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少年行》 第一章 帅府诡事 中州省汴州城,都督府后院。 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正在扫地,忽然有人大声喊道:“陈天默,三姨太叫你呢!” “知道了。” 年轻男子把扫把放到一旁,摇了摇头,往三姨太所住的西厢房走去。 他身后立刻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讥笑声: “三姨太准定是看上这小白脸了,隔三差五就叫他去屋里……” 陈天默只当没有听见。 西厢房的门开着,浓妆艳抹的三姨太以一种慵懒魅惑的姿势斜靠在摇椅上,紧俏的旗袍下,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丰腴圆润的臀部侧影也给人以极致的诱惑! 摇椅旁有个小案,案上放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 “快进来啊天默。” 三姨太伸出白嫩的手招呼陈天默。 陈天默没有动身:“三姨太有什么事情就请吩咐吧,天默在门口候着就是了。” 三姨太有点生气,起身叱道:“我叫你进来!” 陈天默叹了口气,迈步入室。 三姨太连忙把屋门给掩上,转身捏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递给陈天默,笑嘻嘻的说道:“天热,快吃个瓜解解暑。” 陈天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府里闹鬼闹的越来越严重,大帅急的焦头烂额,三姨太倒是很清闲的样子。” 三姨太撇了撇嘴,道:“大帅不是张榜贴告示,请了许多高人来捉鬼吗。” “嗯,都在前院的花厅里呢。” “所以,我们才有空一起吃瓜不是?嘻嘻~~” 笑声中,三姨太扭着腰肢,硬把那咬了一口的西瓜往陈天默嘴上凑,胸脯也快要蹭到陈天默身上去了。 陈天默往后退到门口,厌恶道:“别挨我,我嫌你脏。” “你说什么?”三姨太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天默。 陈天默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嫌你脏。” 三姨太恼羞成怒,大骂道:“小混账,别不识抬举!” 陈天默幽幽说道:“本来还在帅府多留些时日,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说完,陈天默转身推门,扬长而去。 三姨太气急败坏的把瓜摔在地上,叫嚣道:“你给老娘等着!” 陈天默大步赶往前院,途径东耳房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轻轻叩了下窗扇,说道:“哑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帅府。” 耳房门迅疾被打开,一道纤瘦的人影跑了出来,但见陈天默已经朝着花厅走去了。 花厅里黑压压一群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有穿大褂的,有穿道服的,有穿教袍的,有穿西服的,斗鸡似的吵成一团: “就是闹鬼了,老朽只须做他几天法事也就解决了!” “不不不,这是因为齐都督不信上帝,所以才受到了惩罚,只要齐都督肯皈依,上帝一定会保佑他的。” “要喝牛尿的,喝了牛尿,什么鬼都不敢来!” “明明是风水问题!” “我说诸位,都民国了,就别搞神棍那一套了吧?” “呸!你还不是个洋神棍?” “……” 陈天默悄悄的进了花厅,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不动声色,他已打算要离开这帅府了,只是还缺些东西。 “砰!” 一声枪响忽然在院子里惊起,吓得中外老少神棍尽皆失色,花厅里瞬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妈了个巴子的!吵出结果了吗?!” 省都督齐振林骂骂咧咧的迈步进来,手里举着把金光闪闪的六响手枪,满面凶光! 他身后跟着十来个肩挎毛瑟步枪的大兵,另有两个人抬着一口大木箱吭吭哧哧的来到花厅门口,“哐啷”一声放下,翻开盖子,居然是一整箱白花花的崭新银元! “哗~~~” 厅中一阵惊叹声,众神棍的眼都直了! 陈天默的眼睛也亮了,他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嘿!” 齐振林发出一声冷笑,挥舞手枪环顾众人,语调极快的说道:“就他娘的三件事!老子屋里鬼夜哭,大太太屋里鬼敲门,小姐屋里鬼夜走!以今夜子时为限,谁要是把这三件事情都解决了,这箱大洋就是他的!解决不了,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毙了!” 众神棍听见这话,都吃惊不小,一个白须老者讪笑着说道:“大帅,这三件事都相当棘手啊,单独拎出任何一件都绝非一天时间能够解决,更何况是三件?” “是啊是啊!” 众神棍纷纷附和。 “是个屁!”齐振林大声骂道:“解决不了还叫狗屁高人啊!老子今天夜里就要结果!” 白须老者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一大箱银元,最终叹气道:“老朽无能,大帅还是另请高明吧。” “时间实在太急,在下也爱莫能助了。” “大帅,告辞。” “哎,走吧走吧。” “……” 大洋是好,可命更要紧,几乎所有的神棍都准备溜号了。 “砰!” 枪声又起,众人都僵住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看谁敢走!” 齐振林举着抢,杀气腾腾的说道:“揭了老子的悬赏令,就得帮老子的忙!谁敢踏出花厅一步去,就地枪决!”Www.XSZWω8.ΝΕt “卡卡卡卡~~~” 一连串拉动枪栓的声音,门口的大兵们都举起了毛瑟步枪。 真是倒霉啊! 一群神棍瑟瑟发抖,无不心生哀叹。 其实他们大多都是江湖骗子,冲着帅府开出的高额赏金而来,想着走个过场,做做样子,骗点钱就赶紧跑路,以后不来省城就是了……可他们精,齐振林也不傻,羊入虎口了这是。 “嘿嘿~~~”齐振林狞笑道:“没人敢出头是吧?好!那说明你们全是江湖骗子啊。欺骗省督,该当何罪啊?” 大兵们齐声叫道:“死罪!” “不错!”齐振林喝道:“老子从现在就开始枪毙你们!一个一个来,直到有人肯出头为之!” “啊?!” 众人都惊呆了,随即又炸了窝: “张大神,你快露点神通啊!” “哎呀呀,老朽这会儿腹痛难受,还是请王半仙出马,显现法力吧。” “这个这个~~老夫来的时候忘记带上看家法器了,要不然,就区区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啊!” “主啊,救救我吧!” 齐振林已经开始拿枪比划了,每一个被他目光锁定的人,都心头狂跳,胆小的,几乎当场尿出来! 毕竟省都督上马管军下马管政,手底下有万把条枪,是毫无疑问的一省土皇帝,他的话就是王法!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打死他们都不敢去揭榜了。 “咳咳~~~” 轻咳声中,有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扬了扬手:“大帅,在下马寻青,愿意出头。” “你?” 齐振林狐疑的看着他。 “呵呵~~”马寻青高深莫测的一笑:“大帅这座府邸是前清中州巡抚留下来的吧?” “是啊。” “大帅有所不知,那巡抚生前在这宅子里杀过三个人,又没有超度,致使冤魂不散,日久天长,成了厉祟,夜夜在这里作怪。” “你怎么知道?” “马某有阴阳眼,能看得见他们,只须稍用手段,就能灭了他们!” 齐振林将信将疑,道:“你要真有本事,那这箱大洋就都是你的!” “多谢大帅!” “别着急谢,夜里子时不见分晓,我要你的命!” “大帅放心,马某说到做到!” 众神棍都朝马寻青投去了炙热的目光,没想到还真有高人啊,敢把话说得这么满,一定本领高强!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箱大洋只怕归不了他。” 就在马寻青享受众人仰望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惊讶着循声望去,但见是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那男子站在花厅略显阴暗的角落里,身材高瘦,短发浓密,剑眉入鬓,星眸似水,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白白净净,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虽是一副下人打扮,浑身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气度! 齐振林愣道:“你不是帅府后院的杂役么,叫陈天默来着?” “是的。” “谁让你来这里胡言乱语了?” 齐振林脸一沉,呵斥道:“滚出去!” 陈天默伸手指向马寻青:“大帅,是此人胡言乱语,他既没有什么阴阳眼,更无本事捉鬼。” 陈天默刚开口的时候,马寻青就已经不爽了,只是不知道陈天默的底细,所以才没有贸然发难,如今一听他就是个杂役,登时有了底气,骂道:“狗奴才血口喷人!大帅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齐振林也骂道:“没规没矩,作死呢?!” 陈天默冷笑道:“大帅,这府里根本没有鬼!非要说有鬼,也是人在捣鬼!如果大帅想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就信他的话吧。” 齐振林道:“没有鬼,那老子屋里夜夜鬼哭是怎么回事?” 陈天默道:“那是因为有人在梁头上钻了气孔,夜里安静,一旦有风吹过,便会发出鬼哭狼嚎之声,而白天嘈杂,便不会有人留意。” “啊?” 齐振林一愣,连忙又问道:“那大太太的屋门夜夜被敲响,一开门,又什么都没有,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陈天默道:“世上有种毛腿吸血蝠,嗜吸畜血,如果在门上抹些牛血,到夜里再放出吸血蝠,它们就会争先恐后的去撞那门。而这种吸血蝠又最怕光,当有人亮灯开门去看的时候,它们早飞的无影无踪了。” “这……” 齐振林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众神棍也都听呆了,马寻青则是面如死灰,眼神恶毒的死盯着陈天默! 齐振林追问道:“小姐的闺房一到夜里就有鬼在墙上出现,还他娘的张牙舞爪的动,那又是怎么回事?” 陈天默不屑的说道:“把老鹅胆和明矾混合磨粉,再加药水调制,就能变成一种隐形的染料,画出来的东西在白天什么都看不到,可到夜里就会显现,而且,随着光影沉浮,画也会动。若是用这种染料往墙上画个厉鬼,在夜里昏暗的视线下,迷迷糊糊中会看到什么呢?” “你,你一派胡言!”马寻青叫道:“你一个下人懂什么?!就是闹鬼了!这是座凶宅!” 第二章 旁门左道 陈天默轻蔑的一笑,说道:“我这下人未必是下人,阁下这高人就更不是高人了。我说的是真是假,大帅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查。” 齐振林沉声问道:“怎么查?” 陈天默道:“房梁上的气孔应该不难找到;门上的牛血纵使不显,腥气也不会完全消散,帅府里养的有吃生肉的狗,牵过去一条看它舔不舔那门就明白了;至于小姐闺房墙上的鬼画,关上门窗,拉上帘子,大白天也看得见。” 齐振林立刻叫道:“王副官!” 一个高大威猛的军官快步上前:“卑职在!” “听见天默说的话了吗?马上带人去查!” “是!你们几个,跟我走!” 王副官引着几个大兵匆匆而去。 马寻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强笑道:“大帅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只有告辞了。” 陈天默冷笑道:“告辞?你搞出这些鬼,为的就是来捉鬼,到时候既能拿到大笔赏钱,又能获得大帅的赏识,还能一举在中州省扬名!如今什么都没捞到,走了岂不可惜?” “你放屁!” 马寻青急赤白脸道:“我是看了悬赏令才知道帅府里闹鬼的,你别想诬陷我!” 齐振林一挥手,焦躁的说道:“都别吵了,等王副官查完了再说!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花厅半步!” 陈天默当即不再吭声。 其余神棍也都大眼瞪小眼,他们嘴上不吭声,心里可都兴奋坏了,这次帅府之行,可真是一波三折,大开眼界啊! 马寻青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四下里乱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王副官引着人回来了: “报告大帅,您屋里的梁头上确实有新打的气孔,用力一吹,就鬼哭狼嚎的响!把狗牵到大太太的屋门外,确实会对着门乱舔!小姐的闺房里,关了门,拉上窗帘,还真有鬼影在墙上晃,连我都吓了一跳!天默说的,全都应验了!” “哗~~~” 王副官说完,花厅里又沸腾了! 神棍们又把炙热的目光投向了陈天默,原来真正的高人在这里啊! 至于马寻青,原以为是技高人胆大,没成想,是个贼喊捉贼的,方才还敬仰羡慕他的人,如今全都幸灾乐祸起来。 马寻青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争辩道:“大帅,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捣鬼,可捣鬼的人不是我!陈天默知道的这么清楚,捣鬼的人一定是他!” 齐振林也有这样的怀疑,他盯着陈天默,幽幽问道:“陈天默,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陈天默云淡风轻的说道:“所谓的闹鬼已经发生好几天了,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我不信世上有鬼,好奇之下就暗中去查了查。碰巧,我的耳朵、鼻子和眼睛都特别灵,听出了梁上的气孔,嗅到了门上的牛血,看穿了闺房里的鬼画。” 齐振林板起脸来:“既然你暗中调查,识破了把戏,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陈天默微微一笑,道:“识破这些鬼把戏不难,难得是抓住捣鬼之人。碰巧,我对玄门有些了解,知道这些把戏都是一个旁门左道流派喜欢做的,此派名曰‘厌胜门’,埋人偶、扎小人都是他们的手段。于是我便不露声色,专等着狐狸自己露出尾巴!大帅张榜悬赏,请高人入府帮忙,捣鬼之人一定会混在其中,我就等着他来现行!” “哈哈哈哈~~~~” 齐振林放声大笑:“妈了个巴子的!我怎么早没发现,我府里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笑声未绝,忽的戛然而止,齐振林把刀子一样的目光往马寻青脸上狠狠刺去:“你他娘的还有什么话说?!” 马寻青捏动手指,“嘎嘣”作响,他死死的盯着陈天默:“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一般人的眼睛、鼻子、耳朵绝不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而且,就连玄门九脉的高手都鲜有人知我厌胜门的底细,你却一清二楚!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只是帅府的一个下人呢?” 陈天默淡淡说道:“我是什么人与你无关,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仅此而已。” 齐振林吼道:“把这个姓马的给老子拖出去毙了!” “是!” 王副官一挥手,几个大兵早冲了出来,马寻青却忽的怪笑一声,身影晃动,迅速掠到了齐振林的身旁! 齐振林慌忙举枪,却早被马寻青抓住了手腕,顺势一拧,别过胳膊,拉到前面挡住了王副官等人的枪口! 与此同时,马寻青的手里还亮出了一把明光闪闪的柳叶刀,抵住了齐振林的咽喉! “都不许动!不然我弄死他!”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帅府的戏,一场比一场刺激啊! 都高潮麻了! 王副官慌忙让大兵们都挪开枪口,以防擦枪走火伤了齐振林。 齐振林也后悔,妈了个巴子的,自己应该先出花厅再下令啊,现在倒好,堂堂大帅被一个什么旁门左道的江湖人给挟持住了,传出去还不成笑柄? 他沉声说道:“马寻青,挟持省都督可是要处以极刑的!老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全家都得死!” “少威胁我!”马寻青叫道:“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好汉不吃眼前亏,齐振林虽然怒气冲天,还是得闭嘴。 陈天默在一旁说道:“大帅,你不该这么着急枪毙他的,你就不想知道他的同伙是谁吗?一个外人,想做这些事情可不大容易,帅府里必然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齐振林心头一沉,暗暗想道:“是啊,帅府里肯定有他的内应!” “嘿嘿嘿~~~小王八蛋这么鸡贼,栽倒你手里,也不算亏。” 马寻青赞了陈天默一句,狞笑道:“齐振林,答应我两个条件就能活命!” 齐振林闷声道:“你说。” “你这府上的二姨太是我的相好,得跟我走!” 齐振林一惊,只听陈天默颔首道:“原来内应是二姨太。” 齐振林敢怒不敢言,只能答应,问道:“还有一个条件呢?” 马寻青道:“这箱大洋也得归我!你派人用一辆马车载着我们和大洋离开,你的兵一个也不许跟着,等出城以后,我再放你。” “这……” 齐振林稍一迟疑,马寻青便准备发狠—— 就在柳叶刀即将在齐振林的脖子上划出血口的时候,马寻青忽觉眼前一花,手里一空,刀居然不翼而飞了! 紧接着,齐振林也从他怀里消失! 站在跟前的人变成了陈天默! “啊!” 马寻青忍不住失声惊呼,这才知道陈天默真人不露相,竟是玄门中的顶尖高手! 他转身要夺路而逃,却听“砰”的一声响,整个人已倒飞了出去! 花厅里一阵乱叫,众神官仓惶躲避,马寻青撞到墙上,又瘫落到地下,剧烈的疼痛感和窒息感让他一点力也提不上来了。 陈天默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幽幽问道:“你在厌胜门里是什么职司?分宗宗主,还是长老人物?你们的总舵在哪里?” “你,你不是人,你是鬼!” 马寻青恐惧的看着陈天默。 他作为厌胜门的分宗之主,自觉本身的武技已经足够高了,可是没想到,在陈天默面前居然不堪一击! 陈天默是怎么掠到眼把前夺刀救人,又是怎么出的招,他居然连看都没看清楚!仦說Ф忟網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人呢? 只怕连厌胜门的总舵主,都远远不是陈天默的对手! 猛然间,马寻青脑海中电石火花般一闪念,想到了一个家族,一个在多年前就已经被灭掉的家族! “你,你是麻——” 他刚说出一个“麻”字,陈天默的眼神陡变,手起掌落,击在马寻青的天灵盖上! “噗~~” 就像是皮球泄了气,马寻青伏倒在尘埃中,七窍流血,已然毙命! 原来,陈天默本是玄门第一大族麻衣陈家的第三十三代传人,十五年前,他父亲陈玉煌担任玄门九脉盟主,麾下族人数千,声名赫赫!可是一夜惊变,大敌上门,攻破陈家村,打死陈玉煌夫妇,数千族人风流云散,陈天默四岁的弟弟也给人砍了一刀,只有他自己逃了出去…… 好在,陈天默身上带着麻衣陈家的两本祖传秘籍——《义山公录》和《六相全功》,一本记载相术,一本记载相功。 十五年来,陈天默无论是浪荡江湖,还是寄人篱下,从没有懈怠过,一直苦练本事。 那六相全功又名六意经,修炼的是耳、目、口、鼻、身、心,其中耳有千闻、不聪;鼻有万嗅、锁息;口有龙吟、蚊声;身有拳、脚、掌、腿、指、骨诸法以及腾挪之术;目有夜眼、法眼、慧眼、灵眼、天眼五大目法;心有开窍、灵犀、感应、合一等境界……如今,除了五大目法尚未完全炼成,合一境界没能达到之外,其余的本事,陈天默都已大成!他能听见鬼夜哭的源头,看破鬼夜跑的缘由,嗅出鬼敲门的奥妙,便是凭借千闻、夜眼、万嗅等本事。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与当年的仇人相差甚远,所以才掩盖身世,继续蛰伏待机。 只是没想到居然被马寻青认了出来,那岂能留下活口? 而他一掌劈死马寻青,也足够骇人了! 满厅的神棍还有那些大兵们,个个都噤若寒蝉,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妈了个巴子的,把马寻青给老子拖出去,乱枪打死!” 还是齐振林先反应过来,他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便开始破口大骂。 陈天默起身说道:“他已经死了。” “啊?” 齐振林一愣,又听陈天默说道:“快去控制住你的二姨太吧。” “对,还有那个淫妇!”齐振林连忙下令:“王副官,快去抓人!别叫她跑了!” 第三章 大帅的礼物 王副官刚应了一声,还没有动身,便有一个丫鬟着急忙慌的狂奔过来,哭着嚷嚷道:“大帅,二姨太她自杀了!” 齐振林吃了一惊:“啊?!” 丫鬟满脸恐惧道:“拿刀划了脖子,流的到处都是血!” 齐振林一阵恍惚:“老子还没找她算账呢,她怎么就自杀了?” 陈天默眉头微皱:“她是意识到东窗事发了吗?可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王副官忽然老脸一红,呐呐说道:“大帅,可能是卑职多嘴了。” “嗯?” “卑职去查那些鬼把戏的时候,被二姨太看见了,她过来询问,卑职也不好隐瞒,就全告诉她了,她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卑职也没有多想……” 陈天默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她知道事情败露必死无疑,索性就自杀了。” 齐振林呆了半天,啐了一口,骂道:“便宜这贱人了!老子一向对她不错,她却伙同奸夫害我,真该骑木驴浸猪笼!” 陈天默叹道:“不能顺藤摸瓜把厌胜门一网打尽,实在是可惜!” “死了就死了吧,王副官,叫人把这对奸夫淫妇的尸体都给老子弄出去,丢到城西的乱葬岗!” “是!” 王副官点了几个大兵,叫他们去办。 齐振林望着陈天默,半是感慨半是狐疑的说道:“天默,你来帅府差不多有两年了吧?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如果不是帅府闹鬼,你还不打算露相吧?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高人,为什么要投在帅府做下人呢?” 陈天默微微一笑,道:“天默自小流落江湖,无家可归,加之这些年来兵荒马乱,这才投在帅府门下,求个安身而已。大帅不用猜忌,你还算是个好官,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天默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那是那是,你刚才还救了我呢,怎么会害我呢。” 齐振林听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脊背阵阵的发凉。 什么叫做还算是个好官,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所以没想过要害你? 那如果自己不是好官,或者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岂不是早就被他给宰了? 这个下人,也太吓人了啊! 忽听陈天默说道:“大帅,多承你收留两年,如今帅府闹鬼之事已了,我打算告辞了。” 齐振林一愣,道:“你要离开?” 陈天默点了点头。 齐振林急道:“你别走啊!以后你就不是下人了,我提拔你做我的贴身侍从!” 开玩笑,这么大本事的一个人,岂能交臂而失之? 留他当保镖,自己这条命得多安全啊! 陈天默却摇头道:“帅府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做他人的侍从,也不是天默的愿望。” “你不想当侍从,是想当官吗?你想当什么官,只管说!省里面的随便挑,我给你安排!就是当我的副官也成!你顶王副官的位置,让他退下来!” 王副官:“……” 我谢谢你啊大帅! 陈天默道:“即便大帅想留我,这帅府也有人容不下我。” 齐振林瞪眼道:“谁啊?他敢!” “大帅!呜呜~~大帅啊!” 就在齐振林极力挽留陈天默的时候,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扭到花厅这边来了,头发披散,衣衫凌乱,旗袍发皱,酥胸半露,正是三姨太。 “哎哟我的小心肝,谁欺负你了?”齐振林赶紧上前安慰。 三姨太风骚多情,又颇有姿色,还是很得齐振林欢心的。 “就是他欺负我!” 三姨太正要告陈天默的状,没想到他就在花厅里,于是直接指着嚷嚷道:“就是这个狗下人,刚才跑进我屋里,关上门对我风言风语,动手动脚,大白天的就要跟人家做那种事情!亏得人家拼死反抗,大喊救命,这才把他吓跑,保住了贞操!大帅,你一定要给人家做主啊!呜呜呜~~~” 众人都愕然的看向了陈天默。 好家伙,难怪立了大功还要走呢,原来是偷腥偷到大帅头上了! 齐振林也目光复杂的看向了陈天默:“你,你给解释解释?” 三姨太唯恐陈天默说出实情,急叫道:“解释什么呀!王副官,还不赶紧抓住他!” “是!” 王副官倒是听话,掏出抢来就准备上前去抓陈天默。 陈天默岿然不动,只是冷冷的盯着王副官。 王副官被他的眼神刺到,瞬间就想起来他刚才一掌劈死马寻青的雷霆手段,顿时打了个寒噤,不敢再上前,只是虚张声势的叫道:“陈天默,不束手就擒,我就开枪了啊!” 陈天默幽幽说道:“王副官,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我快,你我之间可有十步?你开枪之前,我一定能要你的命,你信吗?” 王副官脸色大变,连忙往后退,同时呼喝大兵们:“上啊!抓住他!” 大兵们面面相觑,也是谁都不敢动。 王副官气急败坏道:“你们有枪啊,怕什么!?” “一二三四……” 大兵们纷纷数起步子来了。 王副官:“……” 三姨太叫道:“大帅,你看他多猖狂!” 陈天默叹了口气,道:“本来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可你们却非要逼我。王副官,拿出来吧?” 王副官一愣,诧异道:“什么?” 陈天默道:“你怀里的东西。” 王副官瞳孔骤缩,慌乱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怀里能有什么东西?!” 陈天默冷笑道:“你怀里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是我嗅到了一股味道,跟三姨太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王副官的脸都扭曲了:“没有!你胡说!我的怀里没有三姨太的肚兜!” “哦哦!!!” 花厅里再次沸腾! 看热闹的神棍们眼里都冒火了。 刺激! 太刺激了! 不但刺激,还香艳! 三姨太已吓的花容失色,呆如木鸡。 齐振林看着她的神情,瞬间就猜出了个大概,一把将她推开,铁青着脸喝道:“拿下王副官!把他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是!” 大兵们不敢动陈天默,却敢动王副官,而且一个比一个雀跃,争先恐后的蜂拥而上,早把要跑路的王副官给按在了地上,解扣子的解扣子,脱衣服的脱衣服,掏东西的掏东西。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居然还抽人家的皮带。 齐振林叫道:“你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叫你们掏他怀里的东西,你们脱他裤子干什么?!大老爷们儿的腚很好看吗?穿上穿上!” 可惜已经走光了。 还有人啧啧赞叹道:“白,真白。” “找到了大帅!” 一个大兵提着一片粉嫩的小肚兜,兴奋的跑到齐振林跟前邀功:“还真是三姨太的味道!” “啪!” 齐振林赏他了一耳刮子,回手又揪住三姨太的头发,一脚踹在地上,骂道:“说!是怎么回事?!” “大帅,是她勾引的卑职,卑职也是一时糊涂啊!求大帅看在卑职多年以来为您出生入死的份儿上,饶了卑职吧!” 三姨太还没有招供,王副官就提着裤子匍匐到齐振林脚下哭喊哀求了起来。 “你,你——”三姨太指着王副官,忽然晕厥在地。 齐振林伤心愤怒至极,实在没想到枕边人和心腹手下也都能背叛自己,他嘶声说道:“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拖出去,先关到柴房里,等候发落!” “是!” “把这些江湖骗子也抓起来,全部送到汴城一监里去!” “是!” 连着看了几番热闹的神棍们正兴奋着呢,没想到悲剧来的是如此之快,最后的热闹竟然是自己的! “大帅饶命啊!” “在下可不是骗子啊!在下真的是半仙啊!” “老朽已经七十高龄了,求大帅开恩啊!” 还有个洋人振臂高呼道:“我是歪果仁,你敢抓我,我们国家会出兵打中国的!” 齐振林骂道:“你一个阿三嚣张个屁啊,赶紧他娘的出兵吧!” “……” 喧闹过后,花厅里便只剩下陈天默和齐振林了。 齐振林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看看陈天默,又苦笑一声,道:“让你见笑了。我那剩下几个太太——” “都挺好。”陈天默安慰道。 二姨太里应外合,偷外面的腥,三姨太监守自盗,偷窝里的草,两顶绿帽子压得齐振林也是怕了。 听见“都挺好”三个字,他才暗暗的松了口气,颓然道:“丢人啊!我堂堂省督,竟成了笑柄!” 陈天默摇头道:“该遭受耻笑的是做错事的人,不是大帅。” 齐振林一愣,随即感激的看向陈天默,道:“天默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微微一笑,指了指门口的箱子:“大帅,这一箱大洋该是我的吧?” “当然,当然!”齐振林道:“你不但解决了府里闹鬼的事,还救了我的命,又揪出了两对奸夫淫妇,这一箱大洋都不够谢你的。你还要什么,只管说!” 陈天默沉吟道:“一箱大洋实在是不好随身携带,能不能折算成金条?” 齐振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已经知道三姨太诬陷你了,也把她抓了起来,你还是要走?” 陈天默道:“三姨太的诬陷只是个引子,没有她的逼迫,我迟早还是要走的,因为我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齐振林很是惋惜:“是我这庙太小,留不住大佛啊!”他霍然起身,把自己那把六响手枪拿了出来,往陈天默手中塞去:“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你了,这把枪送给你做谢礼。当然,金条也不会少,我给你双倍!” 陈天默看着那手枪,心中怦然而动,他倒是还真稀罕这新鲜玩意,洋人就是靠着这东西,才满世界作威作福的,这东西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却之不恭,我收下了,多谢大帅。” “收下好啊!” 齐振林显得很高兴,赞叹道:“我就喜欢大大方方的人!不像有些家伙,送他东西,心里明明想要,还推三阻四,事后又后悔!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最烦虚伪矫情的人!” 陈天默微笑不语,拿着枪细看,但见枪托上镶着金,十分的华贵,枪管上还刻着三个字,正是“齐振林”。 “这是我找洋人定制的!拿着这把枪,足够你在省城横着走了!”齐振林得意的说道:“甭管是哪个衙门官署的,见了它,就如同见了本帅!” 陈天默把枪收好,然后说道:“齐帅,我还得带走一个女人。” “啊?哈哈!” 齐振林一愣,随即大笑道:“咱俩越来越投缘了!成,这才是男人本色!帅府里的,除了大太太和大小姐,其余的女人,你随便选,都可以带走!我的姨太太们也不例外!” 陈天默:“……” 大帅,你也太豪爽了吧? 第四章 恩仇簿 陈天默干咳了一声,道:“大帅误会了,我要带走的是哑奴,她跟我一起来的帅府,走的话自然也是一起走。” “哑奴啊,没问题,你只管带走。”齐振林大方的一挥手,忽然间吃惊道:“谁?!哑奴?!” 陈天默点了点头:“是的。” 齐振林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他,他是个女人?” 陈天默笑道:“是的。” “我他娘——” 齐振林感觉自己的认知彻底崩塌了! 陈天默道:“其实她也不是哑巴,更不叫哑奴。她叫心月,当初进帅府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加以伪装的。” 齐振林苦笑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帅府里的下人很多,能让齐振林记住的却寥寥无几,其中便有陈天默和哑奴。 陈天默是因为长得英俊,哑奴却是因为古怪。 首先,哑奴是个哑巴,从来没有说过话。 其次,哑奴还一直戴着帽子,春夏秋冬都不摘掉。 再次,哑奴的脸上总是很脏,黑漆麻乌的,似乎从来都没有洗过。 但这些还都不是最奇怪的,哑奴最古怪的地方是力气大! 大到哪种程度? 有一次,帅府的马惊了,满院乱蹿,眼看就要撞上在院子里玩耍的齐玉燕小姐了,齐小姐都吓傻了,完全忘了躲避,而哑奴刚巧就在一旁,挥手一拳把马给打死了。 不错,是一拳打死了一匹疯马! 哑奴的大名随之传遍帅府! 虽然人长得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成了无人敢惹的存在。 因为救了齐玉燕,齐太太很感激哑奴,吩咐帅府管事给他换房,哑奴却不肯,就只愿意跟着陈天默,住在帅府最小的一间耳房里。 齐振林也很欣赏哑奴,如果不是哑巴,齐振林早就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让他凭力气积累军功赚取名利了。 但无论如何,齐振林都没想到,哑奴居然是个姑娘! 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简直是匪夷所思! 齐振林又想到陈天默和哑奴住在一间房里,心思便歪了,忍不住嬉笑道:“你和她,嘿嘿~~你俩是那个?” 陈天默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她是我妹妹。” 齐振林诧异道:“你们是兄妹?” 陈天默稍作解释道:“她是我流落江湖时捡来的,我俩都是孤儿,便相依为命做异姓兄妹了。” “哦~~”齐振林心中暗想:“肯定是因为人家长得丑,才做兄妹的,不然,早做夫妻了。”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说道:“你们既然要走了,就别再穿着下人的衣服了,我让人准备几套新衣物,你们在帅府洗洗澡,换身衣服。” 陈天默道:“大帅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客气。” 齐振林坚持道:“今晚我在府里设宴款待你和哑——那个,心月,是家宴,没有外人,你们明早再走。这不是客气,是我最后的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陈天默见齐振林情真意切,又知道齐振林肯定还担心帅府夜里再闹鬼,索性就再留一晚上吧,便答应了下来:“好,那就叨扰了。” 齐振林当即叫来帅府管家,让他以最高规格来安排晚宴,又叫来管家婆子,让她收拾浴房,准备热水和新衣。 陈天默自去找心月,说道:“妹子,今晚不走了,大帅要宴请咱们兄妹。待会儿沐浴更衣,好好的打扮一番,你不再是哑奴,我也不再是杂役,咱们体体面面的去赴宴!” 心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很是乖巧的答应道:“怎么都行,反正我全听大哥的安排。”又说道:“大哥你盘点盘点包袱,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陈天默笑道:“不用了,你一直都很细心。” 心月还是如数家珍的盘点了起来:“一件麻衣,两册古书,四样法器——皂白相笔、伍子魂鞭、雷击枣木令、轩辕八宝鉴,这几样是最重要的,都要带上。” 陈天默补充道:“还有《恩仇簿》,也别忘了。” 心月从包袱中抽出来一个厚厚的本子,说道:“带着呢。” 陈天默幽幽的吐了一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上面可是记满了这些年来我精心收集的许多门派家族的资料啊,有的是仇家,有的是未来之敌,还有的是可以结交的朋友。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心月精神一震,问道:“大哥,你打算先找谁算账?” 陈天默正待回答,耳房外忽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陈天默打窗缝里一瞥,见是管家婆子来了,便对心月说道:“明天再对你细说吧。管家婆子催咱们去洗澡换衣服了。” “嗯。” —— 帅府里很多人都知道陈天默长得英俊,丫鬟们夜里闲聊时议论最多的是他,门子、护院、伙夫、车把式以及杂役们最恨的也是他,姨太太们空虚寂寞冷的时候想的还是他,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陈天默的英俊程度。 当陈天默脱掉下人的短衣皱裤,沐浴梳洗,换上齐振林为他准备的白色袍服后,整个人又有了一番极大的变化!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合身的长袍线条流贯宕扬,越发把陈天默那颀长的身材显得玉树临风!而且还衬托出一股儒释道兼而有之的世外高人气质,尽显不俗!ωww.xSZWω㈧.NēΤ 当陈天默走进宴厅的时候,灯光一照,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厅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晃住了! 众人心里几乎不约而同的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荜生辉?” 大小姐齐玉燕平时在中州女校读书,与陈天默的接触并不多,但今天帅府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陈天默谈笑间破解旁门左道的鬼把戏,抬手间掌毙挟持大帅的厌胜门高手,三言两语破获王副官和三姨太的奸情……这些事迹在府里肆意传扬发酵,使得齐玉燕好奇无比,这个陈天默,到底是个什么宝藏少年啊。 如今,齐玉燕看见陈天默竟是这样的仪表不俗,她脑海里立时就浮现出许多诗词来,什么“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什么“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什么“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想到深处,俏脸发红,耳根子发烫,心里也“砰砰”乱跳起来。 大太太、四姨太、五姨太、六姨太也都有些发花痴。 大帅不帅,人家才帅好吗! 齐振林看在眼中,心里一阵的后怕:“这陈天默还是走了好啊,不然,我剩下的这几个姨太太恐怕也保不住了,但凡这小子动点什么歪心思,她们肯定会再送我几顶绿帽子戴!” “咳咳~~~” 齐振林收起胡思乱想,问道:“天默,怎么只有你自己来了?心月呢?” 陈天默笑道:“大帅派人送过去的旗袍很好,但是她却觉得裸露的地方太多,死活不肯穿出来见人。” 几个姨太太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啊。 她们都已经从齐振林口中得知哑奴其实是个姑娘了,也都想看看她的女人装扮是个什么样子。 齐玉燕活泼好动,好奇心也最重,起身笑道:“旗袍确实露的多,她不习惯穿也正常,我拿一套我自己新买的衣服给她换上吧。” 陈天默连忙说道:“不必麻烦了,齐小姐。” 齐玉燕不敢看陈天默,低着头红着脸说道:“先生客气,不麻烦的。” 话没说完,齐玉燕就着急忙慌跑出去了。 齐振林手里盘着核桃,说道:“那咱们就等心月过来以后再动筷子。天默啊,你们离开帅府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陈天默犹豫了片刻,最终答道:“我打算开个古董店,做个生意人。” “古董店?”齐振林眼睛一亮:“你还懂这一行?” 陈天默点了点头:“懂一点,但不多。” 齐振林赞叹道:“先生说自己是个孤儿,可怪了,这一身本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陈天默嘴上谦虚道:“大帅学的是治国安邦,天默学的是三教九流,这些东西虽然杂乱却好学,只要留心,处处都是学问。”心里却暗暗说道:“还要多谢你啊,你书房里什么典籍都有,每天还有新鲜的报刊杂志送来,连洋文的都有,你却不看,只好都便宜我了。” “来来来,我这里有个东西,先生来掌掌眼。” 齐振林从腰上取下一块白玉坠,递向陈天默。 陈天默没接:“这是大帅的贴身物品,天默怎么好拿来卖弄呢?” 齐振林笑道:“小玩意儿,不值一提,你只管盘弄它!” 陈天默便接了过来,放在掌中一看,但见是个白玉镂雕凤凰坠,捧起来,在鼻尖嗅嗅,渐渐的眉头微皱,还给了齐振林。 齐振林见他不说话,便问道:“这玩意儿怎么样啊?” 陈天默似笑非笑的答道:“不怎么样。” 齐振林一愣,忙问道:“先生怎么个意思,这东西不是老物件?” 陈天默盯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是老物件,只可惜沾着土腥气,隐隐发臭发腐,像是地里刨出来的,来路不正啊。” 第五章 人间绝色 “先生简直神了!”齐振林猛地一拍桌子,大声的惊叹了起来。 太太们都被吓了一跳,但见齐振林眉飞色舞的说道:“前些日子,省警察厅抓了一伙盗墓贼,收缴了不少赃物。厅长金子凯特意挑了几件成色好的送到帅府,其中就有这个玉坠!可不是地里刨出来的吗?” 几个太太听他这么说,脸色都变了,纷纷问道:“大帅,你送我们的东西,不会也是这种来路吧?” 齐振林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老子做事向来公道,你们人人有份!” 几个太太瞬间炸了窝,挠脖子的挠脖子,摸手腕的摸手腕,抠指头的抠指头: “哎呀呀,我还以为是你买的,原来是从坟里刨出来的东西,我不要了!” “大帅你也不嫌脏啊!” “从死人身上扒拉东西,可真是晦气!” “小心被厉鬼缠身啊!” “……” 齐振林骂道:“都他娘的闭嘴!一群没文化的臭娘儿们,懂个屁啊!天默今天说了,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鬼!” 陈天默道:“虽然没有鬼,但是大帅,把这种死人用的东西戴在身上,多少还是不大吉利的。” “这样啊……” 齐振林对陈天默很是言听计从,当即便说道:“那我不戴了!我本来就觉得大老爷们戴个玉,显得娘儿们唧唧,只有林黛玉那种天天哭哭啼啼的小媳妇儿才戴玉呢!对了天默,你刚才说你要开古董店,这玩意儿也算是古董,本帅送给你,权当是提前祝你的古董店开张大吉!” 说着,齐振林起身又把几个太太摘下来的玉坠、玉扳指、玉镯子搓了起来,一古脑全堆到陈天默跟前,道:“都给你!” 陈天默顿时愣在当场。 齐振林的大方出乎他的意料,可是这些东西不该属于自己。 他正色说道:“大帅,多谢你的好意了。但这些东西既是赃物,也是文物,私相赠予总归是不大妥当,我认为还是充公的好。大帅觉得呢?” 齐振林一怔:“充公?” 陈天默点头道:“对,免得传扬出去,让老百姓误会大帅是个贪官。” “哈,哈哈!” 齐振林尴尬的挠了挠头:“对,你所说的正是本帅所想的!这些东西是赃物,也是文物,当然是充公了好!本帅其实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做官最清廉了,都是金子凯那王八蛋把本帅给带坏了!” 陈天默微微一笑,道:“对于那个金厅长,大帅也要敲打敲打,不能让他这么监守自盗,中饱私囊。” 齐振林道:“老子明天就敲打他个赃官!” 陈天默趁机送上一顶高帽子:“大帅如此从善如流,刚正不阿,简直能比得上那些青史留名的古代贤臣了。” “是么?哎呀呀,过奖过奖啦!” 齐振林美滋滋的捋了捋胡须,“嘿嘿”直笑,跟着也来了一番商业互捧:“天默啊,其实本帅最欣赏的是你这种有真才实学的人啊!你刚才说什么对古董只懂一点点,实在是太谦虚啦!三两眼的功夫,就看出来这玉坠是老货,又说出来了它的底细,嘿!就这份儿本事,满世界能有几个?我看就连那中州古董行会的会长,万宝轩的老板万大鹏,都比不上你啊!你做这行是做对了,以后肯定能发大财,本帅提前祝贺你啦!” 陈天默心中一动,说道:“大帅过誉,天默愧不敢当。敢问大帅跟那位万老板很熟吗?” 齐振林摇了摇头:“不熟,但是知道省城有他这号人物,也知道这老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他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老江湖,做的买卖上通着洋人,下连着盗墓贼,能耐大着呢。” 陈天默“哦”了一声,冷笑道:“那这位万老板确实能耐不小,我要是入行的话,还得拜拜他的码头啊。” “拜他娘的码头!天默,你是本帅的兄弟,他万大鹏的脸能有多大,也配让你拜?你不用怕他!”齐振林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他如果敢欺负你,搅和你的生意,你就跟我说,我灭了他奶奶的!” 陈天默心里暗喜:“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当即拱手谢道:“大帅如此义气,真是让天默感动啊!天默也知道,大帅是一位保境安民的好官,那万大鹏如果敢欺行霸市,作奸犯科,大帅肯定不会饶他的。” “肯定啊!” “中州省有大帅这样的都督坐镇,真是我们全省老百姓的福分啊。” 齐振林被捧得飘飘然,也有点自我感动,摸着肚子感慨道:“本帅为人就是这么正直,眼里半点沙子都不揉,最恨贪官污吏和奸商恶霸!” 陈天默道:“贪官污吏和奸商恶霸固然可恨,但那些盗墓贼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摸金发丘,搬山卸岭,这些个盗墓行伙全都是旁门左道,跟厌胜门一样可恶,大帅对他们可千万不能手软!”wWW.xszWω㈧.йêt 齐振林连连点头,道:“那肯定不会手软的,挖人祖坟多他娘的缺德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盗墓贼真是富得流油啊,就我府里的那些个大洋和金条,多半都是盗墓贼家里送来疏通关系的。老子钱照收,人却不放!嘿嘿~~反正他们的钱也不干净,老子不要白不要!” 陈天默道:“这些盗墓贼不但挖人祖坟,毁坏古迹遗址,还贩卖文物,甚至有很多都是卖给了洋人,以至于不计其数的中华瑰宝流落海外,思之令人痛心疾首!只恨如今的玄门没有领袖,不然,盗墓流派也不至于如此猖獗!” 齐振林好奇道:“白天就听你说什么玄门,什么旁门左道,我倒是不大了解,这玄门的正经流派都是哪些?” 陈天默答道:“玄门有九脉,正五辅四,所谓正五脉,乃是山、医、命、相、卜;辅四脉,乃是机关、御灵、傀儡、械武。不属于这九脉的,又打着玄门的旗号做坏事的,就是旁门左道。” 齐振林愈发好奇道:“这九脉都是干什么的?” 陈天默解释道:“山脉,养气修真;医脉,救死扶伤;命脉,画符炼丹;相脉,经天纬地;卜脉,趋吉避凶;机关,施关发机;傀儡,刻木提线;械武,锻兵造具。” 齐振林听的似懂非懂,还要再问的时候,厅外已响起齐玉燕的声音:“心月来啦!你们快看啊,她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齐玉燕和一个少女手牵着手联袂走进厅里来。 那少女上身穿着一件湖蓝色的高领衫袄,窄而修长,把饱满的胸膛和纤细的腰肢勾勒的极其动人! 她下身穿着一条长垂至脚面的黑色裙子,微微露出白色的长袜,清新淡雅,望而脱俗。 只是她低着头,一副羞于见人的腼腆样子。 陈天默惊讶的站了起来:“是,是心月?” “大哥,我不想穿的,可齐小姐非要我穿着这样的衣服来,真是难为情……” 那少女听见陈天默说话,便抬起头嘟囔了几句。 她这一抬头,满座的男女都震惊了! 原本以为齐玉燕说的什么“天仙下凡”是客气话,没想到,这心月真的是绝美! 一张清丽绝伦的瓜子脸白皙的不像话,鼻梁也比常人高挺的多!眼睛深邃,目光透亮,犹如两汪清泉,望之令人沉沦!小嘴红润娇嫩,像是熟透的樱桃,令人垂涎! 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形容不出的婉转动听! “当啷~~~” 齐振林手里盘着的核桃都掉地上了,却还只顾呆呆的盯着心月看。 这是那个又黑又瘦又脏又怪的哑奴? 人家既不黑,也不脏,更不哑,而且似乎也不瘦,就这亭亭玉立的身量,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真正是人间绝色啊! 不,不但是人间,如此倾城倾国的容貌就算是放到天上也能打得很啊! 丫鬟和太太们也都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逆天的容颜?! 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齐振林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陈天默所谓的“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加以伪装”是什么意思。 如果心月不装哑巴,不戴帽子遮掩自己的秀发,不把一张俏脸抹的黑漆麻乌,不穿宽大的下人衣服遮掩自己的身材,那麻烦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帅府里的男人还不得全都为她疯魔? 甚至,最大的麻烦可能就来自于他齐振林! 第六章 妹夫 陈天默从没见过心月穿这样的衣着,做这样的打扮,简直清纯到了极致,也让诱人到了极致! 哪怕是身为义兄的他,并不好色的他,此时此刻都看得有些发呆! 不得不说,齐玉燕买的这身学生装束无比适合心月的气质,虽然,心月本身不是什么女学生。 也没办法,有些人的气质就是与生俱来的。 正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便是如此。 陈天默忍不住赞叹道:“心月,你这样穿,可真好看。” 心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大哥?” 陈天默点点头:“真的,好看极了!” “那,那我就这么穿?” “嗯!” 陈天默的赞扬仿佛有天大的魔力,心月瞬间就变得不拘谨了。 不但不拘谨,她还笑了起来,两个梨涡浅浅涌现,如出水芙蓉,似春风拂面,齐振林感觉自己就像是挨了两枪似的,全身都麻了。 噢~~ 造孽啊! 齐振林嘴里无比苦涩,心里无比懊恼,他恨不得捶胸顿足,自己打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简直是瞎了本帅的浓眉大眼啊,居然没有发现眼皮子底下藏着这样好看的一位尤物! 六个姨太太绑在一起都没有人家的一根头发丝儿好看! 眼见心月乖巧的坐在了陈天默的身旁,齐振林和齐玉燕父女俩都有些酸楚。 什么主位一点都不香了,齐振林倒是很想坐到陈天默的客位上去。 如果能挨着心月,一亲芳泽,哪怕是不做大帅都愿意! 齐玉燕虽然也酸,却还是由衷的赞叹了起来:“是啊,心月太漂亮了,我都自惭形秽了。” 其实齐玉燕长得也很好看——娇嫩的脸蛋圆圆的,灵动的眼睛大大的,红润的小嘴薄薄的,结实的胸膛鼓鼓的,虽然是个北方姑娘,却又有一种江南女子的美,加之出身好,而且读了女校,所以她身上既有传统大家闺秀的气质,又有民国进步女性的风范。 只可惜心月的美太惊心动魄了,就把她这位风姿绰约的大小姐给比了下去。 但齐玉燕说自惭形秽,也是想要有人安慰她一下,找点自信,可结果话说完了,却根本没有人接腔。 一抬眼,但见齐振林只顾傻看心月,眼神发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齐玉燕又恼又恨,忍不住大声喊道:“爹!” “哎?” 齐振林缓过神来,却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怎么了?” 齐玉燕噘嘴道:“该吃饭了吧,我都快要饿死了!” “哦哦~~人到齐了啊,吃,动筷子!心月啊,快吃!看你瘦的,叫人心疼,多吃点啊!天默你也吃哈……” “大帅,你看这心月是不是有点像外国女人啊?”大太太忽然说道:“她的皮肤怎么那么白,鼻子怎么那么高,眼窝怎么那么深呢?” 齐振林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说道:“是吧!我刚才就觉得心月身上有种异域风情,像是个洋妞!心月,你是中国人吗?” 心月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抬头翻了个白眼。 齐振林却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 什么叫绝色美女? 绝色美女就是翻白眼都能电到人啊! 陈天默说道:“心月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给拐卖了,等到略长大的时候,她有了力气,就从买主家里逃了出来,然后才遇上了流落江湖的我,我们俩从那以后便结为兄妹,相依为命。心月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本姓什么,但是她随身携带了一个长命锁,没有被人贩子给拿走,那锁上刻着‘心月’俩字,我就这么称呼她了,从这一点来看,她应该是中国人。” 心月望着陈天默说道:“大哥是中国人,我当然也是中国人,我跟大哥一样。” 齐振林连声附和道:“对,洋人可不戴长命锁。” 齐玉燕忽然问了一句:“天默先生,你和心月相遇的时候,几岁了啊?” 陈天默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六岁,我十岁。” 齐玉燕暗暗的想:“那你今年就是二十岁,只比我大两岁。” 她心里胡思乱想,饭菜吃到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齐振林也是一样,光看心月都看饱了,对于桌上的美酒佳肴,吃得再多也索然无味。 “大帅,多谢款待,我和心月就告辞了。” “天默兄弟先别着急走,我有话说!” 餐后,陈天默都准备带着心月退席了,齐振林却忽然叫住了他,鬼鬼祟祟的把他拉到一旁,嗫嚅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天默啊,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大帅请说。” “呃~~你觉得,咱们亲上加亲,做一家人怎么样?” “啊!?” 陈天默惊讶的看着齐振林:“我不大明白大帅的意思。” 齐振林兴奋的说道:“你看哈,如果心月能嫁给我做七太太,我不就成了你的妹夫吗?到那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啊!” 陈天默的脸色沉了下来:“大帅,你开的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齐振林急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对心月一见那个什么,那个如故,不,钟情啊!” 陈天默微微冷笑,忽的扭头大声说道:“心月,齐大帅说要娶你做她的姨太太,你愿意吗?” 这话说出来,厅里的人都怔住了。 齐玉燕、齐太太还有几个姨太太都朝齐振林投去了惊讶、愤怒和嫌憎的目光。 齐振林也觉得一阵尴尬,好在他脸皮厚,不但不以为意,还冲心月讪笑,油腻的问道:“小月月,你觉得怎么样啊?” 心月脸色通红,快步走到齐振林的跟前,在齐振林期待的目光中,举起了拳头。 “哎哎!别啊!” 齐振林猛地想起了那匹疯马的下场,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急忙要跑的时候,已经挨上了。 “砰!” 心月一拳锤在他肚子上,冷冷说道:“呕住吧。” “呕!!” 齐振林真的吐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没咂摸出来滋味,这一下可好,翻江倒海全出来了。 酸的,辣的,甜的,咸的,麻的……还有个囫囵吞下去的大虾,偶买噶! 陈天默笑道:“大帅不要见怪,心月就是这样的脾气,她对你还算好的,至少没有用几分力气。” 心月嘟囔道:“谁对他好了?”挽着陈天默的胳膊便往外走,乖巧至极,跟刚才打齐振林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齐玉燕望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失落,又莫名的艳羡,回头看见齐振林还在俯身呕吐,她气的跺了跺脚,忿忿说道:“我的大帅父亲,你可真够丢人的!”说完一扭小腰,也“噔噔噔”的走了。 “就是,丢人现眼!” “好色无厌!” “龌龊下流!” “真不要脸!” 几个太太也纷纷对齐振林指责。 齐振林是肚子痛心也痛,窝了一腔的邪火,正没地方发泄呢,听见太太们咒骂自己,便垂死扶桌,勉强站直了身子,还嘴道:“老子要是不好色不下流,能娶你们这几个败家娘儿们?!” 太太们一时竟无言以对。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太太们气冲冲离席而去,只剩下齐振林独坐厅中,黯然神伤。 他也算是被心月给打怕了,绝妙的皮囊固然是万里挑一,但有力的拳头也是万中无一! 这种女人,有命娶,只怕没命消受啊! 算了,还是忍一忍吧。 这一夜,齐振林成了贤者,到天亮都没近女色。 这一夜,帅府里风平浪静,再也没有闹鬼。 次日清晨,齐振林派管家婆子去请陈天默和心月共同用餐,结果管家婆子回来报说耳房是空的,人家兄妹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帅府了。 连护院和门子都对此一无所知。 齐振林大感失落,看来是没机会再一睹心月的芳容了。 齐大小姐知道了以后也是怅然不已,心中暗暗的腹诽:“好你个陈天默,真是没礼貌啊,连个正经告别都不会吗?亏得人家大早上起来精心花了两个小时的妆容,还准备了一大堆可聊的话题呢!” Www.XSZWω8.ΝΕt 第七章 国仇家恨 汴州城南的宋都御街,是中州省最大也最有名的古玩街,街两旁的店铺,无论大小,全都与文物古董有关。 此时此刻,陈天默和心月就走在这条街上。 陈天默提着行囊,像是个外来的异乡人。 心月乖巧的走在他身旁,兄妹俩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过往的行人几乎都会忍不住驻足回首,贪婪的欣赏这一抹靓丽无比的人形风景! 但他们兄妹的心思却不在行人那里,他们也不关心过客炙热的目光。 陈天默表面上漫不经心的样子,暗中却在仔细的观察着街两旁的每一个店铺,也观察着店铺里的人。 一趟走下来,他对街面的情况已了然于胸,当即引着心月在御街尽头的包公湖畔歇息,思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心月说道:“大哥,我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你,你急着离开帅府,是因为暴露身份了吗?” 陈天默摇了摇头:“并没有,那个马寻青只来得及说了一个‘麻’字,便被我给劈死了。” 心月道:“你姓陈,他又说了个‘麻’字,听到的人很容易会想到你出自麻衣陈家吧?” 听见“麻衣陈家”四个字,陈天默的目光阴沉了下来,像是笼上了一层雾。 默然许久,他才幽幽说道:“在场的人应该没听清楚他的话。麻衣陈家的规矩,六岁之前都称呼乳名,家破人亡的时候我才五岁,所以没有人知道麻衣陈家第三十三代传人叫陈天默!更何况,世人都是健忘的,一个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的家族,并不容易被记起来。” 心月关切的看向他:“大哥,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又难受了?” 陈天默强笑道:“哪有啊,你大哥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心月攥紧了拳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陪大哥一起去报仇了!” “报仇?呵呵~~~” 陈天默忽然凄凉的笑了起来: “十五年前打死我父母,让玄门九脉最大世家在一夜之间覆灭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现在的你我所能对付得了的啊。更何况,自那一夜之后,此人也消失了,十五年来,我再没有听过他的半点消息。我的《恩仇簿》里写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有他的资料,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年岁几许,是男是女,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纵然是想报仇,又从何报起呢?” 心月恨恨说道:“大哥不用气馁!咱们现在有了那么多钱,可以天南地北的去查访他了!只要他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打听出来的!” 陈天默回望御街道:“不,暂且不走了,咱们兄妹俩就留在这里,盘下一个店铺,买下一套宅院,落足中州汴城,入行古董文物。” 心月吃惊道:“大哥,你真的要开古董店,去做一个生意人吗?” 陈天默笑道:“我要做的可不是生意,要算的也不是生意账。” 心月不解道:“那是什么?” “我要算的是《恩仇簿》上的账啊。”陈天默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任风吹衣摆,嘴里轻轻说道:“心月,你应该看看的,簿子里,记的可不单单有我的家仇,还有国恨!” 心月愕然道:“国恨?什么国恨?” 陈天默道:“我在帅府的时候,夜夜都会潜入齐振林的书房,搜读各类书报卷宗,这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 心月有点伤怀的附和了一声。 陈天默每天夜里都出去,通宵达旦的不回来,说是在帅府书房里博览群书,翻阅典籍,查察资料,并修炼家传绝学,实际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可是在心月看来,自己这位大哥“夜不归宿”肯定不全然是为了汲取知识,开阔眼界,提升本事,他还为了避嫌。 他不愿意跟自己同宿一室。 “你怎么了?” 陈天默意识到了心月的表情变化,询问了起来。 心月连忙掩饰道:“没,没什么呀,大哥你接着说。” “嗯,我几乎把帅府书房里的各类典籍和书刊都看了个遍,当然,除了那些洋文的和——” 说到这里,陈天默忽然脸色一红,打住了话头,因为他猛地想到了齐振林老不正经,书房里还放的有大量的奇怪画刊,画的都是洋男女,穿着非常简单清凉,动作却非常复杂花哨,陈天默最初翻阅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洋人的某种修炼秘籍,顿时如获至宝,如饥似渴的浏览起来!但看着看着,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浑身邪火翻腾,某个部位反应奇大,害得他心猿意马,差点走火入魔!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经历,倒使得陈天默阴差阳错的悟到了男女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从那时候开始,陈天默就打定主意,不能跟心月同宿一室,因为这丫头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往自己怀里钻,自己血气方刚,受不了啊。 “大哥,你怎么了?” 这次轮到心月察觉出陈天默的表情古怪了,不但古怪,隐约还透着一点点猥琐。 “哦哦~~没什么!” 陈天默连忙收回遐想,定了定神,然后肃容说道:“有天夜里,我在齐振林的书房里翻到了一份档案,里面记载的内容让我震惊的无以复加,也气愤的无以复加!自那以后,我就决心要做些什么事情,开古董店,做古董商人,更是势在必行!” 心月好奇道:“是什么档案?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大哥说过呢。” 陈天默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瞬间就变得凌厉起来,用一种近乎沉闷喑哑的语气说道: “清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京,焚烧圆明园及‘三山’,劫掠文物,付之一炬; 同治十三年,英国皇家亚洲文会在上海建立亚洲文会博物馆,巧取豪夺我中国石器及秦汉古物; 光绪十三年,美国人福开森于南京创办宗教学校,暗中敛集文物,私运海外; 光绪十八年,法国人格莱那和德兰入疆,大肆劫掠梵文经卷、土俑、古钱等文物; 光绪二十二年,美国人斯文赫定在丹丹乌里克古城以及克拉墩遗址频频盗掘文书、佛雕像以及壁画; 光绪二十四年,俄国人克莱门兹率探险队入疆进行文物盗掘; 光绪二十六年,匈牙利人斯坦因率探险队入疆进行文物盗掘; 光绪二十八年,日本人大谷光瑞率探险队入疆进行文物盗掘; 光绪三十年,德国人勒考克率考察队入疆进行文物盗掘; 光绪三十四年,法国人伯希和到达敦煌莫高窟,买通道士王圆箓,骗走经卷六千余……”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天默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水也从面颊上滑落。 心月的眼圈也红了,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 “这就是国恨!”陈天默攥着拳头说道:“中州省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处处古迹,散落着不计其数的中华瑰宝,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做这一行,就是要在那些贼眼里扎下一根钉子,一根让他们疼,让他们怕,却怎么都拔不掉的钉子!” 心月瞬间动容:“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打算以古董商人的身份,收购流散在民间的古董文物,然后保护起来,不让坏人得到它们。难怪你需要那么多的钱呢!” 陈天默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秀发,道:“你没有全明白,一个古董店能做的不仅仅是这些,我还要以古董商人的身份为掩护,暗中笼络玄门九脉的各路高手为我所用!假以时日,我定能复兴麻衣陈家当年的荣光!我甚至有预感,总有一天,我的仇人会自己找上门的!” 心月仰着小脸,目光坚定的说道:“大哥,你既聪明,本事又大,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天默柔和的笑了笑,轻拍她的肩头道:“走吧,买铺子去,刚才逛街的时候,我看到一家店是要转手的样子。” “嗯!” 第八章 猛龙过江 陈天默看中的店铺叫古韵斋。 兄妹俩还没有进门,就听见有人在里面吵闹: “万掌柜,就不算铺子本身,光是我这屋里的古董,都得值几百大洋吧?你只出价五十块,就想连铺子带古董全部打包买走,是不是太心黑了点?” “呵呵~~~吴老板,你摆在外面的这些古董没有一件是真的,压根就不值钱,给你五十块,已经不少啦。” “你说这话,简直是昧良心!” “吴朝阳,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已经放出话去了,我万大鹏要盘下来古韵斋,整个汴州城绝没人敢跟我抢!你不卖,拿什么赔张典狱长?就等着抄家坐牢吧!”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废话,打劫当然要趁火了!” “你,你——” 吴朝阳被挤兑的脸色铁青,手捂胸口,似乎要当场背过气去。 陈天默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万大鹏见面了。 他也大概听明白了,吴朝阳应该是惹了什么官司,经营不下去了,要卖店活命,而那个万大鹏却趁人之危压价强买。 听其言观其行,陈天默凭着家传绝学已经判定万大鹏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良之辈,齐振林说的不错,这老小子不是好人。 至于那吴朝阳,还算老实厚道。 他轻咳两声,抬脚进了铺子。 心月默默的跟上,纤弱的身躯隐藏在陈天默高大的背后,并不露面。 万大鹏听见咳嗽声,扭头看了一眼,但见是个长相极其俊秀的年轻男子,正把行李包袱往地上放,还以为是顾客,便不耐烦的说道:“这里不做生意了,走吧走吧。” 吴朝阳怒道:“谁说不做生意了?你还不是古韵斋的老板呢,且轮不到你做主!” 陈天默淡淡说道:“这店铺是不是要转手?” 万大鹏闻言一愣,吴朝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这位小兄弟是要买铺子吗?” 陈天默点了点头:“实心要买,请老板开个价吧。” 万大鹏不悦道:“你这小子好没眼力劲儿!没看见我正在谈价么?这铺子我相中了,你要去别处盘去!” 陈天默道:“正在谈价,那就是还没有谈好,你我可以公平竞价嘛,价高者得。” 吴朝阳大喜:“说得好!” 万大鹏脸色一沉,又仔细打量了打量陈天默,瞥了眼地上的行李包袱,心中登时明了,冷笑道:“小兄弟瞧着面生,外地来的吧?” 陈天默道:“怎么,难道这店铺老板欺生,只肯转卖给熟人吗?” “不不不!”吴朝阳连连摆手道:“我不欺生!小兄弟,你只要有两百大洋,我这店铺还有铺里的所有古董就都归你了!” 陈天默扫量了一眼店铺里的东西,又问道:“你这店铺带院子吗?” “有!”吴朝阳说道:“店铺后门连着个五开间的院子,那院子另有正门,家具摆设锅碗瓢盆归了包堆一起卖,还是两百块大洋,不另外算价。” 陈天默点了点头,道:“十条小黄鱼,把铺子转给我吧。” “多少?!” 吴朝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此时的大洋购买力还是很足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五块大洋就能买一头牛,而金条的购买力更强,一根一两重的金条(俗称小黄鱼)至少能换三十块大洋!十根,那就是三百块,比吴朝阳出的价还多出一百块! “你是有病,还是成心跟我过不去?”万大鹏惊怒交加的骂道。 在他看来,吴朝阳出价两百,正常人都会往低处还,哪有往上加的?这年轻人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故意恶心自己的。 他却不知道,陈天默在进店的这片刻时间里,已经施展万嗅之术以及五大目法里的夜眼、法眼,把店铺里的古玩都扫了一遍! 万嗅之术属六相全功之鼻相,意指修炼到极点,能嗅到万丈开外的各种气味,比狗鼻子还要灵! 而夜眼相暗,能视黑夜如同白昼,明察秋毫之末,虽风沙不能迷,烟雾不能遮,水下可开目!法眼相邪,各种虚伪掩饰在此法之下都得显露出蛛丝马迹! 所以,这些古董文物的真真假假,好好坏坏,陈天默在心里已经估摸出了大概的价格,二百大洋还是值的。 铺子外加五开间的院子,按行价一百块大洋也是值的。 陈天默也懒得理会万大鹏,直接扭头看向心月:“妹子,拿钱。” 心月已经从包袱里拿出了十条小金鱼,递给陈天默,陈天默直接放在了吴朝阳面前的柜上。 “请吴老板点验。” “好好好!” 吴朝阳激动的脸颊都抽搐起来,又唯恐陈天默是骗子,把一根根金条都拿起来,又看又咬的验。 万大鹏也呆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王八蛋,出手这么阔绰?!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万大鹏是什么人,就敢截我的胡?!” “没听说过,也不关心。” “你——我告诉你!整个汴州城玩古董的数我最大!得罪了我,以后就甭想在这行当里混下去!” “哦,是么?” 陈天默波澜不惊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万大鹏。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就是外地来的生瓜蛋子啊,压根就不懂行,也不知道规矩!仗着家里有俩糟钱儿,就想来省城蹚浑水,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小子,我送你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也送万老板一句话,不是猛龙不过江。” “护城河里天天都有裹着死人的麻袋浮上来,你走路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被人套了脑袋!” “哦?那万老板打算什么时候浮上来啊?” “你——” 万大鹏气的七窍生烟,还要再叫嚣的时候,吴朝阳却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兄弟,咱们现在就立字据,按手印,古韵斋自今以后就是你的了!” 