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红火岁月做俗人》 抽奖活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4章 633意外来信 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星期日。 昨天晚上刮了一宿的南风,风力还不弱,在屋里听着风经过树梢、屋脊时发出的动静,犹如鸣音烧水壶发出的动静,单调、持续,有些枯燥。 在北方来讲,刮北风意味着降温,刮南风代表着升温。 今天天气暖了一些,张桂芳就盘算着将自家厕所给掏一下,把粪掏出来积肥。 其他省份饿肚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四九城,除了装聋作哑的,其他已经都知道年景不好了。 小老百姓也有危机意识,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怎奈现在的定量也就刚刚够吃,压根攒不下。 手里有几个闲钱的,还能去外面找补一点,但也不容易,因为大多卖吃食的地方都需要排队,唯一一个不排队的大概只有集市或者黑市了。 今天一大早,张桂芳去水站接水时,听了一句闲话,酸酸的、带点眼红的那种。 “桉子他娘,你家起来喽。”话是好话,但要看从谁嘴里用什么语气去说。 有个嘴长的大妈见了张桂芳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阴阳怪气。 “孩子提了干,赚得多了。”大庭广众的,张桂芳又不是嚣张跋扈的人,只是不软不硬的怼了一句。 “哎呀,你知道吗?这年头鸡可值钱了,西边那谁谁谁家的小子,媳妇坐月子没奶水,他跑市场上买了一只鸡,你猜多少钱?”这位仿佛看不见张桂芳的疏离,硬是继续说道。 张桂芳在一旁笑笑,不接茬。 张桂芳不接茬,但有其他人捧场:“多少钱?” “五十!一只鸡五十块钱!俺滴老天爷,都赶上一家人两个月的开销了。”有了接茬的,这位表情夸张的神展开手臂,一只巴掌伸开来回翻动,表达着自己的震惊。 “这么贵?!早知道就养两只鸡了。”旁边有人懊恼道。 “桉子家好几只呢!对吧,桉子妈?光卖鸡就好大一笔钱,能买辆自行车了。”这人图穷匕见,自顾自的说道。 “这哪能卖?还要留着下蛋呢。”家里养的都是母鸡,其实没多大动静,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但这种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张桂芳有些腻歪,说罢,担起接满水的水桶回了家,留下一帮人在身后叽叽喳喳。 回到家,倒下水,尽管水缸还没有满,但张桂芳没了挑水的兴致,打算先把茅坑给清出来。 今儿不上班,唐植桐稍微睡了会懒觉,出门就闻见了味道。 茅坑平常还好,张桂芳时不时的往里面垫层土,遮遮味,只要一翻,那味道隔着两条街都能闻见。 “妈,您歇着,我来弄。”唐植桐撸撸袖子走上前,总不能当儿子的看着,让当妈的干这种脏活累活吧? “我来吧,你再粘一身味儿。”张桂芳摇摇头,拒绝道。 “嗐,您弄也是一身味,我小心着点。”唐植桐过去,从张桂芳手里接过掏粪工具,铁了心要做一回掏粪工。 “你这孩子……”儿子孝顺,张桂芳笑着说了一句,也就让出了位置。 “妈,今年这粪掏的早了点啊。”唐植桐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掏,一边跟张桂芳聊着天。 “眼瞅着天就暖了,现掏出来积肥,过两天翻翻地,一块撒进去。”张桂芳说了自己的盘算。 “成,您去忙吧,我自个来。咱家有一个人臭就行了,别让味儿粘上两个人。”唐植桐掏了几勺,开始赶人。 待张桂芳走远,唐植桐就开了作弊器,排泄物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发酵,那味道比豆汁儿还提神醒脑。 其实这活完全可以交由掏粪工来做,无论是胡同里的公厕,还是个人院子里的厕所,掏粪工都是免费给掏,但有一条,掏出来的排泄物是不会交给个人,而是由掏粪工带走。 经相关单位晒干后,再分配给附近的农场、公社等。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由于自家院子里种菜,需要肥料,所以张桂芳舍不得那点大粪。 在外挂的协助下,唐植桐一边掏粪坑,一边将那股味道扔到了六十米外的高空,让其随着南风吹向远方…… 这年头是有化肥的,但产量感人,别说唐植桐家,就连公社都不一定能分到。 为了让自家院子的蔬菜生长的更旺盛,唐植桐在掏粪的同时,偷偷的将在工地时收集的草木灰、粪便掺在了里面。 当然了,唐植桐也没有老老实实干,用外挂解决了大部分工作量,并将掏出来的原始肥料堆成了一个谷堆的模样。 最后,唐植桐又和了泥巴,然后将泥均匀的涂抹在堆起来的粪堆上。 在农村干过的都知道,这叫堆肥,糊泥是为了让里面的微生物肆意的去繁衍,把排泄物分解为有机肥,以便于达到肥效长效、缓释的目的。 “干得不错。”张桂芳再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被儿子堆得整整齐齐如同坟头般的大粪堆,夸赞道。 “这活还得是我来干吧?您以后说一声,不用自己动手。”唐植桐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呲着牙说道。 “这不是担心累着你吗,坑里你看了吗,需要重新挖吗?”张桂芳站在茅坑边往里面张望。 “看了,不用,待会我往里撒层土就成。”唐植桐在一旁接茬道。 无论是胡同里的公厕,还是院子里的茅坑,都是采用土渗式的,当使用到一定程度,排泄物里的水份不再往下渗时,就意味着该换地方了。 “一会干完换身衣服,把这身放院子里挂起来晒晒。”张桂芳听唐植桐这么说,也没有坚持,掉头回去忙自己的了,压根没跟儿子提刚才担水发生的事情。 换了身衣服,吃了早饭,唐植桐跟着小王同学一同去了椿树胡同,昨儿小王同学送静莹的时候,叶志娟让小两口今天过去一趟。 “咱妈没说啥事?”路上的时候,唐植桐问道。 “没说,应该也不是啥大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王同学惬意的蹬着自行车,从花市到椿树胡同大概方向是由南往北,有南风吹着,骑起来并没有太费力。 “行吧。”唐植桐心里没底,心里盘算着,若是因为鼓捣的鸣音烧水壶没有外汇市场的话,就再把双向开关拿出来交差。 小孩子的矛盾就如同六月的天,阴的快,晴的也快。 当唐植桐两口子到妇联宿舍时,敬民正跟前阵子吵架的那帮孩子在院子里玩的欢。 “姐夫!”敬民在看到唐植桐和大姐后,跑过来打招呼,前前后后打量了个遍,没发现能吃的东西,脸上就有些失望。 “在这玩吧,别吵架。”唐植桐摸摸小舅子的脑瓜,也不管他作何感想,拉着小王同学往上走。 敬民没有喊“大姐”,再加上那鬼鬼祟祟的眼神,让小王同学很不爽,眉头都皱起来了,若再不拉走,说不准“小小司令员”的面子就掉地上了。 “来了?这次武汉之行感觉怎么样?”叶志娟见女儿、女婿进屋,亲切的问道。 “挺好的,工作之余不仅见到了长江大桥,还逛了逛月湖。”唐植桐乐呵呵的回道。 “那边的粮食供应怎么样?”叶志娟点点头,有侧重点的追问道。 “挺低的,我看当地市局的同志都有水肿的了。”唐植桐一愣,没瞒着,选择了实话实说。 “唉,以前光觉得外地有饥荒,会饿一点,但没想到到这步田地。”叶志娟听完,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叹了口气。 唐植桐没有吭声,都是自己人,在这种事情如果还瞒着就没意思了。 “谢谢你前两天带来的刀鱼,很好吃。这种鱼那边多吗?”叶志娟深呼一口气,道谢的同时脸上又带了一丝笑容。 “这个季节不多,还要再等等才会逆流而上,说不定到那时能缓解一下。”唐植桐想着乘船时跟渔家的聊天内容,回复道。 渔家对长江里的各种鱼如数家珍,明确的告诉了唐植桐刀鱼什么时候多。 当地人称呼长江刀鱼为“江刀”,并言明这种鱼到了季节非常多,一网下去几乎全是江刀,而且在去年以前,江刀根本卖不上价。 虽然江刀的肉质细嫩鲜美,但浑身上下全是刺,加上个头不大,肉也不多,就有了“在刺里找肉”一说。 再好吃、再美味的东西,只要一跟吃起来麻烦搭了边,那就不是食物的首选了。 按照渔家的说法,江刀这玩意以前“贱如泥”,压根没有人觉得这种鱼有多好,但捞上来了,就不能浪费,所以才会有穷人勉为其难的去吃它,即便如此,捞上来的江刀也卖不完,最后只能喂猫。 一切都只是过往,这两年吃的少了,江刀也成了好东西,身价翻了翻的往上涨,但谁又能想到几十年后,江刀能卖到大几千一斤呢? 听了唐植桐的话,叶志娟有那么几秒失神,没有出声。 “妈……”小王同学在旁边喊了一声。 “哦。”叶志娟回过神来,指指沙发:“来,坐下说。” “自打桉子搞的发明创了汇,我就沾了光,职位往上迈了一步……”叶志娟在小夫妻二人坐下后缓缓道来。 “妈,您那资历在台面上摆着呢,跟我可没啥关系。要我说,那些发明是借了您的光,要不是您出面,那些东西还停留在纸面上呢。”唐植桐知道打断叶志娟的话不太礼貌,但任凭丈母娘这么说下去,自己也有些托大。 “你呀,我心里有数。”叶志娟笑笑,接着说道:“春节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有过来拜年的。其实静莹、敬民跟你们走后,过来的更多。” “他们为什么过来,我心里有数,已经赚着外汇的,无非是想再多赚点,还没有赚着外汇的,就想着让我帮着出点主意,做点能创汇的东西。” “前阵子,有个地方上的渔业公司更是直接给妇联送了些带鱼、鲅鱼,话里话外也是奔着外汇去的。” “送鱼当然不符合规矩,李大姐批评了他们,渔业公司接受了批评,但他们也有难处。” “冬天还好些,鱼打上来,哪怕是扔户外也能冻上,然后运往全国各地。天一暖和,就不能这么办了,同时冷库的容量也有限,即便是冷冻过,也无法长途运输,只能在当地处理掉。” “在当地处理也行啊,只要是吃下肚去,就不算浪费。能不能调整下饮食结构,从当地节省出部分粮食,调剂到其他地方?”小王同学试探的问了一句。 “没那么简单,当地的定量已经够低了,如果再把定量往下调,会有民愤的。再说,春天马上就要到了,比起不要钱的野菜、槐花、榆钱,百姓选择鱼的就更少了。”叶志娟摇头,自己闺女有些想当然了,这也难怪,毕竟闺女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什么为难。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唐植桐在一旁问道,叶志娟说了这么多,那找自己来肯定就与这个有关了。 “你去武汉之前,不是拿过来一些五香鱼吗?我带了一些去单位,你们李姨直夸你手艺好。”说到这里,叶志娟脸上带了笑。 “我有些明白了。李姨是想做成罐头?”唐植桐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福灵心至,遂脱口而出。 “对喽,你们李姨就是这个意思。能出口创汇固然是好的,如果国外没有市场,也不算白做,可以储存起来在需要的时候投入市场应急。 虽然投入会有些高,但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们罗叔叔前阵子收到了一封信,唉!”叶志娟话没说完,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一时间非常复杂。 “静莹,你先回屋。”叶志娟把二女儿赶回卧室,心情很沉重,声音也不大:“桉子,你也是编委会的一员,你也有权力知道。 我不瞒着你,但出去别说。 你们罗叔叔收到的那封信里有照片,我和你们罗叔叔老家受灾严重,没吃的,很多人得了肝病,水肿、子宫脱垂,甚至……死亡。” (本章完) 第635章 634做我们能做的 民国之前,官场上的关系大概有门生、同年、同乡、姻亲四种。 民国之后,门生逐渐演变为以学校为单位的群体,但同乡依旧存在。 同乡大概可以理解为大家来自同一个地方,叶志娟和罗清泉就是这种情况。 对于某个地区走出了哪些有名的人物,当地或者所在城市的特定群体都会有那么一本通讯录,上面会记着某某某的年龄、性别、工作单位、职务、通讯方式。 必须是有一定级别或者成就的,才有资格登上这本通讯录,罗清泉和叶志娟明显是在这上面的。 “妈,罗叔叔收到的这封信是怎么收到的?编委会这边,还是直接寄给他的?”虽然叶志娟说作为编委会的一员,有权利知道,但既可以理解为关系人民群众身体健康,也可以理解为寄给编委会的,所以唐植桐首先要明确这个问题。 “寄到编委会,这边转送的。”叶志娟明确道。 得到答案后,唐植桐原本紧绷的心更加紧绷了,眉头皱了起来,搞《赤脚医生手册》的目的是在医疗方面造福广大群众,绝对没有想到会收到这么烫手的一块山芋。 “妈,知道这事的多吗?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编委会角度,甚至妇联的角度,这件事情最好不要掀盖子。”唐植桐斟酌着用词,缓缓的说道。 现在下面什么情况,唐植桐不信上面没有耳闻,否则就不会用“自力更生”的名头推广瓜菜代了。 生活中不缺神通广大的贵妇人,有了“自力更生”的名头,已经有不少单位去下面要地、要人搞小农场了,这一点,唐植桐听方圆说起过。 再者,盖子是那么好掀的吗? 有些人抱着一丝希望想自欺欺人,这时候有吹哨人跳出来,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唉,我明白。”叶志娟艰难地点点头,位置在那摆着,她知道的只会比女婿更多,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因为照片上的情形实在是太惨了,不忍直视。 “妈,军、政是分开的,这种事情不该罗叔叔插手,让他想想去年的会议,想想挂甲屯,想想自家老小,千万别冲动。这封信最好处理干净,编委会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一封信。投递过程中,丢失一两封信还是很正常的。”小王同学曾说过罗清泉是一个严谨的人,所以唐植桐又啰嗦了两句,如果他不听,那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 唐植桐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怂了,这件事牵扯太大,还是以保全家人为重,因为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目前尚不具备改变方向的理论基础。 “我尽力。”叶志娟双眼一闭,脸上尽显疲态。 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到叶志娟的模样,小王同学很心疼,起身去给母亲按着太阳穴。 唐植桐也起身,走到阳台上,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抽一颗烟。 至于这封信是阴谋还是巧合,唐植桐不关心,更不关心寄照片的人会不会找机会把照片扔建国门外那片区域。 人要有自知之明,做自己能做的,唐植桐承认自己怂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天下寒士俱欢颜。 杜甫是个有理想的,苦于房租昂贵,但也只是希望“寒士”欢颜,跟老百姓一毛钱都不搭边,这就是现实,他管得了百姓死活? 唐·吉坷德也是有理想的,一次次扶危济难、一次次朝风车发动进攻,最后还不是一样幡然悔悟、认清现实? 雷布斯说过,如果实在撑不住,其实躺会儿没关系的,躺一躺也不丢人…… 最终,还是要学会与自己和解。 “妈,做鱼罐头需要我做什么?”唐植桐看了会窗外,给自己做好思想建设,又坐回到沙发上。 “你们李姨还在协调,打算看看在那边建罐头厂的可能性。你先把五香鱼的做法写出来,回头给我。我先找罐头厂看看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以后能不能放的住。”叶志娟拍拍大女儿的手,睁开了眼。 “行!我现在就可以写。现在市面上的酒少了,正好酒瓶的这一块产能拿过去生产罐头瓶。”李姨会怎么做,唐植桐没问,在他朴素的认知中,把春夏捕捞上来的鱼做成罐头储存起来,等秋冬投入市场的做法是非常好的。 至于五香鲅鱼、五香带鱼能不能创汇,其实并不重要。 如果能创汇是最好的,关键时期外汇能救命,如果不能创汇,那就国内救急。 这里面可能还会牵扯到成本的问题,但已经都到了救急的程度,成本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唐植桐敲了敲卧室的门,静莹有一会才开门出来,小脸红扑扑的,不敢直视自己姐夫。 “静莹,帮我找些信纸出来。”唐植桐一瞅小姨子的模样,肯定是贴在门上偷听了,遂找个理由把她留在了卧室里。 “好。”静莹低着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并将自己的钢笔放在了信纸上。 看着小姨子摆好钢笔,唐植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自己外套上兜是别着钢笔的,很显眼,小姨子却没注意到。 “静莹,如果你听到了什么,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做梦也不能说出来,知道吗?”唐植桐直视着小姨子,严肃的叮嘱道。 “嗯,知道了,姐夫。”静莹没有狡辩,低着头答应下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肯定能做到。你先出去吧,我写点东西。”唐植桐侧侧身,空出位置,让小姨子出去,自己则着手写菜谱。 这一写,唐植桐事无巨细,什么鱼、切多大、用多少配料、用什么炊具、煮多长时间都一一写明。 不仅如此,唐植桐还写出了精致版和丐版。 精致版是过油、放糖的,丐版则只是干煮,放不放糖也标明了:丰俭由己。 洋洋洒洒一大篇,写了将近两张信纸。 等出来的时候,敬民已经在家。 看唐植桐从卧室出来,敬民立马贴了上来,给大姐告状:“姐夫,前两天你出差,我姐又打我了,你管管你媳妇,别让她老打我行不行?” “咋?你想拉我下水?你是不是没见过你姐打我?我告诉你,你姐老厉害了,昨儿打了我一掌,我都受内伤了。”唐植桐赏了小舅子一个脑瓜崩,夸大道。 从武汉回来,唐植桐听小王同学说了敬民打人家玻璃、凤芝打人的事情,也知道了后续的处罚,不仅敬民挨了一顿揍,凤芝回家后也没逃过张桂芳的巴掌。 “什么叫内伤?”敬民摸着脑袋,暂时将报仇的事情放在一边,好奇的问道。 “内伤啊,就是外表看不出来,伤全在体内,得慢慢养。”唐植桐将菜谱递给叶志娟,随口糊弄小舅子道。 叶志娟看着女婿和儿子互动,笑着接过信纸,没言语。 “切,我一点都看不出你有内伤,生龙活虎的。不敢就直说,还找理由糊弄我。耙耳朵。”敬民撇撇嘴,不屑道。 “对,对,我耙耳朵,希望你以后耳朵能支棱起来,跟你姐玩吧,我去看看做个菜,吃饭。”唐植桐看看时间,已经快到饭点儿了。 “敬民,过来,让我看看你耳朵支棱不支棱。”家里有敬民这么一打岔,凝重的气氛轻松了很多,小王同学抓住机会,朝弟弟招手道。 “我才不!我又不傻,我要跟姐夫学做菜!”敬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耳朵,跑在唐植桐身前,先闪进了厨房。 学做菜是不可能学的,待唐植桐进了厨房,敬民又凑了过去:“姐夫,你不帮我报仇,我不计较,但弹弓能不能还给我?” “嘿!你还跟我计较?我当时怎么说的?打人家玻璃就没收。”厨房里很干净,只有一点酸菜,看样子是小王同学前阵子拿过来的。 “我那不是气不过他们骂凤芝吗?我保证没有下一回了!求求你了,姐夫,你就给我嘛~”敬民举起了拳头,发誓加哀求,就差满地打滚了。 “求我没用,弹弓在你姐那呢。你打了人家玻璃,连我都带着吃挂落,你姐把我说一通。”唐植桐洗洗手,打算炖酸菜。 “那怎么办?”敬民一听这个,眉头就皱了起来,从大姐那里扣弹弓?他不敢啊! “试试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跟你姐谈谈条件,看看能不能用干家务给换。行了,出去吧,我看你也不像学做菜的样。”唐植桐挥手赶人。 唐植桐不知道姐弟俩达成了什么共识,只看到吃完饭后敬民主动收拾餐桌,而且一脸乐意。 回去的路上,小王同学并没有将《一分钱》的稿费取出来,因为没带汇款单。 到家后,张桂芳和凤珍正在翻地,凤芝则在一旁拿逗猫棒跟贝贝玩。 “妈,我来吧。”唐植桐停好自行车,将身上的零碎交给小王同学,走上前接过镢头。 “没多少了,你再累一身汗。”张桂芳停下,擦了一把汗,说道。 “没事,出汗正好洗洗澡。咱家已经有日子没洗澡了,正好趁今儿天好,烧水洗个澡。”唐植桐不容分说,把镢头拿了过来,捎带着吩咐凤珍道:“凤珍,去把火炉子端出来点上,烧水。” 一听说洗澡,凤芝也来了精神,将逗猫棒扔在一旁,屁颠屁颠的帮姐姐抱柈子。 冬天北方人洗澡频率低,不光是因为冷的缘故,还因为眼下生活水平不高,皮肤不分泌油脂,若洗的勤了,皮肤不光容易干,还容易痒。 重活当然要家里的老爷们来做。 按农时来讲,再等些日子翻土也行。 这两天天暖和,护城河里的冰都化了,土也解了冻,现在翻土的话,等夜里气温再降下来,正好将土层深处的虫卵给冻死一批,能有效的防止春耕后的病虫害。 信的事情让唐植桐今天心里很沉闷,这会正好借着翻土发泄一下,所以也没有收着力度,等将院子里的土都翻完后,手掌成功的磨出了水泡。 “我帮你挑了吧。”小王同学看到后,心疼的不得了。 “行,我先洗把手。”唐植桐呲着牙答道。 家里没有红药水、紫药水,偶尔身上有点小擦伤的时候,白酒就派上了用场。 医学上来说,75%的酒精是杀灭病菌的最佳比例,但老百姓不讲究这个,40多度能用、50多度的也可以,主打一个有啥用啥。 只要用白酒擦了,也就放心了,更神奇的是一般不会发炎,不知道是因为白酒消毒起了作用,还是人体自愈能力强悍。 体验过白酒消毒的同学都知道那种滋味,不亚于往伤口上撒盐,而且疼痛感上来的非常快。 唐植桐咬着牙,以笑面对。 适度的疼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不仅提醒人还活着,也能转移注意力。 晚饭是张桂芳做的,一盘炖白菜,一盘香椿咸菜,小王同学单独一小碗泡菜。 地窖里的菜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白菜也不能跟以前似的整颗炖,只能半颗半颗来,好拖延到春菜下来。 吃完饭洗澡,洗澡依旧是一家人轮流着来,小两口排在最后。 等唐植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小王同学正裹着干发帽在往钢笔里捏墨,旁边放着唐植桐上学时带的笔袋。 “不用这么麻烦,学校里有墨,没了在那边换墨就行。”唐植桐一看就知道小王同学在为自己开学忙活。 “做好准备嘛,在家还有抹布能擦擦笔头,在学校又没有,你毛毛糙糙的容易粘一手墨。”小王同学不为所动。 “这阵子辛苦你了。”唐植桐没有再争辩,坐在一旁,有些感慨。 家有贤妻,不遭横祸。 自己出差这阵子,小王同学没少出力,就连凤芝都跟自己报喜说她去了广播电台如何如何,这在她们小学还是头一份,倍有面儿。 小王同学抬起头,给了唐植桐一个甜蜜的笑容。 收拾好文具,唐植桐细心地给小王同学擦头发,趁着小王同学不注意,开挂把水分弄干了个八九成,挂这玩意可比吹风机好用多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晚上休息的时候,小王同学心里有事,一时没睡着。 “还在想信的事?” “看你和咱妈难受,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小王同学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将丈夫紧紧抱住。 “出现如今的局面,跟你我关系都不大。我们都是时代的一粒沙,只能做我们能做的。”唐植桐拍拍小王同学的后背,顿了顿,随后补充道:“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做我们能做的。我觉得目前这样就很好。” (本章完) 第636章 635幸福感来自对比 不患贫而患不均,最让人受伤的不是贫穷,而是对比带来的伤害。 2月15日,唐植桐来到北邮,首先感受到的是青春的活力。 虽然对于一些饭量大的学生来说,三十四斤、三十斤的定量不太够吃,但也比外地好太多。 唐植桐武汉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身为四九城居民的幸福感,供应稳定且有保障。 唐植桐回了趟宿舍,得亏还有没走的,否则都不知道今儿在哪上课。 “唐老师,周老师不是说你出差了吗?”路坚和窦永昌还没出门,看到唐植桐后有些意外。 “两位老哥过年好!”唐植桐先是朝两位拱拱手拜了个晚年,才解释道:“出差进展顺利,所以赶在开学前回来了,没再专门跟周老师说一声。” “过年好,过年好,家里都好吧?”在唐植桐问好后,路坚的问候也跟上了。 “挺好的,哈哈哈。要不咱去上课?”唐植桐将饭盒蹲在了暖气片上,看了一下手表,已经马上到上课的点儿了,自己新学期的课程表,只能盲猜。 “今天上午前两节是自习,咱们先去教室?”路坚掏出烟来散给唐植桐。 “谢谢舍长,我戒烟了。”唐植桐笑着摆摆手,拒绝了。 “好好地,怎么戒烟了?”窦永昌接过路坚的散烟,问道。 “嗐,穷闹的呗,按一天消费一毛钱的烟算,一个月也有三块钱。这要是去外面买粮票,能买三斤呢。”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唐植桐说话也放得开,但也没说实话,这年景,凡是牵扯到钱的,都往吃的上面扯,总不会错。 “还是唐老师会过日子,实不相瞒,我们俩刚才还商量着往后抽叶子烟呢,没想到唐老师更有魄力。”