夕总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如此矫情的人,可也不知怎的,她便是有些忍不住。 江川柏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 这明明都是她的错...... 江川柏搭上脸上的小手,将其缓缓收拢进自己的大掌中。 嘴角浅浅勾起,正想给突然变得敏感的人哄上两句。 然而下一秒,心绪像是平静水面再被丢入一块巨石,久久等不来平息。 至于嘴角的笑,更像是对他的嘲讽。 “江川柏,我不想这样活着了,你帮我好不好......” 第三百章 死亡倒计时一 “你说什么呢?” 江川柏不等夏怀夕再说话,下一秒赶紧移开视线。 自顾自地又接着道:“这水要凉了,头发明天再洗吧,楼下还等着我们下去吃饭。” 说完,他伸手抓着夏怀夕的胳膊搭上自己的后颈,将人从水中打横抱起。 一条大毛巾紧紧裹上夏怀夕湿漉漉的全身。 即使手下擦拭的动作十分慌乱也比之前每一次都粗鲁,但江川柏依旧仔细着不让夏怀夕有任何着凉的机会。 经过夏怀夕这几年的精心养护,这具身子早已是细腻娇嫩的状态,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将这白皙如雪的肌肤弄出一片红。 江川柏最是清楚不过,平日里也不舍得,可眼下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赶紧将人带下去吃饭,再回房间哄睡觉...... 忽而,女人抽抽嗒嗒的声音传进江川柏耳中。 猛然惊醒似的,他错愕地看向声音来源。 不知何时,夏怀夕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就这么默默淌着泪,任他摆布。 而毛巾擦过的肌肤,则是红了一片。 “怎么哭了,我把你弄疼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好不好,不擦干的话会着凉......” 江川柏忙将人拥进怀中轻哄,安慰的同时,试图忘记之前听到的。 可是,他拼命想要忽略的,夏怀夕却在他怀中一次次提醒。 “求求你,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到后面什么都不记得,我不想变成那样,你帮我好不好......” 夏怀夕带着哭腔哀求,分明不是西斯底里的大吵大闹,却字字清晰如雷贯耳地透进江川柏的身体深处,紧揪着他的心脏不肯松手。 江川柏感受到心脏里似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出来,一层层地撕破。 疼得厉害,疼得浑身发麻。 夏怀夕也觉得难受,她脑子里有一大半是空白的,她想不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她不想最后死亡的时候只有空白,她明明可以把自己照顾很好的...... 哭到最后,夏怀夕都没有眼泪了,她茫然地贴在江川柏怀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川柏缓缓松开人,努力在僵硬的脸庞上挤出最为自然的笑容。 他边给穿衣服,边柔声哄道:“好了,咱妈他们还在楼下等我们吃饭呢,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走出浴室,江妈妈和芙子红着眼睛站在外边,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 夜晚,月上梢头。 许是白天在外溜达太久,夏怀夕沾上床垫没多久就安稳入睡了。 而江川芙则是因心中藏了事,翻来覆去到大半夜也丝毫没有睡意。 出房间喝水才发现,没睡的不仅仅只有她。 江川柏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电视机里放着碟片,光有画面,却没有声音。 跟前茶几桌上,摊开摆放着一张纸。 江川芙走近看去,下一秒就被上面写满的大大小小的“死”字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哥,这个......”江川芙下意识害怕地向哥哥找去,可等她瞥眼看向男人时,又被其脸上的冷漠吓得不敢继续。 又想起白天那时候,她哥看来的眼神...... 听见动静,江川柏这才从失神中递了一眼,随手将那张恐怖的纸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你怎么还不睡。”