他已经验过了,金条都是真的,而且成色极好,这下不但能还上亏空,还能有所结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对陈天默充满了感激,对万大鹏则是厌恶到了极点,当下揶揄道:“万老板,请吧,总不至于要留下来当见我俩的见证人吧?” “你们等着!” 万大鹏撂下一句狠话,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楚躲在陈天默背后的心月的模样,瞬间如遭雷击,人间尤物啊! 被美色所吸引的他,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惹得吴朝阳一阵讥笑。 万大鹏忿忿离去,他的万宝斋就在街尽头,两面望湖,上下三层,十分阔气。 “老板回来了啊。” 店里的伙计笑嘻嘻的迎上去说道:“古韵斋已经归咱们了吧?” “归个屁!” 万大鹏啐了一口,骂道:“来了个不知高低的小兔崽子,坏了老子的好事!” 伙计愕然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跟老板您作对?!” 万大鹏恶狠狠说道:“你去把费七叫来,我有安排!” 伙计惊讶道:“老板,警察厅可是还通缉着费七呢,让他抛头露面,不合适吧?” “风声早过去了,警察厅就是做做样子。” “可是——”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老子养了他个把月,也该出来做事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第九章 神乎其技 古韵斋里,陈天默和吴朝阳已经立好了字据,签了姓名,按了手印,两下里都很开心。 吴朝阳拱手道:“现在该称呼您为陈老板啦,恭喜恭喜。” 陈天默还礼道:“吴老板否极泰来,同喜同喜。” 吴朝阳感慨道:“我做买卖这么久,就从来没有见过像陈老板这样的人,进门问个价,什么都没看,就成了!” 陈天默笑道:“吴老板是想说我傻吧。” 吴朝阳挠了挠头,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嘿嘿”一笑道:“陈老板这么说,倒显得我这个人不厚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天默道:“你没得什么便宜,我也没吃什么亏,我估算的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吴朝阳道:“看陈老板年纪轻轻,气质儒雅,半点也不像个买卖人,您真的懂行?” 他跟万大鹏一样,也怀疑陈天默是个外地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拿了家里的钱胡闹。 陈天默也不解释,而是说道:“吴老板,这店里的东西,有些我不要,还得麻烦你带走。” 吴朝阳诧异道:“哪些东西你不打算要?我这店里可都是好东西啊。” 陈天默微微一笑,在店铺里缓步走动,抬手便指,嘴里如数家珍般说道: “这一方砚台,这一对鸳鸯瓶,这座转心瓶,这座青花釉里红盖罐,这尊八方杯,这座青铜友尊,这一幅《货郎图》,这座观音像……全都不要。” “你,你——” 等陈天默说完,吴朝阳整个人都傻掉了! 因为陈天默点出来的这些个东西,全都不是老货,换言之,都是仿品或者赝品。 没有少说一样,也没有多说一样! 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才来了一会工夫啊! 就算是自己这个在古玩行当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掌柜,想要鉴别这些东西的真伪,也得花费几天几夜时间! 他哪里知道,陈天默只凭着鼻子,就能嗅出古董的大致年代,甚至能闻出来期间辗转过几手,凭法眼就能看出造假的工艺。 吴朝阳不信邪,明知故问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小兄弟为什么不要?” “好东西是好东西,但不算古董。”陈天默瞥了他一眼,道:“我接手古韵斋之后要立的第一个规矩就是去伪存真!当代人用歪门邪道的手段仿制出来的玩意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半件都不能留在这里。” 吴朝阳这才信了,人家就是在眨么眼的功夫里就把整个店铺里的真真假假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被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活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高人! “老天爷啊,简直是神了!” 吴朝阳微微有些颤抖的从柜里转出来,冲着陈天默一揖到地,拜道:“陈老板,我服了您!我也真是瞎了眼了!竟没看出来,您是位惊世高人!我这铺子落到您手里,倒是我的福分!” “吴老板客气了。”陈天默扶起他道:“我们兄妹今天就想搬来住,不知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有劳了。” “您客气。陈老板,您也别嫌我啰嗦,有些话我得叮嘱您。那个万大鹏不好惹,你这次从他手里抢走了我的店铺,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本身是中州省古董行会会长,还有个青帮分舵舵主的弟弟,又跟汴城一监的张典狱长走得近,傍着黑白两道,歹毒着呢!我就是被他下的套给害了!” 吴朝阳絮絮叨叨,说出了自己败落的缘由。 前些日子,有人来古韵斋卖一个罐子,说是祖传的东西,因为遇到了难处,所以变卖换钱。 吴朝阳仔细掌了掌眼,确定那是成化年间的斗彩天字罐,心中窃喜,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花十块大洋买了下来,还以为捡了漏,高兴了好多天。 过不多久,汴城一监的张典狱长来古玩街转悠,进了古韵斋,询问有没有好东西,吴朝阳便拿出了那个天字罐,张典狱长一眼便相中了,出价一百大洋买下。 这一转手,就是十倍的利,吴朝阳兴奋极了! 但是张典狱长也对他有言在先,说如果东西是假的,就让他十倍赔偿! 吴朝阳满口承应,说自己走不了眼,罐子铁定是真的! 结果转脸张典狱长就把天字罐拿了过来,怒气冲冲的说他已经找高人鉴定过了,是个赝品! 吴朝阳当然不认,张典狱长就把天字罐给摔了,这一摔,露出了马脚,还真是老胎接底的赝品! 吴朝阳差点当场晕过去,按照约定,他得赔张典狱长一千块大洋! 自己打了眼得认,更何况吴朝阳也不敢得罪张典狱长,所以一千块大洋肯定是要给人家的,只是他算了算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拢共只能凑出来七百多大洋,还差两百多,这才起了心思要卖铺子。 卖铺子的消息一传出去,万大鹏就找上门了,却只肯出五十大洋。 吴朝阳不舍得卖,可是几天下来,居然再没有别的买主上门,张典狱长还频频的催促和威胁,直到有一天,吴朝阳看见那个卖给他罐子的人跟万大鹏窃窃私语,他这才起了疑心,私下里多方打听,终于弄明白了,这压根就是个局,那个假罐子,就是万大鹏做出来的!wWW.xszWω㈧.йêt 万大鹏和张典狱长联手,要黑了古韵斋,霸占他的家产! 可是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别说张典狱长了,就是万大鹏,他都惹不过,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陈老板啊,我算是被万大鹏给害的倾家荡产了,几十年辛苦赚的钱,全都付之东流了,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还难逃抄家入狱的下场。你可千万要小心他啊。” 陈天默心里有数,道:“多谢提醒。这万大鹏的名声我也听过,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吴老板不用理会他就是了。” 吴朝阳见陈天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自己说的话好像不怎么在意,有心再提醒几句,又怕陈天默烦,就不再多说了,只是引着他们兄妹看房子。 那院子不大不小,很干净,也很安静,侧门通着铺子,正门朝南,三间正房坐北,带着两间耳房,灶房茅房一应俱全,兄妹俩入住是绰绰有余。 心月很是喜欢,一路看下来,都难掩笑容。 陈天默瞧在眼里,心中也很感慨,十年来带着她流落江湖,飘零度日,从来没有安稳过,这总算是有了个家。 吴朝阳把钥匙串交给陈天默,嘴里说道:“出事之后,我就让媳妇儿孩子先回乡下老家躲着去了,该带走的东西也都带走了,留在这里的,都归你们,不想要的,尽管丢掉就是了,陈老板想添置什么东西,去寺后街买,那里什么都有卖。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吩咐!” 陈天默想了想,说道:“还真有些琐碎的事情要麻烦吴老板帮忙。” 第十章 黄道吉日 陈天默出手阔绰,鉴起宝来又神乎其技,吴朝阳早把他当做惊世高人看了,见他对自己这么客气,不禁受宠若惊道:“不麻烦不麻烦,陈老板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 陈天默道:“第一件事,得烦劳吴老板把我刚才点的那些物件全都搬走。” 吴朝阳应承道:“没问题,我马上去找车把式来搬!” 陈天默又说道:“第二件事,这店铺的名字要改,古韵斋的牌匾得请吴老板取下来带走。我定了个新的店名,也得麻烦吴老板帮忙找熟人做个牌匾。” 吴朝阳道:“好说,好说!敢问陈老板打算把店名改成什么啊?” 陈天默道:“天心阁,从我和舍妹的姓名中各取一字,也是坚守本心的意思。” 心月在旁边听见,芳心窃喜,抿着嘴唇笑,梨涡都荡漾开来了。 “天心阁,好名字啊,听着就大气!” 吴朝阳赞叹了一句,又问道:“陈老板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开张啊?” 陈天默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打算明天就开张。” “明天?” 吴朝阳摇头道:“陈老板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新店开张可是大事啊!得找大师算出个黄道吉日才行呢!像我当初开店的时候,可是花了三块大洋,请了汴州城鼎鼎大名的王半仙看八字算出的日子!” 陈天默道:“王半仙?哪个王半仙?” 吴朝阳道:“还能是哪个?整个省城里就只有一个王半仙,大名王鸡石,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 “是他啊。”陈天默忍不住好笑,说起来,他还认识这个王半仙,昨天在大帅府里坑蒙拐骗,说什么忘带法器了,没办法捉鬼……后来被送到汴城一监去了。 吴朝阳有些骄傲的说道:“一般人可请不动王半仙出山,但我跟他算是有点交情,可以帮陈老板引荐引荐。” 陈天默摇头道:“不必了。事在人为,在我看来,认真做事才最重要,至于日子,反倒没有那么重要。” 吴朝阳急了:“陈老板,你是第一次开店吧?我可告诉你,开张这种事情真的很重要的,绝对不能锁心所欲的定日子啊!” 陈天默笑道:“多谢吴老板关心,但还是不必了。” 吴朝阳见陈天默这么固执己见,心里叹息道:“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还是倔啊,经事不多不信邪,迟早要吃亏!算了,我也不跟他争辩,待会儿我自己出钱请王半仙来帮他算个日子,就当时还了他高价盘店的人情吧。” 想到这里,吴朝阳便说道:“既然这样,那陈老板先忙吧,我去雇个车把式来拉东西。” “嗯,吴老板慢走。”陈天默目视着吴朝阳离去。 心月笑道:“他还不知道,大哥才是真正的大师呢,算黄道吉日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别人?” 陈天默道:“他也是好心。心月啊,你去整理屋子,我去收拾店铺,咱们中午随便应付吃点,等到晚上,一切安排就绪之后,咱们兄妹俩下馆子。” “好的大哥。” 陈天默把店铺里不要的物件都从架子上搬了下来,码放在门口,期间也有看热闹的,也有邻店的老板过来打听询问的,陈天默都笑脸相迎,一团和气,真个跟生意人一样,他表面上风平浪静,暗中却已在识人辨人。ωww.xSZWω㈧.NēΤ 周围这些邻居,谁好谁坏,哪个可交,哪个得防备,陈天默心里已经有了杆秤。 忽然间,一个人引起了陈天默的注意。 那是个身穿对襟短褂的中年男子,戴着一顶乌黑的绍兴毡帽,帽檐扯得很低,半遮脸面,在店铺附近晃悠,似有意或无意的往陈天默身上瞟看。 陈天默的眼光是何等锐利?夜眼目法施展起来,百步之内可明察秋毫之末,早把那人的行为举止尽收眼底! 他心里暗暗想道:“这人鬼鬼祟祟,遮遮掩掩,脸上凶相毕露,眼里杀机重重,身上必负人命!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看我,是要记我的样子,呵呵~~我正闷得慌,乐子就来了。” 陈天默不动声色,倒要看看对方准备玩什么把戏。 那人转悠了几分钟之后,就悄然离开了,也没什么动作。 陈天默望着他的背影一阵狐疑:“这个家伙的脸有些面熟,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忽然间,陈天默心念一动,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啊!” —— 吴朝阳没有雇车把式,而是直接去了王半仙的家,打算请王半仙“出山”,给陈天默好好算算,挑个适合新店开张的黄道吉日,也算是报答了陈天默高价接盘他店铺的情义。 “仙爷!王仙爷!您在家吗?” 他喊了半天门,不见有人来开,正懊丧之际,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扭头一看,但见王半仙在几个家人的搀扶下正蹒跚而来,头发胡须凌乱,褂子也脏兮兮的,模样很是狼狈。 吴朝阳很惊讶的迎了上去,问道:“仙爷,您这是怎么了?” “咳咳~~是吴老板啊。”王鸡石认出了吴朝阳,当下便信口胡诌道:“老朽昨天被人请去捉鬼,没成想遇上的是个道行极高的厉祟,斗了一夜的法才把它给灭掉,以至于弄得有些狼狈了。” “哦哦!” 吴朝阳肃然起敬道:“真不愧是王仙爷啊,再厉害的鬼也不在话下!” 王鸡石心虚的要死,他的家人也很尴尬——捉个屁鬼啊!老东西昨天在帅府坑蒙拐骗没成功,反而被送去了汴城一监,吊了一夜,弄得王半仙差点成王半鬼!亏得家里人上下打点,连夜送了好多钱去找张典狱长疏通,这才被放了出来。 “吴老板找老朽有什么事吗?” “仙爷,我有个好朋友盘了我的店,准备开张,想请您帮忙选个黄道吉日,您看您方便不?” 王鸡石故作深沉道:“帮忙啊——” 吴朝阳连忙说道:“当然不是白帮的,仙爷日理万鬼,法事繁忙,请您出山的话,肯定是有辛苦钱奉上的,依着以前的规矩,还是三块大洋?” 王鸡石叹了口气,道:“也就是吴老板你了,换做旁谁,岂能用三块大洋请动老朽出山?罢了罢了,谁叫老朽认你这个朋友呢?你且等老朽回家换身衣服。” 吴朝阳相当的感动:“多谢仙爷赏脸!” 等王鸡石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吴朝阳已叫好了黄包车,载着两人直奔宋都御街而去。 第十一章 倒霉的半仙 到古玩街的时候,吴朝阳远远的看见陈天默在搬运东西,便对王鸡石指认道:“仙爷请看,就是那位小兄弟接手了我的店,但是他年轻,性子倔,不信老规矩,随随便便就定了个开业的日子,说什么日子不重要,死活不听我劝啊。我也是自作主张,请了仙爷出马,仙爷待会儿可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 “哼哼~~好说,好说。” 王鸡石冷笑了一声,望着陈天默的背影,心里暗暗想道:“年轻人没有什么阅历,最好骗了。就凭我这条三寸不烂之舌,随便吓唬他几句,肯定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到时候,可不是三块大洋能打发得了我啦。” 手上捋着山羊胡,心里想着美事,王鸡石优哉游哉的下了黄包车,摆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挺胸凸肚的走进了店里,干咳一声,悠悠说道:“这自从革命党革了大清的命以后啊,什么新思潮都来了,有些个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也不信,那也不信,把老祖宗的东西全都弃之脑后,真个是数典忘祖!他们不吃点亏啊,就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王鸡石故意把话说的声音很大,好让陈天默听见。 可陈天默却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仍旧自顾自的摆弄物件,只给王鸡石一个背影。 王鸡石有些恼怒,不悦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礼貌!” 吴朝阳连忙致歉道:“仙爷息怒!”又喊陈天默道:“陈老板,先别忙活啦!我把王仙爷给你请来啦!” 陈天默头也不回的说道:“吴老板不是去找车把式了吗?真是奇了个大怪,滑了个大稽,一个车把式居然叫王仙爷?” “谁是车把式?你才是车把式哩!” 王鸡石气的七窍生烟,怒道:“无知小子孤陋寡闻,胡言乱语!说出我名,吓你一跳!老朽乃是名满中州的得道高人,王鸡石是也!” 陈天默笑道:“鸡屎?果然好臭好臭。” 吴朝阳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劝道:“陈老板,可不敢对仙爷不敬啊!仙爷的法力厉害着呢!” 王鸡石恨恨说道:“臭小子,老朽方才开了仙眼,看见你乌云盖顶,黑气满背,显然是有厉鬼缠身,不消三日,必死无疑!老朽本来还想替你解灾避祸呢,却没想到你如此无礼,哼哼~~你现在就算是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拿一封银元来孝敬,老朽都未必帮你!” “是吗?” 陈天默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跟王鸡石四目相对。 王鸡石看见他的脸之后,不由得一愣,狐疑道:“瞧着有些面熟啊,咱们是在哪里见过?” “确实见过,就在昨天嘛。”陈天默饶有兴致的说道:“不过我记得王仙爷被请去了汴城一监,没想到出来的还挺快。” “你,你——” 王鸡石一个激灵,瞬间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了! 在帅府里三言两语破诡局,一掌拍死马寻青的真高人,狠角色,姓陈,名天默! 可他怎么来古玩街开店了? 这可要了亲命啊! 王鸡石慌得浑身冒汗,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陈爷啊,没想到是您老开店,恭喜恭喜!” 吴朝阳顿时愣在当场,惊讶道:“王仙爷,你,你跟陈老板认识?” 王鸡石骂道:“我算什么仙爷,你可别乱叫啊!陈爷才是真正的仙爷!他老人家开店,你却找我来看日子,不是成心调戏我吗?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吴朝阳听得目瞪口呆,陈,陈爷? 大名鼎鼎的王半仙居然叫他陈爷? 陈天默似笑非笑道:“王鸡石,你刚才说什么,你开了仙眼?” “没没没,顶多是个针眼!” “你还说我乌云盖顶,黑气满背,有厉祟缠身,不出三天,必死无疑?” 王鸡石吓得脸都白了,抬手就打自己的嘴,边打边说道:“不不不,那是小的吃屎迷了心,满嘴喷粪呢。” “你还要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是小的给陈爷磕头啊!” 王鸡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陈天默“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标标准准,恭恭敬敬,毫不含糊。 “那一封银元又怎么说?” “是小的孝敬您啊!” 王鸡石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摸出来一封银元,双手捧着朝陈天默递上,讪笑道:“陈爷新店开张,小的必有表示。这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陈爷笑纳。” 陈天默毫不客气的伸手接住,淡淡说道:“果然还是老人懂规矩,礼数周到的很。起来吧。” “谢陈爷。”王鸡石讪笑着站了起来,狂擦冷汗。 目睹这一切的吴朝阳张大了嘴,震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他甚至在自己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然后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这也太荒谬了! 大名鼎鼎的王半仙,居然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又是磕头又是送礼,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 只听陈天默问道:“王鸡石,我打算明天开张,你对这个日子有什么意见吗?” “哎呀陈爷,小的怎么可能有意见呢?”王鸡石一本正经的说道:“您老人家说明天行,那明天一定行!老黄历都没您准!”仦說Ф忟網 王鸡石一边奉承,一边肉疼,都快后悔到姥姥家了,原本是来赚钱的,现在倒好,钱没赚到,还搭进去十块大洋,一把年纪了管个小伙子叫爷,真是倒了血霉,丢了大人! “王鸡石,你是见过我手段的,我警告你,以后再敢坑蒙拐骗,可不是三个响头、十块大洋的事了,说不定,我会赏你一掌!” 陈天默让他出够了洋相,这才正式敲打。 王鸡石吓得浑身哆嗦,颤声说道:“小的再也不敢了。” “走吧。” “是!” 王鸡石片刻都不敢逗留,扭头就走,连黄包车都不敢坐,唯恐陈天默嫌弃他拿架子。 吴朝阳都看傻了,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陈老板,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不是神也不是圣,不过是浪荡江湖的凡夫俗子罢了。”陈天默笑着把银元递向了他:“吴老板,这十块大洋归你了。” 吴朝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能要?” 陈天默道:“本来就是你的。王鸡石当初骗了你三块,如今算是连本带利的都还了你。” 吴朝阳半信半疑道:“王半仙他,他真是骗子?” 陈天默道:“吴老板,你仔细想想,如果日子真有那么重要的话,古韵斋又何至于是这样的结局呢?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只有尽了人事,才有听天命的资格。人事都没能做到位,却寄希望于老天爷垂青,岂不是痴心妄想?” 吴朝阳心中一凛,喃喃说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受教了受教了!” “把大洋收下吧,你是为了我好,才去请王鸡石来算黄道吉日,他虽然是个骗子,可你的厚道是真的,所以这钱该你得着。”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吴老板,你现在遇到了难处,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就当我们朋友一场,我对你的一点资助吧。你如果不肯收,就是不愿认我这朋友了。” “陈老板你,你叫我说什么好呢。我真是,咳咳~~~” 吴朝阳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接过了那一封银元,心里暗暗发誓:“他以后哪怕是让我为他卖命,我都肯!” 第十二章 怀记俱乐部 万宝斋二楼,偌大的黑檀茶台上,水汽蒸腾,万大鹏手里捧着一方紫砂壶,“滋”的啜了一口茶汁,然后望向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男人,阴测测的问道:“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记住他的样子了?” “记住了。”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在古韵斋门口晃悠的那个毡帽男子,也是万宝斋伙计口中的通缉犯费七。 此时此刻,费七已经摘掉了毡帽,手里握着一杆黄橙橙的铜烟枪,烟锅里烟气袅袅,烟火忽明忽暗,犹如万大鹏那闪烁不定的眼神。 万大鹏吩咐道:“你带上三个弟兄,今晚子时去做!” 费七沉声道:“不用。” 万大鹏道:“不用什么?” 费七道:“我说不用带别的弟兄,对付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万大鹏摇了摇头,道:“不单单是去杀人,还要放火,还要劫财劫色!你看见的那个小白脸叫陈天默,陈天默身边还有个少女,嘿嘿~~~今夜,你带人翻墙入院,把陈天默杀了,把那女的给我带过来!陈天默手里有不少钱,给我搜刮干净,然后把古韵斋连同院子全烧了!” 费七点了点头:“明白了,杀人,我在行,放火,我不会,劫财可以,劫色,我不做。” 万大鹏狞笑道:“不错,我让你带的那三个人全都是青帮分舵中州堂下面的兄弟,杀人不行,放火在行,又会用迷烟,强抢良家妇女绝对是好手!” 说到这里,万大鹏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心月的样子,嘴角有口水渐渐的流出来,随着“呲溜”一声,他伸舌头舔了舔,淫邪的笑道:“那个女的,可是人间尤物啊。” 费七有些嫌憎的瞥了万大鹏一眼,幽幽说道:“帮你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我就不欠你的了。” 万大鹏道:“明白!事成之后,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咱们之间的账两清了。记住,千万不能失手!” 费七冷笑道:“双枪大盗费七纵横中州十余年,杀人无算,就从来没有失过手!” 万大鹏道:“好,今夜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 吴朝阳办事的效率还是不错的,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已经办好了陈天默交待的两件事,请了车把式把陈天默不要的物件全都拉走了,“天心阁”的牌匾也找好了作坊,连夜赶制,明早便可以去取货。 除了这两件事情之外,吴朝阳又帮了心月的大忙——心月在收拾屋子的时候,觉得还要采购一些新的生活用品,便写了份清单,打算和陈天默去置办,吴朝阳知道以后,便自告奋勇去买。 傍晚时分,吴朝阳从寺后街回来,所有要买的东西全都齐了,心月很高兴,陈天默也感激的说道:“真是辛苦吴老板了!现在也到了饭点,我们兄妹俩请你下馆子!” 吴朝阳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心想人家兄妹俩吃饭,自己一个外人何必跟着遭厌呢?当下便说道:“你们兄妹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去见张典狱长,把该他的钱还清,然后得赶回老家报个平安,好让家里担惊受怕的老小们都放心。” 陈天默听他这么说,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强留吴老板了,吴老板先忙自己的事情,以后有机会的话,常来看看。” 吴朝阳又再三致谢,告辞去了。 陈天默便和心月在城里闲逛,一条街一条街的转悠,一家馆子一家馆子的看,汴州城是国中第一大城市,很是繁华,街面上除了有本地菜馆之外,其余的鲁菜、川菜、湘菜、粤菜、闽菜、徽菜、淮扬菜、浙江菜等各色菜馆也都有,心月挑花了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好。 忽然间,有家装潢奇特的菜馆吸引了心月的注意,那店门头上写着“怀记西菜社”五个大字,装的是玻璃窗、玻璃门,墙上刷着粉漆,屋里挂着彩灯,光芒夺目,富丽堂皇,与别的菜馆风格迥异! 最奇的是,那店门口站的伙计不是男的,而是女子,且是穿着打扮极其洋气的少女——旗袍、丝袜、高跟鞋,腰上还系着白围裙,靓丽极了。 心月看的新鲜,忍不住问道:“大哥,西菜是什么菜?” 陈天默也被那女招待的丝袜长腿吸引住了,一边看,一边答道:“就是西洋人吃的菜。” 心月道:“我还从来没有吃过洋人的菜呢,听说洋人都吃生的。” 陈天默笑道:“以讹传讹了,报刊上说西菜也很有特色,要不,咱们俩去尝尝新鲜?” 心月终究是少女心性,对新鲜事物十分好奇,当即便附和道:“好啊。” 兄妹俩便往怀记西菜社走去。 刚走到店门口,女招待抬眼一瞥,便挺身拦住了他们两个,脸上露出一副让人很不舒服的假笑: “对不起两位,你们不能进去。” 陈天默一愣:“为什么?这店是打烊了吗?” 女招待道:“还没有打烊,但是我们怀记西菜社有规定,着装不得体的人不能入内!” “着装不得体?” 陈天默看了看自己穿的袍服,又看了看心月穿的衫裙,都很干净整洁啊。 他狐疑道:“我们两个穿的怎么不得体了?” 女招待有些不耐烦的说:“男士要穿西服,要打领结,要穿皮鞋!女士要也穿高跟鞋的!” 陈天默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定?” 女招待傲然说道:“就是我们怀记西菜社的规定!” 心月道:“算了大哥,我们还不稀罕进去呢!” 陈天默也没了兴致,和心月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中年男人,留着短须,戴着黑帽,大腹便便,昂首阔步往怀记西菜社里进。 错肩而过的时候,那男人忽然看见心月,眼神瞬间就直了,人也站住了,贪婪的上下打量。 女招待热情的招呼道:“孙会长来了啊,欢迎欢迎!快请进吧!” 那男人笑道:“好好好。”说着,又打量了心月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头,往店里走去。 陈天默看在眼中,登时无名火起,也不走了,问那女招待道:“他也没有穿西服,没有穿皮鞋,没有打领结,怎么就能入内?” 听见这话,那男人在店门口站住了,回转身子,撇着嘴打量起陈天默来。 女招待冷笑道:“因为孙会长是怀记俱乐部的尊贵会员,着装是不受约束的。” 陈天默愣道:“会员?” “小子,没见识了吧?” 那孙会长得意洋洋的说道:“怀记俱乐部是怀履光大传教士创建的,只要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那怀记名下的产业,像怀记酒店,怀记西菜社,怀记大剧院,怀记教会医院,都会提供最尊贵的服务!而想要成为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必须得是非富即贵的人,就像我这样,被怀履光大传教士邀请入会!至于你这样的普通人,无论如何都是成不了的。” 陈天默听的脑袋瓜都大了,摇头道:“吃个饭而已,偏偏有这么多的讲究。走吧,心月。” “等等!”孙会长忽然快步上前,拦住了心月去路,笑嘻嘻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想吃西菜啊?” 心月冷冷说道:“不想!”然后从孙会长身旁绕过,打算和陈天默离开。 不料,那孙会长却色胆包天,一把抓住了心月的胳膊,一脸猥琐的说道:“别走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咱们中州省药行行会的会长孙茂才!你想吃西菜,本会长带你去吃啊,嘿嘿~~~小姑娘长得真可人意儿。” 说着,孙茂才伸手就往心月脸上摸。 心月眼神大变,抬拳便锤! 陈天默唯恐心月一拳锤死他,急忙拉开心月,顺势抓住孙茂才的手腕一拧,“咔嚓”声中,那大胖胳膊便断了! “嗷啊!杀人了!杀人了啊!” 孙茂才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女招待大惊失色的跑进了店里,叫喊道:“经理,有人无故殴打我们的顾客!”小說中文網 “谁敢在怀记西菜社闹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店里冲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第十三章 齐大小姐 女招待已经扶起了孙茂才,对那男经理说道:“乔经理,就这两个人着装不当,还非要进咱们西菜社用餐!孙会长好心给他们解释咱们的规矩,却被这个男人无故殴打,你看,孙会长的胳膊都被他给扭断了!” 嗯?! 陈天默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女招待怎么敢如此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呢? 心月大怒:“你胡说八道!” 女招待“哼”了一声,仰起了脸,一副高傲的样子。 乔经理问孙茂才道:“孙会长,情况是这样吗?” “是啊乔经理!” 孙茂才恨恨说道:“他们没有资格进店用餐,我好心请他们跟我一道进去,他们不但不领情,还打伤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乔经理扭头冲陈天默啐了一口:“真是个野蛮粗鲁的中国人!” 陈天默一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幽幽问道:“你是哪国人?” 这个男经理明明长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说的一口中州话,而且姓乔,岂非也是个中国人? 乔经理避而不答陈天默的问题,却讨好似的对孙茂才说道:“孙会长,您在我们怀记西菜社的店门前被流氓打伤,我们西菜社会负责到底的!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孙茂才气哼哼的说道:“这个男的必须给我磕头道歉,而且还要赔偿我一百大洋治疗伤臂!至于这个女的,她得端茶送水喂饭伺候我!” “你们两个听见了吗?” 乔经理冲陈天默说道:“孙会长已经很大度了,居然没有把你们抓去送官!还愣着干什么?先磕头道歉吧!” “噗~~” 陈天默发出一声怪笑,然后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做人可真难啊。” 心月看见他这样子,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太熟悉陈天默了,知道陈天默所有的习惯性动作和口头禅,每当陈天默这样子发笑,这样子叹气而且这样子感慨的时候,那就是他已经怒到了极点,忍无可忍,动了杀机! 孙茂才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还在叫嚣:“小子,现在知道难了?你要是拿不出来一百大洋赔偿我,就得把这个女的拿来抵债!”Www.XSZWω8.ΝΕt “砰!” “噗~~” 谁也没有看见陈天默是如何出手的,却都看见孙茂才趴在了地上,吐了一地的鲜血,还掉了一地的牙! “咳咳!!” 孙茂才剧烈的咳嗽着,痛苦的喘息着,因为有几颗被打落的牙齿落进了喉咙里,卡到了他的气管! 他挣扎要爬起来,陈天默却抬起脚,踩住了他的脑袋,把他的脸狠狠的践踏在了土里! “你这样欺男霸女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陈天默冷冷说道:“想必杀了你也不冤枉。” 乔经理和那女招待都吓得呆如木鸡,也忘了跑,也忘了喊。 场面实在是太血腥了! 太吓人了! 孙茂才疼的神智都快不清楚了,嘴里一边冒血,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你,你敢杀我?这,这么多人看着呢……” “大哥,算了。” 心月上前扯了陈天默一下。 四周确实已经有不少人围拢了过来,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 当众杀人确实不大好,陈天默把脚从孙茂才的脑袋上移开了。 “乔勇,怎么回事?” 就在陈天默和心月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男一女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男的出声质问乔经理。 “哎呀,是刘教授!” 乔勇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飞快的迎了上去,嚷嚷道:“刘教授,有个流氓在咱们西菜社闹事,打伤了孙会长!您看,他现在还在行凶呢!” 陈天默移目打量,但见一个年轻男子冲自己走近,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气质不俗。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身穿长裙白袜,扎着大马尾,娇俏美丽至极,竟是齐玉燕! “啊,天默先生!” 齐玉燕惊喜交加的飞奔上前:“好巧啊!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她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之色,显然是高兴极了,又嗔怪道:“先生也真是的,居然不辞而别!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给人家啊!”连说了好几句话之后,她才看见心月站在旁边,顿觉一阵尴尬,讪讪的笑道:“心月妹妹也在啊。” “嗯。”心月微微点了点头。 “玉燕,你认识他们?” 那位刘教授打量陈天默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好帅气的男人啊,比自己还要英俊许多! 齐玉燕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注意力全在陈天默身上:“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吃西菜的吗?好巧,我也是来吃西菜的,咱们正好可以一起!” 陈天默苦笑道:“怕是吃不成了,遇上了倒人胃口的家伙。” “啊?”齐玉燕一愣,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见,地上还躺着个满脸是血的人呢。 “志博啊,快救救我,我快被打死了啊,嗬嗬~~” 孙茂才在地上哀嚎着,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刘教授快步上前,让乔勇和那位女招待扶起了孙茂才,然后拖住他的胳膊,“咔嚓”一声,瞬间将伤臂复位。 陈天默暗暗赞道:“好麻利的手法!” 齐玉燕顺着陈天默的目光发现他是在打量刘教授,便介绍道:“那是我的朋友,中州教会医校最年轻的教授——刘志博。他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国货大王刘建民。” 陈天默心中一动,国货大王刘建民? 他在报刊上读到过刘建民的事迹,著名的大实业家,早年间曾在江南制造总局兵工学堂跟随洋人学习化学知识,晚清年间与人合伙创办制革厂、硫酸厂、橡胶厂等,后来又创办了民用化工社,生产牙粉、雪花膏、花露水等,平价销售,与洋货分庭抗衡,因此被称为“国货大王”。 陈天默很佩服这样的人,却没想到今晚能遇到他的儿子。 乔勇还在旁边趾高气昂的说道:“刘教授还是怀记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呢!也是我们怀记西菜社的股东!” 刘志博没有理会乔勇,只是盯着陈天默,冷冷问道:“你为什么伤人?” 齐玉燕不高兴了:“刘志博,你什么态度?他就是我今天跟你提到的天默先生!他是好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伤人的!” “哎,这位姑娘,你的意思是我活该了?!” 孙茂才不知道齐玉燕的身份,看穿着打扮,知道是个漂亮的女校学生,心里便猜测是刘志博贪恋美色,勾搭在身边的女伴,毕竟他身边不少有钱有势的人都这么干的,以己度人,觉得刘志博肯定也不例外。 齐玉燕道:“那你说你为什么会挨打?” “我为什么会挨打?因为——” 孙茂才说不下去了,恼羞成怒道:“你算哪根葱,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男人之间说话,有你什么事?!难怪古训里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瞅瞅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读了几天女校啊,就无法无天,没了规矩!志博,你得好好管教管教啊!” “你——” 齐玉燕是大家闺秀,又是女校学生,涵养极好,不会轻易对人发脾气,也不擅长跟人吵架,一时间被孙茂才挤兑住,直气的胸脯起伏不定,却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刘志博倒是想把齐玉燕的身份说出来,可之前齐玉燕特意叮嘱过他,不许在外面透露她的家世,免得别人特殊对待她,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齐玉燕解围了。 “她不是哪根葱。” 陈天默开口了,声音沉稳有力,充满磁性且穿透力极强:“她是齐玉燕,齐都督的独生爱女,大帅府的齐大小姐!” “哗!” “她就是齐大帅的女儿?!” “怪不得这么漂亮啊!” “这下有好戏看咯!” “……” 围观的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孙茂才也呆住了,脸色一点点涨成了猪肝色。 齐玉燕感激的看了陈天默一眼,又狠狠的瞪了刘志博一眼。 刘志博都凌乱了。 大小姐你怎么回事? 你不是特意叮嘱我不能泄露你的身份吗? 怎么陈天默当众宣布,你非但不生他的气,反过来还瞪我? “齐大,大小姐,我,我不知道是您,我,我也是被打糊涂了,才胡说八道的,您,您别见怪……” 孙茂才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猪头一样的脸上沾着血污和泥土,没牙的嘴一开口就漏风,看上去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齐玉燕冷冷说道:“你不用解释了,你就说,怎么惹到天默先生了!” 孙茂才艰难的咽了一口血水,提心吊胆的问道:“这,这位先生跟齐大小姐是朋友嘛?” 齐玉燕道:“天默先生不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父亲的恩人!他在我们帅府做客了两年,是什么为人,我一清二楚!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伤人呢?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什么?! 齐大小姐的朋友?! 齐大帅的恩人?! 在帅府里做客了两年?! 孙茂才只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天啊,我这是惹了一个什么家伙啊! 第十四章 约会黄了 不但孙茂才吓得快要晕厥过去,乔勇和女招待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都以为陈天默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所以惹就惹了,骂就骂了,又能怎么着?结果没想到人家是帅府的座上宾,是齐都督的恩人,是齐小姐的朋友! 就这身份,别说孙茂才得罪不起,就是刘志博也得见面矮三分! 那女招待反应得最快,连忙说道:“齐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孙会长看见那位女士美貌,就调戏了起来,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还摸人家的脸,这才挨了那位先生的打!” 孙茂才惊愕的看向了女招待:“你,你这贱人,我平时给你那么多小费,你,你现在出卖我?” 女招待撇嘴道:“孙会长,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我绝不会为了你那点小费出卖自己的良心!” 乔勇也反应过来了,叫道:“对!孙会长今晚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太过分了些!他居然要这位先生给他磕头道歉,还讹诈人家一百块大洋!又要让这位女士伺候他吃喝拉撒,甚至还说什么赔不起的话,就拿这位女士抵债!” 齐玉燕听见陈天默受到如此侮辱,气得直跺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刘志博,你们那个俱乐部里的会员,就是这种衣冠禽兽吗?亏你还劝我入会!丢死人了!” 刘志博尴尬至极,呐呐说道:“其实我跟孙茂才也不算太熟。” 孙茂才:“……” “呵呵~~” 陈天默在旁边冷笑道:“真是看了一出好戏啊!信口雌黄,助纣为虐,说我无故打人,帮孙茂才圆谎的是这位女招待,骂我是野蛮的中国人,口口声声称呼我为流氓,逼我磕头赔钱的是这位男经理,如今一看情势不对,就立刻望风使舵,撇清自己!何为小人?这就是小人!” 孙茂才嚷嚷道:“说的太对了!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不错,我是做了龌龊下流的事情,可是他们两个都是帮凶!想把过错全都推到我身上,没门!”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刘志博脸色铁青的看向了乔勇和女招待。 两人都低下了脑袋,嗫嚅着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们躲闪的眼神和羞愧的神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志博叹了口气,对陈天默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先生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在我们的西菜社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天默毫不客气的说道:“或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刘志博一怔,忍气说道:“先生教训的是,我身为股东,没有管教好店里的人,肯定是有错的,我再次向您诚恳的道歉。以后,怀记西菜社永远对您免单,怀记俱乐部也对您敞开大门。” 陈天默冷笑道:“多谢好意,可惜江湖人烂命一条,无福消受你们上等人的奢靡生活。” 刘志博无言以对,扭头对乔勇和女招待说道:“你们的工作没有了,收拾东西走人!” “刘教授!” 乔勇立刻就跪了下去:“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敢了!” “刘教授,求求您了,别赶走我,呜呜~~~”女招待也哭哭啼啼的哀求了起来。 在怀记西菜社里做经理做招待,薪酬不菲,还有小费可以拿,也能攀交上权贵人物,远不是别的地方可比,他们才不想丢掉工作。 但刘志博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在齐玉燕心中不知道留下了多么不好的印象,哪里还会有好话给他们? “滚!再不从我眼前消失的话,我叫人帮你们消失!” “……” 乔勇和女招待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去了。 “还有你!”刘志博冲孙茂才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在怀记俱乐部会籍被革除了,以后,怀记名下所有的产业都不欢迎你!” “啊?!” 孙茂才急了:“志博啊,你,你不能这么绝情吧?你父亲的化工原料有不少需要我们药行供给,怀大传教士的慈善也少不了我们药行出钱出力,你看在令尊大人的面子上,看在怀大传教士的面子上,别把我的会籍革了啊。” 怀记俱乐部的会员在省城乃至整个中州省都是一种上流人士的身份象征,一旦被革除会籍,就意味着跌出了上流社会,对于个人名望来说,影响是巨大的,孙茂才如果没了会籍,只怕连药行行会会长都做不成了。 而且,他再也没办法享受一些怀记产业才有的快乐了。 可刘志博最在意的是齐玉燕的态度,哪里会给他面子? “孙会长,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求我,而是向天默先生赔礼道歉!” “我,我——” 孙茂才哭丧着脸转向了陈天默:“先生,对不住您了,我不要脸,我龌龊下流,我真不是东西!求求您原谅我吧。” 陈天默道:“赔礼道歉是这么个赔礼道歉法吗?” 孙茂才一愣:“那,那您要怎么样?” 陈天默道:“你方才是要我怎么做的?磕头,赔偿一百大洋,还要我妹妹伺候你吃喝,对吧?” “不不不,我那是满嘴放屁,满口喷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好了,打住吧,我跟你不一样,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不会让你磕头,也不会让你伺候我们兄妹吃喝拉撒,可是一百块大洋,你总该给吧。” 刘志博闻言,心里顿时感觉不屑,暗暗想道:“玉燕还对我夸赞这个陈天默是什么淡泊名利的隐世高人,呵!什么呀,也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贪财之辈!玉燕现在应该能看出他的真面目了吧?” 偷眼打量齐玉燕的表情,却发现齐玉燕还是目不转瞬的望着陈天默,眼里全是柔情,刘志博顿觉一阵失落,嘴里酸酸的。 “给,我给!” 孙茂才肉疼的从褡裢里抽出了一张票子,说道:“这是弘康钱庄的庄票,见票即兑一百大洋,您查验查验。” 陈天默接过来看了一眼,转身递给了心月,嘴里说道:“咱们走吧。” 齐玉燕连忙跟了上去,嗔怪道:“天默先生,你又准备不辞而别了吗?哼哼~~气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陈天默笑道:“西菜没吃成,我们打算去吃中菜。” 齐玉燕道:“我也饿着呢,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陈天默略一迟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齐玉燕便拍着手说道:“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就是答应,好的,我跟你们一起去!” 陈天默:“……” 心月:“……” 刘志博急了:“玉燕!你不是说想要吃西菜吗?天默先生和这位小姐也一并留下来吧!” 陈天默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了,实在是没有胃口。” 齐玉燕也挥手道:“刘志博,你店里的人侮辱了天默先生,就等同于侮辱了我,我可没有心情再去你们的店里用餐了,以后也不会来。再见!” “玉燕!玉燕!咱们俩还有事情要谈的啊!玉燕!” 三人扬长而去,任凭刘志博叫喊,齐玉燕都没有回头。 刘志博懊恼极了,他打心眼里喜欢齐玉燕,这段时间以来,他多方表现,又借助他父亲的能量,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帅府那边的认可,让齐振林和齐太太同意了他和齐玉燕交往,本来接着这次约会,他都准备表明心迹了,却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他在西菜社的雅间里还做了大量的准备,有蜡烛,有鲜花,有小提琴,还有钻石,他相信深受现代教育熏陶的齐玉燕一定会喜欢和感动的,可如今,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望着陈天默远去的背影,刘志博心里满是嫉妒和不解:“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不就是懂点江湖把戏吗?不就是比我帅气那么一点点吗?要论家世、学识、声名、钱财和社会地位,他哪一点能比得上我!我可是北美留学十年的高材生,教会医校最年轻的教授,怀记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国货大王的儿子啊!他会拉小提琴吗?他懂莎士比亚吗?他会跳交谊舞吗?他甚至还穿着长衫,哦,简直是太土了啊!玉燕,他配不上你啊!” “志博啊。” 孙茂才讪讪的凑了过来,嘟囔道:“你看那位天默先生都收了我的庄票了,那肯定是原谅我了,所以我的俱乐部会籍,就别革除了吧?” “你还有脸说?!” 好好的约会被搅黄,刘志博恨不得一手术刀攮死眼前这个猪头!见他还腆着脸索要会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得罪了玉燕的朋友,甚至还骂了玉燕,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经烧高香了,还想保留会籍,做梦去吧!” 说完,刘志博忽然伸手抓住了孙茂才的胳膊,在孙茂才惊愕的目光中,用力一扯,但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条胖臂又脱了臼! “我收回对你的治疗!” “啊啊啊嗷!” 杀猪似的惨叫再度响彻黑夜。 你奶奶的刘志博,治疗也能收回去么?活该你约会黄了! 第十五章 比牲口还能吃 离开了怀记西菜社之后,在齐玉燕的推荐下,三人去了一家本地菜做的极好的馆子。 按照齐玉燕的说法,就连齐振林都经常来这里宴请朋友。 店伙计十分的热情,殷勤请进店里去,又给三人安排了一个雅间,说相声似的报了菜名,供他们选择。 陈天默和心月都体会到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心情好,胃口就好,两人也确实饿了,肚子“咕咕”乱叫,此起彼伏。 陈天默豪气的说道:“齐大小姐,你来点菜吧,今晚我请客。” 齐玉燕笑道:“好啊,今晚就吃你的大户!不过,我不太会点菜,还是你点吧。” 陈天默道:“你是帅府大小姐,我怕你忌口的东西多。” 齐玉燕小嘴一噘:“天默先生别总是把我当成古代那种大小姐看待,我并不是挑剔的人。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不忌讳的。” 心月默然的听着,也不插话。 女人往往最了解女人,心月早就看出了,齐玉燕喜欢陈天默。 这让心月分外不爽,也让她十分讨厌齐玉燕,但她敬爱陈天默到了极点,陈天默拿齐玉燕当朋友,她便绝对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 “那好,我来点。” 陈天默实在是饿了,也懒得跟齐玉燕让来让去了。 “菜要五凉五热,五样凉菜是桶子鸡、紫酥肉、宋都牛腱、汴京烤鸭、金蝉过雪山! 五样热菜是黄焖鱼、扒广肚、扒羊肉、套四宝、大葱海参! 主食的话,要一盘锅贴、两屉灌汤小笼包、三碗三鲜烩面、四盒羊肉炕馍! 还有汤,要三碗羊双肠汤、三碗杏仁茶、三碗宋都鱼羹! 至于点心,上个江米切糕、炒红薯泥吧。 先点这么多,待会儿不够吃的话,我再点。 哦对了,还有酒,要五味,就先上两斤吧!” 这一番菜报下来,不要说齐玉燕听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店伙计也听懵了!只有心月的表情依旧很自然,波澜不惊。 店伙计咽了口唾沫,陪着小心问道:“这位少爷,您是还有朋友要过来吗?” 陈天默摇头道:“没有了,只我们三位。” 店伙计讪笑道:“少爷,如果只有您三位的话,这菜,是不是点的有些多了?” “是啊天默先生。” 齐玉燕也附和道:“只有咱们三个人,却点了那么多菜,肯定吃不完的啊!我刚才说吃你大户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呀。” 陈天默道:“没事,能吃完的。”又对那店伙计说道:“只管叫厨子做,出了锅就上桌,快去!” 店伙计无奈的应了声:“中吧。”心里暗暗腹诽:“见过摆排场的,没见过这么摆排场!等会儿剩一大桌子菜,看你尴尬不尴尬!” 五样凉菜先上来,陈天默食指大动,提起筷子说道:“大小姐,咱们之间也不拘那么多礼节了,直接开吃吧,实在是饿了。” 齐玉燕笑道:“好。” 话虽说好,可是齐玉燕一看之下,见那五样凉菜都是荤腥,鸡肉、猪肉、牛肉也倒罢了,居然还有一盘子虫! “啊!” 她吓得尖叫起来:“天默先生别吃,菜里有昆虫!” 陈天默一愣,随即笑道:“大小姐,这道金蝉过雪山是知了猴炸出来的,好吃赛过大肉,你没吃过吗?” “没,没有。”齐玉燕顿觉阵阵反胃。 偏偏陈天默一口一个,那模样像是不带嚼的! 吃着吃着,似乎用筷子还不过瘾,他居然直接上了手,撕扯鸡腿,抓牛腱子肉,像饿死鬼托生一般,那吃相把齐玉燕都给吓着了! 再一看心月,哪里还有个仙女模样?也是狼吞虎咽的吃,虽然说没有陈天默那样夸张,可也吓死个人! “齐大小姐,吃啊,怎么不动筷子?” “你,你们吃吧,我,我这会儿不饿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不用客气……” 齐玉燕是真的不饿了,看都看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陈天默和心月也真不跟她客气,风卷残云般把五样凉菜吃了个盘光碟净! 就在这时候,店伙计才捧着一坛子酒上来,抬眼看见一桌子光盘,也吓了一跳:“菜都哪儿去了?!” “当然是吃完了。” 陈天默伸手接过酒坛,拔掉盖子,仰起脸来就往嘴里灌,“咚咚咚咚”一泻千里,那酒好像是倒进了无地洞,眨眼间的功夫,半坛子没了! 陈天默擦了擦嘴角,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店伙计,问道:“别的菜还没好吗?劳烦去催一下,上的有些慢了。” “中中中……” 店伙计屁滚尿流的去了。 不一时,店伙计又端上来灌汤小笼包、羊肉炕馍和锅贴,然后也不走,站在门口看。 但见陈天默一口一个包子,两口一个馍,心月一口一个锅贴,兄妹俩比赛似的,又把这些个主食扫荡了个精光! 店伙计惊叫道:“我滴那个乖乖!这是啥胃口啊!牲口都比不过!” 齐玉燕听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责道:“你这伙计怎么说话呢?” “啪!” 店伙计自知失言,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讪笑道:“小的放屁!实在是吓着了!” 陈天默道:“没事,快去催菜吧。” “中中中!” 店伙计又屁滚尿流出去了。 陈天默问道:“齐大小姐,你真的不饿?” 齐玉燕道:“不饿。你,你们就不觉得撑?” 陈天默道:“撑?还没吃饱,怎么会觉得撑呢?” 齐玉燕难以置信道:“你们的食量平时就这么大吗?” 陈天默颔首道:“嗯,不然我一身功法,心月一身怪力都是从哪里来的?” 齐玉燕还是无法理解:“可是你们的肚子怎么一点都不大,体型也不胖呢?” 陈天默道:“肠胃克化的好,血脉吸收的好,都变成了精气神。” 齐玉燕怔了片刻之后,又问道:“之前在帅府,你们也吃这么多吗?” 陈天默忽然狡黠的一笑:“齐大小姐,帅府后厨是不是经常丢东西?” “哦!”齐玉燕恍然大悟道:“管家婆子还一直告状说是厨子偷吃,却始终没证据,原来是你们——” 陈天默大笑道:“多谢帅府照顾啦!” 齐玉燕也是展颜一笑,随即又狐疑道:“可是昨天晚上,天默先生和心月妹妹也不像现在这样啊。” 陈天默道:“那毕竟是正式场合,而且当着许多外人,我和心月自然都会收敛一点。” 齐玉燕“哦”了一声,心中窃喜:“看来,他没有把我当外人!”又劝道:“天默先生,我听刘志博说,吃饭不能太快,太快的话,会伤到胃的。” 陈天默幽幽说道:“齐大小姐没有经历过流落江湖甚至乞讨过活的日子,如果你有那种经历的话,吃的不会比我们慢。而且,我和心月还练就了一种本领,可以一次吃好多天的饭,也可以好多天不吃一顿饭。” 齐玉燕愣住了。 她突然间想到,陈天默是隔孤儿,心月被拐卖过,他们结伴为生的时候,一个才十岁,一个才六岁,是怎么在战火频仍的乱世里活到现在的呢?他们的经历该多艰辛啊!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天默先生,我真好奇你都经历过些什么,我也真想听听你的故事,那一定精彩极了,或许比《迦茵小传》里的故事还要精彩!” 陈天默道:“你说的是哈葛德的小说吗?嗯,确实写的很精彩。” “你,你居然知道哈葛德?!”齐玉燕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天默。 “知道,亨利哈葛德,英国作家,他的小说从晚晴时期就被翻译成了中文,我都看过,像《迦因小传》,写的是纯真爱情,写的是个人自尊,写的是自由选择,抨击的是禁锢人性自由的封建观念!不过,我更喜欢他的另外一部作品——《长生术》,里面呈现出了‘国家’、‘民权’、‘议会’、‘律师’等现代概念,是一种全新的思想动力。” “天啊!” 齐玉燕捂住了嘴,眼里全是小星星: “天默先生,你真的是再一次让我感觉到了至深的意外,让我感受到了极大的惊喜!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读过这么多外国文学名著,而且还能有这么深的理解!” “哈葛德其实不算最好,相较而言,我更喜欢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哎,又上菜了!” 热菜终于摆上桌了,陈天默顾不得说话,继续和心月争抢似的狂吃。 可齐玉燕却呆呆的看着他。 明明从前最讨厌狼吞虎咽的吃相,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陈天默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男人! 男人不就应该大口朵颐,不拘小节吗? 第十六章 大传教士 酒足饭饱之后,陈天默结了饭钱,在一大片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引着心月和齐玉燕出了菜馆。仦說Ф忟網 他比牲口还能吃的事迹已经被店伙计宣扬了出去,连厨子都特意跑出来观瞻他的尊容。 一看之下,也不过是肚子微微隆起了些罢了。 倒是带的两个姑娘千娇百媚,真是诱人…… 夜色已经很深了,陈天默问齐玉燕道:“齐大小姐这次出来没有带车驾和随从吗?” 齐玉燕摇头道:“我不喜欢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也不喜欢别人认为我是省督的女儿就特殊对待,我只是中州女子大学的一名普通学生罢了,不需要车驾和随从。” 陈天默道:“那你怎么回去?” 齐玉燕抬起右脚晃了晃:“当然是走路啊,天默先生有脚,难道玉燕女士就没有吗?” 她没有缠足,但是脚依旧很小,她也没有穿袜子,只穿了双红棕色的英式高跟鞋,裸露的脚面白皙细嫩,被月亮一照,美的发光,也晃的陈天默心神一荡,他说:“齐大小姐,一个人走夜路只怕不大安全,尤其是你这种人。” 齐玉燕歪着脑袋,俏皮的问道:“我这种人是哪种人呢?” 陈天默道:“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 齐玉燕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能怎么办呢?原本是刘志博送我回去的,可惜他被我放了鸽子。” 陈天默道:“那就只能我来送你了。” 齐玉燕眼睛一亮:“真的?” 陈天默扭头对心月说道:“心月,你先自己回家,我去送齐大小姐。” “好的大哥。” 心月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齐玉燕一怔,随即又惊又喜:“天默先生是要单独送我吗?” 陈天默皱眉道:“齐大小姐是要我和心月一起送你吗?” 齐玉燕连连摇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心月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啊,她自己走夜路的话,岂不是也很不安全?”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齐玉燕的心里却十分窃喜,因为她觉得陈天默肯定是更在意自己,所以才会让心月独自回家的。 却听陈天默说道:“心月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是那些打她主意的人。齐大小姐难道忘了她曾经一拳打死过一匹疯马?” 齐玉燕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哈!自从心月变成女人,不,我是说自从她恢复了女人的装扮之后,我就忘了她是那个力大无穷,能拳毙疯马的哑奴了。” 陈天默道:“那咱们走吧。” 齐玉燕“嗯”了一声,欢快的跟在了陈天默的身旁。 也不知道是穿了高跟鞋的缘故,还是想多跟陈天默多待些时间,齐玉燕走的很慢,陈天默也只好收敛自己的步伐,迁就她的速度。 齐玉燕一边走,一边斜着目光偷看陈天默的侧脸,心里“砰砰”乱跳,着急忙慌的想着乱七八糟的话题,毕竟不能走一路沉默一路啊。 谁知道,陈天默先开口了:“齐大小姐跟那位刘志博教授很熟吗?” “也不算太熟。”齐玉燕下意识的就想淡化她和刘志博的关系:“只是他父亲跟我父亲很早就是朋友,两家来往过几次,所以我和他也认识了。” 陈天默道:“我有些好奇,他自己姓刘,为什么经营的产业都是怀记呢?怀记西菜社,怀记俱乐部什么的。” 齐玉燕道:“怀记的怀是指大传教士怀履光,他才是怀记名下所有产业的大股东,刘志博只是参股。” 陈天默“哦”了一声,笑道:“传教士也做生意?齐大小姐对这个怀履光了解吗?” 齐玉燕道:“算是了解一些吧。怀履光是个美国人,但是在中国传教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积累了很大一批政界、商界、军界甚至民间的资源。他很早就跟刘建民、刘志博父子俩认识,也正是基于他的关系,刘志博才得以去北美留学,进修西医。等刘志博学成归来之后,就和怀履光联合创办了中州教会医校,下设有医院,随后他们又联合开发了怀记酒店、怀记大剧院、怀记西菜社等产业,并创办了怀记俱乐部。怀履光不但传教,还是个慈善家,而且也是个收藏家。” 陈天默脸上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是吗?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这个怀大传教士。” 齐玉燕狐疑道:“天默先生对他很感兴趣吗?” 陈天默道:“我要在省城做生意,只怕以后会跟他们这类人打交道,所以事先想多了解了解。” 齐玉燕释然道:“原来如此。我听父亲说了,天默先生打算开一家古董店,是吗?” 陈天默点头道:“是的,店铺已经盘下了,明天就正式开业。” 齐玉燕吃了一惊:“这么快啊!”又问道:“店址是在哪里呢?” “古玩街73号。” “那我空闲的时候,能去店里转转吗?” “当然,天心阁随时欢迎齐大小姐芳驾莅临。” “店名叫天心阁啊。” “是的。” “哦~~” 齐玉燕一下子就猜到了,天是天默的天,心是心月的心,不免低下头,惆怅酸涩了起来。 这一低头,她看见了月光投射下,陈天默的影子,那么长,再一瞥陈天默的侧影,长衫飘飘,颀长而挺拔,真是好看极了,她一时发痴,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果然,穿长衫才是最帅的……” “齐大小姐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 齐玉燕羞红了脸,暗骂自己笨蛋,怎么能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呢! 陈天默其实听见了,却没有深究,而是停住了脚步,说道:“大小姐,帅府到了,你快回去吧。” “这么快就到了?” 齐玉燕怔了片刻,随后快走一步然后转身,从侧面相随变成了正面相对,她大着胆子盯着陈天默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天默先生,其实我很不希望你把我当成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看待,我们两个就不能是朋友吗?” 陈天默笑道:“我还以为我们两个早就是朋友了呢。” 齐玉燕瞬间转忧为喜,试探着问道:“那,那天默先生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称呼我为齐大小姐了,叫我玉燕可以吗?” 陈天默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可以。” 齐玉燕的脸色立刻就黯淡了下来,正当她准备问为什么的时候,却听陈天默说道:“除非你先不称呼我为天默先生,而是叫我天默。” “你——” 惊喜来的太快,齐玉燕想要发嗔,又想要欢呼,就差跳起来了! 她伸出手,细嫩白皙的指头冲陈天默一勾:“那咱们俩拉钩,要一言为定!” 陈天默没有迟疑,伸出指头与她勾合:“一言为定!” 第十七章 送上门的富贵 已经是深夜了,古玩街里各家店铺关张,一片黑暗寂静。 心月独自穿街过巷,袅袅娜娜的进了院子,把门虚掩着,回屋去洗漱了。 院子拐角处,悄无声息的闪出来四道人影,都穿着夜行短衣,用黑面纱蒙着脸,其中一人手里端着杆黄铜大烟枪,烟锅子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在黑暗的夜色中十分亮眼。 正是费七一行人来了。 心月明明已经进了院子,进了屋子,可是他们四人八双眼睛兀自恋恋不舍的痴望着心月背影消失的地方。 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低声问道:“费爷,咱们要掳走的是这个小娘儿皮吧?” 费七微微点头:“嗯~~” 另一人感慨道:“长得是真他娘的得劲儿啊!” 第三人吃吃淫笑道:“我都迫不及待要动手啦,嘿嘿!” 费七沉声说道:“还不到时候!” “费爷,等会儿放了迷烟,兄弟们能不能——” “不能!万老板只说把她带回去,可没说过要糟蹋她,都管好你们的手脚!” “可是费爷,面对这人间尤物,谁能忍得住啊?” “忍不住?割了命根子就忍住了!” “嘿嘿~~费爷,兄弟们开玩笑的,您别当真,我们中州堂的人最讲规矩了。话说,姓陈的那个男人怎么没回来?” “会回来的,这丫头不是特意留了门吗?你们先去院子里埋伏着,我在巷子里守株待兔。等到子时,不管陈天默回来没回来,你们都只管动手。” “得咧!” 三人蹑手蹑脚的溜进院子,费七则掠入了巷子中,黑暗里隐没了身形。 —— 陈天默送罢齐玉燕,又独自步行回来,等他走进古玩街后巷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 那巷子又长又黑,陈天默走的很慢,而且越近自家院子便走的越慢。 距离院子大门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陈天默忽然停住了,目光倏的瞥向拐角处的黑暗旮旯,幽幽说道:“朋友,久等了吧?” 费七正藏身其中,闻言大吃一惊,心中犹疑道:“他看见我了吗?!还是在对别的人说话?” “怎么,不肯现身吗?” 陈天默摸了摸鼻翼,品味似的说道:“好浓烈的烟味啊,抽的是豫东襄城特产的烟草吧?嗯,好烟!” 费七这下确定了,陈天默说的就是自己! 他心里发紧,暗忖道:“我这会儿也没有抽烟啊,他是怎么闻到的?” 再躲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唰”的一声,费七连人带烟枪闪将出去,站在陈天默的对面,冷冷说道:“我小看你了。” 陈天默冷笑道:“或许是你高看自己了呢?” 费七道:“你怎么知道我藏在那里?” 陈天默道:“烟气,还有呼吸声都太明显了些,我即便想不发现你,都很难啊。” 费七无语。 他不大相信陈天默说的话,得是什么样的鼻子和耳朵,才能嗅到自己身上的烟气和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啊? 可是望着眼前这个俊秀至极的长衫少年,费七渐渐不安了起来,陈天默表现的太淡定了,渊渟岳峙的气场给人以极大的压力!他那双眼睛也太亮了,亮的像是能燎原的星火!也太锐利了,锐利的像是闪着寒光的刀锋! 费七甚至有种感觉,哪怕自己蒙着面,在陈天默的凝视下也是透明的! 陈天默问道:“是万大鹏派你来的?” “你,你怎么又知道了?” 费七越发惊讶,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万大鹏告诉他说,陈天默只是个外乡来的纨绔子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可是现在看来,万大鹏错了,错的还很离谱! 这个陈天默不但中看,也很中用! 他身上连半点纨绔子弟的样子都没有! “看你惊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说对了。”陈天默揶揄道:“真是多谢万老板了,知道陈某新店开张,急需本钱,就连夜送来一桩大富贵啊。” “大富贵?”费七愕然道:“什么意思?” 陈天默嘴角一扬,诡谲的笑意悄然绽放,他悠悠说道:“费七,身高五尺三寸左右,身材偏瘦,长脸,寸发,三角眼,吊梢眉,狮子鼻,黄面,阔口,微须,操中州口音,一杆黄铜大烟枪常年不离手,善用短枪杀人,匪号‘双枪大盗’,屡在华北、华东、华中地区作奸犯科,身系命案三十八起,罪大恶极!凡擒获该案犯者,赏大洋三百八十块,生死不论!这是你的悬赏令吧?三百八十块大洋啊,能买三百八十担大米,能买七十六头牛,难道还算不上一场大富贵吗?” 