路坚在一旁划根火柴,点上自己和窦永昌的烟,笑呵呵的说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这天天回家,家里有人看着,想抽叶子烟也没机会。”唐植桐哈哈一笑,拉开宿舍的门,抽叶子烟在四九城也叫“卷大炮”。 从烟上省出点口粮来的不在少数,所以有不少低收入群体会将卷烟改为抽烟叶,但纸张供应缩减,这时候家里孩子用完的作业本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作业本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有些人把目光转向了报纸,一份报纸可以抽好几天。 这也就是还没起风,若是起了风,就得悠着点用报纸了。 等来到有线系593班的3216固定教室,在唐植桐桌子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下学期课本。 “这是哪位好心人帮忙给我搬过来的?我得好好谢谢他。”看到课本,唐植桐有年头没经历过大学了,这才想来大学的开学跟小学初高中不太一样。 小学初高中开学的当天大多是发课本、本子,嬉嬉闹闹一上午,下午再上课。 大学的开学是正式上课,至于课本、本子啥的,都是开学前两天发。 同学们天南海北的,由于交通不便的缘故,回家的学生也不可能跟唐植桐似的卡着点进教室,人家大多数都是提前回校园。 唐植桐的声音引来了不少同学回头。 看到唐植桐,大家都挺和善,笑容灿烂,虽然春节已经过去了半个来月,但春节前夕的那顿饺子还让他们记忆犹新。 唐植桐笑着跟同学们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毕竟大家都挺安静的学习,这时候不太适合喧哗。 “嗐,都是一个班的同学,顺手就给搬过来了。再说了,唐老师不是出差了嘛。”罗志平还是坐在教室的后面,一番话给了唐植桐答案,就差说这是自己干的了。 “谢谢班长。谁让咱们是委培呢,单位让出差,也不能拒绝不是?”唐植桐坐下后,留出今天上课需要用的课本,将剩下的罗列整齐塞进桌洞。 上学期走的着急,忘记这一茬了,上学期的课本还在桌洞里,回头得带回家。 “嘿,唐老师,厉害了,部里直接跟市局要人,武汉怎么样?”罗志平不太像个学习的,转过头来小声跟唐植桐聊着天。 其他几个委培生一听这茬,也来了精神,眼神就聚焦在了唐植桐身上。 “长江大桥挺雄伟的,那桥宽的,都并行好几辆坦克……”唐植桐避重就轻,小声跟几人聊着武汉的见闻。 “唐老师,你出差部里点的将?”方庆亮没有被唐植桐带偏,在听完唐植桐讲述的自然、人文景观后,问道。 “去年的时候,我参与过一阵子邮编的推广嘛。 这次出差有好几个小组,可能上面觉得人手不够吧,抽我过去干活呢。 不光天天跟着去投递,还要给群众宣讲邮编知识,张贴通知、写邮编啥的,回到支局整理信件,晚上不是开会就是写调查报告。 一天天累的,我都不想参与第二次。”唐植桐知道这帮人想听什么,就把难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不过是笑着说的,至于他们信不信嘛,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之所以笑着说,是因为这样不算牢骚。 “那也有够有面了。部里后期还有去晋省的安排吗?过去我招待你。”路坚真心实意的说道。 “嘿,估计没有。这次只有邮编推广不好的地方才安排了人手过去。最好没有人去你们那。”唐植桐谈笑间就把信息透露了出去。 这不是胡说,因为郝仁当初给他看笔记本的时候,上面就没有津门、晋省,豫省倒是有,不过唐植桐没选。 武汉都已经有职工浮肿了,那豫省的工作得多难开展?唐植桐不愿去想。 作为委培生,大家对学习看的没那么重,在其他同学认真学习的时候,这几个人还出去抽了两根。 路坚拉着唐植桐走在最后面,说了一声面袋子的事情,已经放在宿舍唐植桐的壁橱中了。 “嗐,没事,舍长留着自己就行,大老远的还再拿回来。”唐植桐没当回事,面袋子自己还有好几条。 “那不成,本来就已经很麻烦唐老师了。”路坚摇头,说的很真诚。 “成,那我也不跟舍长客气了,回头带回去。”说到面袋子,唐植桐想起一件事来,问道:“舍长,你们这次回来,定量该迁回来了吧?我记得证明上只让当地供应到2月14日。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去一趟后勤。” “不用了,周老师已经给办了。”路坚一把拉住要往后勤去的唐植桐,说道。 “嗐,这事闹的,忘了一干净。”唐植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头一回当这个年代的生活委员,确实有些细节方面还做的不到位,也得亏之前给周老师写了一封信,否则这几位回家的同学今儿就没饭票吃饭了。 “工作忙嘛,难免。”路坚替唐植桐开脱道,心里反而更加认可唐植桐的为人了,不仅要忙工作,还要兼顾班级里同学们的吃喝,嗯,回来以后,他就听说了春节前吃水饺一事。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大家信任我,我就得把生活委员干好。得引以为戒,下回不能这么马虎了。”唐植桐不那么深刻的做了自我检讨,这年头可太流行这个了,有问题先从自己身上找,外部原因反倒成了其次……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也没啥青菜,咸菜条、豆腐乳而已,甚至比不上某些返校同学从家里带来的丰盛。 史怀安从家里带的蒜蓉辣酱,用生理盐水瓶子装的。 “来,唐老师,尝尝我们家乡的特产。”史怀安非常热情,拿着瓶子往唐植桐饭盒里就要倒。 “吆,这可是好东西,一点点就行。倒饭盒里浪费,来,这窝头眼里。”唐植桐看到瓶子里夹杂着辣椒种子的暗红色酱汁,一眼就认出来了。 “要不说还得是唐老师,有见识,知道这是什么。”一听唐植桐的话,史怀安就夸上了。 “嘿,不敢当,以前在工地的时候,食堂师傅给做过,蒜蓉辣酱,是这么叫吧?”唐植桐用窝头接了一点,也不白吃,把自己饭盒往中间一推:“来,都尝尝,还是去年的香椿咸菜。” “对,就是蒜蓉辣酱。去年想着四九城生活好,就没往这带。”史怀安一同给其他舍友又分了一些。 “行了,老史。我们都吃过了,留着吧,等到春天下来菜还早呢。”窦永昌在旁边谦让了一下,他们那边生活条件更差一些,所以他和路坚这次回来都没有带吃的过来,除了醋。 “吃吧,吃吧,我这还有一瓶呢。开瓶后放不住,先逮住老史的吃,吃完再开我那瓶,咱争取能撑到春菜下来。”方庆亮在一旁接茬道。 “那我也贡献一把,回头给大家拌点小咸菜。”唐植桐在旁乐呵呵的说道。 眼下四九城青菜供应非常有限,但老百姓可以凭借菜票购买到咸菜,就唐家来说,普通的咸菜疙瘩是不缺的,每年张桂芳都会腌上大半缸。 由于院子里有所产出,每年的咸菜都吃不完,足够拿出来分一些的。 想到咸菜,唐植桐想起了去东北林场时,大伯、小姑给装上的大酱,得记小本本上,到时候拿出来泡上一块。 “那敢情好,实不相瞒,在学校里尝了唐老师拌的咸菜,我回去还凶了一顿婆娘,那是做的啥?比唐老师做的差远了。”窦永昌拿过自己的醋瓶子,朝大伙让让:“来,有没有想喝一点的?” “算了,还是你和舍长喝吧,我们都享不了这个福气。”其他人连连摇头。 窦永昌和路坚也不客气,直接将醋倒进了搪瓷缸里,一口饭、一口咸菜、一口醋,看那表情,美滋滋的,非常享受。 饭不怎么样,依旧是双蒸、增量,不过看样子比春节前要干燥一点,也许是有人提建议了?也有可能是没有菜的补偿。 菜也很一般,但大家伙谈兴浓,吃的也香。 唐家没有吃双蒸饭,自带的干粮是整个宿舍里最结实的,不过唐植桐心里有数,没有多带,往常都是两个窝头,这次只带了一个半。 反正下午下课就往回走,中午欠着点也不要紧,无论是路上,还是回家都能找补回来。 下午下课后,唐植桐没有去押运处,而是直奔北图,去找小王同学。 前天下班前,唐植桐跟马薇交代好了,自己会根据课程安排,不定期的过去,如果真有急事就打男生三舍的电话。 有了武汉两次被抢的经历,唐植桐打算这阵子尽可能的接送小王同学和两个妹妹。 北图明显比前阵子冷清,院子里的停车处,自行车少了很多。 唐植桐推开小王同学办公室的门时,她正在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什么书?这么入迷?”唐植桐随手把门关上,姜烨不在,听小王同学说,她已经快临盆了,假期都请好了。 “喏。”小王同学抬头,给了唐植桐一个甜蜜的笑容,把书往上一抬。 “嚯,故事书,好看吗?”唐植桐搭眼一扫,伊索寓言,周启明译。 周启明,原名周櫆寿,又名周奎绶,后改名周作人,别名、笔名挺多,是鲁迅的弟弟。 “一些小动物的故事,挺好看的,我觉得可以给弟弟妹妹们看看。”小王同学合上书,起身给丈夫倒水。 “当本课外书看看挺好的。”唐植桐小时候是看过伊索寓言的,那时候看不了那么深,只是觉得里面的动物都挺有特点,比如狐狸代表着狡诈。 里面的《龟兔赛跑》、《乌鸦和狐狸》、《狐狸和葡萄》都是小朋友耳熟能详的故事,在历年的语文课本中都有一席之地,不过这年头的语文教材里面是没有的,眼下的语文课文都比较正统。 对于成人来说,把伊索寓言里面的动物换成人会更有意思,不知道当时将动物拟人化是不是因为“平台不让播”的缘故。 有人说伊索寓言是身为奴隶主的伊索写给他的奴隶的,这样他奴隶在听完故事后,心里会舒服一点。 对于这种说法,唐植桐暂时持怀疑态度,那时候有几个识字的奴隶? 奴隶主会这么好心给奴隶写一本书? 然而那都是千年以前的事,考究起来难度大,不过从百年前的棉花庄园能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没有哪个奴隶主会给采棉花的工具写书、讲故事,不听话就一顿皮鞭伺候,一顿不行就再来一顿,总有打服的那一天。 (本章完) 第637章 636停电 《伊索寓言》是小王同学借出来的,听唐植桐说可以给弟弟妹妹们看,临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塞到了包里。 由于要接两个妹妹的缘故,小王同学提前了那么一丝丝下班。 “这是你的课本吗?就这么放在后面,不怕被偷啊?”看到唐植桐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课本,小王同学问道。 “我对你们单位还是很放心的,再说,我进门的时候托卫门给看留意了。”唐植桐不抽烟了,囤的那些烟也没有出手的打算,正好利用小恩小惠来办事,效果还是不错的。 不排除有人利用手里权力尽最大能力为难别人,但更多的其实想要点尊重,这种尊重的表达方式有很多,见面点头问好、散烟都行,不过后者效果更好。 路过门口的时候,唐植桐没忘记跟门卫打了声招呼。 “你这都跟自家单位似的了,比我都熟。”看到门卫笑着回应,出了门,小王同学打趣道。 “哈哈哈,你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同志,人家想跟你熟也不敢套近乎啊?”唐植桐等小王同学先行,自己随后,上自行车护在小王同学的左侧。 听到丈夫夸自己,小王同学轻哼了一声,带有些许傲娇。 唐植桐笑笑,尽管还没到春天,但这两天天气回暖,风已不再刺骨,手上的棉闷子也已褪去,若是再这么热下去,再过十来天就能出去春游了。 “广播电台那边来电话了,说明天再过去试试,也不知道凤芝能不能选上。”小王同学的大长腿蹬着自行车,一点都不费力,撩了一下被风吹到脸前的碎发,说道。 “尽力而为,能选上就唱,选不上也没啥。”唐植桐对这个看的很淡,本来也没打算让凤芝朝文艺方向发展,若是当时自己在家,说不定都不让凤芝去,不过既然小王同学都带着妹妹过去走了两遭,这次就权当给妹妹历练了。 “你说的轻巧,到时候凤芝哭鼻子怎么办?”小王同学白了丈夫一眼。 “好说,给她做个糖葫芦,或者崩个栗子,有好吃的她就顾不得了。”唐植桐乐呵呵的给出了应对的办法。 “哪有这么糊弄自己妹妹的。”小王同学略有不满,随即又问道:“我发现你好像对凤芝唱咱俩写的歌不太热衷,为什么?” “有那么明显吗?”小王同学的话让唐植桐一愣。 “不明显,但你就是给我这种感觉。”小王同学摇摇头。 “哈哈哈,怪不得咱俩能成为两口子,这个你都能感觉出来。确实有点排斥吧,我不太想让凤芝年纪小小的就接触那个圈子,有点乱。”解放才十年,唐植桐本以为现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干净的,直到上次送凤珍、静莹去音乐学院听了个八卦。 “哼,偏见。哪都有好人,哪也都有坏人,不能一棍子打倒一片人吧?我是学舞蹈的,也算是文艺圈的一份子呢。”小王同学对丈夫的这种看法略有不满。 “哈哈,你不一样,你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不许你把自己跟那些妖艳贱货放一起对比,那是对你的贬低。”眼下夸人是白莲花是褒奖,再下去几十年说人白莲花铁定挨骂,闹不好还得挨揍,既然是好词,唐植桐就装作严肃的小小的批评了一下小王同学。 两人结婚也差不多一年了,白天聊天都很正常,晚上蜜里调油结束,免不了再腻歪一会,也是这个时间段,唐植桐了解了小王同学很多过往。 舞蹈学院并不是铁板一块,里面的人际关系一点都不比外面简单。 谁领舞、谁跟谁搭档、谁跟谁是好朋友、谁对谁有意思、谁看谁看不顺眼等等。 舞蹈学院又是个女多男少的地方,正值青春期的男男女女,虽然不敢明面上争风吃醋,但私底下的较量、指桑骂槐一点都不少。 由于小王同学面容姣好、身形突出,少不得成为几个男生注意的焦点,一帮姑娘私底下给她起了个“有容”的外号。 这年头的这种外号,杀伤力杠杠的,小王同学私下哭了好几场,不愿扎根舞蹈行业跟这个是分不开的。 小王同学没有跟叶志娟提过这些事情,都是结婚后说给唐植桐听的,唐植桐看着心疼,少不得好好安慰几番…… 四九实验中学离北图不远,两人来到二龙路,外面胡同口停着一溜小车,都是接学生放学的。 来接人的肯定不是学生父母,而是学生父母的司机。 按照时间来说,现在能读初中的女生,出生时间是在解放前,再等几年,进城后休妻再娶所生育的子女也到了读初中的年纪,那时候学校外面的小车会更多。 起风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看着那一溜小车,唐植桐心里那点因为明哲保身而不愿揭盖子的愧疚感就更淡了,与他们相比,自己算个啥? 有些人善于解决问题,但更善于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唐植桐有家有口的,不想做被解决的那一个。 接上两个妹妹,小两口一前一后,犹如押运一般,先把静莹送到妇联宿舍的大门口,才带着凤珍折返回家。 面袋子已经扔空间里了,毕竟家里不知道这回事。 回到家,唐植桐先把上学期的课本放回厢房。 等回正屋打算做饭的时候,屋里就传来《一分钱》的歌声。 姑嫂俩,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唐植桐还是乐见其成的。 为了照顾凤芝的嗓子,小王同学并没有让凤芝练习太长时间。 吃过晚饭,唐植桐从咸菜缸里掏出来好几个咸菜疙瘩,把外面那层盐碱洗掉,就在案板上“哆哆”切起丝来。 这要是放往常,咸菜丝得放盆里过遍水,去去盐份,但现在嘛,可以省略这一步。 咸点好,咸点下饭。 唐植桐切了大半盆咸菜丝,然后将家里的一瓶醋全倒了进去,装作倒香油的时候,又往里掺了点醋和料油,用筷子搅拌几下,盖上了盖帘。 腌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就成了酸咸可口的下饭菜。 “明儿给咱妈带点过去,这阵子够呛能来青菜,先把这几天给凑合过去。”唐植桐收拾一下桌子上的厨具,跟小王同学说道。 “行。”小王同学正监督凤芝写作业,旁边放着她从北图借回来的《伊索寓言》。 干完活,唐植桐就有点无聊,这要是在戒烟前,来上一颗,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心理上会有极大的满足。 没有烟,唐植桐就想着重温一下儿时的经典,拿起了《伊索寓言》,打算消磨一下时间。 还没看两页呢,屋里的灯灭了。 “得,停电了。”唐植桐只能把书放下,从兜里掏出火柴来划上一根,作为临时照明,点上煤油灯。 “这两天怎么老停电?”张桂芳放下手里未做完的布鞋,借着唐植桐划着火柴的光,起身将电灯的拉合给拉上。 “要么是线路故障,要么是电力短缺,谁知道呢。”唐植桐在火柴快烧到手的最后一刻,将煤油灯点亮,这要换成蜡烛,肯定得再换一根火柴,蜡可没有煤油容易点燃。 “停电也不通知一声,烧了灯泡又得花钱买。”听了儿子的解释,张桂芳嘟囔道。 唐植桐嘿嘿一笑,知道老妈拉上拉合是因为心疼灯泡,也不知道从哪传来的话,说灯泡经不起突然来电、停电,这样容易烧灯泡。 具体是不是真的,唐植桐也搞不清楚,反正这种说法会一直流传下去。 “你都戒烟了,怎么还随身带着火柴?”煤油灯亮了以后,小王同学将灯罩盖上,把亮度调高,问道。 “我不抽但是别人抽啊,总免不了给人点烟。”唐植桐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尽管自己戒烟了,但火柴和香烟却是社交的必备品,这都是为人处世的小技巧。 唐植桐明白小王同学为什么在意一根火柴,因为火柴也限购了,能省一点算一点,省的到时候家里没火柴用。 唐植桐觉得越是限购,越得随身装着火柴和香烟。 按照朴素的道理来讲,吃都吃不饱了,把烟戒掉,省下钱买粮似乎更划算,但事实却是另一个极端,盒装的香烟少了,市场上会出现烟叶。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香烟能缓解压力吧,比如路坚他们,宁愿降低抽烟档次,也不愿戒烟,不是不知道戒烟能省钱,而是压力大,毕竟他们不跟唐植桐似的,有空间外挂。 也就是这年头的烟草还没有严格管控起来,等管的严了,一到年底,香烟就开始缺货,越是经济不景气的年份,低价烟缺货越厉害。 点着煤油灯后,小王同学和唐植桐起身给凤芝让了个座,让凤珍、凤芝相邻而坐,唐植桐没打算再把书拿起来,煤油灯火焰再大,亮度也是有限的,书本得铺在桌子上才能看得清,伸长着脖子看,有点累。 整个家里没受停电影响的大概只有贝贝了,老老实实趴在炉子边的马扎上,眼睛炯炯有神,发着瘆人的绿光,瞪谁谁瘆得慌。 如果有人大晚上的在户外碰到一群野猫,老提神了,不仅提神,还能激发自身潜能,刺激人一展嘹亮歌喉的那种。 “副食品店今天卖伊拉克枣了,我知道的晚,没买上。”张桂芳还想再纳鞋底,但拿在手上试了试,看不清楚,只能作罢。 “没买上就没买上,咱家也不缺这口。”唐植桐对伊拉克枣不太热衷,上回丈母娘给的还有一些,张桂芳一直压着,没太舍得给孩子们吃。 “那可不行,伊拉克枣卖的便宜,比糖合适多了。明儿我再去看看。”张桂芳不死心,这都是能顶饿的东西,不买就相当于亏了。 “也行,副食品店既然卖,肯定是卡着人头供应,不愁买不到,无非是早一天、晚一点的事。”唐植桐毫无立场的投了赞成票。 去年年底,市面上副食品少的时候,就投放过一次伊拉克枣,眼下青黄不接,再投放一批也能理解。 这就是身在四九城的好处,哪怕只是最底层的老百姓,也有人替他们殚精竭虑的考虑热量供应问题。 “妈,明天一早就得带着凤芝一块出门,来不及替她请假,学校那边要不要跟老师说一声?”小王同学不怎么操心家里的副食品问题,看着小姑子写作业,想起了请假这一茬。 “凤芝,明天你有信心吗?”唐植桐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话。 “有……吧。”凤芝听哥哥问自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哥哥、嫂子,底气不是很足。 “那就不用请假了,回头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吧。说去广播电台选拔,省的最后没选上,凤芝脸上再挂不住。”唐植桐一瞅妹妹的样子,当即说道。 “我肯定能选上!”一听哥哥说自己选不上,凤芝不乐意了,气鼓鼓的说道。 “好,保持这个状态,自信一点,我们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比赛在即,唐植桐肯定是不能打击妹妹的,不过他心里不看好凤芝。 选拔的场面,唐植桐听小王同学说过,其他孩子都是些有特长、有经验、与广播电台有合作基础的,自家是真真正正的草根,拿什么跟他们比? 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这首歌的作词、作曲了吧? “行了,停电了,你们也早些休息,甭跟她磨牙。”张桂芳在一旁可不惯着闺女,作为妹妹,怎么跟哥哥嫂子说话呢? “好嘞,你们也早些休息。书放着,写完作业有时间再看,小心别给弄脏了。”唐植桐乐呵呵的站起来,带着小王同学回厢房。 厢房用的是蜡烛,不过家里没有烛台,只是找了个空酒瓶当底,凑合着用。 蜡烛长的时候,可以在桌面上滴上几滴蜡,直接按在桌子上,但总有烧短的那一刻,那时将会对桌面造成不可逆的损坏,所以蜡烛下面最好有个托。 唐植桐小时候,家里就是用酒瓶给蜡烛做底,蜡烛底部缠上两遭纸,然后塞酒瓶口里。 随着蜡烛的燃烧,蜡油会顺着蜡烛往下淌,遇冷凝结在酒瓶上。 每隔一段时间,唐植桐就会将酒瓶上的蜡油扣下来,扔在炉膛里会发出明亮的火焰,然后招来母亲的一顿数落,嫌不会过日子,要留着蜡生炉子云云。 “你说咱们要不要买个烛台?”唐植桐看着很凑合的烛台,跟这套家具很不协调,咨询小王同学意见。 (本章完) 第638章 637凤芝“中举” “用酒瓶就挺好,干嘛买烛台?有那个钱还不如给你做身衣服,你现在能穿出去的只有工作服。”小王同学不同意唐植桐浪费钱的建议,一门心思的只想给丈夫做身体面衣服。 “衣服就算了,今年布票也没发多少,咱不是马上要孩子嘛,得留着给孩子买尿布。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换得勤,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得用不少布票呢。”唐植桐同样不同意小王同学浪费钱的建议。 “最多买点尿布,衣服就算了,到时候用旧衣服改改就是了,反正孩子也不懂。” “嘿,你还真是亲妈。那也不做,咱日子过的红火,不少邻居眼红呢,整天酸话一大堆,再穿着光鲜亮丽的,还不得让他们嫉妒死?照我说,衣服上再有几块补丁才好呢,要不你在我衣服的衣肘、袖口、膝盖都打上补丁得了。”唐植桐是真心不打算做衣服,今年布票少,明年、后年、大后年会更少,到时候无论什么岗位,除了对接国外的工作人员,其他人人均身上最少得八块补丁。 今年布票少了,很多百姓并没有太多怨言,钱就那么点儿,得首先顾着吃,就是有布票也有不少人不去买布。 旧衣服缝缝补补能再穿一季,肚子饿上两天就受不了。 “好好地衣服打什么补丁?想穿的久也不用这样呀。行了,不做就不做,到时候别后悔。”小王同学以为丈夫在闹着玩,也没当真。 唐植桐笑笑,自己当然不会后悔。 作为一个年轻躯壳里装着老灵魂的新青年,唐植桐并不在乎面子,过日子嘛,里子比面子重要,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穷才好呢。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没人来打扰自己的日子,那才叫一个舒心。 停了电,本就枯燥的夜生活就更显单调了,小两口烫烫脚,吹灯上床。 小王同学是个有文采的,给丈夫上了一节语文课:京中有善口技者…… 2月16日,星期二,南风依旧。 吃过早饭,唐植桐收拾上咸菜,作为保镖,跟在小王同学和凤珍的后面,骑向椿树胡同。 凤芝知道今天是决定能否选拔上的关键日子,有些紧张,没有了往日的雀跃,这次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椿树胡同,唐植桐先上楼把咸菜放下,又带着小姨子下楼。 一行人到了民族饭店就兵分两路,小王同学载着凤芝去广播电台,唐植桐护送两个妹妹去学校。 广播电台在复兴门外真武庙,央广、北广都在那,离着顾勇家不远,都在同一条南北街上。 民族饭店有十层那么高,是去年的献礼的十大建筑之一,放眼下是排得上号的气派建筑。 眼下的民族饭店通宵营业,大门不关,“第一诈骗案”就是发生在这里,案发后,饭店加强了安保,晚上11点准时关门。 还因关门早闹过误会,把某大佬拦在了外面,直到保安人员看到门外“G”字开头的小车牌才把门打开。 在这种单位做保安,谁的车牌是多少,那必须是要牢记在心的。 来到学校后,唐植桐收到了罗志平转交的两封信。 一封是武汉那边寄过来的,打开一瞅,是自己在长江大桥旁拍的照片。 即便是日子再难,人家也没有诓骗唐植桐,是真的拍了照、洗了照片寄过来,这要是放在一切往钱看的年代,保不准就有人收了钱、记下地址后假装拍照,压根就不会去洗,更不会给人寄。 反正通信不便、追查成本高,谁还能专门再跑回去报案抓人不成? 这一行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发家致富之捷径!正应验了那句“没良心可就赚的更多了”。 另一封信是四九城公安口寄过来的,武爱军同学写的。 信里告诉唐植桐,自个已经如愿调动到了刑侦口,并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民警。 对于唐植桐的帮助,武爱军那是相当感激,直言让唐植桐出差回来给自己回一封信,自己上门再去坐坐。 看完武爱军的回信,唐植桐笑了,这小子还跟自己玩事后感谢这一套。 虽然唐植桐不需要,但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课间,唐植桐给武爱军回了一封信,言明两家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约武爱军等春暖花开再一块聚聚云云。 之所以把时间拖后一些,是因为到时候市面上的菜会多一点,到时候好安排。 与此同时,有电台的工作人员找到小王同学:“王静文同志,你好。我是杨琳。” “杨编辑好。”