江川柏淡淡问道,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落在垃圾桶那儿。 虽然语气平淡无常,但也让江川芙感受到她哥身上的活人味儿,心底里的恐惧勉强少了几分。 她咽了咽唾沫,也看向那团纸团,她知道那是夏怀夕写的。 夏怀夕什么都好,唯独这字却是独一份的难看,所以也并不难认。 “哥,那些是嫂子写的吧,其实浴室里嫂子说的那些,我和妈妈都听见了,你......你还好吧?” 迟疑半晌,江川芙还是没忍不住问道。 自打白天起,她对她哥就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很怀疑以她哥现在的精神状态,会不会真的帮夏怀夕......去死。 江川柏一个眼神都没抬,依旧落在那处,淡淡道:“我没事。” 沉默了几秒,又听他接着道:“回去睡觉吧。记得和妈说,浴室里那些话,不管听见什么都忘了吧,永远不要在你嫂子面前提起。” 江川芙张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总归也算是听见哥哥的回应,心里倒是稳了几分。 她又贴心地嘱咐几句,便回房间了。 房门轻轻合上,发出不易察觉的“咔嚓”声,却在这空寂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录像带还在播放,发出惨白的闪烁光线,照得江川柏也如深渊地狱来的鬼魅一般瘆人。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画面突然停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继续。 江川柏摆弄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画面继续,到最后更是连画面也没有了,只剩满屏雪花。 江川柏失去耐心便关了机器。 黑暗中沉默片刻,将那纸团捡起攥在手中,走出了屋子。 清早,太阳浅浅在天际冒出一条缝。 伴着晨风,街头巷尾渐渐热闹起来。 “买菜去啊!” “可不是,我给人当保姆的,不买菜那还能干啥去!哎,跟你说个事,我后半夜听见咱们这儿有人在砸东西。” “谁啊,这么没素质,这动静闹得,那岂不是都睡不了觉?” “那倒没有,好像就我听见了,那声音传到我这儿闷闷的,也不知道那人大半夜砸的什么?” 保姆光顾着说话回忆,一时间没顾上前面走来的人,径直撞了上去。 “对不起......” 等抬起头来时,对方已经要离开。 保姆认出那人正是明星江川柏,也是她雇主家的邻居。 来不及高兴,又被他垂在身侧带血拳头吓了一跳。 江川柏带着清晨的寒意走进家门,手上带血同样吓了江妈妈一跳。 简单包扎处理后,才上二楼房间走去。 多年来的习惯,让夏怀夕不等闹钟响起,也能准点醒来。 此刻她刚醒,正坐起身缓神。 见江川柏推门进来,她红润的脸庞明显一愣,眼中的陌生疑惑同样不带隐藏。 “你起来了,收拾一下一起陪大柱二柱吃饭,吃完了,送你去上班。” 夏怀夕听着熟悉的对话,缓了许久才认出对方是江川柏。 “我起晚了,你都出操回来,我也没做早饭,要不你现在去食堂对付两口,不用送我了。” 说着连忙下床要穿衣服,正忙着翻找自己衣服都收拾在哪个柜子时,江川柏轻车熟路打开最里面的柜门,拿出一条红色长裙递来。 笑着说道:“不急,今天领导放我一天假,我都拿来陪你。” 夏怀夕盯着那抹笑移不开眼睛,刚睡醒的红润又添几分羞涩。 拿过对方手里的红裙,正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这种衣服时,又被他似要扎人的板寸吸引了目光。 突然,似曾相识又有点陌生的感觉涌上心来。 她怎么觉得上一次见这板寸,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这种恍惚而矛盾的感觉同样发生在自己换好衣服之后。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以前好像也穿过这红裙子。 可明明......应该是江川柏偷偷买的吧? 第三百零一章 死亡倒计时二 “你什么时候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你藏的那些私房钱该不会都花了吧?” 夏怀夕欣赏着镜子前的自己,心情愉悦之际又免不了好奇。 四根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搭上她的肩处,紧跟着一张帅气的脸也出现在镜子中。 