费七心头急颤,脸色大变,惊问道:“你,你知道我是谁?!” 陈天默道:“走江湖的时候,我曾经见过通缉你的悬赏布告,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却还是记住了。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有种过目不忘的臭毛病。今天上午,你在我店铺周围转悠,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呵呵~~说起来,警察厅的人可真是没用,似你这样的角色,居然也能逍遥法外数年之久?” 费七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他白天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而且还认出了自己是谁?不,不可能!自己明明戴着毡帽遮着脸的,明明离他那么远,明明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啊! 费七惊怒着扯掉遮脸的黑布,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心阁阁主,陈天默,一个古董店老板而已,万大鹏让你来对付我,却没有对你说明我是谁吗?” “不,你不是纨绔子弟!” “谁告诉你我是纨绔子弟了?” “你,你也不是小白脸!” “这你倒是说错了,我这张脸无论在谁看来,都算得上是小白脸。” “你——” 费七彻底慌了。 陈天默在开玩笑,费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陈天默对他了如指掌,而他所知的信息却全是错的! 万大鹏那个蠢货!小說中文網 事到如今,还要不要动手? 迟疑中,费七心里泛起了最后一丝侥幸:或许陈天默只是耳朵灵,鼻子灵,别的本事却没有,真要是打起来,他不会是我的对手…… 陈天默似乎看出了费七跃跃欲试的意图,轻蔑的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手,那样你还能活着去警察厅。” 费七攥紧了烟枪:“你有把握赢我?” 陈天默冷笑道:“不然呢?行走的三百八十块大洋,我吃定了!” 第十八章 指腹为婚 “你去死吧!” 费七彻底被激怒了。 不管是恼羞成怒,还是为了掩饰恐惧,总之,他动手了。 吼声中,黄铜烟枪扫起一股凌厉的劲风,迅猛无比的扑向陈天默,那忽明忽暗的大烟锅划过夜空,恶狠狠的朝着陈天默的天灵盖砸落!仦說Ф忟網 “唰!!” 一声响,烟枪劈空了。 陈天默平静的站在一旁,毫发无损,仿佛从来就没有动过一样。 费七却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他瞬间就溢出了一头的冷汗,自己先动的手,却没有看清楚陈天默是怎么躲闪开来的,这也太可怕了! “嗖~” 费七咬咬牙,凌空一跃,状如恶鹰,手里的黄铜烟枪再度挥起,疾风骤雨般扫落! 但是他挥舞的快,陈天默闪避的也快!渐渐的,大烟枪快的变成了一道道虚影,烟锅子里的火如同狂飞的流萤,却始终没有沾上陈天默半点身形! “唰!” 又一把枪从费七的左袖中滑落在手,很短,只有一尺多长,却锋芒爆射,凌厉无匹! 名动数省的双枪大盗,至此毫无保留,使出了浑身解术! 可任凭他的招式猛如虎,狠似狼,疾如风,密如雨,却依旧被陈天默轻描淡写的完全避开。 “呼呼呼呼~~~” 费七停住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都是惊怖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眼前这个长衫少年,是自己平生见所未见的绝顶高手! 陈天默站在不远处,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目光却更加明亮和锐利了,他死死的盯着费七,幽幽说道:“你走的是八翻步,耍的是岳王枪!所以,你是玄门九脉械武一脉的人,而且是安州岳家的门生!” 费七目露惊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交手片刻之间,就能看出师承来历,岂非也是玄门中人? “现在是我在问你!”陈天默忽然变得凶狠起来,狞色喝道:“岳家家主岳满江是你什么人?说!” “好,我说,我说,你先容我抽口烟。” 费七收了短枪,嘬住了烟嘴,深深的吸了一口,那烟锅子里的火苗立时变得极亮极亮! “噗~~” 烟嘴离唇的瞬间,费七朝着陈天默张口猛喷! 一道浓烟滚滚涌出,迅疾弥漫开来,巷道里,方圆三丈之地都混沌一片,连裹陈天默都被裹在其中! “哈哈哈~~~后会有期吧!” 浓烟之外,费七得意的大笑,一个鹞子翻身,往远处逃窜。 这是他的绝技,借助浓烟,遮人眼目,或趁隙出手偷袭,获趁机逃之夭夭。 对陈天默这样的人,他不敢偷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逃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是一个鹞子翻身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费七就惊叫了起来:“呀!” 因为陈天默就挡在他身前,满面讥讽:“三百八十块大洋想自己溜掉吗?” “不,不可能,你明明被我的烟气熏到了,怎么还能看得见?!” “雕虫小技,不值一哂。”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费七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么多年来,他经历了无数次大风大浪,哪一次都足够惊心动魄,譬如岳家家主岳满江要废他修为,譬如在曹州,他被六个道上的高手追杀,譬如在许州,他被十八个带枪的公差围住……可无论哪一次,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 这个陈天默一定不是人! 否则他怎么可能不畏惧自己的独门烟气,他那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快的形如鬼魅?! 陈天默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起右手,轻轻一探,便闪电般搭上了费七的肩头。 费七眼看着他的手伸过来,拼死躲避,却偏偏没能躲过去。 “咔嚓!” 一声脆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遍了费七全身,他的肩骨被陈天默抓碎了! “啪~~” 那杆黄铜烟枪也跌落尘埃。 “噗通~~” 费七虽然硬挺着不叫喊不呻吟,可是陈天默掌下的巨大压力仍旧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我再问一遍,你和岳满江是什么关系?” 陈天默居高临下,一副死亡凝视的可怖模样:“若是不说,我下一掌便要落在你的天灵盖上!” 凛凛杀气刺骨逼来,费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不敢再有任何的迟疑,立刻答道:“在下曾经是岳满江的外姓弟子。” “曾经?” “对,因为我早已经被逐出师门,不再是他的徒弟了。” “为什么?” “早年间岳家弟子比武较技,我下手太重,伤了几个师兄弟,触怒了岳满江,岳满江便辱骂我,我不服,还跟他动了手,结果没能打过他,亏得是他腿脚不便,我又逃得快,这才脱身而去,否则这一身的道行就没有了。” “岳满江现在还活着?” “还活着。” “还在安州?” “不,岳家已经举族搬迁到了省城。” 陈天默愣住了:“你说岳家如今就在汴城安身?” 费七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们就住在东郊民巷。” “嗯~~” 陈天默沉吟了片刻,忽又问道:“岳满江的女儿呢?她成婚了吗?” 费七一愣:“你是说岳潇潇?” 陈天默颔首道:“对。” 费七思量着说道:“我不知道她是否成婚了,因为在很多年前,她就被岳满江送去了欧洲,说是要学什么机械和材料,我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她还没有回国,但算起来,她也有二十岁了,年龄不小,或许早已成婚了吧,哎——不对!” 费七遽然一惊,看向陈天默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陈天默冷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你,你姓陈!” “是啊。” “你打听岳家,还问岳潇潇成婚没有。” “怎么?” “岳潇潇没有成婚,因为她订的有娃娃亲!” “所以呢?” “所以你就是昔年麻衣陈家家主,玄门九脉盟主陈玉煌的儿子,是岳潇潇的未婚夫!” 陈天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格格”的怪笑:“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费七打了个寒噤,却还是说道:“我曾经听岳满江炫耀过,他和陈玉煌是生死之交!他老婆和陈玉煌的老婆当年同时怀了身孕,陈玉煌凭着相术之能,看出岳家怀的是女儿,陈家怀的是儿子,于是两家就指腹为婚,结成了亲家!只不过五年后,陈家被灭门了,所有人都当陈玉煌的儿子死了,这桩婚事在岳家就再也没有被提起过……你一直打听岳家的事情,让我起了疑心。再一想麻衣陈家的绝学六相全功,耳有千闻,鼻有万嗅,听得到我的呼吸声,嗅得到我的烟气便不足为奇了,你快如鬼魅,施展的必然是身相步法纵扶摇,不怕我的独门烟气,肯定是开了五大目法中的夜眼!” “噗~~” 陈天默发出一声怪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做人可真难啊。” 话音落时,他抬掌便劈! 费七道破了他的身份,必然不能再留活口! “等等!” 费七一声大叫,陈天默止住掌落,漠然问道:“还有什么话说?” “你杀了我,那个女人就死定了!” “谁?” “你家那位人间尤物!” 陈天默一愣:“我妹?” “嘿嘿~~原来是你妹妹啊。”费七狞笑道:“我们一伙四人前来收拾你们兄妹,我对付你,另外三个早已经进了院子,准备好了迷烟,只等子时动手!现在是子时了吧?” 第十九章 文物大盗 “咚~~~咚!咚!” “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此时,远处传来打更声和更夫的喊话,那打更声一慢两快,正是代表着三更天,也即子时到了。 费七的心彻底松弛了下来,他也不跪在地上了,而是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子,侃侃而谈道:“万大鹏不但要杀你,还要掳走你的妹妹,劫掠你的钱财,烧掉你的铺子和院子!那三个人是青帮中州分堂的帮众,做这种事情是很有经验的,你现在就算是飞着回去,也救不了你妹妹啦。怎么样,一命换一命,你饶了我,我就叫他们放了你妹妹。” “噗~~” 陈天默一掌击落,正中费七的天灵盖! 费七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猛地灌进了脑袋里,把头塞得满满当当,满到快要炸开一样!而又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飘了出去,带走了他所有力气,连五脏六腑都空了,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 “你,你怎么敢——” 费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天默,七窍之中血流如注,话还没有说完,便仰面躺倒。 咽气之前,费七脑海中闪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日,无情啊!” “我说过,你太高看自己了。” 陈天默附身抓起费七的尸体,提溜着,快步往家中走去。 —— 院子大门还是虚掩着的,陈天默把费七的尸体放在门口,然后推门进院。 他右脚刚迈过门槛,便听见“嘭”的一声响,东里间的窗户炸了开来,一道人影从中飞出,重重的跌落在院子里,扭曲了一下,便不动了。 “不好!” “撤!” “啊~~” 屋里一阵乱喊乱响,又有两道人影争先恐后的往外冲,刚冲到屋门口,便“砰砰”两声,各自起飞! 陈天默急忙喊道:“留个活口!” 他话音未落,那俩人就已经落在他脚边了。 陈天默俯身扯掉他们蒙在脸上的黑布,一看之下,两人都是五官扭曲,满嘴呕血,死的是不能再死了! 心月站在屋门口,身影单薄,满面娇柔,歉然说道:“对不起,大哥。” 陈天默叹了口气,苦笑道:“不怪你,是我说晚了。你没事吧?” 心月摇头道:“我没事。” 原来,这三个猥琐家伙把东里间的窗户捅了个洞,往屋里吹迷烟,本意是要迷晕心月然后好下手。他们却不知道,心月天赋异禀,不但力大无穷,还不怕毒,那迷烟进屋,没有熏晕心月不说,反而把心月给惊醒了。 心月穿好衣服躺在被窝里假装晕死了过去,三个倒霉蛋淫笑着摸进里间,两个拿麻袋,一个掀被子,急不可耐的想要一睹人间尤物的美妙胴体!哪成想尤物忽然坐了起来,一拳便把掀被子的人打的破窗而出! 另外两个家伙大吃一惊,差点当场吓尿,急忙丢了麻袋就要夺门而逃,却被心月给追上,一拳一个,前仆后继,都去找阎王报到了。 可怜这三个中州堂的帮众,在来之前还以为领了份美艳的差事,乐得不行,哪成想是送命的干活儿! 心月问道:“大哥,这些家伙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咱们刚搬进这里,他们就找上门了?是冲着吴朝阳来的吗?” “是万大鹏的人,就是冲着咱们兄妹来的。” “万大鹏?” “对,为了报复我从他手里抢走古韵斋的店铺,他打算杀我掳你劫财烧铺。” “这人好可恶!” 心月大怒,撸起袖子说道:“大哥,咱们现在就去打死他吧!” 陈天默摇头道:“算了,四个人全死了,没有办法指证万大鹏是幕后黑手,无凭无据的去杀他,以后会有很多麻烦。毕竟他黑白两道都有背景,一旦被杀,那些人查究起来,凭着他和吴朝阳曾经结怨这条线,难保不查到你我身上,咱们想要安稳做生意,可就难了。” 心月惊讶道:“来了四个人吗?” “嗯,门口还有一个,是械武一脉的高手,单冲着杀我来的,在巷子里被我给解决掉了。” “那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去睡吧,这些尸体交给我来处理。东里间的窗户碎了,你今晚就睡我那屋吧。” 心月闻言,心头一喜,还当陈天默要跟她同床而眠,又可以享受到温暖的抱抱了。 她喜滋滋的要回屋里去,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来还有话要问陈天默,于是回头说道:“大哥,你很喜欢那个齐玉燕吗?” 陈天默笑道:“你是想问我今晚为什么请她吃饭又送她回家吧?” “嗯。” “我是为了接近一个人。” “谁呀?” “大传教士怀履光。” 陈天默解释道:“这个人在中州很有名,创办教会医院,创办怀记俱乐部,名下又有西菜社、大剧院、酒店等行业,在政界、军界、商界和民间都极具影响力,但是我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是个文物大盗。” 心月惊讶道:“为什么?” 陈天默冷笑道:“因为他还有个头衔是大收藏家,他对中国的文物古董十分感兴趣。而自晚晴以来,但凡来中国盗取掠夺文物的家伙,都具备他这样的特征,第一是外国人;第二是披着各种光鲜亮丽的外衣,譬如传教士、探险者、考古学者等;第三便是对文物古董极感兴趣。还有,我曾在报纸上看见过一则报道,是关于纽约公开展览会,参展的文物中,有许多都出土自中州省!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文物是怎么流失到美国去的呢?” 心月恍然大悟道:“怀履光就是美国人,所以大哥怀疑他是幕后黑手!” “不错,巧合点太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那齐玉燕跟怀履光很熟吗?” “她跟刘志博很熟,而刘志博跟怀履光交情很深,在几乎所有的怀记产业里,刘志博都占有股份。” “我明白了,大哥是要通过齐玉燕接近刘志博,再通过刘志博接近怀履光。”小說中文網 “是这样的。还有问题吗?” “没了。” 心月微微一笑,极其嫣然,她说:“大哥,即便不是为了接近怀履光,你也可以喜欢齐玉燕,我不生气的。” “你这小脑瓜里天天胡思乱想什么呢?”陈天默伸指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道:“家仇未报,国恨未消,大丈夫何以家为?” 心月撅起了嘴:“哦~~那我不胡思乱想了,我去睡。你也要快点忙完啊。” “知道了。” 看着心月转身进屋的背影,陈天默摇了摇头,暗笑道:“自作聪明的小妮子,说什么你也可以喜欢齐玉燕,我不生气……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二十章 把头伸来 陈天默换了一身夜行衣,把费七的尸体装进了那口他们带来要掳走心月的麻袋里,黄铜烟枪和短枪也都塞了进去,然后扛起来便出门去。 他故意在偏僻处绕了几绕,从小巷子里拐到了西大街上。 他知道当下警察的巡逻制度,汴城总局在城区内下设四个分局,在城区外又设四个分局,各分局巡查分为两班,每昼夜分为六轮次,每四个小时换一次班,从每天的中午十二点起,开始第一轮,到下午四点换第二论,到晚上八点换第三轮,到零点换第四轮……以此类推,周而复始。 现在差不多快夜里十二点了,正是巡警要赶回去换班次的时候,而西大街则是西区分局巡警们的必经之处。 果不其然,走了没有多久,陈天默就看见了两个巡警在街上游曳,他径直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哪一点得罪了金公子,把我从总局踢到西区分局,从侦缉队弄到了骑巡队!” “朱老哥,别抱怨了,在骑巡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只要你够机灵,一样捞油水!” “捞什么油水?我告诉你杨程飞,我朱大龙铁面无私,就不是那种贪赃枉法的人!” “行行行,你多清高高!哎~~这不是就有人送上门来了么?” 巡警杨程飞看见了陈天默,提着警棍就迎了上去,脸一板,棍一指,呵斥道:“站住!大半夜的不睡觉,鬼鬼祟祟的背着个麻袋在街上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名巡警朱大龙也跟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陈天默,语气倒是温和许多:“你是干什么的?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是来找你们的,至于麻袋里是什么,你们自己看。” 陈天默把麻袋放在了地上,扯开袋子口,伸手拎出了费七的尸体,又把黄铜烟枪和短枪倒在了地上。 “哎呀,杀人了!” 杨程飞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叫道:“快,快找警察啊!” 朱大龙直接给了他一巴掌:“疯了?你不就是警察?!” “哦哦~~” 杨程飞缓过神来,连忙把身后挎的步枪扬了起来,指着陈天默喝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陈天默笑道:“知道。” 朱大龙喝道:“不许笑!举起双手,不许碰地上的武器!” 陈天默道:“两位不要慌张,仔细看看他是谁。” 杨程飞骂道:“我管他是谁,你先举起手!” 陈天默道:“这个人是费七。” 杨程飞道:“我管他是费七费八,你举起手啊!” 陈天默道:“他是通缉在案的要犯,绰号双枪大盗的费七,怎么,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是他?!” 朱大龙吃了一惊,急忙凑近了端详那尸体的脸,片刻之后便讶然说道:“还真是费七!我见过他的画像,也知道他用的武器是烟枪和短枪。” 陈天默道:“当然是他。” 朱大龙这才放松了许多,让杨程飞也把步枪放下来,然后询问陈天默道:“你是什么人?这具尸体哪里来的?” 陈天默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杀了费七。” 朱大龙惊愕道:“他是被你杀掉的?” 陈天默颔首道:“是的。” 看着他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样子,朱大龙怎么都不信他能杀得了费七:“你一个人?” 陈天默再次点头:“是的。” 朱大龙越发震惊:“你用什么杀的他?” 陈天默道:“重要吗?” 朱大龙道:“重要!不然怎么证明是你杀的他?” 陈天默道:“我用手拍碎了他的天灵盖。” “这……” 朱大龙和杨程飞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天默笑了笑:“所以两位警官,我该往哪里领取那三百八十块大洋的赏金呢?” 杨程飞一愣:“赏金?” 朱大龙在旁边低声说道:“对,省厅发布的有悬赏令,凡是能擒获费七的,赏三百八十块大洋,生死不论。” 杨程飞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乖乖,三百八十块大洋啊……”小說中文網 朱大龙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位先生,领取赏金得到省厅总务科去,但现在是半夜,总务科早已经下班了,你去了也领不到钱。而且,我们两个马上也要回去换班了。不如这样,你把尸体交给我们先带走,放到西区分局。我明天一早就报到总局,再由总局报到厅里,帮你领走赏金。等到晚上,你直接去西区分局找我拿钱,我叫朱大龙。” 陈天默深深的看了朱大龙一眼,凭面相可以断定这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于是他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过,警官是不是得留下一个凭证给我呢?譬如写个收尸的字条,以便于我领取赏金的时候有所凭证。” “可以。” 朱大龙当即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和钢笔,正准备写那字条,杨程飞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又使了个眼色。 朱大龙狐疑道:“怎么了?” 杨程飞嬉笑着对陈天默说道:“谁知道这尸体到底是不是费七呢?就算是费七,又不一定是你打死的吧?你说你用手拍碎了费七的天灵盖,呵呵~~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就看你这样子,杀个鸡都费劲儿吧?说不定是你从哪里捡来的尸体,想骗取赏金呢!所以,我们得先把尸体带回去,好好的验上一验,等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之后,再确定死因,如果都跟你说的对上号了,那我们再通知你来领取赏金。行了,你走吧。” 朱大龙皱眉道:“老杨,这样不好吧?” 杨程飞低声说道:“你只管听我的就行了!” 陈天默“嗤”的一笑,讥讽道:“这位杨警官可真是厉害,一不问我姓甚名谁,二不问我家居何处。到时候验明了死者就是费七,死因也确实是天灵盖被击碎而亡,又该怎么通知我去领取赏金呢?” 杨程飞稍稍尴尬,哼哼道:“刚才问你是谁,你又不说!现在说吧,我们都记着呢。” 陈天默没有吭声,而是附身从地上捡起了半截砖头。 “你干什么?!”杨程飞呵斥道:“想袭警吗?放下板砖!” “砰!” 陈天默一掌击下,那砖头应声稀碎,灰屑呼啦啦的散落满地。 朱大龙惊呆了。 要知道,把砖拍断并不难,可是凭着血肉之躯把砖一掌打的稀碎,打成粉末,那就难如登天了! 杨程飞的脸色也瞬间煞白,手死死的攥住了枪杆子:“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天默冷笑道:“想向你证明,我能一掌拍碎人头。” 杨程飞咽了口唾沫,还强行狡辩道:“那砖头能比人头硬吗?” 陈天默瞳孔骤缩,幽幽说道:“那把你的头伸过来吧。” 第二十一章 见钱眼开 杨程飞被陈天默那杀气满满的眼神刺的浑身一颤,冷汗迅疾涌便全身! 他很想举起步枪,或者说两句场面话以壮声势,可是在陈天默的逼视之下,大脑竟然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敢动,舌头也像是打结了一样,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杀意,是只有真正杀过人的人才能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毫无疑问能噬心夺魄! “我这个人既贪财又记仇,而且心狠手辣,谁要是想黑我的赏金,那下场就跟方才的砖头一样。” 陈天默收敛了杀意,然后看向朱大龙,幽幽说道:“写吧。” “好,我写。” 朱大龙暗骂杨程飞多事,提笔在纸上写道:“今收到费七尸身一具,黄铜烟枪一杆,铁质短枪一把。凭此条可向汴城警察总局西区分局骑巡队警员朱大龙索要大洋三百八十块。”写好之后连忙撕下来交给陈天默:“您看看,这样写可以吧?” “可以,明晚我会找你的。”陈天默收了字条,扬长而去。 直到陈天默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杨程飞才大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瘫坐在了地上,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这个人也太可怕了,我刚才感觉他真的会杀了我!” 朱大龙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想想,连双枪大盗都被他一掌拍死了,你还敢打他的主意?真是嫌命长了!” 杨程飞讪笑道:“那可是三百八十块大洋啊,搁谁不心动?” 朱大龙道:“不是自己的,就别惦记,惦记起来就是祸害。走吧,把尸体抬回分局去。” 杨程飞又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起身跟朱大龙一起搬弄费七的尸体。 “我的娘,这么死沉!刚才那个家伙怎么像拎猫崽子一样把他给弄起来了?” “人家还一掌拍碎砖头呢,能比吗?别磨叽了,快点搬吧。” “……” 陈天默回到家里之后,把中州堂三个帮众的尸体用绳子捆做一堆,背起来便奔万宝斋而去。 到了万宝斋的楼下,陈天默仰面一看,那三楼的窗口里闪烁着亮光,隐隐还有说笑声飘下来,显然是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陈天默便把三具尸体都堆在了万宝斋的大门口,然后施展六相全功身相腾挪术——纵扶摇,悄无声息的攀上了那楼的外柱,往三楼窗台跃去。 到了窗台下,陈天默略略蜷缩身子,偷眼往那窗缝里瞄看屋里的情形。 但见一张大案居中摆放,案上有酒有肉,周围坐着三个人,斜对着窗户而坐的正是万大鹏。 万大鹏左手边落座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对襟短打,满脸的戾气,右手里呛呛有声的盘着两枚鸭蛋大小的铁胆,模样跟万大鹏还有几分相似,像是兄弟俩。 第三个人大腹便便,穿的却是狱警常服,袖章上三条折杠,代表了穿衣之人的职衔是典狱长级别。 陈天默心里暗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与万大鹏沆瀣一气的张典狱长了。” “张大哥,来来来,再碰一杯!” 万大鹏端起酒杯,冲那典狱长殷勤相劝。 张典狱长满饮之后,把酒杯放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之后说道:“万老板,这都十二点半了,你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万大鹏笑道:“大哥放心,兄弟派出去的人都是高手,他们这一趟保准万无一失!” 张典狱长扭头看向盘弄铁胆的男子,笑道:“依我看,你弟弟大虎才是真正的高手,毕竟是青帮中州分堂的堂主嘛,他要是亲自去了,才万无一失。” “俗话说杀鸡哪能用宰牛刀啊?”万大鹏笑嘻嘻道:“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他亲自出马。” 张典狱长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万大鹏道:“大哥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您知道我派去的人是谁吗?” 张典狱长道:“我怎么会知道?” 万大鹏得以的一笑:“是纵横江湖,赫赫有名的双枪大盗费七!” “费七!?”张典狱长吃惊道:“他不是在逃的通缉重犯吗?” 万大鹏嘿然说道:“是他,其实他就在咱们中州省,而且,就藏在我的别院里,被我好吃好喝供着呢。” 张典狱长猛地一拍桌子:“好哇,万老板,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窝藏江洋大盗!” 万大鹏挤眉弄眼道:“不窝藏这个江洋大盗,往哪里给张典狱长去弄人间尤物呢?” 张典狱长猥琐的一笑:“嘻~~就你说的那小娘皮,真有那么好看?我怎么有点不大相信呢?” “比我说的还要好看一百倍!”万大鹏砸吧着嘴,啧啧叹道:“就在古韵斋里那么一照面,我的魂儿当场就没了!那个好看哟,根本就没办法形容!怎么说来着?真是红颜祸水,又勾勾又丢丢!”wWW.xszWω㈧.йêt 张典狱长听的口水都下来了:“你说的我都坐不住了!怎么他娘的还不回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大虎开口了:“张典狱长放心,除了费七之外,同去的还有兄弟堂下的三个帮众,都是精锐,别说掳一个小娘皮了,就是掳一个抠脚大汉也没问题。” “哈哈哈~~~抠脚大汉就留给万老板吧,他好这口。” “张大哥可别瞎说,兄弟的爱好跟您是一样的。” “嘻~~那谁知道?反正外面人都传你万老板是赖肚蛤蟆日青蛙。” “啥意思?” “长的丑玩的花啊!” “啊?哈哈哈!见笑见笑!” “喝酒喝酒!” “……” 陈天默在窗外听着三个家伙污言秽语,意淫心月,早动了杀机,恨不得立时就破窗而入,手屠了他们! 但是他忍住了。 万大鹏和张典狱长勾结做局坑害吴朝阳,古董行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一旦他们两个被杀,警局必定会先调查吴朝阳,进而就会查到接手古韵斋的自己头上,到时候麻烦无穷无尽,得不偿失啊。 还有,这个万大虎居然是青帮中州堂的堂主,地位可不低啊。 这些年来,青帮在江湖上势力很大,甚至威逼到了老牌大帮会——洪门,隐隐已经有天下第一大帮的趋势! 青帮总舵下设华中、华北、华东、华南、西北、东北、西南、东南、港澳、海外十个分舵,每一舵之下又设有若干个堂口,譬如这中州堂就隶属于其华中分舵。 杀了万大虎,青帮总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也顺着古韵斋这条线查到自己头上,那就永无宁日了。 所以,还是另寻机会吧。 “哎!咱们一直说女人,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屋里,张典狱长忽然一拍大腿,从身旁提起一口箱子,摆在了案上,说道:“今晚上,吴朝阳去给我送钱了,七百块大洋外加十条小黄鱼全在这里了。按照事先说的,你我三七分账,十条小黄鱼你拿走,剩下的七百块大洋,你帮我存到弘康钱庄里,我这身份去存不大方便。” 万大鹏笑嘻嘻的说道:“没问题。” 陈天默眼前一亮,脸上已有了笑意:“这钱,归我了!” 第二十二章 黑吃黑 想要收藏古董文物,而且还只进不出,以免国宝落入歹人之手,必然要耗费大量的金钱,所以陈天默现在是格外的“贪财”,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 张典狱长犯了财不露白的大忌,让陈天默知道了那箱子里的黄白之物价值一千大洋,陈天默顿时“见钱眼开”,岂有不顺手牵羊之理? 他很快就想好了主意,悄无声息的跃下楼去,回到万宝斋的门外,用指甲在柱子上刻了八个字:“一张两万,不得好死!”随后抬起脚,朝着门板便是几脚猛踹! “砰砰砰~~” 一连串的巨响,好几扇门板都四分五裂开来! 楼上的万大鹏、万大虎、张典狱长听见动静,尽皆吃惊,纷纷冲到窗口往下面张望,还大呼小叫的呵斥起来: “谁啊!” “什么人敢在万宝斋捣蛋?!” “大半夜的作死呢!” 陈天默早闪进了万宝斋里,在一楼厅中的一扇大屏风后隐匿好身形,静观其变。 万大鹏他们三个在楼上喊了一阵,却听不到下面的动静,也不见半个人影,都狐疑了起来。 万大鹏嘀咕道:“难道是费七他们回来了?” 张典狱长道:“回来就回来,弄出这么大动静干什么?也不见他们上来。” 万大虎道:“这事儿古怪,我下去瞅瞅。” 他握着铁胆下楼而去,到了楼下便吓了一跳——几扇门板被踢得稀碎,触目惊心! “费七?是你吗?” 万大虎低声呼唤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的扫量着四周,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外面,但见街上静悄悄,空荡荡,连个鬼都没有!忽然间低头一瞥,看见阶下放着黑乎乎一大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便凑了过去。 “啊呀!” 近前只看了一眼,万大虎便惊呼起来,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自己中州堂下的三个帮众,都死透了,而且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是谁干的!?” 万大虎惊怒交加,吼道:“出来啊!有种不要装神弄鬼!” 陈天默在屏风后无动于衷,只是暗暗的冷笑。 万大鹏和张典狱长听见万大虎的叫骂呼喊,也都坐不住了,一起跑下楼来。 “怎么了大虎?” “我日,这门怎么碎了?” “哎呀!” 看见三具尸体,万大鹏和张典狱长的脸色无不大变! 张典狱长忙问道:“这三具尸体哪里来的?是谁啊?” 万大虎咬着牙说道:“是我堂口的兄弟。” 张典狱长吃惊道:“就是去掳那小娘皮的三个帮众?” 万大虎道:“是。” 张典狱长悚然动容:“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不知道。” “是谁干的?” “不知道。” “费七呢?” “不知道。” “小娘皮呢?” “不知道。” “日!一问三不知!”张典狱长恼火至极。 万大虎也怒了:“日日日,你除了知道日,还知道什么?!” 张典狱长惊怒交加:“万大虎,你没规矩了是吧?!” 万大鹏赶紧劝解:“大虎住口!你怎么跟张大哥说话呢?张大哥您也别介意啊,大虎这是急了,毕竟三个兄弟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费七又不见踪影,我看古韵斋那边也没起火,这件事情可真是古怪了。” 张典狱长“哼”道:“自己没本事,却把火气撒在老子头上!”说话间,一磨脸,瞥见了柱子上的字:“一张二万,不得好死。这是谁刻的?日!” 万大鹏连忙也凑近了去看,喃喃说道:“这是新刻的。” “一张二万?”万大虎嘀咕道:“什么意思?打麻将呢这是?谁起到二万,谁不得好死?” “就你这智商,是怎么当的青帮堂主?!”张典狱长没好气的说道:“一张是我,二万是你们兄弟,人家是说,咱们三个不得好死!” 万大虎心里剔然一惊:“沃日!” 张典狱长冷笑道:“你也日了吧?我就说今天晚上眼皮子一直跳,准没什么好事!万大鹏啊万大鹏,你派的人全是废物,没成事!” 万大鹏面如死灰,呐呐说道:“怎么可能呢?就那个小白脸,还有那个小娘皮,能是费七他们几个的对手?” “你能花钱养费七,人家难道就养不出厉害的看家护院保镖随从?你也说了,那个小白脸一出手就是十条小黄鱼!论财大气粗,你万老板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吧?算了,我不跟你们兄弟这里掺和了,撤!” “哎,张大哥,你别走啊!” “别走?日你娘的!老子今晚吃了一锅炖三宝,就等着你的人把小娘皮给掳过来呢!现在可好,你叫我找谁泻火去?留下来上你们兄弟俩啊?日!” 万大鹏一阵无语。 万大虎也默不作声,眼睛里却渐渐露出了凶光。 张典狱长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又折返回来,冷冷说道:“你们兄弟办事不牢靠,钱也不用你万老板去存了,老子自己存去。” 说着,张典狱长“噌噌噌”的上楼而去。 万大鹏和万大虎面面相觑,万大虎骂道:“大哥,这狗官好贱啊,我想弄死他!” 万大鹏道:“算了,忍一忍吧,我靠着他可是发了不少财呢。” 正说话间,忽听张典狱长在三楼惊呼道:“沃日啊!” 万氏兄弟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起了极其不妙的预感,连忙往楼上跑去。 到了三楼,但见张典狱长如痴如醉的站在案前,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案面。 万氏兄弟凑近了一看,见那案面上也刻着字:“不义之财,人人有份。” “钱没了!?” 万大鹏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两腿发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我的十条小黄鱼啊……”尛說Φ紋網 “我还七百块大洋呢!日!” “张大哥,这件事必须彻查下去!咱们不能白白吃这大亏啊!” “咱们?” 张典狱长冷笑了起来:“万老板,钱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却把它给弄丢了,你得赔我!三天之内,我要见到弘康钱庄的庄票,见票即兑七百大洋那种!” 万大鹏惊愕道:“张大哥,你——” “好了,告辞!” 张典狱长压根就不想跟他啰嗦,说完了抬脚就走。 万大虎看着他的背影,忽的扬手一撒,但听“嗖”的一声,两枚铁胆飞出,直奔张典狱长的后脑勺! “砰砰!” 后脑开瓢,脑浆迸流,红白之物齐飞,张典狱长趴地便死,连吭都没吭一声! 万大鹏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把他给打死了?!” 万大虎却不以为意,冷笑道:“区区一个典狱长,算什么狗屁大官!却作威作福,处处欺压我们兄弟!大难临头,不想着同甘共苦,却想着黑吃黑,真是死有余辜!” 万大鹏急道:“他跟警察厅厅长金子凯是表兄弟,后台很硬啊!” 万大虎道:“那又怎么样?大哥,你怕什么呢?我连夜把他丢进护城河里去,又有谁知道是我杀的他?” “唉~~” 万大鹏颓然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万大虎道:“大哥,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就别懊恼后悔抱怨了。我去抛尸,你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万大鹏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第二十三章 装睡的人 万大虎扛起张典狱长的尸体准备下楼,万大鹏忽然若有所思,叫住他道:“兄弟且慢!” 万大虎回顾道:“怎么了?” 万大鹏起身说道:“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搞得我心境都乱了,考虑问题也不那么周到了。现在平心静气的想一想,这张典狱长的尸体不能抛到护城河里去,要抛,就抛在古韵斋的门口!” 万大虎先是一愣,继而坏笑道:“哥,你可真是阴损啊。” 万大鹏冷笑道:“哼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把你帮众的尸体扔在万宝斋的门口,咱们就给他来个有样学样!” 万大虎点点头:“成,这一次听哥的!” 万大鹏道:“走吧,一起下去。咱们先把你那三个帮众的尸体拖进店里来,然后再去古韵斋抛尸也不迟。咱们万宝斋的灯还明着呢,尸体晾在外面时间久了,被打更的或者巡逻的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嗯~~” 万氏兄弟把张典狱长的尸体扛下了楼,又把那三个帮众的尸体拖进了屋里,又找了新的门板替换掉被陈天默踢碎的那几扇,把店门重新上好。 “哥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万大虎仔细看了看三个帮众尸体的伤势,悚然说道:“他们应该都是被拳头打死的!一个被打的面门凹陷,额骨碎裂!另外两个都是后背中招,脊椎被打的稀碎,心脏怕是也被震裂了,不然嘴里不会呕出黑血!最可怖的,他们全都只挨了一拳!” 万大鹏也惊悚道:“什么人的拳头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会不会是用了锤子或者别的什么钝器啊?” 万大虎摇头道:“不会的,伤口处只有拳印,而且这拳印不大,像是出自女人的手。” “女人?你是说打死他们三个的是那个小娘皮?”万大鹏连连摇头道:“绝不可能!那么纤纤弱弱的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一拳打死人呢!” 万大虎脸色铁青道:“不管是不是那个小娘皮,出手的人毫无疑问是个绝顶高手!” 万大鹏道:“比你还厉害吗?” 万大虎叹息道:“比我可厉害多了!我就算是用铁胆,也打不出来这样的效果啊!” “嘶~~~” 万大鹏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说道:“可是在古韵斋的时候,我明明只看见了他们兄妹两个人啊,又哪里来的什么绝顶高手?” 万大虎幽幽说道:“哥啊,你仔细想想,对方把尸体丢在万宝斋的门口,而后踢坏门板调虎离山,引我们下楼之后,对方又摸上楼顺走那一箱子钱,整个过程做的悄无声息,咱们三个人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能看见,这样神出鬼没的家伙,能不是绝顶高手吗?”仦說Ф忟網 万大鹏忽然打了个寒噤,颤声说道:“兄弟,你说他现在走了没有?他会不会还在暗中盯着咱们呢?” 万大虎也被他这句话吓得脸色大变,忍不住四下里乱看。 陈天默确实还没有离开,张典狱长被杀的那一幕,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的他还缩身在梁上,暗中觑看着这兄弟俩的一举一动。 万氏兄弟自然发现不了陈天默藏身何处,却自己吓自己,怕的不轻! “哥,我可不去古韵斋抛尸了,万一那个绝顶高手在那里,我去了不是送死吗?” “嗯,那还是抛护城河里去吧。” “哥,你这次可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出息!你还是青帮的堂主呢,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 万大鹏恐惧了一阵之后,倒是又镇定了下来,冷静的分析道:“其实,仔细想想,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要杀咱们。能把你那三个帮众的尸体送回万宝斋,就足以说明对方已经知道咱们是幕后主使,可对方为什么只是抢走咱们的钱,却没有要咱们的命呢?” “为什么?” “因为对方也有忌惮!我背后牵连着多少达官贵人,你背后站着整个青帮,想杀咱们两个,对方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哥,你说的有道理!” 万大虎精神一震,略略有些得意的笑道:“你我的身份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万大鹏沉吟道:“话虽如此,可整件事情还透着古怪。你的帮众都被对方给送了回来,为什么唯独费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 万大虎搓着铁胆,假装思考道:“我也正纳闷呢。” “我知道了!” 万大鹏忽然一拍大腿,说道:“费七大概也已经死了!之所以没有被送回来,是因为对方拿他的尸体换钱去了!” 万大虎愕然道:“尸体能换什么钱?” 万大鹏冷笑道:“你别忘了,费七是在逃的重犯,警察厅悬赏三百八十块大洋抓他,生死不论呢!” 万大虎恍然大悟道:“肯定是这样!对方贪财,不然也不会顺走咱们的钱!” 万大鹏道:“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局里探探消息。” 万大虎道:“哥,你说费七会不会没死,被对方活捉送进警局了?到时候一盘问,再供出咱们俩来怎么办?” “不会的。”万大鹏笃定的说道:“如果对方真活捉了费七,也能让费七去警局指证咱们兄弟是杀人放火劫财劫色的幕后黑手,那对方又何必堆放三个尸体在万宝斋门口,又在柱子上刻字威胁咱们呢?费七一定是死了,就是因为死无对证,没办法将咱们兄弟绳之以法,对方才会用这样的手段出气。” “哥,你真聪明,说的头头是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还用说?在用脑子上,我随咱爹,你随街坊。” “哦~~” 陈天默听的真切,也暗暗的想:“这个万大鹏确实还算聪明,只可惜,聪明没有用到正地方去。且饶你们折腾几天,待时机一到,我定然叫你们身败名裂!” 待万氏兄弟离开之后,陈天默提着钱箱,也悄然回家去了。 他翻墙入院,蹑手蹑脚进了东屋,把钱箱子放在床下,然后才去外头洗漱。 西屋的心月一直都没有睡熟,就等着陈天默回来呢,听见洗漱的动静之后,心月充满期待,谁料想,陈天默洗好之后,压根就没进她的屋子,径直回东屋睡去了。 心月一阵错愕,辗转反侧,又气又恼,忍不住起来往东屋去喊:“大哥?” 陈天默假装熟睡,双目紧闭,呼吸绵绵,那死样真就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大哥,这屋子的窗户坏了,你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呼呼~~” “大哥,你起来呀。” “呼呼~~” 心月开始动手拉扯,想要把陈天默给晃醒,没想到陈天默却哼哼唧唧的嘟囔道:“齐大小姐,别弄我了,赶快睡吧。” “臭大哥!” 心月气的七窍生烟,挥舞着拳头在陈天默脸上晃:“信不信给你一拳!” 当然,说归说,这拳头是不舍得打下去的。 “冻死你算了!”心月忿忿的诅咒了几句,回西屋睡去了。 陈天默睁开眼来,满脸都是狡黠的笑意:“这小丫头片子……” 第二十四章 开张大吉 心月虽然气愤陈天默做梦梦到齐玉燕,可是这气没到天亮就已经消了。 谁叫那是至亲至爱的大哥呢? 她做好了饭菜,然后去窗口叫陈天默起床。 “大哥,洗脸刷牙吃饭。” “唔~~我已经嗅到了,好香的味道啊!” 陈天默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下,换衣洗漱。 “这牙粉还挺好用,刘建民生产的。” “这香胰子也不错,还是刘建民生产的。” “听说日货都被他给打败了,了不起啊。” “……” 陈天默一边洗漱,一边絮叨。 心月在旁边说道:“大哥打算结交刘建民吗?” “如果能跟国货大王做成朋友,以后一定有用。”陈天默漱了口水,补充道:“想要结交刘建民,就得利用好齐玉燕和刘志博的关系。” 心月一听见“齐玉燕”三个字,就觉得别扭,意有所指的问道:“大哥,你昨晚睡得好吗?” “好啊。” “梦到什么好事了吗?” “当然,我梦到有人在我床底下塞了一箱子钱。” 陈天默瞥见心月噘着个小嘴,气鼓鼓的可爱又可笑,便逗她道:“好妹子,你快去东屋的床底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箱子钱?” 心月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好事?梦里的东西当然都是假的啊,别是夜风把你吹糊涂了,还是先找人把窗户修好吧。” “不用,我自己就能修,几块木头的事情。”陈天默催促道:“好妹子,快去快去,看看床底下是不是真的有钱。” 心月无奈的叹了口气,腹诽道:“大哥有时候真是幼稚。”还是顺从的进了屋,漫不经心的往床底下扫了一眼,然后起身—— 哎,不对! 真有个箱子啊! 心月连忙把那箱子拖了出来,打开一看,好家伙,满满的黄白之物,银元和金条! 惊喜之余,她也明白了过来,冲出屋子嗔怪道:“大哥,你又寻我开心!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陈天默道:“这是万大鹏做局讹诈吴朝阳的钱,被我给顺手牵了个羊,你去收了入账。以后啊,你就是咱们天心阁的二当家兼管账先生了。” 心月笑道:“就咱们兄妹两个,还排个大当家、二当家吗?” 陈天默道:“天心阁当然不会只有咱们兄妹两个,很快就会有新的朋友入局。” 心月好奇道:“谁呀?” 陈天默道:“我想招个能看店的人,当然,这不算朋友,只是伙计。但有个朋友是一定得请来的,他叫蒋凌波。” 心月抚掌说道:“这个人我知道,《恩仇簿》上记的有,是御灵一脉世家大族蒋家的传人,对吧?” 陈天默颔首道:“对。我要请他做咱们的情报官,以后哪里有盗墓贼出没,哪里有国宝贩卖,都须得他去打探,还有一些对头的消息,也要靠他收集。毕竟御灵一族最不缺的就是刺探消息的帮手,而且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不知道请不请得动他,我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欠他一饭之恩呢。” 心月道:“肯定请得动,这世界上没有人不想跟大哥做朋友的。” 陈天默笑道:“我是你哥,所以你这么想,但别人看我,也未必会觉得我有多好。” 心月道:“那如果蒋凌波真来了,他住哪里?这个院子就两间里屋。” 陈天默道:“所以,还要再买宅子,不但是为了让朋友们住,也是为了收藏古董宝贝做仓储。不过那都是随后的事情了,咱们吃饭吧,饭后我先修窗户,然后去取咱们的门头牌匾,再买几挂鞭炮,准备开张!” “嗯~~” 结果,根本就没用的上陈天默去取,在他修缮窗户的时候,吴朝阳来了,还带来了刚做好的“天心阁”牌匾。 陈天默惊喜道:“吴老板,您这是——” 吴朝阳笑道:“您今天要开张,我怎么能不来恭贺呢?说实话,这店铺重获新生,我心里头比您还激动呢!天不亮,我就起来了,赶早入城,先去取了牌匾,也省得您再跑一趟。” 陈天默道:“多谢多谢,真是费心了!” 吴朝阳道:“这值当什么?昨夜回家,我跟老爹还有媳妇儿说起了您的所作所为,他们都夸您仗义,说我欠您天大的恩情!他们也让我来多给您跑跑腿,出出力呢。” 心月在旁边听着,忽然间说道:“大哥,您不是想招个看店的人吗?这吴老板——” 吴朝阳一听这话,连忙问道:“陈老板,您要招看店的伙计?” 陈天默点了点头,道:“我的私事太多,开张之后,大约不能一直固守在店里头,心月又不懂行,总归是要雇个看店的人手。不知道吴老板这里有没有合适的推荐人选?” “我啊!” 吴朝阳激动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愿意给您白干!只要能管我一口吃的就中!” 陈天默其实早就有意让吴朝阳留下来,只怕他原先当老板当惯了,再给人打下手不舒服,而今见他毛遂自荐,又看他情真意切,便说道:“吴老板,我不会让你白干的,你要真想留下来,我会请你做天心阁的掌柜,月俸十块大洋,管吃管住。” 吴朝阳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已经在您这里拿了太多的好处了,不能再要您的钱。” 陈天默道:“您不愿意要钱的话,那我情愿招募旁人。就这么定了吧,吴掌柜?” “哎~~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吴朝阳感动的又要掉眼泪了,他撩起袍子就拜:“吴朝阳愿意为陈老板鞍前马后!” “以后不许行此大礼。”陈天默连忙扶起了他。 吴朝阳动情的擦了擦眼泪,又咧嘴发笑。 陈天默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钟,还早,便请吴朝阳在堂屋落座,又让心月泡了一壶茶,边喝边说道:“吴掌柜,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咱们后墙邻居的宅子似乎没人居住,你认识他家的房东吗?” 吴朝阳点头道:“认识!他搬去东城住了,这里的宅子是空置的。” 陈天默道:“那宅子不错,我想买下来,您觉得怎样?” 吴朝阳皱眉道:“老板,那宅子比这里可大得多啊,是个跨院,卖价不菲呢!您没必要浪费钱去买啊,我住在店铺里头就行了。” 心月道:“不是给你买的,我大哥会有一些新朋友过来住。” “哦哦~~” 吴朝阳一阵尴尬,讪笑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那房东聊聊。” 陈天默道:“不用着急,咱们先开张。” “对对对,先开张!” 上午十点钟,陈天默引着吴朝阳把牌匾张挂在了门头上,又当街燃放了鞭炮,宣布天心阁正式开张! 古玩街上一下子热闹了开来,临近的店铺老板几乎都出来了,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纷纷祝贺: “恭喜,恭喜!” “预祝陈老板开张大吉啊!” “祝陈老板捡漏不断,财源滚滚!” “……” 陈天默也都一一拱手道谢,又对人介绍吴朝阳道:“诸位高邻都认识吴老板,从今以后,他会在鄙人的天心阁里做掌柜,既是相识,还望诸位能帮衬一二。” “哎呀吴兄,恭喜啊!” “陈老板慧眼识英才,吴兄在行里可是大拿,用他当掌柜,不亏!” “吴掌柜,否极泰来咯!” “……” 又是一番热情的寒暄,吴朝阳也兴高采烈的,就仿佛是自己重新开店了一样。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陈老板昨天才盘下来店铺,今天就开张了啊,可真是够猴急。” 是万大鹏。 不但他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穿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杭纺或云罗长衫,戴着各色玉扳指,也有盘串的,搓核桃的,捂葫芦的……显见个个身价不菲,能做这样打扮的,一般不是老板,就是财主富家翁。 吴朝阳看见万大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陈天默则仍旧波澜不惊:“万会长,昨夜睡得可好?” “好,好极了!” 万大鹏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几人,冷笑道:“陈老板,认识他们吗?谅你也不认识!我来给你引荐引荐吧,他们可都是咱们中州省古董行会的大人物!不是副会长,就是会董和名誉会董!今天一并过来,真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听好了,这位是中州省古董行会副会长——” “打住。”陈天默摆了摆手:“我可记不住那么多头衔和名字,万会长趁早别介绍。” “后生无礼!”没等万大鹏发飙,一个山羊胡老者就呵斥道:“听万会长说了,你自称是猛龙过江,狂的很啊!” 陈天默道:“我狂自有狂的资本,怎么,诸位大人物不舒服了?不舒服还请憋着,因为我也不会改。” 众人无不大怒:“你——” “好了,不用跟后生晚辈一般计较嘛。陈天默,你也别那么大敌意,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是来恭贺你新店开张的。”仦說Ф忟網 万大鹏阴测测的说道:“作为前辈,我们都给你带了礼物,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接住了,接不住,可难在这一行立足啊。诸位,亮一亮咱们的宝贝吧?” 第二十五章 绝世孤品 随着万大鹏话音落下,古董行会的副会长和会董们纷纷亮宝,居然个个都是有备而来: “鄙人刘胜,忝列中州省古董行会副会长之位,携来碑文拓本一副,请掌眼!” “会董肖东,达摩像一尊,上眼了!” “会董文浩,漆盒一件!” “会董杨佳昌,压手杯一对!” “会董申昊,玉器一把!” “……” 随着他们一个个拿出宝贝,天心阁门前的人群瞬间就炸锅了!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不但街上开店的老板们都聚拢了过来,连过往的行人都驻足观望,个个表情精彩,眼神兴奋。 也有人窃窃私语,议论开来: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刺激啊!” “咱们行会可真给陈老板面子,我当初开店的时候就没有这待遇。” “你脑子被门挤了吧?这是万会长的下马威!” “陈老板这关可不好过啊,一旦当众打眼,这刚开张的店,只怕就离关张不远啦。” “……” 万大鹏得意洋洋的看着陈天默,戏谑道:“陈老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够给你这个年轻人面子吧?” “天默!” 陈天默还没有接万大鹏的话茬,就听见人群中一声娇呼,不用看,就凭声音,他便知道是齐玉燕来了。尛說Φ紋網 果然,循声一望,但见两个男人护着齐玉燕,挤到了天心阁的店门前。 其中一个男人是帅府的马车夫,陈天默认识,另外一人却很面生,他戴着一副眼镜,身穿蓝竹布长衫,留着八字须,气质儒雅,像是个教书的先生。 齐玉燕怀里抱着个包袱,往陈天默身旁一凑,也不理会旁人,笑语盈盈道:“还好还好,没有错过你开张。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祝你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她解开包袱皮,露出了一件剔彩漆盒,捧着递向陈天默。 陈天默一看之下,吃惊不小,急忙睁开法眼明鉴,又用夜眼细察,随后鼻子一嗅,连忙摇头道:“这礼物我不能收!” 齐玉燕道:“是朋友就收下,难道你忘了昨天晚上咱们的约定了?” 陈天默道:“没忘,但是你这件礼物实在是太特别了。” 齐玉燕道:“能有什么特别啊,就是我爹送给我的罢了,说什么等我出嫁的时候当嫁妆用,我才不稀罕呢!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既不能要彩礼,也不能要嫁妆,这才是真正的民国女性。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说到嫁妆的时候,齐玉燕的脸都红了,却还是偷眼打量陈天默,想看看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陈天默一愣,他没想到这齐大小姐居然把嫁妆拿出来当礼物送给自己,虽说民国女性追求进步,可,可这步子进的也太大了啊,自己真要收下,还不定别人怎么说呢。 他正准备再推让一番,万大鹏已经不耐烦了:“嘿!那位小姐,打情骂俏也得挑个好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觉得寒碜?” 齐玉燕再“进步”也被“打情骂俏”四个字羞臊的满面通红,嘟囔道:“我没有,我不是……” 副会长刘胜也说道:“陈天默,我们古董行会这么多会长、副会长、会董齐聚一堂,拿着宝贝恭贺你开张,你却把我们晾在这里,是何道理?!” “也太不把古董行会放在眼里了!” “年轻人没有规矩,不懂礼数!” “……” 齐玉燕听见他们是古董行会的大人物,又见他们众口一词指责陈天默,连忙说道:“抱歉抱歉,是我不对,我马上就让开。天默,你快把这漆盒收了吧。” 陈天默还是摇头:“我真不能收。你也不必理会他们,这是我的店,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爱跟我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谁也管不着。” 齐玉燕心里一暖,暗自窃喜道:“他好护着我啊。” 会董文浩手里捧得也是一件漆盒,讥讽道:“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吧?不过是一件剔彩漆盒而已,烂大街的玩意儿,也好在那里推来推去的谦让?” “啊?” 齐玉燕怔住了,下意识的就把文浩的话当真了,急道:“天默,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漆盒不值钱,我还以为它很贵重的。你别要了,我再送你别的礼物!” “外行说话你也当真?”陈天默瞥了文浩一眼,又安慰齐玉燕道:“你这件礼物很贵重,比他手上的所谓宝贝可贵重的多,这便是我不敢收的原因。” 齐玉燕惊喜道:“真的?” “你狂妄!”文浩怒道:“我堂堂中州省古董行会会董,居然被你说成是外行?还说我手里的漆盒不值钱?你可真敢夸口啊!” 陈天默冷笑道:“在陈某看来,会董这种东西才是烂大街的玩意儿,毕竟这一堆人里就有七八个呢。” “哈哈哈~~~”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把在场的会董们弄得个个颜面无光。 文浩大怒道:“陈天默,耍嘴皮子在古董行是立不住脚的,得有真才实学才能走得长远!” “这话你要用来自勉啊。” “你——我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课!所谓剔彩,又名雕漆,始于唐,兴于宋、元,盛于明、清!至乾隆爷时候,漆器还多用于宫廷,有专门的官坊制作,再后来,官坊渐渐消亡,等到我民国建立,漆器已经彻底平民化!现如今,北京剪子巷里到处都是做剔彩漆盒的!” “嗯,所以呢?” “所以?就这位小姐手里捧的,居然有三层高,古代官坊可没有这种工艺,一看就是出当代匠人之手!不是烂大街的玩意儿,又是什么?” “说完了吗?” “说完了!” 陈天默“嗤”的一笑,道:“读书不精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三层高的漆盒怎么就不能是古代官坊的工艺了?我国至今仅存的一部漆书叫什么?谅你也不知道,竖起耳朵听好了,那是著于明朝的《髹饰录》,其中就有三层剔彩漆盒的记载!” 文浩一惊:“啊?” 陈天默冷笑道:“啊的还在后头呢!雕漆的官坊工艺在光绪年间就已经失传,你所说的北京剪子巷确实有做剔彩漆盒的作坊,但那已经是民间工艺,与官坊工艺区别极大,内行人一看便知!我朋友手里拿的这件漆盒,就是正宗的乾朝官坊工艺,你居然说它烂大街,你不是外行,谁是外行?” 文浩脸色大变,快步走近齐玉燕:“能让我仔细看看你这漆盒吗?” 齐玉燕犹豫着看向了陈天默。 陈天默道:“让他看吧,只是别让他碰,碰坏了,难保他赔得起啊。” 万大鹏冷笑道:“就吹吧!” “吹?” 陈天默哼了一声,道:“这件漆盒,一层套一层,第一层乃是寿星骑鹿,第二层是松鹤延年,第三层是花果飘香,每一层的图案都不相同,剔彩却都栩栩如生,刀工独步天下,精妙无双!哪怕是底座,也刻满了锦纹、番莲纹,可以说是讲究至极!更绝的是,这漆盒远观是红色,近看却是红黄绿三色层层相叠,且内漆黑光高亮,是真正的宫廷技艺,官坊大作!普天之下,仅此一件孤品而已!就你们手里拿的那些东西也配跟它相比?!” 几乎把脸怼到漆盒上的文浩,看了这半天,忽的一声惊叹:“真是乾隆爷年间的宝贝!天啊,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绝品雕漆!?” “砰~~” 一声响,他自己手里的漆盒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瓣,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仍旧痴痴呆呆的看着齐玉燕手里的那件。 第二十六章 一代宗师 随着文浩一锤定音,万大鹏等古董行会的高层无不惊讶,他们这些人先不论人品好坏,真才实学还是有的,而且各有所长,各擅胜场,譬如文浩,他在漆器这一块是独领风骚,可以说是中州省的“漆器之王”! 结果,这位漆器之王在今天居然当众栽了大跟头,而且还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被个刚入行的小子教育的重新做人了! 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看热闹的局外人都轰然叫“好”,这声好,自然是给陈天默喝彩的。 万大鹏等人都觉得脸上无光。 街上其余的古董店铺老板,有不少人先前是小看陈天默的,现如今也对他刮目相看。 唯独吴朝阳波澜不惊,显得很是淡定,心里暗自得意:“这算什么?你们还不知道我家老板真正的厉害呢!” “小姐,你这宝贝能卖给我吗?出多少钱都行!” 文浩大约是真喜欢齐玉燕的漆盒,居然问起价来。 齐玉燕抱紧了说道:“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文浩道:“你宁愿白送人也不肯卖吗?我告诉你,我出的钱可是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齐玉燕皱眉道:“你这人好讨厌啊,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我就是宁愿白送给天默也不卖给你!” 说完,齐玉燕抱着漆盒又朝陈天默递过去:“你还不肯收吗?” 陈天默看出齐玉燕的眼中都带有祈求的神色了,自己如果再不肯收下,未免过分,于是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然后冲齐玉燕鞠了一躬,说道:“玉燕,这是天心阁开张以来所收藏的第一件宝贝,多谢你了。只要天心阁在,它就会在,我永远不卖。” “嗯!”齐玉燕笑靥如花,开心的就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精彩,真是精彩,优雅,真是优雅。” 跟着齐玉燕一起过来,戴着眼镜,却始终没有说话的八字须男人忽然开口了。 他欣赏的看着陈天默,抚掌称赞道:“这位陈老板博闻强识,才学过人倒也罢了,全程对那漆盒不触不碰,只不过浅看了几眼,便道破了它的底细,这份鉴宝能力,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神乎其技啊!” 陈天默心道:“浅看了几眼?我可是动用了夜眼、法眼两大目法,又施展了万嗅之术,又在脑子里印证了之前所看过的文物记载,这才鉴别出来的……”嘴上却问道:“玉燕,这位朋友是?” 齐玉燕笑道:“是我师父,号残梦轩主。” 陈天默一愣:“你师父?” 齐玉燕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神色:“对,今天早上才有幸做了先生的口盟弟子,以后,我就跟着他老人家学习古董收藏的学问啦。” 残梦轩主说道:“玉燕啊,其实你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了,又何须再拜我为师呢?” 齐玉燕道:“连师父也觉得天默很厉害吗?” 残梦轩主笑道:“至少,我在他这个年纪绝不会达到他的造诣。” 陈天默不知道这个残梦轩主是什么来头,但心想能让齐玉燕拜为师父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且仔细看他的面相,明明是血肉之躯,眉宇之间却隐隐有金石之色,明明是大富大贵之福相,却又透漏着穷困潦倒的衰相,实在是奇哉怪也! “你们三个在这里做局演戏给我们看的吧?” 万大鹏见他们互捧,忽然间起了疑心,冷笑道:“你们三个是熟人,所以故意弄了个漆盒让陈天默说出底细,好在大家伙面前显摆他的能耐!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人不碰不摸,三两眼就能看出一件古董的真伪和来历!我也不信这世上有人愿意白送出去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嘶~~~” “有道理啊。” “还真是!” “我刚才也觉得哪里别扭呢,万会长说出了我的心声啊。” “……” 万大鹏这么一说,居然有不少人都跟着附和。 在场的人,有许多都是古董行里的精英,在古玩文物上浸淫了数十年才有如今的成就,看陈天默年纪轻轻,至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造诣呢? 他新店开张,请几个托过来装门面,振声势倒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那个姑娘,只要脑子没问题,怎么可能把那么值钱的宝贝白送出去呢?人家文浩可是说了,出的价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呢! 人心如烟,顷刻易变!先前还暗暗佩服陈天默的许多人,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就变得不佩服他了。 齐玉燕生气的盯着万大鹏:“你怎么能胡乱冤枉人呢?在今天之前,我师父根本就不认识天默,又怎么会做局演戏呢?” 万大鹏冷笑道:“谁知道你这师父是哪里来的?什么残梦轩主,听都没听说过的家伙,也好意思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假扮高人,抬高陈天默?肯定是个托!” 齐玉燕怒道:“谁说我师父假扮高人了,我师父本来就是高人,他以前叫石海卿!” “哎,玉燕!” 残梦轩主显然是想阻止齐玉燕说出他自己的本来姓名,可惜已经晚了。 “石海卿”三个字一说出来,全场先是一片寂静,继而众人哗然! “哎呀?!” “海卿先生?!” “南田北石的石海卿?!” “天啊,我没想到他还活着!” “他的大作《金玉录》、《海卿藏古目》、《古玉印考略》是我读了几十遍的书啊!” “……” 陈天默也大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石海卿是谁,对于古董收藏界来说,石海卿就是皇帝! 他是书香世家出身,父亲在清朝做过大学士,官至一品!石海卿本人也做过翰林院的编修!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无书不看,无史不览,不但是书法大家,也是金石学家,尤其酷爱古董文物的收藏和考证。只因在朝的时候,目睹清廷丧权辱国,便辞官不做,回乡专心从事文物收藏。其后的数十年间,他倾尽家财,搜集各类文物国宝达八千余件,并著作等身,写了许多与文物古董相关的书籍,陈天默在齐振林的书房里便通读过。 满清亡国前后的几年间,石海卿忽然销声匿迹了,屡有传言说他死了,却没想到他还活着! 陈天默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面相会那么古怪了,因为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相貌却仿佛四十岁左右! 他确实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为了藏宝,也散尽了家财,成了穷人…… 陈天默很佩服这样的人,当即深深一揖:“先生在上,请受晚生一拜。” “不必多礼。” “骗人的吧?”万大鹏满脸惊愕的说道:“海卿先生不是早就死了?就算还活着,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吧?” 石海卿没有理会万大鹏,而是对陈天默说道:“陈老板,能否借贵宝阁的文房四宝一用?” “先生客气了,请!” 吴朝阳很有眼色,早快步返回天心阁,准备笔墨纸砚伺候了。 石海卿进店说道:“有没有长锋羊毫笔?” “有有有的!”吴朝阳激动的说道:“我记得海卿先生在自己书里说过,没有长锋羊毫笔,宁可不写字。” 石海卿微微一笑:“你是懂我的。” 吴朝阳兴奋的把纸张铺排开来,把墨汁调匀,满脸崇拜的看着石海卿提起毛笔,饱蘸之后,挥毫落纸! 但见他写的是“富藏精鉴,宗仰海内”八个大字,略吹了吹,待墨迹稍干,便揭起来递向陈天默:“陈老板,这八个字送给你了。” “富藏精鉴,宗仰海内……”陈天默吃惊道:“这,这八个字只能用来形容海卿先生您,天默怎么敢当?” 石海卿道:“就冲着你刚才对玉燕说的那番话,永远不卖,你就当得起。” “老板,这可是海卿先生的字啊。”吴朝阳两眼放光的说道:“海卿先生的字,落纸就成古董,咱这是又捡到宝了!” 看热闹的人也都蜂拥进店: “我来看看!” “别挤啊!” “哗~~拙厚之中,暗含金石之气,这还真是海卿先生的字啊!” “古雅却易识,浑厚而不狂怪,跟我家收藏的那副字迹一模一样!” “海卿先生,能不能给晚辈的店也题个字啊?晚辈的店就在隔壁!”尛說Φ紋網 “一个字一条小黄鱼,海卿先生,帮我题个匾吧!” “海卿先生,你长寿而且年轻的秘诀是什么呀!” “……” 现场一片骚乱,群情激奋,更有甚者,直接问陈天默道:“陈老板,你手里那副字卖不卖啊?八条小黄鱼!十条也成啊!” 第二十七章 超神 一幅字便使得石海卿的身份被确信无疑,围观众人在激动的同时,也都无比羡慕陈天默!新店刚开张,就收到了两份厚礼,乾朝三层剔彩漆盒和海卿墨宝,这是什么好财运啊! 万大鹏又是嫉妒,又是懊悔,心想:“我怎么就没有认出他是石海卿呢?白白错过了一个索要题字的机会!”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巴结也不晚,万大鹏冲着石海卿纳首便拜:“海卿先生,晚辈是中州省古董行会的会长万大鹏,方才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老人家的真身,还望恕罪啊!” 石海卿淡淡说道:“故国不堪,山河破碎,自大清覆灭之后,石某便已经看破了红尘,成了一介出世的飘零之人,所以号曰残梦。万会长认不出我,也属情理之中,何罪之有?” “多谢海卿先生体谅!”万大鹏顺杆爬道:“晚辈的万宝斋也在这条街上,而且临湖,上下三层,环境极好,还收藏了不少好东西!斗胆请海卿先生移步,屈尊到晚辈的店里指点一二。” “不必了。”石海卿道:“我是来恭贺天默小友开张大吉的,怎么能去别的店呢?” 吴朝阳在旁边得意的一笑:“就是!你万老板的楼再高,景再好,宝再多,可人不行也是白搭,海卿先生就喜欢我们陈老板,就乐意待在天心阁。” 陈天默笑道:“吴掌柜,说实话多伤人啊,下次注意点。” 