小王同学对杨琳有印象,这几次的小歌手选拔评委中都有这一位,广播电台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是称呼她杨编辑,而且态度很恭谨。 “《一分钱》是首非常好的歌曲,积极向上、朗朗上口,肯定会受到广大人民群众喜欢。创作起来难度不小吧?”杨琳上来先把《一分钱》夸成了一朵花。 “还行吧,春节的时候,我爱人看电影《今天我休息》来了灵感,回去以后,我们俩就合作写了出来。”自己参与写的歌被认可,小王同学很高兴,但功劳嘛,大部分都放到了唐植桐头上。 “哎呀,你们真是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羡慕煞旁人啊。”杨琳先是一通夸,然后话音未落,话头就转了:“近期你们还没有创作安排?我能代表广播电台向你们约稿吗?” “我俩都是业余的,没有什么创作安排,不过我爱人倒是说可以考虑再创作,具体的我要回去再跟他沟通一下,要不回头给您回话?”小王同学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但话头是留下的,而且是希望比较大的那种。 “好,好,谢谢你们。现在人民群众对精神食粮求知若渴,我们非常期待你们的新作。”杨琳听到小王同学的回复后喜逐颜开。 “杨编辑客气,您对歌曲类型有要求吗?”小王同学对这一行不是那么熟悉,但好歹知道一些,歌曲跟拍摄、画画差不多,创作前都得有个主题。 “最好是振奋人心,听了能使人充满干劲。”杨琳结合自身工作给了个方向,不管外面什么情况,目前电台的宣传重点依旧是大迈步。 “好。我记下了。”小王同学点头应下,打算回去跟唐植桐说一声。 杨琳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尽管与小王同学没啥交情,但最终《一分钱》小歌手的资格还是给到了凤芝。 其他参加选拔的小选手中不乏关系户,但关系户里可没有人能给广播电台提供歌曲啊! 杨琳盘算的很清楚,这次《一分钱》给了词曲作者的关系户,下次总不能还给词曲作者的关系户吧?即便约歌不成,自己这边也没啥损失,因为凤芝本身的嗓音、节奏感都还可以,处于可选可不选的存在。 既然凤芝获得了《一分钱》的演唱资格,那就得接着录歌,姑嫂俩中午都没回去,直接在广播电台的食堂用的餐。 小王同学自带了窝头、咸菜,凤芝则是拿着电视台发的条子,吃上了“国家饭”。 “嫂子,要在这唱几天呀?”凤芝还是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很平凡的白米饭吃着也格外香甜,一边吃,眼睛一边滴溜溜的转。 “你还想天天吃电台的食堂啊?下午用心点,争取一遍过。”姑嫂相处时间长了,小王同学大概能摸准凤芝的脉,直接断了她那不良的念想。 “嘿嘿,好。”凤芝倒没有很稀罕这边的饭菜,只是想着回学校可以跟同学显摆自己吃了几天广播电台的饭。 本一书一最一新一章一节 她甚至连怎么显摆都想好了:就是那个播《小喇叭》的电台,我见到主持人了,可和气了,还跟我说话呢;食堂吃的白米饭,干干的,有点噎得慌…… 尽管小王同学让凤芝一遍过,但凤芝下午配合演奏老师排练了好几遍,最后一遍才录。 等姑嫂俩出了广播电台的大门,已经是快下班的时间。 “嗓子累不累?”待凤芝在后面坐好,小王同学遛了几下车,大长腿从自行车前梁轻而易举的跨过。 “不累!”凤芝今儿可高兴了,她见识有限,本来以为从好多小朋友中间选一个唱的好的,给发个奖状什么的呢,没想到唱完后会通过《小喇叭》广播给全国的小朋友们听。 全国的小朋友们啊,凤芝都不敢想那得有多少小朋友,自己连四九城都没出去过,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哥哥嫂子带去的动物园…… 回家的路上,小王同学路过邮局的时候,把八块钱的稿费取了出来,这回记得带汇款单了,本来想着中午送凤芝回家,下午去上班的路上取来着,没想到一番“交易”下来,凤芝选上了! 到家后,张桂芳在听完闺女的报喜后,激动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儿子、闺女都出息了! 虽然眼泪没出来,但总得出点血,张桂芳破天荒的拿出来六个鸡蛋,剥了五六颗小葱,打算今晚做个大葱炒鸡蛋! 唐植桐下了课先去了一趟北图,在停车处没看到小王同学的自行车,就果断的去了二龙路。 把静莹送下后,才带着凤珍回了家。 凤芝将好消息又说了一遍,非常骄傲的告诉了哥哥、姐姐。 “成,不错,没想到这下还省下山楂、栗子了。”唐植桐听完奖励了凤芝一个摸头杀,然后笑着跟小王同学说道。 “哥,什么山楂栗子?我要吃!”凤芝不明缘由,但并不妨碍她想吃栗子。 “吃吃吃,你今天你都吃了两块伊拉克枣了,不许吃了。一会吃饭。”张桂芳在一旁不乐意了,虽说给自己争了脸,但孩子不能仗着这个蹬鼻子上脸。 “妈,买到枣了?”唐植桐放下挎包,问道。 “嗯,不管家里有几口人,一个副食本只能买两斤。家里人口多的,都商量着要分家呢。”张桂芳将今天买到的伊拉克枣拿出来,分给还没有尝到的凤珍和唐植桐尝尝味。 “有妈的地方才是家,咱不分。”唐植桐本身不爱吃伊拉克枣,见张桂芳只给了凤珍一个,就把自己的那一个也给了凤珍,刚才他可是听见凤芝今儿吃了俩。 “不分就不分。”张桂芳听了儿子的话,喜笑颜开。 其实别人分家并不是只为了两斤伊拉克枣,有时候其他副食品也是按照副食品证发,人口多的家庭拆零打散,能买到的东西肯定比一本多。 为了一口吃的,大的单位去城外办农场,小老百姓只能钻这种空子。 “你看你这窝囊劲,也不嫌手脏。洗把手,先去看会书。”唐植桐撸起袖子,打算做菜,看到凤芝在旁边嗦粘有伊拉克枣的手指头,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街道发通知了,以后会轮流限电,我今天打了点煤油,这煤油也紧张,每次只能打二两。”张桂芳将电灯拉开,借着灯光,将煤油灌在所剩无几的煤油灯里。 “是吗?那得再要点煤存下了。妈,等开了春,煤炭供应可能会好转一点,您每次多要一些,零零碎碎攒点,等冬天用。”唐植桐在听到限电后,第一个反应是煤炭减产了。 现在的居民用电基本都是煤电,去年停电是因为献礼工程多,电要优先供给相关单位。 自打去年庆典过去,居民用电稳定了一段日子,大概有三四个月没怎么停电,但这几天已经停了三四次。 虽然唐植桐昨晚说可能是线路故障,但他自己也不怎么信,谁家线路出故障这么频繁?归根结底,还是粮食闹的。 煤矿工人定量减了,吃不饱就没力气干活,煤炭产出自然就少了。 煤炭可不仅仅用来生火取暖、做饭、发电,还是其他行业必不可少的能源、原料。 煤减产,运到四九城再往下一分,能用在发电、生活上面的就少了,所以唐植桐才提醒张桂芳注意存煤。 面对百姓的抱怨,唐植桐有理由相信,此刻压力最大的应该是颜雄飞,谁让他是物资局分管煤炭供应的领导呢? (本章完) 第639章 638“兵临城下” 回到厢房后,小王同学和唐植桐说了杨琳跟自己约稿的事情。 “再等几天吧,现在没灵感,等写出来再给人家。”稿费到手了,人家也把凤芝安排的明明白白,唐植桐懂事,这首歌是要肯定给杨琳的,但不能着急,否则容易给人家留下才思敏捷、文如泉涌、急有求必应的印象,万一后面再约稿怎么办? 唐植桐对自个在歌曲方面的“造诣”没多少信心,毕竟能抄的不多。 “行,反正她也没给时间限制。”小王同学对丈夫的决定无条件支持。 “对了,什么样的歌曲?这个总得给个方向吧?”唐植桐想缩短一下搜索范围。 “说是要振奋人心一些,听了能使人充满干劲的那种。”小王同学复述了杨琳的要求。 “呵,什么歌曲也没有粮食管用。”唐植桐听后,摇摇头,心里压抑着的看不惯在外面不能表露,但在家里还是可以稍微给点反应的。 广播口和报刊报道出来的信息跟外面的实际情况差别还是蛮大的。 现实是一个个饿的饥肠辘辘,报刊、广播却还一个劲的唱赞歌、颂增长,不仅脱节,还很魔幻。 外面都浮肿了,四九城这边的主流刊物却还在大力批判农村自由市场,说这是“挖墙脚”的行径。 而且刊物与刊物之间意见也很不一致,像《工商行政通报》就是鼓励农村自由市场的,但主流却不允许。 身在四九城虽然粮食定量比外地要高一些,但像鸡蛋一类的紧俏副食品已经很难从副食品店买到了。 如果家里有产妇、病人,急需鸡蛋补充营养,只能去自由市场花高价买入。 “今天去广播电台,等凤芝的时候,听了几句闲话。有人在单位说了几句老家饥荒的情况,被批评教育了。就像你嘱咐咱妈的那样,在外面得管好嘴,不能胡说。”小王同学认同丈夫的说法,但不代表这事能提,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自扫门前雪,个人顾个人。 “嗯,不说,谁都不如咱家里人重要,我一定谨言慎行。”唐植桐当即表态,大概就在这几年,有人试图通过写信的方式往上反映当地的实际情况,但由于信件收件地址过于显眼,信件在盖戳环节就被拦下了。 不过实事求是的讲,口头批评并不算很严重的处罚,部分地区的农村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对此,当地农民编了个顺口溜:“见钱就要,见物就调,见屋就拆,见粮就挑。” 农民最值钱的、也最重要的就是那点口粮,没了口粮,可不就乱了? 随后,唐植桐给小王同学提了一嘴武爱军给自己来信的事情。 “你看着办就行,我没意见。”小王同学虽然勉强算是高干子女,但也免不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 “成,那就再等等。”唐植桐乐呵呵的回道,四九城的菜已经凭票了。 粮食少了,今年必定会有大量的菜地改种粮食,青菜的供应会进一步缩减,但自家还有个院子,青菜能比外面充裕一点。 一宿无话,次日是2月17日,星期三,天儿依旧暖和。 邮电学院今儿正式张贴了通知,从现有的有线系、无线系抽调学生培训,为组建无线制造专业和有线制造专业做准备。 所有的学生都很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若真能被选上,培训结束就是老师待遇,一个月最少不得四十块钱?而甲等助学补助全拿到手才十四块五,这里面差大了! 学院没有限定年级,所以有线系593班也有同学在课间很踊跃的去找罗志平报名。 唐植桐在一旁看着,感觉他们有点“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意思。 “唐老师,你报不报?”罗志平统计完名单,走到后面开玩笑似的问道唐植桐。 “我就算了,委培呢。换你你去啊?”唐植桐拒绝的同时,把问题又踢给了罗志平。 “嘿嘿,我学习成绩不够格,若是成绩过关,我还真想试试。大学老师,说出去不光有面子,要是进了知识分子名单,每个月还能有一斤半的补助油呢。”罗志平畅想了一下身为“知识分子”的威风,摇头遗憾道。 “你呀,想法还挺多。在市局不会比大学差。”唐植桐委婉的劝了一句。 罗志平嘴里的补助油是四九城向知识分子发放的高级脑力劳动者补助油,百姓俗称其为“高脑油”,是从54年开始发放的,目前还没有取消。 唐植桐觉得罗志平有些理想化,高脑油是那么好拿的?翻翻对拿高脑油的界定,这玩意带上知识分子有关爱的成分在里面,但也不排除拿他们堵群众悠悠之口的意思。 再说了,高脑油是发给对高级知识分子的,普通老师没资格吃,还不等罗志平混到那个级别,这项补助就取消了。 何况罗志平有苏庆祥的关系在,在市局肯定是吃不了亏的,进了邮电学院做老师有什么好的?难道是再过几年能去农村采风? “嘿嘿,我就这么一说。哎,漫苍、卢石,你俩报不报名?”罗志平说完,问道旁边埋头学习的两个舍友。 在罗志平的概念里,这种机会是一定要抓住的,即便选不上也不会有损失,更何况这两位舍友的家庭情况都不好。 “谢谢班长挂念,我就算了。我觉得自己成绩不行,还有很多没有吃透。”谷漫苍笑着摇头,婉拒了,他把放假前唐植桐的话听了进去,打算先沉下自己,把基本功夯扎实再说。 “我也不报了,我对课本上的很多知识点都吃不透,没法教别人。”卢石拒绝的话跟谷漫苍差不多。 “得嘞,那我可把名单报上去了。”罗志平有些惋惜,但也没再多说,将笔记本一合,起身往外走,打算将结果反馈给周正老师。 罗志平去得快,回来的也快,进门就和唐植桐说道:“唐老师,周老师找你。” “找我?啥事?”唐植桐一愣,随即合上书,起身去周正办公室。 “没说。”罗志平摇头。 “好嘞,谢谢。”唐植桐看了眼手表,马上就上课了,但还是去找周老师更要紧。 “周老师,您找我?”唐植桐进了办公室,看到周正正在看罗志平交给他的名单,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纸。 “嗯。坐。”周正将纸放在桌子上,用手推了推眼镜,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 唐植桐拉过椅子,坐的板板正正的,瞅着周老师这次没有捂胃,看来胃病没有再犯。 “是这样,咱们学院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的班级,接一些科研项目。我觉得你不错,打算跟院里推荐你。你这边有没有问题?”周正开门见山道。 “啊?科研项目?我没经验啊。”唐植桐直挠头,本身是不想参加的,现在摸鱼的日子就挺好,但也不好直白的拒绝周老师。 “都没什么经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项目,能有成果最好,没成果也不要紧。”周正解释道。 “哦,那需要调整班级吗?”听周正这么一说,唐植桐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用,不耽误这边的学习,那边是业余时间参与。”周正稍稍一顿,补充道:“学院里对这件事还是很重视的,都是各个院系里成绩比较优秀的同学,你把握好机会。” “好,谢谢周老师!”话说到这,唐植桐就懂了,这是周老师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攒人脉呢!先不论啥时候能用上,这份情得领。 “嗯,那就先这样,我回头把你报上去,等有消息了再告诉你。”周正见唐植桐答应,直接挥手赶人。 周正的表达方式直接了点,但唐植桐一点都不反感,读业余中专毕业的时候,周老师就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不仅想着推荐自己读业余本科,还给自己准备了高考复习资料。 人的一生中,能碰到几个这样的老师呢?说知遇之恩一点都不为过。 本一书一最一新一章一节 下午没有课,唐植桐中午是在宿舍吃的饭,学校食堂依旧没有青菜。 有唐植桐带过来的咸菜和两位津门舍友带的蒜蓉辣酱,整个宿舍都没有从食堂买咸菜。 一天三顿就这么凑合着,没有一个人抱怨。 吃完饭,唐植桐就溜了,直奔押运处,已经两天没过去了,得过去应个卯。 处理下这两天的积压工作,马薇意有所指的跟唐植桐聊了会天,聊的内容比较高级,是唐植桐日常生活接触不到那种。 “科长,我有个在外事部门工作的叔叔,昨天去我家了,聊了点他们单位的事情。”马薇起的话头很生硬。 “哦?聊啥了?是我能听的吗?”唐植桐是个合适的捧哏,乐呵呵的回应着。 “能听呀,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是他们单位发生的事。我这叔叔说,他们单位有位人才,专业水平高,对国内外情况了解,口才好、会外语,每次陪外宾都能宾主尽欢。 人家因为能力摆在这,是很多座谈会的座上宾,但因为工作忙,以前都特别难请。 不过今年就好请了很多,只要有需要,人家就发扬风格,尽可能的到场。”马薇交代了故事的背景。 “哦?座谈会管饭?”唐植桐猜测的问道。 “嗯,不光管饭,还管烟酒、水果、点心。这人烟瘾大,桌子上的烟那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等座谈会结束,他会按照惯例,把剩下的烟装口袋里带走。”马薇轻微的摇摇头,人家不是冲着饭去的,是冲着烟去的。 “哦,是不是想提醒我烟不好买了?”唐植桐笑道。 “也不全是,科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找这位叔叔给你收集一点散着的烟。”马薇笑笑,没有否认。 “嘿,谢谢你,有好事能想着我。过年后我在办公室时间少,你没看出来也正常,我戒烟了。”唐植桐呵呵一笑,能上桌招待外宾的烟,必定都是甲级烟,虽然是好烟,但自己不需要了。 关于烟供应趋紧,唐植桐这次出差武汉的路上听部里的人提起过,春节后,买烟就有了限制,大前门一次只能买一盒,便宜点的暂时还没有管制。 “哎呀,怪不得你身上的烟味淡了很多。”马薇惊讶道。 “嗐,衣服都让烟油子就熏透了,等天再暖和暖和,换身衣服就彻底没味了。”唐植桐呵呵一乐,这年头能有两身棉衣的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一身棉衣穿一冬。 “我这位叔叔还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他们单位有出国人员,都会用零用钱购买食品带回国,让家人尝尝国内外的食物有什么不同,批判一下。”马薇稍微一犹豫,说的很直接,也很委婉。 “嘿,人家有这种便利条件,但我对国外的东西不好奇。 我告诉你啊,春天快到了,到时候外面的野菜一发芽,个个嫩得很。 荠菜挖回来洗好,开水一汤,攥干,切碎,调成馅儿,包饺子可好吃了。 不光能包水饺,还能凉拌,荠菜、马齿苋、灰灰菜味道都不错。 再等一阵子,槐花、榆钱上了树,不仅能当零嘴,也能用来蒸窝头,甜滋滋的。 等到了时节,我做点带过来,给你尝尝。”唐植桐听懂了,但说的话却又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也许马薇有让人帮着自己从国外带点食物的意思,但这事不能干。 每个出国的人,零花钱都是有限的,并不能自由汇兑,人家自己吃还不够呢,分给自己得多大的情分? 更何况,昨儿小王同学刚说了有人因为说了几句家乡的情况受到了批评,那这种从国外往国内私自带食品的行为肯定也是不妥当的,早晚会被批评。 春江水暖鸭先知,也许他们的日子还没有很困难,但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不过能逼着外事人员从国外购买东西往国内带,可见四九城的供应已经紧张到了一定程度,苦难的日子终归还是要来了…… (本章完) 第640章 639鸡丢了 跟马薇聊了会天,唐植桐就溜号了,还得去接媳妇和两个妹妹呢。 这一折腾,到家天都黑了。 不过,家门口挺热闹,围了一圈人。 唐植桐在外面都能听见围观人群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是咋了?”唐植桐看到这情况,神经立马绷了起来,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哦,桉子回来了?你家鸡丢了,你妈正伤心呢。”围观的人里面有人听见唐植桐的动静,回过身来,解释了一句。 “鸡丢了?来,来,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子,让让,我好过去。”一听是鸡丢了,唐植桐那颗悬着的心立马放下了一大半,鸡丢了不要紧,人没事就行。 挡在人家门口也不是回事,在听到唐植桐的要求后,围观的街坊们往后退了退,给唐植桐、小王同学、凤珍让出一条道来。 几个小辈都牵挂着张桂芳,自行车也没往里面推,直接立在了外面。 往里面一走,就看见张桂芳坐在门槛上抹泪。 张桂芳看到儿子、儿媳回来,很是自责:“都怪我,出去没锁门,好好的鸡丢了。” “没事,妈,丢了就丢了。以前养的时候也没少被黄鼠狼叼了去。”唐植桐上前先把张桂芳扶起来。 一到下午,气温就下来了,也不知道她在这坐了多长时间,手都冰凉了,凤芝背着小书包在一旁陪着。 “不是黄鼠狼叼的,是被偷的。”张桂芳在儿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嚯,咱这片可有年头没丢过东西了。丢了几只?”张桂芳的话让唐植桐略微有些意外。 小王同学在另一旁把婆婆搀住,把自己手帕掏出来给婆婆,随后又帮着拂了拂婆婆身后的浮尘。 “一只。”张桂芳接过儿媳妇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回道。 “小偷还知道给留点?”唐植桐知道亲妈心疼丢了的鸡,毕竟自家过年都没舍得吃,但他不是很在意,空间还有不少鸡呢。 “兴许是人家拿不过来呢?”旁边有人插话道。 “吆,照您这么说,我们后面就得注意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唐植桐这会心情不算差,还能跟街坊们开玩笑。 “都怪我,非拉着你妈去副食品店。”马大娘在一旁懊恼道。 “马大娘,这事怎么能怪您呢?有心算无心,这回人家不偷,也有下一回。”唐植桐安慰了一句马大娘。 这要是不熟悉的,凭这一句话就能上嫌疑人名单,还得是位居榜首的那种,但两家做了十多年的邻居,知根知底,唐植桐相信马家。 莫说是一只鸡,只要是马大娘开口,家里的鸡全给他们也行,毕竟跟三哥的交情在那摆着。 “不怪您,是我忘锁门了。”张桂芳也在一旁劝道。 不锁门是解放后才慢慢流行起来的,一方面是家里也没啥东西,另一方面是周围都是多年的邻居,大家相互放心。 “行了,天也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唐植桐不打算让自己家人被别人当猴瞧,直接挥手赶人。 “桉子,就这么算了?这可是一只鸡呢!” “桉子,不找找鸡?兴许是跑丢了呢?” “哎吆,日子可是好了,都不在意鸡了。” …… 听到外面阴阳怪气的声音,唐植桐转过头来朝门外的街坊拱了拱手:“谁说我不在乎鸡?但比起一只鸡,我更在乎我妈。先让我妈进去歇歇,这没毛病吧? 大家都是处了多年的街坊,如果有人能指认出偷鸡贼,今晚过来跟我说一声,我不亏了他。 找回鸡,我炖了,咱两家都添个菜。 要是谁家里有老人身体不好,晚辈一时想不开,偷了我家的鸡孝敬老人,我也能理解,但我妈不能白为难这一场,过来好好给我妈赔个不是,咱再商量后面的事。 行了,散了吧。天儿也不早了,回家吃饭了。” 唐植桐说完,给小王同学打个眼色,让她扶着张桂芳回家,自个则将外面的自行车一辆辆推进门。 虽然丢了鸡,但唐植桐没有关大门,大门依旧是敞开的,还等着今晚有知情人过来给自己讲讲到底是谁偷的呢。 唐植桐回到家,先把外面的灯给拉开,然后小心的在鸡圈周围细细打量了一番。 由于前几天翻过土的缘故,土是比较软的,鸡圈周围有明显的脚印,大的、小的都有,尺码并不相同。 “妈,别心疼了,不就一只鸡嘛,权当咱吃了。”唐植桐回到屋后看到张桂芳那哭肿的眼睛,安慰道。 “吃了倒好了,吃了我一点都不心疼。丢了心疼啊,五十块钱呢!”一提这茬,张桂芳更心疼了,五十块啊,够家里一个半月开销了。 “嚯,这么贵?没事,没事,你看我跟文文正巧冬天有取暖费,加起来有三四十块钱呢,这不就找补回来了?”唐植桐听到这个价格很意外,年前去上庄赶集的时候,一只鸡才十五块钱呢。 即便是再意外,也不能表露出心疼,所以唐植桐只能拿取暖费说事。 取暖费的全称是“冬季取暖补助费”,凡是住房没有暖气的企业、事业、国家机关职工,在冬天四个月的取暖期内,每个月都有补贴,随工资一起发放。 最开始的时候,按每个月工资的6%发放,四个月下来总额不足18元的,补齐到18元。 1956年,四九城这边的取暖费降了档,按每个月工资4%发放,4个月累计补贴不足16元的,补到16元。 唐植桐在呼家楼支局的时候,领到过一次。 转过年头去了押运,高干的工资降了一次,取暖补贴的规矩也改了,跟工资脱了钩,一律改为16元,每个月四块钱,随工资发放。 规矩改不改的,对小老百姓影响不大,毕竟只有每个月拿100元以上的才会受影响。 唐植桐很喜欢这个取暖费,小两口加起来足足32块钱,能买普通煤炭两吨,顶级无烟煤一千六百斤,足够一家人过冬了。 “那能一样吗?你们发的取暖费不是自己的钱?凭什么顶了咱家的鸡?”张桂芳想睁大眼睛,但肿了嘛,只能眯着眼瞪儿子。 “您说的对。这鸡丢了以后,都谁来过咱家?大概几点丢的?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鸡找回来。”安慰归安慰,唐植桐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家里丢了一只鸡,还有四只呢,这回若是不把这案子破了,剩下的四只也保不住。 “就你马大娘。大概五点吧,我跟你马大娘在副食品店排队的时候,车站大钟响了五下,回来的时候,凤芝刚赶完鸡,跟我说鸡圈开了,鸡都出来了,少了一只老母鸡。”张桂芳回想了一下,说道。 “我回来的时候,鸡圈是开着的,是我把鸡赶进去,关上的门。”凤芝在一旁表功道。 “还不是怪你?丢三落四,要是你拿着钥匙,我能敞着大门就出去?”张桂芳听凤芝这么说,也无法保持理智了,张口埋怨道。 “钥匙的绳子不是断了吗?我也不想家里丢鸡。”凤芝听后,眼圈就红了,低声辩解道。 “行,我知道了。咱先吃饭,吃完饭,我跑一趟派出所。”唐植桐摸摸妹妹的头,算是安慰了一下。 “刚才后院的张大妈在外面围着,我没好意思说。前两天我去打水,她就在外面嚷嚷咱家好几只鸡,说什么一只鸡五十,咱家的鸡能换一辆自行车什么的。”张桂芳疑神疑鬼的说了个怀疑对象。 “行,我待会跟公安同志一块说说。文文,你一会给凤芝找根结实的绳子,把钥匙拴起来。凤芝,你以后把钥匙挂脖子里,好好看着,别丢了。”唐植桐说罢,收拾出咸菜和窝头,今晚就这么凑合一顿吧,这一会也没心思做饭。 本一书一最一新一章一节 一直到吃完饭,唐植桐也没见有人过来提供有效线索。 出了大门,唐植桐没有立马去派出所,而是开着挂在周围转了一遭。 既然没人提供线索,那就得自己先找找,一会将公安同志往自己查到的方向去引。 唐植桐开着挂先往东去,前阵子王大耳朵因为自己过去找雪橇挨了揍,会不会是他趁机报复呢? 在人家院子门外边站了一会,唐植桐鸡毛都没找到一根,然后又去了自家后面的那几个院子。 嘴长的张大妈那边别说活鸡,就连鸡毛、鸡骨头都没有,倒是在刘诚志家有点发现,他的好大儿刘家明书包里有几根比较大的鸡毛。 