镜中,江川柏浅浅带笑看来,“嗯,都花了,反正那些钱本就是留着给两个孩子买吃的,现在吃喝不愁的,不如拿来给你买衣服。” 一双大掌缓缓扶上夏怀夕的腰间,逐渐收拢。 而那张帅气带笑脸庞也跟着贴上夏怀夕的脸,注视着镜中俩人喃喃笑道:“真好看......” 耳朵似被人用羽毛逗弄扫过,顿时变得又痒又烫。 夏怀夕忍着燥意,抿了抿嘴角,最后还是羞涩地移开视线,动作小心从那火热怀中走出。 抬眸偷看男人,确认对方没不高兴的样子后,才暗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的,但感觉上是挺不错的。 而且她总觉得他们应该是那种更亲近的关系才对,难不成...... 上辈子他们也做过夫妻? 想到这个可能,还在出神的夏怀夕不由得轻笑出声,引得对面江川柏挑挑眉,好奇看来。 夏怀夕才不会将这如同天方夜谭的想法告诉江川柏,连忙糊弄两句。 不过这念头很快也被她抛在脑后,再没能有机会想起。 夏怀夕跟着江川柏下楼,正对周围感到莫名陌生时,一个圆脸大娘突然从边上冒出来。 只见她穿着围裙,笑眯眯地招呼他们吃饭。 “大娘你是谁啊?你怎么在我家?” 江妈妈身形一顿,十分自然地放下东西,转身笑道:“我是你婆婆,川柏说你最近上班比较忙顾不上两个孩子,就让我过来帮忙,早饭都弄好了,赶紧吃吧,我去叫孩子们。” 她说得熟练,因为这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 话音落下,江妈妈便急匆匆地钻进房间里。 等领着两个睡眼惺忪的孩子出来,夏怀夕清楚看见江妈妈的眼睛红了好些,似是刚哭过。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江川柏,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还是让这初来乍到的婆婆在哪里受了委屈。 “夕夕。” “哎!”听到江妈妈突然呼唤自己,夏怀夕下意识应了一声,茫然看去略显无辜无措,“怎么了,婆婆?” 江妈妈扯起嘴角,笑道:“叫妈就行。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有虫子飞到我眼睛,我揉半天眼泪水都流出来了,就想问问你这眼睛要不要上药?” 闻言,夏怀夕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缓下微耸的双肩,细细看过泛红的眼睛后,笑着向江妈妈解释。 大柱二柱静静吃着饭,没说出奶奶流泪的真相,因为他们知道奶奶是为妈妈的病而伤心。 他们记得不能惹妈妈伤心,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得了会遗忘的病,如果妈妈知道了,她就会永远离开的。 他们不想让妈妈离开,也不想妈妈忘了他们......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柱突然没了胃口。 放下筷子,第一次没听话剩了碗里的。 起身站在那儿,身量不知何时已经超出夏怀夕的记忆。 突然对夏怀夕唤了一声,板着比以往更为严肃的小脸道:“妈,我是大柱,大名叫江鹰,我以后要当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你一定要记住了。” 话音刚落,桌上又忙放下了一对碗筷,二柱也绷着小脸起身介绍了一遍。 一高一矮笔挺站在那儿,眼神坚定,像是在作入伍宣誓。 夏怀夕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这是闹哪一出,但孩子有如此志向,还管什么其他,总是要先配合着夸一下的。 她刚顺着这两个孩子答应会记一辈子,紧跟着俩人便前后跑出了屋子。 临出门还险些撞上进屋里来的江川芙。 夏怀夕连忙起身走来,带着歉意忙替两个孩子赔不是。 江川芙愣了愣,下意识寻向不远处的母亲和哥哥,在沉默中她意识到自己也被遗忘了。 前段时候还能觉着自己的脸眼熟,这回是真的忘干净了...... 好在江川芙早有心理准备,甚是熟练自然地介绍自己,只比当年更加成熟稳重。 日子如墙上的挂历一页页撕去。 对于其他人来说时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而在这个屋子里,夏怀夕的时间是停滞不前,更是迅速倒退的。 每一天对从睡梦中醒来的夏怀夕来说,都是陌生的一天。 