吴朝阳嬉笑道:“是老板,我下次一定注意!” 万大鹏被挤兑的老脸通红,恼羞成怒,暗骂道:“石海卿这老东西给脸不要脸,当自己是谁呢?什么狗屁收藏皇帝,你的时代早过去了!”当即说道:“既然海卿先生不想去,那就算了。正好,我们跟陈老板之间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呢,也走不开,海卿先生就在这里瞧热闹吧。” 石海卿皱眉道:“你们与天默小友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当然没有。”万大鹏冷笑道:“我们跟海卿先生一样,也是为了恭贺陈老板开张大吉的。这不,我们都精心准备了礼物,只可惜陈老板忙得很,一直没有正眼相待呢!” 陈天默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多不好意思啊,你说你们带了礼物,让那些空手来的,光顾着看热闹的老板们怎么办?” “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还有人起哄道:“陈老板,热闹不白看,待会儿就把礼物给你补上!” 陈天默笑了笑,说道:“吴掌柜,赶紧都收了吧,别把会长、副会长、会董大人们给累着啦。” “中!” 吴朝阳应了一声,便朝刘胜等人走去,一边伸手索要礼物,一边陪着笑脸致意:“多谢多谢。” “且慢!” 万大鹏没想到陈天默这么厚脸皮,说收就收,连忙劝阻道:“这礼物也不是白送的!” “真是奇了个大怪!” 陈天默讥讽道:“第一次听说送礼不是白送的,怎么,还要天心阁给你打个收条吗?”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万大鹏忍着怒气说道:“陈天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只要你能一一说出我们手上这些东西的底细,我们便白送给你!如果说不出来,或者是说错了,那就得随我们报价,你按我们的报价买下来!怎么样,敢不敢?!” 陈天默道:“凭什么听你的安排?” 万大鹏道:“你少扯别的,就说敢不敢吧!” 齐玉燕忍不住说道:“你们这是送礼吗?你们这分明是刁难人的!就算是天默都说出来了,也都说对了,你们不认账,怎么办?” 万大鹏道:“放心吧小丫头,有这么多同行的高人盯着呢,又有海卿先生在场,谁敢弄虚作假不认账呢?” 齐玉燕道:“可如果天默鉴定不出来,你们随便报价让他买也不公平!难道你们报价十万块大洋,天默也要买吗?” 万大鹏嘿然道:“买不起,我们也不勉强他,只是这天心阁,呵呵~~以后恐怕就无法在这条街上立足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围观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万会长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是啊,谁能保证自己都不走眼呢?” “就算是鉴宝大家,也不过是精于某一项,或铜器,或玉器,或瓷器,或漆器,或字画,或经卷……绝没有人能做到每一项都精通!” “我看这陈老板,大概也就精通漆器,会长、副会长、会董们拿的东西,可都不一样呢。” “而且只给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怕连一样东西都很难鉴定出来啊。” “……” 石海卿也皱眉说道:“万会长此举,是否有点过分了?” “海卿先生觉得过分吗?嘿嘿~~” 万大鹏指着陈天默道:“对于一般人可能是过分了点,但是陈天默陈老板可号称自己是猛龙过江啊!怎么,现在不猛了?没关系没关系,陈老板啊,看在海卿先生的面子上,我们古董行会允许你认怂,但以后就别吹自己是什么猛龙了,了不起,是个恶心人的臭虫!” “哈哈哈~~~” 古董行会的一众高层纷纷大声嘲笑。 陈天默叹了口气,道:“做人可真难啊,总是要逼我。成吧,反正我这个人也贪财的很,万大鹏,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了。” 万大鹏目光一亮:“你不后悔?” 陈天默道:“别废话了。” 万大鹏道:“好,就喜欢你这快人快语!从现在开始点香!”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陈天默直接走到刘胜跟前,皱眉说道:“举高高嘛刘副会长,长这么矮,还拿那么低,难道要我蹲下来看?” “你——” 刘胜忍气吞声,把手里的碑文拓本高高举起。 陈天默当即开启慧眼凝视! 慧眼相神,此神为精气神,是神采,是神情,是神韵。 但凡大家名人的字画碑刻,无不神韵非常,富有精气,哪怕是拓本,也会沾染上原作的一丝神韵,沾染的越多,越说明拓本珍贵。 陈天默细看之下,发现这拓本虽有神韵,却略显薄弱,而且分散,说明此本绝非初拓,也不是什么孤本,勉强可算的上是个珍本。 再用鼻相万嗅之术一闻,大约已经可以断定那纸张的年代约莫在百余年间,那是乾隆朝的。 于是陈天默说道:“此碑行文方严高古,宽舒茂密,朴厚中又有雄秀之气,显见是传世汉碑,而且是《张迁碑》,前清孙承泽的《庚子销夏记》以及阮元的《山左金石志》,还有王壮弘的《增补校碑随笔》等书,都录有此碑的碑文。” 刘胜点了点头:“不错,是《张迁碑》的拓本,但看出这一点不难,我相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关键是你得看出这拓本是哪朝哪代的,是出土初拓,还是绝世孤本,还是传世珍本?” 陈天默“呵呵”一笑,道:“《张迁碑》出土于明朝初年,保存到现在的好拓本并不多,最好的当然要数明初的出土初拓,至少不缺字。到了明正德年间,碑文已经残缺五字;到了清乾隆年间,碑文中的‘東’字缺半,‘潤’字的‘水’旁只剩当中一点,‘色’字也缺失大半;到了光绪十八年,原碑更是毁于大火!有人把残碑重新剔刻,但是已经神韵全非了……你这拓本既有‘東裏潤色’四字,又各显缺损,是乾隆年间的无疑,上面的名人印章也不少,算是珍本吧。” 说完,陈天默不等刘胜言语,便直接从他手中拿走了拓本,转身递给吴朝阳,道:“收了。一百多块大洋还是值得。” 刘胜惊愕道:“你——” 陈天默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刘胜懊悔无比的“哼”了一声,肉疼不已。 陈天默又走到肖东跟前,看了看他手里的达摩像,说道:“德化窑的白瓷,可惜不是明朝的。嗯,前清嘉庆年间出的吧,个头也太小,不足一尺,勉强能值个九十块钱吧。”说完也不等肖东回话,直接拿走,交给吴朝阳:“收了。” “哎!” “杨会董这压手杯,是景德镇御厂官窑出的,各色釉齐全,审美庸俗,一看就是乾隆朝的玩意儿,八十块大洋了不起了。吴掌柜,收!” “哎哎!” “文会董的漆盒摔坏了,但也算是件玩意儿,咸丰朝的宫廷用品,透着衰败相,不大气,修一修补一补,能卖个十块二十块。吴掌柜,搓起来吧。” “哎哎哎!” “要说就属申会董这玩意儿最不是玩意儿了,独山玉,品相一般,还是当代匠人的手笔,雕工也够呛,撑死十块大洋。吴掌柜,收!” “哎哎哎哎!” 陈天默一边说,一边从人家手里薅东西,薅了之后就递给吴朝阳,吴朝阳笑得合不拢嘴,却快拿不住了,齐玉燕看见,赶紧上前帮忙。 那些个副会长、会董们个个干瞪眼,却没有一个出言反驳的,显然是陈天默都说对了! 围观众人已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鉴宝能力,无怪乎人家海卿先生夸呢,真是超神了! “万会长,你的宝贝呢?” 陈天默收割完了副会长和会董们的宝贝之后,走到了万大鹏跟前,冷笑道:“不会只有你是空着手来的吧?” 第二十八章 打眼 “这小子……” 万大鹏愣了半天,他也被陈天默神乎其技的鉴宝之能惊着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副会长、会董都是万大鹏带过来的自己人,他都要怀疑他们也是陈天默请来的托了! 配合的也太好了些! 耳听着陈天默语出讥讽,万大鹏定了定神,说道:“既然是来恭贺你开张大吉的,本会长怎么可能空手而来呢?万龙,亮宝!” “来了!” 万宝斋的伙计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捧着一幅卷轴,当众展开。 原来是一幅山水画。 陈天默当即上前细看。 不少精于字画的行家里手也都凑近了观摩,就连石海卿也被吸引了过去。 但见那图纵有四尺,宽有一尺八寸,题跋有十多行,画的是一座绵延清秀的山,山中搭建着一座草屋,草屋周围松桧林立,邱壑纵横,远有夕照屡屡,近有林光点点,草屋不远处的溪畔,还有个老人坐着垂钓。 画的材质是素绢,着墨清淡萧散,淡而不失厚重。 落款像是四个字,但是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题跋之下钤有一个朱文印——文湘南鉴藏书画。 石海卿细细的看着,又上手摸了摸,心中猛然一动,暗暗忖道:“这画风像是黄公望!落款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却可以分辨出来,是四个字!黄公望晚年号称‘大痴道人’,正好就是四个字!这墨色,这材质,这古朴程度,毫无疑问是元朝的!真国宝啊!也不知道陈天默能不能鉴定的出来……” “怎么样?” 万大鹏死死的盯着陈天默,像是要从陈天默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心理活动来,他揶揄道:“有门道了吗?” 陈天默慧眼如炬,早看出画里神韵跃动,是大家手笔,用夜眼端详,也不见做旧的痕迹,动用万嗅之术,也嗅得出那素绢年代很久,五百年总是有的,可判断是元朝的东西……只是,当他动用法眼再看的时候,又隐隐觉得这画透着一股莫名的古怪,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陈天默心里暗暗诧异,也不理会万大鹏的催促,再启慧眼目法,用心凝视! “看不出来也不丢人,陈天默,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你这人能不能不吭声?天默正在用心鉴赏呢,你却说三说四的故意扰乱他的心境!” “真有本事的人是不会被扰乱的。” “……” 就在万大鹏和齐玉燕吵闹的时候,陈天默猛地看见一股淡雅却凝练至极的神韵从画作中透出,跃然于素绢之上,生动无比! 陈天默大喜过望,暗暗惊叹道:“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惊喜啊!”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万大鹏:“万老板可真舍得下血本,这幅画价值不菲,是黄公望的大作。”ωww.xSZWω㈧.NēΤ “什么,黄公望?!” 围观的人群沸腾了。 “黄公望,那可是元代四大家之首啊!” “他的《富春山居图》、《九峰雪霁图》、《天池石壁图》无一不是传世名作啊!” “要真是黄公望的大作,那这画价值连城!” “我还以为是文湘南的画呢,上面的朱印就是文湘南的。” “啧啧~~~这下万会长可亏大喽!”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会舍得给吗?” “……” 万大鹏盯着陈天默,目光幽幽闪烁:“你确定这是黄公望的画?” “确定。” 陈天默指着那幅画侃侃而谈道:“此画作构图繁密,山间多置矾石,敷以浅绎色彩,正是黄公望对于山水画演变技法的创新。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此画名为《空山归隐图》,是黄公望在八十岁的时候画的,落款虽然模糊不清,但应该是他出家之后的道号——大痴道人。画上那方朱印的主人是明朝天启状元文震孟,也即明朝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的儿子,号曰湘南,他也确实收藏过黄公望的大作。” “看来就是黄公望的画了。”围观众人窃窃私语,都艳羡的看向了陈天默。 又得着宝了! 万大鹏却没有半点懊恼的神色,他环顾众人道:“你们可都听到了,陈天默说这幅画是黄公望所著的《空山归隐图》!” “对!我们都听到了!”副会长刘胜以及文浩、肖东、杨佳昌、申昊等会董大声附和,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坏笑。 石海卿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说道:“怎么,难道天默说的不对吗?万会长,按照事先的约定,这幅画已经归天心阁了!” 万大鹏道:“海卿先生也认为这是黄公望的画?” 石海卿颔首道:“当然,我自己收藏的便有黄公望的真迹,是不会看错的。” “哈哈哈哈~~~” 万大鹏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围观者无不惊讶,有人暗暗的想:“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失心疯了吧?” 吴朝阳大声说道:“万会长,快别笑了!再笑也掩饰不了你的懊恼和后悔!更改变不了这宝贝归我们天心阁的结果!” 说完,吴朝阳就向万宝斋的伙计索要那幅画,却听万大鹏厉声喝道:“住手!” 吴朝阳一愣:“怎么,玩不起了,堂堂会长准备当众耍赖?万大鹏,这可是众目睽睽!你如果敢这么干的话,你的万宝斋还能在这条街上立足吗?你的会长还好意思当吗?” “无法立足的是你们天心阁!”万大鹏狞笑道:“这幅画根本就不是黄公望的真迹!” 吴朝阳冷笑道:“海卿先生都说了是,你凭什么否定?” 万大鹏扬声说道:“就凭这幅画是我亲手临摹出来的!” “啊?!” 围观众人瞬间哗然。 石海卿脸色大变:“何以证明?!” “何以证明?哈哈哈~~~” 万大鹏得意非凡,满脸讥笑道:“黄公望确实有一幅画名曰《空山归隐图》,也确实作于八十岁,落款也是大痴道人,但真迹早已失传!黄公望有个道士朋友,也是个书画大家,特别崇拜黄公望,喜欢临摹他的画作,便临摹了《空山归隐图》,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我呢,得到了这道士的临摹之作,又临摹了一幅,便是眼前你们看到的这幅画了,嘿嘿~~~” “不好意思了诸位,文湘南的朱文印,是我仿刻的!”刘胜笑着拍马屁道:“万会长的画功,也确实惊世骇俗,足够和黄公望媲美啦。” 石海卿喃喃说道:“可是这幅画的材质,明明没有做旧的痕迹啊……” 万大鹏道:“当然没有做旧,因为这素绢就是元朝的,只不过是空白的,我们只略略处理了墨汁而已。” 石海卿身子一晃,险些坐倒在地上,齐玉燕连忙扶住了他,安慰道:“师父,没事,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万大鹏轻蔑的说道:“陈天默,你打眼了!石海卿,你也不过如此!” 第二十九章 一块钱的国宝 围观众人都看向了陈天默,但见他沉吟无声,波澜不惊,脸上的表情也瞧不出是喜是怒。 万大鹏道:“陈天默,你服不服?!” 陈天默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服又如何?不服又如何?” 万大鹏“嘿嘿”笑道:“不服就是耍赖,是言而无信!服了,就得照着本会长说的做,这幅画由我来定价,你必须照价买下!” 陈天默点了点头,道:“万会长打算定价多少?” 围观众人也都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万大鹏会说出多大的数。 但见万大鹏伸出了一根指头,诡谲的一笑:“我只要一块大洋。” “啊?!” 围观众人无不吃惊。 古董行会这么多高层人物前来刁难陈天默,结果弄了个全军覆没,不难没有难倒陈天默,还赔了不少玩意儿进去,如今就只有万大鹏硕果仅存,赢了陈天默,都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一雪前耻,却没想到,他只要一块大洋。 这就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陈天默也有些发怔:“你真要卖这么便宜?” “唉……” 万大鹏叹了口气,道:“天默啊天默,你还真以为本会长想从你这里赚钱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本会长跟你无冤无仇,只是看不惯你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不敬长辈的作风,所以才会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好让你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董这一行,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切记,不要再傲慢了。”ωww.xSZWω㈧.NēΤ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听的围观众人无不深受感动。 原来万会长是好人啊。 人家没有漫天要价,没有趁火打劫,而是要多大度就有多大度,长者之风满满,关爱后辈之情切切,真是令人敬佩! “好!” “啪啪~~”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喝了一声彩,又不知道是谁带头拍了个手,围观大众便开始集体鼓掌了。 刘胜大声说道:“陈天默,还不赶紧拜谢万会长对你的关爱?!” 陈天默冷眼旁观,心里透亮,让自己当众打眼就是万大鹏的终极目的,做到了,就无所谓要多少钱了。如果万大鹏真的冲自己漫天要价,反而会显得他堂堂会长小人得志便忘形,也会让围观者更同情自己,毕竟,做这一行的,谁还没有被打过眼呢?而现在,万大鹏赢了,却只问自己要一块钱,那他的刁难之举就变成了身体力行教育晚辈的一种善举。作为万大鹏的手下败将,天心阁也将永无超越万宝斋的可能! 这是个何等老奸巨猾的人啊! 陈天默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大洋,递给万大鹏:“我买。” 万大鹏笑盈盈道:“万龙,给他!” 万龙也趾高气扬的把手中的画一丢,轻蔑的说道:“接着!” 陈天默连忙捧住那幅画,小心翼翼的递给吴朝阳,让他举好,嘴里说道:“这可是无价国宝,千万别弄坏了。” “无价国宝?哈哈哈~~~”刘胜笑道:“陈天默,你这么捧咱们会长啊?以后多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说不定他会再给你画几幅无价国宝呢。” “嘻嘻~~~” 四周阵阵讥笑。 陈天默并不理会刘胜,而是问万大鹏道:“万会长,你可知道这幅画的材质是什么?” 万会长一愣,随即摇头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是绢,而且是熟绢。” 陈天默摇头道:“错了。” “我错了?噗~~真是越说越外行了!石海卿,你是大行家,你说这画的材质是不是绢?” 石海卿也以为陈天默分辨不出那画的材质,便耐心的为他普及相关的学问: “天默啊,古往今来,作画基本上只用两种材质,非绢即纸。在汉代蔡伦发明蔡侯纸之前,作画以绢为主,孔子曰:‘绘事后素’,这个素,就是说没有上色的白绢;在蔡侯纸出现以后,人们开始在纸上作画,但因为那时候的纸张太过于粗糙,以至于无法完美体现书画家的功力和技巧,所以,一直到两宋时期,作画仍旧是以绢为主,但人们已经开始对绢进行改造加工了,有了生绢、熟绢、粗绢、细绢之分。到了元代,水墨画开始盛行,纸才渐渐与绢分庭抗衡,但绢不是弃之不用,院体绘画仍旧是以绢为主,包括明清时期也是这样的情况。你仔细摸摸这画的材质,纸是没有这种柔韧度的。” 陈天默点了点头,说道:“绢和纸各有优劣,古人云,纸保一千,绢保八百,说的是用纸作画比用绢作画更容易保存下来。这不错吧?” 石海卿道:“不错,哪个大家作画不希望自己的画能永世流传?但你也说了,绢和纸各有优劣,有时候是不得不用绢。” 陈天默道:“如果有更好的材料,兼顾了纸和绢的优点,还可以万世不腐,那书画大家会不会用呢?” 石海卿颔首道:“当然会!可是,世上有这种材料吗?” 陈天默道:“《古今奇经》中记载,有一种蛇皮,加胶矾锤平处理之后,白如雪,韧如绢,密如纸,历经千年而不腐,此蛇名为大荒雪蛇,极其罕见,元末一全真道士曾捕而得之。眼前这幅画的材质非绢非纸,就是雪蛇皮!如果鼻子足够灵,是能嗅到一种特殊的腥气的。” 万大鹏皱眉道:“你是哪里读来的野史,闻所未闻!” 陈天默道:“万会长,无知不时罪过,但因此而骄傲就罪大恶极了。” 刘胜冷笑道:“是什么材质不重要,你已经输了,还想说点奇闻异事来找场子吗?” 陈天默道:“是什么材质很重要,因为雪蛇皮不能着墨,或者说,得用一种特殊的染料才能在上面作画。眼前这幅画的材质就是” 万大鹏哼了一声,道:“我用的就是墨汁,不照样临摹出来了吗?” 陈天默道:“哪位高邻店里有酒,劳烦取一坛来,我为大家开开眼。” “我有!”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当即就有别家店铺老板应声取酒,递给了陈天默。 陈天默含了满口酒,朝着那画“噗”的一喷,酒水淋淋漓漓,流淌而下,画上的墨汁也滚滚而落,画面随之消失,卷轴变得一片空白。 “哎?!” “真是开眼了哈!” 就在围观众人啧啧称奇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空白的画面上,忽然有草木隐隐闪现,继而是茅庐、溪水、夕照空山以及垂钓的老人。 一行行题跋也在卷首出现,落款处,“大痴道人”四个字清晰无比! “哗!!” 人群沸腾! 万大鹏目瞪口呆! 陈天默淡淡的一笑:“方才忘了说了,那位有幸捕捉到大荒雪蛇的全真道士就是黄公望,《空山归隐图》也从不曾失传,只是变成了空白卷轴,因为那种可以在雪蛇皮上作画的特殊染料不遇到酒是不会显现出来的,这也正是所谓‘空山归隐’的真正含义!万会长,多谢你啦,一块钱卖给我一幅绝世国宝!” 第三十章 满载而归 万大鹏如痴如醉,如果不是万龙扶着他,只怕立马就躺在地上了。 丢人现眼倒是其次,关键是,心快要疼死了! 黄公望的真迹啊,居然被自己一块钱卖掉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祖宗都得从坟里爬出来打人啊! 刘胜也急眼了:“会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空白卷轴?” 万大鹏呆呆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万龙讪讪的说道:“半,半年前,一个人拿着这东西来万宝斋,说是祖传之物,因为着急用钱,情愿作价处理。老板鉴定了半天,断定是元朝的,却奇怪为什么一片空白,后来猜测可能藏有夹层,就出了十块大洋买下,后来再三检查,发现没有什么夹层,还以为上当了呢。谁成想,是什么蛇皮画,这谁能看得出来啊!” “天默,你也太厉害了!” 齐玉燕抱着陈天默的胳膊几乎跳起来欢呼。 吴朝阳则是高举《空山归隐图》,转着圈冲围观者炫耀:“黄公望的真迹!我老板鉴定出来的!归天心阁了!” 石海卿也满心震动的看着陈天默:“后生可畏,吾衰矣!”尛說Φ紋網 “不卖了,我不卖了!” 万大鹏忽然一把挣脱万龙的搀扶,凶猛的朝着吴朝阳冲了过去,要抢《空山归隐图》。 陈天默伸手一按,抓住万大鹏的肩头,冷冷说道:“万会长,你失态了。” 万大鹏咬牙切齿的的说道:“不还给我,你会后悔的!” “有什么阴招损招,尽管都施出来,陈某定当全力奉陪。”陈天默轻轻一推,万大鹏又跌回到万龙的怀抱里了。 “万会长,你出的价,人家也给钱了,你还收了,银货两讫又反悔就不对了吧?” “做这行的,打了眼就得认!” “你又不识货,放在你那里也是明珠蒙尘,埋没国宝!” “怎么又抢又威胁呢?这会长当的,好大的官威啊!” “什么古董行会,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团伙啊,趁早解散吧!” “……” 万大鹏露出了下三滥的真面目,围观众人顿时不屑,发出了阵阵讥讽。 “会长,撤吧。” “回头再找场子。” “今天就算了吧。” “走走走……” 刘胜、肖东、文浩等人见势不妙,都赶紧劝住万大鹏,灰头土脸的溜了。 “陈老板,今天你可算是捡漏不断,赚大发了,啥时候请客啊?” “多谢诸位捧场,得空就请!” “散了散了,瞅着人家捡漏,咱怪眼热?” “诸位慢走!” “……” 一阵寒暄过后,围观的人群也散去了大半,剩下一些顾客,涌进了天心阁,有买古董的,有卖古董的,陈天默让吴朝阳负责接待,全权处理,从古董行会那里得来的几样小玩意儿也都摆了出来出售,他自己则引着齐玉燕和石海卿去了后头小院。 心月正在择菜,准备午饭,瞧见陈天默回来,刚要绽放笑脸,就又看见齐玉燕的身影了,那含苞待放的笑容顿时收敛回去,只淡淡说了句:“大哥回来了。” 陈天默怀里揣着石海卿的题字,左手攥着《空山归隐图》的卷轴,右手平端着乾朝三层剔彩漆盒,满面红光:“心月啊,快帮我把这几样宝贝都收好了,今天咱们真是开张大吉了,你大哥是满载而归呀。” “嗯。” 心月起身洗了洗手,帮陈天默接住了漆盒,一并进屋去放好,然后又出来煮茶。 陈天默略作介绍,让心月和石海卿互相认识,几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落座闲聊。 石海卿呷了一口茶,感慨道:“天默小友,在古董鉴赏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佩服过谁,但是今天不得不说,你让我自惭形秽了。” 陈天默道:“海卿先生过奖,天默愧不敢当。” 石海卿道:“小友不用谦虚。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天默小友可否赐教?” 陈天默道:“海卿先生但讲无妨。” 石海卿道:“能认出那副画是《空山归隐图》很难,认出临摹的赝品更难,而最难的是看出画中有画,外假内真!你怎么做到的?” 陈天默道:“是神韵,但凡有功力有灵魂的匠人艺人,苦心孤诣创作出来的作品都富有神韵,而且这种神韵是独一无二的,人人迥然相异!” 石海卿颔首道:“不错。” 陈天默沉吟道:“初看《空山归隐图》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一种神韵,虽生动却又庸俗市侩,浮于表面,与黄公望的画风并不相符。于是我又细看,终于让我找到了第二重神韵,似有还无,淡雅到了极致,如真名士自风流,绝无一丝烟火之气,所以我才断定,此画别有洞天!” 石海卿惊叹道:“真是不可思议啊!我潜心钻研了数十年,才渐渐领悟到,以神韵鉴赏才是判定真伪的最高境界,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达到了我所难以企及的高度!” 陈天默道:“其实也是侥幸,如果我没有嗅到那种特殊的腥气,便不会联想到《古今奇经》里的记载,也不会猜测那是大荒雪蛇皮,更不会判定赝品之下还有真章。” 石海卿道:“你这嗅觉也是一绝!根据《筠廊随笔》里的记载,有个叫宋漫堂的人,不用眼睛,只靠鼻子,就能在黑暗中嗅出书画的真伪,从来不曾出错。我以前还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事情,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古人诚不我欺也!” 陈天默谦虚道:“奇技淫巧,不足挂齿。” “不,你这可不是奇技淫巧。” 石海卿认真的说道:“拥有超越常人的嗅觉是天赋使然,别人羡慕不来,但有了这种天赋之后,还能学富五车,学究天人,那便是后天努力的成果了!如果你的学问修养没有达到博览古今、学贯中西的地步,又怎么可能知道大荒雪蛇、逢酒显迹的典故?” 他却不知道,陈天默那嗅觉也是后天修炼出来的 齐玉燕忍不住炫耀道:“师父,天默肚子里装的书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你都想象不到,他还看外国小说,还知道哈葛德呢。” “是么?看来我说的没错,真是学贯中西!” “这种事情不值一提的。”陈天默笑了笑,说道:“对了玉燕,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能有幸拜在海卿先生的门下呢?” 第三十一章 公共租界 齐玉燕得意的说道:“石齐两家是世交,我师父跟我祖父都做过前清翰林院的编修,关系很好的。师父昨夜到的帅府,我对他说起了你,还央求着他今天一起来恭贺你新店开张呢。” 陈天默笑道:“那你这可是差着辈分了。海卿先生跟你祖父是同窗,那齐大帅就是海卿先生的子侄辈,你现在叫海卿先生师父,岂不是成了你爹的师妹?” 齐玉燕撇嘴道:“我和我爹各论各的,当然,他如果真叫我师妹,我也没什么意见。”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石海卿喝了口茶,看着陈天默说道:“玉燕对你的事情可是上心至极啊,昨夜知道我到了帅府,就不睡觉,缠着我讲你的事迹,今早又拜我为师,带着我来给你送礼物,是丝毫不顾及我这个老朽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啊。” 齐玉燕脸色通红,娇羞着嗔怪道:“师父,您怎么就老朽了?您一点都不老,看着比我爹还年轻呢。” 心月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陈天默道:“海卿先生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等闲的人就算是想见您一面都很难。此次出山,再履红尘,竟然光临天心阁,真是给足了晚辈面子,晚辈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先生这次来省城有什么公干,如果有用得着天默的地方,尽管吩咐,晚辈一定竭力而为。” 其实,陈天默早就看出来石海卿面有晦暗之色,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倒大霉的祸事,只是他不愿意在外人跟前显露家传相术,所以说话才这么委婉。 石海卿苦笑道:“我也没有什么公干,来省城,住帅府,就是为避祸的。” “避祸?” 陈天默心里暗想:“还真是被我看出来了。”嘴上问道:“先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石海卿唉声叹气道:“说出来,气煞个人!” 齐玉燕道:“还是我来说吧。师父辞官之后,一直在信阳县鸡公山报晓峰下的残梦轩隐居,可就在前些天,残梦轩遭了劫,一伙强盗抢走了许多师父珍藏的宝贝,还扬言说他们会再来的……师父怕他们去而复返,就给我爹来了信,我爹便派人把师父接来省城了,残梦轩里收藏的其他文物古董,也都运到了帅府。” 陈天默怒道:“哪里的强盗竟如此猖獗,敢打劫到海卿先生头上去?!当地的官府就不管吗?” 石海卿痛心疾首道:“当地的官府无能为力,管不了。”wWW.xszWω㈧.йêt 陈天默恨恨说道:“管不了?就该让齐大帅发兵剿匪,顺便整治整治地方上无能无为的官员!” 石海卿摇头道:“齐大帅也管不了。” 陈天默诧异道:“那是为什么?” “小友不知道那里的情形啊。” 石海卿叹息了一声,说道:“自光绪年间,就有美国传教士在鸡公山买断山场,分片作价,专门卖给各国的社会名流。十余年间,洋人蜂拥而至,在那里营造别墅,兴修教堂,开设医院、餐馆、舞厅……迄今为止,已经有英、美、法、俄、日等二十三国在那里建造了五百多栋楼宇,住着两千多洋人,还组建了保安队!你应该知道,洋人的事情,别说地方不敢插手了,就是京城又如何?那里虽然名义上不是租界,却成了事实上的租界!” 陈天默听的心里一痛,道:“可恶!” 石海卿道:“很不幸,我早年间修建下来的残梦轩,就处于那‘公共租界’之中,被一栋栋洋人的别墅豪宅围绕着。发生抢劫的事情之后,地方官员根本就不敢派人前去勘查侦缉,而洋人的保安队也不管我一个前清遗老的事情。可谓是投诉无门,只能自认倒霉啊。齐大帅也说要派兵去剿匪,可那帮强盗都蒙着面,一个人的面目也看不清,劫了我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去哪里剿呢?” 齐玉燕道:“但是我爹说了,这货强盗劫了师父的宝贝之后,肯定要销赃,而信阳县吃不下那么多的古董文物,他们肯定会来省城的。所以,我爹已经严令警察厅留意省城的风吹草动了。” 陈天默沉吟了片刻,说道:“敢问先生,那个买断山场的美国传教士叫什么名字?” 石海卿道:“怀履光。” “呵呵~~又是怀记的产业啊,坏大传教士可真是厉害,手都伸到省城以外几百里的地界了。”陈天默跟心月对视了一眼,又冷笑着瞥向齐玉燕。 齐玉燕俏脸腾的一红,说道:“我已经不跟刘志博来往了,他让我加入怀记俱乐部,我都拒绝了呢。” 陈天默道:“为什么呢?你不但要跟他来往,还要跟他做好朋友。” 齐玉燕嘟囔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反话。” 陈天默道:“不,玉燕,刘志博这个人挺不错的,我想跟他做朋友,如果有可能,我还想成为怀记俱乐部的成员呢。” 齐玉燕惊讶道:“你说真的?” 陈天默颔首道:“真的。” 心月也说道:“刘志博不坏,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处理的很好。而且我大哥佩服有本事的人,他是真心要跟刘志博做朋友的。” 齐玉燕愣了片刻,道:“好,那改天我让他请你们吃饭。” 陈天默道:“那我就先多谢你牵线搭桥了。” 齐玉燕嘀咕道:“我都有点看不懂你了……” 陈天默只当没有听见,又对石海卿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先生也不要太过于忧愁,既然来了省城,就安之若素的住下来吧。。” 石海卿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再愁也无计可施啊。” 陈天默道:“对了先生,晚辈很好奇一件事,您是怎么驻颜有术的?” “啊?呵呵~~~” 石海卿笑了起来,捋着八字须说道:“我也没有刻意用什么养生的法子,就自然而然的,倒越活越年轻了。仔细想想,大概是与我喜欢收藏文物古董有关?在我看来,它们不是死物,而是有灵性有灵气的活宝贝,跟它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也沾染上了它们的灵性和灵气,于是就返老还童了?哈哈~~石某信口胡诌,小友不必当真。” “不,晚辈倒是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陈天默若有所思道。 第三十二章 四大金刚 话已说完,茶味已淡,在心月起身准备换上新茶的时候,石海卿道:“心月姑娘,不用麻烦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陈天默道:“先生何必着急着走呢?和玉燕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齐玉燕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看着陈天默道:“其实我是很想留下来的,但是我爹早上特意交待过,说中午会在家里备下酒宴,为师父接风洗尘,所以我们真得回去了。” 石海卿笑道:“来日方长。” 陈天默道:“既然如此,那天默就不强留两位了。玉燕,别忘了为我引荐刘志博啊。” 齐玉燕道:“不会忘的,我跟他约好之后就来告诉你。回见!” “回见。” 陈天默把他们两人送出院子,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目送那马车驶出巷子之后,才转身回家。 心月一边清洗茶具,一边问道:“大哥,你让齐玉燕帮你约见刘志博,是决定要和怀履光接触了吗?” “嗯~~” 陈天默沉吟着说道:“方才,石海卿的一番话让我更加笃定了,怀履光就是个文物大盗!报晓峰下残梦轩被劫一事,他多半脱不了干系!” 心月惊讶道:“你是说,那伙强盗跟怀履光有关?” 陈天默冷笑道:“想一想吧,连官府都不敢招惹的所谓‘公共租界’,又是什么样的强盗敢闯进去打劫呢?洋人的保安队又为什么置之不理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怀履光身为那片山场的主人,能撇的清关系?” 心月道:“那大哥打算这么办?” 陈天默道:“一切都还是猜测,实情究竟是什么,还得等我跟怀履光接触之后才能慢慢弄清楚。先不说他了,吃罢饭后,我要出去一趟,办一件私事。” 心月道:“要我跟着吗?” 陈天默摇头道:“不用。你把我的那件麻衣取出来吧。” “麻衣?”心月吃惊道:“绣着你乳名的那件麻衣?” 陈天默种种点头:“对。” 心月紧张道:“你,你要干什么?” 陈天默古怪的一笑,幽幽说道:“退婚,报仇。我已找到岳家的下落,他们也在汴城,《恩仇簿》上的名字是该划掉一个了。” —— 东郊民巷只住着一家人,自东往西,共有四座四合院,九道大门,号称“九门相照”,两厢还各有跨院,栉次鳞比!放眼望去,蓝砖灰瓦,五脊六兽,大院深深,富丽典雅,这便是岳家。 陈天默在巷子里转悠了许久,望着偌大的庭院,心中极不是滋味!重情重义的陈家被灭门了,出卖朋友的岳家却如此兴旺发达,好不公平啊! 前后环境都观察了一边之后,陈天默才按捺住心中不平之气,上前叩门。 敲了老半天,才有人不耐烦的喊道:“来了来了!急什么?敲的跟催命似的!” “咣当!” 门开了一扇,出来个高大威猛的壮汉倚门而立,吊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天默,不耐烦的问道:“干什么的啊?” 陈天默拱手道:“叨扰了。请问这里是岳家吧?” 壮汉冷笑道:“不是岳家难道是你家?” “哦~~在下想求见岳满江岳老爷子,烦劳代为通禀。” “嘁!你谁啊?说见就见,说通禀就通禀啊?想见我们家老爷的人多了!个个都让我去通禀的话,还不得跑断我的腿,说破我的嘴?”尛說Φ紋網 “敝姓陈,父辈与岳老爷子是挚交。” 壮汉讥笑道:“来找我们老爷的,个个都说是挚交。那既然是挚交,我怎么没见你来过?” 陈天默皱眉道:“那要如何才能通禀?” 壮汉道:“你还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此时,门房里有人喊道:“李铁牛,磨蹭什么呢?!快点回来,别他娘的赢了钱就躲!” 李铁牛回头嚎了一嗓子:“放你奶奶的屁,谁躲谁是赖种!遇到了个不开眼的信球货,马上打发走!” 说完,李铁牛回头又冲陈天默比划手势:“听见了吗?我正忙着呢!你要是懂规矩呢,我就给你通禀,你要是不懂规矩,就赶紧走! 陈天默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这是要钱呢,得给他好处费,他才肯去通禀。 下人可恶如此,主人是什么成色,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天默冷笑道:“我懂的规矩是,门子理所应当就该看门,开门,迎客,通禀。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李铁牛瞬间恼羞成怒,骂道:“老子就不去,你能怎么着?!老子就没听说过我家老爷有姓陈的朋友!滚滚滚,再不滚,老子一巴掌扇烂你的小白脸!” 骂完,李铁牛就要关门,陈天默却把手往门上一按,冷冷说道:“去和挨打,你选一样。” “哎唷?” 李铁牛撸起了袖子,狞笑道:“孩子乖,给脸不要脸是吧?我看你压根就不知道岳家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你牛爷是什么角色!关公面前耍大刀,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言罢,李铁牛抬手就朝陈天默的脸掴了上去。 陈天默看得出来,身为械武一脉世家大族的门子,李铁牛还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不多。 他不闪不避,手一伸,后发先至,闪电般捏住了李铁牛的手腕,“咔嚓”一声,当场拗断! “啊~~~” 李铁牛厉声惨叫,踉跄着倒回院子里,又蹦又跳,又喊又骂道:“你们都死了么?!有人来府里闹事,快他娘的来帮忙啊!” “哗啦~” 门房响动,又有三个壮汉涌了出来,个个膀大腰圆,叫道: “谁他奶奶的敢来岳家闹事?!” “不把屎给他打出来算他拉得干净!” “他大了个蛋的,敢惹咱前门四大金刚?!” “……” 陈天默伸手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做人可真难啊。” 叹息声中,他迈步向前,迎向三人,身如蝴蝶穿花,一片残影! 但听“砰砰砰”几声响,地上已东倒西歪,四仰八叉! 有人捂手,有人抱头,有人捧脚,个个放声哀嚎,叫爹叫娘。 李铁牛惊呆了。 这是怎么弄的?! 一眨眼的功夫,前门四大金刚就全军覆没了? 眼瞧着陈天默又把目光扫向自己,李铁牛吓得浑身一颤,急往后躲:“你,——您稍等片刻,小牛这就去通禀!” 陈天默冷冷说道:“告诉岳满江,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得亲自来迎我!” 第三十三章 八翻手 “干什么呢李铁牛?!” 就在李铁牛屁滚尿流要走的时候,一道雄浑厚重的嗓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快步走来。 陈天默抬眼看时,但见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约莫五六十岁年纪,身穿一件长褂,披着齐肩的长发,显然是辫子刚剪了没多久,一双眸子明亮刺人,直冲陈天默逼视而来! 前门四大金刚看见是他,都激动了起来,个个委屈无比的告起状来: “海爷,这小子来咱们岳家撒野,把兄弟四个都打伤了!” “海爷,您老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啊!” “是啊,这小王八蛋把我头皮都快扯掉了!” “还要老爷亲自迎接他……” 陈天默把目光一扫,四大金刚都吓了一跳,纷纷往那海爷身后躲藏。 那海爷死死盯着陈天默:“阁下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陈天默冷笑道:“说点什么?好,说你们岳家好威风,好霸道,不愧是械武一脉的世家大族,门庭深似海啊!想要见一见岳满江,还得给门子拿钱,没钱,就是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就要挨这四大金刚的打,只可惜不巧啊,我这人既贪财又小气,要钱没有,要拳头倒是有一对!” “海爷,您可别听这小子胡说——” 李铁牛还要狡辩,却被那海爷瞥了一眼,登时便闭了嘴。 那海爷冲陈天默拱了拱手,和和气气的说道:“小老儿海阔,是岳府的管家。或许是下人无礼,冲撞了先生,一切待小老儿查明原委之后,再行惩治。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敝姓陈,草字天默。” “哦,陈先生,是有事要见我家老爷?” “正是。” “对不住先生了,我家老爷近些年来深居简出,不见闲客。先生有什么事情,可对小老儿言明。” “好一个不见闲客。”陈天默讥讽道:“想必是贵客就可以见了?” 海阔微微一笑,来了个默认。 陈天默道:“倘若我这个闲客偏要见他来见我呢?” 海阔脸色一沉:“阁下说话甚不友好,还是请回吧,岳家不是等闲之辈可以闹事的地方!” 陈天默“格格”狞笑道:“你说对了,我这个等闲之辈就是来你们岳家闹事的!岳满江不出来见我,我就打穿你们这四院九门!” 海阔闻言大怒,道:“阁下如此咄咄逼人,小老儿也不客气了!” 言罢,海阔纵步上前,速度奇快!左掌屈指如鹰爪,往陈天默面门虚探,右手崩拳却是实招,挟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捣陈天默胸口!所施正是八翻手的第一手,“直捣黄龙”! 陈天默过目不忘,又与费七交过手,对八翻手的招式已了然于胸,见海阔纵步上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用出这一招了,当下不闪不避,也是左爪右拳,直捣黄龙! 两人的步法招式一模一样,而且左右对称,把李铁牛等四人都看的一呆,但陈天默的速度显然更快! 海阔的拳头距离陈天默的心口还有半尺距离的时候,陈天默后发先至,拳中劲风已经刺透海阔的胸襟了! 海阔大惊失色,急忙闪身避开,而后飞身跃起,双脚连踢,用了一招“踏破贺兰”,狠毒无比的踹向陈天默天灵盖! 陈天默也是飞身跃起,跟着双脚连踹,不但后发先至,还跃的更高! 海阔一看自己踹不到对方不说,还得被对方给踹中!这天灵盖只要中了此招,必然稀碎! 情急之下,海阔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双臂环绕,抱着脑袋就地翻滚,狼狈不堪的的躲过了这一记杀招!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我们岳家的八翻手?!” 海阔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出声质问,他那表情就像是见到鬼了一样看着陈天默,惊惧交加。 陈天默冷笑道:“去叫岳满江出来见我吧,你不行。” “你狂妄!” 海阔呆了片刻,随即恶吼一声,揉身扑上,但见他拳爪交错,仿佛疾风暴雨,“怒发冲冠”、“双凤凭栏”、“独脚朝天”、“半步缺山”、“烈马长车”、“重整山河”六大杀招接连施展,一招快似一招,中间没有丝毫停顿的间隙! 这岳氏八翻手,又名岳王拳、鸳鸯步连环拳、岳氏鹰手功,乃是大宋武穆王岳飞所独创的杀人技!共有三十二招一百七十三式,原本是用于战场杀敌,所以讲究凶猛果决,不留情面,要见缝插针,以快制胜! 昔年,岳家军上下习练此拳,虽然不可能做到人人都能学全,人人都能学精,可也打的金兵闻风丧胆!连金国章宗皇帝都感慨道:“飞之威名战功,暴于南北!”甚至有了“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说法! 等到后来,岳氏子孙也靠着这一路拳法和岳家枪法成为冠绝于世的械武大家,甚至堪称械武一脉的第一大家! 玄门中人评价岳家械武的时候,都说其招一毒,二狠,三疾! 海阔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八翻手的真传,刁卡挤靠,劈打捆撞,一环扣一环,一变生一变!技艺之高,比之双枪大盗费七,还要高出一筹! 但陈天默胜在眼明身快,而且熟悉八翻手的招式,当下气定神闲,丝毫不慌,海阔使什么招,他就使什么招,还比海阔更疾,更狠,更毒! 在李铁牛等几个旁观者看来,就像是陈天默在教海阔学艺一样,只是海阔跟不上罢了。 等海阔用到第六招的时候,忽觉脖颈一紧,后脑风府穴已经被陈天默给捏住了! “跪下!” 陈天默厉喝一声,海阔顿觉一股凌厉的大力直透全身,虽然硬挺着不肯跪,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陈天默啐了一口,道:“想岳飞岳爷爷是何等威名?怎么却有你们这些不肖子孙!他的本事被你们学到手里,真是辱没了他的名声!” 李铁牛等前门四大金刚都吓傻了,这个陈天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怎么也会八翻手,而且比海爷还使得溜?! 他们一个个心里想跑,但是腿脚却软的走不动道。 海阔面如死灰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陈天默道:“也不用现在就装死,去叫岳满江来见我,不然,我不介意捏碎你的脖子。” 海阔冷冷说道:“小老儿学艺不精,你杀了便是,想辱没我家主人,却是万万不能。” 第三十四章 冤家路窄 陈天默睁开慧眼,但见海阔神色挚真,一片赤诚,没有半点虚伪狡诈之情,忍不住起了怜惜之意,赞叹道:“岳满江能有你这样一个忠仆,也算是难得了。好,我不杀你,也不为难你。” 于是他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袱,递给海阔道:“你把这件东西带给岳满江,让他仔细瞧瞧。” 海阔艰难的爬了起来,狐疑着从陈天默手中接过那小包袱,道:“小老儿能否打开看看?” “不能。”陈天默冷冷说道:“除了岳满江,谁看谁死!我也可以向你保证,里面没什么机关暗器,只是一件衣物。” 海阔道:“好。先生且在这里稍候片刻,小老儿去去就来。” 冲着海阔的背影,陈天默又补充了一句:“告诉岳满江,看破不说破,说破必有祸!” 海阔脚下一顿,转身点头示意,而后又快步去了。 陈天默转瞬扫量李铁牛等人,这“四大金刚”吓得手脚无措,哆哆嗦嗦,只恨不得把地扒开个缝,好跳进去藏起来。 忽听陈天默说道:“搬条凳子来坐。” “啊?是是是!” 四个人争先恐后的跑去门房里,给陈天默搬了四条板凳出来。 陈天默笑骂道:“我有几个屁股,能坐这么许多凳子?” “嘿嘿~~~” 前门四大金刚见他开玩笑,也都跟着讪讪的笑。 陈天默坐了一条板凳,伸手指向李铁牛:“你过来。” 李铁牛吓得浑身一颤,“噗通”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哀求道:“小的已经知道错了,先生就饶了小的吧!” 陈天默道:“我很烦把一件事情说两遍,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明白吗?” “是……” 李铁牛爬起来,可怜巴巴的磨蹭到陈天默跟前,面如死灰。 陈天默猛地抓住他的断臂,“咔嚓”一声,帮他复了位。 “啊——哎?!” 李铁牛惊喜交加,慌忙又冲陈天默拜道:“谢先生!” 陈天默又叫另外两个肩、肘脱臼的“金刚”过来,也都帮忙复了位,弄得四人对他愈发捉摸不透,又服又怕。 “先生,您是真厉害啊!”李铁牛奉承道:“就您那八翻手打的,比我们家老爷子都正宗。” 陈天默道:“见过岳满江出手?” “那倒是没有,嘿嘿~~”李铁牛讪笑道:“我们四个才来岳家没几年,很少见老爷子露面,也听说他有许多年不跟人打架了。” 陈天默道:“为什么?” 李铁牛道:“好像是因为门下出了叛徒,惹了伤心,又好像是身体出了问题,不便动手吧。” 陈天默“哦”了一声,道:“那你们四个的本事从哪儿学来的?” 李铁牛道:“我们四个的武艺都是海爷传授的。” 陈天默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你们家大小姐在海外留学,现如今回来了吗?” “大小姐?”李铁牛的眼睛忽然一亮,语气略带兴奋的说道:“大小姐回来了啊,回来一年多了!只可惜,跟老爷一样,也不怎么露面,小的就见过三五次,啧啧~~~真是洋气啊。” 陈天默诧异道:“洋气?” 李铁牛连连点头:“嗯嗯嗯!大小姐是从欧洲回来的,穿衣打扮都是洋妞的范儿!西装西裤皮鞋,走起路来“噔噔”的响!那腿,老长了!” “长得怎么样?” “长得齐整死了!那就是画里的人变成活的了!戏里的词儿怎么讲来着?那就是祸国殃民!那就是君王见了,都得想着昼夜宣淫,天天不早朝!” “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陈天默听得哭笑不得,正打算进一步了解了解自己的未婚妻,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三个人迈步踏进院子里来。 陈天默扭头看时,不禁一愣,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对方也已经认出了他,惊讶道:“陈天默?怎么哪里都有你!?” 原来是万大鹏、万大虎兄弟俩来了,还有一个身穿警服却敞着怀,不戴帽子也不配肩章的警官,歪歪扭扭的站定了,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乜斜向陈天默。 陈天默讥讽道:“是万会长啊,真是巧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击中缓过来了?” 万大鹏恨恨说道:“姓陈的,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咱们走着瞧!” 万大虎手里盘着铁胆,转着一双贼眼,上下打量了陈天默一番,见他细皮嫩肉的,心里便暗暗的想:“打死费七和堂口兄弟的人肯定不是他!”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只是冲着李铁牛等人说道:“哎,我们要见岳满江,你们赶快去通禀一下!” 李铁牛见他们三个派头不俗,便问道:“三位都是什么人啊?” 万大鹏傲然说道:“你就去报称,汴城警察总局副局长兼侦缉队队长金小嘉,中州省古董行会会长兼万宝斋老板万大鹏,青帮华中分舵中州分堂堂主万大虎,前来求见!” 陈天默听见金小嘉的身份,心中登时了然,暗忖道:“他们找岳满江,必然是冲着费七的尸体来的。” 李铁牛在听了他们三个的身份证会后,也吃惊不小,连忙说道:“好好好,三位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许去。” 陈天默幽幽说道:“李铁牛,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李铁牛一愣,随即讪笑道:“嘿嘿~~陈先生说的对。三位爷,对不住了,是这位陈先生先来的,他也要见我家老爷子。在他还没有见着我家老爷子之前,您三位得等等了。” 万大鹏大怒,道:“陈天默,你作死也不分人?知不知道这位金小嘉金公子是什么来头?” 陈天默淡淡说道:“你报号的声音那么大,就算隔着二里地也听见啦,汴城警察总局副局长兼侦缉队队长嘛。” 万大鹏喝道:“听到了你还敢造次?!” 陈天默冷笑道:“造次?杀人放火才叫造次呢!陈某一身正气,诸邪不侵,也不怕什么警局的队长、局长!” 万大鹏和万大虎心里有鬼,听见陈天默这么说话,都不禁脸色一变。尛說Φ紋網 金小嘉皱起了眉头,阴测测的说道:“这位陈老板好大的口气呀,呵呵~~你最好是一辈子都别违法乱纪,本队长兼副局长也会一直盯着你的!” 万大鹏闻言,幸灾乐祸道:“恭喜陈老板了,在金公子这里挂上号喽。” 第三十五章 时无英雄 “都谁啊这是?乱糟糟的干什么呢?” 正当众人斗嘴的时候,一道扎耳的声音在院落里响起,有人缓步走来。 前门四大金刚看见是他,纷纷拜道:“少爷好!” 但见来者是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年纪,梳着油头,滑溜的连苍蝇都立不住脚那种,脸上长满了疙瘩,一颗颗都像是煮开花的绿豆,目光睥睨,拿黑乎乎的鼻孔扫向陈天默等人。 油! 腻! 丑! 陋! 陈天默瞬间就想到了,可以也只能用这四个字来评价眼前的男人。 作为麻衣陈家的传人,不可以貌取人是祖训,但是陈天默却实在难掩生理上的嫌弃。 压根就不用看这个男子的三庭五眼十二宫了,也不用看他的手相、行相、肉相、骨相、字相、气相,陈天默就敢断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铁牛,问你话呢,这几个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全都放进院子里了?” 那男子皱起了眉头,表情越来越丑陋不说,语气也是愈发的令人生厌。 李铁牛连忙介绍道:“少爷,这位是陈天默先生,这位是汴城警察总局的副局长兼侦缉队队长金小嘉,这位是中州省古董行会——” 不等他介绍完,那少爷便眼睛一亮,抢上几步,对着金小嘉点头哈腰道:“哎呀,难道您就是警察厅金厅长的独生爱子?!” 金小嘉特意瞥了陈天默一眼,漫不经心的答道:“金子凯是我爹,但我很不喜欢拿他的名头来唬人,我就是我,金小嘉。” “哎呀呀,真是失敬了金公子!” 那少爷满脸堆笑道:“在下是岳家二房头的长子,也是岳家所有房头的长男,岳寒蛩!对金公子的大名早有耳闻,只恨缘浅一面啊。今日有幸得见,金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真是令人倾慕!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在下能够效劳的?” 金小嘉慢条斯理的说道:“岳少爷客气啦。我有事要见岳满江,但是你们这里的门子似乎不大乐意通禀啊。” “狗眼看人低的死奴才!为什么不通禀?!等会儿再收拾你!”岳寒蛩扭头就骂了李铁牛一句。 李铁牛:“……” “金公子,您稍待片刻,我这就去让我伯父亲自出迎!”言罢,岳寒蛩匆匆去了。 万大鹏得意洋洋的说道:“陈天默,看见了吗?谁是贵客,谁是贱客,一目了然。” 陈天默道:“对,贱客就是那位岳少爷都懒得听完你的名头。” 万大鹏恼羞成怒:“你——” 陈天默已经不搭理他了,转问李铁牛道:“你们岳家总共有几个房头?” “我们岳家总共有三大房头。”李铁牛回答道:“大老爷是家主,却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二房头和三房头都生了儿子,方才那位便是所有房头里排行第一的少爷。”尛說Φ紋網 说完,李铁牛又凑近了陈天默,低声耳语道:“小的听说,老爷子年龄大了,有了退位之意,想把家主之位传给大小姐。但是二房头、三房头都很不高兴,说大小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便不再是岳家的人了,一个外人怎么能执掌岳家的门户呢?于是非逼着老爷子从二房头、三房头里选一个少爷过继到大房头,好继承家主之位,不然,就彻底分家,各过各的呢。” “哦~~” 陈天默微微冷笑,心道:“都是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之事。” “哎,伯父,小侄正要去找您呢!警察总局的副局长金公子有事要见您,就在前门候着呢!” 陈天默隐隐听到了岳寒蛩的声音,片刻之后,便看到了一个高大魁伟的男子昂首阔步疾行而来,手里捧着他那件包袱,身后跟着海阔,岳寒蛩傍随左右,正低声絮叨。 岳满江终于露面了。 陈天默端坐不动,仔细打量,但见岳满江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方面阔耳,精神矍铄,身穿长衫马褂,头发和胡须梳理的都是一丝不苟,脸色肃穆,眉宇之间自有一抹难言隐藏的威严。 “嘿嘿~~~”万大鹏冲金小嘉赔笑道:“还是金公子的面子大啊,岳家家主居然亲自来迎接您啦。” 金小嘉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道:“不然呢?难道还让本少亲自去见他不成?” “哪位是陈天默先生?” 岳满江见门前或坐或站有四个陌生面孔,不禁一愣,大声询问道,声音里还透着一股难掩的激动。 “哎?” 万大鹏一愣,嘀咕道:“这老家伙,分不清主次了吧?” 金小嘉也黑了脸。 “老爷,那位坐着的就是陈天默先生。”海阔低声说道。 岳满江快步上前,目光直勾勾的陈天默。 陈天默也盯着他。 忽然,岳满江的眼眶湿润了,嘴里喃喃说道:“像,真像!” 陈天默一愣,心道:“像谁?他在说我的父亲还是母亲?” “好孩子,真是上苍保佑啊!”岳满江的胡须颤抖着,声音哽咽着:“这里人多口杂,你,你随我来,咱们去静处细聊,好吗?” 陈天默心中有些奇怪,在他想来,当岳满江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应该是如临大敌的,可现实和想象的出入很大,他沉吟着,还是站了起来,道:“好,我且听你怎么说。” “好!好!” 岳满江那锐利而明亮的目光在陈天默浑身上下扫量了一遍,嘴里连说两个“好”字,也不知道是在夸陈天默的长相,还是在附和陈天默的回答。 他甚是还要握住陈天默的手,却被陈天默一把甩开,道:“你我之间不必那么亲热。” 岳满江一愣,随即颔首道:“好好。” 还是两个“好”字。 而后,他又伸手示意:“孩子,这边请!” “哎!” 岳寒蛩急了,连忙拦住岳满江的去路:“伯父,那位是金公子,他有事要找您啊。” 岳满江脸色一沉:“什么金公子银公子的,没空见他!” 这一声回答,不但把岳寒蛩给弄懵了,万大鹏、万大虎甚至金小嘉也都懵了。 随即便是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愤怒! 偏偏岳满江又吩咐道:“海阔,今天我只跟天默叙谈,别的闲杂人等一概礼送出府,谁要是敢放进来,老夫便拿他是问!” 海阔欠身答道:“是!” “岳满江,老糊涂了你?怎么说话呢?谁是闲杂人等?!” 万大虎是粗鲁人,脾气也最急躁,当即发飙道:“给你脸了是不是?连金公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岳满江猛的回头,瞪视着万大虎:“你又是什么东西?!” 万大虎怒道:“老子不是东西!老子是青帮华中分舵中州分堂的堂主万大虎!” 岳满江冷笑道:“好一个不是东西!” 冷笑声中,岳满江忽然平地跃起,一个凌空扑击,双手成爪,已按向万大虎的天灵盖! 速度之快,出手之狠,连陈天默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万大虎也是大惊失色,急忙挥舞双手去格挡,却听“啪”的一声脆响,万大虎脸上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翻飞了出去! 岳满江则是轻飘飘的落地,手一扬,两枚铁胆“嗖”的飞击而去,“噗噗”连响,都平平整整的嵌进了门侧的墙壁之中! 万大鹏和金小嘉都惊呆了。 一招,才一招啊,万大虎不但被打倒在地,还被人家缴了械! “呸!” 岳满江啐了一口,讥讽道:“青帮好大的名头,却也不过尔尔!真是时无英雄,乃使竖子成名!天默,咱们走。” “嗯~~” 陈天默回头瞥了万大鹏一眼:“贱客,再会。” 万大鹏直气的七窍生烟,道:“金公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三十六章 未婚妻 金小嘉哪里受过这气?也是早就忍不住了,当即冲着岳满江的背影大声喊道:“岳满江,如果不想你全家有事的话,就给本局站住!” 岳满江闻言一怔,站住了脚步,对陈天默说道:“好孩子,对不住了,看来我得先料理了这几条疯狗才能跟你好好说话。” 陈天默微微颔首:“知道了。” 岳满江转身便朝金小嘉大步走去,一双手捏的骨节爆响,显然是要动手的前兆。 金小嘉慌得伸手拔枪,呵斥道:“你想干什么?袭-警么?!” 岳寒蛩也赶紧拦在了岳满江的前头,劝道:“伯父,他可是咱们省城警察总局的副局长!他父亲,是咱们省警察厅的厅长啊!” 岳满江厉声骂道:“小兔崽子,你的骨气呢?!警-局-局-长、警-厅-厅-长又如何?孙先生说过,他们都是人-民的公-仆而已!我难道不是人-民吗?我用得着怕我的公-仆吗?就是大-总-统,我不让他踏进我的院子里,他也得出去!” 金小嘉啐了一口,道:“侠以武犯禁,不管过去多少年,还是改不掉这臭毛病!岳满江,你知道故意伤人是什么罪过吗,就敢当众殴打万大虎?” 岳满江一愣,随即说道:“他自称老子,辱骂老夫在先,挨打不亏!” “自称老子没有罪过,可是打人就有了。”金小嘉冷笑道:“在场很多人都看着呢,是你先动的手。” 万大鹏立刻说道:“不错!我们都看见了!” 海阔忍不住辩解道:“是你们私闯民宅在前,我们老爷子好言相劝,让你们离开,你们却不肯,那打你们也在情理法度之内!” 金小嘉“呵”的一笑,道:“本局有公务在身,要传岳满江到局里协助一桩命案的调查,怎么能叫私闯民宅呢?” 这几句话说的岳满江和海阔都无言以对,主仆两个面面相觑,均觉憋屈。 陈天默心里暗想:“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知法懂法不犯法。岳满江要吃苦头了啊。” 岳寒蛩上前陪着笑脸说道:“金公子,误会啊!这都是误会!我伯父是个粗人,不懂礼数,看在他上了年纪的份儿上,您就饶他一回吧。这厢,我给您赔不是啦。” “你一边去!” 金小嘉不屑的推开岳寒蛩,说道:“岳满江,你蓄意伤人,跟我到局里走一趟吧?” 万大鹏和万大虎兄弟俩都很得意,附和着喊道:“岳满江,还不赶紧跟我们走?!” “走?往哪里走?” 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有道倩影飘然近前,陈天默只看了一眼,便遽然动容! 好美的女人! 她只比自己稍低些许,一双大眼湛湛有神,清亮至极,面颊白里泛红,嫩若凝脂,半点麻子痦子都没有,细眉高鼻,樱桃小口,朱唇薄薄,下巴尖尖,绝美之中又透着一股飒飒的英气! 她把长发挽在脑后,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西式翻领衬衫,外面套着米色的双排纽扣英伦马甲,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是双低跟的棕色皮鞋,纤腰长腿,丰乳翘臀,无不被这一身洋装勾勒的尽显无遗! 单论五官的精致和身材的曼妙,眼前这女子和心月相比,是各有千秋,难分上下;心月身上有种不可捉摸的异域风情,此女也有欧洲范的洋气,两下里还是半斤八两;但心月毕竟才十六岁,脸上难掩一抹青涩的稚气,而眼前这女子却是极具成熟韵味的,从这一点看,陈天默感觉她的美已经胜过了心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洋装女子已对金小嘉展开了凌厉的质问攻势:“你说你是为了公务而来,要传我爹去警局协助你侦办一件命案,那你的传令拘令呢?你说你是警局的副局长,又有谁能证明?一个副局长能把制服穿成袒胸露怀的邋遢样子吗?一个副局长的制服上为什么会没有肩章,没有警衔?更奇怪的是,你们警局传人到案,为什么会有青帮的人跟着?难道汴城警局跟江湖匪帮还有勾结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把万大鹏、万大虎兄弟俩都听懵了。 金小嘉则是看呆了。 唯有陈天默心中一动,暗暗感慨道:“原来她就是跟我订了二十年娃娃亲,却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啊。” 不错,不错,至少人家的相貌无可挑剔,口才之好也很难指摘,而且—— 她能问出刚才那番问题,足以证明她早就来到了附近,暗中听了很久,看了很久,可是陈天默竟然没有发现这暗中的窥视,不得不说,此女的械武修为也一定大大不弱! “你是哪儿来的洋婆子?”万大虎挨打不长记性,又抢出头,瞪眼质问人家道:“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儿啊?” “万大虎你住口!”金小嘉忽然不悦的呵斥道:“难道这位女士问的不对吗?你怎么跟人家说话呢?” 万大虎:“我……” 金小嘉扭头就换了一副笑脸:“请教这位女士,是岳家的大小姐吗?” 岳潇潇冷冷说道:“是!所以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潇潇,你回屋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来料理。”岳满江瞥见了金小嘉那色迷心窍的眼神,心中厌恶,便不愿意让女儿再继续抛头露面。 岳潇潇道:“不着急,我还在等这位金副局长的回答呢。” “呵呵~~” 金小嘉连忙把自己的警服扯正,又把扣子给系好,笑嘻嘻说道:“岳大小姐,在下真是失礼了啊。岳大小姐责问得好,说的全对,确实是在下这边错了。岳老爷子,对不住您!我们今天过分叨扰,改日一定登门致歉!您有贵客,在下就不打搅了,告辞!告辞哈!” 说完,金小嘉冲着岳满江深深的鞠了个躬,又挤眉弄眼的扫量了岳潇潇一番,这才故作潇洒的撩了撩额前长发,转身离去。 “金公子!金局长!” 万大鹏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扭头一看,万大虎还在抠墙里的铁胆呢,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大脸憋得黑红,硬是抠不出来。 “别抠了,赶紧走吧!”万大鹏没好气的拍了弟弟一下后脑勺,兄弟俩狼狈离去。 “这……” 岳寒蛩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觉一阵莫名其妙,但是回头看见岳潇潇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登时又恍然大悟,也快步出门而去,喊道:“金公子,稍等!” 岳满江阴沉着脸,满是嫌弃,吩咐李铁牛等人道:“把门关上,谁来也不要开了!” 众人应声答道:“是!” 岳满江这才招呼陈天默道:“好孩子,咱们走吧。” 岳潇潇好奇的问道:“爹,他是谁啊?你们要去哪里?” 岳满江道:“他是府上的贵客,我们有些机密话要聊,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岳潇潇深深的看了陈天默一眼:“哦~~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精忠堂 岳家正房过厅共计五间,悬山顶式,前后带廊,台基很高,名曰“精忠堂”,陈天默便是被岳满江引到了精忠堂里。 登堂入室之后,岳满江吩咐海阔端茶上点心,叫他亲力亲为,不必丫鬟伺候。 陈天默趁隙打量精忠堂的布置,但见长案之上摆着一杆枪头,银灿灿的锃光瓦亮,上下流光如水,显然是件神兵利器,大约便是祖传的沥泉神枪了!墙上悬着岳武穆王的画像,两旁挂着楹联,上联是“文武圣神光日月”,下联是“忠孝节义贯古今”。 陈天默暗暗想道:“他们这些后世子孙如果真能做到像岳武穆王那样,也就好了……” 茶点都已备好,海阔识趣的退下,并把屋门掩上,屋里便只剩下岳满江和陈天默了。 岳满江指了指堂中的明式大椅,道:“孩子,坐下来说吧。” 陈天默依言坐下,冷眼旁观,且看岳满江如何表演。 岳满江打开了那件小包袱,取出那件麻衣,抖开来,二尺长短,胸襟处绣着两个字——坤一,正是陈天默的乳名。 岳满江抬头问道:“孩子,这是你的衣物?” 陈天默淡淡说道:“我五岁时穿过的。” 岳满江的声音开始发颤:“所以你真的是坤一?你真的还活着!” 陈天默冷笑道:“我当然还活着。” 岳满江越发激动了:“像,真像!你脸的轮廓与你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棱角分明!眉眼也像,倒是鼻子和嘴巴像你母亲,秀气的很。” 陈天默道:“故人之子如此肖像,让你恐惧了吧?” 岳满江惊愕道:“贤侄,何出此言?” “岳满江,你演的好戏!” 陈天默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厉喝道:“你以为陈家灭门的时候,我只有五岁,便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是吧?我告诉你,我是我父母拼死护着,才逃掉性命的!我父亲浴血奋战,身披二十余创,悲愤之际,仰天大呼‘岳氏害我’!你猜这个岳氏是谁?咹?!” 岳满江身子一颤,面如死灰,喃喃说道:“玉煌兄真是这么说的?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啊。” “嘿嘿~~” 陈天默咬牙笑道:“小时候,我还想不明白,你们岳家到底是怎么害我们陈家的,等到长大以后,我才渐渐悟了——麻衣陈家经营了千余年,上下一心,高手如云,方圆百里之内都有耳目,战乱年代更是营建堡垒,高筑碉楼,设岗设哨,以抵御外寇!所以,颍水东畔虽是一村,可也远胜普通的镇甸!不说打造的铁桶一般,也堪称固若金汤!如果没有自己人出卖,把陈家村的明岗暗哨、机关消息、堡垒碉楼、小路密道、壕沟陷阱等情报都透漏给敌人,敌人怎么可能攻进陈家村,灭掉麻衣陈家?!” 岳满江呐呐说道:“不错,不错……你父亲当年是玄门九脉盟主,大力肃清江湖败类,结下了很多仇家,而中原又闹捻子之乱,匪患频频,你父亲便格外重视陈家村的安危,大力加强武备,确实把陈家村打造的固若金汤。没有知情人的出卖,谁能打的进去?”ωww.xSZWω㈧.NēΤ 陈天默道:“陈家人不可能出卖自己,而外人之中,只有你岳满江能做到,因为你在陈家村住过!” 岳满江点点头:“是的,我和妻子在陈家村住过好几个月,你父亲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引着我到处参观陈家村,村中所有的武备建设,我都一清二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与你父亲商量,为你和潇潇订下了娃娃亲。” 陈天默脑海中稍稍闪过一抹岳潇潇的倩影,但迅疾又湮灭了,他嘶声说道:“所以,你都认了?” 岳满江道:“我认。” “好!我父母双双遇害,胞弟丧命刀下,亲族死难者三百余人,不知所踪者两千有余,麻衣世家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这笔血仇,你打算怎么偿还?!” “咚!” 岳满江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朝着陈天默磕了一个响头,然后便没有再直起身子,而是哽咽道:“我情愿以死赎罪!” “以死赎罪?你一个人的死,能消得了这份业债吗?!” “岳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还请贤侄饶了他们吧。” “无辜?哈!麻衣陈家死的那些人,谁不无辜?!又有谁饶过他们?!” 陈天默杀气腾腾,内心已经躁动至极,只是极力忍着才没有立刻朝岳满江的脑袋上拍下去! 他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还有话要问:“幕后元凶到底是谁?” 岳满江叹了口气:“不知道。” 陈天默一怔:“不知道?” 岳满江道:“他蒙着脸,我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他的声音,我也没有听过,但是他道行卓绝,只一招就制住了我……这十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查访他的消息,可是,他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有军阀背景,因为当夜围剿陈家村的,除了大量的江湖高手之外,还有军警的大队人马,甚至动用了枪炮!” 陈天默打了个寒噤,因为他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深夜,那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那烧红半边天际的大火,一个个接连倒下的亲人,浑身浴血的父母,哭喊的弟弟……这是他永远的噩梦,已折磨了他十五年! 他为什么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皆缘起于此。 收了收心,他又质问岳满江道:“我父亲对你那么好,甚至两家都结了亲,你为什么还要出卖我们?” 岳满江没有迟疑,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因为我怕死。” 