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唐植桐也没了辙,总不能因为几根鸡毛就断定自己的鸡是刘家明偷的吧?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唐植桐索性直接去了派出所。 由于眼下的治安压力大,街道上不仅组织联保治安员巡街,就连派出所也开始留人晚上值班,毕竟眼下通讯非常不方便,万一有案件,压根就没法立即找到人。 唐植桐这一去,就被认了出来。 “唐同志,有事?”今儿值班的是派出所的所长汪洋,春节去唐植桐家团拜的时候就有他,他对街道办徐主任口中的“叶大姐”印象尤深。 “您好,我报案。您贵姓?”唐植桐没跟派出所打交道,团拜的那天人不少,短短几分钟,他也不可能都认全。 “我姓汪,汪洋,是这边的负责人。”汪洋说着就朝唐植桐伸出了手。 “汪所长好,唐植桐。”唐植桐伸手跟汪洋握了握手,拆了盒烟给汪洋散了一颗,顺手将烟放在了桌子上,才把自家丢鸡的事情说了一遍。 “走,过去看看。”汪洋大概记了一下,没有二话,站起身来,穿上大衣,扣上枪套,又背了个小包,拿着手电筒就要往外走。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汪所长跑一趟。”唐植桐出了门,跟汪洋客套道。 “不麻烦,为群众排忧解难就是我们的工作嘛。”汪洋说话很和气。 说话虽然和气,但办事很利索,一进了唐家院子,就打开手电筒在鸡圈旁边勘察起来。 今儿不是这一片限电,唐植桐先是进屋将外面的灯拉开,随后站到汪洋旁边,给他介绍地上这几个脚印都可能是谁的。 汪洋量了量几个脚印的大小,又自己在旁边踩了下,比了比深度,开口道:“四种尺寸不一的脚印,按照你说的,排除两个大人,再排除你妹妹的,就剩下一个了。能喊你妹妹出来量一下脚吗?” “这有啥不行的。凤芝,过来。”家里头一回有公安上门,凤芝还是有些好奇的,身子缩在门帘子后面,探着个脑袋朝外面张望,唐植桐朝妹妹招招手,把她喊过来。 汪洋让凤芝在旁边空地上踩了下,心里就有了数:“嫌疑人身高一米二左右,体重不会超过六十斤。” 唐植桐听后在心里把王大耳朵排除了,那孩子个头不止一米二。 说罢,汪洋摩挲着胡茬想了一会,分析给唐植桐听:“要么是个侏儒,要么是个孩子。 流窜作案的话,这个时机也太巧合了些,而且流窜作案不可能只偷一只鸡。 事发时正好放学,我觉得是附近的孩子干的。 小妹妹是放学就回来了吗?在外面耽误了吗?” “没耽误,今天放学就回来了。”凤芝回答的很干脆,也很肯定。 “那范围就缩小了,要不明天我去附近几个学校问问,看看有没有今天没到校或者早退的孩子。”听凤芝这么说,汪洋进一步把范围给缩小了。 “刘家明今天没去学校。”唐植桐还没说什么呢,凤芝在一旁插了一句。 “桉子,在家吧?”凤芝话音刚落,就有声音从大门的方向传过来,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由于汪洋过来,唐植桐回来后没有关大门。 来人就是张桂芳嘴里的张大妈,进门看到公安后,脸上有着明显的错愕。 “张大妈,有事?”唐植桐讨厌嘴长的人,若不是眼前的这位那天嚷嚷了几嗓子,恐怕自己家里的鸡还丢不了。 不过,当着汪洋的面,唐植桐也不能表现出厌恶,只能表面客套着。 “那个……你在家门口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张大妈面带纠结,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本章完) 第641章 640偷鸡贼 “半只鸡?算数,但您可得有真凭实据,瞎蒙的可不算。”唐植桐点头确认,但也给了个限定前提,这要是蒙准了,自家白白损失半只鸡。 “那不能,我亲眼瞅见了。”张大妈一听这个立马摇头,笃定道:“就后面刘张氏的孙子,叫家明的那个。我亲眼瞅着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从你家胡同口往东去了,书包里还一蛄蛹一蛄蛹的,指定是你家的鸡。” “是个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书包?”汪洋抓住关键点,问道。 “就是自家缝的那种,蓝色的。”张大妈比划了两下,无力的形容道。 汪洋点点头,看了唐植桐一眼,熄了声。 唐植桐得了汪洋示意,开口道:“合着您也没看着鸡?这不就是蒙吗?” 唐植桐知道刘家明书包里有鸡毛,凤芝已经说了刘家明今儿没去上课,再加上汪洋说的身高、体重,还有地上的脚印,基本能断定这事情跟刘家明脱不了关系,这么一罗列的话,张大妈的目击就有点鸡肋了。 “这怎么能是蒙呢?我是真瞧见了,你该不会不认账吧?”被唐植桐这么一说,张大妈急了,自己纠结了半天,挑了个不起眼的时候过来报信,为的就是那半只鸡,眼见到手的半只鸡,就这么飞了?不甘心呐。 “你说你个女同志,既然早就发现了不妥,为什么不及时报案?还等着苦主的悬赏?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这里有鸡的?是不是你唆使的?”汪洋在一旁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没等唐植桐开口,直接用手指着张大妈义正言辞的扣了顶帽子过去。 派出所之前是不怎么参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这两年情况发生了质的转变,鸡成了关乎民生的问题,也就重视了起来。 汪洋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着帮唐植桐省下半只鸡…… “没有,没有,公安同志,我哪敢干那种事?我当时没说是因为一时没想到这茬……”汪洋穿着制服,带着大盖帽,张大妈敢跟唐植桐对线,却不敢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汪洋,面对汪洋的推测,张大妈着急忙慌的辩解了两句,急切却不敢嚷嚷。 唐植桐瞅了一眼张大妈,对她的话有所保留的相信。 也许没教唆刘家明偷鸡,但后面纯粹就是想看热闹了。 即便看到刘家明偷鸡时没有反应过来,那自家丢鸡后,总该想到了吧?可张大妈当时站在自家大门口笑的很开心。 “算了,也算有了个方向,只要确定是刘家明干的,要回来的鸡,咱两家一人一半。”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当着汪洋的面,唐植桐还是捏着鼻子认了,随后跟汪洋说道:“汪所长,咱们过去看看?” “行,过去看看。”见唐植桐拒绝了自己的好意,汪洋有些摸不准唐植桐的脉络,既然苦主都认了,他就更不合适说不认账的话了。 “那我先回去了。”张大妈一瞅唐植桐当着公安同志的面认了下来,既心虚,又心满意足的溜了。 “凤芝,你先回屋。”看张大妈走了,唐植桐首先把妹妹打发回去,才开口跟汪洋解释。 “谢谢汪所长,这个张大妈不光嘴长,还稀碎,如果今儿你开了这个口,还指不定她后面怎么编排你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植桐明白汪洋的意思,无非是让张大妈气势弱下来,好方便替自己把那半只鸡省下来。 汪洋是为自己好,但唐植桐不能这么干,想要长长久久就得替汪洋考虑,重点是自己能掏得起这半只鸡。 “唐同志想的很周全。唉,我们干这行也难,很难两头都满意。待会如果确定是那个刘家明干的,你想这事办到什么程度?”汪洋听唐植桐这么一解释,心里舒服了很多,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往好了办吧,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去就送进去。家里还有几只鸡,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麻烦汪所长了。”唐植桐指了指鸡圈,说道。 “好嘞,那咱就往好了办!”汪洋重复了一遍,心里有了数。 往外走的时候,汪洋问道:“刚才那个女同志提到了刘张氏,是前阵子抓起来的那个?” “嗯,祖孙俩。”唐植桐领先汪洋半步,方便给他指路。 “呵,这是个贼窝啊。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也不知道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汪洋嘲讽道。 “要不说刘张氏害群之马呢,有这种人在,得给派出所增加多少工作量?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虽然不知道刘张氏什么时候放出来,但不妨碍唐植桐不遗余力的给她上眼药。 如果刘张氏放出来的时候赶上街道动员返乡,可就有热闹看喽。 刘张氏表现在外面的并没有什么大恶,不过唐植桐仍记得自己在工地的时候,她要给张桂芳介绍对象的事,虽然表面上说得过去,但心里还指不定怎么谋划自家房产呢。 两家没什么交情,刘张氏明知唐家还在孝期,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包藏祸心! 眼下由于定量缩减、副食供应不足,大家伙都吃不太饱,所以很多人都选择早早吃完早早上床,不仅能节省体力,还能省电。 “谁啊?这大晚上的。”听到拍门声,院子里看大门的吴大叔起床给开门,门还没开呢,就在里面不满的嘟囔上了。 “吴大叔,我,桉子。”唐植桐在外面应道。 “哦,桉子啊……”吴大叔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开门后却发现不止唐植桐一个人,还有个公安同志,这脸上就更惊诧了:“这是闹哪出啊?” “吴大叔,您让让。张大妈说看到刘家明偷我家鸡,公安同志过来看看。”唐植桐伸手让老吴让出个空来,领着汪洋直奔刘家所在的房间。 张大妈不是想吃鸡吗?鸡,哪有那么容易就吃到?回头让刘家跟张大妈开撕吧。 “哎吆~那小子偷了你家鸡?”吴大叔犹如发现了新大陆,声音又高了起来。 唐植桐没再理他,还得忙着叫门呢,上前把刘家的房门拍的邦邦响。 “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里面传来刘诚志不满的声音。 “派出所的,开一下门!”这次还没等唐植桐开口,汪洋就给了刘诚志不得不开门的理由。 汪洋一开口,里面安静了,电灯随即亮起,前后没两分钟,灯就开了。 “同志,咋了?”刘诚志披着棉袄,趿拉着鞋开了门,一开门却看到三个人,大盖帽站最前面,唐植桐站在大盖帽后面,稍远处还有个老吴。 “有群众说看到刘家明偷了唐植桐同志家的鸡,你是他父亲吧?把孩子喊起来吧。”汪洋将门帘子斜挂在墙上,把刘家的屋门全敞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让刘诚志关门的意思。 “那群众是你吧?我们家家明怎么着就偷你家鸡了?你看到了还是人赃俱获了?还把公安同志招来?大晚上的,玩这一出,真当我怕你啊?”刘诚志一听这个,直接对着汪洋后面的唐植桐开喷。 “是你们这边张大妈看到的,跟唐植桐同志无关,人家作为失主,报个案是很正常的。请你配合我们工作,立刻把刘家明叫起来!”汪洋是个懂事的,张口就把张大妈又卖了一遍,后面的言辞就严厉了起来。 刘诚志不敢跟汪洋发火,指指唐植桐,悻悻的回屋叫儿子起床。 外面这么大动静,刘家明早就听到了,此刻却装睡,不敢起,被刘诚志扭住耳朵提溜了起来。 楚春雪在一旁看着,心疼,却也不敢劝。 这会起床的不止刘家一家人,院子里不少住户又都亮了灯。 吕德贤是最先出来的,其他住户见有出来的,也就三三两两出来看个热闹。 吕德贤是认识汪洋的,不过没有直接上来打招呼,而是先找旁边的老吴了解了一下怎么回事后,才走上前来。 “刘家明是吧?今天你干嘛去了?”还没等吕德贤开口,汪洋就用手电照着被抓出被窝拽到门口的刘家明开问。 “我……我……我上学了呀。”刘家明被手电照的睁不开眼,用手捂着眼睛,没有将头偏向一旁,而是低着个头,吞吞吐吐的回道。 “听到没?孩子上学呢,哪有时间去你家偷鸡?”刘诚志在一旁瞪着唐植桐给儿子帮腔道。 “我问话,请你不要插话!”汪洋用手电照了刘诚志的脸一下,算是警告,待刘诚志不吭声后,继续问道刘家明:“刘家明,你今天没有去学校!你的老师、同学都可以作证,老实交代,到底去哪了!” “我……我去雷震口玩了。”刘家明两眼一闭,心一横,承认了自己逃课。 “好啊!你竟然敢逃课!”刘诚志听儿子这么说,仿佛丢了很大脸面一般,张手抓过儿子,就要行家法。 “刘诚志,公安同志刚才让你不要插话,你是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唐植桐不愿看刘家父慈子孝的戏码,开口直接把嘲讽拉满。 “你!”刘诚志那叫一个气,指着唐植桐刚要放两句狠话,却被汪洋打断了。 “注意你的言行!”汪洋把枪套往身前一拽,拍了拍,威压十足。 这一套动作下来不仅镇住了刘诚志,刘家明及后面围观的住户也都噤了声。 “把你书包拿过来!”汪洋懒得废话,指着刘家桌子上放的那个蓝色的书包,命令刘家明道。 刘家明害怕,但没有听从,转身抱着楚春雪的大腿,咧开嘴就哭,边哭边嚷嚷着自己心里的嫉妒:“凭什么凤芝能去广播电台唱歌?凭什么她家能吃到鸡蛋?凭什么她能有鸡毛毽子?我也想去,我也想吃,我也想要!” 此处无银三百两,听刘家明这么一说,大家伙心里就都明白了,偷鸡的事指定跟刘家明脱不了干系。 嫌疑犯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汪洋没法跟他一般见识,见刘家明不动,伸手将旁边的刘诚志扒拉到一边,自己进屋去拿书包,这是证物。 拿到书包后,汪洋当即打开瞅了一眼,里面不光有好几根鸡尾巴上鸡毛,还有一坨鸡屎的印迹。 “来,大家伙瞧瞧,可别说我冤枉了孩子。”汪洋将刘家明的书包拿在手里,先给刘诚志、楚春雪看了个清楚,又走到围观的住户面前,用手电照着,让大家伙将里面的鸡毛和鸡屎看了个一清二楚。 “鸡呢?你藏哪了?”刘诚志这时候也不坚持了,拽着刘家明的肩膀问道。 “在雷震口被野狗抢走了……哇……”刘家明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不知道是哭自个没吃到鸡肉,还是哭自己偷鸡的行为被发现。 “这小小的孩子,怎么能这样?” “有个什么样的奶奶,就有什么样的孙子。” “这心术也太不正了!”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迟早得进局子。” “做贼也是个笨贼,到手的鸡怎么能被狗给抢了呢?” “怎么就没让我看到他偷鸡,桉子许了半只鸡呢。” “张大妈可是惦记桉子家的鸡很久了。哎,你说桉子会给张大妈兑现半只鸡吗?” “得亏我家没养鸡,要不遭不住刘家惦记。” “得了吧,就你家那嘴馋的劲儿,养也养不住,说不定自家就先吃了。” “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闭嘴!” …… 一时间,住户议论纷纷,话题也逐渐开始歪了。 老吕是个拎得清的,凑到汪洋身边,小声说道:“汪所长,您看这事……家明毕竟还是个孩子。” “老吕啊,你可是咱这边的联保治安员啊,怎么能连自己院子里都看不住呢?”汪洋知道吕德贤是给刘家明求情,但此时此刻他压根不想给老吕开口的机会,毕竟这是刘家的事,最终得刘家赔偿唐植桐,跟你老吕有什么关系? “是我工作做的不到位,我检讨。我一会给桉子赔不是,但家明还小啊,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吕德贤被汪洋说的难堪,但仍旧没有放弃。 “我先出去抽颗烟,你们和唐植桐同志先商量一下吧。”汪洋看老吕坚持,想起了曾听闻的老吕跟刘张氏的那点破事,看来似乎确有其事?这要是为自个孙子求情,道理上就通了。 —————— 明填一早开奖,还没投月票的大佬们行动起来了! (本章完) 第642章 641坚决不赔钱 汪洋说罢,拿着书包就朝大门外走,把空间和时间留给唐植桐和刘家,让他们先商量如何处理。 说是抽烟,其实是借着抽烟的时候,将这件偷鸡案的笔录给大体整理一下。 “桉子,我是看你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看刘家现在也挺困难,这事是不是缓一缓再处理?”吕德贤凑到唐植桐跟前,陪着笑脸,想讨个时间差。 “吕大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现在谁家不困难?困难就是刘家明偷鸡的理由? 别人怎么不偷,就他刘家偷?可别拿困难当理由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今儿若是给刘家缓了,明儿我家的门槛都能被踏断,你信不信?”唐植桐斜眼瞟了吕德贤一眼,不愿搭理他。 呸!谁特么是你看着长大的?给你脸了! 这一年多打过好几次交道,吕德贤哪次公正过?也不知道街道图他啥,还让他干着联防治安员。 “谁让你家养鸡呢?孩子馋了还不能过去借一只吗?”听到唐植桐的话,刘诚志将亲妈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胡搅蛮缠的劲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着?我家养了鸡,还得你批准?你咋管的这么宽呢?海子里吃点啥是不是还得你先点头啊? 再说了,你管这叫借? 街坊们,你们听听,这是人话吗? 做了好几年的街坊,我也劝你一句。 小时偷针,大后偷金! 去年清河有个小子好吃懒做手脚不干净,偷了工厂几百块钱,还偷了几百斤粮票,腿都被他那寡妇妈打折了,也没影响他进劳改农场。 人家那才叫教育孩子,你们这就是惯孩子! 惯子如杀子,再这么下去,以后你们家别说娶媳妇,就是倒贴也没人要!” 唐植桐一顿输出,尤不解恨,又补了一句:“迟早得吃枪子!” 唐植桐的这番话说到了街坊们的心坎上,围观的住户不住地点头,甚至有人拍手叫好。 刘诚志三观再不正,也知道唐植桐说的在理,但住户这么一起哄,脸上就挂不住了,从楚春雪怀里拽过刘家明就是一顿输出:“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叫你偷东西!” 刘诚志下了死手,刘家明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疼的嗷嗷叫,挣扎着要朝楚春雪怀里钻。 儿子纵有万般不是,那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楚春雪没忍住,张开怀就要将刘家明护在身下。 “还有你!平时怎么管孩子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去偷鸡?!”刘诚志正在气头上,打完孩子后,又在众目睽睽下打了楚春雪两巴掌。 看了一场好戏,唐植桐又皮里阳秋的加了一把柴:“打完孩子打老婆,还真威风呢。你们家谁惯的孩子,你心里没数吗?轮得到你媳妇说话吗? 你们家这烂事就别拿到大家面前丢人现眼了,但你也甭在我面前教育孩子,要打等我回去,你关起门来打,现在打给谁看呢?” 刘诚志听后那叫一个气,肺都快气炸了,但他看到了吕德贤朝他打手势让他闭嘴,即便再冲动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唐植桐吵架的时候,怒冲冲的瞪着唐植桐,等着吕德贤“主持公道”。 “桉子,你看,孩子也打了,你这气也该出了吧?”吕德贤有些心疼刘家明,但也不好上手制止,毕竟大家伙都看着呢,这要是太明显的维护,不利于以后工作的开展。 “吆,吕大爷,敢情这是打给我看的?我还以为是刘诚志已经深刻认识到他惯孩子了呢。”唐植桐压根不接吕德贤的茬,更不会顺着他的思路掉进道德绑架的陷阱里。 吕德贤被唐植桐噎了一下,气息一滞,但事情还得接着办,只能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那你想怎么处理?”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刘家明偷了我家的鸡,这鸡得先还回来吧?”唐植桐不在乎这只鸡,但张桂芳在乎,而且唐植桐知道丢鸡后亲妈心疼的不得了,无论如何,这鸡都得要回来。 “行!还!”吕德贤当下就拍了板儿,惹得一旁的刘诚志干着急。 “要不还得是吕大爷呢,这事办的就是爽快。 我也不为难刘诚志,今儿大晚上的没处买鸡去,就明儿吧,给我送一只母鸡过去。 您敞亮,我也不能抠门,刘家明偷走的那只是我家最大的一只,得有四斤多。 这可不是我胡说,等还鸡的时候,咱可以当着大家伙的面随便抓一只我家的鸡过称,低于四斤,我分文不要。 今儿看吕大爷您的面子,只要还回来的母鸡不低于四斤,咱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吕德贤拍了板,唐植桐并不吝啬美言,不仅竖起了大拇哥,今晚还第一次用到了“您”的敬称。 旁边围观的住户一听唐植桐说一只母鸡有四斤多的时候,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当初看到刘家明小动作的肯定不止张大妈一个人,其他有看的无非是觉得大家在一个院子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指认偷鸡贼能有半只鸡,这就让人难受了。 “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斤两上还能信不过你? 你看,肉店卖的活鸡是六毛八一斤,咱按四斤算,一共是两块七毛二,这样,给你三块钱,可以吧?”吕德贤大义凛然的掰着手指头给唐植桐算了一笔账,最后还爽快的凑了个整儿。 唐植桐一听吕德贤这说辞,整个人都气笑了:“吆~这么说我还得领你个人情,得谢谢你,是吧?” “什么谢不谢的,大家都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好街坊。”吕德贤脸皮厚,也许脸红了,但院子里光线暗,别人看不出来。 “吕大爷,你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三块钱一只四斤的鸡呢,轮不到我买。你面子大,要不你去试试?” “你刚才也说了,一只鸡三块钱,我这个人大气,给你三十!” “我一分钱不让你出,只让你跑跑腿,你赶明儿给我从肉店里买出十只四斤的鸡来。” “十只鸡到账,刘家明偷我家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光不追究,我还得单独拿出一只鸡来感谢您。” “怎么样,我仁义吧?”唐植桐这回没收着,还以为吕德贤拎得清轻重一回,没想到都这节骨眼上了还在跟自己抖小机灵,当即也不顾什么“大爷”的脸面了,直接贴脸开大。 一通输出后,唐植桐还不过瘾,夹枪带棒的补了一句:“吕大爷,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懂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帮住户在唐植桐身后喘气声都粗了很多,听着太解恨了,要不是顾及跟吕德贤低头不见抬头见那最后一点脸皮,估计会纷纷拍手叫好。 “我这不寻思着你家庭条件好,又是干部,得体恤群众嘛。”吕德贤讪讪的给自己找个台阶。 “哦?怎么着?今儿有新指示下来了?您这是张罗着地主崽子分组织人员、干部家庭的家底?”揣着明白装糊涂嘛,跟谁不会似的,唐植桐不仅会,还会扣帽子! 这下次,后面的住户憋不住了,先是一个人捂着嘴笑,接着就跟传染似的,都笑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汪洋蹲在大门口烟也抽完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唰唰唰的写,百忙之中还一直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在听到唐植桐的言辞后,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笑声传到吕德贤耳朵里,犹如把他那点脸皮踩到地上使劲践踏一般,再也绷不住,掉头气呼呼的走了。 道德绑架大师一走,唐植桐又把矛头对准了刘诚志:“白白跟老吕白活了半天,我还以为他能当刘家的主呢,没想到最终还得落到你头上,刘诚志,怎么着?这鸡,你是还,还是不还?” “要鸡没有,要命一条!想要鸡,跟雷震口的野狗要去,又不是我家孩子吃的!”刘诚志滚刀肉似的,压根不搭理唐植桐这茬,打定了主意不还,他知道现在肉店已经买不到鸡了,想买就得去农村的集市上,但那价格根本不是自己能买得起的,五十块钱一只啊! “我要你这条烂命有个屁用!你也是当爹的人了,能生不能养,丢男人的脸!我要是你,早就解开裤腰带拴房梁上自我了断了。”唐植桐朝刘诚志啐了一口,一年前刘诚志就打不过自己,现在看那在娘们肚皮上运动过多的小身板,更不是自己的对手。 眼见这鸡要不回来,唐植桐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刘家,转过身来跟围观看热闹的住户说道: “老少爷们,听听,听听,刘家明偷了我家的鸡,刘诚志让我去找野狗要,这是人话吗? 这玩意滚刀肉,大家伙以后还是看好自家东西吧,省的让大家伙去找野狗讨要。” 唐植桐其实并不关心自家的鸡到底是被野狗吃了,还是被刘家明偷着吃了或者卖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杀鸡儆猴,借住户的嘴,让街坊知道,偷自家的东西,牙都得给崩掉三颗! 汪洋在外面听着动静,眼瞅着谈崩了,收起笔和本子,进了门:“谈的怎么样了?” “他们一个个的都没点诚意,谈不拢。我也不跟他们白费工夫了,就这样吧!”唐植桐朝汪洋点了点头,装作有些无奈的回道。 