她也曾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可转眼间,她就忘了 热风扫过,绿荫遮蔽蝉鸣阵阵。 墙上的纸片越来越多,穿堂风扫过,席卷得这些纸片上下翻飞。 ...... 家里来了好多陌生人,每一个人都在笑,眼中却挂着泪,可分明她好好的,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别害怕,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 今天睡了好久,醒来是在一个陌生房间,她记得是白天睡着的,醒来却太阳下山了。床单衣服不小心被她弄脏,洗了很久,幸好江川柏没怪她,还帮她一起洗。 ——这是你的家,江川柏永远不会怪你。 ...... 这里是哪里,他们都是谁?有个奇怪的男人总是跟着我,他偷偷在哭,还有两个孩子也在哭,我哄了好久。 ——求求你,别忘了我,我是...... ...... 确认床上的人睡得正香,江妈妈才轻手轻脚合上房门走出。 客厅里,坐了好些人,却静得只能听见风扇的噪声。 听见下楼的声音,众人才终于有了反应看去楼梯处。 “睡着了。”江妈妈道。 叹了一口气,冲客厅里的人摆摆手后,疲惫地就在餐桌旁坐下。 客厅众人依旧沉默,只是纷纷向坐在沙发角落里的男人投去视线。 就在今天早上,夏怀夕又走丢了。 这回他们是在郊外把人找回来的,花费的时间比起第一次多了半天,幸好是在白天。 虽然夏怀夕的情况会比那些老人们好,可若是还有下一次走丢呢...... 他们不敢劝说什么更好的意见,估计江川柏听都不会听。 只得相互商量着,看看这个家怎么才能守住失忆容易走丢的夏怀夕。 这时,祝敬承从外面走进来。 面容严肃凝重,显然带来的消息并不好。 他在江川柏面前停下,半晌过后,叹道:“都是一些皮外伤,不过......” 他停顿了一秒,似是在哽咽。 “检查发现她的全身脏器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衰竭。” 第三百零二章 死亡倒计时三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祝卿好红着眼怔怔问道。 “......”祝敬承浅浅回眸看一眼,迅速挪开。 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懦弱。 也正是如此,令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祝卿好再三追问下,祝敬承只得将这病说得详细些。 “夏怀夕得的阿尔兹海默,威胁生命的并不是这个病本身,而是这个病引起的并发症和外界因素,外界因素多数是走失意外等可避免的,而夏怀夕现在莫名的全身器官衰竭,虽然不确定,但也不排除是这病的并发症。” 祝敬承重重叹了一口气,眼底落下一片阴霾。 沉声道:“检查出来后,我立马联系了国外相关的专家,他们都没有头绪,找不到导致衰竭的因素,而且根据上一次检查与目前对比来看,发展太快,甚至还在继续恶化,恐怕时间......不多了。” 最后三个字似被祝敬承含在舌下囫囵吐出,有些含糊,还带着哽咽。 可大家还是听清,几颗心也都彻底被紧紧压在大山之下。 客厅里陷入沉默。 而短暂沉默过后,江妈妈再也撑不住了,径直趴倒在桌上放声痛哭起来。 许是在夏怀夕面前藏了太久,江妈妈哭得肆无忌惮,愣是谁安慰都没用。 祝卿好抽抽鼻子,盈泪央求哥哥继续寻找其他治疗方案。 她说的这些,祝敬承何尝不是没想过,可他联系的那些外国名医哪个不是领域中的佼佼者,他们都没办法,光凭他自己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面对妹妹的哭求,祝敬承也没法给出答案,只是默默拂去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垂着脑袋走向角落。 祝卿好怔愣垂眸落向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忽而想起什么,愤而转身看向自始至终未抬头说话的江川柏。 “江川柏,你倒是说句话呀!怀夕这样,你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吧?对了,你去医学院问问怀夕的那些老师师兄,说不定他们能治,或者把秦爷爷那个儿子叫来,怀夕好歹也是帮过他的呀!” 江川柏垂着脑袋没吭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倒显得面前说话的祝卿好声嘶力竭,大吵大闹。 