陈天默愣住了:“就因为怕死?” 岳满江道:“对,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 “放屁!” 陈天默怒不可遏的指着岳武穆王的挂像,道:“岳满江,你有脸对着你祖宗说这话吗?!” 岳满江叹了口气:“没脸,所以我只求速死。” “你——” 陈天默已经没有耐心再说下去了,岳满江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 “那我就先杀了你,稍稍祭奠我陈家村的亡灵!” “不可!” 就在陈天默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声喊,屋门被撞得大开,海阔冲了进来,挡在了岳满江的前头,死死的瞪着陈天默:“你不能杀他!” 陈天默拂袖一挥,劲风过处,屋门“砰”的闭合。 他冲海阔冷笑道:“进来的好!你在外面已偷听很久,本来也活不成了!” 海阔道:“你可知道小老儿是谁?” 岳满江抬头喝道:“海阔你住口!” 海阔淡淡说道:“老爷,现在的我不是岳家管家,而是陈家族丁。” 陈天默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少主,我该叫你一声少主的。”海阔忽然间老泪纵横:“故族长麾下有黑、白、金、青、黄五卫,十五年前,小老儿便是黑衣卫下三十六族丁之一,原名陈海。” 陈天默惊得目瞪口呆。 这实在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海阔幽幽说道:“当年的事情,小老儿略知一二,因为那一夜,我恰好被老族长派遣到安州,给岳老爷子送信,密谋一件大事。也就是在那一夜,大对头先出现在岳家,出手制住了岳老爷子,威逼他说出陈家村的所有武备情报,岳老爷子宁死不肯屈服,大对头无奈,便抓住岳家七岁的小少爷进行威胁,岳老爷子仍然不说,小少爷竟被当场打死!那大对头又要对潇潇下毒手,是岳夫人顶受不住,才哭着说出了情报……陈家村覆灭之后,岳夫人愧疚难当,竟自杀谢罪!少主啊,在这件事情上,岳家没有对不起陈家。你如果杀了岳老爷子,才难以向老族长的在天之灵交待!” “嗡!!” 陈天默脑海里一声巨响,仿佛打了一记惊雷! 是这样吗? 竟然是这样?! 他呆呆的看向岳满江,岳满江虎目含泪,恸哭道:“贤侄,我无能啊!嗬嗬~~~” 这哭,是为了丧子而哭,是为了亡妻而哭,也是为了昔年的挚交好友而哭。 陈天默心乱如麻,痛如刀割,却强行按捺住情绪,睁开慧眼,去审视岳满江和海阔主仆。 慧眼相神,主仆二人的心神都已悲伤至极。 再启法眼,法眼相邪,去伪存真,主仆二人均无丝毫邪气,也无半点虚伪造作。 那这一切,就都是实情。 第三十八章 故人之子 陈天默伸手将岳满江搀了起来,扶上椅子,而后“噗通”一声,长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哎?!” 岳满江吃了一惊,慌得起身要把陈天默给拉起来,可是一扯之下,陈天默竟然纹丝不动,仍旧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wWW.xszWω㈧.йêt “岳伯伯,天默唐突无状,错怪您了。” “好孩子,不必如此。” 岳满江用力又搀他,却还是拉扯不动。 “咦?!” 岳满江心里诧异,倒是起了试探之意,把手托在陈天默腋下,暗暗提气,用了九成力道,奋力一抬——哎嘿?! 陈天默那双膝盖就像是焊在了地板上一样,毫无动静。 如此一来,岳满江不禁又惊又喜,思量道:“单论武力,在十五年前,我比陈玉煌不过是稍逊一筹,这十五年来勤修苦练,已经跟当年的陈玉煌不相上下,可是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勤修苦练的,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已远胜于我!纵使是陈玉煌在全盛之时,也达不到如此境界!” “海爷,对不住了。” 陈天默跪地不起,是为了向海阔再磕一个头。 因为在前门交手的时候,他让海阔跪在了地上。 “少主不可!” 海阔着急忙慌的下跪,想要还回来,却被陈天默伸手抬住双膝,轻轻一拖,哪里还能跪得下去? “好了好了,你跪我,我跪你,像什么样子?既然话已说开,误会消除,便不分彼此,也不用客气了。” 岳满江让陈天默和海阔都落了座,然后问道:“孩子,海阔对我说,你跟他交手的时候用的是岳家八翻手。你从哪里学来的?” 陈天默道:“昨夜我杀了一个人,名叫费七,自称是岳伯伯的弃徒,使的便是八翻手。我看过一遍,记了个大概,今天就在海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岳满江吃了一惊,道:“费七?你杀得好!这孽徒欺师灭祖不说,还流窜江湖作案,到处屠戮无辜,堪称是罪大恶极!我暗中派了不少门人寻访他的下落,却始终捕获不到。没想到,他居然还窝藏在省城。” 海阔感慨道:“这就是灯下黑啊。” 陈天默道:“他被万大鹏、万大虎兄弟藏了起来,替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我在古玩街开了家古董店,跟万氏兄弟结下了仇,万氏兄弟便派费七对付我,却被我所杀。所以他们求见岳伯伯,多半就是为了查明费七的死因,毕竟岳伯伯是械武一脉的绝顶高手,又曾是费七的师父,见识远超他们。” 岳满江道:“他们还不知道是你杀的费七?” 陈天默道:“能看破我身份的人,基本都死了,万氏兄弟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手段,只当我是一个外来的纨绔子弟,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哈哈哈~~~” 岳满江笑道:“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手段,只怕再也不敢与你为敌了!” 海阔欣慰的说道:“少主只跟费七交手过一次,便记住了八翻手的招数,而且招招后发先至,七八招便击败了我,真是难以想象!如果少主用的是家传绝学六相全功,只怕我扛不住三招啊。” 岳满江道:“虎父无犬子,少年英雄当如是也!” 陈天默道:“惭愧,天默遇事不明,今天险些铸成大错。” “但今天实在是这十五年来,我最高兴的一天!”岳满江拱手向天:“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有生之年,还能得见故人之子,我死也无憾!玉煌兄,你儿子比你更英雄,你可以瞑目了!” 陈天默见岳满江满眼含泪,顿觉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温热。 岳满江揉了揉眼,道:“孩子,今天我要大摆筵席,好好的庆祝庆祝!” “岳伯伯,多谢您的好意,但还是不要这样为好吧。” 陈天默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个大对头究竟是谁,我们还不清楚,那麻衣陈家最好还是继续寂灭为好,陈天默也还是继续默下去为好。” “你说得对,是我得意忘形了。” 岳满江叹了口气,道:“大对头一天不露出行迹,我们便一天不得安宁啊。” 陈天默道:“对,既然他隐匿在暗处,那我便也躲在暗处。” 岳满江紧紧的攥住了椅子把手,眼中爆发出堪比尖刀的锋利目光,恨声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天默,放宽心,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还有岳家!终有一天,你能报得了这血海深仇!” 陈天默重重的点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岳满江忽问道:“你方才说你开了间古董店,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陈天默道:“住在古董店后面的一座小院里。” 岳满江道:“古董生意有什么好做的?别开那店了,也别住什么小院了,你就搬来岳家住,然后跟潇潇择日完婚!” “啊?” 陈天默吃了一惊,愕然道:“完婚?” “你和潇潇可是定了娃娃亲的。”岳满江笑道:“今天,你也见到潇潇了,小丫头的模样戳个儿还过得去,配得上你。” 什么叫还过得去,岳潇潇那样貌要是过不去,那天底下就没有过得去的女人了。 陈天默却苦笑道:“岳伯伯,我想求您一件事,请您务必答应。” 岳满江道:“你说,别说是一件,一百件我也答应!” 陈天默道:“别对潇潇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我想退婚。” “好说,我答应——哎?!你说什么?退婚?!” “对,退婚。” 岳满江惊愕的看着陈天默,满脸不解的神色。 海阔也呆住了。 陈天默离座伏拜,道:“请岳伯伯答应。” “你——” 岳满江被挤兑的老脸涨红,渐渐变得有些愤怒了。 对寻常家庭来说,退婚这种事情都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岳氏这样的世家大族? 岳满江妻子自杀,儿子被害,兄弟不贤,侄子不孝,至亲之人就剩一个岳潇潇了,可以说,他对女儿的宠爱逾越自己的性命,绝不肯让女儿受到半点委屈,哪怕是故人之子陈天默也不行。 方才还顺眼至极的少年英雄,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已经变得有些可恶了。 “咔嚓!!” 一声响,那把明式太师椅的两侧把手全都被岳满江给捏碎了! 陈天默心头狂跳。 这岳满江,好暴躁的脾气! “为什么?!” 第三十九章 退婚风波 岳满江显然是生气到了极点,可声音却很低沉,但这样其实更可怕。 陈天默想要解释,可喉头发干,一时间竟没有说出话来。 岳满江追问道:“难道你已经结过婚了?” 陈天默连忙说道:“没有。” 岳满江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提高了音量:“那你是觉得潇潇配不上你?” “不,潇潇妹子好得很。” “你有别的相好?” “没有。” “你那方面不行了?” “当然不是!” 陈天默抬起了头,目光与岳满江对上,如实说道:“是我觉得指腹为婚这种事情,不该再存在了,就如紫禁城的那把龙椅一样,早该被时代所抛弃了。” “嗯?” 岳满江愕然,他方才替陈天默想了很多理由,譬如身体不适,譬如大业为重,譬如素未谋面并无情愫……却唯独没有想到,陈天默会说出这样的理由。 只听陈天默继续说道:“现如今已经是民国了,从上到下都在说民主,那婚姻大事,是不是也该民主?至少,要由男女双方决定,而不是由双方的父母一时兴起,便做主了事吧?” “胡闹!” 岳满江“哼”了一声,道:“再怎么改朝换代,我们也是礼仪之邦!看看我背后的楹联上写的是什么?忠孝节义贯古今!父母之命不可违,便是孝道之一!秦朝是这个规矩,汉朝也是这个规矩,没道理说民国来了,就不讲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陈天默道:“岳伯伯,难道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全都是好的吗?” 岳满江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陈天默反问道:“如果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全都是好的,那为什么我们打不过洋人?”小說中文網 “洋人,哼,洋人!” 岳满江恶狠狠的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洋鬼子!潇潇的爷爷就是在闹义和团的时候,被洋枪打死的!” 陈天默一愣,没想到岳家还经历了这种事情。 “这就是教训啊岳伯伯,如果械武一脉的兵器和武功能打得过洋人的洋枪洋炮,岳爷爷如何会殒命呢?” 岳满江一拍桌子:“如果我们的国人个个都有我这样的本事,什么狗屁东洋西洋南洋的鬼子,来多少就杀多少!” 陈天默道:“所以,是械武一脉的武功兵器好学,还是洋人的洋枪洋炮好学?人家几天的学习时间,便能抵得上咱们十年之功,这就是落后啊。” “你——” 岳满江无言以对,忽然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些道理吗?我要是不明白,也不会让潇潇去欧洲留学了。叫她去留学,就是为了西学东渐,改进我们械武一脉的武备,师夷长技以制夷!” “所以岳伯伯应该是开明的。” “我再开明,这跟婚你也不能退!” “可您刚才答应了。” “我答应了吗?什么时候?” “您说一百件事情都答应。”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海阔,我说过这话吗?” 海阔:“……” 陈天默:“……” 堂堂世家大族之主,还一大把年纪,居然耍赖! “你说过,我也听见了!” 精忠堂后堂忽然传出了一道清脆却冰冷的女子声音。 在陈天默、岳满江、海阔惊讶的目光中,岳潇潇从后堂走了出来。 岳满江愕然道:“潇潇,你什么时候来的?” 岳潇潇冷笑道:“我猜到你会带他来精忠堂,便绕道先行一步,躲在了后堂。你们三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半天,又你吹捧我,我奉承你,个个自诩高手,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若是敌人埋伏在此,你们还不得全灭?” 三个大男人闻言,都是老脸一红。 岳满江“咳咳”两声,解释道:“我们说的事情太大了,心情激荡,魂不守舍,做不到耳聪目明,难免会疏于防范……” 这话也正是陈天默的心声,可岳潇潇显然不认:“好了爹,不必强行找补。说正事吧,这个婚约必须退,但还轮不到他陈天默退,是我岳潇潇要退!他,配不上我!” 陈天默的目光有些呆滞。 这姑娘真美。 性情真飒。 说话真冲。 但突然有点喜欢了,怎么办? “呵~~” 一声冷笑,惊醒了呆看并胡思乱想的陈天默。 是岳潇潇在冷笑。 眼神还隐隐有些厌恶。 似乎是见惯了这些垂涎自己美色的男人,觉得陈天默也不外乎是个好色之徒。 陈天默自知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拱手道:“潇潇妹子好。” “我当然好,只是你不好。” 岳潇潇冷冷说道:“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要退婚,理由无他,只因你陈天默太差,配不上我。” 陈天默:“……” 他现在能体会到岳满江刚才的愤怒了。 自己虽然是首先提出退婚的那个人,可当身份逆转,成了被退婚的一方时,心里确实莫名的不大好受。 本少主哪里差了? 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岳满江在一旁说道:“潇潇,不可胡闹!这婚岂能是说退就退的?再说了,天默有什么不好的?他就是被所谓的民国新思潮毒害了脑子,管教几天就掰过来了。” 岳潇潇道:“爹,他搞不清楚仇人恩人,差点要了你的命,这是不智;堂堂麻衣世家传人,却去开古董店做生意,这是贪财;两次见我,都看得目不转睛,这是好色;我在后堂藏这么久,他却始终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这是无能。一个贪财好色之徒,不智无能之辈,难道还不差劲儿吗?” “你——” 陈天默被说的面红耳赤,却偏偏无法反驳。 每一条都没办法反驳。 只能暗自腹诽:“小丫头片子,嘴可真毒!比本少主还毒!” “陈天默,你服不服我说的话?你如果服了,那是自认配不上我,这婚要退;你如果不服,我就把你打到心服口服为止,然后这婚还是要退!” 岳潇潇是打算把侮辱进行到底了。 陈天默忍不住了:“打我?你真以为我刚才没发现你藏身在后堂是我无能吗?我——” “行了吧,一个大男人啰啰嗦嗦,磨磨唧唧,你到底敢不敢跟我比试?” “你——” 陈天默气的七窍生烟,怒问道:“你要比试什么?!” 岳潇潇傲然说道:“比别的是欺负你,但是方才听见你吹嘘自己很快,跟海爷打架,招招后发先至,厉害的不得了,那我就跟你比身法!” 陈天默心道:“我确实很快,但那也不是我吹嘘的,是海爷说的啊。” 岳潇潇揶揄道:“打小就听我爹说,你们麻衣陈家六相全功如何如何不得了,其中身相步法里有一样腾挪之术,叫什么纵扶摇,天下无双。呵~~巧了,我们岳家也有绝学,鸳鸯步连环拳也是天下无双!可天下能有几个无双呢?今天你我就比一比,如果你先碰到我身上的任何一部分,包括并不限衣角和头发,便算你赢;若是我先碰到你身上的任何一部分,就算我赢!敢不敢比?” 陈天默笑了,天下还能有比我更快的男人?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但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啊呸呸!这狗屁心理活动是怎么来的?恶心!呕! 第四十章 要命的女人 “你们这俩孩子啊,怎么就——” 岳满江想要说什么话,却被岳潇潇打断道:“爹,你不要吭声!” 岳满江嗫嚅着,还真就没有再吭声,似乎是畏惧自家的闺女,也可能是,宠溺到了极点。 陈天默问道:“咱们是在这堂中比试吗?” 岳潇潇道:“精忠堂里不能动手,那是对先祖的不敬,到前庭去。” 陈天默颔首道:“好!” 海阔连忙打开屋门,众人络绎而出。 精忠堂前庭院的开阔地有五六丈之大,东面立着一座假山,西面种着一丛竹园,环境清幽,安宁静谧,令人耳目一新。 岳潇潇道:“就以此庭为限,不能逃往别处。” 陈天默道:“可以。” 岳潇潇走到庭中,轻蔑的瞥了陈天默一眼,道:“陈师兄,请吧?” 陈天默也缓步上前,距离岳潇潇一丈开外站定:“岳师妹请。” 两人既然都要解除婚约,那便以江湖习惯相称了。 此时一阵风过,吹得竹子飒飒作响,也掠起了岳潇潇的发尾,一股幽香随风送到陈天默的鼻中,好闻极了。 他定定的望去,夕照的阳光尚好,洒落在岳潇潇挺拔的娇躯之上,把她那本就白皙至极的小脸映衬的越发好看,真真是粉雕玉琢一般! 娇俏的鹅蛋脸,如水的秋眸,微微撅起的红唇,这明艳无俦的模样,怎么能让人忍心对她动手? “陈天默,你看够了没有?还不动手?!” 声音虽冷,却宛如出谷黄鹂,又似摇曳的风铃,清脆悦耳,干脆利落。 岳潇潇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 陈天默微微一笑:“我在等岳师妹先动手呢。” “呵!”尛說Φ紋網 一声冷笑,岳潇潇“唰”的纵步上前,劈手就抓陈天默的肩头,出手迅如疾风! 陈天默大吃一惊,心道:“好快!”连忙沉肩坠肘,身子侧移,反手去叼岳潇潇的腕子。 与此同时,陈天默起脚猛扫,攻向岳潇潇的下盘! 在这攻守兼备之间,陈天默便已经化被动为主动,而且还抢占了先机,他正得意之际,岂料岳潇潇拔地而起,身子轻飘飘的如同一只小燕,翩然越过他的头顶,转落到他的背后,柔荑小手反撩,朝着他的耳朵扯去! 陈天默前招的力还没收回来,猛听见脑后风声劲急,唯恐躲闪不及,慌忙就地翻滚,逃出一丈多远,这才起身。 虽然最终是躲过去了,可也算得上是狼狈至极。 岳潇潇“咯咯”笑道:“滚的好!” 陈天默老脸一红,暗忖道:“大意了,没有闪。” 眼见岳潇潇又飞快的扑了上来,陈天默喝道:“岳师妹,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谁要你客气!” 岳潇潇轻喝一声,忽然一把扯掉英伦马甲,崩的纽扣满地跳落,亮出那件白的发光的西式立领衬衫,撸起袖子,露出一双洁白无瑕的水嫩胳膊,直看的陈天默心神激荡! 打热了这是? 就在他荡漾之际,岳潇潇左手拳,右手爪,三十二路八翻手疾风骤雨般攻至,又狠又毒又快! 陈天默一边躲避,一边暗自惊叹:“真是好厉害的妮子!我须得用出全力了,不然,还真要载到她的手里!” 岳满江在旁边看的是又惊又喜,低声问海阔道:“这丫头的修为是不是已经超越我了?” 海阔道:“老爷心里自然有数,又何必再问老仆呢?” 岳满江捋起胡须,“哈哈”大笑:“你说说,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怎么练出来的?说出去人家都不信。” “着!” 但听岳潇潇娇叱一声,左拳虚影晃动,朝陈天默鼻子打去,却早被陈天默躲过。 岳潇潇忽的转身便走,陈天默正要追赶,岳潇潇已飞起左脚,棕色的英格兰小皮鞋直戳陈天默胸口! 陈天默连忙闪避,岳潇潇一个旋身,又飞起右脚,鞋尖恶狠狠袭向陈天默的下颌! 旁观的岳满江和海阔都忍不住惊呼起来:“哎呀!” 原来,岳潇潇所使的正是八翻手的绝招,手上连环拳,脚下鸳鸯步,一虚一实,能看破手上虚招的人不多,能躲过脚下实招的人更是寥寥! 岳、海主仆二人都觉得陈天默要悲剧了。 可是陈天默居然一个断折腰,硬生生把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了下去,又接了个连环翻,躲开了! “好!” 岳满江和海阔齐声喝彩。 但是陈天默却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暗忖道:“差一点,下巴就保不住了,岳氏八翻手,名不虚传!” 岳潇潇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衣服都脱了,绝招也用了,却还是没能得手,心里也极其吃惊,又恨又不忿的思量道:“倒是小看他了。” 陈天默见她娇喘吁吁,知道她是累了,男女体力有别,此时已经凸显,再比下去,肯定是她输,但这妮子争强好胜,输了不定多伤心呢,就让一让她吧。 于是陈天默摆了摆手,说道:“岳师妹,别比了吧,你我平手。” 岳满江也连忙说道:“对对对,算是平手啦。” “少来和稀泥!” 岳潇潇哪里肯认?忽的伸手去解自己的皮带扣。 陈天默吃了一惊,道:“岳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打急眼了? 怎么脱完马甲还要脱裤子? “唰!” 岳潇潇已经抽出了皮带,绷直了,毒蛇吐信般朝陈天默当胸刺去! 裤子当然是没掉。 腰细胯大屁股翘,就是有这般好处。 陈天默却大出意料之外,惶遽中狼狈闪避,差点被击中! 岳潇潇一招抢先,后招便跟着上来了,那皮带扣似乎是镀了银,明光闪闪,耍起来,风声呼啸,竟有锋芒爆射! 陈天默大惊,这死妮子居然气贯一线,把皮带绷直了当长枪使?! 一门双绝,八翻手和岳家枪,八翻手是拳中之王,岳家枪便是枪中之神! 想那史料中记载,少年岳飞便被冠为“一县无敌”!从军后,更是“单骑持丈八铁枪,刺杀虏帅于万军之中,走其众三万”!凭的就是岳家枪法! 岳家枪跟八翻手一样,是战场杀敌所用,讲究稳准狠快,务求一击必杀!又因为是冲阵所用,所以也讲究攻防一体,攻既是防,防也是攻! 岳潇潇持定皮带,虽不如真枪那样用着顺手,但是刺、戳、点、扫、挑也都做到了极致! 斗到狠处,一招“长河落日”,皮带扣上下银光闪闪,寒气森森,如飘雪花!陈天默被逼得手忙脚乱,忍不住大声喝道:“岳师妹,你怎么还能用兵器?!” “械武械武,不会用兵械,怎么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械武传人呢?” 岳潇潇攻势不停,嘴上也不住的讥讽:“陈师兄,你也可以用兵器,难道你没有皮带吗?你也可以抽出来用啊。” 陈天默心道:“我那是裤腰带!抽出来,裤子就掉了!” 到了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东西方的武器差距确实是有点大啊,国人吃饭用筷子,洋人用刀叉,国人系裤子用布条绳带,洋人用皮革金属,一旦打起架来,也太吃亏了! 胡思乱想中,陈天默忽觉一股凌厉之气直逼裆部,急看时,但见岳潇潇手中的皮带正以断子绝孙之势朝自己下半身杀来! 大漠孤烟! 岳家枪绝招中的绝招! 死妮子好毒! 陈天默奋力一跃,兔起鹘落,就地一个翻滚,勉强躲开。 顺手摸摸裆下,还好,自己那杆枪还在。 “岳潇潇!” 陈天默起身怒喝道:“你是比武,还是杀人?!” 岳满江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咳咳”了两声,责道:“潇潇,过了啊,过了!怎么能对你未婚夫下此绝户手呢?” 第四十一章 愿赌服输 岳潇潇却不以为意,把持着皮带,拨弄着银扣,冷冷说道:“械武一脉修炼的就是杀人技,当然要无所不用其极!” 话音落时,岳潇潇忽然振臂疾挥,手中一道银光迸射,倏的便冲陈天默面门而去! 原来,刚才看似无意的拨弄中,岳潇潇居然把皮带上的银扣给拆了下来,当做暗器,去打陈天默。 这一次袭击,仍旧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亏得陈天默已开夜眼,仗着明察秋毫之能,总算是勉强避开,但他也被彻底激怒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喝声中,陈天默扬手一挥,也有东西激射而出,发出一道尖利无比的破空之音! 是纽扣! 岳潇潇扯掉英伦马甲,脱落在地上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陈天默捡在了手里。 “一线穿!” 海阔忍不住叫出了声。 那是六相全功身相手法里的暗器之术! 刹那间,海阔仿佛看见了已故族长陈玉煌的身影,不由得老泪纵横。 但岳潇潇娇躯轻晃,仗着鸳鸯步躲了开来。 “嗖嗖!!” 陈天默继续挥洒,这次是两枚纽扣一并射出,一左一右,封住了岳潇潇的左闪右避之路。 岳潇潇只得拔地而起,高高跃在空中躲闪。 “嗖嗖嗖!!!” 陈天默手里的纽扣还没用完,这次是三枚,分击岳潇潇的上中下三路! 岳满江急叫道:“天默,手下留情!” 可惜已经晚了。 岳潇潇人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看情形,似乎很难躲得开。 “哎哟!” 但听岳潇潇一声娇呼,人重重摔了下来,伏地不动,荡起一阵烟尘。 “不好!” 陈天默大为吃惊,连忙纵身上前探看。 “潇潇!” 岳满江和海阔也都慌忙冲了过去。 陈天默人先到,刚俯下身子喊了声:“岳师妹?”便觉手腕骤然一紧,慌忙低头看时,但见岳潇潇那纤纤玉指正扣着自己的关脉呢。 岳潇潇缓缓起身,说道:“爹,我没事。” 岳满江和海阔这才都松了口气。 陈天默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岳潇潇,你抽皮带我忍了,发暗器我也忍了,现在居然又使诈?” 岳潇潇冷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也包括使诈!你打出来的纽扣根本就没有击中我,但我料定,你接下来会打出四个,那我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所以索性假装受伤倒地,诱你近前,然后趁你不备出手制住你!你自己笨,上了我的当,可怪不了旁人。你输了!” 陈天默苦笑道:“好好好,好男不与女斗,你先抓住我,确实是算我输了。” 岳潇潇手上使劲,用力一捏,喝道:“什么好男不与女斗,你难道不服?!” 陈天默连声说道:“服了服了,别捏了。” 岳潇潇得意道:“你是不是比我差劲儿?” “是是是。” “是不是配不上我?” “是是是。” “我要退婚,你认不认?” “认认认。” 陈天默也是无语,见过争强好胜的,没见过这么争强好胜的。 “好了吧岳师妹,可以松开你的手了吧?” “哼,无能!” 岳潇潇这才把手松开,转身骄傲的说道:“爹,我赢了,这婚约不作数了。” “孩子话!” 岳满江板着脸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刚才的比试,就是你们俩小孩过家家,什么也代表不了!天默就是我的女婿,你就是他的未婚妻,谁也改变不了!” 陈天默连忙说道:“岳伯伯,愿赌服输,小侄都认了,您也不要再强求了。时候已经不早,小侄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岳伯伯以后若是有事吩咐,就派人去古玩街天心阁找我。海爷,回见!岳师妹,再会!” 说完,陈天默也不等岳满江等人有什么回应,便一溜烟跑了。 “哎哎!” 岳满江追都追不上。 “这孩子啊!” 岳满江锤手说道:“哪哪儿都好,就是不听话!” 岳潇潇撇嘴道:“他是输了比试,感觉没脸再待在这里了。小气!” 海阔忽然微微一笑,道:“大小姐,你的发夹哪里去了?” “发夹?” 岳潇潇愣了一下,然后便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一抓之下,竟发现自己那枚珍珠蝴蝶结刘海抓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她慌忙往地上寻觅,却只看见了散落的纽扣,哪里找得着发夹?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抬头问道:“海爷,你瞧见了吗?” 海阔似笑非笑道:“如果小老儿所料不差,你的发夹应该在少主手里。” “陈天默?!” 岳潇潇的脸色开始变了。 海阔问道:“大小姐知道夜眼目法吗?” 岳潇潇闷声说道:“知道,我爹说过,六相全功五大目法,其中夜眼相暗,可视黑夜如同白昼,能明察秋毫之末,能望远,能视微,水下可开目,风烟不能迷。” 海阔颔首道:“不错,少主大概早已开了此目,所以打出的纽扣究竟有没有击中大小姐,他是能看出来的。换言之,大小姐假装受伤,少主理应知道,大小姐引他近身,他便将计就计,在俯下身子的那一瞬间,他已取走了大小姐的发夹。” 岳潇潇面色惨白道:“你都看见了?” 海阔摇头道:“整个过程都是小老儿猜测出来的,因为连我也没有看清楚少主的动作。” 岳潇潇紧咬嘴唇追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猜?” “因为少主在靠近大小姐之前,发夹还在头上,可是当大小姐起身之后,发夹便无影无踪了。” 海阔突然挺了挺胸膛,傲然说道:“试问天下间,除了六相全功身相手法里的‘行云拂’,还能有什么本事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失主的眼皮子底下瞬时取物?” “没有,只能是行云拂!”岳满江感慨道:“丫头啊,到底还是你输了!” 岳潇潇愣了半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她忽的说道:“陈天默拿走的是发夹,我却抓住了他的手,当然算我赢!” 这话一说出口,岳满江和海阔都笑了起来。 连岳潇潇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因为输赢的规则全是她定下来的,其中明确提及“先碰到对方身体的任何部分就算赢,包括并不限衣角和头发”,能拿到发夹,自然也碰到了头发,甚至,给自己一拳一脚都轻而易举。 她嘟囔道:“既然是他赢了,为什么还要认输呢?” 岳满江乐了:“傻姑娘,他是在让着你啊。” 岳潇潇道:“我稀罕他让吗?!” 岳满江笑的更欢了:“他稀罕啊。” 岳潇潇的脸腾一下红了。 岳满江还对海阔卖乖:“瞧瞧,这还没过门,不,是还没娶回家呢,就知道疼媳妇儿了。” 海阔道:“那是,老陈家一脉相承的传统,没几个不怕,不,是没几个不疼媳妇的。” “当爹的不正经,当管家的也不正经,真是服了你们!”岳潇潇忿忿的一跺脚,满面羞恼的跑了。 第四十二章 新式械武 岳潇潇都气跑了,岳满江还在笑:“哈哈哈~~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害羞了。” 海阔道:“所以老爷,强扭的瓜不甜,你压根不用逼迫他们两个成婚,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他们自己打着闹着就成欢喜冤家了,到时候你想拆开他们都拆不开。” “嗯嗯~~” 岳满江毕竟是过来人,闻言很是赞同,甚至还想起了自己年少时与妻子的甜蜜过往,不由得黯然神伤。 转瞬之间,他又严肃了起来:“海阔,你现在已经知道你家少主还在人世,而且修炼出了一身登峰造极的本事,甚至胜过了昔年的陈盟主!你有什么打算吗?” 海阔沉吟道:“协助少主人报了那血海深仇,光复麻衣陈家曾经的荣光,便是小老儿余生之愿望!” 岳满江颔首道:“报仇不但是陈家的事,也是我岳家的事,毕竟,我妻儿的死,也要那仇人血债血偿!你得空去一趟天心阁吧,告诉天默,绝不可以沉迷于商人身份,在生意中迷失自我!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麻衣陈家的男人,必须要肩负万斤重担!打今往后,不管他需要什么帮助,我岳满江都会全力以赴!岳家的人、钱以及关系,他都可以随用随取!” 海阔感动的纳首便拜:“多谢老爷!” 岳满江扶起了他:“你我名为主仆,其实是生死兄弟,所以不用这么见外。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暗中打探陈家族人的下落,而且已经找到了不少,这些人你也要笼络得紧一些,关键时候,会是天默的强大助力啊。” 海阔道:“放心吧老爷,陈家的族人,哪怕在亡命江湖,哪怕是寄人篱下,哪怕已改名换姓,骨子里依旧是陈家人!有朝一日,但凡少主振臂一呼,必定还是应者云集!我只盼者,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啊。” 岳满江正要搭话,忽然耳朵轻动,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以后在家里不要再提‘少主’这个称谓。” 海阔“嗯”了一声,便即默然。 脚步声自竹园小径中传来,一个微胖的男人拄着一根拐杖,缓步走进了庭院里,却是岳满江的胞弟,二房头的房主岳满河。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让兄弟找了半天。”岳满河笑嘻嘻说道。 海阔行礼道:“见过二老爷。” 岳满河挥了挥手:“海阔,你退下吧,我有事找大哥商量。” “是。” 海阔躬身告辞。 岳满江似乎不大待见自己这个二弟,皱着眉问道:“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呃~~”岳满河吞吞吐吐,左顾右盼道:“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岳满江不耐烦道:“不当说就不要说了!” 岳满河嘟囔道:“那我还是说吧。” 岳满江瞪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岳满河又迟疑了片刻,才干笑着说道:“大哥,打从去年开始,大伙的月例钱就逐月消减,是越来越少了。你对我们解释说,是因为咱们老家安州的地租、房租、店租收取的有些困难,又说什么咱们岳记名下的几十家五金商号都经营的不如往常,所以进项少了,这才给各房消减了月例钱。对吧?” 岳满江眯起了眼睛:“是啊,怎么了?” 岳满河抓耳挠腮,又沉默了起来,就在岳满江上火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其实这几天我回了趟老家,并且亲自打探了一番,安州的情形,并不像大哥说的那样啊。地租、房租、店租一切如常收取,几十家五金商号都生意兴隆,而且因为新上任的交通总长要修缮铁路,其中就有安州段的,正好用到咱们的东西,岳记的产业做得反而比以前更大了……” 岳满江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岳满河尴尬的一笑,道:“起先,我心里怀疑,是不是岳记的总账先生贪了咱家的钱,蒙骗大哥,于是便去查了查账,结果发现,总账先生没贪,大宗大宗的钱居然都是被大哥支取走的。嘿嘿~~大哥,你支取那么多钱干什么了啊?” 岳满江一声厉喝:“私查公账,谁给你的权力?!” 岳满河被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煞白,但很快就又缓了回来,他反唇相讥道:“大哥中饱私囊,又是谁给的权力?” 岳满江道:“我是岳家家主,家中所有产业的进项都由我分配,谈何中饱私囊?!” 岳满河道:“一成归公中,剩余九成由三房均分,这是咱家的规矩!” 岳满江冷笑道:“那也是我定的规矩!现在这规矩改了,九成归我,一成归你和满川均分。怎么,你有意见吗?” 岳满河道:“我有——” “有意见保留!” 岳满江粗暴的打断了兄弟的话,用满是嫌弃的语气说道:“有查账的功夫,不如好好管教管教你那宝贝儿子!祖传的本事没有学到几样,假洋鬼子那派头倒是学了个十足!当然,根儿上还是你有问题!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好端端的却天天拄着个拐杖,装什么太平绅士?你是瘸了还是瘫了?!” 说自己能忍,说儿子那是坚决忍不了,岳满河亢声说道:“你女儿还不是个假洋婆子么?” 岳满江大怒:“你放狗屁!我女儿在欧洲留过学,那样打扮是入乡随俗,你儿子连省都没有出过,那样打扮是出洋相!” “我要是能拿家里的九成进项,我儿子也能去欧洲留学!” “滚!” “滚就滚!” 岳满河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叫嚣道:“你不讲理,我去找三弟说,岳家不能让你这个封建大家长一手遮天了!我们要民,民主,对,要民主选举!选你下野!” “民你奶奶个腿,我弄死你!”岳满江作势要追上去打,岳满河慌忙丢掉拐杖,一溜烟跑了。 海阔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忧心忡忡道:“老爷,没事吧?” 原来,他并未走远。 当然,这也是他和岳满江的默契。 “没事!” 岳满江不屑的说道:“老二家是蔫不出出的坏,老三家全是窝囊废,他们凑到一起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要不然,我岂能打定主意让潇潇一个女孩子继承岳家的基业?” 海阔叹息道:“他们也真是不叫老爷省心啊。” 岳满江道:“料理他们简单,唯有一条,潇潇做的事情千万不能叫他们知道,这帮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成事不足,败事还是有余的!” 海阔道:“明白。” 岳满江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海阔道:“潇潇弄的那什么新械武实验室,花钱如流水一般,也不知道究竟能捣鼓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来。” —— 岳家九门四院,占据了几乎整个东郊民巷,巷子最靠里的院落,独属于岳潇潇。 这个院子,闲人一概免进。 哪怕是岳满江来,也得先由门子报于岳潇潇知道,在岳潇潇允许之后,才能入内。 就在岳氏兄弟吵架的时候,岳潇潇也回到了这个院子。 刚进中庭,她便看见自己的丫鬟兼助手陆小云在过道里急匆匆奔走,险些撞进她怀里。 “干什么呢小云,这么着急忙慌的?” “大小姐!” 陆小云满脸兴奋的说道:“我就是去找你呢!辜教授说陨金已经成功提炼出来了!” “真的?!” 岳潇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时就激动的蹦了起来!至于被陈天默击败所带来的沮丧和羞愤之情,瞬间便一扫而光。 “太好了!等我用陨金打造一样新式兵器,非把他的爪子给剁了不可!” “啊?小姐你说什么?” “没事,我在诅咒一个可恶的小偷呢,快走快走!” 第四十三章 陨金 原来,这个院子便是岳潇潇留学回国之后,倾尽人力物力所打造的新械武实验室。 她说服岳满江,从德国购置回来大量的机器设备,并请来了英国皇家研究院终身教授迈克尔-法拉第的得意门生辜思永,做为该实验室的总负责人。 辜思永在物理、化学方面的造诣极高,很早就被恩师推荐给了英国皇家研究院做教授,按理说,这样的大才,就凭岳潇潇是请不回来的,但世事总是难料。 辜思永是中英混血,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国人,为这血统问题,他一直不受研究院的重视,还饱受同事的排挤和学生的轻视。 甚至,有人公然辱骂他为“杂交品种”。 可即便如此,当岳潇潇来请他回国的时候,他仍旧没有答应。 在辜思永看来,国内太落后了,不可能给他提供像样的科研条件,也做不出什么重大的科学成果。 但是,一桩意外发生了。 有天夜里,几个蒙面的年轻人在伦敦街头堵住了辜思永,并大打出手!亏得岳潇潇为说服他回国而一直跟着他,这才救了他的命。等揭开打手的蒙面之后一看,存心打死他的人竟然都是他在研究院的学生! 至此,辜思永彻底心灰意冷,决定随同岳潇潇一并回国。 随同他们一起回国的,还有一块陨石。 那陨石是辜思永在伦敦郊外发现的,独特的光泽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感觉陨石里应该会含有某种地球上所没有的金属元素,或许能引起一场材料革命!他原本打算在研究出成果之后,把它献给研究院的,结果也不必了,还是献给有救命之恩的岳潇潇吧。 也正是为了研究这块陨石,岳潇潇几乎掏空了岳家的家底。 如果再不出成果,岳潇潇还真没法跟亲爹交待。小說中文網 她和陆小云跑进实验室的时候,辜思永正坐在椅子上喝咖啡,模样既疲惫又兴奋。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相兼具中外特征,脸白、眼深、毛多、身上的体味浓郁,也有科学家的通病,执拗、疯狂、孤僻,花钱还大手大脚。 “辜教授,陨金真的提炼出来了?” “嗯,虽然只有一小块,但足以证明我的方法是对的,全部提炼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那,那这种金属的特质怎么样?” “我只能说,它是无与伦比的天物!不愧是宇宙给予我们的馈赠!它的分子结构非常独特,比地球上所能找到的任何金属都要坚硬!而且它的分子之间几乎相对静止,为此,它可以吸收任何的热源和力源!” 岳潇潇惊喜交加,道:“也就是说,用陨金打造兵器的话,会坚不可摧?” 辜思永满脸炙热的神采:“不但坚不可摧,而且还无坚不摧!只可惜,这都是理论上的,实际上,我们并不具备把它打造成器械的能力。” 岳潇潇愕然道:“为什么?” 辜思永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单纯用陨金打造器械的难度太高,必须要找到另外一种独特的金属,跟它一起炼成合金!可惜,地球上应该没有能够与它相媲美的金属了;第二,即便是找到了能和它配对的金属,你这里的设备也不足以打造合金,至少,你要从欧洲引进一座配有蓄热室的高温火焰炉,最好是德国造。” “高温火焰炉不是问题,找我爹要钱就行了。不过,想要找到另外一种独特的金属,就有些难了。” 岳潇潇陷入了沉思。 忽然间,她心中一动,连忙说道:“辜教授,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辜思永追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岳潇潇没有回答,而是飞快的跑了出去,再次赶往精忠堂。 精忠堂的门已经关了,庭院里一片静寂,岳潇潇推门入内,瞥了一眼供案,然后冲着岳武穆王的挂像便跪,连磕了几个头之后,她便火速起身,一把抓走供案上摆放的那杆枪头…… 当她把这杆枪交给辜思永以后,辜思永一阵愕然:“这是什么?” “我们岳家祖传的兵器,名叫沥泉神枪。” 岳潇潇介绍道:“家族里长久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我家先祖岳飞在武艺大成的时候,缺少一样趁手的兵器,他到处寻访,结果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了一条巨蟒!巨蟒要吃掉他,却被他给杀死了,而蟒的尸体化成了一杆枪,就是沥泉神枪。” 辜思永笑道:“这是迷信。” 岳潇潇摩挲着那枪:“当然,我也不大相信这种说法,但传说往往是为了解释不同寻常的人和物,这杆枪也确实非常独特!从两宋传承到现在,至少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可是它从来没有生过锈,始终锃光瓦亮!而且它可是上阵杀敌的兵器,不知道在战场上冲锋过多少次,可枪体上却没有半点印痕!我曾经淘气,试着用刀砍它,用剑劈它,用斧头剁它,也都不能伤它分毫!” 辜思永的眼睛亮了起来:“给我,我来研究研究!” —— 陈天默离开岳府之后,已是傍晚,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就近去了东郊马市,买了一匹好马,骑着回去。 路上,他还忍不住的想,岳潇潇这妮子无论是行事的果断,还是下手的狠辣,以及言辞的锐利,都很合自己的胃口。 自己不也正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真和她成婚,夫妻两个相得益彰,未必不是佳偶良配。 只可惜,大仇未报,前路渺渺,自己的生死都不可捉摸,还是不要祸及人家了,毕竟,她的母亲和哥哥都是受麻衣陈家连累而死的。 胡思乱想着,已到了家。 心月正在院子里晾晒衣物,看见陈天默牵着马推门而入,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便松了口气。 虽然在她心中,陈天默是本领通天又聪明绝顶的人,谁也打不过他,谁也伤不了他,但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些担心。 她连忙把衣服搭好,迎了上去:“我正在想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就听见门响了。岳家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陈天默摇了摇头:“今天险些误杀好人!” “啊?怎么说?” 陈天默一边拴马,一边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最后感慨道:“岳伯伯宁死不肯出卖陈家,连累妻儿惨死,还收留陈家的族人,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心月沉默了片刻,忽而问道:“所以,大哥和岳潇潇的婚约就不用退了是吗?” “退了。”陈天默苦笑道:“人家是留学欧洲回来的,看不上我。” “留学欧洲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看不上大哥?”心月又是高兴,又是忿忿不平,让陈天默把长衫脱掉,好顺手洗洗。 “咦?” 脱下了陈天默的长衫之后,心月便下意识的去掏东西,结果摸出了一个发夹。 珍珠蝴蝶结刘海抓夹。 珍珠又圆又润,颗颗饱满,蝴蝶结是镀金的,灿灿发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心月看向陈天默:“大哥,这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财主和财主婆 “那是发夹啊。” 陈天默并没有太在意,随口就回答了。 不料心月又惊又喜:“大哥是特意买给我的吗?” “啊?这个——” 陈天默挠了挠头,干笑道:“是大哥的战利品,你如果想要的话,就送给你。” 心月笑的梨涡荡漾,像是开花了一样,把那发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真好看!很贵的吧?” “不贵。” 顺来的东西,一分钱没花。 “没有盒子吗?” “盒子?” 陈天默快绷不住了:“哎呀好妹子,你直接戴上就行,要什么盒子呢?大哥的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好不好?” “好,我把衣服先泡起来,就去做饭,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面也发好了,很快的。” 眼看心月要把发夹收起来,陈天默赶紧往屋里溜,不料心月忽然反应了过来:“战利品?大哥,这是从谁手里赢来的?” 陈天默讪笑道:“岳潇潇。” 心月的笑容登时消失了,嘴噘的能栓头驴,把发夹往地上一丢:“不要了!谁稀罕?” 陈天默连忙过去捡起来:“这败家妹子,拿去典当行也能换不少钱呢。” 心月不悦道:“你跟岳潇潇比什么,赢了这个?” 陈天默便把自己跟岳潇潇较技的情形又说了一遍,心月冷笑道:“那你明明当场就赢了,为什么还要认输?既然认输了,为什么还要拿走她的发夹?” “岳潇潇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我如果当场亮出发夹,说她输了,她面子上过不去,带走发夹,是让她事后知道真正赢的人是我,而且还给她留了台阶,至少落个人情。好妹子,世道艰难,你我单打独斗会寸步难行,能结下人情便能多条后路啊。” “知道了,我去做饭。” 心月还是好哄,晚饭做好之后,她的心情早已经恢复如常了。 吃饭的时候,她还不停的给陈天默夹菜,陈天默只顾闷头干饭,干到八分饱才想起来还差个人,便说道:“妹子,咱们是不是忘了叫吴掌柜过来一起吃?” 心月笑道:“他傍晚时候就来说过了,要出去下馆子,宴请咱们后墙邻居。大哥不是打算买下人家的宅子吗?” “对,我倒是忘了,吴掌柜还真是个得力的人啊。”陈天默把碗筷放下,说道:“我吃好了,去店里看看吴掌柜回来了没有。” “嗯!” 或许是地面邪性,陈天默刚进天心阁,吴朝阳就也到了。 “老板回来了啊,吃了吗?” “吃过了。” “哦!” 吴朝阳吃的满面红光,还略有些醉意,笑呵呵的说道:“都谈妥啦!房东愿意卖,他那宅子大,比您现在住的小院阔四倍还富裕,共计二十二间房!他要一千块大洋,被我杀到了八百!老板,八百买下来那宅子可是不亏!算上要交的契税、印花税,最多也不超过八百五十块!如果老板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公道,就约个时间,让他带着房契和约书过来?” 陈天默想了想,这价格确实不亏,便点头道:“可以,暂且约到后天上午吧,让他来天心阁。” 吴朝阳欣喜道:“中!” 陈天默又问道:“吴掌柜请人下馆子花了不少钱吧?” 吴朝阳拍了拍肚皮:“没有花多少,一块大洋就解决了,毕竟也是前后墙的邻居,不会把我当冤大头吃的。” 陈天默道:“都从公账上出。” 吴朝阳一愣,随即连连摇头:“这点儿小钱值什么?要是还从账上出,我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陈天默道:“一码归一码,理应如此。另外,你谈成了这笔买卖,我得给你中间人的佣金,就按照牙行的规矩,二十抽一,算你四十块大洋。如何?” 吴朝阳又惊又喜:“这,这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陈天默一锤定音:“就这样吧。” “哎呀,多谢老板!” 吴朝阳感动的酒都快醒了。 陈天默嘴上虽然如此大方,可心里却是一阵的肉疼:“算下来,要花将近九百块大洋啊!怎么不多来几个费七让我杀杀?!” 但是他也深知,想要马儿跑,就得喂饱草,肉疼归肉疼,该给的一定要给。 “对了老板,咱们今天的进项是六百五十五块大洋。账目在这里,您上眼。” 吴朝阳拿出来账本,让陈天默过目。 陈天默心里猛地一阵惊喜,脸上却波澜不惊,淡淡说道:“开张第一天,能进这个数,也算是可以了。” 吴朝阳笑道:“几乎是净赚啊!古董行会那帮家伙拿来的东西,除了《空山归隐图》之外,都卖出去了,而且卖的价格还不低!这全都得归功于老板您在大伙面前展现出来的鉴宝神技啊!此外,店里原有的玩意儿也卖了几十样,都是手串、核桃、葫芦、印章、茶宠之类的小东西,本小利大……” “吴掌柜辛苦了。” 陈天默的心情十分美丽,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吴朝阳见他这么沉得住气,倒显得自己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连忙也收敛了许多,把钱袋子从柜里提留出来,放在台上:“老板,钱都在这里了,您点点。” “不用,我信得过你。” 陈天默看也没看,而是肃容说道:“吴掌柜,切记我对你说过的规矩,但凡是文物,国宝,进来天心阁,就不要让它再流失出去。你只管谈价,谈好了,就去找心月拿钱,不拘多少,我们都舍得。” 吴朝阳连连点头:“是,我记住了!” 陈天默这才提起了钱袋子,沉甸甸的,使得他心里很是充实:“吴掌柜早点歇息吧,我回去了。” 吴朝阳躬身相送:“老板慢走!” “嗯~~” 陈天默一路沉稳,回到小院之后便欢脱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进屋,把钱交给心月,然后房门一关,看妹子在灯下数钱。 常言道,灯下看金银——啊呸,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陈天默听着银元哗啦啦作响,精神是越发抖擞,忍不住问道:“妹子,咱们现在一共有多少钱?” 心月道:“算上你刚带回来的这些,共计是金条一百根,大洋一千三百五十五块,外加一张一百块大洋的庄票。” 陈天默两眼放光道:“妹子,你我也称得上是财主了吧。” 心月忍俊不禁道:“是,你是财主,我是财主婆。” 说完这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心月红着脸偷眼打量陈天默,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心,问道:“大哥,要不要把这些金银都放去钱庄里存起来呢?” 陈天默摇头道:“暂且不用,我看已经有银行陆续进驻到省城了,银行是外国的钱庄,常言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银行似乎比钱庄讲究些,规矩些,也安全些,利息也不低,我想再观望观望。” 心月也不懂,只是听话:“嗯嗯,那我把钱收起来。” 看着心月起身忙活藏钱,陈天默说道:“对了妹子,明早我要出趟远门,得尽快请蒋波凌出山了。下午在东郊买马的时候,我特意向那马坊主打听了,他们正是蒋记的产业,说蒋家现在定居在管城。管城距离咱们这里有一百多里,此行如果顺利的话,我和蒋波凌当天便回;如果有所耽搁,大约就是后天了。你照顾好自己。” “好。” 她终于知道陈天默为什么买马了。 陈天默看了看窗外,夜色已深,他起身说道:“还有三百八十块大洋等着进账,妹子你先睡吧,哥哥要出去收钱了。” 第四十五章 守株待兔 深夜时分,万家灯火寂灭,却依旧有热闹的地方,怀记西菜社便是这样的地方。 一间包房里,金小嘉和万氏兄弟正推杯换盏,陪同他们一起谈笑风生的还有岳寒蛩。 “说实话,我就喜欢喝红酒,一个字,雅!两个字,上流!” 岳寒蛩举起高脚杯,“咕咚”一声,吞了个干净。 金小嘉看着他满脸油光,十分反胃,心里暗暗骂道:“上流?你下流吧!红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灌牲口的,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土老帽!”脸上却依旧笑嘻嘻,问道:“岳少爷,那个陈天默,你真的不认识?” “真不认识。” “他跟你堂妹也没什么关系?” “有个屁关系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 “他不会也是留学欧美的人,跟潇潇在国外就认识吧?” “不可能,留学回来的人会穿长衫?再说了,他去家里要见的也是我大伯,没说要找潇潇啊。” “那岳老爷子为什么对他那么看重?” “可能是生意上的伙伴?最近家里穷啊,岳记名下的产业好像做的不行,大伯也着急上火啊,这要是遇到大主顾了,肯定很看重。” “是这样吗?” 金小嘉若有所思,将信将疑。 他对岳潇潇一见钟情,所以在岳家发生冲突的时候,才没有继续为难岳满江。 但是同时,金小嘉对陈天默也格外厌烦,因为那个小白脸长得实在是太英俊了,岳满江又对他太好了,不由得不让金小嘉怀疑他跟岳家的关系。 岳寒蛩擦了擦嘴,拍着胸脯说道:“金公子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只要您这边离了婚,我就有把握!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管保说服我大伯,让他乖乖把岳潇潇嫁给你!厅长家的儿媳妇,局长家的夫人,他还能不情愿?” 金小嘉大喜道:“那我就提前叫你一声堂姐夫了?” 岳寒蛩眉开眼笑道:“嘿嘿~~~好兄弟!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来,干杯!” 万大鹏也趁机凑趣道:“看来马上就能喝到金公子的喜酒啦。” 万大虎手里盘着核桃,怎么盘怎么不对味,恨恨说道:“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没办成事,还挨了一顿打,连家伙都落人家手里了,真他奶奶的窝囊!金公子,你得让你老丈人把我的铁胆抠出来还给我!” 万大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金小嘉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庄票,拍在了桌子上:“我这位准岳父可是霸道的很啊,不好相处。万老板,你托我办的事情没有办成,这票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金公子这是哪里话?” 万大鹏知道金小嘉是误会了,连忙把庄票又推到金小嘉面前,正容说道:“您每天日理万机,公务那么繁忙,还陪着我们兄弟跑了一趟,得耽误多少时间啊,少处理多少大事啊!这票就是鄙人的一点心意,权作补偿。金公子要是不收,鄙人以后还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呐?” 金小嘉故作迟疑道:“那我收下?” 万大鹏恳切的说道:“您得赏我个脸啊。” 金小嘉瞥了一眼岳寒蛩,见他直勾勾的盯着那张庄票,眼里都快冒火了,便拿起庄票放在了他的面前,说道:“那我借花献个佛,这票,就给我未来的堂姐夫了,算是说媒拉纤的辛苦费。” “哎呀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岳寒蛩一把抓起票子,紧紧攥在手里,故作为难道:“都是一家人了,兄弟你还这样,也太客气了!” 这不要脸的举动,把万大鹏都快看吐了。 金小嘉心里暗自冷笑:“拿了本公子的钱,到时候办不成事,有你好受!” 岳寒蛩的贪心满足了,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兄弟,你们今天去家里找我大伯,说有什么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是什么案子啊?” 金小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识费七吗?” 岳寒蛩道:“当然认识啊,他原来是我大伯的得意弟子,后来欺师灭祖,反出门去了,听说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还闯出了个‘双枪大盗’的名号,嚣张着呢。” 金小嘉冷笑道:“他嚣张到头了,被人拍碎了脑瓜子,死了个通透。” 岳寒蛩大吃一惊:“啊?谁干的?” 金小嘉道:“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才想请我那位准岳父去验看尸体,毕竟他是行家,应该能看出门道。可惜啊,他不卖我这未来女婿的面子。” 万大鹏补充道:“还有大虎手下的几个兄弟,也莫名其妙被人打死了,死状特别惨,也搞不清楚是谁下的毒手,想请岳老爷子一并验看。” 岳寒蛩愣了片刻,逞能道:“他不去,我去!不就是验伤吗?我也是械武一脉的高手,行家!” 万大虎忍不住说道:“哎,寒虫——” “我叫寒蛩!” “喊穷,你觉得咱俩谁厉害?” 岳寒蛩想了想,然后认真回答道:“你挨了我大伯一巴掌,居然没晕过去,脸皮肯定是比我厚,算你厉害。” 万大虎:“……” 日尼玛的,这说的是人话?! 他“哼”了一声,讥讽道:“连我都看不出来他们四个的致命伤出自何门何派哪个世家的绝招,你还不如我呢,你能看得出来?” “呃~~~”岳寒蛩一阵尴尬。 金小嘉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大虎,不用争辩了,本公子不白拿你们兄弟的钱,那杀手究竟是什么来头,等会儿就知道了。” 万大鹏又惊又喜,连忙问道:“金公子还有门路?” 金小嘉举着高脚杯,晃动着如血的红酒,阴测测的说道:“自古以来都是衙门伸手拿钱,本公子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问衙门要钱呢!三百八十块大洋,就这么容易赚吗?西区分局的眼线已经跟我汇报了,那个杀死费七的人今夜会找朱大龙要赏金。本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给他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万大鹏听的浑身发寒,暗暗想道:“这二世祖还真是歹毒啊!连赏金都要昧掉!幸亏刚才没把庄票收回来,不然还不得被他给阴死?”如此腹诽,嘴上却恭维道:“不愧是金公子,这一招堪称绝妙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金小嘉掏出怀表看了看,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走吧,一起去西区分局看看,那杀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万大虎提醒道:“金公子,那杀手可厉害着呢!” 金小嘉冷笑道:“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十几条枪?今夜,他的赏金我收了,他的命,我也收了!” 第四十六章 瓮中的鳖 汴城总局西区分局是由原来的城隍庙改造而成的,神塑拆除,拎枪入住,费不了多大功夫,就庙堂变公堂,庙门变公门了。 但是这地方阴森的气质没有改变,尤其是一到夜里,愈发显得可怖! 就连在夜里当值的警士也都觉得身处其中不大舒服。 临近半夜十一点,仍有警士在分局门口来回走动,还时不时的往远处黑暗的街道上望一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警士正是分局骑巡队的杨程飞。 他也确实是在等人。 等陈天默。 只是,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杨程飞都有些慌了。 焦躁不安的情绪作祟,使得他烟瘾大起,忍不住从兜里摸出来烟斗,低头点火,准备抽上几口。 “嘬嘬~~” 烟点着了。 可是在抬头的一瞬间,杨程飞猛地看见自己面前竟然立着一道黑影! 头戴斗笠,满脸络腮胡,眼睛亮的刺人,像鬼一样没有半点声息! 杨程飞吓得一口烟气没吐出来,又呛了回去,差点当场咳死! 好不容易喘定,他着急忙慌的去摸腰上的枪,却发现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对方手里了。 “七音子左轮手枪,比利时造,一般是军官才有的,怎么配到警士手里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听得杨程飞一怔:“你是?” “朱大龙呢?” “是你?” 杨程飞终于听了出来,这是打死费七的那个人,也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来人正是陈天默。 他在来之前,换了一身夜行衣,又戴了一顶斗笠,脸上粘满了虬髯假胡须,打扮的连心月都认不出来,然后才出门。 多年来的江湖亡命生涯让他养成了无比谨慎的习惯! 金小嘉和万氏兄弟结伴出现在岳府,足以说明他们是一伙的,而金小嘉能轻易的把朱大龙从总局的侦缉队发配到分局的骑巡队,又足见他在警署的势力之大,分局一定有他的耳目! 陈天默由此断定,金小嘉必然知道自己今夜会来分局领取赏金。 在这种情况下,金小嘉如果不设个圈套摆自己一道,都对不起他纨绔二世祖的人设。 那就看看谁玩的更花了。 “不是我是谁?” “可你这胡子——” “连夜出来的。” “啊?你可真会开玩笑,呵呵~~” “好笑吗?” 陈天默把玩着那把左轮手枪,冷冷说道:“我问你朱大龙呢?” “哦哦~~他在班室里等着你呢,我带你进去。” “不急。” 陈天默扯住了急匆匆转身走的杨程飞,幽幽问道:“班室里有几个人?” 杨程飞讪讪说道:“能有几个人啊,就我们这些值夜的。” 陈天默冷笑道:“依照警署的巡逻守望制度,分局一般配备六人值夜,两人守望,两人歇班待命,两人外出巡逻。所以,留在分局的,连你带内,应该只有四个人,可为什么我嗅到了十二种不同的男人汗臭味?” “你——” 杨程飞震惊的无法言喻! 这人是老狗成精了吗,鼻子怎么会这么灵?! 分局的班室之内确实埋伏着十二个警士,都是金小嘉调过来守株待兔,瓮中捉鳖的,可现在兔子来了,却不撞树,老鳖到了,却不入瓮! 陈天默森然问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程飞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想跑,可是又不敢。 陈天默死死的盯着他:“像你这种级别的警士,一个月的薪水只有十块大洋吧?还不够赃官吃一顿饭的花销,犯得着为他们搏命吗?我再问你一遍,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气瞬间弥漫了开来。 杨程飞只觉陈天默的目光就像是子弹,对视之际,已洞穿了自己的灵魂! “我说,我说,都是金公子吩咐的,他想黑了你那笔赏金,就在分局埋伏了十来个枪手,打算等你进去之后,把你乱枪打死,然后说成是不法之徒夜闯警署,意图盗枪,被值夜的警士当场击毙。” 陈天默皱起了眉头:“有什么暗号吗?” 杨程飞道:“点灯,进屋之后,只要说声‘点灯’,埋伏的枪手便会全部开火。” 陈天默轻蔑的笑了笑,又问道:“朱大龙呢?他怎么不在这里等我?” 杨程飞咽了口唾沫,说道:“一开始,金公子是派朱大龙在这里等你,并引你进班室的,可是朱大龙那个人死犟,怎么都不愿意合作,金公子恼怒之下,就把他抓了起来,关在了总局的预审所里,然后就换成是我在这里了。” 陈天默追问道:“那赏金在不在分局?” 杨程飞摇头道:“不在,已经被金公子给提走了,送回了自己家里。” 陈天默大怒,敢黑我的钱,天诛地灭! 他嘶声问道:“金小嘉的家在哪里?” 杨程飞迟疑着还不想说,结果被陈天默森寒的眼神一刺,立刻怂了,连忙说道:“贡院街十三号!” “你还在这里守着吧,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说。” 陈天默把枪丢还给了他,转身便走。 望着陈天默的背影,杨程飞咬了咬牙,忽然举枪射击。 “咔~~” 空弹?! 杨程飞大惊失色,又连忙狠命的扣动扳机—— “咔咔咔咔咔~~~” 居然连一粒子弹也没有了! 陈天默转过身来,叹了口气:“做人可真难啊,还是死了算了。” “不,不要杀我,都是金公子说的,谁打死来领取赏金的人,就给谁升官加薪,他还特意给了我这把枪,怕你不进去,让我见机行事……”杨程飞面如死灰,颤颤巍巍的说着,忽然扭头就冲大门跑去,还张嘴要喊。 “噗~~” 子弹破空,一发入喉。 杨程飞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往外疯淌,他嘴里“嗬嗬”的怪响,已无法大喊大叫。 陈天默赶上前去,在杨程飞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还有六枚子弹。 “一个警士突然配了新枪,而且还是超越本身级别的枪,实在很让人怀疑,但我仍旧给了你机会,只是你自己放弃了。” 杨程飞无助的看着他,瞳孔渐渐发散,有句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原来不用枪,子弹也可以杀人……” 陈天默把枪收进了自己兜里,心想:“去黑市多半能卖个好价钱吧。”然后提起尸体,朝着分局的班室走去。 班室里一片漆黑。 陈天默推开屋门,把尸体往里面一丢,喊了声:“点灯!”然后抽身便退。 “啪啪啪啪啪!” “砰砰砰砰砰!” “biubiu~~” 听着身后一阵乱响,陈天默摇了摇头:“用的枪还挺杂……”径奔贡院街而去。 第四十七章 盗亦有道 陈天默前脚刚走,金小嘉等人后脚便到了。 “我的人不在门口,说明我的计策已经成功了!” 金小嘉一看分局大门前空无一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得意洋洋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城隍庙,专收各路小鬼!” 万大鹏趁机拍马屁道:“金公子神机妙算,堪称是当代诸葛亮啊。” 万大虎也不甘示弱,跟着说道:“金公子老奸巨猾,可以说是我大民国的活秦桧!” 金小嘉:“……” 岳寒蛩忍不住说道:“兄弟,秦桧是大奸臣,还害死了我家祖宗。” 万大虎白了他一眼:“不聪明,能当奸臣吗?!你祖宗被人家害死,那正好说明你祖宗没人家厉害!” 岳寒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万大鹏喝道:“闭嘴吧你,不会夸人就别夸!” 金小嘉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跟我进去看看,我捉到的这条‘鳖’是什么成色。” 众人朝班房走去,但见里面还是一片漆黑,隐隐能听见埋伏的警士们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打死了没有?” “肯定是打死了!” “怎么没有听见惨叫声呢?” “哥几个的手速太快,他哪有时间叫唤?” “老杨呢?老杨怎么不说话?” “……” 金小嘉一脚踹开了屋门:“点灯啊!黑灯瞎火的讨论个屁!” “点灯?” “是暗号!” “哥几个开火啊!” “砰砰砰~~~” “啪啪啪~~~” “biubiu~~” 亏得岳寒蛩眼疾手快,扯着金小嘉的头发一把薅了出来,这才没被乱枪打死,稍迟片刻,就得被打成马蜂窝! 万大鹏和万大虎转身就跑,蹿出大门以后,扭头看见金小嘉和岳寒蛩没走,便又讪讪的踅摸了回去。 金小嘉蹲在地上,捂着头皮,疼的两眼垂泪,大骂道:“马勒戈壁,谁打的枪?!是老子,你们都他娘的聋了吗?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还暗号,暗你全家的号!” 班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半天,才有人低声说道:“好像是金公子的声音。” “打死了吧?” “嘘~~装作不知道。” 金小嘉气的七窍生烟,叫道:“老子没死!点灯!点灯!” “哦哦!” 屋里这才忙活了起来。 几盏煤油灯同时亮了起来,金小嘉怒气冲冲的进了屋,见人就赏耳刮子,打的手疼才停下来。 众人往地上一瞅,不约而同的齐声惊呼:“呀?!” 杨程飞被打的跟筛子似的。 万大虎惊叹道:“原来打死费七的神秘高手是个小警员!金公子,你们局里藏龙卧虎啊!” “卧尼玛的虎,这是老子的手下!”金小嘉气的浑身发抖,冲众枪手骂道:“你们这群蠢猪,把自己人给打死了!那个领取赏金的人呢?!” 众警士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懵逼。 “我们是听见暗号才开枪的啊。” “怎么打死的是老杨呢?” “就是啊,真是怪了。” “……” “我明白了!”忽然有个警士嚷嚷了起来。 金小嘉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领赏金的人压根就没有来,是老杨自己在外面等无聊了,就过来跟哥几个逗个闷子。” 金小嘉一脚把那枪手踹翻在地:“你拿命逗闷子啊?!” 另有个警士反应了过来,说道:“公子,我知道了,进来喊暗号的那个人不是老杨,因为声音不对!我们被人耍了!” 金小嘉俯下身子在杨程飞的尸体上摸索了片刻,而后脸色铁青的说道:“我送给他的七音手枪也不见了。” 万大鹏跟万大虎对视了一眼,心里无不腹诽,什么再世诸葛亮,民国活秦桧,什么神机妙算,老奸巨猾,守株待兔待了个寂寞,瓮中捉鳖捉了个粑粑。 金小嘉也觉得丢人现眼,恶狠狠说道:“敢闯进警署杀警,简直是无法无天!发通缉令,重金悬赏!一定要把这个混蛋给缉拿归案!” 警士们面面相觑:“公子,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啊?” 金小嘉也愣住了。 是啊,对人家一无所知,怎么发通缉令? —— 金小嘉对陈天默恨得咬牙切齿,陈天默对他也恨得压根发痒。 劫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陈天默夤夜疾行,很快便摸到了金小嘉那处位于贡院街的宅子。 宅子不大,是个小四合院,院墙不高,比人多一头,陈天默溜着墙根略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轻飘飘的翻了进去,而后直奔北屋正堂。 屋门已经上了栓,陈天默有心一脚踹开,又怕动静太大,惊扰了丫鬟、婆子,闹将起来反而不美,便摸到里屋的窗台下,无声无息的把那窗棱子一根根都捏断,跳了进去。 他这一跳太远,冷不防一头攮到了床上。 被窝里正睡着金小嘉的婆娘,“噢”的一声娇喘,瞬间惊醒。 她还以为是自己丈夫回来了,伸手乱抓,嘴里还撒娇卖痴道:“死相,就不会轻点上来?撞得人家胸脯子生疼,不信你摸摸,都肿了!” 陈天默赶紧跳下床,点燃了火折子,低声喝道:“你且看看我是谁再乱摸也不迟!” 那婆娘揉了揉眼,一看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陌生男人,哪里是自己丈夫?顿时吓得张嘴就要叫唤,却被陈天默一把捂住。 陈天默故作凶狠道:“不许叫,否则要你的命!明白吗?” 那婆娘眨了眨眼睛,泪都吓出来了。 陈天默便松开了手。 那婆娘把被子一掀,眼睛一闭,说道:“来吧,我不叫。” “盖上!” 陈天默呵斥道:“耍什么流氓?我来不是为这!” 婆娘小脸一红:“那是为啥?” “你丈夫黑了我的钱,我要拿回去。” “你说的是他中午带回来的那三百八十块大洋?” “对,放在哪里了?” “床底下有个箱子,都在里面了。” 陈天默俯身往床底下一瞥,果然有个木箱,拉出来,打开盖子,只见里面不但有一封封包了红纸的银元,还有十来根金条以及一叠子庄票。 陈天默眉开眼笑,心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盗亦有道!”当即把盖子合上,提在手里,起身对那婆娘说道:“我全拿走了,多出来的,就算是利息。深夜打搅,实在抱歉,这就告辞。” 那婆娘怔怔的,心想:“这就走了?他说话还挺客气。” 不料陈天默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满脸坏笑的朝她逼近。 