汪洋也跟着点了点头,径直朝刘家门口走过去:“刘诚志是吧,你看看这笔录,没问题就签个字、摁个手印。” 刘诚志听见唐植桐说“就这样吧”,以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加上汪洋说话也和气,心里正美呢,虽说自己没吃到孩子偷的鸡,但自家也没损失,不用赔鸡了,最少省下三块钱呢! 至于汪洋所说的笔录,刘诚志大概看了一遍,无非是谁指正,孩子怎么说,证据是什么一类的,与事实没有出入,刘诚志也就签了字,摁了手印。 汪洋将笔记本往兜里一放,跟刘家明、楚春雪说道:“行了,别恋恋不舍了,孩子还小,总有出来的那一天。你们教不好,就让未管所帮你们教育。” “什么?!不就偷个鸡吗?怎么还抓人?他还是个孩子啊?!”楚春雪一听,直接炸了,将刘家明死死的搂在怀里,不肯撒手。 刘诚志刚才还沾沾自喜,这会也傻了,怎么好好的,自己孩子就要进未管所了呢? 一听抓人,后面的住户也开始议论纷纷,解放前只听过楼流所、育婴堂,解放后虽然也听过福利院、未管所,但这些离普通人太远,整个花市还没有孩子被送进去过。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才是刘家明第一次被发现,如果不趁现在还来得及,难道等着他将整个院子都偷一个遍后抓起来吃枪子吗?!”汪洋这话是说给刘诚志两口子听的,也是说给住户听的。 看热闹的住户刚才碍于吕德贤在这边,没有人好意思落井下石,这会老吕躲家里去了,这些人就没了顾及,嘴上叫着好,手上鼓着掌,纷纷支持送刘家明进未管所。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与小毛贼住一个院子,总不能家里时时刻刻不留人防备着吧?只要抓进去,这个麻烦就迎刃而解了。 “家明,快!快跟你唐叔叔认错!”楚春雪见丈夫呆若木鸡,这会儿也顾不得家里男人的脸面了,先把孩子给保住再说,拉着刘家明朝唐植桐这边来。 刘家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被亲妈拉到唐植桐面前,只顾着哭,也不知道道歉,在挨了楚春雪一巴掌后,才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我错了。” “错哪了?”面对一个跟凤芝差不多的小孩子,唐植桐就和气了很多。 但刘家明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楚春雪在一旁着急的教儿子说话。 “唉,你不是知道错了,只是知道怕了。”唐植桐叹口气,摇了摇头,不待刘家明学完,直接说道。 看唐植桐一副掉头要走的样子,楚春雪决然的跪了下去…… (本章完) 第643章 642黑灯瞎火的,你想怎么着都行 “大兄弟,算嫂子求你了,饶了家明吧,行吗?家明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还,我砸锅卖铁也还!”还不待唐植桐开口,楚春雪梨花带雨的哭着哀求道。 “婶子,麻烦您先把刘家嫂子扶起来。”周围闲人多,唐植桐往一边闪了闪,不肯接受楚春雪这一跪,转过脸让住户伸把手。 楚春雪怀孕的事情,附近的人都听说了,虽说月份上还没到很显怀的时候,但一孕妇下跪替孩子求情,很容易引起群众济弱扶危的同情心。 有人上前扶住楚春雪,楚春雪还是不愿意起来,瘫坐在地上抹泪。 此时刘诚志也过来搭把手,脸上很精彩,他既不愿楚春雪这样给自己丢脸,但还想着唐植桐能不追究,不过他扯不下脸来说软和话,不仅不说,还不开口承诺还鸡的事情。 “嫂子,快起来,地上凉。家明这事自打他偷鸡就注定了,不是说我原谅他,就不用去未管所。后面进去待几年,需要等法院那边审理,我说了不算。”尽管刘家明做的不对,但唐植桐无法如同对待刘志成、吕德贤那样去对待一个一心为儿子求情的母亲,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态度还是蛮温和的。 仿佛为了验证唐植桐的话一般,汪洋在一旁帮腔道:“行了,别哭了,进屋给孩子收拾收拾,衣服被子该带的带着,省的冻着孩子。这事你们求唐植桐同志没用,怎么判是法院的事儿。” 一听求情没用,刘诚志更觉得丢脸了,当即给了楚春雪一巴掌:“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咱不求他!” 一巴掌下去,楚春雪头发都凌乱了,住户有几个看不过眼,纷纷讥讽道: “真威风呢!” “窝里横!” “什么玩意儿!” “丢老爷们脸!” …… 见势不可改,楚春雪抽泣着,捂着脸,回屋给儿子收拾被褥。 唐植桐在一旁暗自摇头,潘金莲的药,燕冬萍的笑。 若是女同志碰到刘诚志这样的男人,无论喂药、还是离婚,唐植桐都不意外。 吕德贤虽然进了屋子,但并没有不管外面,而是趴在窗户上听得认真。 “忍不住就出去呗。”吕德贤的老伴在一旁开腔道,不过语气嘲讽大于规劝。 吕德贤忍住了,没跟老伴置气,跺了下脚,叹了口气,再次出了家门。 “汪所长,桉子,你看这事闹的,都是我不好,想着远亲不如近邻,本来打算两边劝一下,没想到没压住火。”吕德贤到底是心里挂着刘家明,出来后挤出了个笑脸,朝唐植桐赔不是。 “呵,得了吧。大家可都看着呢。刚才我可是一直好好说的,但你们爷俩没一个通人气的。”唐植桐听吕德贤的话里还有说自己不懂事的意思,直接开口讥讽,什么特妈的近邻,这样的近邻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唐植桐一开口,吕德贤还好,刘诚志红温了:“说谁爷俩呢?说谁爷俩呢?!” “爷俩咋了?爷俩又不是亲爷俩,我跟吴大叔还能说是爷俩呢,你心虚什么?急什么眼?”唐植桐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刺挠刘诚志。 住户一听这话,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也就背地里说说,谁当着吕德贤和刘诚志的面贴脸开过大啊! “诚志,你少说两句!”吕德贤是真的想上去撕烂唐植桐的嘴,但当下最紧急的事情是把刘家明捞出来,根本顾不得骂唐植桐,反而要制止刘诚志,省的他头脑一热,说出更不合适的话来。 说罢,吕德贤也顾不上邻居的嘲笑,厚着脸皮跟汪洋咨询道:“汪所长,你看这事,刘家赔偿桉子,是不是能从轻处理?” “积极赔偿取得苦主谅解,肯定能从轻。”汪洋给了句准确的回复,若不是他想着帮唐植桐减少损失,他都懒得搭理这爷俩,一个小聪明耍过了头,一个直接没脑子。 “桉子,你看家明还是个孩子,他年纪小,不懂事。 这大过年的,我在这代表刘家给你个话,肯定赔你只肥鸡! 你看,你是不是通融一下,把案子撤了?家明还小,这一进去,这辈子就完了。” 吕德贤说到最后,字字发自肺腑,哀求意味十足。 “你什么意思?去未管所是接受教育的,怎么就完了呢?还有,你当派出所是我家开的呢?当着公安同志的面说他们徇私?是这意思吧?”唐植桐不打算再给道德绑架仙人机会,一上来就用言语把吕德贤怼的死死的。 “你啥也别说了,我不想听!” “刚才我跟你们讲道理的时候,你们爷俩干嘛了?一个明晃晃的偏袒,一个耍无赖!” “我不想讲道理了,你们又站在道德制高点来绑架我,合着理都在你们那边?可怜的、受害的都是你们?” “机会给你们了,可你们不中用啊!今儿你们就是说破天,我也不接受调解了!让法院去判吧!” 唐植桐没有再给吕德贤机会,犹如机关枪似的把话说完,转头先是跟住户表明自己的态度:“大家可都看见了,这回不是我不通情理,我不是人家爹、人家爷爷,更不是人家师傅,没理由惯着这种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趁着住户点头的空,唐植桐又跟汪洋说道:“汪所长,我现在不想跟他们废话了,我去外面等你,一会去所里把手续走完。” 在唐植桐看来,今晚的执法过程存有瑕疵,所以自己打算跟着过去把手续给补全,至于刘家会不会有异议,就管不得这么多了,这年头又没有律师,有意见也得等开庭再说。 汪洋点点头,然后一把把想追着唐植桐出去的吕德贤给拽住:“行了,老吕,人家爹妈都没说啥,你在里面掺和个什么劲?” 住户一听这个,又乐了。 吕德贤无地自容,觉得今儿自己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外面怪冷的,别冻感冒了。”汪洋说完并没有撒手,挥手让住户各回各家,人多,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汪洋身上那套制服还是有威慑力的,住户很快三三两两的散去。 “老吕,你们这事办的不地道啊。你们啥都不赔,空口白牙的,这事能有完?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早点赔偿,才能争取宽大处理。你们不赔,肯定宽大不了。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掂量吧。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要办就抓紧,这孩子在派出所关不了几天。”汪洋说完才松开手,挥手赶人。 从道义上来说,汪洋自认为自己做的没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能提醒吕德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刘家能赔偿唐植桐那是皆大欢喜,不赔偿自己也不能抄了刘家,无非是刘家明在里面时间长一点、更受罪一点罢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楚春雪领着刘家明朝派出所走,由于刘家明年龄小,汪洋也没上铐子。 唐植桐当了回好人,帮着楚春雪把收拾好的被褥给拎了过去。 可能是有楚春雪陪着的缘故,刘家明情绪稳定了很多,但还是紧紧抓着楚春雪手。 楚春雪今晚挨了刘诚志好几巴掌,状态好不到哪儿去,但此刻只能充当起孩子的精神支柱。 唐植桐看在眼里,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刘诚志,也不管刘家明能不能听懂,说道:“家明啊,我算看明白了,在你家里,也就你妈是真疼你了。” 刘家明听后,扭头瞪了唐植桐一眼,目光里有倔强、仇恨、屈辱,很复杂,但没有丁点儿后悔、反省、歉意。 唐植桐一开始并没有想着把刘家明送进去,只要刘家赔了鸡,孩子让学校和家里严加管教就差不多了,但看到刘家明这幅态度,唐植桐直接熄了和解的心思。 既然如此,就等着走正常程序吧。 来到派出所后,楚春雪在羁押室陪儿子,唐植桐在办公室配合把手续补全。 “汪所,麻烦您了。”一切都办利索,唐植桐跟汪洋道谢。 “客气,就今晚这种情况,换我我也忍不了。”汪洋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三块钱的赔偿,真当糊弄傻子呢? “唉,其实我已经忍了不止一次了……”唐植桐又将刘张氏谋算自家宅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若是能将这种不稳定因素给彻底解决,那可就太好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你呀,太心软了。”汪洋听后,为唐植桐抱打不平道。 “老吕总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就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谁知道老的欺负完了,现在小的也逮着我家欺负。嘿,真把我家当成软柿子了。”唐植桐说完来龙去脉,开了自嘲模式,努力的去证明自己对一个小孩子揪住不放并不是没有人情味,只是实在忍不了了。 “放心吧,他们讨不了好。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有信儿了我告诉你。”汪洋看看表,这一折腾已经快十点了,外面住户的灯已经全灭了。 羁押室这边是不能留亲属的,所以送唐植桐出去以后,汪洋过去提醒楚春雪赶紧回家:“明儿别忘了给孩子送饭,我们这可不管饭。” “好。同志,能给孩子留个灯吗?我怕他晚上害怕。”楚春雪在里面看到唐植桐往外走的身影,就想着赶紧上去再说几句软和话,但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儿子,于是哀求道。 “行,今晚不关灯。”汪洋叹口气,挥手赶人。 此刻,楚春雪也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一路小跑着朝唐植桐追过去:“大兄弟,鸡我明天就去买,肯定赔你,你这次就原谅家明,行吗?” “嫂子,你甭找我了,找我也没用,家明的事得看法院怎么判。”唐植桐生怕楚春雪再给自己来一个下跪套餐,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唐奶奶以前曾经教育过唐植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再给别人跪。 还说接受别人下跪折寿,不跪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跪自己。 武汉那位扔孩子的女同志离自己太远,没法避免,但楚春雪近在眼前,可以躲着点。 “大兄弟,嫂子求你了。我把自己赔给你,你想怎么着都行,我都听你的。这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看不到。”看唐植桐不答应,楚春雪费了很大勇气,把自认为最能拿得出手的拿了出来。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楚春雪犹自记得自己刚嫁过来那几年,四邻八舍的小青年看自己的那种炽热却又躲闪的眼神,尤其是自己生完家明后的夏天…… “嫂子,你怎么糟蹋自己我管不着,但请你别这样糟践我。刚才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一听楚春雪这么说,唐植桐又躲得远了点,如果这时候楚春雪喊一嗓子,自己就说不清楚了,搞不好就会粘一裤裆屎。 “还有啊,别动歪心眼子,要是你们因为家明的事去磨央我妈,我会直接要求派出所严肃处理!”唐植桐走出几步,又警告了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太哈人了,大冷天的野外,孕妇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回到家,唐植桐锁上大门。 厢房没有亮灯,正屋的灯亮着,一瞅就知道小王同学在陪着张桂芳等自己。 凤珍和凤芝已经睡下,唐植桐小声的跟婆媳俩简短汇报了一下偷鸡案的进展。 “妈,明天谁跟你求情你也别松口,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实在不行,你就把大门关上,谁也别搭理。”唐植桐最后不放心的嘱咐道。 “行。不过这是不是重了点?”张桂芳是个心软的,知道未管所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这是在救刘家明呢,您想啊,刘张氏都把刘家明惯成什么样子了?刘诚志随他妈,也不是个明事理的。要是再不及时矫正,刘家明这孩子就废了。”唐植桐没有说刘家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若任其这种孩子这么长大,妥妥的是社会的不负责任。 “行,那听你的。”张桂芳一琢磨,儿子说的有道理,也就认同了这种说法。 (本章完) 第644章 643别捅出人命来 妇女地位真正提高,唐植桐觉得跟教育脱离不了关系,尤其是高校扩招后。 千禧年后,妇女地位提高了一大截,这种事情吧,不是说不好,但容易产生内耗。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内耗上,就没什么剩余精力管家庭之外的社会矛盾了。 在高校扩招前的几千年里,女人一直是被男人挑剔的对象,时代不同,审美观念也千差万别。 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 楚灵王喜欢“小腰精”,所以那时候后宫争相减肥,也不知道这个“饿死”是夸张,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确有其事,不知道是宫女主动节食,还是被迫节食。 如果是被迫,那就是恐怖故事了。 到了唐朝又流行以肥为美,相传杨玉环被李隆基看上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无论是从传世的古画中,还是从出土的陶俑上,都能印证唐朝的审美,那叫一个身宽体胖、珠圆玉润、丰腴可口,放现在妥妥的三高群体。 至于华清池中的杨玉环雕塑嘛,那是90年代初期的产物,体型参考了90年代百姓的审美,毕竟人家是景点,还要赚门票,不能真的放上一个大胖子。 杨玉环的造型是很成功的,在建造后的二十年间,任由游客碰触,不少人会一脸笑容的摸着冰凉的凸起处留影,后来嘛,网友不同意,景区就把塑像圈起来了。 唐代以后,审美愈发畸形,男人们跟女人的脚干上了,硬生生催生了一批恋足癖,美其名曰“三寸金莲”,并给予了理论上的支持。 几十年后的网友只是隔着屏幕口嗨,但某些古人是真的把三寸金莲拿手里当把件玩,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脚气。 即便没有脚气,晦气是肯定有的。 潘金莲在桌子底下用三寸金莲勾搭上了西门庆,大官人很喜欢这个调调,所以后来就被武松给嘎了。 以上的审美都是有权人、有钱人茶余饭后的消遣,普通百姓自始至终的择偶要求就没怎么变过:腚大腰圆,如果粮仓能再充足一些,那就更好了。 楚春雪完美符合这年代普通男人的审美,恰到好处的圆润,再加上长相清秀,自从嫁到刘家后着实吸引了附近不少男人的目光。 据说刘张氏当初为了给儿子结亲下了老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刘家母子俩什么尿性,但凡闺女家父母过来打听一下,就不会将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唐植桐没有将楚春雪今晚的“明示”跟小王同学说,但并不妨碍小王同学辛苦劳作,榨了大半宿的甘蔗汁。 唐植桐是不承认曾对楚春雪动过心思的,即便是有那也只是荷尔蒙作祟,小王同学多好,细支结硕果,虽然长相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那种,但耐看,越看越好看。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国泰民安”,但凡家庭不和谐,都长不出这种福相。 2月18日,星期四,晴。 吃过早饭,唐植桐依旧不放心,临出门前,又将昨晚的话嘱咐了一遍张桂芳。 唐植桐依旧是先把两个妹妹送下,才往邮电学院赶去。 到了邮电学院,先去家属区给周老师送玉米面,这次还是十斤。 “师母,周老师上班去了?”开门的是周老师爱人,唐植桐用身子挡着面袋子,防止后面突然有邻居出来看到。 “一早就走了。哎呀,你这……快进来。”周老师爱人眼里有犹豫,不过还是先把唐植桐让进了家门。 “师母,您先倒出来吧。”唐植桐顺手把门一关,没有再往里面走的意思。 “上回你走后,老周把我好一顿埋怨,嫌给你钱给少了,这次可得多给你些。”周老师爱人没有接过面袋子,而是先回书房拿钱出来。 “师母,您这也太客气了。上一回我就收多了,这回再扣出来。”唐植桐只接过三块钱,剩下的坚决不要。 “哎呀,你这孩子,这要是让老周知道,又该埋怨我了。”周老师爱人不同意,硬要塞给唐植桐。 “嗐,周老师如果问起来,你就推我身上,我顺手倒腾点,为的就是让您家里宽裕点。要是再赚您钱,那我成啥了?您说是不是这理儿?”唐植桐没接钱,而是将面袋子往周老师爱人面前一递。 “你是大学生,懂的道理多,我讲不过你,不过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先坐坐,我去把面倒出来。”周老师爱人没有坚持,接过了面袋子。 “好嘞!”唐植桐嘴上答应着,但没有往前走。 一会的工夫,周老师爱人出来给唐植桐面袋子,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见外?把这儿当自己家,快过来坐坐,喝口热乎水暖和一下。” “不了,师母,我这几天老迟到,今儿得积极一回,要不任课老师那边可交代不过去。”唐植桐接过面袋子,指了指手表,转身就要往外走。 “唉,你这孩子……那路上慢点。”身为教师家属,周老师爱人自然知道学校的规定。 学生平时的表现很重要,关系到学期末的评优,很多单位过来要人的时候,也会额外关注学生的日常表现,是否遵守纪律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指标。 刺头是不受欢迎的,分配的单位往往很偏远。 “好嘞,师母,您留步。”唐植桐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带来玉米面,带走三块钱。 除了第一回,后面这两回折合四毛钱一斤,这价格比粮店贵了不少,但比外面已经便宜了太多…… 下学期的课跟上学期基本一致,任课老师也没有换,唐植桐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看到了。 学校目前就几座教学楼,院系也不多,每学期的优秀学生名额也多不到哪儿去,任课老师自然也知道唐植桐是上学期的优秀学生。 对于优秀学生,绝大多数老师都是格外优待的,所以老师只是抬眼看了唐植桐一眼,然后继续讲自己的课。 无论是固定教室还是大课教室,唐植桐一向是和几个委培生坐一起快的。 由于唐植桐经常迟到,为了方便唐植桐进出,几个委培生一直是守着后门的位置。 坐过后门位置的都知道,这个位置不怎么好,上课还好,冬天下课一有人进出,风漏的厉害,冻得慌。 “委屈哥几个了,这个位置饥寒交迫啊!”下课后,唐植桐跟几个委培生打屁聊天。 “事物总有两面性,要辩证的看嘛,这个位置虽然下课的时候冷几分钟,但放学后有地理优势,能比别人更快的跑出教室、跑到食堂,总的来说不亏。”路坚乐呵呵的说道。 “得嘞,还得是舍长,理论知识扎实。”唐植桐给路坚竖了个大拇指,自己则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昨晚小王同学干净后的第二天,憋了这么些日子,补课时间就长了点。 “嘿,唐老师,昨晚忙啥呢?怎么满眼血丝?”罗志平挤眉弄眼,狭促的问道。 “嗐,别提了。家里的鸡让人给偷了,折腾了大半宿。”唐植桐看罗志平的样子,貌似他意有所指,但还是装作听不出来。 请...您....收藏6...9...书....吧....! “谁这么大胆子?敢光天化日的偷鸡?”罗志平不可置信的问道。 “后面院子里的一个孩子,从小就偷鸡摸狗……”唐植桐绘声绘色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下,没有说自己如何怼老吕、小刘爷俩,着重说了刘家几个人有多么不通人气。 “抓得好,一点都不冤。”听唐植桐讲完,罗志平同仇敌忾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未管所好啊,就是管教这帮无法无天的孩子的。要是不好好教育,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危害社会呢!”唐植桐很认同这一点,未成年不能成为犯罪逃脱制裁的漏洞。 “你家里还养鸡了?”待唐植桐和罗志平聊完,路坚低声插了一句。 “嗯,养了两只,主要是两边弟弟妹妹还小,养只鸡能有个鸡蛋给他们补补身体。”唐植桐坦然承认道。 “唉,要不怎么说是条狗也要托生在四九城呢。还是四九城好,我们那边不让养,说影响不好。”路坚摇摇头,语气里充满无奈。 “是农村不让养吗?”自古以来,地方上就跟藩王似的,唐植桐也不太好评论这种地方上的要求。 “城里,尤其是干部家庭,一律不准养,得带头宰杀。你嫂子年前夏天的养过一只,后来就吃肉了。” “这还真是……”唐植桐挠头,吃苦在先,享福在后?还是有人矫枉过正了? 好在上课铃响了,打断了两人的聊天,也让唐植桐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中午下课前的最后一个课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谁去打饭。 唐植桐瞧着罗志平很主动的走到陆滟旁边,很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了搪瓷饭缸。 “现在开始流行轮流打饭了?”唐植桐有些不明所以,之前的时候,大家伙基本是个人打个人的,极少有人帮忙打。 “今儿早上有传言说食堂昨天开始供菜了,不过量不多,想吃就得赶早。这不,身强体壮的同学就受到青睐了。”史怀安指着美滋滋走过来的罗志平挤眉溜眼道。 “嘿,还真是,这是有故事啊。”唐植桐瞧着刚才陆滟的神态,虽说有些害羞,但也大大方方,没有遮掩与罗志平之间关系的意思。 都是青年男女,大学里的定量又比外面稍微高一点,吃得饱了,自然想法就多了。 唐植桐在心里琢磨,也许这个假期里,罗志平已经尝到肉味了? 否则上一个课间怎么会朝自己挤眉弄眼,问自己忙啥呢? 要知道,在有线系593班,只有自己能天天和爱人凑一块,委培生里虽然也有结婚的,但都是异地,想温存也不具备条件。 唐植桐眼瞅着罗志平回到他的座位上,脸上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了笑容。 