而他的无动于衷顿时也让祝卿好来了气,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江川柏的衣领,迫使对方的脸扬起。 紧跟着一巴掌便狠狠落在了江川柏略微苍白的脸庞上。 “江川柏,你倒是说句话!” 打下的那一巴掌几乎用上了全力,声音听得响亮,相对的,手上传来的疼痛也绝对是祝卿好从未感受过的。 她被郑时拦着拥入怀中,即便手上火辣辣得疼,可嘴上依旧不放过江川柏,谁也没再阻拦。 可骂着骂着,责骂还是在泣不成声中逐渐淹没,最后只剩下抽搭闷哭。 “我能怎么办......” 嘶哑干裂的声音低低冒出,众人缓缓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仰靠在沙发上的江川柏用手蒙住了一双眼睛。 谁也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只见那有些干燥的唇瓣一张一合,继续说道:“我不拍戏,每天照顾她看着她,睡觉也不敢睡太死,就怕身边空着。她忘了过去的人与事,我便每天反反复复地告诉她,向她介绍人和事。她忘记的越来越多,可我一天也不敢落下治疗,全家人也不曾疏于照顾吃食。我江家全家已经做得够好了......” 祝卿好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缓缓看向江妈妈和江川芙,才发现这母女俩脸上的疲惫之色竟如此严重,江妈妈的乌发更是不知何时灰了一片。 其实他们都是知道的,江川柏在内,这家里没有人亏了对夏怀夕的照顾,甚至为了能更好照顾,还特意找了一个能干的保姆共同照料。 而他们这些朋友是常来的,怎会不知真假好坏。 原以为只是失了记忆,多些照看便好,可难成想到竟如此快便要面对生死难题。 夏怀夕的病,不是因为这个家的谁。 而在场所有人的痛心却都是为了夏怀夕,或许,也有人是最痛苦的...... 他们帮不了夏怀夕,江川柏治不好他承诺相守一生的妻子。 所有人都没有错,所有人都在尽最大努力挽留。 可夏怀夕这病,怕真是如那大师所言,命中注定,避不开绕不过了。 一抹泪悄然从江川柏眼角滑落,没入发间耳后,谁也没瞧见。 只听他似喃喃又道:“放心,我绝不会让她离开我的,绝不会......” 嗓音喑哑飘忽,近乎无声,众人听闻只当是为今天走失寻回而作下的保证。 谁也没把这话过多放在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尽数落下,外面各家各户亮起灯盏,昏暗的客厅里也只剩下江川柏一人。 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江川柏这才有了动作。 起身从窗前走过,两鬓处晶亮一闪而过,再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二楼房间。 夏怀夕呆坐在床沿,茫然地环顾一圈。 仿佛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应该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 过了许久,她才慢吞吞地从赤脚踩在地板上。 叠被子,拿衣服,穿衣服。 动作有些慢,看上去并不慌乱。 等做完这些,她似乎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转着身子四处寻找。 愣愣走向窗边,弄了半天却怎么也打不开。 又走去开门,同样纹丝不动。 正当夏怀夕鼓着腮帮子着急拍门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夏怀夕来不及看门后是谁,只是赶紧探出脑袋大口喘气吸气,俨然就是一副被憋坏的模样。 等缓过劲儿来,又好奇地想要走出去。 只是这一次没能如愿,身后一只大手及时走出半个身子的夏怀夕拽回了房间。 “嗯......?”夏怀夕猝不及防被抓回去,正想挣扎摆脱抓着自己的桎梏,就见一张好看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夏怀夕眼睛一亮,顿时忘了挣扎出去的事,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好看的人,“你真好看。” 江川柏安抚着将人在书桌前摁坐下,便听她如此说道。 身形一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最后还算自然地对上夏怀夕纯真的双瞳。 