那婆娘打了个寒噤,心如小鹿乱撞:“我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眼见陈天默走到床前,伸出一根指头,幽幽说道:“我怕你叫。” 那婆娘惊讶道:“你,你用指头?”又连连摇头:“我不叫,除非,除非忍不住。”尐説φ呅蛧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天默一指头点在了她印堂穴上,转身便走。 那婆娘只觉有股暖流从眉间涌入体内,哆嗦了一下,全身都变得慵懒起来,说不出的舒服和困倦,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仰面一趟,已沉沉睡着。 陈天默抽调门栓,打开屋门,从容离去。 跳窗?那是不可能了,正经人谁跳窗户啊。 第四十八章 我很重要 陈天默离开贡院街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汴城总局去了。 朱大龙是个好人,更是个好警员,他都能为了约定而不屈服在金小嘉的淫威之下,陈天默更不能坐视他落难却不管不问。 要救他出来! 到了总局之后,陈天默才发现,偌大的地方空荡荡的,竟然连个当值的警士都没有! 但是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守望的、巡逻的、歇班的……全都已经被金小嘉带去分局埋伏自己了。 也好,倒落个轻松省事。 陈天默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走一路看,闲庭散步般溜达到了预审所。 所谓“预审所”,顾名思义,乃是预审犯人的所在地,防守严密,整间屋子除了有一道紧锁的铁门之外,就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通气窗。 铁门上的锁十分粗大,陈天默估摸着凭自己的力量扭不断它,便绕到了通气窗下,往里面张望。 果然,朱大龙人在里面,双手上铐,双脚上镣,被锁在了审讯椅里。 他脑袋低垂,眼睛紧闭,如果不是有“呼呼”的打鼾声传出,陈天默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是个人物啊,身处这等境地,还能睡的如此安稳,可见光明磊落,心胸豁达。” 陈天默心中暗暗赞许,出声喊道:“朱大龙!” 朱大龙悠悠醒来,舔了舔嘴角溢出来的哈喇子,张口便骂:“老子秉公办事,什么罪过都没有!有种就弄死老子,不然就放了老子,不杀又不放,还来打搅老子睡觉,你就算是个狗娘养的!” 陈天默笑道:“这么大火气啊。” 朱大龙听着声音不对,朝通气窗一望,看见了陈天默那张粘满胡子的脸,不禁愣了片刻,狐疑着问道:“你是谁?” 陈天默从怀里掏出条子,说道:“我拿了你为我出具的凭条去分局找你换取赏金,结果那里埋伏着十几个枪手想喂我吃枪子儿,你却在这里睡安稳大觉。” “是你?杀死费七的那个高人?”朱大龙恍然大悟,随即又将信将疑:“可是你这脸——” 陈天默道:“伪装过的。” 朱大龙惊喜交加,想要起身,却被镣铐束缚着不能动弹,直晃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激动的问道:“你是人是鬼?” 陈天默好笑道:“如果是鬼,我也不用隔着通气窗跟你说话,早已经进去了。” 朱大龙难以置信道:“你居然没死?!” 陈天默眨了眨眼:“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还不能死。” 朱大龙急切的说道:“总局的副局长兼骑巡队队长金小嘉吞了你的赏金,还要杀良冒功,阴谋害你!你可要小心——” “我都知道。”陈天默冷笑道:“你的好同僚告诉我了。” 朱大龙一愣,道:“杨程飞?” 陈天默颔首道:“嗯。” 朱大龙脸色稍变:“你,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 陈天默“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过是代天行事。” “唉~~~” 朱大龙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黯然:“老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迟早都是这么个结果。” 陈天默反问道:“那你怎么没有为财而死呢?” 朱大龙肃容说道:“我和他不一样,他看重钱,我看重正义,他看重名,我看重公平,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要做个好警察。” 陈天默也肃容说道:“我信。一个人的嘴可以撒谎,眼睛却不会。” 朱大龙有些感动道:“谢谢你!我以前也对别人这么说过,但是没有人肯相信我的话,他们都觉得我做警察就是为了方便捞钱。没想到跟你素不相识,你却愿意相信我。” 陈天默微微一笑,道:“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仍旧白首如新,有些人虽然是初次相遇,却能一见如故。世界上本来就不少这样的事。” 朱大龙感慨道:“说得真好!可惜了,这预审所里没有酒,要不然我得为你这番话干它一杯!” 陈天默乐了:“想要喝酒还不容易吗?我也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救你出来。” 朱大龙诧异道:“你怎么救?你有门锁和镣铐的钥匙吗?” 陈天默摇头道:“惭愧,我没有钥匙。不过,杨程飞送我了一把开锁利器,还有六发子弹,足够用了。” “等等!” 朱大龙拒绝道:“朋友,你不用救我,你走吧。” 陈天默愕然道:“你不想出去?” 朱大龙摇了摇头,说:“我本来是没有什么罪的,金小嘉最多找个蹩脚的借口关我两天而已,可我要是逃了,他就能找到正当理由给我安插罪名了,那我以后还怎么做警察?” 陈天默冷笑道:“金子凯、金小嘉父子俩把持省市两道,满城警士多是他们的走狗,可以说,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你继续在他们手底下当差,还有什么意思?” 朱大龙说:“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这个队伍里有太多的败类,我这种警员才显得特别重要?至少,只要有我这种人还在警局,从上到下就不能算烂透了。” 陈天默听见这话,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赞叹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朱大龙笑道:“你放心吧,我跟你一样,要做的事情也多着呢,死不了!” 陈天默沉吟了片刻,说道:“朱大龙,你如果真想继续在警署做下去,我会暗中帮你的,而且我保你有一天能将金家父子取而代之!” 朱大龙悚然动容,犹疑着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天默笑道:“凡人,我姓陈,名天默,一个古董店老板而已。等你哪天出来了,可以到古玩街的天心阁找我,我们把酒言欢。” 朱大龙点了点头:“陈天默,天心阁,好,我记住了。” 陈天默忽问道:“你们总局记录在逃犯的档案去哪里能找到?” 朱大龙一愣,随即答道:“在总务处档案室。” 陈天默道:“多谢,回见。” 话音方落,陈天默人也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通气窗,朱大龙喊道:“注意安全!” 陈天默直奔总务处档案室,弄开门,四下里翻腾,直到看见了“在逃犯”那一栏才停了下来。 他把档案抽了出来,一页页的看,但见上面记录的都是些没能缉拿到案的重犯资料,都非同小可,要么是江洋大盗,要么是亡命悍匪,但是在陈天默看来,他们可爱极了,一个个,可都是行走的大洋啊! 第四十九章 失踪的典狱长 金小嘉憋了一肚子火气!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这么巧妙的计策都没有成功!本来想着能纱布擦屁-股,露一手给万氏兄弟和岳寒蛩瞧瞧,没想到光露-屁-股了。 从分局离开之后,他就想赶紧回家,找自己的婆娘出气。 到了院门前,金小嘉正准备叫门,突然发现那大门是虚掩着的,居然没有上栓,他愣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的推门进院:“该杀的门子,真是越来越懒了!不想干就赶紧滚蛋!” 走到正堂北屋一看,屋门居然也是开着的。 “这败家娘儿们!” 金小嘉的火气越来越大,堂屋里就把鞋给踢掉,衣裤脱了也随手一扔,掀开里屋门帘,跳上床就往被窝里钻。 那婆娘睡得正香,忽然被金小嘉给咬醒,迷迷糊糊的说起胡话来:“轻点轻点,死样子,还以为你眼里只有钱呢,啊~~你要快点,我家那死鬼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他手里可有枪……” 这都什么话!? 金小嘉越听越不对劲儿,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把桌上的煤油灯点着,回手就给了自家婆娘一巴掌,大骂道:“潘晓翠,你给老子起来!” 这一下打的潘晓翠彻底醒了,她愣了片刻,才看清楚是自己丈夫坐在床上,正满面狰狞的瞪着自己。 脸上火辣辣的疼,潘晓翠伸手一摸,好家伙,肿的多么高,发面馍似的,顿时也恼了: “金小嘉你疯了?!你凭什么打我?!” “打你还在后头呢!说,奸-夫是谁?!” “什么奸夫,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巴不得老子喝多好回不来是吧?!我说为什么院门不关,屋门也开着,合着是让野男人进出方便!贱人!我看你也别叫潘晓翠了,你叫潘金莲才好呢!但你忘了,老子不是武大郎!快说,你的西门庆是谁?!”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老子胡说?你梦里还在催野男人快点办事,免得撞上老子回来呢!你到底交代不交代?” “还不是你惹的祸?!” “我?” “你拿回来那三百八十块大洋是不是黑钱?人家找上门了!” “什么?!” 金小嘉大吃一惊,又被凉风兜头一吹,打了个冷颤,扭头看时,这才发现,窗户的棱条都断了,破着大洞呢。 他心也凉了半截,颤声问道:“你是说,那个赏金猎人找到咱家里来了?” 潘晓翠哭诉道:“可不是吗?!你自己出去喝花酒寻开心,把我一个女人撇在屋里,人家找上门来,也只能欺负我了!” 金小嘉脸色大变:“他,他欺负你了?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捣我!” “啊?!” “他用指头在我脑门子上一捣,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金小嘉愕然道:“就这?后来呢?” 潘晓翠抹抹眼泪,没好气道:“我睡着了,还知道个屁后来啊!” 金小嘉狐疑的盯着她:“那你到底还干净不干净了?” 潘晓翠冷笑道:“金小嘉,你就怕我人家睡了是吧?哼~~我干净不干净难说,但你肯定是干净了!” “什么意思?” “他把你的钱箱子提走了。” “我尼玛——” 金小嘉翻身跳到地上,伸头往床底下一看,空空如也。 “我的钱……” 一股闷气涌上头,金小嘉只觉眼前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原本以为今晚只是折了个兵,回家发现可能还赔了夫人,现如今才知道,是赔了夫人破了财又折兵! 老惨了! “我这些年的积蓄啊,啊啊啊啊!” 他又是捶地,又是叫,歇斯底里。 睡在耳房里的使唤婆子都被惊醒了,忍不住抱怨道:“这家伙,天天夜里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是谁在玩谁呢。” 金小嘉愤怒的几乎把牙齿咬碎,眼珠子瞪烂。 “贱人,他怎么知道我的钱箱子在床底下?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他逼我说的!我一个弱女子,他一个大胡子男人,口口声声说要我的命,我能怎么办啊!” “你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 “嗯。” “说出来啊!” “满脸的络腮胡,眼睛老亮了,说话的声音好听,手指头也好看,长得高高大大,比你能高出一头去……” 金小嘉越听越气,翻身上床提拳就打:“我特妈让你好听!让你好看!让你高出一头!” 潘晓翠也急了,拿双手乱抓,给金小嘉挠的嗷嗷叫:“窑子里出来的贱人,你狗改不了吃屎!” “我本来就是窑姐,可当初是谁死乞白赖非要帮我赎身,为此还跟亲爹干了一仗,被赶出家门的?!” “老子跟你离婚!” “离就离!离了我还回云水楼接客!挂牌就挂金小嘉前夫人,到时候点我的人还多呢!” “你,你,我弄死你!” “……”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金小嘉那边热闹,他爹金子凯的府里也不消停。 “金厅长,到现在为止,本智他都两天两夜不着家了啊,也没有在监狱办差。家里人满城去找,可他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啊!我在想,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呀,张夫人,你有点杞人忧天啦,本智他是什么人啊?他是咱们汴城一监的典狱长,他能出什么事?” 金子凯有点烦眼前这个女人,她是张本智的妻子,从昨天就去汴城总局求助,想让总局发动全城的警员帮她找丈夫,总局局长报给了金子凯,金子凯当然不同意。 在金子凯看来,才一天一夜没回家而已,算得上什么?张本智那个人他了解,贪财好色,跟自己那倒霉儿子是一路货色!不回家,肯定是养的有外宅,或者去云水楼逍遥快活了,找什么找? 谁成想,张夫人今夜就直接“登门拜访”,堵在家里央求他出手帮忙了。 金子凯不答应,张夫人就不走,硬是待在客厅里赖到半夜。 金子凯都想发飙了。 张夫人抽抽搭搭的说道:“金厅长,本智昨天出门的时候,可是带了一箱子钱啊,说是要到弘康钱庄存起来,可我跟弘康钱庄打听了,他压根就没去!金厅长,现在世道乱,会不会是有人冲着钱,劫了他?” “哦?” 金子凯这才心中一动,问道:“那一箱子钱,是多少?” “七百大洋,还有十根金条。” “这样啊~~~” 金子凯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还真是有点蹊跷了。不过现在时间太晚,警局都只剩下些巡逻守望的人,也抽不开身。张夫人你先回去吧,等天一亮,我就发动总局以及各分局的警士们去找,一定会给夫人个结果。” 第五十章 管城霸主 转眼已是白昼。 陈天默修炼了半夜,又睡了半夜,一早起来,精神抖擞! 心月在夜里就已经把出门的衣服给他准备好了,穿了条深色中式长裤,套上灰色长衫,外面罩了件黑呢子马褂,脚踩百纳底布鞋,头戴巴拿马草帽,还给配了副墨镜。 陈天默十分抗拒,抱怨道:“这帽子和墨镜就不戴了吧?戴上显得不伦不类。” 心月看他那身打扮,又传统又洋气,又好看又滑稽,忍不住捂嘴笑道:“没有不伦不类,挺好看的,真的。” 陈天默皱眉道:“那你笑什么?” “我没笑。” 心月赶紧蹲下身子帮他扎裤脚的带子,嘴里说道:“外面的日头毒着呢,这帽子防晒,你又骑马,这帽子也防风,至于墨镜,是为了护你的眼,都是我让吴掌柜去隔壁店买来的。” “哦~~” 陈天默不忍拂逆了心月的一片心意,便都戴着。 “大哥昨天夜里带回来的钱箱子我已经收好了,这几张庄票还有这一封银元你带在身上备用。” “嗯。” “这是我卤的牛肉,大哥路上吃吧。” “嗯嗯。” “青梅酒我只准备了一瓶,大哥要骑马,还是少喝为好。” “嗯嗯嗯!” “大哥,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该带的我都带了,齐了。” “小青也已经喂饱了,大哥要早去早回啊。” 小青是马的名字,因为它的毛青白夹杂,青的多白的少,所以心月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 陈天默见心月嘟着嘴不大开心的样子,便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好妹子,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别不高兴。” 心月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没有不高兴。” 陈天默又交待道:“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耽搁,我到明天也没能及时回来,你就以你的名义把买房的约书签了。” 心月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那我走了。” “嗯。” 陈天默出门打马便走,赶往管城去了。 小青确实是一匹好马,脚力强健,一路不停,跑的很快。 陈天默一边吃肉,一边看景,不得不说,女人还是细心,心月准备的帽子和墨镜都派上了用场,至少眼睛舒服,发型也没乱。 沿途倒也太平,中午时候,一人一马便已赶到了管城下辖最东边的临河镇。 两斤牛肉早已经被他吃完了,青梅酒也喝光了,陈天默摸了摸空荡荡的肚皮,下马牵着去了镇上。 他打算找个馆子吃喝,顺便也让小青歇歇脚,打打牙祭。 走了没多久,陈天默便看见街上有个馆子,门口放着一大桶的蟹,肥墩墩的,登时眼馋,便凑将过去。 店伙计早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着说道:“少爷真识货!这是雁鸣湖的大闸蟹!今早刚送来的,都是活的,又肥又大,母的还多,吃着不鲜不要钱!” 陈天默把缰绳递给了他,笑道:“就吃大闸蟹了,马也帮我喂好。” “放心吧少爷,马给你喂得饱饱的!”店伙计接过缰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您要几只?” “一桶。” “多少?” 店伙计怀疑自己听错了,懵逼着脸又问了一遍。 “一桶,全给我做了,醉蟹、盐焗蟹、香辣炒蟹、清蒸大闸蟹,每样做法都来一份,再弄个肉蟹煲。” 店伙计听的又惊又馋,咽了口唾沫,讪笑道:“少爷,咱可别开玩笑啊,这一大桶可是有六七十只蟹呢。” “赶紧去做,紧着快的先上,饿了!”陈天默也不啰嗦,直接进店坐下,摘了帽子和墨镜。 店伙计一看架势扎下了,是来真的,连忙把小青拴在栓马柱上,进店吆喝了起来:“饭桶——不是,蟹桶——也不是,哎呀,是贵客一位!大闸蟹一桶!后厨的,麻溜出来搬蟹!” 真是真惊着了,都忘了怎么吆喝。 饭馆老板见来了大主顾,连忙离了柜,端着一坛子酒到陈天默那桌上,先斟了一杯敬上,笑呵呵说道:“这位少爷长得可真俊啊!请教您贵姓,做什么营生的呀?” 陈天默嗅了嗅,酒香不错,端起来一饮而尽,回道:“免贵姓陈,做古董行当的。” “哎呀,做古董的赚钱啊,有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陈少爷一定赚发了!” “您过奖。” “陈少爷这是打哪里来的呀?” “汴城。” “哎呀,省城来的呀!难怪派头这么足呢!” “呵呵~~” “打省城来,在这里歇脚,陈少爷难道是要去管城?” “嗯。” “那少爷您最好是把马寄放在我们店里,让我们的伙计帮你先喂着,等您什么时候回来了,再给骑走。” 陈天默一愣,放下了酒杯:“你这话说的奇怪,我为什么要把马寄放在你们这里?” “看来陈少爷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啊。” 店老板伸手往东指了指,压着嗓子说道:“再走没多远,就是浪荡渠,过了浪荡渠,才能进管城。但是现在的浪荡渠大桥不好过,前后有彭总兵一个排的兵力把守者,走人不走马!想要过桥,得把马留下来!” “彭总兵?” “哦,以前叫总兵叫习惯了,现在都改称‘镇守使’了。管城镇守使彭九善彭将军啊,还兼任着骑兵第十三师的师长呢。” 镇守使,是民国北洋政府所设的军事官衔编制,一般都是前清的总兵改置的,由中央陆军部任命,驻扎在各省重镇,手下统领着一个师或者一个旅,受该省的军政长官节制,也就是听命于省督。 简而言之,彭九善就是管城这片地区的军阀老大! 陈天默皱起了眉头:“彭镇守使为什么要强留过客的马?” 店老板低声说道:“我听到的说法是,他的军马不够!少爷请想想,他领的是个骑兵师啊,没有马,那还能叫骑兵吗?中央的军费批不下来,他就到处抢了!说起来,人家那也不算抢,给钱,但是一匹马只给一块大洋,嘿嘿~~” 一匹马给一块大洋,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陈天默听的勃然大怒,却还控制着脾气,不在外人面前露出喜怒声色,只是平静的问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通融通融,连人带马都能过去?” 第五十一章 风匣儿毒 店老板摇了摇头,说道:“过不去,过不去,实在是没有法子通融,这可是彭镇守使的军令,违者是要被枪决的!陈少爷如果不想一块钱卖了马,最好还是把马留在店里,我们帮你喂着,草料钱也不问你多要。” 陈天默笑道:“我这人抠门的很,该花的钱不会少,不该花的钱,要一厘都没有。多谢老板好意了,我还是要骑着马走的。” 店老板叹息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说话间,店老板端起酒坛子晃了晃,没酒了,便起身说道:“这位少爷真是海量,菜还没上,酒已经下了一坛!我再去打点来,自家酿的,也不值什么钱,就算是送给少爷的。” 陈天默拱手道:“老板做人这么古道热肠,店里肯定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啊!” “承您吉言啦!”店老板眉开眼笑的去拿酒了。 陈天默四下里扫量了一眼,但见伙计在后门张望,两人一对上眼,伙计讪笑着点头哈腰,转身就要走,陈天默却喊道:“你来。” 伙计小跑了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的马喂了吗?” “喂了喂了,吃的可欢实了。” “蟹还没做好吗?那清蒸的最好做,也该上桌了吧?” “大概齐是好了,少爷别慌,小的去后厨瞅瞅。” “快去。” “哎!” 伙计小跑着去了,店老板提着新打的酒过来,殷勤的给陈天默倒上。 陈天默端起杯子正要喝,忽然又放了下来,笑问道:“老板,你找人看过相没有?” 店老板一愣,不知道陈天默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句话来,只是摇头:“没有,怎么了?” 陈天默摇头晃脑道:“实不相瞒,我这个人虽然是经营古董生意的,但是对相术也略知一二。老板今天送我两坛酒,我白喝是过意不去的,趁着蟹还没好,我免费给老板相个面,怎么样?” 店老板笑道:“我不大相信看相算命这一套。” 陈天默严肃的说道:“有时候不得不信!就譬如你,这大小眼,高低眉,左脸短,右脸长,印堂无光,人中还发黄,一看就是早早死了爹和娘啊。” 店老板惊叹道:“看的真准!” 陈天默道:“就你这面相,可是不大吉利的样子。想不想改运?” 店老板正襟危坐:“怎么个改法?” 陈天默道:“只要你肯出十块大洋,我就给你说个改运的办法。” 店老板愕然道:“你刚才不是说免费帮我相面吗?” 陈天默颔首道:“是啊,相面是免费的,改运才收十块钱大洋,有冲突吗?” 店老板:“……” 陈天默道:“你要是不改,恐怕今天就得惹点血光之灾了。” 店老板很是无语:“别说了少爷,还是喝酒吧。” 陈天默道:“你不信?” 店老板只是不吭声。 陈天默摇了摇头,叹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店老板见他喝了,便起身说道:“少爷您自己尽兴,我去后厨催催去,做的实在是慢!” 陈天默砸吧砸吧嘴,嘀咕道:“这酒,跟上一坛的滋味不大一样啊。” 那店老板听见,扭头冲陈天默冷笑:“少爷,晕不?” 陈天默晃了晃脑袋,喃喃说道:“有些晕了。可是不该啊,这点酒,离我的量还远着呢……” 此时,伙计端着一大屉清蒸大闸蟹过来,往隔壁桌上一放,然后叉腰盯着陈天默怪笑,嘴里说道:“三,二,一,倒!” “咚”的一声,陈天默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双臂也软塌塌的垂了下去。 店老板摸着下巴“嘿嘿”阴笑,又啐了一口,骂道:“小王八蛋,还说老子有血光之灾!叫你尝尝风匣儿毒的厉害!” 伙计麻利的把店门给掩上了,说道:“老板,这小兔崽子骑着高头大马,戴洋帽子戴墨镜,还敢一口气点这么多蟹,肯定是个有钱的主,要不要搜搜?” 店老板讥笑道:“这身装扮,一看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没见过世面的雏儿!还跟我这儿演呢,说什么做古董生意,哪个古董店老板能这么年轻?赶紧搜的身!搜刮完了,连人带马都给赵排长送过去。” “得咧!” 伙计兴奋的朝陈天默走去,开始扒拉衣服,店老板则往隔壁桌一坐,搓了搓手,准备吃蟹。 岂料,那伙计的手刚摸到陈天默的腰,便骤觉腕子一紧,像是被铁钳夹住了,疼的钻心! “啊啊啊~~”伙计跺着脚惨叫。 店老板骂道:“搜着了多少钱,叫成这样?” “砰!” 伙计从他头顶飞了出去,砸坏了一把小椅子,摔了个四仰八叉,已晕死了过去。 店老板吓得一个激灵,缩着脖子弓着身,惊悚的看着陈天默伸了伸懒腰,然后缓缓朝自己走来。 “你,你不是被麻翻了吗!?” 陈天默冷笑道:“开黑店要用心,就你这店,除了我之外,别的客人一个没有,就已经很奇怪了;小本买卖,你居然连送两坛酒,那就更奇怪了;还有你下毒就下毒吧,用无色无味的啊,却用什么风匣儿毒,那不就是蒙汗药吗?这毒在宋朝都过时了!掺在酒里,不说气味会变,连颜色都发浑!凭这点道行,也想刮我的钱,吃我的蟹,还要连人带马送给什么赵排长?” “你,你——” 店老板这才知道遇到高人了,起身要跑,早被陈天默薅住头发提留了回来,张开右手,轮开胳膊,“啪”的一声,打的那老板晕头转向,鼻涕眼泪,连牙带血,都出来了! “大爷饶命!” “我说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吗?” “信,信了。” “我看相看的准不准?” “准,准!” “那还不给钱?!” “给给给,大爷您先松手,我立马就去柜上给您取。” 陈天默松开了手,店老板跌跌撞撞的往柜台跑去,待柜门一合上,便放声喊道:“彪子,栓柱,掂刀来啊!” “来了!” 后厨应声冲出来两个壮汉,腰上都系着围裙,一人手里提着砍骨刀,一人手里拿着剔骨刀,正是厨子和帮厨。 那店老板也从柜上取了把匕首,掀开柜门,嘶吼着攮向陈天默。 陈天默刚坐下来,右手抓了大闸蟹要吃,眼见店老板挺着匕首当胸刺来,也不躲,左臂轻舒,空手夺白刃!同时脚尖一点,戳在店老板的肚子上,店老板“噢”的一声痛呼,跪倒在地,身子缩的就像是个煮熟的马虾! 陈天默把手一扬,那匕首“咻”的射了出去,闪电般插进了帮厨的腰子,那帮厨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呐呐说道:“为什么先插-我?” “啪~~” 剔骨刀掉在地上,人也瘫那儿了。 厨子愣住,举着砍骨刀,继续往前冲也不是,可后退也不敢。 陈天默嚼着大闸蟹,含混问道:“你叫彪子还是栓柱?” 厨子浑身颤抖道:“我,我叫栓柱。” 陈天默点点头:“做菜去。如果做的不好,下一个就插-你。” “是……” 栓柱擦了擦汗,转身踉踉跄跄的回后厨去了。 第五十二章 绝户计 陈天默“咔嚓咔嚓”的嚼着蟹,又踢了一脚跪倒在地上不动弹的店老板:“别装死,钱呢?” 店老板无奈,哭丧着脸爬了起来,去柜台上取了钱,都放在桌上,可怜巴巴的说道:“大爷,店里的钱都在这里了。俺是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俺一命吧。” 陈天默冷笑道:“知道自己的脸和五官为什么长得这么歪吗?相由心生,心是歪的,长得也就歪了!” 店老板连连点头:“是是是……” 陈天默森然说道:“下面我问你的话,如果有一句是扯谎,哼哼——” 店老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 陈天默道:“浪荡渠大桥真有彭九善一个排的兵力把守着?” “真有!排长是赵冲,我就是他安插的眼线,在临河镇帮他物色人和马,能喊进店里来的,就连哄带骗麻翻了送到桥上去;喊不进来的,就通风报信,让他派人来抓。”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从麻翻的人身上搜刮来的钱财都归我,送过去一匹马奖励一块大洋,送过去一个人,也奖一块大洋。” “马弄过去给大兵当坐骑,人抓过去干什么?” “拉壮丁当大兵啊,彭镇守使缺马也缺兵。” 陈天默“哦”了一声,又狐疑道:“可是近来中州省境内又没有打仗,彭九善为什么要用这种丧心病狂、竭泽而渔的办法扩充兵马?” 店老板讪笑道:“大爷,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还会嫌自己的人马多啊!” 陈天默道:“彭九善这么干多长时间了?” 店老板想了想,说道:“得有个把月了。” 陈天默皱起了眉头:“管城的大小官员们呢?就没有劝阻他的?也没有人往省里告状?” 店老板叹了口气:“人家是镇守使啊,手里有万把条枪,地方官的级别都比他小,又没兵马,哪个敢放屁?再说了,彭九善跟齐都督还是拜把子兄弟呢,而且到处都安插了他的眼线和探子,谁敢去省里告他的状?前头告状,后头就抄家灭门了!” 陈天默冷笑道:“齐振林要是知道他这么干,能把他的皮剥了!” 在陈天默想来,彭九善的所作所为,齐振林一定是不知情的。 齐振林虽然为人略有些好色,性情也粗鲁,但还是有底线的,不是那种残暴无道的贪官酷吏,他一心要把中州省打造成自己的独立王国,以便于强过别的地方军阀,好积累逐鹿天下的资本,如果任由手下人胡乱闹腾,祸祸的民怨沸腾,百姓离心,那他就离倒台下野不远了。 店老板讪讪的不说话。 陈天默又问道:“管城里面现在是什么状况?” 店老板答道:“进得去,出不来。” 陈天默道:“为什么?” 店老板道:“彭九善灭了管城一个大家族,却没有做干净,漏掉了一个人,逃的不知所踪。所以彭九善下了封禁令,正满城的大搜捕呢。” 陈天默停下了嚼螃蟹的动作:“他灭了哪个大家族?” 店老板道:“这个家族的人都有些神秘,但做事可不含糊,手底下坐拥十八处的山河林场!经营的生意遍布全国,家产多的数都数不尽!听说还是什么玄门里的江湖头目,绿林好汉里的首领人物。” 陈天默闻言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说这个家族是什么姓氏?” 店老板迟疑着说道:“好像是姓蒋吧。” 陈天默震惊到了极点:“蒋家?管城蒋家被彭九善给灭掉了?你,你这消息属实?!” “小的也不敢跟您说瞎话啊!” 店老板擦了擦汗,说道:“也就是前两天才传出来的事儿,内情可都捂着呢!我也是因为跟赵排长有这层关系,又经常去桥上给他们送酒送菜,这才断断续续听到了些秘密,一般人还不知道呢。” 陈天默脸上平静如水,心中已起万丈波涛! 他有些难以置信:“管城蒋家,并非是一般的家族,如你刚才所说,蒋氏富甲一方,而且江湖地位极高,彭九善就算是镇守使,手下有人有枪,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蒋家给弄得家破人亡吧?” 店老板苦笑道:“大爷,这有些事情,它明着来不行,暗着来不就好办了吗?” 陈天默道:“怎么一个暗着来?” 店老板道:“我听到的情形是,彭九善把蒋家的家主请到了他的镇守使署,说是要跟蒋家做一笔大买卖,整个骑兵师以后都打算从蒋记采购食材……那蒋家家主一听,当然高兴啊!不说别的,就说人要吃的大肉、鸡蛋,还有马要吃的草料,一个师每天得消耗多少?那蒋家家主不但自己去了,还带上了家族里几个管事的同去。结果可想而知,被一网打尽!一群埋伏好的大兵,在镇守使署动手,当场就把他们给乱枪打死完了!彭九善对外面宣称的是,有人潜入镇守使署行刺,要加害他,被当场击毙” 陈天默听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骂道:“好一个狗官!居然用如此恶毒的绝户计戕害无辜之人,当真是罪该万死!” 店老板也不敢吭声。 陈天默追问道:“后来呢?!” 店老板赶紧说道:“后来,这老话说得好啊,蛇无头不走,兵无主自乱!蒋家家主还有那几个管事的人一死,剩下的老弱妇孺和闲人就全乱套了!彭九善只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就围住了蒋家大院,打着搜捕刺客余党的旗号,把人杀的杀,抓的抓,金银财宝全都搜刮一清,那叫一个惨啊!” 陈天默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气的开始颤抖,他幽幽问道:“你刚才说还漏掉了一个人,是谁?” 店老板沉吟道:“听说是蒋家家主的儿子,叫什么不知道,蒋家的人都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们。” 陈天默暗暗的祈祷:“但愿是蒋波凌啊。” 可如果真是蒋波凌独身一人逃了出来,又陷入了只能进不能出、到处都是搜捕的管城,自己纵使只身前往,又该如何营救他呢? 罢了罢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论这个活着的人是谁,自己都非救不可! 第五十三章 御灵世家 蒋家的底细,陈天默是清楚的。 他们从明末清初开始发迹,听说还是借了麻衣陈家远祖陈名城的光,才在玄门术界有了一席之地(陈名城事迹,详见拙作《十大国宝》)。 到了民国,蒋家已积累下了偌大的产业,可谓是如日中天!蒋记坐拥全国各地的十八处山河林场,养着不计其数的牛、羊、猪、狗、驴、马、鸡、鸭、鹅、兔,以及蛇、鼠、虫、鸟、鱼! 蒋记旗下的产业既有活畜买卖,也有生肉屠宰加工,还有花粉、蜂蜜、皮草、毛发、牛羊奶、鸡鸭鹅蛋等副品经营,甚至在中药行也举足轻重!毕竟蛇毒、蝉蜕、蟾酥、天龙、蝎子、蚂蟥、斑蝥、土鳖、九龙虫、九香虫等物,都是药行的抢手货! 所以店老板说的不错,蒋氏确实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钱多的数都数不清!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蒋家子弟真正的身份还是御灵一脉的玄门人士。 所谓“御灵”,就是指“驾禽驭兽”,这四个字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一门极其艰难繁琐的神秘学问! 御灵的“御”,指的是御灵者,想要成为御灵者,首先得有能与动物亲近契合的天赋,其次得能把精神控制力量修炼到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境界,最后得有能与自己相匹配的“灵物”。小說中文網 而御灵的“灵”,指的就是“灵物”,是通过一定的繁殖手段,培育出大自然所没有的的稀缺动物品种,即所谓的“通人性”的动物! 人有聪明和愚蠢之分,动物也是如此,以狗为例,有些品种的狗蠢笨至极,压根就不具备任何灵性可言,自然不能被御灵者相中。 而另有一些品种的狗却异常聪明,心智堪比四五岁的孩童,这种狗就可以被称为“灵种”,也正是御灵者所需要的。 御灵者往往会选出若干个不同品类的灵种,让它们进行交配,以生出更聪明的下一代为目的,这就是御灵术中一大秘技——选灵。 只有通过选灵手段培育出来的最终灵种,才能被称为“灵物”。 在与此同一时代的西方,欧美学者也已经提出了一种遗传学上的理念,名曰“杂交优势”,所述之意,便与御灵一脉的“选灵”类似。 选灵之后是“养灵”,养灵就要考验御灵者的精神控制力量了,利用强大的精神控制力量,让灵物对御灵者建立一种类似血脉关联的纽带,形成牢不可破的依存关系! 养灵成功之后,御灵者便能很轻易地破解出灵物的叫声、动作甚至表情所代表的含义,并进而取得与灵物沟通的可能,再进一步给灵物发布任务、传达指令,以实现真正的驾禽驭兽! 由此可见,想要成为一个御灵高手,条件是相当之苛刻,过程也是非常之艰难! 不过,物有所值,动物的忠诚度本来就远比人类要高得多,灵物还要更胜一筹! 养灵一旦成功结束,那些灵物就算是受到生命威胁,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基于修炼条件的苛刻,御灵一脉的高手从古到今都非常稀少,放眼当今的玄门江湖,能叫的上号的御灵大家族,也只有蒋、木两姓了。 而且,这两个家族里的人,也不是谁都能修炼御灵术的。 异于常人的天赋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艰难刻苦的修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不能成为御灵者,便去看管那些山河林场,或者经营家族旗下的买卖,也都能做到人尽其用。 御灵一脉的高手虽然数量少,但玄门其他八脉却不会因此而小看他们。 毕竟,御灵高手能控制各种稀奇古怪的灵物,从而做成人类所无法做成的事情,神出鬼没,助力强大! 陈天默想要请蒋波凌出山帮助自己,看重的就是他家的灵物“军团”,譬如灵鼠,灵鸽,蒋家都以大规模豢养而闻名玄门江湖! 在陈天默的筹划中,蒋波凌能通过灵物组建一支甚至若干支隐秘、迅速且有效的情报部队,关键时候,这些情报部队还能变成强大的作战部队! 但是现如今,蒋家居然家破人亡了? 陈天默的心情糟糕透顶! 蒋家曾经是麻衣陈家的拥趸,当初陈玉煌担任九脉盟主的时候,四处剿灭旁门左道势力,蒋家可没少出钱出力出人。 后来,麻衣陈家覆灭,陈天默亡命江湖,曾想过去蒋家求助,等他一路乞讨到了蒋氏位于光州的老家之后,却被蒋家的管事人当做了小叫花子,一番叫骂,撵出了门去。 彼时的陈天默,饥寒交迫,再也没有力气往别处走了,躺在蒋家老宅门外,奄奄一息,只等饿死。 亏得后来,蒋波凌出门玩耍,瞧见了他。大约是同龄人心心相惜,蒋波凌连忙从家里盛来热粥喂他,又拿了许多饭团给他,陈天默这才起死回生。 年幼的蒋波凌是个十足的好心肠,见陈天默衣衫破败,浑身脏兮兮的,便邀请陈天默去自己家里洗澡换衣服,甚至提出让他在蒋家长久的住下来,跟自己做个玩伴。 换做旁人,对这样的邀请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活过来的陈天默却改变了心意,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一定要靠自己! 自己不够强大,便没有人会真正的待见你,人家收留你,至多不过是怜悯,久而久之,便会心生厌恶。 正所谓人走茶凉,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烜赫一时的麻衣陈家也已经覆灭了,自己无论再去投靠谁,都是寄人篱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堂堂男子汉,岂能如此? 所以陈天默便收了寻求旁人庇护的心,而是打算自己闯荡江湖,磨炼本事! 自那以后,与陈家交情极好的一些世家,如械武一脉的安州岳家、山术一脉的冀北曾家、医术一脉的禹都张家、傀儡一脉的天南柳家、机关一脉的鹰城墨家、命术一脉的茅山派、卜术一脉的吴兴沈家,他都没有再去投奔。 甚至他在江湖飘零的时候,知道这些世家或者门派在到处寻找麻衣子弟的下落,他也没有声张。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谁是真好意,谁是假慈悲,反倒是躲在暗处最能看得分明。 于是,一笔笔恩情,一笔笔仇恨,都被他记录了下来。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回想当初的选择,陈天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但是他欠蒋波凌的一饭之恩,至今都还没有报答,所以,无论蒋家逃出来的人是谁,他都非救不可! 第五十四章 闯空门 在死亡的威胁下,栓柱把厨艺发挥到了极致,一个人也在厨房里搞得风生水起,把做好的蟹流水席一样陆陆续续送来,配菜和调料也格外用心,不多时,就摆满了桌面。 “大,大爷,菜都做好了,您先尝尝咸淡甜辣,要是不够味的话,小的再去做。”栓柱一边说,一边擦汗,唯恐陈天默也给自己的腰子来一下。 陈天默幽幽问道:“这次下毒了没有?” “没有!”栓柱几乎吓尿,着急忙慌的说道:“大爷要是不信,小的先吃!” “想得美!都是我的!” 陈天默运转法眼仔细看了看,又动用万嗅之术闻了闻,确认菜里没有什么异味,这才说道:“去,看看你家的伙计还有那个彪子死了没有。” “是……” 彪子还没死呢,就是流血流的多,昏昏沉沉。 店伙计已经醒了,但是右手被撅断,脚掌被摔裂,疼痛难忍,“哼哼唧唧”的被栓柱搀扶了起来。 四个难兄难弟苦着脸坐一堆,看陈天默吃蟹。 陈天默瞧着也好笑,问道:“你们开黑店的,也算是道上混的,有号没有?” “有。”店老板讪笑道:“我们是个组合,名叫‘黑店四大天王’。” 陈天默无语道:“这四大天王招谁惹谁了?昨天遇见了前门四大天王,也是被我打的缺胳膊断腿,今天又撞上你们黑店四大天王,几乎一个下场!” 店老板心想:“看来是号起大了,‘天王’跟这小王八蛋犯冲!以后改名叫‘黑店小王子’。” “咔嚓咔擦~~” 店里一片静谧,只有陈天默吃蟹的声音格外刺耳。 如果换成一般人,听到自己的恩友惹上这种惨烈的祸事,可能早已经没心情吃饭了,甚至恨不得马上就去管城探探情况! 但是陈天默不一样,在他看来,吃,才是最大的事情! 想要好好思考,想要破解危难,想要击败敌人,想要拯救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所以他化悲愤为食量,开始大口朵颐。 只听阵阵脆响,陈天默吃的那叫一个快啊! 店老板等四个人都看傻了,也看饿了,更看馋了。 栓柱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想:“做的时候,我怎么没有想到先偷吃一个呢?” 伙计心想:“这么一大桌子的蟹,他肯定吃不完!等他走了,我就吃那剩下的!” 店老板心想:“小王八蛋就可劲儿吃吧!蟹是最寒的东西,吃多了凉死你,叫你屁-眼儿里呲花!” 彪子心里最苦:“我的腰子啊……” 可惜陈天默风卷残云,压根就没有要剩下的意思,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最先出锅的清蒸大闸蟹已经没有了,继而是香辣炒蟹也光盘了,盐焗蟹还剩半条蟹腿,醉蟹也在消失的边缘。 最后才动肉蟹煲,陈天默且吹且吃,眨眼间,又已吃干抹净。 扫了眼傻看的“黑店四大天王”,陈天默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皮,说道:“果然啊,吃蟹难饱!你们店里有熟肉没有?牛羊肉,猪头肉,烧鸡、烧鹅、烤鸭都行,我打包带路上吃。” “……” 在这一刻,“黑店四大天王”都信了,这世上是真有饿死鬼托生的人! 陈天默喝道:“到底有没有啊?” “有有!” 栓柱连忙起身回答,没提防碰着了彪子,彪子“哎呀”一声惨叫,伤口又滋血了。 陈天默冷笑道:“活该!”但还是俯下身子,出指如电,用“行云拂”封了中刀处周围的几个穴道,以便于止血。 这四个人虽然可恶,但是陈天默看准了他们还不算穷凶极恶之徒,都只是图财,手上未沾人命,所以便也网开一面,没下杀手。 “愣着干什么?” 陈天默起身踹了一脚呆看的栓柱,说道:“帮我打包吃的去!记得先把你的爪子洗干净了!” “是是是!” 栓柱连滚带爬的回后厨,包了两只烧鸡,一只烧鹅,一条熟羊腿,拿过来给陈天默验看。 “大爷,要是不够,小的再去弄,还有卤大肠呢。” “就这吧,路上也带不了太多。”陈天默很是满意,戴了墨镜,戴了巴拿马草帽,问道:“好看吗?” “俊呆了!” “俏死了!” “潇洒坏了!” “嗯嗯嗯,他们说的都对……” 陈天默“哼”了一声,道:“你们这黑店不许再干下去了,回来的时候,我还会路经此处。到时候,如果我看见你们仍在这里,每个人赏三刀六洞!听见了吗?” “是是是!” 陈天默正在训话,那上了板的前门忽然传出一阵“咚咚咚”的叩击声。 “有人没?!” 一个粗犷的声线喊道:“大白天的上着板,不做生意了吗?!” 黑店四大天王面面相觑,当着陈天默的面,谁也不敢做声。 陈天默也懒得理会,心想外面的人等会儿就走了。 哪成想,后院“噗通”一声响,居然有人翻墙跳进来了! 众人齐刷刷的朝后门望去,但见一道矮小的人影优哉游哉的晃荡进来了。 陈天默看的分明,是个男人,身量不高,长得却凶恶,面色黝黑,满脸的胡子,额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心划过,又宽又深,瞧着触目惊心,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戴着一顶毡帽,身上还挎着一个木箱,穿的却是混乱至极——长衫、西裤、皮鞋,脖子上还缠了条围巾! 这天可还热着呢! “咦?!” 这恶汉显然也是没能想到,敲门的时候没人吭声,翻墙进来却遇上了一屋子人。 两下里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很尴尬。 片刻之后,恶汉先发制人,忽然厉声喝道:“既然店里有人,为什么上着门板?太不像话了!” 陈天默推了推墨镜,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来闯空门的吧?” “可以啊小兔崽子,这你都看得出来?”恶汉一声冷笑,道:“既然看出来了,大爷我也不装了!哼哼~~现在改偷为抢,都把钱给大爷我交出来!” 店老板:“……” 我黑店小王子就这么没有排面? 先来一个连打带骂、连吃带拿的,这还没走呢,就又来一个连偷带抢的?! “呀呵!打劫呢,一个个都无动于衷啊!” 恶汉恼了,从裤腰里“唰”的拔出来一把手枪,叫嚣道:“看见了么?枪,怕不怕!?” 黑店四大天王还是没动,也没吭声,都拿眼瞟陈天默。 陈天默正仔细看那枪呢。 “喂!戴巴拿马草帽的小兔崽子,说你呢!把墨镜摘下来!关着门还戴墨镜,浪的你!让大爷瞅瞅,你长什么样子!” 陈天默笑了起来:“那我走近点让你仔细瞅,好不好?” 说着,陈天默便朝那恶汉走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贪吃惹的祸 那恶汉见陈天默冲自己逼近,吃了一惊,连忙喝道:“你不想活了?!站住!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死你!” 此时此刻,陈天默跟他的距离已经不足十步,已有把握制住他,因此笑道:“我赌你打不死我。” “你赌个屁!你是笨蛋吗?不认识枪吗?!” 那恶汉再度挥了挥手里边的枪,骂道:“这可是比利时国营赫斯塔尔公司制造的勃朗宁爱慕一九零零型手枪,俗称‘枪牌撸子’,手枪里的王者!日本驻朝鲜监统伊藤博文,就是被这种枪打死的!你赌你的命有他硬没有!” 陈天默愣住了,心想:“前些年,伊藤博文在哈尔滨遇刺,新闻铺天盖地,知道的人确实不少,可是知道伊藤博文的准确官职,还知道他死于什么枪下的人,就不多了,而且,他连这枪的制造公司和型号都说得这么清楚,不该是个江湖草莽啊……” 眼见陈天默发愣,那恶汉又得意了起来:“怕了吧?还不赶紧照大爷我说的做?!”说着,还扬了扬下巴,示意陈天默摘掉墨镜。 他这一扬下巴,陈天默忽的发现他脖颈上一缕雪白的肌肤,跟黝黑的脸色截然不同,而且,他居然没有喉结! 莫非…… 陈天默立刻施展万嗅之术,果然闻到了一股只有少女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幽香! 刹那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恶汉会在大热天戴个围巾,他是要遮掩那发育的太过成功的胸部! 至于戴毡帽,也是为了盖住头发! 人家不是汉子,是个女人! 难怪身材看起来这么矮小呢。 “呵呵~~” 破获了这个秘密之后,陈天默不禁笑的更开心了。 也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心月那样惊艳。 比起女扮男装的本事,当然还得说眼前这个女人技高一筹,因为“他”连声音都模仿到位了,完全就是个粗犷汉子的声线。 这易容术可谓是一绝! 但是在那“恶汉”看来,陈天默这番笑是浪得不轻。 “他”怒斥道:“把嘴给我闭上!笑的跟大兵排队似的,有什么可乐的?!” 陈天默“咳咳”两声,说道:“我笑在这个距离之内,你就算是开枪,也打不着我了。” 那“恶汉”皱眉道:“小兔崽子,挑衅你大爷是吧?有种你再说一句试试!” “嗖~~” 陈天默不再废话了,他猛然掠出,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迫近到了那“恶汉”的面前! 那“恶汉”出其不意,被吓得“啊啊”惊叫,立刻就开了枪! “砰砰砰~~” 一连三枪! 陈天默虽然早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并把枪口朝上抬了,根本不会受伤,但还是吓了一跳! 黑店“四大天王”也吓得不轻,趴的趴,卧的卧,躺的躺,缩的缩。 陈天默惊怒交加,右手夺过枪牌撸子,左手朝对方的脑袋就给了一巴掌:“你还真敢开枪啊!” “呀!” 那“恶汉”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呼,但见毡帽被打落,一头长长的秀发落了下来,披满了肩头。 “哎?”小說中文網 “嘿?” “咦?” “乖乖~~~” 黑店“四大天王”都看傻眼了。 一个丑陋凶恶的大汉怎么会发出女人的叫声,而且帽子底下还盘着这么长的头发? “女孩子家家不学好,把脸抹成这副鬼样子,学人闯空门,学人说脏话,学人持枪杀人?咹?!” 陈天默一边呵斥,一边伸手扒拉那张丑脸。 果然,脸是刻意涂黑的,刀疤也是伪装的,胡须更是粘上去的,甚至连眉毛都是故意画粗的。 虽然没能扒拉干净,可已经能看得出来,这“恶汉”是个大美女,而且颇见青涩幼态,陈天默猜测她的年纪可能会比心月大,但一定比齐玉燕小。 “你这混蛋!色狼!淫棍!大流氓!别摸我的脸!啊啊啊啊~~~” 眼见形迹败露,小姑娘也急了,骂骂咧咧的,张牙舞爪的抱住了陈天默的胳膊,不让他再扒拉自己的脸。 陈天默想要挣开她的手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是小姑娘个头矮,只能把他的胳膊抱在胸前,陈天默想要挣脱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正抵在对方极其尴尬的位置上。 那是…… 陈天默一下子就老脸发热了。 就在这心神荡漾的时候,小姑娘忽然张嘴开啃。 “哎哟!” 陈天默急忙把胳膊抽了出来,撸起袖子一看,好家伙,右臂小胳膊上两排清晰可见的牙印子! 他也是大意了,觉得对方只是个小姑娘,而且没有什么武力,所以便没有运气护住周身,结果被对方咬的血都差点渗出来! 这波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自六相全功修炼到大成境界以来,他还没有吃过这种亏呢,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居然咬人,看我不打——哎?” 小姑娘见他挣脱,早转身就跑了。 陈天默冷笑一声,心道:“小样,还能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提了一口气,有心施展“纵扶摇”身法,叫那小妮子瞧瞧自己的厉害! 却不料这一提气,他忽觉小腹绞痛,继而一股狂暴的泻意飞流而下,激的他浑身起栗! 不好! 蟹吃多了,坏肚子了! 那东西游走如大蛇巨蟒,狰狞着要从唯一的出口探出头来,任凭他陈天默有通天彻地之能,到了这个时候,也压制不住啊! 不追了。 也不跳了。 连快走都不敢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唯有夹住双腿,稳住呼吸,迈开小碎步,方能有机会转战五谷轮回之所。 这个过程中切记,连-任何一丝气都不能泄露。 若是稍有大意,走漏了一点点气,都有可能会成为这辈子也不堪回首的、有味道的恐怖回忆! 黑店“四大天王”又看懵了。 怎么陈大爷这会儿也变得跟女人一样? 走路走的那么紧! 陈天默已经无心去管那小姑娘跑哪里了,小小的毛贼而已,爱跑不跑吧,反正自己还夺了她一把枪牌撸子,不吃亏。 好不容易挺进了茅房,陈天默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一次贪吃,差点惹出大祸来。 “嘶~~咴咴~~” 陈天默正在舒爽通透之际,突然听见了小青的叫声。 他不免奇怪,小青怎么了? 忽的听见了那小姑娘的声音:“驾!驾驾!” 陈天默脸色一变,坏了! 那小毛贼在偷自己的马! 嘶~~啊~~~嘶~~~ 快点快点! 陈天默着急忙慌的解决完个人生理问题,擦干抹净洗洗手,跑出来一看,果然,后院的大门洞开,那小姑娘正骑着小青狂飙往东,已经跑的很远了。 “死妮子!你站住!” 陈天默骂了一声,提步就追。 后头栓柱也追出来喊:“大爷,你的烧鸡烧鹅烤羊腿忘带了!” 第五十六章 兵匪 如果在那小姑娘刚骑上马的时候,陈天默立刻就追,凭着“纵扶摇”的身法,还能赶得上,可现在明显是晚了。 当陈天默跳出那饭馆后院的时候,小姑娘连人带马已经逃出去一百多步远了! 陈天默奋力追赶,刚开始还能拉近距离,可是小青也渐渐的驰骋开了,速度越来越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陈天默这一狂奔,肚子又隐隐作祟,使得他无法拼尽全力,只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蟹了!” “小青!小青!快停住吧!” 眼看着追赶不上,陈天默只能大声呼喊马的名字,希望它看在自己是它亲主人的面子上,能掉头回来。 这也是天真了。 刚认识才几天啊,别说是个牲畜了,就是人,那不一定混熟,这马还不认主呢,连“小青”是谁都未必知道。 坐在马背上的小姑娘刚盘起了头发,重新把毡帽戴好,又从口袋里摸出颜料来摸脸,忽然听见陈天默在后头喊叫,连忙扭头张望。 但见陈天默一纵之下就是丈余远近,速度奇快无比,也不免吓了一跳,心道:“这墨镜流氓的身法可真快!我那该死的爹天天吹嘘自己本事如何如何厉害,跟这墨镜流氓一比,简直连屁都不算!” 望了一阵,小姑娘发现两下里的距离始终维持在一百步左右,便知道自己不会被“墨镜流氓”追上,就彻底放了心。 “哎,臭流氓,你跑这么快,还骑马干什么?” 得意之余,那小姑娘不忘大声讥笑:“可别喊了!小青小青,谁叫小青?大爷我叫白素贞!” 她以为陈天默是在喊她“小青”,便出言嘲讽,虽然已经被识破了是女扮男装,但她还是自称“大爷”。 陈天默又气又无奈,纵声喊道:“白素贞姑娘,你停下来吧,我不会伤害你。” “呸!” 小姑娘啐了一口,心道:“亏他打扮的这么新鲜,却连白素贞是戏曲里的妖精都不知道,真是个乡巴佬。” 陈天默当然知道“白素贞”是谁,只是听她打趣自己,也随口应付罢了,好歹是个称谓:“素贞啊,我把枪还给你,你把我的马还给我,你也不吃亏啊!” 枪牌撸子号称是“手枪之王”,市价可不便宜,即便是大宗批发,也得五六十块大洋一把,拿到黑市去零卖,至少也能落个五十块现大洋! 而小青是陈天默花了二十块大洋买来的,就这还是好马的价格,怎么算,都是撸子更贵。 可是那小姑娘哪里肯听他的话?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墨镜流氓”,本事差太远了!真要是听他的话站住了,枪牌撸子没了不说,只怕马也得被夺走。 而且这流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女子身份,说不定连清白之身都保不住了。 所以她叫道:“当你大爷是三岁小孩儿啊!有本事就追上来!追得上,大爷就让你一起坐!哈哈哈~~~”wWW.xszWω㈧.йêt 陈天默心里那个憋屈啊。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行走江湖的积年大行家,居然会栽到一个死妮子的手里! 追不多时,陈天默已听见水声阵阵,原来是浪荡渠到了。 浪荡渠是淮河的一大支流,只因常年发生水患,难以治理,所以也被老百姓称为“小黄河”,水面十分宽阔,河堤也修的非常高大平整,那小姑娘策马上堤,沿着河岸狂奔,陈天默也只好跟上。 两人都发了狠,一个心想:“看你能追多久!”一个心想:“看你能跑多久!” 跑着跑着,陈天默已远远看见前方大桥,也看见了桥上林林总总站着的大兵身影,心中一动,连忙冲那姑娘叫道:“素贞,别再往前面跑了!大桥上有士兵抢马!” “我信你个鬼!” 那小姑娘非但不听,还故意大声吆喝:“驾驾!哟嘿~~” 陈天默暗骂:“死妮子,别让我抓住你!” 片刻间,那小姑娘已经驱马上桥,桥面上立刻有人喝道:“站住!”继而便是一声枪响:“砰!” 小青受了惊,一个急刹,那小姑娘便怪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去,真个是马仰人翻,险些滚到河里去。 陈天默望见三个大兵扛着步枪从桥上下来,当即又赶了十几步,然后闪身掠到河堤坡上的护堤树带后面,隐藏好行迹,然后再缓缓往前贴近。 一个大兵牵住了小青,另外两个把摔懵了的小姑娘从草窝里拉了起来,一通喝骂: “混账东西,叫你站住没有听见啊!” “骑那么快想干啥,还打算飞过去啊?摔不死你!” 陈天默心里又急又解恨:“让你不听话!” 那姑娘扭头不见陈天默的身影,又装起了男人,粗犷着声线说道:“干什么开枪打我?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她脸上的假胡须被陈天默全扒拉掉了,那可怖的刀疤也没有了,只是脸色还黑些,所以此时装狠装恶也吓不到人。 三个大兵根本不怕,面面相觑之余,调戏她道:“那你是谁呀?” “我是——”小姑娘有心唬人,却也编造不出来什么名堂,只会装狠:“凭什么告诉你们?把马还我,我要过河进城!” “这兔崽子!” 三个大兵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恼羞成怒:“你们笑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们还敢抢老百姓的马不成?!” “我们不但敢抢你的马,还敢抢你的人呢!拿着!” 一个大兵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大洋,又推搡着她往桥上走。 小姑娘惊怒交加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兵冷笑道:“这是买你马的钱。从现在开始,你的这匹马,就被咱彭镇抚使征用,归咱十三师了!你这个人呢,从今以后,也是咱们师的兄弟了,过去吧,桥对面站好了,晚些时候拉你进城入营。” 小姑娘震惊到了极点:“一块大洋?哎,我这匹马是好马啊!你们,你们这不就是明抢么?这不是拉壮丁么?!” 大兵得意洋洋道:“你说对喽,就是明抢,就是拉壮丁。” 小姑娘叫道:“你,你们还有王-法吗?!” 大兵嬉笑道:“有啊,彭镇抚使的军-令就是王-法,要不是王-法,我们还不听呢。” 另一个大兵恶狠狠骂道:“少他娘的啰嗦,麻溜的过去,不然赏你几颗枪子,把你尸体丢到浪荡渠里喂王八!” 小贼遇上兵匪,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小姑娘纵使再泼辣,也不敢造次,只得束手就擒,心里暗暗咒骂着,往桥对面走去。 陈天默也暗暗的又凑近了些。 第五十七章 押送 那小姑娘一走三回头,显然是想看看陈天默跟来了没有。 此时此刻,她骤遇兵匪,人马两失,反倒是想起了陈天默的好处来。 那个“臭流氓”虽然可恶,但好歹本事很大,说不定能打死这些穷凶极恶的并非! 结果没看见陈天默的人影不说,还挨了大兵们好几句喝骂。 “臭流氓,乌鸦嘴,真被你说中了,哼~~该追的时候不追,不该追的时候瞎起劲!”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 一过桥对面,便被上了手铐和脚镣。 旁边同样倒霉被抓来的壮丁用同情还稍待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兄弟来了?刚才骑马骑的挺猛啊,隔这么老远都看见你摔了个大跟头。” 小姑娘一瞪眼:“谁跟你是兄弟?别搭理我,大爷我凶的很!” 壮丁很是无语:“这么凶,怎么也被锁上了?” “……” 陈天默没有太敢靠近,因为桥上有四十来个兵士,配备的是清一色的曼利夏步枪,凭着血肉之躯去闯,一旦发生枪战,自己的胜算不大。 他望见桥对面扎着几座联排营棚,应该是些兵士们的驻处。 棚前东倒西歪站着十来个普通老百姓装束的男人,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模样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似的,应该是过桥时被强行留下的壮丁。 棚前的拴马柱上还拴着七八匹马,大约就是这些兵匪们今天的“收成”了,小青也被大兵牵了过去,拴在了柱子上。 陈天默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办法过河。 绕远点下水,游过河对面去,再绕行到营棚后面,出其不意的把马牵走,然后溜之大吉? 只是那小姑娘怎么办? 不管了吧,本来就是个贼,被兵匪逮住,拉去充军也是报应! 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啊,而且年纪不大,这要是被弄到彭九善的军营里去,她的女子身份迟早都会被发现,那时候,会遭遇什么折辱,不堪设想! 但要是救她,脱身的可能性就大打折扣了。 怎么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正绞尽脑汁想的头疼,忽然有个军-官模样的男人掀开帘子,从营棚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出来了一个歪戴军帽的精壮军汉。 两人有说有笑,还点燃了手里的烟斗。 抽了一口之后,在喷云吐雾之际,那军-官大声喊道:“刘强、廖二狗!” “到!” 两个大兵应声跑了过去,在那军-官面前立正。 那军-官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跟着老子,把这一批人和马送到城里去。” “是!” 军-官又扭头冲那歪帽军汉说道:“张副-排-长,你带着兄弟们守好桥啊,夜里也不能放松警惕!有些王八蛋可是专门挑入夜的时候,大家伙睡觉的时候,他来偷偷过桥!” 张副排长行了个军礼,说道:“放心吧赵-排-长,兄弟睡觉都睁着眼呢,保证连个苍蝇都飞不过去!” 军-官笑骂道:“尼玛的,走了啊!” 桥上登时响起一片欢呼声:“恭送赵排-长,一路平安!” 陈天默心想:“那个排长应该就是店老板口中所说的赵冲了。” 眼见众兵士把“壮丁”们用绳子串了起来,把七八匹马的缰绳也系到一处,交给了赵冲。 赵冲单独骑了一匹马,走在最前头。 “壮丁”们踉踉跄跄的跟在后头,那小姑娘成了“串子”的尾巴。 刘强和廖二狗两个军士则持枪断后,也是步行。 众人晃悠悠朝着管城走去。 陈天默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现在可以渡河了。 他立刻沿着河堤往回赶,边跑边脱衣服,把马褂、长衫、裤子和百纳底布鞋都脱了,只留一个短裤在身,墨镜也摘了,一古脑全塞到巴拿马草帽里,然后左手端着,右手拿着两支手枪,纵身跳进了浪荡渠! 他双脚蹬水,狂飙突进,水里的野鸭都追不上他,不一时便游到了河对岸。 上了河堤之后,陈天默躲进草丛中,把湿漉漉的短裤脱下来拧了拧,半干不干的穿上—— 嘶~~~ 有一点点凉快! 也顾不上细细体会“淡淡”的忧伤,陈天默麻利的整理好着装,别好手枪,然后下河堤,斜杀小道,往管城方向追去。 只因为除了赵冲之外,别的人都是步行,所以大队人马走的很慢,陈天默很快便撵上了他们。 陈天默并不着急动手。 眼下距离浪荡渠大桥还不算太远,只怕动手时弄出大动静来,引得守桥的兵力过来接应,反而不美。 他不远不近的跟了一会儿,回头望,见浪荡渠大桥已经不在视野中了,便快步赶了上去。 他挺进的无声无息,直到摸到刘强和廖二狗的身后时,俩兵匪兀自没有察觉,还嬉笑着聊荤段子呢。 陈天默听了一阵,却领悟不到其中的妙处,见俩人笑的猥琐,不由得怒火中烧,伸出两手来,一手抚一头,“砰”的来了个对撞! 刘强和廖二狗哪里会想到,讲个荤段子也能挨顿毒打!各自一番白眼,分左右要倒,陈天默早有防备,用手托住了,缓缓放下。不料,俩兵匪手里的曼利夏步枪却掉在了地上。 响声虽然不大,却还是引起了串子尾巴——那小姑娘的警觉。 她猛地扭过头来,看见陈天默站在那里,而两个押送大兵却倒在地上,顿时惊喜交加! 陈天默连忙伸手示意她不要叫喊,可惜已经晚了。 “嘿!” 这一声“嘿”,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壮丁们一个个回头,一个个跟着骚动。 陈天默骂了声:“死妮子就会坏事!”立时纵掠而起,直奔赵冲跃去! 赵冲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猛回头,但见一道身影闪向自己,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赵冲大吃一惊,连忙取枪在手,着急忙慌的想要瞄准,陈天默却已经到了马下! “砰~~” 不是枪响,而是赵冲跌落尘埃,已被陈天默摔晕了过去。 一群壮丁先是惊悚,继而齐声欢呼! 那小姑娘更是一溜小跑过来,眼里冒着星星,锤了陈天默一记粉拳:“大爷敬你是条好汉!” 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忘了,就在不久前,这个“好汉”还是她嘴里的“臭流氓”呢。 陈天默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手和脚,惊愕道:“你身上的镣铐呢?” 她明明是被锁着的,而且还被绳子捆了,钥匙在赵冲的皮带上,陈天默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来呢,她怎么就获救了? 她撇了撇嘴:“那种破玩意儿,也值得一提吗?” 陈天默狐疑道:“什么意思?” 小姑娘笑了笑,扭头冲一众壮丁问道:“你们是想回家,还是想去当彭九善的兵?” 众壮丁异口同声道:“回家!”小說中文網 小姑娘便走了过去,从串在最前头的壮丁开始,但听“咔咔咔咔”一阵脆响,十多个壮丁的手铐居然在顷刻间全都被打开了! “你们自己去取钥匙,解开脚镣吧,大爷我可不愿意屈身帮你们。” 小姑娘手里晃悠着一根明晃晃的绣花针,嘴角轻扬,满脸得意的看着陈天默,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怎么样?大爷厉害不?” 陈天默惊喜交加:“机关!你是玄门九脉,机关一脉的传人!你姓什么?墨还是鲁?张还是蔡?毕还是马?” 第五十八章 葛氏子孙 能用一根绣花针打开手铐或许不算太难,但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开十几副,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此等手段,唯有机关一脉的高人才能做到。 所以陈天默下意识的便觉得那小姑娘是机关术的传人。 而他口中所说的墨、鲁、张、蔡、毕、马六姓,都是玄门术界中传承已久的机关世家大足,料想这小姑娘必定是其中一姓。 岂料,那小姑娘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全错!这几家难道很厉害吗?大爷我就不能姓诸葛?” “诸葛?” 陈天默惊讶道:“你是武侯传人,葛氏子孙?!” “怎么,不可以吗?”小姑娘得意洋洋的说道:“记好了乡巴佬,本大爷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欢’字,欢欢喜喜的欢,并不叫白素贞。” 居然是葛氏子孙,陈天默登时对她高看了一等! 原来,诸葛家也是机关世家,但是这一家的传人行事都极其隐秘,罕有涉足江湖者,也极少插手玄门事务,所以声名反而不如上述六姓那么显露在外,但要是论及家传机关术的精妙细微程度,则上述六姓都不如诸葛家! 早在三国时代,诸葛武侯就发明了木牛流马、诸葛连弩、扎马钉、简袖铠、搭桥枪、孔明灯、八阵图等,可谓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而武侯的妻子黄月英,聪明才智也不下于自己的丈夫!在机关术的造诣上,她甚至可以与丈夫平分秋色!如此一代代传承下来,其家族底蕴之深厚,可想而知! 想当年,玄门九脉会盟,公推陈玉煌为盟主,而其间诸葛家并没有参与,陈玉煌便始终将此事当做是极大的遗憾。 如今,能在江湖上见到诸葛家的传人,陈天默自然会相当震惊。 但是,诸葛家的传人,怎么会沦落成一个闯空门的女飞贼? 陈天默心里好奇,也没空问了,壮丁们都拿钥匙解开了脚镣,胆大的动手动脚去搜刮赵冲、刘强、廖二狗的身,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摸走了;胆小的,则都朝陈天默和诸葛欢围拢了过来,一个个感谢不尽。 陈天默说道:“趁着这三个兵痞都还没醒,你们赶紧散了吧,牵好自己的马,别再走浪荡渠大桥,另寻小路,各回各家。” 壮丁们又都道了谢,这才一一散去。 路上便只剩下了两匹马,一匹是小青,另外一匹是赵冲的坐骑,诸葛欢也不客气,直接便骑上了赵冲的马,又冲陈天默伸手说道:“你的马还给你了,我的枪呢?” 陈天默把她那支枪牌撸子拿了出来,问道:“你这枪是从哪里来的?” 诸葛欢得意洋洋的说道:“顺手牵了个羊。” 这话陈天默听着耳熟,心道:“跟老陈倒是臭味相投。”嘴上却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除了偷,也没有别的好长处了。” 诸葛欢道:“顺我自己家的枪,怎么了?又不是偷你的!”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道:“你家的枪?” 诸葛欢道:“我那老不死的爹买来琢磨研究的,被我给顺走了。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 陈天默“哦”了一声,又问道:“你用这把枪杀过人没有?” 诸葛欢故作凶狠道:“当然杀过!大爷杀过好多人!” “呵呵~~” 陈天默一听就知道她在扯谎,手上有没有沾过人命,他用法眼是能看出来的。 “看在你是葛氏子孙的面上,我把枪还给你了。”说着,陈天默把枪牌撸子丢给了她。 诸葛欢接过手枪,还有些意外,满脸惊讶道:“你真把枪给我了?” 陈天默皱眉道:“不是在你手里了吗?” 诸葛欢把枪别在了腰里,嘀咕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算了,没想到你也算是个好人,以后不叫你臭流氓了。” 陈天默:“……” “你开枪打我的时候,可是闭着眼睛的,就冲这一点,你就不可能杀过人。不然,我也不会饶了你,更不会把枪还给你。但是以后,别胡乱开枪,真的容易打死人。” “行了行了!”诸葛欢不耐烦的说道:“还就还了,偏偏还说那么多废话!” 陈天默道:“废话还有——你以后最好是不要再做闯空门的勾当了,丢武侯的人。” 诸葛欢道:“那你养我啊?” 陈天默道:“你是诸葛家的人,难道还缺钱不成?” “缺,缺大发了!” 诸葛欢冷笑着说道:“本大爷是离经叛道之人,被家族除了名,革了籍!我那老不死的爹,还说要收回我的姓氏,不许我姓‘诸葛’呢,哼哼~~~就仿佛我很稀罕一样!不姓诸葛,大爷我姓闫也成!我母亲就姓闫!闫欢难道不比诸葛欢好听吗?” 陈天默愣了片刻,没想到这还是个被逐出家门的葛氏子孙,当即好奇的问道:“你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以至于让你家里的人这么对待你?”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这件事情,要从——” 诸葛欢正打算说呢,忽然缓过神来似的变换了语调:“哎,本大爷凭什么要对你说?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陈天默看了看天色,心想在这个时候也确实没空跟她纠缠,还要赶快进城,去打探打探蒋家的事情…… 于是他说道:“这样吧诸葛姑娘,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汴城的古玩街,找一个叫天心阁的古董店,我是那里的老板。我有个妹妹叫心月,负责留守管家,还有个店掌柜,叫吴朝阳。你见到他们之后就告诉他们说,是我叫你去的,他们一定会收留你。” 诸葛欢狐疑道:“你叫我去古董店里干什么?” 陈天默微笑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能不能养你吗?能!做我天心阁的伙计,我每个月都给你开薪水。怎么样?” 他想成就大事,机关一脉的高手是不可或缺的,本来,在他的计划中,请了蒋波凌出山入伙之后,就该想办法请鹰城墨家的高手来帮忙了,他要买的那个大宅子必须得靠机关术加以改造,一来可以用机关藏宝,二来也可以用机关庇护自己人的安全。 如今,误打误撞遇见了诸葛家的传人,可以说是天赐的缘分,反倒是省了他一桩心事! 毕竟,相请不如偶遇,不拉诸葛欢入伙可惜了。 第五十九章 欲擒故纵 诸葛欢一听是去古董店做伙计,登时不乐意了,瞪着眼睛嚷嚷道:“你叫本大爷去给你当伙计?!” 陈天默叹了口气,道:“逐个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要总是大爷大爷的自称,好不好?你是谁大爷?” 诸葛欢梗着脖子说道:“本大爷就是本大爷!就叫大爷!你管得着吗?!” 陈天默道:“你有本事再叫一声?” “大爷大爷大爷!我偏偏叫三声!” “哎哎哎,好了乖孙儿,别再喊了,还没过年呢,爷爷也没有压岁钱打发你。” “你——” 诸葛欢呸了一口,骂道:“臭流氓,就知道占女孩子的便宜!没出息!” 陈天默笑道:“刚才还说不再叫我臭流氓呢。好了,你到底去不去天心阁吧?我的薪水非常高,足够养你。而且,不用你干什么伺候人的差事,我看重的是你的机关术,你去了天心阁,仍旧做你的老本行。” “不去!”诸葛欢一扭头,梗着脖子说道:“本大爷好不容易自由了,再去给你当伙计,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既然如此,那咱们各奔东西,就此别过了,若是有缘,他日江湖再见。” 陈天默也不强求,翻身上马,便奔管城而去。 “哎,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诸葛欢愣在原地。 陈天默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回诸葛欢的话,只是赶马快走。 