罗志平看到唐植桐笑的怪异,先把搪瓷饭缸放进桌洞,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朝唐植桐解释道:“女同学跑得慢,我跑得快,帮着打份菜。哎,唐老师,你不知道,我可听说了,昨天打菜的那排队老长了,去的晚就没了。再说大冷天的,去的慢了得排老长时间队,闻着别人打到的饭菜香,自己却饥肠辘辘的,也是种煎熬。咱们同学之间要互助,对吧?” “嗯,嗯,班长说的对。班长一心为同学,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听罗志平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大堆理由,唐植桐脸上笑容更盛了,不过嘴上说的却一本正经。 “榜样就算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唐老师,要不一会你帮我拿一下书包?”由于唐植桐笑的怪异,怎么看怎么让罗志平感觉话里有话,但罗志平脸皮还可以,只是微红,即便如此,还是朝唐植桐提出了请求。 “没问题,咱们都是同学,肯定是要互助滴,书包就交给我吧。你们谁还着急去打饭,可以将书包一块都给我。”食堂里排的队再长,跟唐植桐关系也不大,因为他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带菜,不怎么去食堂。 小王同学上次帮唐植桐买的菜票还有一些,不过菜票没有过期一说,唐植桐打算再过些日子,等春菜、夏菜上市,学校食堂供应宽松一些的时候全都花完,过了今年的夏季,后面两年间,恐怕想用菜票也没什么机会了。 中午下课铃一响,罗志平犹如身后有细狗在追的兔子,拿着自己和陆滟的搪瓷饭缸就窜出了教室。 唐植桐慢悠悠的收拾着舍友的书包,等同学们都走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宿舍走去。 作为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唐植桐想提醒一下罗志平,要注意采取措施,别捅出人命来,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婚前发生关系是不被眼下世俗所接受的,贸然点破,就怕伤了同学之间的和气。 罗志平怎么说也是手持《赤脚医生》手册的人,希望他已经把相关章节吃透,并能应用在实践中…… (本章完) 第645章 644守株待“鸡” 捅出人命这事吧,虽然不被世俗接受,但却真实存在。 《血色浪漫》里,秦岭和钟跃民滚了麦秆垛。 《走着瞧》里,马杰和彩凤钻了青纱帐。 这些都是大环境允许后拍的,干柴烈火主打一个自愿,不过都没有中头奖。 大环境不允许时,也有类似的影视作品,比如《肖尔布拉克》,同样有相关情节,不过不是自愿,是被糟蹋的。 朱琳扮演的叶娟,在上山下乡时被欺负,怀了孕,生了孩子,不仅没扔掉孩子,而且成了单亲妈妈。 这种情况是也存在,但据知情人讲,绝大多数知青即便将孩子生下来,也是送人,很少有自己养的。 唐植桐看《肖尔布拉克》的时候,觉得多少有些刻意,就女王妹妹那长相、那性格,即便怀孕、即便有了孩子,总有人愿意对她和孩子好吧? 嗯,除了以上两种情况,还有一种就是中奖后流掉了。 这些不是唐植桐臆测的,而是孙立哲的亲身经历。 “一唱孙立哲,赤脚的好医生,天天巡诊在山村,土窑洞里治大病……” 孙立哲本名孙立喆,在被最高层点名后,二流报纸在发表关于他的文章时,排版找不到“喆”字,于是用了“哲”代替,就这么成了孙立哲。 众人都知道余华不当人子,让史铁生守球门,很少有人知道史铁生和孙立哲关系非常好,是睡一个被窝的好兄弟。 史铁生写的《法学教授及其夫人》就是以孙立哲父母为原型写的。 史铁生年轻的时候就懂医术,尤其是针灸,下乡后曾给群众看病来着,但脸皮薄,抹不开脸,就将医术教给了孙立哲,勉强算是孙立哲在医学上的领路人。 孙立哲凭着一本《乡村医生手册》边学边给群众治病,但药石无法解决农村群众的所有疾病,部分依旧需要手术去解决。 由于穷,农村群众去不起城里的医院,只能去求助孙立哲,但孙立哲不会动手术,不过这没难倒他,在回四九城的时候去医院偷了师学了艺。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孙立哲将手术的各个环节牢记在心,回去先给一位退伍老军人取出了体内残留的弹头。 据孙立哲自己说,那时候条件苦,胆子大、心也野,手术器械都是他们从医院顺手牵羊偷的,而且为了更好的了解人体,还曾偷过早夭的大体老师遗体…… 功夫不负有心人,孙立哲的医术日渐精进,最多的时候在窑洞里连开五台手术,他管做,后面由他带的知青学生负责缝合。 说起很多人不信,孙立哲什么手术都做,从阑尾到肠胃,再到后来的心肺、癌症、开颅。 有位女同志收工时不慎被铁锹的把从肛门插进体内,其家人都说要是影响生孩子就不用救了,但孙立哲救回来了,多年后被这位乡民带着三个孩子拦住,让孩子喊他“大”。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不过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后来有这么一天,上面派人下去查孙立哲,理由也很正当,非法行医…… 唐植桐当初跟叶志娟提给赤脚医生办证的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做了贡献,还被查,搁谁心里都不舒服。 后来三巨头逝世,知青各显神通,能回城的回城,回城无门的,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不少青年男女就在山间地头做了一番触及灵魂的、深入的沟通交流。 过程很愉快,灵魂得到了升华,暂时忘记了烦恼,但由于知识的不普及,不少知青事后就吓得灵魂出窍了——因为中了头等奖。 那时候流产非常严格,去医院得用证明,否则不给做,未婚的嘛,更是想都甭想。 于是不少女知青就求到了孙立哲身上,据孙立哲回忆,回城前的那阵子他做了二三十人次的刮宫手术。 孙立哲能去医院偷师,跟他的家庭脱不了关系,他的父亲是留过洋的清大教授,王波虽然出身差,没有喝过洋墨水的爹,但有个好姑姑呀。 路坚说是条狗都想托生在四九城,其实并不准确,比如医学院的狗就不一定乐意托生在四九城。 医学院的全称是BJ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在府右街北口,离海子特别近。 这一块的医院特别密集,除了北医第一附属医院,旁边不远处还有BJ市第七医院,去年的时候旁边还有吕丽娴工作的BJ市产院,不过后来养蜂夹道另做他用,BJ市产院就搬到了骑河楼。 王波就在北医第一附属医院里学习,北医在住院区养了些狗用来做医学实验。 之前的时候,实验用狗还有专门的人员回收,眼下嘛…… 王波非常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习非常刻苦,不懂就问,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脸皮当回事。 虽说都是治病救人,但王波能感觉到正规师生对自己的瞧不起,听一些老师说他自己的外出培训经历,有些半吊子大夫在得知病人头疼后,用听诊器听脑袋;妇女小肚子疼说人家可能是前列腺炎…… 王波虽然没经历过正规的高等教育,但智商不欠费,自然能感觉出这是在点自己,也能觉出周围隐隐的排斥,不过他更知道这个机会的来之不易,所以每逢这种时候都是一笑而过。 好在代课老师有操守,虽然不热情,但该教的不藏私,再加上王波肯学,所以进步非常大,目前已经可以拿狗练手了,下一步就是跟随老师上手术台。 唐植桐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在下午两节课结束后,连作业都没写,直接回了家。 今儿早上的出门的时候,唐植桐就和小王同学说好了,自己不放心家里,放学后先回家看看,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二龙路集合。 一回到家,看家门口没有人在围观,唐植桐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但一进屋,嚯,张大妈在里面守着呢。 “桉子回来了?下班够早的,这是不放心那只鸡?”张大妈看到唐植桐进屋,自来熟道。 “我是担心刘家不长眼,过来闹我妈。”唐植桐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不放心张大妈这帮人。 “你陪你张大妈坐一会,我去喂喂鸡。”张桂芳见儿子进来,立马放下手里正在做的布鞋,给唐植桐使了一个眼神,自顾自的出了门。 唐植桐接收到了母亲发的信号,再加上张大妈稳如泰山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生怕自己不兑现那半只鸡,坐自个家等着呢! “张大妈,刘家过来还鸡了?”唐植桐进门前瞅了一眼鸡圈,四只母鸡整整齐齐,并没有多出来一只。 “没呢,我这不也等着呢。”张大妈的答道。 “嘿,这父母也太不把刘家明放心上了,都这个点了。”唐植桐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摇了摇头,叹息道。 “桉子,你不会不认账吧?”听唐植桐一叹,张大妈紧张了。 “认啊,一个唾沫一个钉,我咋会不认?不过得等刘家还鸡后再兑现。”唐植桐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那刘家要是不还呢?”张大妈急了,今儿她可听说了,昨天派出所上刘家的门口直接说是自己指认的刘家明,她心里不满,但不敢朝派出所的同志发,要是今儿这半只鸡再拿不到手,那就亏大了。 “不还我也没辙啊,里面有您半只鸡,也有我半只鸡呢。”唐植桐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请...您....收藏6...9...书....吧....! “那……你家院子里不是还有鸡吗?先拿半只给我,等刘家还回来,不就齐了?”张大妈盼鸡心切,打起了唐家院子里其他母鸡的主意。 “唉吆喂,张大妈,昨儿大门口,我说的够清楚吧?指认偷鸡贼,等找回鸡,两家再分。您当时没听差行吧?要不咱再找街坊们评评理?”唐植桐有些腻歪,但好歹给张大妈留了几分面子,没有贴脸开大。 “我这不寻思着刘家迟早得赔,我这家里有日子没尝荤腥了,想先拿着解解馋。”张大妈讪讪道,昨儿她当然听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大半夜的来跟唐植桐通报谁是偷鸡贼。 “那也不能拿我家的活鸡解馋啊?家里全指望这几只鸡下蛋呢。您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我家鸡少一只,如果刘家一直不赔,一年下来,我家损失多少鸡蛋?您算过吗?比鸡都值钱!”唐植桐打定主意,坚决不用家里的活鸡兑现半只鸡的承诺。 “那……那要不你用鸡蛋顶喽?”张大妈不死心,厚着脸皮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建议,反正都是一个意思,先把指认偷鸡贼的报酬拿到手再说。 “那不合适,我给您三个鸡蛋您嫌少,您跟我要六个鸡蛋我嫌多。闹不好就有了嫌隙,您说是吧?”唐植桐压根不考虑这个方案,要是没有眼前张大妈在外面嚷嚷,说不定家里还丢不了鸡呢! 如果依着唐植桐的意思,半只鸡也不给这个张大妈,谁让她舌头长呢? 不过街坊们当时都听到自己半只鸡的承诺了,就不能不兑现,否则自己在这一块的口碑就烂了。 “那也是……”听话听音儿,张大妈听出了唐植桐的意思,换鸡蛋最多五个,五个鸡蛋和半只鸡,她肯定是选半只鸡,但问题是刘家什么时候还?还会不会还? “要不您回家等等?只要刘家还了,我就在铁辘轱把旁边把鸡给杀了,当着大家伙的面剁成两半,由着您先选,成吧?”唐植桐开始往外赶人,从刚才张桂芳的表情来看,这张大妈还不知道在自己家蹲守了多久了呢。 “那……那刘家什么时候能赔?”张大妈不愿就此放弃,追问道。 “我也想知道,要不您去刘家扫听扫听?现在这只鸡可不是我家一家的,还有您的半只呢!”唐植桐怂恿道,反正自己已经把话跟刘家说明白了,爱还不还的吧,不还无非就是刘家明在里面多待一年呗。 “行!那我去问!”张大妈一咬牙,站起身来一跺脚,走了。 她倒是想在唐家撒泼打滚闹着要半只鸡,但她不敢。 虽然昨天晚上她没有到办案现场,但事后一丝不漏的听到了那个院子里住户添油加醋的叙述。 吕德贤都让唐植桐挤兑的跟孙子似的,连派出所所长都得给唐植桐三分面子,更何况昨晚唐植桐警告刘家不许找张桂芳闹,今儿真就没人过来。 刘家都不敢过来闹,张大妈思量再三,自己也不敢。 见张大妈走,张桂芳虽然往大门口送了送,但没有开口说什么挽留的话,生怕粘上甩不掉。 “唉,在这磨央大半天了,总算走了。”张桂芳回屋后就跟唐植桐唠叨道。 “妈,她没跟您说啥过分的话吧?”唐植桐看到了母亲往大门口送张大妈的礼数,他自个连房门都没出,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张大妈别不知好歹。 “话里话外就是打咱院子里鸡的主意呗,我就一句话,家里做不了主,让她找你说。”张桂芳也不傻,对张大妈这种上门要鸡的行为很是腻歪,虽然答应给半只鸡,但做人嘛,总不能打家里其他活鸡的主意。 张桂芳拎得清,刘家还没还呢,自家再搭进去一只鸡?怎么算怎么不合适。 “嗯,这么办就对了,以后凡是让您为难的事,您就推我身上。”唐植桐在这方面很爽快,由于骨子里并不是这个年代的灵魂,唐植桐对街坊的认可度不高。 没吃过他们家的粮,没喝他们家的水,凭什么体谅他们? 更何况,唐奶奶曾经提起过解放前的事,她点了南瓜,南瓜长出来,受益的不止自己家,当时不少邻居过去偷吃,唐奶奶没说啥,但事后邻居不仅连口头感谢都没有,反而说唐奶奶损了阴德。 这特娘的就很草淡! 话说张大妈从唐家出来,就去了后面刘家所在的院子。 天还没有彻底暖和起来,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挂着门帘子,从外表上看不出刘家到底有没有人。 张大妈多少还有点脑子,没有直接怼上刘家的门,而是去了别人家,打算先打听一下刘家的动向。 对于她的来意,人家心知肚明,三五句话下去,就把话说清楚了:刘诚志一早就去上班了,楚春雪早上自打出门就一直没回来。 听到这,张大妈总算放心了些,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楚春雪肯定是借钱买鸡去了吧? (本章完) 第646章 645分鸡而食 尽管早上小王同学拒绝了唐植桐下午去二龙路的提议,但唐植桐依旧卡着点去了。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唐植桐的个头在这年代算不上最高的,但站在一众人之中依旧非常醒目,小王同学挤到丈夫身边,埋怨中带着甜意。 “那不成啊,等你们回家天都黑了,我不放心。”唐植桐在听到小王同学声音后,转过身,笑道。 “我还不想让你累着呢。你整天上学、工作也挺忙的,我对自己身手很自信。”小王同学甜美的外表下,说着彰显实力的话,不过为了防止被别人听见,声音有些低。 “没事,反正就这阵子,等天长了就好了。”唐植桐相信小王同学的武力值,但这跟自己关心她并不冲突。 “家里没事吧?”看劝不动,小王同学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毕竟这也是夫妻恩爱的一种表现,谁又能嫌弃多呢? “没啥事,刘家没人过去,张大妈倒是在那坐了一下午。没事,都处理好了。”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唐植桐没有说过程,只把结果告诉了小王同学。 两人说话间,学校放了学,学生犹如潮水般的涌出教学楼,一下子分成了好几拨。 住校生拿着餐具奔向食堂,走读生则跑向校门口。 走读生分为两种,一种没人接,出校门径自回家;另一种种是家里有人接,与家人汇合后一起回家。 有人接与有人接也是有区别的,有学生坐小车,有学生坐自行车后座,静莹和凤珍自己骑自行车。 物质条件不算最好,但肯定不是最差,在这所重点中学里面算是中等偏上,并不是最显眼的存在。 小两口依旧是先把静莹送回家,等回到家的时候,张大妈正在大门口守着。 “张大妈,这天儿可黑了。”唐植桐佩服这位为半只鸡坚守的努力付出,但真不能拿自家的鸡兑现承诺。 “哎吆~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家明他妈过来送鸡了。”张大妈犹如吃了喜鹊屎一般,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跟唐植桐报喜道。 “那敢情好,人呢?”唐植桐推着自行车往大门底下走,强迫张大妈让出一条道来。 “在屋里坐着呢,我就是先出来给你报个信儿。”张大妈说完,喜滋滋的朝唐家正屋走去。 唐植桐那叫一个头疼,张大妈真是个会挑拣的主儿,敢情她觉得跟楚春雪坐一块尴尬,就让张桂芳陪着楚春雪? “走,进去看看吧,一会别吵吵。”唐植桐生怕小王同学不配合,临抬脚前嘱咐了一句。 武爱军等人初四过来的时候,说了好些小王同学的旧事,脾气那叫一个火辣,别看是个女孩子,有事真的往前冲。 “嗯,家里你说了算,有你在我不操心。”小王同学笑道。 “好嘞,吃不了亏。”唐植桐笑笑,该谈的昨晚已经都谈好了,看张大妈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楚春雪今儿的赔偿应该是到位的。 路过鸡圈的时候,唐植桐看到外面有一只被绑着的公鸡,明显是楚春雪买来的。 张大妈不光嘴快,脚也快,唐植桐还没有走到正屋门口,楚春雪听完消息就迎了出来,惴惴不安的说道:“大兄弟,母鸡实在不好买,只买到一只公鸡,可以吧?” “行吧,反正一会都是要杀掉的,公鸡、母鸡区别不大。”经过昨天这么一闹腾,楚春雪现在眼睛都是肿的,唐植桐没有在这个事情上为难一个为孩子操心的母亲。 何况母鸡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母鸡在农民手里有“鸡屁股银行”的称呼,家里的柴米油盐、孩子的学费啥的,全指望着母鸡下的几颗蛋换回,轻易没人卖,除非是已经老的下不了蛋的母鸡。 农民以前还能指望着家里养的肥猪,可打前年下半年后,家家户户院子里就基本没了猪,即便是养鸡,还是风口没那么紧后才敢养。 “还有那鸡,市场上实在找不出过四斤的了,这鸡只有三斤七两,少的那三两我再补你钱。”楚春雪见唐植桐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他嫂子,钱就算了,留给给孩子买点吃的吧。”还没等唐植桐说话,张桂芳在一旁开口给拦住了。 这件事上虽然刘家明有错,但楚春雪没错啊,张桂芳同样身为母亲,很容易跟楚春雪共情。 “嗐,差三五两的不叫事,昨儿晚上我是被老吕给气糊涂了,调解也没有他那么不着调的。就按我妈说的,这样就行。”亲妈都发话了,唐植桐自然不能不认,不过即便张桂芳不开口,唐植桐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为难一个为了孩子奔波的母亲。 “那可是三两肉呢……”在一旁的张大妈不乐意了,毕竟这三两里面也有她的一半。 “张大妈,三两可不全是肉,还有毛啊、屎呢,真正平均到肉上顶天有半两。我不让您吃亏就是了,看刘家嫂子也不容易,您没必要难为她吧?”唐植桐夹枪带棒的呛了张大妈一回,白捡半只鸡还挑拣上了? “没,没,我就随口一说。”张大妈讪讪道。 “桉子,那……你能先去一趟派出所说清楚吗?”楚春雪没有理张大妈,开口哀求道。 “成!嫂子,你先坐,我去去就回。”唐植桐痛快的答应下来,这是应有之义,说罢掉头就要往外走。 “我跟你一块过去。”楚春雪并没有放任唐植桐自己一个人,而是打算跟着,亲眼看到他跟派出所的沟通。 “也行。”唐植桐点头应道,然后吩咐小王同学:“你先把水烧上,我回来杀鸡。” 在看到小王同学点头后,唐植桐又开口邀请张大妈:“张大妈,您跟着一块过去做个见证,回来分鸡。” 张大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绑着的大公鸡,略微犹豫后,还是点了头。 她不知道这种事有啥好见证的,不过听唐植桐的语气是不容反驳的,也就应了。 唐植桐之所以喊着张大妈,有两层意思,一来防止楚春雪在路上再给自己来一次“黑灯瞎火”,二来也是不想让她在自己家碍眼,家里还要做饭吃饭呢! 有张大妈陪着,楚春雪一路都挺安静,没有作妖。 到了派出所,唐植桐跟汪所长说明了来意:“汪所,刘家今儿赔偿了我家一只鸡,这个能作为嫌疑人家属积极补偿,争取宽大处理吧?” “肯定能。我记录一下,你们按个手印,剩下的交给法院,看那边怎么判吧。”汪洋听懂了唐植桐的意思,痛快答应下来。 唐植桐只说了“争取宽大处理”,没说“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就是希望这件事继续走正常流程呗。 偷鸡摸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何处理其实是很有弹性的。 眼下的案件没有联网一说,在往上报之前,如果嫌疑人家属积极退赔,取得苦主的谅解,派出所有时候也会罚点钱、严厉批评教育了事,毕竟平时工作也挺忙,谁也不愿意给自己找事做。 “好嘞,我肯定积极配合。”唐植桐看汪洋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松了一口气。 唐植桐自认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也不是非要抓着刘家明不放,但昨天晚上刘家明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非常明显的表明他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 对于这种孩子,家庭教育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只有送进去,让他把做错事的代价刻到骨子里,才能长记性。 增补证据的手续不麻烦,汪洋唰唰唰写清楚,唐植桐签字摁手印,楚春雪也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张大妈在一旁瞅着,没她啥事。 “汪所长,我能看看孩子吗?”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楚春雪眼泪汪汪的恳求道。 “唉,看吧。你说你们做家长的,平时怎么管教的孩子?非得让孩子走到这一步?大人、小孩都难受。你嘱咐孩子一下,让他在里面听管教的话,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汪洋一边从腰间摸钥匙,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一定,一定,谢谢汪所长。”楚春雪在一旁感恩戴德,她恨儿子不争气,但更恨婆婆把自个儿子给带歪了。 “所长,那我们可以走了吧?”张大妈对这些不上心,心里还惦记着那半只鸡,见没了唐植桐的事情,开口求证道。 汪洋先是看了一眼唐植桐,才对张大妈点点头:“嗯,走吧。” 唐植桐跟汪洋点点头,跟在张大妈身后出了派出所,路上琢摸着回头得给汪洋补点东西意思意思。 另一边,刘家明被关在小黑屋快一天了,这一天就见了楚春雪两面,再怎么小偷小摸、再怎么品性坏,他也只是个孩子。 担惊受怕一天,这时候看到楚春雪,刘家明直接抱着母亲哭了:“妈,我错了,妈,你快去求求桉子,让他放了我吧!” 汪洋在门外看着,也终于明白唐植桐为何非要坚持走程序的,就刘家明说的这一套,连个叔叔都不叫,哪像是知道错了?只是知道怕了罢了。 楚春雪见儿子哭了,一边帮儿子抹泪,自己也一边掉泪:“家明听话,别哭了。你一定要好好听管教的话,妈会多去看你的。” “妈,我不想坐牢!妈!我想回家!”刘家明一听这茬,眼泪流的更凶了,直接蹲坐在地上撒泼打起滚来。 “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汪洋在门外词严义正的喝道。 刘家明被汪洋吓了一哆嗦,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钻进了楚春雪怀里。 “这么大孩子了,还不懂事,让你妈跑前跑后的,多操多少心?好好跟你妈说话,就十分钟!”汪洋看了眼手表,训了刘家明两句,把门拽过来锁上,站旁边抽起烟来。 楚春雪听到汪洋说自己操心的话,心里的委屈化作泪水涌了出来,自己确实为这孩子操碎了心。 家里的钱哪够买鸡的?连夜借款加上家里剩下的一点才凑了四十多块钱。 儿子的事情刘诚志撒手不管,好在有街坊看自己实在可怜,跟自己透了消息,往农村集市上去,买鸡能便宜点。 农村集市确实比市里便宜,没有张大妈说的那么贵,一只鸡花了不到三十块钱。 十分钟的时间到了,汪洋打开门,让楚春雪出来的时候,娘俩都恋恋不舍,不愿分别。 “你如果不配合,后面可不让你再跟孩子见面了。”汪洋催促道。 楚春雪咬咬牙,把刘家明推开,抹了把泪出了门,任由儿子在里面哭天抢地。 “汪所长,孩子会判多久?”出门后,楚春雪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一旁抽噎的打听道。 “不好说,半年还是有的。”汪洋看眼前这孕妇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也生了恻隐之心,根据自己的经验大概估了个年限。 “汪所长,您能不能找人给通融一下,给孩子少判点?我实在没办法了,给您磕头了。”楚春雪尽管在儿子面前表现得还有些坚强,但出来以后就撑不住了,家里男人不管,就自己在硬撑着。 “快起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做不了法院的主!”汪洋往旁边一躲,单手拽着楚春雪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楚春雪呜呜的哭着,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办。 “别看你现在心疼、难受,让孩子去未管所待上半年不是坏事。你这孩子要是不趁现在掰一掰性子,以后有你更难受的时候。快回去吧。”汪洋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总有家长觉得依着孩子是疼孩子,但这种做法对孩子一点好处都没有。 楚春雪今儿累的不轻快,感觉腿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为了省钱,来回集市的路上大部分都是步行。 等楚春雪踉踉跄跄从派出所出来,回到铁辘轱把的时候,正好赶上唐植桐杀完鸡跟张大妈分鸡。 楚春雪看到了,但没有掺和,径直回了家。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楚春雪知道汪所长说的都是真的,刘家明这孩子再不教育就废了,在这件事上她不怪唐植桐,也不怪儿子,但怪自己男人没担当只会窝里横,更恨婆婆欺负自己、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给教废了! 张大妈此刻眼里只有唐植桐手里那只鸡,压根没留意到楚春雪路过,等唐植桐将鸡开膛破肚后,选了一块带着鸡脖子、鸡屁股的,就这样,还想着再分点内脏啊、血啊、鸡毛啊。 听着张大妈的要求,唐植桐还没说啥,围观的街坊们看不过眼了:“这世道真变了,碰了碰嘴唇,白得的,怎么还嫌起少来了?” “农村杀个猪还知道给杀猪匠副下水呢!” “你咋不全要着呢?” 人少,张大妈或许还敢一战,人多嘛,嘛话都没说,拎着半只鸡就喜滋滋的溜了。 “来,抽烟,抽烟。”对于街坊的仗义执言,唐植桐也没吝啬,洗了把手,从兜里掏出烟来,一根一根的散。 也就散个烟了,剩下的半只鸡也没多少,没法分。 内脏好歹也是肉,肯定也不会分,尤其是鸡肠子,里面富含油脂,处理好包个饺子,在眼下绝对馋死一大帮人。 (本章完) 第647章 646雨水无雨 现在无论是饭馆还是百姓个人,吃鸡的时候极少有分部位食用的,大部分都是一锅烩。 在养殖业发展起来后,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需求,才逐渐出现了炸整鸡、卤整鸡、卤鸡爪、烤鸡心、炸鸡胗、炸鸡腿、烤鸡架、鸡肉汉堡、鸡肉卷等特色小吃。 在众多以鸡为原料的小吃中,炸鸡架是最特殊的,东北某地有“没有一只鸡能活着走出”的说法,听着俏皮,实际背后都是泪。 鸡架这种东西在当地流行起来之前,几乎没有人能看得上,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失业,工人兜里没了钱,为了解馋,这玩意才流行开。 除了极度困难,在中国大地上很少有人会吃鸡屁股,但也有例外,蛙岛有个比较有名的小吃叫“七里香”,在当地颇受欢迎。 哪怕是鸡屁股都有人吃,但极少有人会去选择吃鸡肠子,大概是因为太埋汰、处理费时费事吧。 唐植桐听过一个说法,鸡肠子除了被拉去做饲料、肉泥,还有些被小商贩拉回去,处理后搅碎作为包子馅儿做成了蒸包…… 之所以用鸡肠子,一来是因为这玩意确实便宜,二来自带油脂,吃起来香。 所以唐植桐来这边之前,极少在外面吃蒸包,尤其是那种小店的灌汤包。 不过限于眼下的条件,唐植桐打算自己试一把,自己做嘛,起码不会有鸡未来得及排泄出去的消化物。 处理鸡肠子跟处理猪肠子不同,由于鸡肠子太细,得剪开冲洗,然后用面粉或食盐仔细搓洗。 唐植桐先把半只鸡连带着鸡胗、鸡心一锅烩了,炒个半熟后,将张桂芳切好的一颗白菜倒锅里,加了些水、盐后,盖上锅盖,着手处理鸡肠子。 打开作弊器,唐植桐一边在心里默念:鸡肠性甘,平入肾经,治遗尿、遗J、白浊、痔漏,一边在家人面前用温水装模作样的捯饬。 说来也怪,唐植桐能接受猪肠、羊肠,但对于鸡肠却向来不感冒。 不自我催眠,对于唐植桐来说,这玩意需要很大勇气才能入嘴…… 洗干净后拿到案板上邦邦一顿切、剁,添上一棵白菜就是一顿水饺馅。 “等吃完饭再包,赶明儿你们去接静莹的时候,一块带过去两盒。”张桂芳将儿子拌好的饺子馅端到一旁,腾出吃饭的空间来。 “行,按您说的办。”唐植桐见张桂芳没有因为家里损失一只鸡伤心,才彻底放心下来。 即便只有半只鸡,张桂芳也没忘记盛出一半放入高压锅里,准备给亲家,剩下的一半是自家吃的。 四分之一只鸡,还是不带鸡腿的那种,鸡腿在高压锅里。 张桂芳先将鸡肉挑了挑,每人分了两块,肉多的给孩子,自己吃脊梁骨那点没肉的地方。 唐植桐想说以后不缺来着,还是忍住了,再等等吧,等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山里、田野里能吃的东西多一些以后,就去“打猎”,到时候再给家人加强营养。 虽然每人只有两块肉,但没有人嫌少,啃的特别仔细,粘在骨头架子上的一丝丝肉都不放过,就差把鸡骨头嚼碎,嘬两口味了。 鸡骨头最后便宜了贝贝,贝贝对这只鸡圈里朋友的同类点了赞,虽然没有肉,但骨头味道不错。 看着贝贝津津有味的啃食着鸡骨头,唐植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德州扒鸡,估计跟此刻的贝贝很像。 当时的德州扒鸡是用高压锅煮的,里面的骨头都压酥了,因为穷闹的,唐植桐连肉带骨头一股脑的吞下去,好好地补了一把钙…… 2月19日,农历正月二十三,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 雨水处在七九中,有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可以说是春天的开始。 古人描写雨水的诗词还是挺多的,无论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还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都表明这是个下雨的时候。 不过,今儿的四九城看着却不像下雨的模样。 张桂芳一边收拾今天早上刚下的水饺,一边叨叨:“雨滴黄昏头,行人不要愁;雨滴鸡开口,行人不要走。老天爷唉,可下点雨吧,今年一冬就没怎么下雪。” 唐植桐听到了,但没吭声,因为自己明显做不了老天爷的主。 唐奶奶在的时候,唐植桐也听她老人家说起些谚语,雨水是一年降水的开始,也是一年收成的预兆,有“水满塘,粮满仓,塘中无水仓无粮”一说。 送下两个妹妹后,唐植桐和小王同学在西安门大街西口分别,一个往东去北图,一个往北去北邮。 路上的时候,唐植桐又琢磨起了雨水的事情。 在明清两代,尤其是清,各路地方官员时常会提及自己辖区的降雨情况,更有织造等内务府官员会专门定期记录当地的降雨量、粮米价格上报。 说白了,在水利工程不发达的清朝,老百姓是看天吃饭的。 多收三五斗,老百姓会难,少收三五斗,老百姓会更难。 民生艰难就容易引起社会动荡,所以康麻子才不得不重视,重视民生的后面其实是担心百姓造反。 唐植桐不知道在通讯发达的现在有没有类似的制度,他只希望能早点推广瓜菜代,好歹趁着农时能收一点,别等到大冬天才想起这一茬来,那就晚了三秋了。 邮电学院今儿除了有线制造专业遴选结果公示的事以外,没啥太大的事情。 有线系593班无人入选,一点都没出乎唐植桐的意外。 “学院也是,既然不想要咱大一的,干嘛还让大一的报名?”在看到张贴结果后,罗志平没忍住,替自己的同班同学打抱不平。 “兴许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太热情了吧,学院里肯定要优中选优,可不就把咱们大一的给刷下来了?好好学习,后面肯定有大把的机会。”几个没选上的学生瞧上去有一点失落,唐植桐顺嘴安慰了一句。 这不仅仅是一个可以提前挣更多工资的机会,同样是一个名正言顺获取四九城户口的机会,同学们争先恐后是情理中的事情。 在唐植桐看来,这个年代的人,有三次关系着一生的挑战,第一个是投胎,不一定是大富大贵,起码得成份好;第二个是高考,能获取一张往上迁越的门票;第三个就是工作分配了。 好城市的工作机会总是有限的,总归有人要去偏远的地方,这一去大概率就是一辈子。 虽然很多人嘴上都说着“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服从分配”,但又有几个真的甘愿如此呢?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操场后面的墙上还刷着“为祖国健康的工作五十年”的口号,但自打去年体育放松了要求后,今年就没有再严起来。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跟一阵风似的,风起时轰轰烈烈,风停了也就了无痕迹,只剩一些闲言碎语。 一番基本的运动后,体育老师就让学生们自由活动起来。 有些选择蹲路边看书,有些选择单杠、跳远等不怎么剧烈的运动彰显自己,试图引起女生的青睐。 唐植桐没有看书,也没有运动,选择蹲在一旁看着这帮青年男女。 来大学也有半年多了,各大学的情况已经被男生摸了个遍。 在这片大学中,邮电学院女生比例算是高的,男女3:1的样子,其他大学不少都是百分之几,竞争很激烈,所以偶尔也有其他大学学生打着组织“老乡会”的名义来邮电学院结识女生。 虽然这也是拓展人际关系的一种手段,但唐植桐从来不参,能把目前的人际关系维护好就行了,没必要刻意的去扩大,反正自个也没啥野心。 唐植桐还没等下课就溜了,在操场看别人散发荷尔蒙,还不如去找小王同学聊聊天呢。 骑着车进入新街口后,唐植桐听到了一阵令人头皮略微发麻的“嗡嗡”声,遂停下了车。 这种嗡嗡声是剃头匠专用的揽客响器“唤头”发出的声音,自打合营后,这种嗡嗡声就少了很多。 “师傅,理个发什么价?”唐植桐停到理发师傅旁边,和气的问道。 “承惠,六毛。”剃头匠见唐植桐开口相问,满脸堆笑,客气的不得了。 “全套?”六毛钱不算便宜,这年头街边理发店成年人理发的价格不会高于四毛,还负责给洗头,四联牌子那么硬,也不过八毛。 “一看您就是个懂行的,全套。”剃头匠年纪虽大,但腰微弓,开口必称您。 “得嘞,那麻烦您了。”唐植桐觉得这个价格还行,看着时间还早,就决定体验一把。 剃头匠是四九城对理发师的称呼,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被称作“栉工”,那时候栉工并不剃头,主要做发型、剔面,有点发型师的意思。 宋朝的理发师改称“镊工”或“刀镊手”,主要工作是为顾客拔除脸颊上的毫毛,据《贵耳集》记载,秦桧有次理完发问多少钱,镊工说两文钱,秦桧由于很满意,“以五千当二钱犒之”。 明清时期剃头风俗流行,理发师就成了剃头匠,一些大户人家有固定的剃头匠,每个月定期上门服务。 建国后,部分剃头匠参与了合营,由于审美因素的变迁,虽然手艺活还在,但要不上什么价。 不过,可千万不能小瞧剃头匠,有些手艺好的师傅,还能治一些崴脚、落枕、脱臼的骨科病症,活脱脱的一人多能。 唐植桐小的时候见过剃头匠出入老万家,也见过挑个担子走街串巷的,由于每个剃头匠的手艺参差不齐,价格也两般三样,有的人只能做理发,有的人就敢接全套。 理发就是字面意思,全套是除了理发外,还包括掏耳朵、剪鼻毛、清眼目、修整胡须和头、面、颈肩部的按摩。 “好嘞!您坐好。”剃头匠年纪不小,有着刻在骨子里的老式做派,放下剃头担子,解下小板凳,先让唐植桐坐下。 老话都说“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是因为剃头匠的挑子一头是红漆长方凳,是凉的一头;另一头是个长圆笼,里面放一小火炉,是热的一头。 红漆长方凳凳腿间夹置三个抽屉:最上一个是放钱的,钱是从凳面上开的小长方孔里塞进去的,第二、三个抽屉分别放置围布、刀、剪之类工具。 小火炉上面放置一个大沿的黄铜盆,水总保持着一定热度,一般来说在户外不是洗头用的,而是热毛巾用的,用热毛巾给客人捂一下胡须,能有更好的剃须体验。 “师傅,能看看您吃饭的家伙吗?”唐植桐没有立马坐下,而是趁剃头匠收拾炉子的时候,想拿着“唤头”玩一下。 理发是“八不语”之一,剃头匠走街串巷从来不会开口,都是用“唤头”来招揽客户。 唤头很简单,是由一根音叉及铁棒组成。 “您随意。”剃头匠很好说话的样子,收拾好炉子,又从凳腿下的抽屉里掏出工具。 唐植桐在得了剃头匠的允许,将“唤头”拿在手中,一手拿铁叉底部,一手将铁棍插入铁叉中间,从下往上这么一挑! 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再次传来,震得拿铁叉的手痒痒的。 唐植桐体验了一把,心满意足的将“唤头”放下,自己坐在凳子上,准备接受理发服务。 唐植桐上一次理发是谷漫苍操刀的,技术也就那样,现在已经有些长了,但谷漫苍的小摊一直没有支起来的意思,可能是想等二月二吧。 一个全套下来,大概个把钟头,唐植桐那叫一个舒坦,六毛钱物有所值! 唐植桐照照镜子,非常满意,很想跟师傅留个联系方式,让他定期给自己上门,想想还是算了。 这年头除了一些有家底的遗老遗少,不少高级领导也享受理发师上门服务,小老百姓嘛,还是不要这么高调的好。 不过等改开就好,提供上门服务的托尼老师大幅度增加,不过费用也是真的高,大部分都是以“千”为单位,一般小老百姓用不起,用得起的大部分也不是花自己钱…… 在去接小王同学的路上,唐植桐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都说春雨贵如油,看来今年的油价要涨上天啊! (本章完) 第648章 647陈年旧事 小王同学一见到唐植桐,就发现了发型的改变,脸上带笑,声线灵动:“你理发了?看着精神了很多呢。” 怎么样才算真的爱一个人呢? 大概是小王同学这样子吧,眼里有唐植桐,哪怕他身上再细微的变化,都能准确、及时的发现。 “还行吧?我自己也挺满意的。”虽然理完发没有洗头,但唐植桐开了挂,将身上的头发渣子全收拾了,否则等碎发钻进衣服里,那叫一个难受,浑身刺挠。 唐植桐也只是收拾了一下自个身上的,落在地上的是人家剃头匠的,这是大家约定成俗的规矩。 可能有人会说,那女孩子的长发呢?那个可值钱。 唐植桐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有剃头匠给女人理发的。 无论是下至三岁的女童,还是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大多都是在家自己打理。 有权有钱人的家里,这活是丫鬟仕女的,谁都抢不走。 小老百姓家就随意多了,要么自己动手,要么同辈相互帮助,偶尔也有极个别的人,会找手艺好的产婆帮忙。 产婆也叫接生婆,优秀的产婆跟优秀的剃头匠一样,一人多能,既能接生,也能做媒,还能理发,甚至有的还会治疗女性疾病。 其实很好理解,即便十里八村只有一个产婆,但并不是每一个产妇都有钱去请产婆,只靠着为新生儿接生并不足以让产婆过上富足的日子。 所以聪明的产婆就开始发展副业,做媒可以说是在给自己创造客户,毕竟眼下结婚是以传宗接代为目的的。 理发则是为说媒做准备,凡是愿意在女人发型上花钱的,一般家里也穷不了哪儿去,这都是优质客户,得了解人家的需求,并准确匹配。 “看着还给你修眉了,在哪理的?以后就去这家吧,比你同学手艺好。”小王同学左瞅瞅右看看,一幅看不够的模样。 “那可难了。本来想着早点过来跟你聊会天,路上碰到个老手艺人,就体验了一把。”唐植桐简要的说了一下过程。 “这手艺不比四联差,不便宜吧?你还有钱吗?”小王同学一听是担挑子的,就熄了再让唐植桐找人家的心思,这种机会得靠碰。 “有,上回不是留给我五块钱嘛,理发花了六毛,不仅理发、修眉,人家还给按摩……”唐植桐乐呵呵的将自己的体验的套餐说了一遍。 从武汉回来,唐植桐将没花到的钱和票都给了小王同学,家里分工明确,来路正的这些都归小王同学打理。 国人自古以来都是善于攒钱的,但不同的时代,攒钱的动机截然不同的。 眼下攒钱是因为对未来的确定性,每个人每个月就赚那么点钱,穷的很踏实,得攒钱给家里置办一些硬货,比如唐家还没上马的话匣子、照相机等等。 几十年后攒钱是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工作、有没有收入、能不能交得起水电暖、孩子的学费、以后孩子的彩礼嫁妆、养老医疗等等。 虽然都是攒钱,但心境差别还是蛮大的。 “体验一回是不错,但四九城都说正月理发死舅舅,你回去咱妈不会不高兴吧?”高兴完了,小王同学想起了四九城的风俗。 “没事,我年年正月理发,咱妈从来没说过。再说了,这句话最开始是‘正月理发思旧’,应该是越理发越想舅舅的意思。”唐植桐挠挠头,自己嫌二月二理发扎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正月理发。 话是这么说,但唐植桐一下子想到前阵子张桂芳因为脾气不好吃中药调理的事,当时正值农历八月初。 按照唐奶奶的说法,中秋节前,是娘家人看闺女的时候。 难道母亲对大舅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绝情? “想啥呢?”小王同学看唐植桐愣神,轻轻推了他一把。 “哦,突然想起咱妈吃中药那次了。当时去看的时候,林大夫怎么说的?是更年期吗?”唐植桐很放心小王同学,也放心吕大夫给推荐的大夫,所以在拿回药来时并没有多问,当时想的简单,先按医嘱吃药看效果。 “没说是更年期,不过时间有点长了,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说了思虑过重、肝气郁结什么的。”小王同学想了一下,回忆道。 “得嘞,那就对起来了。”唐植桐心里有谱了,闹不好还真是因为担心大舅那边,憋在心里没说出来导致的。 “怎么就对起来了?别打哑谜。”小王同学求知若渴道。 “咱先去接两个小的,等回去我再给你细说,时间上快来不及了。”唐植桐指指手表,理发全套做下来耽误了不少功夫。 “行。”小王同学尽管很想知道,但能清晰的分清主次矛盾。 两人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驶向二龙路。 四九城的胡同名称的由来大都有说法,二龙路以前不叫二龙路,而叫二龙坑。 之所以名字里带“龙”,是因为这边有座郑王府,还有一个王爷佛堂。 郑王府和王爷佛堂中间的南侧有个水坑,所以民间都叫这边二龙坑。 民国时填坑修路,坑没了,就改称二龙路了。 这边目前除了四九实验中学,还有个名气很大的单位,就是唐植桐前阵子因为简化字上门的文改委,而文改委是在教育部名下的,也是在教育部上班,所以郑王府越来越小了…… 接上两个妹妹,一行人先去椿树胡同,小王同学陪着凤珍在楼下等着,唐植桐上楼拿早上带过来的高压锅。 “姐夫!蒸包可好吃了!我听同学说筒子河的冰化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钓鱼?”见到唐植桐,敬民很是兴奋。 “钓鱼啊,再等等吧,好饭不怕晚,别着急,回头挑个日子。”由于媳妇还在下面等着,唐植桐随口糊弄了小舅子一句,之前答应过带他钓鱼,没想到小舅子记得这么牢固。 “这个星期天行不行?”敬民等不及,主动把日子选好,迫切的问道。 “后天再说,我得看单位安排,只要有空就带你去。先去把作业写完,别老惦记着钓鱼。”唐植桐摸摸小舅子的脑袋,然后双手将他小身板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让他去写作业。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敬民没听出唐植桐的糊弄,理解成只要星期天有空就带自己去钓鱼。 唐植桐没有给敬民解释,星期天谁知道自己有没有事?兴许没事也不想出门呢? “你们呀,又往这拿细粮,家里的面吃完了吧?我给你装了点面,放锅里了,你回去拿出来。”叶志娟从厨房端出高压锅,递给唐植桐。 “嘿嘿,谢谢妈,还真没了。”唐植桐没客套,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春节的时候小姨子、小舅子过去,张桂芳恨不能天天细粮伺候着,家里那点细粮票基本都在那阵子吃了,昨儿晚上包蒸包时,面缸里打扫的那叫一个干净,老鼠见了都得落泪。 虽然两家平时各吃各的定量,但小两口隔上一段时间会送些玉米面过来,这回从这边拿点白面,下回再多送点玉米面来就补回来了。 “静莹昨天回来说你家鸡被偷了一只,今儿文文就送了鸡肉炖白菜,这是找回来了?” “也不算吧,偷鸡贼家里赔的鸡……”唐植桐简略的把事情给叶志娟汇报了一下,静莹昨天知道自己家没了一只鸡,大概是凤珍跟她说的吧? “善后处理的怎么了?把握好尺度,注意影响,别给人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叶志娟听后,嘱咐了一句。 “好嘞,妈,都是按照正规流程办的,街坊们也都能理解。”唐植桐理解丈母娘的意思,现在的干部任用,除了个人才干,群众评价也很重要,所以很多人才会格外的爱惜羽毛。 不过这个群众具体都包含些什么人就得具体分析了,别人与邻里处好关系,那大概是因为住的单位宿舍,但自己这是私房,那么群众评价也就成了工作单位职工的评价。 “你有数就行,我不留你了,快回去吧。”叶志娟对女婿还是很放心的,挥手放行。 到了花市大街,张桂芳看到面对着儿子就是一通唠叨:“现在面金贵,你怎么能往回拿面?” “妈,这是我拿的。您又是鸡,又是蒸包的,我不拿,叶主任硬塞的。”小王同学不待丈夫接茬,主动把责任揽了过来。 “以后可不许了。”既然是儿媳妇拿的,张桂芳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一句责怪的话都没再说。 凤珍看嫂子睁眼说瞎话,在一旁捂嘴笑。 凤珍是知道怎么回事的,自己和嫂子在妇联宿舍大门口等着,压根就没上去,怎么可能是嫂子拿的呢? 笑完,凤珍又想起了今儿老师讲的“言传身教”,若有所思起来,嫂子这么做固然是维护自己哥哥,但何尝不是减少矛盾的一种方式? 吃完饭,由于小王同学惦记着今儿下午丈夫打的哑谜,匆忙收拾一下就拉着唐植桐往厢房走。 张桂芳看到这一幕,在后面笑的合不拢嘴…… “你今天有点着急啊,这是算好日子了?还不到八点呢。”唐植桐感受到了小王同学的迫切,掐指一算,黄道吉日啊! “瞎说,下午你不是跟我打哑谜吗?我想知道怎么回事!”小王同学看丈夫那副坏笑,娇嗔的跺了跺脚,气道。 “嗐,你还没忘呢?我都忘了。”唐植桐哑然,自个想的有点龌龌龊龊,得面壁思过。 “快说,我都憋了一下午了。”小王同学拽过马扎摆好,坐在炉子边,一副等唐老师开课的模样。 “是这么回事,咱妈当年是奶奶买来的……”唐植桐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没想到咱妈小时候命这么苦。”小王同学听完很是同情,这种事她小时候听说过,但在身边没见到过活生生的例子。 “奶奶以前倒是说,这种事情在当时挺常见的。”唐植桐心虚的挠挠头,这种事常见并不代表正确。 两边一个是一心为儿子娶上媳妇延续唐家香火且没有亏待儿媳妇的奶奶,一个是没在张家见到生活甜头且记恨自己亲妈的亲妈。 唐植桐觉得自己夹在中间指责哪方都不合适,赞美更不合适,只能装糊涂。 “那你觉得咱妈那阵子脾气不好,跟这事有关?”小王同学聪慧,准确抓到了丈夫想表达的意思。 “时间上都能对得上号,我觉得还是有点牵扯的。 奶奶在的时候,有两年八月十五曾说过老家的风俗,除了吃月饼外,中秋节前娘家还要去看闺女。 我估计咱妈记心里了,咱妈脾气不好那阵子正巧是八月初。 进了九月,有一天干打雷没下雨,咱妈就说什么九月雷公发,大旱一百八。 我当时猜着咱妈是操心大舅那边,就圆了两句,咱妈也没否认。”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唐植桐越说,越觉得亲妈在惦记大舅那边,而且这种可能性很高。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王同学托着腮,看着丈夫。 “老一辈的恩恩怨怨了,我不参与,具体怎么做,还得看咱妈的意思。 我小的时候,那边来报丧,说是……姑且称她姥姥吧,说姥姥过世。 咱妈当时说不去,也不让我们去。 我爸答应的挺好,但第二天奶奶让我爸带我去矿上玩,实际他俩早商量好了,带我过去给姥姥磕头,送她一程。 回来的路上,我爸说奶奶交代了,不能让老张家戳咱妈脊梁骨。 奶奶说,姑舅亲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让我去磕个头,即便以后不来往了,也得谢谢姥姥生了咱妈。 如果以后还来往,那这次去吊唁就代表中间没断了来往,以后还能续上亲。” 也许是灵魂易主的缘故,有些往事,即便不是现在这个唐植桐经历过的,但很多仍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唐植桐没经历过张桂芳的苦,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大舅对唐家还是可以的,往年每年至少来一回,来的时候不空手,回回带点地里的产出,只是公社化后来的少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58年,也是唯一一次开口向张桂芳借钱。 当然了,借钱也是唐植桐听张桂芳转述的,这里面有没有水分,他不想去根究。 “奶奶想的挺长远的。”小王同学听完后,感慨道。 “早些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奶奶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自言自语。 说她要是有个兄弟姐妹,兴许当初就不会落个被吃绝户、客走他乡的境地,也就不会跟大伯、小姑走散。 