呢喃似的应声笑道:“嗯,我知道,谢谢你还喜欢我的脸。” “你是谁?”夏怀夕好奇问道。 “我叫江川柏,是你的丈夫,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人。” 第三百零三章 死亡倒计时四 “......” 夏怀夕歪了脑袋愣愣看来,似乎是在试图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只是看了不过两秒,茫然的眼睛转而看向一旁,抬手指向紧闭的窗户。 “我要出去。” 江川柏随之看去,柔声耐心解释,“现在你该吃饭睡觉,不能出去,外面天黑没有人。” 夏怀夕鼓起双颊,不高兴地坚持道:“我要出去,这里我要喘不过气,不出去我就不吃饭睡觉。” 饭菜已经送到嘴边,是江川柏刚热好的,此时正适合入口。 只是这嘴硬是紧闭不愿张开,宁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犟得很。 江川柏轻轻一叹,最后还是妥协,试图商量各退一步。 他抬手轻轻转过执拗的脑袋,面对面道:“我给你开窗,我们边吃饭边看星星,不出去好不好,外面太黑了,等太阳出来我再带你出去。” 夏怀夕努了努嘴,眼珠子在香气扑鼻的饭菜和紧闭的窗户前来回打转。 最后还是咕咕直叫的肚子帮她做出了选择,夏怀夕勉为其难还是退了一步。 白天日头当空,晒得大地万物根本抬不起头。 直到太阳彻底没入天际,人们才得以静静欣赏晴空万里的另一番景色。 解开铁锁,推开古色木窗,漫天星云顿时一览无余。 宛如一堆钻石镶嵌在黑丝绒裙布之上,星云漫漫犹如裙摆随风微扬,点点星光便是钻石展示的独特魅力。 “哇!好漂亮啊!” 夏怀夕夸张地发出感叹,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音量是否会吵醒已经入睡的人们。 江川柏勾着夏怀夕,免得她本就伸出去的半个身子探出更多,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安分下来。 嘴里是美味佳肴,眼前是漫天银河美景,身边又是一个好看的人,夏怀夕觉得特别高兴。 “嘴里嚼好了就咽下去,再吃一口肉。”江川柏不厌其烦哄着喂了一口又一口。 看着夏怀夕状若无知孩童的笑容,他短暂感到些许欣慰以及无尽满足。 幸好她还在他的身边。 刚知晓爱意,他盼着夏怀夕眼里身边只有自己,后来经历分别生死之苦后,他又觉两个人你那个一直在一起便是极好。 到后来,他才真正明白是自己离不开夏怀夕。 夏怀夕已是他刻在心底深处的支撑力量,没了这股力量...... 他也不知道没了夏怀夕的江川柏会变成什么样,许是似之前,不过现在的他想,怕是会更加疯狂。 不论夏怀夕如何,江川柏想,他应该都会陪在她身边。 正如他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那般,谁也别想将他与夏怀夕分开。 吃完面条,夏怀夕便再也吃不下,心满意足带着困倦再度入睡。 然而到了后半夜,却又突然犯恶心,在频频作呕中将胃里食物尽数吐了个精光。 直至胃里已然空空如也,夏怀夕依旧止不住反胃呕吐。 吐到最后,只有胆汁苦水,以及喉间食道烧灼后带出的血丝。 还是请来了何医生帮忙,这才暂时止住。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十分虚弱的女人,众人这才真正相信夏怀夕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时间是证明一切最有效的方式,自打夏怀夕被判下死刑后,原本康健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本就白皙的肌肤,在被疾病的摧残之下,日益苍白无色。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便是夏怀夕的心态。 她忘了所有,忘了江川柏,甚至对于江川柏严格的看管时常发出抵抗,可她已再无多余力气支撑她走出更远的地方。 她也忘了疾病带给她的痛苦,她喜欢美好的人事物,喜欢看日出晚霞,喜欢满天星辰,喜欢帅哥美女。 每当旁人试图哄孩子般舒缓她紧张痛苦的情绪时,夏怀夕总能率先一步为自己找到美丽替代,仿佛这些美好人事物才是治疗她身体痛苦的灵丹妙药。 江川柏一如既往无微不至照顾着夏怀夕。 平淡而焦灼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是如此,只是比起之前,大家更加紧张害怕。 