他知道诸葛欢是什么样的性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跟倔驴一样的逆反心理,越是劝她入伙,她越是不肯,还不如欲擒故纵,晾她一晾。 行不多时,忽听后面马蹄声起,陈天默扭头一看,果然是诸葛欢策马追了上来,嘴里还喊道:“喂!你慢一点,等等我,我有话说!” 陈天默“吁”了一声,让小青放缓了速度,等着诸葛欢靠近,两人两马并肩而行,他问道:“你要说什么?” 诸葛欢问道:“你已经知道本大爷叫诸葛欢了,也知道本大爷是机关一脉的传人,那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一脉的传人呢。” 陈天默好笑道:“你就是问我这些事情才追上来的?” 诸葛欢严肃道:“这些事情很重要的好不好?不然太不公平!” 陈天默点点头道:“好,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陈天默,耳东陈,天地天,敦默寡言之默。”尐説φ呅蛧 诸葛欢讥讽道:“你可一点也不敦默寡言,你的话多着呢。” 陈天默道:“你也一点都不让人欢欢喜喜,你烦着呢。” “嘁~~” 诸葛欢撇了撇嘴,又问道:“你是哪一脉的传人?” 陈天默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玄门九脉的传人?” 诸葛欢道:“不是玄门中人,你怎么可能猜出来我是机关一脉的?而且,你的武技还算可以,哦,我知道了,你是械武一脉的!” 陈天默笑而不语。 诸葛欢自顾自的分析道:“械武一脉,又姓陈,难道你是岭南蔡李佛拳一派的弟子?不对,蔡李佛拳讲究声与气合,动手时,要发声以助威,发声以助势……你不叫,不像。而且蔡李佛拳开山鼻祖陈享是广东人,你的口音是中州的。哦,我知道了,你是温县太极陈氏!可是,也不太像啊,太极是以柔克刚,你一点也不柔,全刚!” 陈天默忍不住发笑道:“行了,别猜了,我既不是蔡李佛,也不是太极,也跟械武一脉无关。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是个古董店老板,见多识广而已,所以才看出了你是机关一脉的人。” 诸葛欢哪里肯信?当即给他了一个白眼:“嘁~~不说就不说,还故作高深,当大爷稀罕听!” 陈天默道:“诸葛大爷,您老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 诸葛欢笑了笑,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干什么?” 陈天默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诸葛欢道:“问你就说,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说话总是磨磨唧唧,啰里啰嗦的!” 陈天默被气笑了:“我去哪里,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诸葛欢道:“我就是想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做到事情,好玩吗?” 陈天默淡淡说道:“不好玩。” 诸葛欢又问道:“那危险吗?” 陈天默道:“很危险。” 诸葛欢道:“会死人吗?” 陈天默道:“可能会。” 诸葛欢的眼睛亮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陈天默道:“诸葛大爷,您老要是实在闲得无聊,还是去闯空门吧,别烦我了。” 诸葛欢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到底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才会被诸葛家除名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然后你也得告诉我,你究竟去哪里,要做什么事情,咱们用秘密换秘密,谁也不吃亏!这个交易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天默冷冷说道:“我对你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 “你——” 诸葛欢好奇的心里痒痒的,却也无奈。 陈天默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我他日再会吧。” “等等!”诸葛欢伸手指指他的脸:“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你把墨镜摘下来我看看。” 陈天默很是奇怪:“为什么?我记得在饭馆的时候,你就要我摘墨镜,非要看我长什么样子。” 诸葛欢催促道:“快点!别那么小气,你都知道我女扮男装的秘密了,还扒拉我的脸,凭什么不让我看你长什么样子?” “你这妮子。” 陈天默也是无奈。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夕阳西下,渐趋傍晚,也确实用不着再戴墨镜了,陈天默索性伸手摘了下来,把巴拿马草帽也摘了,然后转脸看向诸葛欢。 “我就长这样,看吧。” 两人四目相对,诸葛欢的脸色陡然一变,眼神瞬间发直,整个人就像是傻掉了一样,呆呆的,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陈天默诧异道:“你怎么了?” 诸葛欢不语。 陈天默喊道:“诸葛大爷?!” “死了,死了,要死了……” 诸葛欢忽然嘟囔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继而身子一歪,软绵绵的就要从马上摔下去。 陈天默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扯住她的胳膊,把她身子扯正坐好,问道:“你怎么回事?” 诸葛欢眼神迷离,喃喃说道:“天默大哥,方才如果不是你,人家就要被那些兵匪恶霸给杀死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人家也只好以身相许了。” 陈天默呆了半天,愕然道:“诸葛欢,你有病吧?!” 第六十章 怪病 诸葛欢盯着陈天默,媚眼如丝,用一种温婉软糯娇柔至极的嗓音说道:“人家有病也是相思病,而且都是天默哥哥害的。” 此时此刻,诸葛欢还是男子装扮,而且一张脸抹的黑漆麻乌,却偏偏要对陈天默撒娇卖乖,直激的陈天默阵阵恶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几欲作呕! 诸葛欢说着话还准备上手,攀扯着陈天默的胳膊就准备跳上陈天默的马,一副要跟陈天默同乘共驾的模样! 陈天默吓得一甩手,差点把诸葛欢给掀翻下马去:“请你自重!” 诸葛欢“哎唷”一声,嗔怪道:“哥哥你弄疼人家啦,但是哥哥的力气好大哦,真男人。” “……” 陈天默打了个冷颤,心道:“今天是遇到鬼了吧!” 他也不敢再搭理诸葛欢了,策马就走。 诸葛欢哪里肯放过他,大呼小叫的便追了上去: “天默哥哥,不要丢下欢欢一个人啊!” “天快要黑了,欢欢好怕怕。” “欢欢已经被家人抛弃一次了,哥哥就忍心再抛弃一次吗?” “哥哥去哪里,欢欢就去哪里,刀山火海跟着你,天涯海角也跟着你。” “哥哥,你策马奔腾的样子好好看啊。” “……” 陈天默几近崩溃! 管城的城门明明已经在望,如果任由诸葛欢在后面这么追逐这么喊下去,自己无论到哪里都必将是万众瞩目,那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 偏偏诸葛欢骑的是军马,脚力也很快,并不在小青之下,因此陈天默想甩都甩不掉她。 无可奈何之下,陈天默只好扯住缰绳,在道旁停了下来,等诸葛欢靠近之后,他厉声呵斥道:“诸葛欢,你到底想干什么?!” 诸葛欢吃吃笑道:“欢欢想要嫁给哥哥。” 陈天默喝道:“你好好说话!嗓子眼是被门板夹住了么?!” 诸葛欢委屈道:“人家就是在好好说话嘛。” 陈天默怒道:“我有要事在身,没工夫跟你胡闹,你如果再这么戏弄我,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诸葛欢咬着嘴唇,柔柔弱弱的说道:“反正欢欢的命是哥哥救的,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所以,无论哥哥对欢欢怎么不客气,欢欢都不会生气的。” 陈天默登时无语。 他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 他觉得诸葛欢就是在戏弄自己! 他把瞳孔骤然紧缩,浑身杀气弥漫,幽幽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真的会杀了你!” 诸葛欢被他充满杀气的眼神刺的浑身一颤,虽然稍稍害怕了那么一下下,但随即又变得无所畏惧:“哥哥只要觉得开心,就动手吧。” “你——” 陈天默无计可施了。 也不能真弄死她啊。 叹了口气,望着就在视野中的管城城门,陈天默忽然想到:“这小妮子连死都不怕,却非要跟着自己,还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显然是不大正常。难道她是中邪了?” 想到这里,陈天默开启法眼,仔细凝视诸葛欢,但见她身上毫无邪异之色,也无怪诞之相,分明是好端端的正常人。 再开慧眼相看,但见诸葛欢眼神清澈,一片赤诚,也没有半点的虚伪造作之意。 陈天默暗暗的“咦”了一声,心里万分诧异:“这倒是奇怪了,小妮子没有中邪,也不是装疯卖傻,一切言行举止,都是发自肺腑啊。可是她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在我没有摘下墨镜和帽子之前,她还算是正常的啊。” “难道是——” 陈天默回忆着自己摘墨镜和脱帽子之后诸葛欢的变化,猛然间想起了一种稗官野史里记载的怪病,连忙问道:“诸葛欢,你是不是发花痴了?” 诸葛欢一愣:“哥哥,发花痴是什么意思?” 陈天默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俊俏的男子?” 诸葛欢脸一红,娇羞无比的说道:“哪有?欢欢只喜欢天默哥哥。” 陈天默翻身下马,摊开手掌,“呸呸”啐了两口,又在地上抓了把土,往脸上胡乱一抹,再把头发揉成鸡窝状,墨镜也重新戴上,然后朝诸葛欢问道:“还喜欢吗?” 诸葛欢呆了片刻,眼神忽的变了,变得十分嫌弃,语气也变了,变得既不温柔也不软糯:“咦!丑死了!臭流氓,谁会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啊!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陈天默松了口气,心道:“世界上居然还真的有这种病啊。” 他摇摇头,重新上马,冲诸葛欢笑道:“我猜你所谓的离经叛道之事,应该就是一见到俊俏男子便会发痴,极其垂涎迷恋对方,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会变得毫无羞臊之心,也无是非之分!为此,诸葛家的人觉得你丢人现眼,才把你从家族中除名的。” 诸葛欢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陈天默道:“诸葛大爷,这是一种病,由宋朝医脉高手钱仲阳发现,记载于《古今奇经》。” “这居然是一种病?原来我有病?”诸葛欢将信将疑道:“那这种病能治吗?” 陈天默摇了摇头:“似乎没有根治的办法,除非——” 诸葛欢道:“除非什么?” 陈天默却不再说话了。 诸葛欢怒道:“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到底是什么呀,你说啊!” 陈天默没办法说,因为想要根治花痴病,除非是那个让她发痴的男人愿意跟她欢好。 他说道:“你还是去汴城古玩街天心阁吧,等我办完这边的事情之后,便回去找你。到时候,我给你请个医脉的大国手好好看看。如果中医无能为力,也可以找西医,我碰巧认识一个留洋归来的西医教授。常言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说不定你这种怪病正好是西医擅长治的。” 诸葛欢狐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天默道:“当然。” 诸葛欢沉默了片刻,幽幽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可是差点用枪打死你,后来又偷了你的马。你救我一次也就算了,还要帮忙治我的病……说吧,你对本大爷到底有什么企图?” 陈天默笑道:“就是想让你欠我个人情,等哪一天我需要机关术高手帮忙了,你得还我人情!” 诸葛欢道:“就这样?” 陈天默道:“不然呢?” 诸葛欢“哼”了一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大爷才不要欠你的人情!我跟你一起去管城!” 陈天默一愣:“你去干什么?” 诸葛欢道:“你不是要做很危险的事情吗?本大爷虽然不擅长武力,可自小修炼机关术,在诸葛一族之内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不但如此,诸葛一族擅长易容,本大爷自然也不例外!总而言之,如果我帮上你的忙了,那就算提前还了你救我的人情。即便是不能帮你什么大忙,我也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怎么样?你既然是个生意人,就该知道,这买卖你不亏。”尐説φ呅蛧 陈天默笑道:“说的也有些道理,好吧,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是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安排!” 诸葛欢道:“那你得先告诉本大爷,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六十一章 入城 陈天默没有再隐瞒,他对诸葛欢说道:“我要救一个人,御灵一脉世家大族,光州蒋氏的子弟。” 诸葛欢诧异道:“蒋家怎么了?他们的人为什么要你来救?” 陈天默道:“蒋家被管城镇守使彭九善灭门了,只剩下一个幸存者还没有被抓住。我曾经受过蒋家的恩惠,所以非救不可。” 诸葛欢大为吃惊:“堂堂御灵大族,居然被灭门了?!” 陈天默“嗯”了一声,道:“蒋家也是被算计了。” 诸葛欢嘀咕道:“难怪我那老不死的爹总是说不要跟军-政两界的人打交道……那个幸存者是谁?” 陈天默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幸存者是谁,我并不知道;有没有被抓住,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被困在了城中。所以只能去碰碰运气。我的计划是,先混入城中,然后潜入镇守使署,伺机抓住彭九善,威胁他撤掉搜查,开放禁令,让蒋家那位幸存者逃出城去。” 诸葛欢惊讶道:“难怪你说是很危险,可能会杀人的事情。你也太胆大了,敢挟持镇守使,就不怕军-方以后找你算账?” 陈天默笑道:“你怕了?” 诸葛欢“嘁”了一声:“本大爷才不怕呢,走!” “走!” —— 管城果然已经戒严,城门口也是有重兵把守,陈天默和诸葛欢远远的观望了片刻,但见那些兵士对每一个进城的人都反复盘查,骑马的,便夺走马匹,青壮年,则锁上手脚,跟浪荡渠大桥的情形一模一样,也是抢马拉壮丁。 诸葛欢便问道:“喂,就这种情形,你打算怎么进去?咱们两个直接杀进去吗?” 陈天默想了一阵,已经有了主意:“你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到了城门口,不要说话,不要动手,不要东张西望,板着你这一张黑脸就行。” 诸葛欢撇了撇嘴,道:“本大爷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办法进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如果情形不妙,他们要动枪,本大爷第一时间溜之大吉!到时候,你也别怪我不讲义气!” 陈天默道:“情形不妙,当然要溜之大吉,难道还非要往枪口上撞不成?” 诸葛欢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还是本大爷的同道中人。” 两人策马疾驰,临近城门,早有兵士举着枪喊道:“你们两个站住!下马!” 陈天默扯住缰绳,却不下马,而是厉声说道:“奉大帅军令,来管城面见彭镇守使,有要事相商!且看你们谁敢拦我?!” 众兵士一愣,早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快步过来,狐疑的打量着陈天默,道:“大帅?哪里的大帅?” 陈天默骂道:“放肆!本省只有一个大帅,那就是齐大帅!你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管城还听命于别的大帅吗?!” “没有没有,是卑职口误,请长官恕罪!” 那军-官连忙行了个军礼,然后自报家门道:“卑职乃是彭镇守使麾下骑兵第十三师三十八旅七十六团一营营长戴南,不知道长官如何称呼?” 陈天默淡淡说道:“你就叫我陈副官吧。” 戴南眼珠子一转:“卑职记得齐大帅身边只有一个副官,似乎姓王,不曾听说过还有个姓陈的副官啊。” 陈天默冷笑道:“你说的那位王副官前些天被枪毙了!怎么,你是怀疑我的身份?浪荡渠大桥上,那个排长赵冲就已经盘问过我一遍了,到你这里,还要再盘问一遍吗?呵呵~~你们管城好大的规矩!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营长,够格问我吗?!耽误了大帅的事情,你担当得起吗!?”Www.XSZWω8.ΝΕt 戴南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呐呐说道:“卑职不敢。长官是从浪荡渠大桥过来的?” 陈天默道:“废话!我们两个从省城过来,浪荡渠大桥是必经之路,不从那里过来,还能从哪里过来?” 戴南讪笑道:“对对对,是卑职糊涂了。那赵冲怎么没有护送两位长官过来呢?” 陈天默道:“过桥的时候,我们人困马乏,还是赵冲给我们两个换了马!我后面这位兄弟骑的就是赵冲自己的马!至于护送,那倒不必了,他们抓了不少人,也弄了不少马,晚些时候,赵冲还要亲自押送着人马回城呢。” 戴南仔细一看,诸葛欢骑的马还真是赵冲的那匹军马,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他也决计想象不到,两个人能从一个排的兵力镇守的桥上闯过,还抢走赵冲的军马。 “原来如此……” 他笑呵呵的准备再问两句,陈天默已经不耐烦的大声叫道:“你赶紧派个人前头带路,引我们去镇守使署啊!” 戴南被吼得浑身一颤,暗骂道:“叫那么大声音干什么,老子又不聋!”但确实不敢再问了,连忙说道:“长官稍安勿躁,等卑职交待一下防务,然后亲自引两位去见彭镇守使。” 陈天默道:“快点!” “是!” 戴南跟自己的副营长嘱咐了几句,然后也骑了一匹马,殷勤的在前头带起路来。 诸葛欢在后面跟着,几次想笑都不敢,憋得十分难受,心里一个劲儿的暗骂:“臭流氓真是很会骗人,装的可真像那么回事……” 天色已经很昏暗了,陈天默兀自戴着墨镜和帽子,只怕诸葛欢看见自己的盛世美颜而犯病。 戴南暗暗腹诽:“这个陈副官也太能装了,看得见吗?” 大概是因为戒严的缘故,街上没多少人走动,十分冷清,倒显得讨饭的乞丐特别多。 陈天默他们三个从街上走过去的时候,有几个叫花子还低声议论: “那个戴帽子的人是瞎子吧?” “肯定是瞎子!不然谁天黑了还戴墨镜啊。”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连瞎子都能骑马了?” “……” 诸葛欢“扑哧”一声,实在是忍不住了。 陈天默扭头瞪了她一眼,随即想到,瞪她她也看不见自己的眼神。 他干咳了一声,问道:“戴营长,你们这是在搞什么?为什么浪荡渠大桥以及城门处都有你们的士兵把守着?而且还抢马抓人?就连这城里也冷冷清清的?” “哦~~长官有所不知,是彭镇抚使遇刺了!现在全城戒严,是在搜捕刺客呢。浪荡渠大桥以及城门处之所以有重兵把守,也是怕放走了刺客的同党。至于抢马抓人,主要还是为了核实往来者的身份,呵呵~~~” 陈天默假装吃惊道:“居然还有人敢刺杀镇守使?” 戴南道:“可不是嘛。” 陈天默道:“那刺客全都抓住了?” 戴南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不过应该也快现形了。” 陈天默道:“是吗?” 戴南道:“满城搜捕,篦子一样过了好几遍!任凭他藏得再深,也得被兄弟们挖出来!” 陈天默“哦”了一声,道:“镇守使署还要多远?” 戴南伸手一指:“马上就到!拐过这条街,前面便是!” 听见这话,陈天默稍稍松了口气,后头,诸葛欢却大为紧张了起来! 马上就要去挟持镇守使了,臭流氓能成功吗? 会不会被镇守使署的警卫们的乱枪打死? 第六十二章 刺客 镇守使署的防守十分严密,门口的卫队往来巡视,有数十人之多,个个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一般的盯着街上经过的每一个人。 戴南引着陈天默和诸葛欢到了衙前,还没等靠近衙门,便立刻有一个军-官上前,厉声呵斥道:“下马,缴械!” “是是是!” 戴南慌忙滚鞍下马,把配枪交给了卫兵,然后对那军-官行了个军礼,然后嬉笑着说道:“今天是罗卫队长当值啊,我是戴南,东城守门的戴营长啊” 罗卫队长淡漠的说道:“我知道是你,可你不在东城守门,来镇守使署干什么?”又冷冷的扫了陈天默和诸葛欢一眼,问道:“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尛說Φ紋網 戴南介绍道:“他们是汴城来的兄弟,这位是齐大帅麾下的陈副官,那位是他的随从。他们说是有要事面见镇守使大人。” 陈天默这才不慌不忙的从马上下来,诸葛欢也连忙跟着下马,紧张的站在陈天默的背后。 “齐大帅麾下的副官?”罗卫队长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陈天默,上下扫视,像是要把陈天默里里外外给看透一样! 他嘴里问道:“陈副官是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还用得着戴着墨镜吗?” 陈天默淡淡说道:“习惯了。” “习惯了?”罗卫队长愣了片刻,又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着军装?” 陈天默道:“齐大帅吩咐了,不许招摇过市,惊扰地方,所以我们才穿了便服。罗卫队长对兄弟的穿着打扮似乎很好奇啊,怎么,难道穿便服就不能面见彭镇守使了吗?” “那倒不是。” 罗卫队长皮笑肉不笑的伸出手来:“可否看看陈副官的官凭?” 陈天默道:“不曾带在身上。” 罗卫队长眉头一皱,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副官,还是假副官?” 陈天默冷笑道:“难道这世上还有人敢胆大包天,冒充齐大帅的副官吗?再说了,镇守使署有重兵防卫,我们兄弟两个人而已,罗卫队长怕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面见彭镇守使,此事关乎你们十三师全体兄弟的前途命运!” 罗卫队长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眼见陈天默是真的淡定,也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吧。那还请陈副官以及后面这位兄弟把配枪交出来吧。” 陈天默“哼”了一声,讥讽道:“一个小小的镇守使署卫队长,也有资格收缴帅府副官的配枪?!” 罗卫队长脸上闪过了一抹怒气,但还是忍了忍,他咬牙说道:“好!那就随兄弟进来吧!” 说完,他扭头冲卫队众兵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十多个人持枪围了上来,站在了陈天默和诸葛欢的身后。 诸葛欢回头一看,登时被对方杀气腾腾的阵仗吓得心里发紧!此时此刻,她已经忍不住后悔了,实在是不该跟着陈天默来管城冒险啊。 她不由自主的扯住了陈天默的衣角,却被陈天默不动声色的给甩开了。 罗卫队长道:“两位,请吧?” 陈天默昂首挺胸,大步迈进了镇守使署的大门,趾高气扬,摆出了一副六亲不认的狂傲样子,看的罗卫队长对他少了许多怀疑,但同时又多了许多嫉恨,心里暗暗骂道:“小样!不就是帅府的一条狗吗,怎么不狂死你!” 倒是诸葛欢,瞧见陈天默弄出这副狂拽的熊样,心里反而少了许多紧张。 “陈副官,罗卫队长,卑职告辞了啊!”戴南在门外挥了挥手,却没有人搭理他。 罗卫队长引着陈天默和诸葛欢去了花厅,然后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待兄弟去通禀镇守使大人。” 陈天默大咧咧的当厅坐下,漫不经心的挥挥手:“去吧。” 罗卫队长暗骂着走了。 那群卫兵则堵在了花厅门口,显然是要看着陈天默和诸葛欢,免得他们两个跑路。 诸葛欢又紧张了起来,忍不住低声询问陈天默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陈天默笑道:“你也是个炕头上的汉子啊。” 诸葛欢愕然道:“什么意思?” “只会窝里横吧?” “你——” “行了,放松点。接下来,你还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什么话也不用说,只管扮演好一个副官的跟班就行。” 诸葛欢只好强行镇定下来。 “齐大帅的副官在哪儿呢?” 等不多时,一个理着寸头,身着中将军服的矮个子男人,在十多个人的簇拥下,出现在花厅前的院子里。 他人还没有进屋,声音便已经先到了。 陈天默起身往外观望,只见此人头大眼小,留着一副茂密的八字胡须,模样并不算威严,反而有些憨厚。 见是他来,花厅门前的卫兵们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叩拜道:“参见镇守使大人!” 陈天默心道:“他就是彭九善啊。” 但听彭九善不耐烦的说道:“起来起来!” 陈天默心想:“这彭九善的官架子还真是不小!齐振林的军衔、职级、权势都比他大,也没有叫士兵们见面就行跪拜礼。” 眼见卫兵们起身,散成两列,陈天默正打算出厅门相迎,却忽然有个卫兵越众而出,一个虎跃,恶狠狠的扑向了彭九善,嘴里骂道:“狗官纳命来!” 他手中寒光闪闪,乃是攥着一把锋锐的短刀! 卫兵之中居然藏着刺客,这一下出其不意,不但彭九善愣在那里,就连陈天默和诸葛欢也吃惊不小! 眼见那刺客就要袭中彭九善,彭九善还没有反应,但他背后却忽然掠出一个身穿黑马褂的精壮汉子,飞起一脚,早踢中刺客的手腕,短刀“当”的一声跌落尘埃! 那刺客呆了一呆,又空手上前,继续扑向彭九善,却被那“黑马褂”一记“熊精硬靠”,撞的倒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 刺客愤怒的嘶吼着,从地上爬起来,第三次扑向彭九善! “不自量力!” 那“黑马褂”冷笑着,振臂猛挥,一记崩拳,凶狠无比的打在了那刺客的小腹上! 刺客发出“唔”的一声闷哼,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然后腿一软,伏倒在地。 诸葛欢忍不住低声说道:“那黑马褂保镖是械武一脉的绝顶高手啊!他施展的是八极拳一派的招式!” 陈天默看的也暗暗心惊:“亏得是有个刺客突袭,让那黑马褂显露了本事!不然,我贸然出手,一旦被这黑马褂缠住,只怕挟持不住彭九善,还会被卫兵们的乱枪打死呢!” 第六十三章 少主现身 直到刺客被打倒,簇拥在彭九善身边的那群军-官们仿佛才反应了过来,个个大呼小叫: “有刺客啊!” “快保护大人!” “来人啊!” “别叫刺客给跑了!” “……” 唯独立了大功的“黑马褂”不吭不哈,又默默的站在了彭九善的身旁,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小說中文網 “都闭嘴吧!” 彭九善一声厉喝,待众军-官安静下来之后,他叫道:“罗银浩,给老子滚出来!” “卑职在!” 罗卫队长连忙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彭九善阴测测的问道:“你的卫队里,怎么会有刺客呢?” 罗卫队长颤声说道:“卑职,卑职也不知道啊。” 彭九善从腰间掏出配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狞笑道:“不知道?如果不是吴师傅在,只怕老子的命就得交待到这里了!你如此玩忽职守,老子枪毙了你,也不算冤枉吧?” 罗卫队长惊叫道:“饶命啊大人!张参谋长!李副官!替兄弟求求情啊!” “砰~~” 彭九善已开了枪,罗卫队长当场爆头,血溅一地,死于非命! 诸葛欢看着那一地红的白的,忍不住“呕”的一声,险些哕出来。 陈天默也暗暗感慨:“这位罗卫队长,出场还不到半个时辰,可就归西了……” 此时,一群卫兵冲了过来,对着那刺客举枪,正准备把他乱枪打死,彭九善却喝道:“别动他!把他带到老子跟前!” “是!” 卫兵们便把刺客拖到了彭九善的面前。 那刺客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秀,只是脸色惨白,显然是被“黑马褂”打伤了,而且伤的还不轻。 彭九善俯下身子,仔细的盯着刺客看了看,然后“嘿嘿”发笑:“你是蒋家那个漏网的小崽子吧?” 陈天默听的心中一动,登时也紧张了起来。 “呸!” 那刺客张嘴就啐,直吐的彭九善满脸口水。 “作死!” “敢对镇守使大人不敬!” “打死他!” “……” 簇拥在彭九善身后的军-官们又炸窝了,争先恐后的表达着对彭九善的耿耿忠心。 彭九善挥挥手,示意众人闭嘴,然后接过旁边卫兵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问那刺客道:“你叫蒋波凌,对吧?” 那刺客骂道:“狗官!恶贼!蒋家与你无冤无仇,却被你灭门屠户,我恨不能把你挫骨扬灰!” 他虽然没有回答彭九善的问题,但也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蒋波凌! 御灵蒋家的少主人! 陈天默一颗心“砰砰”乱跳,紧张且兴奋极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对于蒋家的幸存者而言,管城最危险的地方是镇守使署,但镇守使署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要想不被彭九善的士兵搜捕到,那就伪装成彭九善的士兵,藏进镇守使署里,然后伺机报仇! 可惜啊,如果没有那个“黑马褂”,蒋波凌这次复仇必然是会成功的…… 陈天默悄然从桌子上抓起了茶碗的盖子,准备随时出手。 如果彭九善敢下令枪毙蒋波凌,他便施展“一线穿”,用那茶碗盖击穿彭九善的脑袋! 诸葛欢也紧张到了极点! 她暗暗的把枪牌撸子掏了出来,攥在了手里,准备随时开干。 好在,彭九善并没有下达枪毙的命令,而是讥讽道:“蒋波凌,老子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结果没想到,你跟你那死了的老爹一样,也是蠢到家的人啊!既然要刺杀老子,而且都已经混到老子的卫队里了,为什么不用枪,反而用刀呢?” 那“黑马褂”突然开口说道:“大人,蒋家子弟习练御灵术,不以武技为长处,枪械这东西,只怕他们不会用,即便是会开枪,也打不准,用刀反倒更容易刺杀成功。” 彭九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蒋波凌大骂道:“吴静忠,你也是玄门九脉中人,却甘愿做彭九善这畜生的走狗!助纣为虐,你不得好死!” 吴静忠轻蔑的笑了笑:“不得好死的恐怕是你蒋家人。你母亲、你姐姐、你弟弟还有你的堂兄弟们,可都是死在吴某手上的,他们死的老惨了。” 蒋波凌恨得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恶贼!禽兽!八极门怎么会出了一个你这样的败类!” “哈哈哈~~~” 彭九善大笑道:“吴师傅,你还没有被人骂的这么狠过吧?” 吴静忠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大人还是早些杀了这个小崽子吧。” 彭九善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能杀他。老子抄了他的家,却没有得到多少财产,那些金银财宝跟蒋家的账簿根本对不上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蒋家狡兔三窟,一定还另有个专门存放钱财的地方!张参谋长,你带人把这个小崽子押下去,关起来好好审问,务必撬开他的嘴,问出蒋家财产的下落!” 有个军-官应声说道:“是!”当即便吩咐士兵们把蒋波凌押走。 陈天默见状,倒也放下了心,蒋波凌的性命在短时间内是不会丢了。 他把茶碗盖放下,扯了扯诸葛欢,然后一起走出花厅。 此时,彭九善也正朝他看来:“你就是齐大帅手下的陈副官?” “是的。”陈天默略一躬身:“参见将军。” “哎?这厮好托大,居然不给咱们大人下跪行礼!” “还戴着墨镜和草帽!” “真是无礼!” “……” 彭九善身后,那一帮溜须拍马的军-官们又不乐意了。 “都住口吧!” 彭九善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可是齐大帅麾下的兄弟,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下贱呢?” 说完,他又冲陈天默“呵呵”发笑:“陈副官,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陈天默道:“将军客气了。” 彭九善忽的问道:“但本使记得,齐大帅手底下只有一个王副官,不曾有过什么陈副官啊。难道,是本使记错了?还是,你假冒军官,意图对本使不利?” 他话音方落,一群卫兵纷纷举枪,全都对准了陈天默。 如果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被彭九善的骤然诘问以及那杀气腾腾的场面吓懵!至少也会慌里慌张! 可陈天默却仿佛早知道彭九善会这样似的,压根就不慌不忙,他说道:“王副官跟齐大帅的姨太太偷情,被枪毙了,所以就换了在下走马上任。” “啊?” 彭九善一愣,随即骂道:“我早就觉得那个王副官不是好东西,果然说错啊!混账王八蛋,居然连大帅的禁脔都敢染指,枪毙他都是好的,应该大卸八块,碎割了他!” 扭头又骂卫兵们:“谁让你们拿枪对准陈副官的?混账!都给老子放下来!” 陈天默看着他演戏,只是微微发笑,不动声色。 彭九善道:“陈副官,天都这么黑了,你还戴着墨镜,真是奇怪啊。哈哈哈~~~来来来,进屋,咱们花厅里叙谈。” “好。” 陈天默正要再进花厅,却忽然听见军-官中有人喊道:“镇守使大人且慢!” 彭九善扭头问道:“怎么了?” 陈天默也转了身,忽然看见那帮军-官里站出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万大鹏! 万大鹏个头不高,跟一帮身材高大的军-官挤在一起,又站的靠后,基本不可能被注意到,所以陈天默方才压根就没有看见他。 此时,他陡然出现,陈天默大为吃惊,这家伙怎么会在管城?而且还在镇守使署? 万大鹏阴测测的笑道:“镇守使大人,这个陈副官的声音很有些耳熟,鄙人大概是认识他的。斗胆请大人让他摘掉墨镜,脱掉帽子!” 第六十四章 真假副官 诸葛欢的心都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她暗骂陈天默是世界第一大笨蛋,镇守使署里有认识他的熟人他都不知道,这下可要露馅了! 回顾四周,院子里除了卫兵就是军-官,彭九善麾下的张参谋长、李副官、冯旅长、魏团长、周军法、郑军需、马军医处长等,个个面色不善!现在就是想跑,只怕都跑不掉! 再一想彭九善刚才处置罗卫队长的场面,诸葛欢都快哭了! 倒是陈天默自己,波澜不惊,看不出他有丝毫惶遽的样子。 他也没有摘掉墨镜和帽子,仍旧挺胸抬头,趾高气扬。 彭九善嘿然问道:“陈副官,你认识这位万老板吗?” 陈天默点了点头:“认识,中州省古董行会的会长,汴城万宝斋的老板,我跟他之间,再熟悉不过了。” 万大鹏没想到陈天默会直认不讳,愣了片刻之后,“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没办法抵赖了,索性也豁了出去吧!别说你戴着墨镜,顶着巴拿马草帽了,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 陈天默讥讽道:“万老板对陈某如此铭记在心,让陈某很是感动啊。” 万大鹏“呸”的啐了一口,叫道:“镇守使大人,这个家伙叫陈天默,是汴城古玩街一家古董店的店主,根本就不是什么齐大帅麾下的副官!他冒充军-官,混进镇守使署,一定居心不良!说不定是为了刺杀镇守使大人呢!您可千万不要放过他!” 彭九善幽幽问道:“陈副官,万老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陈天默笑道:“他叫的那么大声音,我又不聋,当然都听到了。” 彭九善“哼”了一声,问道:“那你认不认他说的话?” 陈天默摇头道:“万老板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厚道,他说的话往往都是半真半假,所以,我也只能认一半。” 彭九善冷笑道:“你认哪一半,不认哪一半?” 陈天默道:“名字他说对了,我确实叫陈天默,也确实在汴城古玩街经营了一家古董店,这一半话,我认可。但他说我不是齐大帅麾下的副官,来镇守使署是招摇撞骗,意图行刺,这话我当然不能承认。” 万大鹏骂道:“陈天默,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陈天默皱起了眉头:“我真是奇怪了,这里是镇守使署吧?不是古玩街吧?彭镇守使在,这么多的军-官也在,居然能让一个古董商人在这里大呼小叫,指手画脚,也算是天下奇闻了!怎么,堂堂镇守使署是万大鹏说了算吗?那等我回到省城之后,一定要把这里的奇闻告诉齐大帅。” 万大鹏怒道:“陈天默,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挑拨离间?!你以为镇守使大人会上你的当吗?!” 彭九善骂道:“万大鹏你给老子闭嘴!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 “是。”万大鹏吓得一缩脖子,当即不敢再言语了。 彭九善死死的盯着陈天默:“所以,你还坚称自己是齐大帅的副官?” 陈天默撇了撇嘴:“当然。” 彭九善道:“你的官凭呢?” 陈天默道:“罗卫队长应该给你说过,我没有带官凭在身。” 彭九善狞笑了起来:“嘿嘿!无凭无据,本使怎么信你是帅府副官?!就算是把你当个骗子就地正法,齐大帅也不能怪我!” 陈天默道:“我劝彭镇守使最好不要鲁莽行事,无须官凭,陈某也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彭九善一愣:“哦?何以证明?” 陈天默瞥了万大鹏一眼,反问道:“在证明之前,我想请彭教镇守使一个问题:无端攻讦构陷省督副官,往齐大帅身上泼脏水,该当何罪啊?” 彭九善眯起眼睛,恶狠狠说道:“该杀!” 陈天默点了点头:“好,我如果能证明自己是齐大帅的副官,那万大鹏便算是攻讦构陷本官,给齐大帅脸上抹黑了,彭镇守使须得杀了他,以正视听!” 彭九善道:“如果你真能证明你的身份,那本使一定给你公道!” 万大鹏大吃一惊,想要说几句话,可看了看彭九善的脸色,也不敢开口,但他转瞬想到:“我怕什么?你陈天默能有个屁证据证明自己是齐大帅的副官啊!” 却见陈天默伸手摸向腰间,像是要掏什么东西。 张参谋长立刻喝道:“大人小心,他要拿枪!” 吴静忠一个跨步,挡在了彭九善的身前。 一群卫兵立刻涌了过来,把彭九善团团护住。 李副官、冯旅长、魏团长、周军法、郑军需等一众军官也都纷纷举枪,对准了陈天默,大呼小叫道: “干什么?!” “把手放下来!” “敢摸枪就毙了你!” “真是胆大包天!” “……” 陈天默摊开双手,苦笑道:“彭镇守使,我这是在拿证据,他们却个个大惊小怪,那我还要不要自证身份了?” 彭九善冷冷说道:“都别喊了,让他拿。” 一群卫兵把他挡的严严实实,还有吴静忠也在跟前呢,所以就算陈天默真的拿枪,彭九善也不害怕。 倒是诸葛欢紧张的都快窒息了! 这臭流氓,难不成是打算当众开枪?! 啊,死了死了,要死了! 但事情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众目睽睽之下,陈天默居然真的掏出了一把手枪! “你——” “别紧张。” 就在所有人心头大震、瞳孔骤缩的时候,陈天默却把枪抛给了张参谋长,悠悠说道:“拿给你们彭镇守使上上眼,看他认不认识这把枪。” 张参谋长伸手接住,狐疑的看了两眼,但见那枪遍体金黄,显然是镀了金的,枪托上还刻着三个大字——齐振林! “嘶~~~” 张参谋长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扯开卫兵,把金枪捧到彭九善的眼前:“大人,您请过目。” 彭九善定睛一看,也惊住了:“这,这是——” 陈天默冷笑道:“难道彭镇守使不认得它吗?这是齐大帅在威布烈斯科特公司订制生产的六响手枪,你也可以叫它‘威布烈六号’。” 彭九善连连点头道:“认得认得!这可是齐大帅最钟爱的配枪啊,天天不离手,连摸都不给人摸的!” 陈天默淡淡说道:“齐大帅任命我为副官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我,说凭着这把枪就可以在整个中州省横着走!不管谁见了它,都如同见到了齐大帅本人!所以彭镇守使,你觉得我有了这把枪之后,还用得着随身携带官凭吗?” “不用不用,当然不用。呵呵~~~” 彭九善笑嘻嘻的,快步上前,把枪还给了陈天默,还亲热的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好兄弟,没想到齐大帅能把这把枪送给你,你一定是齐大帅的心腹爱将啊!” 陈天默道:“低调,一定要低调。” 诸葛欢喜出望外,暗骂道:“臭流氓,居然骗我!” 她以为陈天默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还真是齐振林的副官呢。ωww.xSZWω㈧.NēΤ “哎呀,我就说陈兄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当然!不是齐大帅的人,能有这派头?” “戴着墨镜,都遮掩不住陈兄的风采啊!” “陈兄,小弟叫张超,咱们以后得多多亲近亲近!” “……” 在场的军-官们也都在瞬间完成了变脸,一个个乐呵着,上前跟陈天默称兄道弟,疯狂拍马屁,亲热的不行,仿佛刚才破口大骂,拿枪对准陈天默的不是他们一样。 唯独万大鹏,无声无息的瘫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喃喃说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定不是真的……” 第六十五章 黒状 彭九善看了一眼瘫倒的万大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喝道:“来人啊!把万大鹏给老子抓起来!” “是!” 早有卫兵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扭起万大鹏的胳膊,让他跪在地上。 万大鹏满面惊怖,哀求道:“镇守使大人,不要杀我……” 彭九善道:“你得罪谁不行,非得得罪陈副官。陈副官是老子的兄弟,他不饶你,老子就不饶你!” 万大鹏听出了彭九善话里的弦外之音,连忙冲陈天默说道:“陈副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以至于说错了话,现在后悔莫及!求您看在同行的份儿上,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人一命吧。” 彭九善一本正经的看着陈天默:“兄弟,饶不饶这个蠢货就看你的了。你要是不饶他,哥哥立马帮你出气!” 陈天默心里冷笑,腹诽道:“你刚才处置罗卫队长的时候,那可是干脆利落,一句废话都没有啊,如今话里话外都不想杀万大鹏,却非逼着我表态,我难道听不出来吗?” 也不知道万大鹏跟彭九善是什么关系,但陈天默断定他们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就凭万大鹏一个生意人,也能出入镇守使署,跟那帮位高权重的军-官站在一起? 陈天默便旁敲侧击的问道:“镇守使,这个万大鹏是你的朋友吗?” 彭九善“嘿嘿”一笑,说道:“他在古董行当里是个人物嘛,恰好,咱老彭就喜欢玩点古董,所以经常让他送些玩意儿过来。得着了宝贝,也会叫他来掌掌眼,看看真假,勉强算是朋友吧。不过,他既然得罪了兄弟你,那朋友也没得做!” 陈天默对他说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但是此时此刻强迫彭九善杀掉万大鹏也很不明智,第一是会让彭九善当众下不来台,二来是万大鹏这条命留着还有大用。 于是,陈天默说道:“陈某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今天看在镇守使的面子上,就饶了万大鹏吧。” “好兄弟,够义气!” 彭九善果然很开心,“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陈天默的肩膀,说道:“你这个朋友,咱老彭交定了!” 万大鹏也松了口气。 彭九善喝道:“还不感谢陈副官!?” 万大鹏连忙说道:“多谢陈副官!不杀之恩,小人永世难忘,日后必有报答!”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看向陈天默的眼神中,却闪烁着无比仇恨的恶毒目光! 陈天默心里明白,也懒得理会,只是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信口雌黄就行了。” “无奸不商嘛,这种人最奸诈了,就不如咱们这些当兵出身的实在!”彭九善挽着陈天默的胳膊往花厅走去,嘴里说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兄弟屋里说话去。” 走到门口,彭九善又叫道:“管家呢?” “小的在这里!” “你去后厨通知一下,老子要设宴款待陈副官!叫他们卖点力气,做几个管城的特色菜出来!” “是!” 管家领命奔向后厨去了。 众人涌入花厅,彭九善坐了上位,让陈天默坐在次位,其余军-官都是站着,吴静忠立在彭九善的背后,诸葛欢则站在陈天默的旁边,继续扮演随从。 彭九善把自己的手下都给陈天默介绍了一番,然后说道:“大帅有事吩咐咱,只需要发一封电报就行了,如今派兄弟亲自来管城,那肯定是大事,电报里不好讲吧?” 陈天默郑重的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说道:“当然不好讲了,因为都是我编的。” 他早就仔细看过彭九善的面相了,断定这是个见利忘义、反复无常的小人,心中也想好了说辞,当即假模假样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犹豫道:“事情确实很大,不能发电报说,但眼下这么多人——” 彭九善道:“兄弟只管说,这屋里头的人,都是咱老彭的心腹,不用背着他们。” 陈天默颔首道:“那好,我就直说了。有人告状告到了大帅那里,说彭镇守使拥兵自重,有了异心,打算背叛大帅。大帅叫我来问问镇守使,可有此事?” 这话一说出口,彭九善的脸色瞬间大变,正谈笑风生的军-官们也全部愣在当场,一个个泥塑木雕一样僵立着! 霎时间,偌大的花厅静的吓人,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诸葛欢也捏了一把冷汗在掌心里,暗骂道:“臭流氓啊臭流氓,这话你也敢说?就不怕触怒了彭九善,被他当场灭了咱俩的口么?!” 静默许久,彭九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骂道:“马勒戈壁!这是谁他娘的在背后告老子的黑状,往老子的头上泼脏水?!简直是血口喷人!我一直拿大帅当亲生父母看待,怎么可能会心生背叛?!” 他这一骂,众军-官都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似的,花厅里顿时骂成一片: “镇守使大人对齐大帅那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天地良心呐,就算是所有人都背叛了齐大帅,我们将军也不会!” “污蔑!这就是赤-裸-裸的污蔑!” “镇守使大人天天对我们说,全国上下,能且只能效忠于一个人,那就是齐大帅!” “镇守使大人每天思念大帅思念的想哭,卧室里还供奉着大帅的生养牌位呢!” “陈副官,这个告师座黑状的王八羔子是谁?你说出来,我毙了他狗-日-的!” “……” 陈天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叫嚣,等花厅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微笑着对彭九善说道:“其实大帅也不信你会新生疑心,不然,他能让我这么直白的问你吗?” 彭九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大帅最了解咱老彭的为人!怎么可能会上了那些小人的恶当?陈副官,告状的人是谁?” 陈天默摇了摇头,道:“大帅没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大帅让我过来,有两样目的,一来是安你的心,让你不要多想,他还是信任你的;二来呢,其实也是提醒,镇守使肯定是得罪了一些人,不然,哪里会有这个黒状告到大帅那里呢?” 彭九善当即起身,肃容说道:“多谢大帅的信任!也多谢大帅的提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九善从今以后,一定每天三省吾身,尽忠职守,帮大帅看管好中州的中部门户!九善就是大帅的一条狗,大帅让我咬谁,我就咬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天默也站了起来,认真的说道:“彭镇守使的态度真是令人感动啊,简直是我辈楷模!你放心,我一定把这番话原原本本的带给大帅!” 彭九善紧紧握住陈天默的手,动情的说道:“有你这样的好人在大帅身边,我就放心了。” 诸葛欢看的都快笑出声了。 这帮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演,不上戏台都可惜了…… 此时,管家进来禀告道:“大人,小的已经吩咐过了,菜马上好。” 彭九善“嗯”了一声,又吩咐道:“你去书房里,把我那对陶马拿过来。” “是!” 管家匆匆去了,过不多时,便抱着一个木箱进来,放在了桌上。 彭九善把盖子打开,推到陈天默面前,说道:“一对唐三彩陶马,不成敬意,还望兄弟笑纳。还望兄弟以后在大帅面前,能替咱老彭多多美言几句啊。” 陈天默的眼睛登时亮了:“送给我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嘿嘿~~” 彭九善一看陈天默那见钱眼开的样子,顿时乐了,心想:“跟老子一样,也是个贪官!” “咱也不知道兄弟喜欢什么,但兄弟的名下既然还有家古董店铺,想必也用得着这玩意儿。” 彭九善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叠庄票,放在陈天默面前,笑嘻嘻说道:“兄弟跑这一趟可不容易,这点辛苦费也务必要收下。”ωww.xSZWω㈧.NēΤ “哎呀,镇守使大人也太客气了,弄得兄弟都不好意思啦!” 陈天默一把抓住庄票,麻利的塞进自己兜里,看的诸葛欢大翻白眼,既鄙夷,又羡慕。 第六十六章 唐三彩 陈天默收了庄票之后,又把那一对唐三彩陶马从木盒里拿了出来,仔细观摩。 但见一只是黑马,身高八寸左右,体长一尺左右,鬃毛雪白,马鞍翠绿;另一只是棕马,高约七寸半,长约一尺,遍体分布白色斑点,鬃毛发赤。 两马浑身上下完美无缺,造型栩栩如生,体态矫健壮硕,令人爱不释手! 这毫无疑问是唐三彩中的绝世珍品,价值连城! 但陈天默暗中动用万嗅之术闻了闻,早嗅出了陶马身上有一股沉沉的土腥气弥漫,是显而易见的从古墓里面盗掘出来的文物! 陈天默把陶马放好,笑呵呵说道:“镇守使大人出手也太大方了,令人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彭九善笑道:“小小玩意,不值一提,兄弟喜欢就好。” 陈天默连连点头道:“喜欢,当然喜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唐明皇开元盛世年间做出来的东西,无价之宝啊!” 彭九善惊讶道:“难怪兄弟经营古董店铺呢,果真是行家,这眼力是绝了!一上手,就能判断出年代,万大鹏的本事都不如你啊!” 陈天默道:“如此说来,这对陶马还真是开元年间的东西?” “可不是嘛!”彭九善颇为得意的炫耀道:“这可是从巩县的——咳咳,是巩县的一个朋友送来的,他就说,这是开元年间的东西。” 陈天默见他说话说到半截突然改口,显然是差点说漏了什么事情。巩县可是有唐朝古墓,不出意外的话,彭九善刚才真正要说的话应该是“这可是从巩县某某古墓里挖出来的”! 他感慨道:“这位巩县的朋友肯定不是凡人,一出手,就是绝世珍品啊。” 彭九善道:“那是本使在过寿的时候,他送来贺寿的礼物,自然不能太寒酸嘛。今天,我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陈天默故作惊讶道:“什么,这是寿礼?!” 彭九善一愣,随即问道:“是寿礼又怎么了?” 陈天默肃容说道:“镇守使大人,这一对陶马可是用来殉葬的明器啊,做寿礼,晦气的很!” “啊?”彭九善的脸色极不自然:“这,这是明器?!” “嗯!”陈天默认真的说道:“送礼的人如果不懂行,那还罢了,如果懂行,那就是刻意诅咒大人啊!” 彭九善挠了挠头,骂道:“奶奶个熊,是诅咒老子的?” 陈天默道:“问句不该问的话,这位巩县的朋友,是不是个盗墓贼?” 彭九善皱起了眉头:“兄弟怎么会这么想?本使怎么可能会跟盗墓贼做朋友呢?” 陈天默笑道:“镇守使不要生气,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因为一般的人,哪有机会弄到明器?” 彭九善道:“或许人家是买来的嘛。”说话间,他便抱起了装着陶马的木盒子,目光幽幽道:“兄弟,你得相信,我可不知道这东西是明器!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拿出来送给你!既然兄弟觉得它晦气,那咱们就摔了它,听听响!” “使不得!”陈天默连忙把木盒子抢了过来,说道:“只要不是做寿礼,那就不晦气了。” 彭九善“哦”了一声:“这样啊。” 陈天默把陶马小心翼翼的放下,暗骂道:“继续演,继续装!做镇守使真是可惜了,应该去唱大戏!” 他刚才故意危言耸听,在旁敲侧击中察言观色,早看出来了,彭九善满口胡诌,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开元年间的明器,埋着唐朝古墓的巩县,出现在镇守使署的古董行会会长,以及满口谎言的镇守使……把这一切串联起来,已经可以勾勒出一个肮脏的画面了! 陈天默正打算再多套彭九善几句话,管家却来搅和事儿:“大人,后厨那边问话,现在要上菜吗?” “哎呀,这时候确实不早,我也着实饿了。上上上,叫他们快点上!” 彭九善起身说道:“兄弟,咱们开席!” 陈天默只好打住话头,笑道:“叨扰了。” 花厅里登时热闹了起来,主人、宾客、陪客、列席依次落座,丫鬟们开始摆放碗筷,端净手盆和热毛巾,开酒倒酒,上凉菜和点心。 寒暄中,热菜也开始上了。 酱肉焖子、麻辣兔子、莲蓬鸡、烤乳猪、老君烧鹅、管城填鸭、嵩山烩羊肉、黄河大鲤鱼、吊龙、匙仁、五花趾、牛胸朥、闹汤黑驴肉、酸辣乌鱼蛋……一道道菜流水席似的摆上桌,热气腾腾,满屋生香,陈天默看在眼里,闻在鼻中,早已食指大动,舌下生津! 先不管别的了,对得起肚子再说! 随着彭九善挑头动了个筷子,陈天默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而他一开吃,满桌人就都不吃了,个个目瞪口呆,就看他往嘴里扒拉菜,像是不带嚼的,狼吞虎咽,牛饮鲸吸! 彭九善都看呆了。 乖乖,这是饿死鬼再世吧? 席上坐着的军-官们本来是打算一一给陈天默敬酒的,可见此情形,居然是谁也不敢动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之余,那张参谋长惊叹道:“恶道!真恶道!打了这么多年仗,都没见过这么恶的!” 诸葛欢也看不下去了,既感觉丢人,又感觉恐怖,拿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陈天默一下。 陈天默回顾她道:“干什么?吃啊!” 诸葛欢没好气的给他翻了个白眼。 看都看饱了,吃个屁啊! 还是彭九善忍不住,劝道:“兄弟,慢点吃,桌上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你要是不够吃,我再吩咐厨房,让他们多做点?” “嗯嗯嗯!”陈天默一口咬掉了一个猪嘴,边嚼边含混不清的点头。 彭九善扭头给管家了一个眼色。 管家会意,指着一个丫鬟说道:“你去后厨通知加菜。” 那丫鬟快步出厅,刚走到门口,却忽然站住了,尖叫道:“有蛇!” 彭九善的规矩大,登时骂道:“有蛇怎么了?值得大呼小叫吗?!掌她的嘴!” 管家冲过去就要打那丫鬟的嘴巴子,地上却忽有一道黑影掠起,鞭子似的,扎在了管家的脖子上! 那管家“唔”了一声,仰面便倒,七窍中都流出黑血来! 几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吱哇乱叫,席上坐着的军-官们也都纷纷跳了起来,叫道: “好多蛇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蛇!” “快关住屋门啊!” “已经钻进来了!” “……” 院子里已经传出了阵阵枪声和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 吴静忠也是脸色大变,一把扯起彭九善,往后堂退却,嘴里说道:“是蒋家的灵蛇阵!” 第六十七章 御灵家的复仇 “莎莎~~” “嘶嘶~~” “嗖嗖!” 像是风吹衰草,又像是雨打枯叶,密密麻麻的斑斓灵蛇如潮水般涌进了花厅里! 这个时候想要关门挡蛇,哪里还来得及?! 一时间,尖叫声,叫骂声,枪击声,脚步声,桌椅倒地声……此起彼伏,声声不息! 慌乱中,李副官、冯旅长、魏团长等人都被灵蛇咬中,接连倒地毙命! 这些灵蛇都极为凶悍,一条条暴起杀人,专攻咽部,而且见血封喉! 吴静忠手脚麻利,身法敏捷,扯着彭九善迅速逃去了后堂,其余人也都跟着抱头鼠窜,跑不及的,自然是当场送命! 唯独陈天默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端坐在那椅子上大吃大喝。 诸葛欢都吓得浑身发僵了! 她也想跑,却提不动腿。 想喊,也张不开嘴! 女人很少有不怕蛇的,尤其是毒蛇,而且还是数十上百条又粗又大又长又花的毒蛇,诸葛欢当然也不例外。 她害怕死了! “嗖~~” 一条灵蛇游到了近处,大约是看陈天默不爽,平地蹿起,直袭陈天默的咽喉! 陈天默也没有闪,举起手中的筷子往前一迎,精准无误的夹住了那蛇的七寸,反手一挥,摔死在地上! 他嘟囔道:“没事招惹我干什么?” “莎莎~~” 又有十多条灵蛇游了过来,陈天默不慌不忙,含了口烈酒,“噗”的狂喷! 那些灵蛇正疯狂的吐着芯子,被酒气喷了个正着,当即扭动身躯急往后面退却。 原来,酒气刺激难闻,为毒蛇所厌恶,因此退避。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天默拧下一条肥硕的鸡腿塞进嘴里,然后一手扯起吓瘫了的诸葛欢,一手攥着筷子,从正门冲了出去。 但凡有灵蛇拦路袭击,都被陈天默用筷子或拨开,或夹住,或挑飞,或直接钉死! 等到了院子里之后,他定睛一看,眼前的情形也是惨不忍睹! 随处可见游走的灵蛇,也随处可见躺倒的卫兵尸体! 彭九善的卫队,几十号荷枪实弹的大兵,就在他们享受夜宴的档口,竟被悄然出没的灵蛇们给无声无息的灭掉了! 陈天默叹了口气,御灵蒋家的复仇,虽迟仍到,而且不可谓不残酷! 彭九善灭人家满门,哪能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镇守使家,很可能也要被灭满门了…… “咕咕喵~~” 空中忽然传来鸟的叫声,陈天默仰面看去,但见一头雪白的夜枭盘旋在距此地不远的西南方位,再动用夜眼仔细看的时候,还能发现,另有几十只灰色的鸽子在暮色的掩护下往来飞腾,似乎是在监视整个镇守使署的动静,而那夜枭,则是在居中指挥调度! 陈天默拉着诸葛欢便往西南方向掠去。 几番腾挪,两人终于逃出了灵蛇阵的伏击圈,来到了镇守使署西南侧的一处跨院。 诸葛欢也终于从惊恐中恢复了些许平静,她环顾四周,不见有蛇,这才颤声问道:“我,我们要去哪里?” 陈天默笑道:“诸葛大爷,难道你忘记咱们是来干什么了吗?” 诸葛欢咽了口唾沫:“救,救人啊。” 陈天默道:“对,我们现在就是去救蒋凌波。” 诸葛欢诧异道:“你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 陈天默朝空中努了努嘴:“有夜枭盘旋在这个跨院的正上空,那蒋波凌大概也就关押在这里。” 诸葛欢望了一眼,看不大清楚,只是想一想那些灵蛇杀人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陈天默,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陈天默道:“因为我早知道会是这样。” 诸葛欢惊讶道:“你早就知道?包括那些毒蛇出现,你也知道吗?” 陈天默点了点头:“御灵蒋家的少家主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前来复仇?他自有灵物军团,又何必孤身犯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被彭九善擒获,都是故意而为之,是幌子,是计谋!他真的目的是让彭九善彻底放松警惕,不再设防,然后他好暗中操纵灵物,实施血腥复仇!这一刻,如他所料,如他所愿。” 诸葛欢愕然道:“他就不怕彭九善当场杀了他?” 陈天默道:“他算计好了一切。彭九善贪财,在没有彻底得到蒋家的财产之前,他这个唯一的蒋家幸存者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且即便是有危险,被仇恨驱动的心,也会让他甘愿冒险。” 说话间,陈天默已经看见了一间亮着灯屋子,也看见了那屋子外面还站着两个持枪的军士,当即便拉着诸葛欢朝那屋子走去。 还没走近,那两个军士忽然齐齐栽倒。 与此同时,屋子里也传出了一声惨叫! 陈天默连忙加快步伐,到了屋门前一看,那两个军士都已死了,地上还游走着两条灵蛇,疲倦的吐着芯子。 诸葛欢惊叫道:“还有毒蛇!” 陈天默道:“不用怕。它们在咬过一次人之后,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咬第二次的,因为毒已耗尽,力气已竭,想要恢复,可没那么快。” 说完,陈天默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石子,而后便推门入内! 在踏进屋子的一瞬间,他猿臂轻舒,早抓住了一条平地蹿起的灵蛇,顺手捏死,丢在地上。 而后,他右手挥洒,石子如漫天花雨骤落,又击毙了十多条围攻上来的灵蛇。 一时间,屋里血气、腥气、臭气扑鼻,却也安静了下来。 诸葛欢战战兢兢的躲在了陈天默的背后,扯着陈天默的褂子问道:“还有没有?” 陈天默笑道:“没有了。你说你这么胆小,非要跟着我来干什么?” 诸葛欢不满的“哼”了一声。 那屋子是一间刑室,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蒋波凌被四肢拉叉的掉在空中,衣衫褴褛,浑身血污。 而周军法和另外两名军士都躺在地上,全是七窍流血的模样,咽喉处各有蛇牙咬穿的血洞,触目惊心,死状极惨! “你们是来杀我的吧。哼哼~~~可惜晚了,即便我现在死了,灵蛇们也不会停止杀戮!” 蒋波凌抬起了脑袋,目色阴沉如水,充满了怨毒,也充满了讥诮之意。 他死死的盯着陈天默,幽幽说道:“你也是玄门中人吧?能轻而易举的擒杀我这么多条灵蛇,可见你的本事不低!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也跟吴静忠一样,甘愿充当彭九善那畜生的走狗呢?” 陈天默道:“蒋兄,还记得十五年前,光州蒋氏老宅门外,那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吗?” 蒋波凌一愣,随即惊愕道:“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十五年前发生在我家门口的事情?” 陈天默道:“一饭之恩,永世不忘。蒋兄,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喂粥救活的小乞丐啊。” “你——”蒋波凌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的看着陈天默,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陈天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来报恩了。” 第六十八章 不能报仇 因为蒋波凌是危险人物,所以给他上的颈锁、手铐以及脚镣都是精钢所制,极其粗重结实,仅凭人力绝难以强行破开! 陈天默搜了搜地上那几具尸身,也没有找到钥匙。 他眉头一皱,嘀咕道:“难道这钥匙是由彭九善亲自保管吗?” 诸葛欢揶揄道:“陈天默,别装模作样了,有我在,还用得着找什么钥匙?你就是不肯开口求我。” 陈天默笑着给她作了个揖,道:“诸葛大爷,劳您大驾,快出手吧。” 诸葛欢“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帮了你,以后咱们两个就互不相欠了啊。” 此时此刻,她开口吐露的是娇滴滴的女子嗓音,倒是把蒋波凌吓了一跳。 蒋波凌本来以为她是女扮男装,可偏偏又听见陈天默喊她“诸葛大爷”,心中便认定她就是个男的,因此不住的拿眼瞟她,心里暗想:“长相如此粗鲁的汉子,说话却这么婉转动听,可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但见诸葛欢走上前去,手里捏的还是那根绣花针,直接便往颈锁的锁眼里捣鼓。 蒋波凌愕然道:“这,这能行吗?” 话音方落,但听“咔”的一声机簧响动,蒋波凌脖子上的枷锁已经开了。 蒋波凌又惊又喜,忽的醒悟道:“这位大爷姓诸葛,莫非是机关一脉,葛氏子孙?” 诸葛欢傲然说道:“不然呢?” 陈天默道:“已经被诸葛家除名了。” 诸葛欢怒道:“要你多嘴!?” 她动作不停,三下五除二便又开了蒋波凌的手铐和脚镣,前后用时只怕连一分钟都不到,真是神了! 陈天默连忙搀住重获自由的蒋波凌,问道:“蒋兄还能走动吗?” 蒋波凌只觉浑身轻松,伤口处的疼痛也都能忍受,于是说道:“一点皮肉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兄不用扶我。” 陈天默便松开了手。 没想到他一松手,蒋波凌就立刻冲他跪了下去,当场便要磕头拜谢。 亏得陈天默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惊问道:“蒋兄这是干什么?” 蒋波凌认真的说道:“大丈夫恩怨分明!陈兄的救命之恩,当得起小弟这一拜!” 陈天默道:“就算没有我,蒋兄也能操纵灵物自救,何以言谢?” 蒋波凌摇头道:“小弟那些灵物四处杀人还可以,但想要打开这些枷锁镣铐,却万万不能。如果不是陈兄及时赶来助我脱困,那我纵然能操纵灵物报了血海深仇,自身也得死在这间屋子里。所以,救命之恩,不能不拜!” 陈天默道:“蒋兄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也得是我先给蒋兄磕头!毕竟,当年要不是蒋兄赐以饭食,我肯定活不到现在。” 说完,陈天默也跪了下去,要给蒋波凌磕头。 “使不得!” 蒋波凌赶紧按住了陈天默的肩头,两人面对面,膝碰膝,眼照眼。 诸葛欢在一旁看的冷笑不已:“好感动啊!这是要夫妻对拜了吗?对拜之后,是不是还得送入洞房?不如本大爷暂且出去,把这间屋子留给你们做洞房用?” 陈天默、蒋波凌闻言,双双一愣,再一看彼此的造型,还真像是夫妻对拜那模样式,顿时都不好意思起来。 诸葛欢道:“你们谁需要红盖头,本大爷帮你们找一顶来。”尛說Φ紋網 陈天默没好气道:“男人之间的感情你不懂,少胡说八道。” 蒋波凌诧异道:“这位诸葛大爷难道不是男人吗?” 陈天默道:“你听听她说话那声音,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她是心有恶癖,喜欢女扮男装。” 蒋波凌惊讶无比:“啊?那,那陈兄怎么喊他诸葛大爷?” 陈天默道:“她变态,就喜欢别人这么喊她。” 蒋波凌:“呃~~” 诸葛欢怒道:“你们两个臭男人好像忘了,是本大爷开的锁!蒋波凌,你要磕头,也是给我磕头!跟姓陈的臭流氓腻腻歪歪干什么?陈天默,你的救命恩人是本大爷救的,暗道里,你也得给本大爷磕头!来吧,夫妻对拜变拜高堂!都转过身来,对着本大爷!” 陈天默和蒋波凌对视了一眼,那当然是谁都不愿意。 陈天默道:“朋友之间讲义气,你帮我我帮你,你救我我救你,那都是应当应分的,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还强要磕头拜谢吧?” 蒋波凌道:“陈兄说得对,小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人便一起站了起来。 陈天默还对诸葛欢说道:“听见了吗诸葛大爷,什么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以后可不许再提了啊。” 诸葛欢气的挥手锤在陈天默胸口:“给你一拳!” 却不料陈天默此时身有防备,全身肌肉绷紧,还提着气呢,诸葛欢那一拳打上去,顿时被弹了回来,震得她拳头生疼,眼泪瞬间就淌下来了。 “臭流氓,我咬死你!” 如此大亏,诸葛欢哪里肯吃,叫骂着扑上去,抱住陈天默的手臂,张嘴就啃,还“昂昂昂”的叫嚷。 陈天默叹了口气,无语的看向蒋波凌,道:“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诸葛家除名了吗?是真的有病。这一般人,谁能受得了?” 蒋波凌愣了半天,心想:“这么彪悍,真是个女的?” 诸葛欢当然也没有真的死命啃咬,把陈天默的手臂咬出两圈血痕之后便松口了。 “哼哼,本大爷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以后注意点吧你!” 此时,屋外响起一阵“咕咕”叫声,有只灰色灵鸽飞了进来,落在了蒋波凌肩膀上,一人一鸟歪头对视,那灵鸽又叫了几声。 蒋波凌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幽幽说道:“彭九善那畜生还没有死!” 诸葛欢惊愕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听懂的?” 陈天默倒是松了口气,说道:“江兄,彭九善没有死是好事。你收了你的御灵术,把灵蛇、灵鸽、还有灵枭都招回来,然后赶快离开管城吧。” 蒋波凌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彭九善杀我全家,我不取他性命,怎肯罢休?!” 陈天默道:“彭九善当然要杀,却不能这么杀。不要忘了,论军衔,彭九善可是实打实的中-将!论权位,他率领的十三师隶属于陆军总部,他担任的镇守使是地方大员!而你我,都只是玄门术界中的江湖人物。今晚,一旦他死在你的手上,从京城到省城,从大总统到陆军总长,再到省都督,谁都不会饶了你的。” 蒋波凌义愤填膺道:“他图谋蒋家的马场和财产,害我全家!大总统、陆军总长、省都督就算知道是我杀了他,也会同情我的!” 陈天默苦笑道:“蒋兄,千万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天真。他就是妄想着跟彭九善做生意,妄想着与虎谋皮,才死于非命的。你也不要忘了一个从古至今都不变的道理——官-官-相-护!有哪个上位者会因为同情一个家破人亡的江湖人物,而去费大力气除掉一个手握重兵的地方军阀?” 蒋波凌不说话了,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问道:“那要怎么才能杀掉彭九善?” 陈天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信我,就听我的话,立刻离开镇守使署,离开管城,到汴城古玩街天心阁等我,我一定会让你在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报了这血海深仇!” 第六十九章 千机门 蒋波凌听陈天默这么说,便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相信陈兄!就让彭九善那畜生多活几天吧!” 陈天默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自蒋兄被捉住以后,彭九善便已经开了城禁,街上也没有搜捕巡逻的军士了,蒋兄可以放心离去。天心阁是我开的一间古董店铺,我妹妹心月在那边看家。蒋兄到了以后,只要对她说明身份,她必然收留。” 蒋波凌道:“好,小弟都记住了。” 陈天默扭头看向诸葛欢:“你也跟蒋兄一起去汴城吧。” 诸葛欢正在观察灵鸽,觉得那鸟长得肥嘟嘟的煞是可爱,羽毛光鲜亮丽,眼珠子也跟琥珀一样好看,便忍不住要上手摸,却被灵鸽兜头一嘴,啄的差点哭出声来。 陈天默只好再说一遍:“别闹了诸葛大爷,你跟蒋兄一起回天心阁吧。” 诸葛欢揉了揉手背,然后眉头大挑:“不去!