奶奶可能推己及人,觉得家里太单了,想着给咱妈找点依靠。 奶奶临终前,我是在跟前的。 奶奶先嘱咐咱妈,让咱妈别恨张家,说生恩养恩都是恩,要怪就怪她买儿媳妇。 然后嘱咐我,以后一定要听咱妈的话,要好好孝敬咱妈。” 想起奶奶,唐植桐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铺天盖地涌过来,老太太安排的挺周全,但后人会不会沿着她安排好的路线去走,就不一定了…… “以前写信,你还说自己的童年乏善可陈。奶奶多好啊,全心全意替家里操心。我那个奶奶只知道要钱、要工作。”小王同学听着唐植桐的表述,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本章完) 第649章 648科长,我想买块表 次日,2月20日,星期六。 唐植桐下午的时候,又溜了号,去了押运处。 依旧是先把手头积压的工作处理了一下,待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脸纠结的马薇。 “马薇,有事?”唐植桐相信马薇的家教,如果不是跟自己有关,估计不会在办公室露出这种表情,所以主动开口,也算是关心职工生活了。 “科长,是有点事想求你。”马薇兴许是很少张口跟人求助,脸上有些不自然。 “嗐,什么求不求的,你说就行。”唐植桐乐呵呵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要结婚,想买块手表,就找到我这来了。”马薇说着,两抹粉红飞上了脸颊。 “手表啊,国产的,还是进口的?”唐植桐一愣,手表虽然不算生活必需品,但供需矛盾日益突出。 自己踩着手表尚未凭票购买的尾巴上买了表,转过年头手表就需要凭票购买了,今年手表供应上卡的更严格了,进口手表由于价格高,仍旧是凭票购买,但国产手表由于性价比高,已经开始走特需了。 “国产的就行。”马薇说完,不光脸色更红了,还低下了头。 “国产的现在走特需供应了吧?”唐植桐略微有些头疼,特需是比较低调的说法,感觉比“供”字低了一档,其实也不尽然。 34号就是搞特需的,主要服务对象有三种,一是全国的重要会议、活动供应;二是建国门外使馆区人员的副食品供应;三是自家的高层、特殊工种、高级脑力劳动者等特需人员。 其中特殊工种算是针对普通劳动者的,像下井的煤矿工人得供应白酒,炼钢的一线工人得增供等等。 “嗯,我朋友那边开不出证明信来。”马薇很不好意思,虽然嘴上说“国产就行”,但国产手表的购买难度比进口手表还大。 “行,我去问问方处,看看能不能匀出一张来。”瞧马薇的模样,唐植桐觉得这可能是她头一回求人,答应的也痛快。 凭着马薇父亲的职位,想要个手表难度不大,至于马薇求到自己身上,有可能是她父亲觉得这事太小,值不当的办;也有可能是人家有原则,不愿破例;还有一种可能是马薇压根就没跟父亲开口。 无论哪一种,跟唐植桐关系都不大,打算帮忙就别考虑那么多。 唐植桐最近很少去商店买东西,家里的票据大多是张桂芳在管理,但回家后时不时的听张桂芳、小王同学交流着某种东西的供应情况,对各种物资的供应还是知道一些的。 尽管最近一年有人在为四九城百姓操心,为四九城百姓积极协调、调运物资,但由于凭证、定量、限量的商品大大增加,一些不凭票证供应的商品也发生了排队抢购的现象。 为了避免出售时发生事故,为了保障群众安全,商店采取了“闪电式”、“游击式”的供应方式,也就是不定时投放、少量投放、或者变换投放地点。 本意是好的,但这种做法成了人为制造供货紧张,造成了恐慌,利用消息差,排队购买、倒买倒卖的现象反而更严重了。 所以商店那边就开始采用通过机关、企业、学校、街道等渠道进行“内部分配”的办法。 商店的麻烦算是暂时解决了,但下面相关单位的意见就大了,票据不仅多种多样,而且每种数量并不多,这些给谁?又不给谁? 好一点的单位会让大家坐一块,评议、投票将某种票据发给谁。 意见分歧很大的单位则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抓阄,一切看手气。 无论哪种,下面单位意见大,没分到票的群众意见也大,没有资格参与分票的群众意见更大。 就目前来看,有意见也是需要保留的。 手表本质上是个计时工具,但戴上这玩意能提升逼格,享有优先择偶权,所以即便吃不太饱,也有人对手表有需求。 由于人为的压缩了供应,很多人从本单位争取到手表票后,买回来戴上一阵子,不仅提升了逼格,等不想要了还能再高价转卖出去。 这种好事,谁不想体验一次呢? 针对这种情况,商店对手表供应再次做了调整。 你不是有钱嘛,有钱凭票去买进口手表,没钱又实在有需求的,凭划定的特殊工种、特殊行业的单位证明信,拿着票购买国产手表。 嗯,邮政单位既是特殊行业,也有特殊工种需要看时间。 唐植桐个人觉得这种制度是相对合理的,就如同医保集采药品、器械似的,先把治病的药价给打下来,保证贫困的那一批老百姓都能有药吃,都能吃得起药,能把病情稳定住再谈其他的。 对于收入尚可的群体,医保其实就是个保障,万一住院能把大头给报销掉,不至于因病返贫。 因病返贫是几乎所有国家都面临的问题,不要相信某些公知瞎掰掰,听听当地人民群众怎么说是最真实的。 某音由于某些原因,拥护已经开始入驻某红书,两国人民已经开始在上面交流医保问题了。 大洋彼岸化验个血液十项200多刀乐;喊个救护车900多刀乐;看个脑震荡1300刀乐,诊断结果是回去慢慢康复,这就很乐。 手术更是天价!重点是很多医疗相关的项目保险公司是不承保的,得自费。 当然,人家也有比咱们先进的地方,有值得我们去学习、进修的地方,比如枪伤,这个不服不行。 至于仿制药不如原研药、甚至仿制药无效的视频嘛,唐植桐觉得语言浮夸了些,药效会有差别,但没那么邪乎,因为自己也吃过一些仿制药,括弧,药店里买的那种。 要说这种言论后面没有原研药厂家影子,唐植桐是不信的。 得白血病的老太太说:我病了三年,四万一瓶的药吃了三年,房子吃没了,家人被我吃垮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药,你们非说它是假药,这药假不假,我们能不知道吗? 套用那人的一句话:让那些内外动反派在我们面前发抖吧!让他们去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吧!中国人民的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唐植桐来到方圆办公室外面,先敲门,打开门后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后,才开口:“圆哥。” “今天怎么过来了?学校里没课?”方圆见是唐植桐,笑道。 “有课也得逃,我首先是咱押运处的人嘛,本职工作不能忘。”唐植桐笑着回应。 “嘿,要不说你小子有觉悟呢!今儿你不来我就得给你打电话了。”方圆指指椅子,示意唐植桐先坐下。 “圆哥有啥指示?”唐植桐拉开椅子,坐下,问道。 “可不敢指示,恐怕以后胡局还得向你汇报工作呢。”方圆笑呵呵的说道。 “??圆哥这是哪里话?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唐植桐彻底懵了,看方圆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坏事。 “市局刚来了电话,说部里增补你做D代表了!以后部里、地方局的主要领导都得跟你做年度汇报。恭喜你啊,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方圆由衷的赞叹道,他是眼瞅着唐植桐成长起来的,只是没想到成长速度这么快! “这是从哪说起……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唐植桐彻底懵了,这事来的也太突然了。 代表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没啥实权,不影响正常工作,但有权利能直接给部里的任何领导写信、批评、质疑,主打一个广开言路、群众监督! “现在准备也来得及嘛。你不仅参与了咱市局的邮编工作推广、全国培训会议,对于你此次在武汉的作为,部里也是很满意的。你还首先发现了‘死信’的问题,避免部里闹出丑闻,部里都是很满意的,所以你成为代表是……是什么名贵来着?”方圆本来是笑着夸唐植桐来着,但到最后却卡壳了。 “实至名归?”唐植桐挠头,这事一点预兆都没有,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好像推辞也不合适吧? 不过好在部里的代表跟地方上不一样。 就现在来说,无论是邮电部门,还是学校、企业,都有类似的组织代表,大家在合适的时候会在礼堂坐一块听报告。 “对!实至名归!咱市局也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荣誉,你要珍惜啊!”方圆勉励道。 “好,一定好好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不辜负方处对我的期望。”唐植桐站起来,一个立正,不那么正式的保证道。 “行了,别演给我看了。你过来找我啥事?”方圆通知完唐植桐,转而关心起今儿唐植桐来的目的。 “哦,我想问问,咱押运处最近有没有手表的配额来着,国产手表。”唐植桐道明来意。 “你不是有手表吗?给你爱人买?”方圆笑着问道。 “不是,是马薇那边想买一块。”看方圆没有说没有,反而打听起自己买表的用途,唐植桐心里就有谱了,说了实话。 手表这事吧,如果没有配额,唐植桐就不打算跟方圆说了,自己会在马薇面前把责任给揽下来。 如果有配额,这事就得让方圆知道,而且也得让马薇知道方圆知道。 “这样啊。”方圆听后,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思考片刻,手伸向了电话:“你先坐下,我打个电话。” “老苏啊,我,押运处方圆!”电话接通后,方圆扯着嗓门喊道。 “我们押运处需要一块国产手表的名额……” “别急着说没有嘛,小唐,唐植桐,由于工作需要一块国产手表。” “这才对嘛,有机动名额是吧?” “好,好,我一会让他过去。” 方圆说完,挂了电话,朝唐植桐笑道:“瞧见没,我都没这个面子,还是提你名字好使。” “哪能,也就圆哥和苏处熟,换了别人就是把我拉苏处面前都不好使。”唐植桐听后连连摆手。 “嘿,老苏是知道你被选为代表的,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好使。过去拿票的时候,别忘了一块跟他要份介绍信。咱处里的章不好使,得市局的。”方圆事无巨细的交代道。 “好嘞,谢谢圆哥。那我现在过去了?”唐植桐看看时间,跑一趟市局,出来正好去接小王同学和两个妹妹。 “嗯,把你手表摘下来揣兜里,别让老苏看到。买表的时候最好是你过去,防着那边查工作证。”方圆指指唐植桐手腕说道。 “好嘞!”唐植桐当着方圆的面,将手表摘下来放进口袋里。 回到财务科,唐植桐跟马薇说了这个好消息,当然,功劳是方圆的,自己只是个传声筒、跑腿的。 “真是太好了,谢谢科长,谢谢方处!”马薇喜出望外。 “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儿去趟市局,把票和介绍信领出来,今天或者明天给你买出来,星期一给你。”唐植桐梳理一下时间,安排道。 “不着急,等到星期三科长过来的时候给我就行,不用特意跑一趟。或者你把票和介绍信给我,我去买。”马薇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我去吧,万一人家查工作证呢?省的露馅了麻烦。对了,你朋友说要什么牌子的了?男表,女表?”唐植桐跟马薇明确道,这得先问清楚,省的到了柜台抓瞎。 “最好是上海牌,男表,我把钱先给你。”马薇说着,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当着唐植桐的面数出六十块钱来。 “成,星期一等着收货吧,如果我没来,那就是百货大楼没货。”唐植桐没有推让,这本来就是帮马薇办事,先收个货款很合理。 至于马薇是真的帮朋友买,还是打着帮朋友买的名义送人,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跟马薇交接完,唐植桐出门蹬上自行车直奔市局。 有程海的关系在,唐植桐轻而易举的插了个队,单独面见了苏庆祥。 “苏处,我又过来麻烦您了。”唐植桐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牡丹,放在了苏庆祥办公桌上。 虽然以前唐植桐也喊苏庆祥苏处,但那时他还是个副的,随着市局提级,他也跟着进步,往上挪了一步,去掉了“副”字,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苏处。 “都是老熟人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得恭喜你啊,成代表了,以后可得多多照顾咱市局啊!”苏庆祥一副老熟人的模样,乐呵呵的跟唐植桐聊着天,烟嘛,没拒绝。 “您言重了,市局有胡局和您在,肯定出不了纰漏。我到哪都是咱市局的人,肯定不会说咱市局的不是,您放心就行。”唐植桐在苏庆祥面前又表了一次态,比在方圆面前那次正式了很多。 “哈哈哈,放心,放心。瞧,跟方处通完电话,我就准备好了。要不要再给你一张收音机票?帮你凑齐三转一响?”苏庆祥将早已准备好的手表票和介绍信递给唐植桐,打趣道。 “不用,不用,有这些我就很知足了,感谢苏处!”唐植桐再次跟苏庆祥道谢,自己之前先后从他这薅了两张自行车票、一张缝纫机票,再加上现在这张手表票,真的只差一张收音机票就凑齐三转一响,邮政真的是自己的福地啊! (本章完) 第650章 649这是一种荣誉 小王同学在听到马薇委托丈夫买表后,当即表示:“也别明天了,就今天吧。明天星期天,百货大楼人更多。” “行,听你的。”唐植桐自无不可,明儿是星期天,少安排一件事就能多睡一会。 两人接上凤珍、静莹,直接去了百货大楼。 “你俩跟紧点,一会别走丢了。”待四人将自行车存下后,唐植桐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嘱咐两个妹妹道。 凤珍还是头一回进百货大楼的门,站在一旁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拘束。 “走,咱俩一块,就当出来玩了。”静莹看出了好朋友的拘谨,微笑着主动拉起了凤珍的手。 王府井百货大楼开业之初号称这里是全四九城货最全的地方,但现在嘛…… 依唐植桐的观察来看,部分商品已经出现缺货了。 有些前来购买东西的顾客,在得知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货之后,也不会立即离开,而是随意逛着,瞅寻现在有货的东西里面有没有自己需要的。 其实这种心态并不难理解,这种事情现在有,以后还会有。 这就跟流言说某个超市要倒闭、食盐污染不能吃,或者“静默”之初时一样,群众盲从着跟着人流买买买,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家里不缺、用不了这么多,但还是买。 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氛围到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走;另一方面是对于未来没信心…… 需凭票或者凭介绍信购买的商品柜台面前,顾客就少了很多,毕竟卡的严格了,票据还能发下去,相对应的商品肯定得够数,否则手持票据的特殊单位、特殊行业的人员可饶不了供应单位。 每一位顾客到柜台前,柜姐的第一句都非常简短:“票、介绍信。” 在确认票据真实有效后,才会跟顾客明确需求,如果没有票据,那对不起,哪凉快哪待着去。 因为吃不太饱,从去年下半年起,服务人员的服务质量就有降低的趋势,到现在也没有改善的迹象。 手表柜台这边的顾客并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唐植桐。 唐植桐挺理解柜姐的,一天到晚的接待顾客,中间能休息的时间有限,而且还吃不太饱,这种事情放谁身上恐怕都不能以笑面对。 “同志,上海男表,60块钱的这款。”唐植桐见了前面顾客的购买流程,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手表票、介绍信和工作证,一并递给售货员。 售货员在检查凭证后,直接开票,中间一句话都没说。 唐植桐让小王同学和两个妹妹在柜台旁边等着,自己去交钱。 交完钱,拿着盖了戳的收据,唐植桐瞅了一眼,货物一栏赫然写着上海A581男表。 唐植桐知道这款表,名气很大,做的也很漂亮,是块十七针半钢机械表,虽然表圈看上去亮晶晶的,实际上是黄铜镀了一层铬,只有与手腕接触的表壳是不锈钢的。 表盘上的“上海”是工艺美术字体,得等六十年代中后期才会换成群众熟悉的毛体。 中国第一块国产手表是津门华威钟表厂生产的“五星”牌,55年3月组装完成,上海牌手表出现的晚一些,55年9月问世,当时用的品牌是“东方红”。 一开始的时候,国产手表产量并不高,不少零部件都是进口,年产量以千计数。 不过随着工业水平的提升,产量就上来了,上海牌手表1959年生产了7.4万只,今年更是飙升到60万只,然后骤然回落…… 领表的过程很顺利,唐植桐拿到手表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先拆开包装,拧发条上弦,看看指针走不走,然后附在耳边听了一下手表走针的“咔嚓”声。 这年头很多商品的售后略等于无,唐植桐受人所托,总不能给马薇买一块坏表。 能走就行,至于误差有多大,唐植桐就顾不上了,自个也没法测。 在确认无误后,唐植桐将手表重新装起来,放进包里,领着小王同学和两个妹妹出了百货大楼的门。 回到家后,迎接唐植桐的是一摞衣服,上面明显有新打的补丁。 这年头的布料大多是棉的,由于支数、工艺的限制,耐磨性有待提升,穿得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容易磨破,这时候就需要在破处打上补丁。 由于印染工艺及原料的问题,棉布的着色不理想,洗个五六回,衣服就容易泛白。 打上补丁后,这一新一旧,颜色反差特别明显,所以很多家庭都会将补好的衣服送到印染店重新染,或者买回印染材料后自己在家泡一下上色。 “妈,这是要去染色?”唐植桐瞅着用绳子绑着的衣服,问道。 “印染店活满了,不收活了,自己去买染料又没货。唉!”张桂芳边说边摇头。 “那就这么穿吧,染了也就光样子好看,又不是说染了会变得耐穿。”唐植桐放下书包,建议道。 “我在家穿什么都行,你们这样穿出去,样子不好看。”张桂芳看了看孩子们,不赞成儿子的建议。 “妈,我觉得吧,面子和里子咱家选一个就行,本来脸色就比邻居强,要是穿得再光鲜点,说闲话的更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咱最好也注意一下影响。”唐植桐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是基于这方面的思考,前些日子才拒绝了小王同学给自己做衣服的提议。 “行,那就这么穿吧。”张桂芳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这俩可都是吃公家饭的,既然要注意影响,张桂芳终于点了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张桂芳麻利的将绳子解开,把衣服又放回了卧室。 凤芝在旁边有些不高兴,刚才准备印染的衣服都是打过补丁的,她去广播电台录歌的时候可是看到了,别人家的小朋友穿得不光洋气,还没有补丁。 唐植桐没瞧见凤芝的表情,即便看到,也不会改变主意。 从今年年中到后面的几年,四九城无论什么家庭,凡是在大街上能看到的,人人身上基本都会带着补丁。 人都饿的眼睛冒绿光了,谁还顾得上穿身体面衣服?自己只是抢先一步重新体验补丁衣服罢了。 晚饭挺简单,只炒了半个酸菜。 以往的时候,酸菜一炒都是一整个,自打唐植桐从武汉回来后,家里青菜就捉襟见肘起来。 往年的时候没有这么紧张,一来是自家院子多少能有些产出,二来副食品店会不间断地供应一些储备菜。 今年储备菜供应的少了,家里院子虽然有产出,但还要兼顾着椿树胡同那边,所以消耗的略微快了一点。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严重问题,家里还有咸菜能顶一阵子,等天暖和了,自己就能时不时整点“野味”缓解一下了。 今年不能指望副食品店供应了,既然已经启用了菜票,距离每人每天二两菜就不远了…… 半个酸菜有点少,所以唐植桐做的口味就重了些,再加上咸菜,下饭是没有问题的。 “哥,我想吃柿子酱。”这些天没别的花样,凤芝有些腻了。 “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挑上了?”张桂芳不满的瞪了凤芝一眼。 “吃吧,吃吧,吃了就安心了。”唐植桐反而同意了,跟亲妈解释道:“妈,柿子酱也做了大半年了,再等下去,天暖了容易变质,不如趁现在吃了吧。” “唉……”张桂芳叹了口气,放下窝头,去隔壁将仅剩的两瓶拿了出来:“就这两瓶了,咱家开一瓶,另一瓶给敬民拿过去。” “好嘞!”唐植桐乐呵呵的应下,伸手拿过一瓶,打开,给家人分了分,倒进窝头中间的小坑里,正正好好。 吃完饭,回到厢房,唐植桐往炉子里扔两根柈子,在开始学习外语前,将自己成为D代表的事告诉了小王同学。 “小唐同志,不错嘛,可以参与部里的重要决策了,前途无量啊!”小王同志听后,惊喜道。 “可别夸了,我自己心里没底,都打算去问问郝叔叔了。”唐植桐苦笑,自己本就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能把家人照顾好,工作别太累,小日子有滋有味就行了。 即便是去开会,有决策啥的,唐植桐也不打算主动参与的,到时候最多跟着举举手,当个投票机,表决一下。 “这有啥没底的,尽心去做呗。”小王同学笑笑。 “方处说年年要开会,我没经验啊,这方面你知道吗?”小唐同学把书放下,跟小王老师虚心求教道。 小王老师歪着头,想了一下,解答道:“哪有那么蝎虎,好几年不开也是正常的,反正我们单位最近几年没开过。” “啊?这么随意吗?”唐植桐愣了,小王同学是有眼界的,毕竟她可是进过“海子”、见过“海子”的人,按几十年后的说法,也是“天宫”中的一员,但她说的跟自己接收到的信息似乎不太相符啊! “上一次全国会还是56年,再往前翻就到45年了。也不能说随意,只是有所侧重吧。现在人民代表会议是一年一次的。”小王同学给丈夫解释道。 “还好,让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唐植桐笑了,本来也不想爬的太高,毕竟不是谁都有白白的资格,才二十郎当岁,就已经惦记部里的那把椅子了。 “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觉得就是一种荣誉,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已经参与到了部里的工作,而且很受认可。提拔吧,你才二十一,而且已经副科了,不提吧,又显得不重视人才,所以这种有些荣誉性质的位置,就比较合适了。当然了,你想做些什么事,有这个身份会方便很多。”小王同学看丈夫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干系,笑道解释道。 “还是算了吧,我就想安安稳稳的。”唐植桐咂摸着小王同学的话,再联系未来十多年的形势,还是低调一点好。 这时,唐植桐想起一个问题,当时也没问问方圆这个代表的任期是多久,主动辞肯定是不合适的,如果就是个荣誉,挂着个名倒也无妨。 唐植桐摁住书看了没多大一会,就被小王同学拽着去洗漱、上床安置。 小王同学已经算好了日子,这几天特别合适,所以比以前主动了很多。 次日,星期天,耕了小半宿地的唐植桐难得睡了个懒觉。 不过起床后依旧没逃过耕地的命运,张桂芳看最近天晒,打算将院子里的土再翻一遍,尽可能的将里面虫卵给晒死。 天暖了些,凤芝时不时追着猫出来玩,小王同学坐在屋檐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端着本书学习。 在家人眼皮子底下,唐植桐也不好大手一挥开挂,只能一边干,一边偷偷的作弊。 好在家里的这点地不大,还没等吃午饭,唐植桐就干完了。 “妈,我去担点水。”翻完地,唐植桐洗手的时候,发现水缸马上就要见底了。 “等会,咱俩先把缸抬出去,刷刷再去担。”张桂芳拦下儿子,吩咐道。 “好嘞!”老妈有吩咐,唐植桐是坚决执行的。 由于四合院的房屋采用了很多木材,因此防火非常重要。 但凡房子是自己的,很多四九城百姓都会在家里置办上一口水缸,并保持水满状态,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的大火。 “天棚鱼缸石榴树”中的“鱼缸”最开始就是水缸。 但死水在缸里时间长了就会发臭,于是后来有大聪明开始往里面放鱼、睡莲,既美观,还能有效防止水变质。 都知道四合院的京爷讲究,水缸既然成了必需品,也逃不过这番被讲究,“庭院放水缸,聚财又安康”,但具体放在什么位置,京爷们似乎并没有达成一致。 有人说:山管人丁,水管才,中间位置放一个大缸! 也有人说:东方五行属木,水生木,放置在东方可以提高东方的风水,有利于主人的财运增长。 还有人说:东北方属水,放置水缸可以提升家中的风水运势。 说啥的都有,唐植桐不讲究那些,和张桂芳将水缸抬到了正房门外的墙根下。 再过些日子,正屋里的炉子也会挪出来放在正屋房门一侧,水缸就要放在炉子旁边,不仅取水方便,万一有不对头的时候,也方便取水灭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