他们怕夏怀夕在他们不知情下痛苦孤单离去。 他们怕再寻常不过的感冒会带走她,怕简简单单的咳嗽会带走她,怕只是一场梦便会带走她。 这天清晨。 江川柏推开房门,想着该是某人到点自然醒的时间。 然而床上,女人依旧紧紧闭合着双眼,静静无声息似的仰躺其中。 莫名的不安荡漾在心间,江川柏顿时软了腿脚,几近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挪到床沿边上。 “夏怀夕?” 江川柏颤抖着出声,他有些害怕,害怕吵醒她的美梦,更怕她醒不来。 “夏怀夕,醒醒,该起床了......求你,醒醒......” 江川柏说到最后几近哭腔,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女人还带着余温的脸庞。 “求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还有,还有好多话好多事想和你......” 上天似乎感受到他的痴心与哀求,夏怀夕垂下的羽睫颤了颤,下一秒便如蝴蝶振翅般缓缓苏醒看来。 见江川柏哭得伤心,夏怀夕眨眼,张了张嘴半天干哑出声,“你怎么哭了......” 江川柏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眼角挂着泪怔怔地看向睁开眼的夏怀夕。 揉去阻碍视线的泪水,确认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江川柏咧嘴笑开,一把将缓缓起身的夏怀夕搂入怀中。 紧紧的,细细的,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和心跳。 “所以你是觉得我死了?”夏怀夕见他又哭又笑的,起初还有些疑惑,可若仔细想想倒也能想出这般奇怪转变下的原因。 江川柏抵在她的颈窝处先是点头,下一秒又是摇头,“不许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死的,我会把你关起来,谁也带不走......” 话说到一半,江川柏突然凝了神色,似乎有什么不对。 “你......你认得我?”江川柏紧张问道,只觉得心脏突然猛烈跳动起来,快要冲出胸口。 “我......”夏怀夕皱起眉头眯了眯眼,有些迟疑,压低嗓音,“我不应该认得你?今天是要和大柱二柱玩什么游戏吗?” 江川柏再次咧嘴而笑,他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终于,她想起他了...... 第三百零四章 死亡倒计时五 仅仅是睡了一觉,仅仅是在这如此平凡炎热的午后,夏怀夕找回了所有丧失的记忆和能力。 唯独忘了她在得病这期间的所有。 “所以,你不记得你得过阿尔兹海默症?” 何医生震惊发问,等不及夏怀夕回答,立马搭手把脉询问检查。 夏怀夕靠坐在床头,身体的虚弱让她暂时还起不来身,面对何医生的询问检查也是一一配合。 别说其他人震惊了,她这个患者本人对自己眼下这种情况也是十分震惊不理解的。 收了手,夏怀夕看向床前站着的江妈妈,道:“妈,别哭了,我都想起来了,对了,我有点肚子饿,想吃你做的饭了。” 江妈妈擦了擦眼泪,浑身激动,听到夏怀夕想吃东西,连连应着马不停蹄便走出房间。 “奇迹,奇迹,小夏你就是这病的奇迹!” 何医生检查完沉默片刻后,起身笑着祝贺,“我接触医学这些年来,就从未听说国内国外有能恢复记忆的病例,你是第一个,也是国内的第一例,更有可能会是世界历史记载的第一例!” “何医生,你该不会要拿我老婆来做实验研究吧?” 江川柏冷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适时打断何医生逐渐偏移主题思想的祝贺。 何医生被冷不丁嘲讽一番,也不觉生气,尴尬笑了笑,坦言道:“我确实还真有这个想法,毕竟小夏的情况真的很特殊,若能研究出小夏记忆恢复的真相,那以后岂不是全世界的患者都能受益。” 他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忽略江川柏川投来的冰冷眼神,又冲床上笑笑,道:“不过,这事也不是我想研究就能研究的,还得看研究对象的意见如何。” “我当然没问题。”夏怀夕说完一噎,收起笑,抬手勾了勾江川柏的手臂,示意他将那仇敌眼神收一收,“别这样对何医生,我也是学医的,换作是我遇上这样的病例,我也不想轻易放弃。” 江川柏被哄了两句,脸色总算好看一些。 只是一想到有人惦记着自己大病初愈的老婆,他还是忍不住暗戳戳指桑骂槐。 何医生听后也只是无奈笑着摇摇头,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江川柏说。 借着写方子教熬煮方法的由头,何医生将江川柏带出房间。 “老何,你要研究做实验就找别人,讨好我也没用,我是不会答应的。” 江川柏还以为是研究病情写论文的事,想着身处地方距离,屋里人应当是听不见,索性率先表明态度,免得何医生事后再来纠缠。 “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何医生面露凝重,眉间紧蹙,俨然同方才在房内的模样相反。 凝重的气氛瞬间揪住了江川柏的全部心绪,这一回,他不敢再对何医生有任何不好看的脸色。 何医生长叹一口气,一想到那些将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忍不住感叹命运折磨。 “小夏的身体......” 吱呀—— 夏怀夕从窗外的世界回过神来,看着门口站着的人,脆弱地露出一抹笑。 尘埃起起伏伏。 在光线下,那抹笑容过于苍白,仿佛随时会化作尘埃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快端来,我饿坏了。” 夏怀夕再次催着在门口发呆的某人,心想对方莫不是想馋死自己。 被催促声拉回现实,江川柏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笑着走进房间。 “你站在门口发呆干嘛,我闻着味儿都快馋死了。”夏怀夕说完,还装模作样嗅了嗅。 “没事,就是还没反应过来你好了,还记得我了......之前有段时候,不管我站多久,你都不知道问我一声。” 江川柏说着之前的事,垂下脑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搭上他的手。 夏怀夕轻轻推搡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我现在不是好了吗?就别说失忆的我的不是了,等我好了,换我喂你吃饭给你洗脸刷牙?” 江川柏忍不住被逗笑,想说自己还不至于懒到要人伺候的地步,可想了想最后还是道:“行,不过就伺候我吃饭洗脸刷牙可不够,我还伺候你上厕所呢,你也有还回来?” “嗯!”夏怀夕皱着眉头吞下食物,一副嫌弃样,“我这吃饭呢,你还讲这个,真没道德......” “这都是你做的,我还没道德,你还做过更没道德偷看......你该不会是故意岔开话题,不想报恩吧?” “没有。我们是夫妻,互相照顾本就是应当,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贪图我的财产才想着照顾我提报恩的吧?” “我,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这种人吗......” 很快,夏怀夕记忆恢复的消息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离得近的祝家兄妹俩以及郑时更是当天便驱车赶来 祝卿好进门抱着夏怀夕就是哗哗掉眼泪。 见到夏怀夕果真认得他们几个,又是忍不住抱着痛哭,郑时担心哭多了伤眼睛,搬出祝卿好肚子里孩子劝,却反遭一顿骂。 趁着祝卿好江川芙拉着夏怀夕说话的功夫,角落里的两人悄悄去了院子。 祝敬承摸出一根烟,还没放进嘴里,就被夺了去。 “没火吗?” 江川柏叼着烟,含糊道。 “你什么时候也抽烟了?”祝敬承掏出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后,抬手将火机抛给江川柏。 看江川柏有样学样点了烟,又被进口的烟雾呛到,祝敬承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烟雾后,是一双被镜片遮挡锐气的双眸,总是静静观察着一切。 “心里有事?跟夏怀夕的病有关?” 江川柏还在咳,等不及完全恢复立马又猛吸了一口,依旧被呛,仿佛是对自己的惩罚。 接二连三的呛咳,听得祝敬承心里一阵烦躁,掐了嘴里的烟后,又抢了他那根踩灭。 “不会抽就别浪费我的烟!”祝敬承骂道。 江川柏咳得只能蹲下身子,费劲儿到后面,竟然隐约听见其中掺杂着哽咽。 他没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却也回答了每一个问题。 祝敬承明白,夏怀夕的记忆是回来了,可时间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