你休想支开本大爷!” 她不被亲爹所认可,遭生养的家庭除名,又被全族驱逐,本来就极其缺乏安全感,而这一天下来,又经历了几番生死,频频遭遇危险关头,可是只要有陈天默在,就都能化险为夷,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陈天默当成了最大的依靠! 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清楚的意识到,但趋利避害的人性本能却让她不肯离开陈天默。 陈天默哪里能体察到她的心思?当即开始讲道理:“诸葛欢,来管城之前,咱们两个是不是约定好了,你凡事都得听我的安排?” 诸葛欢目光闪烁,左顾右盼道:“是约定好了,可约定的前提是搭救蒋波凌。在搭救出蒋波凌之前,本大爷也没有不听你的安排啊。现如今,蒋波凌已经得救了,那咱们两个的约定就作废了,本大爷可以不听你的了。” 陈天默道:“别闹了,我还要跟彭九善周旋,你跟着我,难免碍手碍脚。” 诸葛欢“哼哼”道:“反正我不跟蒋波凌一起走,他身上有毒蛇!说不定还藏着蜘蛛、蛤蟆、蝎子、蜈蚣、蜥蜴什么的,咦~~想一想,都恶心死了!” 这话说的蒋波凌很是尴尬,心道:“你不跟我一起走,我还不愿意带着你呢!女孩子家家却喜欢扮作男装,一定是个丑八怪!” 他反而劝陈天默道:“算了陈兄,就让诸葛大爷还跟着你吧,我自己先去天心阁,等你们回来。” 陈天默也是无奈,瞪了诸葛欢一眼,然后说道:“那蒋兄此去小心,记得绕过浪荡渠大桥,那里有彭九善一个排的兵力把守,劫马抢人,难以通行。” “陈兄,多多保重。”蒋波凌再拜而别。 陈天默也带着诸葛欢出了跨院,在镇守使署流窜起来。 诸葛欢大为兴奋,问道:“臭流氓,你还打算干什么?” 陈天默不悦道:“你不许再叫我臭流氓了。我打算去彭九善的书房看看。” “看什么?” “看往来的电报、信件。” “那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想看,可以不用跟着我!” “哼~~” 因为灵蛇的大规模袭击,院子里除了尸体之外,就没有活人了,幸存者都躲了起来,哪敢抛头露面?陈天默和诸葛欢来回跑动,自然也没有人理会。 转了一圈之后,陈天默在一座阁楼下停了下来,说道:“这里就是彭九善的书房了。” 诸葛欢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书房?本大爷觉得不是。” 陈天默没好气道:“你但凡眼睛不瞎,也还有点学问,就不妨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门匾上刻的是什么!” 诸葛欢仰面一看,但见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藏书阁。 所以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书房。 诸葛欢小脸一红,十分尴尬,却偏偏还要抬杠:“写着藏书阁就是书房吗?而且就一定是彭九善的书房吗?难道就不能是彭九善儿子的书房?不能是彭九善女儿的书房?不能是——” 陈天默怒道:“你如果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找条灵蛇咬掉你的舌头!” 诸葛欢吓得娇躯一颤,心里发怵,却兀自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怕你呢……” 陈天默走上前去,但见那屋门十分高大,上下黑漆漆的,遍布铆钉,还镶着两个狮头门环,却没有锁,像是虚掩着的一样。 他左顾右盼了一阵,不见周围有人,便准备推门入内。 可是一推之下,那门却纹丝不动,显得十分沉重,而且手触及的地方一片沁凉,仔细看看,居然是精钢铸就的大门! 陈天默心下惊讶,快步走到窗户下,伸手摸了摸窗棱,居然也是精钢焊接的! 错愕之余,他倒也暗暗欣喜,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阁楼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何至于用这样的大门和窗户? 他再次走到门前,提一口罡气,灌注在双臂之上,奋力推去—— 哈~~ 那门连晃都没能晃一下! 陈天默大惊,心道:“以我刚才施展出的力气而论,就算里面架的有门栓也该崩断了啊!” 没奈何,他又重新蓄气,这一次,直接用上了六相全功身相掌法——塌山手! “嗡~~” 那精钢之门发出一声颤音,门头上,有无数灰尘簌簌的落,可是门依旧没有被打开。 陈天默呆了片刻,忽然瞥见诸葛欢斜靠在门柱上,正一脸讥笑的盯着自己,那模样,就像是在瞧大傻瓜做傻事一样。 陈天默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门是不是有机关?” 诸葛欢却不言语,只是翻了个白眼给他看。 陈天默急道:“你怎么不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闹!?” 诸葛欢怒道:“是你不让本大爷说话的!多说一句,你就用毒蛇咬掉我的舌头了!” 陈天默陪笑道:“那是在下的玩笑话而已,诸葛大爷怎么也当真了?” 诸葛欢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心胸狭窄,开不起玩笑咯?” 陈天默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错了,我不该乱开玩笑,惹诸葛大爷生气。诸葛大爷您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这粗鲁男人一般见识了。” 诸葛欢见他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这才消了气,“哼”了一声,揶揄道:“你但凡眼睛不瞎,也还有点学问,就该知道这门叫做‘千机门’,是由上千个机括控制的,机簧之力逾越万钧,就凭你,还妄想凭借蛮力推开?” 陈天默讪笑道:“是我不自量力了。但这种机关,对诸葛大爷而言,不过是小儿科吧?” 诸葛欢道:“废话,这千机门一看就是出自鹰城墨家之手,半点都不精细,你起开!” 第七十章 藏书阁 陈天默让开之后,诸葛欢走上前去,伸手拉动左侧的狮头环,同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机括的动静,而后又拉动右侧的狮头环,继而扭动旋转,进而拍打门上遍布的铆钉…… 就在陈天默怀疑她能否破解千机门的时候,忽听“哗啦啦”一阵响动,门中消息机关游走如流水,眨眼间,两扇门同时内转,藏书阁訇然中开! 陈天默大喜过望,赞叹道:“诸葛大爷,真有你的!” 诸葛欢得意洋洋的搓了搓手,傲然说道:“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住本大爷的机关!” 陈天默奉承道:“在下深信不疑。大爷您先请!” 诸葛欢大摇大摆的进了书阁,陈天默也跟着入内,一展眼,他便惊呆了,书阁的第一层楼内,摆放的居然全是唐三彩! 有唐三彩黑马,有唐三彩黄釉罐,还有唐三彩仕女、唐三彩骆驼、唐三彩立俑,也有武士、胡人、天王、贵妇、达官等等,可谓是造型繁多,琳琅满目,流光溢彩,恍若置身于唐三彩的海洋之中! 与此同时,陈天默也嗅到了浓郁的土腥气,沉沉的墓气,使得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诸葛欢不会夜眼目法,单凭肉眼也看不清楚阁内的摆设,但是当她点亮火折子之后,照见那些个栩栩如生的宝贝时,也惊呆了。 “彭九善居然收藏的有这么多唐三彩啊,难怪他能那么大方的送你一对陶马呢。”诸葛欢咬着指头,两眼放光道:“喂,臭流氓,这些宝贝,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吧?” 陈天默“哼”了一声,幽幽说道:“这些宝贝当然价值不菲,可是彭九善却罪大恶极,可谓是当代曹操!” 诸葛欢道:“当代曹操?我们诸葛家最讨厌曹操了,只是那个彭九善,有曹操那么厉害吗?” 陈天默冷笑道:“论才干,他给曹操提鞋都不配,但是在别的事情上,他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诸葛欢这才听明白了:“你是说他盗墓?” 陈天默道:“不然这满屋子的明器如何解释?” 诸葛欢道:“你怎么知道这一屋子的宝贝都是明器?” 陈天默道:“我是做这一行的,当然有办法分辨。” 诸葛欢道:“就是做这一行的也未必不出错,常言道:‘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摔死的都是会骑马的’,你怎么确定你分辨的都对?” 陈天默没好气道:“我就是确定!” 诸葛欢嘟囔道:“发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难道彭九善盗的是你家的墓?”说话间,她忽的看见陈天默目光森寒,心中一凛,连忙闭嘴。 陈天默心想:“这诸葛欢能被家族除名,真是有原因的。” 腹诽着,迈步去了二楼。 诸葛欢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也跟着上去。 二楼上摆放着十多尊青铜器件,尊尊都是绝世珍品,看的陈天默不停的倒抽冷气,咒骂彭九善之余,恨不得把这些国之重器都给搬走! 忽然间,他想通了一件事情,当即说道:“我明白万大鹏为什么会出现在镇守使署了,我也明白他跟彭九善之间的关系了!彭九善负责盗墓,万大鹏替他销赃。” 诸葛欢爱抬杠的毛病又发作了:“你怎么知道?” 陈天默道:“用脑子想出来的。彭九善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为了谋夺蒋氏家产而几乎杀光人家全族,为了不花钱买马,拦桥打劫,连行人的坐骑都抢!而管城距离巩县那么近,距离洛城也不远,巩县和洛城又分布着不计其数的古代墓葬群,周、汉、唐、宋,历朝不缺,管城地下也有夏商遗迹,彭九善难道能忍住不监守自盗?” 诸葛欢明知道陈天默说的对,却还是讥讽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就你聪明。” 陈天默道:“就你蠢,还喜欢抬杠!” 说罢,陈天默奔三楼而去。 诸葛欢冲着他背影踢了一脚,又无声的诅咒了两句,心道:“才不跟你上去,等会儿遇到什么机关消息,伤着你才好呢!” 片刻之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去了三楼。 三楼倒是摆放着各类书籍和报刊,只是没有信函和文书之类的东西。 陈天默四下里观察,看见墙角里立着一个上了大锁的铁柜,便朝诸葛欢说道:“喏,又到你诸葛大爷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诸葛欢“哼”了一声:“明明要仰仗本大爷,还不想让本大爷跟着!如果我和蒋波凌一道回了天心阁,看你现在怎么办!” 陈天默叹息道:“诸葛欢啊诸葛欢,你如果没长这张嘴,一定会招人稀罕的多。” 诸葛欢翻白眼道:“要你稀罕了?!” 说话间,她已经捅开了那铁柜上的锁。 陈天默近前打开铁柜,见里面全是信函、文书以及电报,他迅速的翻看起来,忽然看见其中有一封信赫然写着:“九善我弟,若肯率全军来晋,即为晋省副都督……” “找到了!” 陈天默惊喜交加:“我虽然看出彭九善面带反相,头生反骨,是见利忘义之辈,却没有真凭实据!这下好了,证据有了!” 诸葛欢也凑近了看那封信,然后不屑的说道:“连署名都没有,能算什么证据?” 陈天默冷笑道:“这封信虽然没有署名,可是有权力邀请彭九善率领全部人马去晋省,还有能力保举彭九善做晋省副都督的,除了晋省都督燕东山之外,还能有谁?呵!彭九善和燕东山暗中勾结,阴谋背叛中州,齐振林如果知道了,会饶了他?彭九善之死,由此信开始!” 诸葛欢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对蒋波凌说的,能让他在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报了血海深仇!” 陈天默道:“不错,借刀杀人,以官杀官!我和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诸葛欢啧啧叹道:“看来在没有找到这封信之前,甚至在没有搭救出蒋波凌之前,你就已经算计好怎么对付彭九善了!亏你还收人家的礼,拿人家的钱,吃人家的菜呢,表面跟他笑哈哈,背地弄死他全家,你也太阴险,太坏了!” 陈天默幽幽说道:“我就是要做个比坏人更坏的好人,不然,该如何在这沧海横流的乱世生存?” 诸葛欢一呆,心想:“做个比坏人更坏的好人才能在这乱世生存吗?这话说的好有道理,突然不想跟他抬杠了……” 陈天默把那封信藏在了身上,又把铁柜重新锁好,转身说道:“时间不早了,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诸葛欢愣愣道:“回哪里?你的天心阁吗?” 陈天默道:“回去见彭九善啊。” 诸葛欢惊讶道:“怎么还去见他?” 陈天默笑道:“做事要善始善终。我既然是陈副官,就得演完陈副官的戏。既要为蒋波凌顺利出逃争取时间,也要继续麻痹彭九善,让他安安稳稳的待在管城,直到身首异处!” Www.XSZWω8.ΝΕt 第七十一章 恭敬不如从命 诸葛欢还是害怕,犹疑道:“咱们俩都溜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彭九善问起来,你怎么说?” 陈天默道:“我算着时间呢,蒋波凌刚走没多久,他的灵物军团撤离也需要时间。这个点,灵蛇们大概刚刚消失。彭九善惜命,肯定还会再躲避一段时间,等外面彻底安全了,才愿意现身。灵蛇杀人的场面他是亲眼所见,肯定不会想到在这么危险的期间,你我居然闯出了灵蛇阵,去救了蒋波凌,还抽空到他的藏书阁参观了一圈。” 诸葛欢道:“你这人的心思也太可怕了,如果跟你做对头,下场一定很惨!” 陈天默道:“说对了,我这人心眼儿小,特别喜欢记仇!所以你最好也不要招惹我,老老实实跟着我混才安全。” 诸葛欢道:“我才不怕你呢!” 陈天默笑了笑,和诸葛欢一道下楼。 临出阁门的时候,诸葛欢还有些依依不舍:“喂,臭流氓,放着这么多的宝贝,咱们不顺手牵它个一两件吗?” 陈天默道:“现在牵了,放在哪里?别急于这一时,楼上楼下的宝贝以后都是咱们天心阁的。” 诸葛欢揶揄道:“你好大的口气!管城的牛都要被你吹死了!”抬杠虽然是抬杠,但她心里却有点莫名的高兴,因为陈天默刚才讲的是“咱们天心阁”。 这就咱们了? 臭流氓! 陈天默见她那张黑乎乎的糙汉子脸上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嗔怪的,尽是小女儿情状,只觉变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说道:“诸葛大爷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赶紧把千机门重新锁好,别露出破绽。” 诸葛欢恼怒道:“还用你教?!” 锁好门之后,两人便奔花厅而去。 路上,诸葛欢还想着“咱们天心阁”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喂,臭流氓,做官难道不比做生意更好吗?你既然是齐振林的副官,为什么还要经营古董店?” 陈天默笑道:“你跟彭九善一样笨,我说自己是帅府的副官就真是了?”Www.XSZWω8.ΝΕt “假的?!”诸葛欢震惊道:“那齐振林的金枪呢?” 陈天默道:“金枪是真的,齐振林死乞白赖非要送给我,我不要都不行。当然了,他也苦苦哀求要我做他的副官,只是我不愿意罢了。” 诸葛欢愕然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齐振林为什么要死乞白赖的送你枪,还苦苦求你做他的副官?” 陈天默左顾右盼望了一阵,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你真想知道?” 诸葛欢见他如此神秘,好奇之心登时大起,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脑袋瓜子如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嗯嗯嗯!” 陈天默叹息道:“我不想张扬的,你却非要问,算了,看在你几次立功的份儿上就告诉你吧。把耳朵凑过来。” 诸葛欢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 但听陈天默说道:“都是因为我长得太英俊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神见神避,鬼见鬼衰,考官必状元,经商也发财!这秘密可千万不要外传啊,低调,一定要低调。”说完,便迈着大步去了。 诸葛欢愣了半天,但见陈天默已经走远,忍不住骂了声:“臭流氓,真不要脸!呸!” —— 两人来到花厅之后,但见一片狼藉,除了地上的死尸,就没活人了,彭九善果然也不在场。 唐三彩陶马还好端端的,还有些残羹冷炙在桌,陈天默顺手抄起驴肉就吃,诸葛欢道:“你真是个饿死鬼托生!” 陈天默忽的扭头喝道:“出来!” 诸葛欢吓了一跳,却见后堂屏风里转出来一个镇守使署的下士,探头探脑的望厅中观望,见到陈天默和诸葛欢都安然无恙,还吃了一惊:“你们没死?” 诸葛欢怒道:“你才死呢!” 下士连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讪讪笑道:“标下不会说话,请两位长官见谅。” 陈天默道:“告诉彭镇守使,毒蛇已经退了,叫他出来吧。” “是!” 下士匆匆去了。 不多时,彭九善便在吴静忠等一帮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花厅,见了陈天默,立刻亲热无比的上前拥抱,又上看下看,满脸都是心疼和关切的表情:“兄弟,可叫我担心死了!没被那些毒长虫咬到吧?” 陈天默笑道:“没有,被咬到可就死了。” 彭九善打了个“哈哈”,又问道:“兄弟一直都在花厅?” 陈天默道:“是啊,我们两个藏在了墙角里没敢动,那些蛇好像看不见我俩似的,只追跑得快的人。” 彭九善感慨道:“哎呀,真是让兄弟受惊了!这些个混蛋,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没有照顾好兄弟的周全,简直该死!我回头一定重重的惩戒他们!” 诸葛欢暗骂道:“就你跑得快!” 陈天默道:“镇守使大人言重啦。只是,那些毒蛇都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如此的厉害?我似乎听见这位吴师傅说什么什么蒋家的灵蛇阵?蒋家到底是什么人家啊?” 彭九善瞥了吴静忠一眼,道:“就是个混江湖的玄门豪族,刺杀本使来着,被本使给收拾了,所以起心报复!兄弟来府上的时候,那个混进我护卫队里的,拿刀行刺的家伙,就是蒋家的人!那些杀人的毒长虫,也都是他暗中操纵的。” 陈天默故作惊讶道:“他都被镇守使大人抓住了,居然还能暗中操纵毒蛇杀人,可真是厉害啊!” 彭九善道:“可不是吗?这些个江湖人物,仗着一些歪门邪道的本事,就喜欢干一些犯禁的事情!不出重手收拾他们,还能得了?” 陈天默笑道:“江湖人物也有好的嘛,就像吴师傅这种,投身在镇守使大人手底下效力,不就忠心耿耿嘛。几番救驾,可都有他的功劳啊。” 彭九善颔首道:“不错,吴师傅还是很得力的。” 吴静忠面无表情,仿佛陈天默和彭九善议论的不是他一样。 陈天默见场子已经圆了过来,彭九善也没起什么疑心,便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镇守使大人该休息了吧?我们告辞,明早便回省城去见齐大帅,诉说镇守使大人的忠心!” 彭九善假装不满道:“兄弟把我当外人了不是?还打算去哪里?就留在我这镇守使署里好好睡上一夜,明天用过早膳之后再启程!” 陈天默道:“不打搅吧?” “哪里话,房间早已经收拾好了!”彭九善忽然表情猥琐道:“房间里还有惊喜,兄弟今晚不免还得跃马挺枪,大战个几百回合!对手可是洋兵哦,嘿嘿~~” 陈天默也“嘿嘿”笑道:“大人是懂我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第七十二章 学外语 跟彭九善告别之后,由一个丫鬟引着陈天默和诸葛欢去房间。 路上,诸葛欢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喂,臭——” “臭流氓”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好歹是看见了丫鬟走在前头,诸葛欢连忙改口道:“长官,您刚才跟彭镇守使说什么呢?” 陈天默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说什么呢?” 诸葛欢皱眉道:“为什么他说你回房间了还要跃马挺枪,大战几百回合?还说什么房间里有洋兵?你还说什么他是懂你的,而且,你们两个笑得特别猥琐!” “呵呵~~” 陈天默摸摸鼻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丫鬟也捂着嘴偷偷笑了。 诸葛欢恼怒的在陈天默胳膊上掐了一把,低声喝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陈天默“咳咳”道:“你真想知道?” 诸葛欢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天默道:“这种事情不好明说。要不然,咱们两个干脆把房间换了吧,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会一清二楚的。” 丫鬟忽然说道:“这位长官如果也需要的话,奴婢可以去报请大人,再安排一个。不过没有西洋的了,只有东洋的。” 诸葛欢听得越发莫名其妙:“什么西洋的东洋的,到底干什么呀,本大爷可不喜欢洋人。” 丫鬟嘻笑道:“这位长官可真有意思,非要问得这么直白吗?就是洋女-支,长官如果不喜欢她们,本地的也有。” 诸葛欢一愣,随即羞臊的脸色通红! 她恶狠狠的瞪了陈天默一眼,然后怒声怒气道:“本大爷才不要呢!这些坏女人怎么没有被毒蛇咬死呢!” 说完,她便气冲冲的走到了前头去。 丫鬟愣住了,弱弱的问陈天默道:“长官,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位长官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低声说道:“没事,那位长官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 “啊?!” 丫鬟惊讶的捂住了嘴:“他,他是那种人吗?这可不好办啊,咱们这里没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天默连忙摆手道:“不用给他安排什么人了,他很累,回去就睡觉了。” “哦~~” 丫鬟也松了一口气。 长官的怪癖好可真让人为难。 引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诸葛欢也不搭理陈天默,径直进了自己那屋,还“咣当”一声,故意把门摔得很响。 陈天默摇摇头,安慰丫鬟道:“不用搭理他。”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果然有个洋女人在等候——褐色的大波浪长发,浅绿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鲜艳的嘴唇,标标准准的西洋美女长相,却穿着一件开衩开到大腿根的粉嫩旗袍坐在床头,白皙的脸上有些淡淡的雀斑,倒也因此显得更加性感诱人。 她面带媚笑,胸前澎湃异常,雪白滚圆的大腿一览无余! 陈天默只觉得喉头发紧,胃部翻腾,脑海中接连浮现他在齐振林那些特殊藏书里看到的情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长官好!我叫乔治亚。” 洋人倒是先开口了,而且居然会说汉语,只是发音有些古怪滑稽。 她起身冲陈天默走来,扭腰松垮,波涛汹涌,正是春色撩人之时,陈天默血气上涌,眼看快要把持不住,却猛地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刺激气味,熏得他几乎当场呛死! 原来欧美人喜欢吃洋葱、卷心菜、奶酪等食物,而这些食材都富含硫化物,所以具有很强的刺激性气味,长期食用的人,身体便也会散发出刺激性的臭味。 此外,欧美人种体毛浓重且汗腺发达,体味远较国人浓烈,不用大量的香水掩盖,根本遮不住! 偏偏陈天默的嗅觉又太发达了,因此无福消受美色不说,还遭到了异味暴击,一时间辣的流泪,转身就逃出了房间。 乔治亚都惊呆了! 这情形不对啊。 从前遇到的男人都是如狼似虎的扑上来,这个怎么如见鬼魅的跑掉了? 丫鬟还没有离开,见陈天默狼狈不堪的逃出来,还揉眼泪,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长官?您怎么哭了?” 陈天默生气道:“你们找了个有狐臭的人进我房间,叫我怎么睡觉?!这不是故意调戏我吗?!” 诸葛欢虽然气冲冲的进了房间,假装不想搭理陈天默的样子,其实人一直贴墙听动静呢,耳听着陈天默在屋外吵吵,便连忙趴门缝偷窥,当听见陈天默说自己房间里的人有狐臭时,诸葛欢乐的差点笑出声来,心道:“活该!让你下流无耻不要脸,活活熏死你!” 那丫鬟连忙解释道:“长官误会了,西洋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毛重汗多,所以体味会重些,但绝对不是狐臭。他们都喷了香水,闻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陈天默半信半疑道:“是这样吗?” 丫鬟眨巴了眨巴眼睛:“是这样的,乔治亚可是爱尔兰人,欧洲的姑娘,很漂亮的,长官一定会喜欢的。” 陈天默沉吟道:“那我就进去再适应适应?你也走吧,守在我门口,我也怪不好意思。” “那奴婢告退了。”丫鬟捂住小嘴,偷笑着走开了。 诸葛欢在门后听的一阵气愤,暗暗的把陈天默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天默重新进去房间,小心翼翼的浅吸一口——哇!依旧是异味扑鼻,熏得他头晕目眩,几乎都站不稳当! 乔治亚不解的看着他以手扶额,诧异的问道:“长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陈天默连忙施展“锁鼻功”,止住了呼吸,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他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叫乔治亚是吧,爱尔兰人?” 乔治亚点了点头:“是的。” 陈天默道:“你的中国话说的很好。” 乔治亚笑道:“谢谢,我来中国三年了已经。” 陈天默问道:“你本身说什么语言?” 乔治亚道:“英语。” 陈天默“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们爱尔兰人向人问好的时候,用英语怎么说?” 乔治亚愣住了:“长官是要跟我学英语吗?” 陈天默颔首道:“我很喜欢学外语,就是没有机会,今晚你就是我的外语老师,可得好好教我。” 乔治亚:“……” 以前见到的长官都很变态,但是这个,是最变态的啊! 他居然还要角-色-扮-演! 第七十三章 万无一失 在陈天默学外语的时候,彭九善命人清点镇守使署里的伤亡,很快得到回报——镇守使副官、三十九旅的冯旅长、七十六团的魏团长、军医处马处长以及府内管家都被毒蛇咬死! 丫鬟、杂役、园丁、厨子、使唤婆子也被咬死了六个,八房姨太太死了七房,大太太因为在祠堂供奉先人,倒是逃过一劫。 此外,彭九善的四个儿子、四个儿媳、五个未出阁的女儿、以及一个刚满三岁的孙子也全部惨死在毒蛇口下! 护卫队毙命四十八人,其余隶属于骑兵师的校官、尉官、上士、中士、下士也死了有三十多个! 这一次由蒋波凌暗中发动的复仇,可以说是让镇守使署损失惨重!甚至都接近了被灭门的程度! “该死!该死!小兔崽子该千刀万剐!老子要把他们家掘坟鞭尸,挫骨扬灰!啊啊啊啊!” 彭九善恨意滔天,在正堂内暴跳如雷,叫骂连连! 幸存的张参谋长、三十八旅楚旅长、军需处郑处长以及吴静忠等一干手下站在屋里,个个低头不语,如丧考妣。 “来人啊!” 彭九善大叫道:“去刑房告诉周军法,让他把所有的酷刑都给蒋波凌那王八蛋来一遍!如果那王八蛋还不肯说出蒋家财产的下落,就把他的肉,一寸寸割下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一片片喂狗!” 手下刚应了一声:“是!”还没来得及去跨院传令,便有一个上士急匆匆进来禀告:“报镇守使大人!周军法以及四名中士惨死在刑房内外,蒋波凌不知所踪!” “什么?!” 彭九善拍案而起,惊怒交加。 那上士吓得已不敢吱声。 彭九善怔了片刻,连忙伸手摸腰,嘴里说道:“钥匙还在啊,怎么会不知所踪了……走,带老子去看看!” “是!”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他,浩浩荡荡去了跨院刑房。 但见屋里屋外五具尸体横陈,都是七窍流血,死状惨不忍睹,显然是被灵蛇咬喉而毙命! 屋内还散落着满地的手铐和脚镣,吊索仍旧好端端的挂在天花板下,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彭九善愣了半天,骂道:“那蒋波凌难道是个鬼不成?!钥匙全在老子的身上,他是怎么解开这些刑具脱身的?” 吴静忠捡起来镣铐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大人,这是机关一脉高人的手笔。” 彭九善惊讶道:“你是说,有机关术高手潜入了刑房,救走了蒋波凌?” 吴静忠颔首道:“只有这一个可能。蒋波凌既然能伪装成大人的近卫潜入镇守使署,那机关术高手也能依法炮制。毕竟蒋家是玄门术界中的世家大族,传承已有两百多年,江湖根基不浅,跟山、医、命、相、卜、机关、傀儡、械武这八脉的门派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交情,甚至有联姻!那些个蒋家的朋友亲族,如果获悉蒋家遇难,多半是愿意潜入管城来进行搭救的。” 彭九善骂道:“这些玄门中人,都该千刀万剐!” 骂完之后,见吴静忠的神色有些难堪,彭九善自知失言,又安慰他道:“吴师傅,我可不是在说你,你跟他们不一样。” 吴静忠尴尬的一笑,抱拳躬身致歉道:“也是标下办事不利,事先没有思谋周到,居然让蒋波凌那小子老鳖反潭,被抓之后还摆了大人一道,害的镇守使署伤亡如此惨烈。” 彭九善忍着心痛说道:“谁能想到那小王八蛋敢以身犯险,拿自己做诱饵,故意陷身镇守使署,暗中调动灵物袭击?咱们也想不到他还有机关术高手相助啊,奶奶个熊的!楚旅长,你现在马上派人去追捕,那小王八蛋大概率也跑不远!” 楚旅长犹豫着似乎不敢去:“师座,如果真追到了那小王八蛋,他还放毒蛇咬人,卑职该怎么办?” “那就给老子乱枪打死!” “是!” 楚旅长这才领命去了。 一旁的张参谋长忽然说道:“师座,既然有机关术高手潜入镇守使署,那你的藏书阁——” 彭九善脸色一变,道:“快去看看!” 众人又匆忙奔去藏书阁,从外面看,倒是没什么异样,千机门还是严丝合缝关着的。 彭九善上前按动机括试了试,千机门照常打开,没有被破坏的模样。 他只引着吴静忠和张参谋长二人进阁,叫其余人都在门外把守。 三人在一楼、二楼仔细探看,古董文物没有丢失和被移动的迹象,上到三楼之后,彭九善又着重看了看那具收放密函的铁柜,也好端端的锁着呢,彭九善这才放了心,松了口气,笑道:“多亏是听了吴师傅的推荐,请来了鹰城墨家的高手来设计打造藏书阁,弄了什么千机门和七巧锁,还算是有用啊。” 吴静忠自觉推荐有功,也很得意,道:“墨家的机关术极其绝妙,为其他机关世家所远远不及!除了诸葛家的人,绝没有谁能破解!而诸葛家的人既不在江湖上走动,更不可能为了外人得罪官府。所以,只要有墨家的机关在,大人的藏书阁便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彭九善“嗯”了一声,拿出七巧钥匙,打开了七巧锁,翻看铁柜里的来往信函,嘴里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最要紧,可万万不能丢失,一丢,那就出大乱子了。尤其是,哎!?” 话说到一半,彭九善忽然脸色大变,双手竟颤抖了起来。 张参谋长看出不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师座?” 彭九善喃喃说道:“燕东山的那封信不见了……” “什么!?”张参谋长闻言也是脸色大变。 彭九善忽然扭头冲吴静忠骂道:“你不是说只要有墨家的机关在,就可以确保藏书阁万无一失吗?!机关都他-娘的还在,可是老子最要命的东西丢了!” 吴静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道:“这,这,这一定是诸葛家的人出手了!不然,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破解掉墨家的机关……” 彭九善大骂道:“混账!你刚才不还说诸葛家的人不会在江湖上走动,更不可能为了外人得罪官府吗?!” 吴静忠万万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一时无言以对:“这,这——” “师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封住管城去往省城的所有要道啊!”张参谋长焦急万分,腹诽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他-娘的还在搞甩锅那一套?!” 彭九善也醒悟了过来,连声说道:“对对对!他们既然偷走了燕东山的信,那一定会带去给齐振林!把路都封了!快去封路!严密盘查所有往东去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去,快去啊!” 第七十四章 葛氏娇娃 张参谋长匆忙去布置下围追堵截的任务,随后回来藏书阁,见吴静忠还跪在地上,便劝彭九善道:“师座,让吴师傅起来吧,这墨家的机关被破解,也不能怪他啊。” 彭九善“哼”了一声,说道:“老子也没有让他一直跪着,是他自己膝盖软,喜欢跪着。” 吴静忠闻听此言,羞臊的面红耳赤,他好歹也是一代宗师,械武一脉名门正派里的绝顶高手,哪里受过这等奚落羞辱?只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发作,谁让自己充当的就是鹰犬的角色呢? 鹰犬如果跟主人反目,那就该被拔毛剥皮了。 倒是张参谋长笑道:“吴师傅,师座叫你起来了,你去外头守着吧,我跟师座要说些话。” 吴静忠看了彭九善一眼,彭九善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吧!” “是。” 吴静忠含恨下楼而去。 三楼便只剩下张参谋长和彭九善了,张参谋长道:“师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如咱们的人没能堵住蒋波凌和那个机关术高手,密信被他们带去了省城,交给了齐振林,该怎么办?” 彭九善因为惶遽,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正常思考,闻言反问张参谋长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张参谋长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卑职觉得,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立刻率领全骑兵师的人马,赶往晋省,投奔燕东山!” 彭九善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去晋省当副省督吗?可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啊。” 张参谋长道:“请师座明示。” 彭九善道:“咱们这骑兵师下辖两个旅,分别是三十八旅和三十九旅,三十九旅的老冯是我的心腹,可惜被毒蛇咬死了,他手下三个团,最听话的魏团长也被咬死了,剩下两个团,对我不是那么言听计从;而三十八旅姓楚的,跟我就更不是一条心了!刚才叫他去追杀蒋波凌的时候,你也在场,应该看得出来,他多么不情不愿啊!如果带兵去晋省投奔燕东山,姓楚的百分之百不会听话!到时候啊,恐怕咱们的部队还没有走出省去,就得闹起哗变!”Www.XSZWω8.ΝΕt 张参谋长阴测测的说道:“师座,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把这些个不听话的家伙连夜杀了,全换成您的心腹走马上任,然后收拾细软辎重,军械武备,马不停蹄的投奔晋省!同时给燕东山发去电报,叫他做好接应咱们的准备!” 彭九善犹豫不决道:“就算平时突然杀掉一个团长也不是小事啊,如今要连夜杀掉一个旅长、好几个团长,甚至还得株连到营长,那可是翻天大事,肯定会引起下头兵士们的慌乱啊!到时候,你我就更不好带队伍了。老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还得慢慢来。” 张参谋长急道:“没有时间了师座!咱们管城离省城太近了!一百多里地而已,快马半天就到!万一蒋波凌逃了出去,连夜送信,不用等到天亮,齐振林就能知道!到时候咱们再想跑,可就难了!” 彭九善踌躇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你也别急。至少,还是得过了今晚,看看蒋波凌能不能被抓住再说。说不定就抓住了他,也追回了那封信,有惊无险的度过这次危机了呢。” “师座,凡事岂能报以侥幸心里?如果——”张参谋长还要再劝,彭九善却完全听不下去了,挥手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本座也累了,想静静。” “是。” 张参谋长下楼退出了藏书阁,见吴静忠站在门口,不禁叹息道:“吴师傅,只怕咱们都要死了。” 吴静忠惊讶道:“为什么?” 张参谋长苦笑道:“贪财好色,见利忘义倒也没什么,可是危急关头犹豫不决,首鼠两端,这样的人岂能成就大事?” 吴静忠幽幽问道:“你说的是谁?” 张参谋长反问道:“你猜我说的是谁?”说完,便扬长而去。 吴静忠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一夜,彭九善始终都待在藏书阁里,躺在椅子上,到天亮都没能完全睡着。 吴静忠自然也在门外守了一夜。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本该好好睡的诸葛欢。 她贴墙偷听隔壁房间了半夜,就听见陈天默在学外语了,到最后,实在是困得不行,她才悻悻的回床睡觉。 第二天清晨,诸葛欢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愣了片刻之后,诸葛欢发觉外头天色已亮,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又贴墙根,去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门口却传来了陈天默的声音:“诸葛欢,你到底是什么毛病?昨晚上听了半夜还没有听够吗?开门开门!” 诸葛欢小脸一红,过去开门道:“谁偷听你了?你少诬赖本大爷!” 她心虚之下去开门,却忘了自己现如今是什么形象了——因为夜里要睡觉,她脱了毡帽,摘了围巾,洗干净了小脸,也没穿外面的男子大褂、长裤以及军靴,露出了里头套着的粉色印花抹胸和刚过大腿根的短衬裤! 此时此刻,她完全是本来面目,而且还光着一双脚丫子。 于是,在开门的瞬间,陈天默一眼惊艳! 但见眼前是个身材娇小,低自己一头,却玲珑丰腴至极的俏丽少女! 圆润的脸,白皙干净,透亮的眼,灵动清澈,唇红齿白,眉毛弯弯,印花抹胸难掩秀色,胸带两侧搭着黑的发亮的长发,柔顺如瀑。 蛮腰纤细,小腹紧致,臀影挺翘,双腿笔直,玉足精致,勾勒出一副完美动人的曼妙曲线! 陈天默张大了嘴:“姑娘,你是诸葛欢?” 诸葛欢道:“你是脑子被门夹坏了吗?不是本大爷还能——”话没说完,忽然看见陈天默在流鼻血,她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自己就只穿着抹胸和衬裤呢,峰峦半露,腰腹尽显,没穿袜子也没穿鞋。 “啊!” 她尖叫一声,“砰”的就把门给关上了,大骂道:“臭流氓!去死吧!” 陈天默擦了擦鼻血,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外,心想:“难怪古人言,英雄难过美人关呢,像我这样的英雄好汉,确实不大好过美人关啊。” 身为血气方刚的男人,跟一个穿高衩旗袍的爱尔兰美人学了一夜外语,大清早又被肚兜娇娃秀了一脸,不流鼻血才怪呢。 他拍拍门道:“诸葛欢,没想到你也挺好看的嘛,别再女扮男装了。” 诸葛欢在屋里骂道:“滚!” 陈天默叹了口气:“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省城了。” 第七十五章 当代柳下惠 镇守使署大门前,没有睡好的张参谋长满脸阴郁的走来。 经过一夜的折腾,全无所获,得到的都是坏消息,蒋波凌没有被找到,完全不知所踪了。 张参谋长打算再去劝说劝说彭九善,让他当机立断,赶紧携部逃奔晋省! 刚要进门,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张参谋长!” 他回头一看,但见是守东城门的戴南戴营长,不禁眉头一皱:“你来这里干什么?” “嘿嘿~~”戴南上前讪笑道:“有件事情很奇怪,卑职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禀告。” 张参谋长脸色一沉:“说!” “是!” 戴南连忙说道:“镇守浪荡渠大桥的赵冲坏了一档子事。他昨天傍晚押着一群壮丁和马匹来管城,半道里被一个戴墨镜和巴拿马草帽的人给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壮丁和马匹全都没了,于是连忙回桥头搬救兵,沿路搜捕!找了一夜,才循着脚印抓到了一个走错路的壮丁,盘问之下得知,有人帮壮丁们徒手解开了镣铐,还骑了赵冲的军马,往管城来了!而陈副官就戴着墨镜和巴拿马草帽,他的那个随从骑的正是赵冲的军马。所以卑职怀疑,陈副官和他的随从有问题……” 张参谋长闻言脸色大变,怒声斥责道:“你怎么不早点过来回报?!” 戴南惶恐道:“赵冲追了一夜,也是今早才去告诉卑职的,卑职得信之后便赶紧过来了。” “知道了,你回城门吧。”张参谋长匆匆进了镇守使署。 —— 此时此刻,彭九善正懵头懵脑的坐在花厅里,听丫鬟汇报:“乔治亚一早就回去睡觉了,奴婢问她夜里的情况,她说那个陈长官让她教外语,学了一夜呢。”wWW.xszWω㈧.йêt 彭九善愕然道:“陈副官学了一夜的外语?” 丫鬟点点头:“是啊,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干。” 彭九善惊讶道:“这个陈副官,坐怀不乱,是当代柳下惠啊!可这不扯淡吗?老子认识的那些个军汉们,有谁不是见了女人都如狼似虎?特别是乔治亚这样的大洋妞,迷死个人,折腾一夜都不是问题!” “噗~~” 丫鬟忽然诡谲的一笑,连忙又捂住了嘴。 彭九善怪问道:“你笑什么?” 丫鬟连忙解释道:“奴婢是想到那个陈副官说的话好笑,他说跟他在一起的那个长官不喜欢女人。” “嗯?”彭九善皱眉道:“不喜欢女人?难道他是兔爷?可陈副官为什么也不喜欢女人呢?这两个家伙,很有问题啊。” “师座说的没错!” 张参谋长迈步进来,道:“陈副官他们两个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无关的人出去,却留下了吴静忠在跟前,然后把戴南禀报的事情说给了彭九善听。 彭九善闻言吃了一惊:“陈副官劫了赵冲的人马?” 张参谋长道:“这只是小事!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壮丁的镣铐被徒手解开了!” 彭九善终于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陈副官带的那个随从是机关术高手?!” 张参谋长冷笑道:“只有这一个解释!陈副官的随从是机关术高手,救走蒋波凌的是他,闯入藏书阁盗走密信的也是他!” “不错,不错……” 彭九善喃喃说道:“蒋波凌被抓的时候,陈副官和他的随从正好都在场,毒蛇夜袭的时候,咱们都跑了,他俩却没有跑,还说自己一直都待在花厅里,毒蛇没有袭击他们。” “他们在撒谎啊!他们一定趁乱出了花厅,救走了蒋波凌,又进了藏书阁。盗走那封信,肯定是向齐振林告密!”张参谋长恶狠狠道:“师座,这个人必须马上除掉!” 吴静忠道:“标下现在就去办。” “等等!” 彭九善连忙止住了吴静忠:“他可是齐振林的副官,如果杀了他,齐振林肯定要对我下手。” 张参谋长急道:“师座现在还考虑这个干什么?杀了姓陈的以后,咱们立刻去投奔燕东山啊!” 彭九善摇头道:“不行,我夜里已经对你说了,现在的情形复杂,手底下心不齐,队伍很不好带。着急忙慌的,根本就没办法把整个骑兵师带去晋省!军队可是你我的安身立命之本,没有一个师的人马,没有这万把条枪,咱们就算到了晋省,也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本!到时候,也别想着去做副省督了,燕东山能给老子个副县长做都算他有良心” 张参谋长也觉得彭九善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问道:“那就对姓陈的置之不理?” 彭九善沉吟道:“这个人必须要杀掉,但不能在镇守使署里杀!府内人多嘴杂,有不少齐振林安插进来的耳目,一旦杀了陈副官,难保不会有内奸给齐振林通风报信,齐振林也会马上对老子动手!嗯~~先让姓陈的离开管城,然后在半路截杀他,并且把现场伪装成土匪打劫的模样!这样,即便是齐振林知道了自己的副官死了,也不会怪罪到老子的头上,至多,他指派老子去剿剿匪而已。这么一来,齐振林没有老子反叛他的证据,也不会拿老子怎么样,而我们却有了整顿人马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收拾那些不听话的旅长、团长,把全师都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里!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去晋省,还是去陕省,或者南下川省,都会有人收留咱们的。” 张参谋长一听他这番言论,也无话可说,当即赞道:“师座深谋远虑,处事周详,卑职远远不及,佩服至极。” 彭九善也觉得自己有水平,得意洋洋道:“吴师傅,这件事情就由你亲自去办!对付机关术的高手,你没问题吧?” “回大人的话,没有问题!” 吴静忠傲然说道:“玄门九脉,唯有械武一脉从古至今修炼杀人技!机关术高手也好,御灵术高手也罢,在标下看来,都不过是蝼蚁而已。” 张参谋长道:“顺河镇的他们回程的必经之路,吴师傅就在那里等着,多带几个枪手,也带上你门人弟子里的高手,全部装扮成土匪,把姓陈的以及他的随从都杀掉,把密信找出来,带给师座。” 吴静忠道:“标下明白。” 彭九善道:“现在就去,这件事情不许出任何问题!如果办错了差事,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到时候,我灭你整个八极门!” “标下谨记在心,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吴静忠打了个寒噤,当即领命而去。 第七十六章 消失的面孔 诸葛欢又恢复了那身不伦不类的男装,打开房门,斜靠在门框上,见陈天默上下打量自己,便觉老大不好意思,于是故作凶狠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陈天默道:“还是刚才的样子好看,现在一副无赖相。” 诸葛欢道:“臭流氓,要不是你戴着墨镜,大爷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陈天默“呵”的一笑:“我若是不戴着墨镜,恐怕你诸葛大爷又要死乞白赖的以身相许了。” 诸葛欢一愣,刹那间想起了自己之前发花痴时的模样,不禁有些羞恼,又有些心痒痒,还想再看看陈天默摘掉墨镜和帽子的模样,但又怕自己出丑,当即“哼”了一声,说道:“嘲笑人家的病难道很得意吗?你可是说过要帮本大爷治好的。” 陈天默道:“我现在倒是觉得不治也挺好。” 诸葛欢冷笑道:“不治?不治好,恐怕得吓死你!” 陈天默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被一个娇娃发花痴,也不算什么恐怖的事情。” 诸葛欢道:“你觉得我真是因为发花痴才被家族除名的吗?” 陈天默道:“你那家族素来以神秘古怪著称于术界,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意外。男人好女色尚且会落恶名,你一个小姑娘家,见了俊俏男子就发痴,在他人看来是喜好男色,难免会遭家族嫌弃。” 诸葛欢瞪着他说道:“如果只是好男色,倒也没什么。可是本大爷上头的快,下头更快!但凡本大爷看上的臭男人,负心薄幸,本大爷绝饶不了他!” 陈天默道:“饶不了又怎样?” 诸葛欢道:“在老家的时候,我遇着一个十分俊俏的跑堂小伙,大约是犯了花痴,总是去缠磨他,他也口口声声说要跟我相好,我高兴极了,还跟我那老不死的爹说要嫁给他,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家里人谁也不同意我嫁给一个跑堂的。” 陈天默道:“依你诸葛大爷的驴脾气,当然是不听了。” 诸葛欢幽幽说道:“结果那天,我带着亲手缝制的荷包,去川菜馆找他,却撞见他跟老板娘在后厨亲热。” 陈天默一怔,道:“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诸葛欢道:“但本大爷的手很稳,拿家传的凤头剪便绞了他!” 陈天默吃了一惊:“绞了他什么?” 诸葛欢的目光瞥向陈天默下面,用手比划道:“他乱搞的本钱。” 陈天默只觉下头一凉,浑身发冷,道:“他虽然可恶,不过你下手也确实狠毒。” 诸葛欢道:“他痛的死去活来,在地上翻来滚去,老板娘出去大喊大叫,最终差点闹出人命。我那老不死的爹知道以后,觉得我给家族丢人现眼,便除了我的名。哼哼~~彼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不,你的天心阁就死活想要本大爷留下来。” 陈天默忽然觉得拉诸葛欢入伙的决定有些冒险了。” 诸葛欢笑道:“臭流氓,现在还觉得被一个娇娃发花痴不算恐怖的事情吗?” 陈天默强笑道:“你这病还是治治为好。” 诸葛欢把手做剪刀状,比划道:“如果昨天夜里,我看见你跟那个什么爱尔兰的洋妞乔治亚胡闹,说不定也会冲进去绞了你!” 陈天默脸色微变,道:“你不要胡来啊,我可从没说过要跟你相好。” 诸葛欢撇嘴道:“你要跟那洋妞相好?” 陈天默道:“我只是让她教了我一夜外语而已,怎么就扯到相好不相好上去了。难道除了你,除了乔治亚,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吗?”尐説φ呅蛧 诸葛欢道:“臭流氓就是臭流氓!跟不要脸的洋女人共处一室,也不知道学的哪门子外语!” 陈天默道:“英语啊。” 诸葛欢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学英语?” 陈天默道:“学无止境,万一以后用得上呢?只可惜,时间太仓促了,也没能学到多少。” 诸葛欢冷笑道:“哟~~这么依依不舍,要不就把乔治亚带上,咱们一起回天心阁呗。” 陈天默抚掌说道:“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诸葛欢:“……” 陈天默又嘀咕道:“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彭九善开口说,拿了人家的古董,还拿了庄票,如今还要带走人家的异国佳丽,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 诸葛欢气道:“臭流氓!你可不就是好色无厌么!” 陈天默道:“诸葛欢,你要是再这么骂我,我可真耍流氓给你看!” “你说真的?”诸葛欢忽然一脸期待道:“那你先把墨镜和帽子摘了,然后再对我耍流氓。” “你——” 陈天默甚是无语:“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是臭流氓。” 诸葛欢道:“当然是你!” 两个人正打嘴仗,那丫鬟远远的走了过来,两人立刻默契的停嘴。 丫鬟近前说道:“两位长官,镇守使大人请你们去用早膳。” 陈天默道:“好,请前头带路。” —— 饭桌上,彭九善还是一副亲热的模样,跟陈天默称兄道弟,推杯换盏,那张参谋长也是殷勤备至。 陈天默依旧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等到吃饱喝足,便起身告辞。 彭九善假装挽留了几句,然后便嘱咐张参谋长,叫他亲自带人护送陈天默和诸葛欢出城。 出了管城之后,张参谋长又坚持送了许久,最终,直到距离浪荡渠大桥只剩十来里远近的时候,张参谋长才停了下来,注视着陈天默和诸葛欢远去。 两人走了一阵,诸葛欢忽然笑道:“那个彭九善真是个草包,被你骗的团团转,又是送礼,又是送钱,又是送女人,陪吃陪喝陪-睡,临别还十八里相送。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镇守使,还统领一个师呢!” 陈天默冷笑道:“你以为他真是个草包?” 诸葛欢道:“难道不是?” 陈天默道:“今早吃饭的时候,你就没有发现,我们身边少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诸葛欢愕然道:“谁?” 陈天默道:“吴静忠。” 诸葛欢皱眉道:“确实没有看见他,那又怎么了?” 陈天默道:“他是彭九善最倚重的保镖,彭九善无论会客还是宴请,始终形影不离,贴身扈从。怎么今早却不见了?” 诸葛欢道:“难道保镖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事?” 陈天默道:“他确实有事,但不是私事,他就在前头,等着我们呢。” 诸葛欢愕然道:“等我们干什么?” 陈天默道:“要我们的命!” 诸葛欢愣了片刻,随即笑道:“我们都已经出城了,你就别再疑神疑鬼了好吗?” 陈天默回望了一眼,幽幽说道:“用餐之时,彭九善和那位张参谋长可都是眼含杀意的。而且你以为张参谋长对我们十八相送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确保我们走这条路,好遇上吴静忠!” 第七十七章 公平的赌约 诸葛欢回想着早上用餐的情形,彭九善和张参谋长明明都是和颜悦色,殷勤备至的样子,临别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再三挽留,哪有眼含杀意? 于是她冲陈天默说道:“臭流氓,你算是个聪明人,但你却有个聪明人都具备的毛病——自负而且多疑!就像我那老不死的爹一样,就喜欢把人想得太坏,又觉得自己能够洞察一切!” 陈天默摇头道:“说你天真吧,你还不服。你爹大概也是看你太蠢,所以才狠心逐你出家门的。” 诸葛欢怒道:“你才蠢呢!你是大蠢蛋!彭九善根本就没有杀掉我们的理由!要有,早动手了!又怎么会两次设宴款待你这个大饭桶呢?!” 陈天默道:“他当然有理由杀掉你我。我们破解千机门、七巧锁,潜入藏书阁,多半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以至于他发现那封密信不见了,进而怀疑到了你我的头上,所以势必要杀人夺信,不留活口!” 诸葛欢嚷嚷道:“不可能!就墨家那点机关,破解起来跟三岁小孩儿做游戏一样,本大爷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陈天默笑道:“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你才是太过自负了呢。” 诸葛欢“哼哼”道:“本大爷不想跟你抬杠!我只问你,既然彭九善决定要杀我们,为什么不在镇守使署动手,反而要放我们离开管城,选择在半路上动手?” 陈天默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句话还算是问到了关键处,而这也正是彭九善聪明的地方!在昨天晚宴上,我就看出来了,十三师的军官们并不是个个都完全效忠于彭九善的,换言之,有人巴不得彭九善倒台,好取而代之!镇守使署里也一定有齐振林安插的眼线,以便于帮助省督掌控地方军阀。如果你我在镇守使署被杀,只怕要不了一天时间,齐振林就会从各个渠道收到消息!到那时候,省督震怒,兵发管城,彭九善能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不敢在镇守使署里杀掉你我,只能放你我出管城,然后在半路上伏兵截杀!这样的话,方便他洗脱嫌疑,转嫁罪名。” 诸葛欢撇嘴道:“说的自己像是彭九善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人家怎么想的,你凭什么全知道?” 陈天默淡淡答道:“形势,性情。” 诸葛欢皱眉道:“别装高深莫测!什么意思?” 陈天默道:“形势决定人心,性情决定命运。彭九善被他自己所处的形势所迫,又被他自己的性情所累,必然会做出我所预料的一切行为,而他的命运也早已经注定了。” 诸葛欢揶揄道:“臭流氓,你以为自己是神相啊,能堪破人家所处的形势,能看穿人家内心的性情?” 陈天默心中一动,道:“你还知道神相?” 诸葛欢“嘁”了一声:“我当然知道!玄门术界曾经有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世家大族,隶属于相脉,叫做麻衣陈家,跟你还是一个姓氏呢。这麻衣陈家从五代末北宋初开宗立派,传承到清末,期间出了许多大人物!如陈抟老祖、陈义山、陈丹聪、陈名城等,他们要么身怀惊世骇俗的相功,要么修炼出了经天纬地的相术,能堪破凡夫俗子堪不破的天机和世道,所以玄门中人都称他们为‘神相’!你觉得你比得上他们吗?” 陈天默黯然伤神了片刻,幽幽说道:“超越众生乃是神,堪破万物是为相。我也听过这个家族的传说,确实很了不起!你提到的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我确实比不上。只可惜,他们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了。” 诸葛欢嘀咕道:“我那老不死的爹说过,陈家一定是因为频频泄露天机,才为造化所忌,为冥冥所不容,最终由盛转衰的!而我们诸葛家一直奉行隐世不出的保全之道,所以才能从三国传承到现在!” “呵呵~~~” 陈天默冷笑了起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可算是诸葛武侯的不肖子孙了!想诸葛武侯,本来是一介布衣,却为兴复汉室而出隆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如果跟你们一样,只知道苟活性命于乱世,保全自己而不顾天下苍生,哪里还有诸葛氏的千古圣名,万世流芳?” 诸葛欢一愣,道:“说你呢,怎么扯到我家祖宗身上去了?反正你不是神相,你也不可能洞察一切!” 陈天默笑道:“跟你这个又蠢又倔的人比起来,我大概能算个神。” 诸葛欢气的嘟嘴:“神,你敢不敢跟我这个又蠢又倔的凡夫俗子打个赌?” 陈天默道:“赌什么?” 诸葛欢眼珠子转了转,目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嘴里说道:“你说吴静忠在前面埋伏,会要我们的命,我不信!就赌谁对谁错!如果去省城沿途没遇见埋伏,便算你赌输了,那你以后就得对本大爷言听计从!我让你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甚至让你娶我,你也得答应!” 陈天默忍住笑问道:“那如果有埋伏呢?” 诸葛欢故作大度道:“那就算我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你强迫我嫁给你,我也不能拒绝。这赌约还算公平吧?” 陈天默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怎么听起来,不管输赢,都是我吃亏呢?” 诸葛欢恼羞成怒道:“你吃什么亏了?吃亏的明明是本大爷!你就是不敢赌吧!胆小鬼!自大狂!臭流氓!略略略~~~”仦說Ф忟網 “哈哈哈~~~” 陈天默大笑道:“就怕你输得太难看。我赌了!” 笑声中,陈天默扬鞭挥落,“啪”的一声,纵马驰骋,往东疾驰而去! “臭流氓,可不许反悔啊!谁要是反悔,谁就是个乌龟蛋!” 诸葛欢喊叫着,也纵马追了上去。 很快,两人便骑马越过了浪荡渠大桥,奇怪的是,桥西头的军营居然不见了,原本守桥的一个排的兵也没有了。 偌大的桥空荡荡的,居然可以畅行无阻。 诸葛欢看见这样的情形,不由得大喜过望,叫道:“臭流氓,快看啊,彭九善连守桥的兵都给撤走了,分明是不想给咱们留任何阻碍,你却说什么半路上会遇到伏兵劫杀,也亏你想得出来!” 陈天默心里却“咯噔”一声,暗暗的想:“事情有些棘手了!”他喊住了诸葛欢,肃容说道:“如果待会儿遇见伏兵,你不要反抗,一切有我,明白吗?” 诸葛欢嬉笑道:“不要假模假式的给自己挽回颜面了,你输定了!” 陈天默摇了摇头:“走吧,蠢娇娃。” 第七十八章 刀客 两人两马越过桥面,沿着大路继续前行,再走不多远,便是顺河镇。 路上偶有行人经过,或往东,或往西,朗朗乾坤,一派平和气象。 路两旁种的全是高大繁密的桐树,树下是郁郁葱葱的荒草,草后面有壕沟,壕沟再往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棒子田。 诸葛欢笑嘻嘻说道:“臭流氓,过了顺河镇,可就出了管城地界,到那时候,便算你输。” 陈天默淡定的说道:“放心吧,不用过顺河镇,你我便会遭劫。” 诸葛欢“啧啧”叹道:“不会吧不会吧?像陈先生这么聪明的人,不会认为吴静忠和所谓的伏兵敢在顺河镇当众杀人吧?” 陈天默笑道:“我说不用过顺河镇,可没说他们要在顺河镇杀人。看见这大路两旁是什么了吗?全是枝叶繁茂的大树和深可埋人的草丛,再往远处看,是近乎密不透风的棒子地。” 诸葛欢道:“树怎么了?草丛怎么了?棒子地又怎么了?难道伏兵会在里面?这可是大路,是官道,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们敢行凶吗?” “他们当然敢。” 陈天默忽的勒住缰绳,让小青停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棒子里猛地传出一声枪响! “砰!!” 桐树上歇着的麻雀和老鸹瞬间被惊起几十只,“喳喳”的乱飞而去! 诸葛欢那匹马还在行进,骤然听见枪声,立刻受惊,一声嘶鸣,马仰人翻! “啊呀!” 诸葛欢惊叫着,重蹈了她之前沿河堤狂奔的覆辙,摔了下去。 “不许动!” 一声呼哨,繁密的树叶之间,竟跳下来五六个身穿褐色粗布短衣的精壮汉子,截住了陈天默和诸葛欢的去路,叫嚣道:“刀客打劫!擅动者死!” 与此同时,草丛里和棒子地里也钻出来了十多个挎枪的汉子,翻过壕沟,跳上大路,把陈天默和诸葛欢围在了当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但吓坏了沿途的行人,更吓呆了诸葛欢。 她坐在地上,看了看兀自好端端骑在马背上的陈天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天默依旧戴着那副墨镜,头上顶着巴拿马草帽,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嘴角却清晰的浮现出了一丝坏笑:“诸葛大爷,你输了。” 诸葛欢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相当难看,心中暗骂陈天默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还真遇到“伏兵”截杀了。 她自认大概率要赌输了,可嘴还是很硬:“这是刀客打劫,跟你说的那些伏兵不是一回事,本大爷没输!” 陈天默摇头道:“你可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所谓“刀客”,乃是中原一带百姓对“土匪”的称呼,只因这些匪徒打家劫舍的时候,往往携带各式各样的刀具为武器,所以得此别称。 而先前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五六个精壮汉子,也确实都挎着长刀、仪刀、横刀、大环刀、环首刀等各式各样的刀具。 至于后面冲上来的十来个持枪汉子,都没有佩带刀具。 但他们显然更具威胁,因为他们都把枪口对准了陈天默和诸葛欢。 “下来!” 身挎环首刀的汉子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他走到陈天默的马前,伸手拉扯陈天默,嘴里骂道:“撞见老子们打劫,还敢大咧咧的骑在马上,不想活了?!” 陈天默没有反抗,顺着对方的拉势跳下了马。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路两侧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几个行人,对环首刀客说道:“你们要打劫是我,与路人无关,讲究的话,就让他们走吧。” 环首刀客一愣,居然也听话,当即厉声喝道:“你们几个,赶紧给老子滚蛋!” 那几个行人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真的走,毕竟,都怕背后挨枪。 环首刀客又骂道:“听不懂人话是吧?谁不走,就给他一枪!” 那几个行人这才相信是真的走运了,一时间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连滚带爬逃走了。 陈天默冲环首刀客笑道:“讲究。可你们不是真正的刀客。” 环首刀客脸色稍变:“你说什么?!” 陈天默侃侃而谈道:“真正的刀客,喜欢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尤其喜欢穿绸缎,穿皮领马褂,如果能有一双带着焦油味的外国皮鞋,那是最好不过了。他们也喜欢戴五光十色的珠宝,喜欢时兴的玳瑁眼镜以及金丝边眼镜,他们甚至会把女人的内-衣穿在外头,以此来彰显他们的阔绰和变态!但不管如何打扮,他们都绝不会像你们这样,简单朴素。还有,刀客的枪可没有你们这么多。” 环首刀客都听懵了,怔怔的看着陈天默:“你怎么这么清楚?” 陈天默道:“因为我见过太多真正的刀客了。” 他没说谎,流落江湖时,他确实遭遇过不止一次的刀客洗劫,甚至有一次,心月都差点被掳走! 当然,在他手底下,也绝不缺少刀客的亡魂。 站在外围的一个持枪汉子骂道:“你管我们穿什么戴什么呢?!你管我们枪多不多呢?再他-娘-的废话,老子一枪崩死你!” 陈天默冷笑道:“崩死我,你们想找的那封信可就没有了。” 环首刀客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自己要抢什么东西了,把刀一横,厉声喝道:“你们两个,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快点!” 陈天默说道:“你不够格问我,叫吴静忠出来!” 几个刀客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 那环首刀客目光闪烁道:“谁是吴静忠?我们不认识!” 陈天默淡淡说道:“吴静忠是你师父,你居然说不认识他?八极门也出欺师灭祖的弟子了?” 环首刀客脸色大变:“你,你——”ωww.xSZWω㈧.NēΤ “我怎么知道你是吴静忠的弟子对吧?”陈天默“哼”了一声,道:“你方才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已露了身法,那是八极门的路数!你持刀的动作,也是八极门的提柳散阴刀法!不过,你的功力不够,绝不会是吴静忠的同辈或前辈高手,至多,是他的子侄辈!而更简单的理由是,这么隐秘且重要的事情,他只能带心腹弟子来办!我说的对吗,吴静忠。” 话音落时,陈天默仰面朝斜前方一棵大桐树的树冠看去。 那里枝叶微摆,忽的闪出一道人影,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正是吴静忠! 诸葛欢彻底惊了! 一切都被陈天默说对了! 他简直不是人!他也不是神!他就是个地里鬼!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 完蛋完蛋,自己要被迫嫁给他了! 可心里为什么还莫名有点奸计得逞的小窃喜呢? 第七十九章 狼狈的宗师 吴静忠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番陈天默,然后负手而立,微微仰面,神色威严的说道:“陈副官,看来老夫得重新审视你了。居然一眼就能看穿劣徒的师承门派,甚至猜到他与老夫的关系!呵呵~~不得不说,你很厉害啊。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你是机关一脉的高手,而且,能破解墨家机关,你必定是诸葛家的人!” 陈天默摇头道:“那你所料很错,我既不是机关术高手,更不是诸葛家的人,毕竟我姓陈啊。” 吴静忠一愣,顿觉尴尬至极,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救走蒋波凌的是不是你?!” 陈天默颔首道:“是我。” 吴静忠道:“潜入镇守使署藏书阁的人是不是你?!” 陈天默笑道:“是我。” 吴静忠道:“盗走密信的人是不是你?!” 陈天默道:“是我,是我,全都是我。又当如何?” 吴静忠“哼哼”两声,得意道:“那你还敢说老夫料错了?即便你不是诸葛家的人,也跟诸葛家有很深的关系!” 陈天默指了指诸葛欢,道:“难道她不是人?她就不能是机关术高手?她就不能是诸葛家的人?” 吴静忠愕然的看向诸葛欢:“她?” 诸葛欢骄傲的说道:“对!本大爷才是机关术的高手啊蠢货!” 吴静忠老脸涨得通红,他方才在树上躲着的时候,瞧见陈天默侃侃而谈,三言两语便说破了自己这方人的底细,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于是想着得学他一下,也在弟子们和那帮枪手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丰富的术界见识和不凡的推理能力,却没想到全都推错了…… “咳咳~~” 吴静忠清了清嗓子:“老夫也懒得管你们到底是谁,那封信呢?” 陈天默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蒋波凌被救以及密信被盗跟我有关系的?” 吴静忠板着脸说道:“现在是老夫在问你!同样的话,老夫不想说第二遍!” 陈天默道:“什么话?” 吴静忠道:“那封密信在哪里?!” 陈天默乐了:“你这说的是第二遍了吧?哈哈哈~~刚才还号称同样的话不想说第二遍呢。” 吴静忠:“……” 他怒道:“老夫劝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陈天默轻轻的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挑衅似的说道:“可我这个人最不听劝了。” 诸葛欢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吴静忠已经是勃然大怒,嘶声说道:“姓陈的,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杀了你们!?” 陈天默道:“不信。杀了我们,密信往哪里找?” 吴静忠狞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密信就在你们身上!” 陈天默道:“那你所料又错了。” 吴静忠快要被气疯了,嘶吼道:“你最好是不要考验老夫的耐心!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烈!” 陈天默冷笑道:“拿不到信,你的下场会更惨烈吧?以彭九善那种刻薄阴狠的凉薄心性,他会怎么处置你呢?咹?” 吴静忠心中一凛,后背瞬间发凉,彭九善可是说过,差事办砸了,要杀他全家!那个心狠手辣的主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啊! 所以,差事万万不能办砸,密信一定要找到。 吴静忠攥起了拳头,捏动着手指,但听“嘎嘣嘣”作响,指关节处传出如爆豆一般的可怕声音!他幽幽说道:“姓陈的,看来你是不知道老夫的手段!” 陈天默道:“我知道。” 吴静忠吼道:“你不知道!没有人能在八极门的碎骨断筋指下坚持哪怕数秒时间!” 陈天默道:“是吗?我不信。” 诸葛欢忍不住又偷笑了起来,陈天默这臭流氓的嘴可真损! 她甚至有点佩服吴静忠了,这样居然都没有被气死。 八极门的众弟子全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叫道: “师父,让弟子来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吧!” “师父,弟子用刀剁了他!” “师父,先把他的舌头割了吧!” “……” “不用你们!”吴静忠暴跳如雷道:“老夫要亲手把他的骨头一根根都捏断!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哭爹喊娘!让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让他后悔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叫嚣声中,吴静忠一个纵步上前,身法确实很快!他右手五指如钩,迅速的搭在陈天默的肩头上,扣住了肩胛骨! 八极门众弟子见状,都纷纷为老师喝起彩来。 诸葛欢吃惊道:“陈天默,你个大笨蛋怎么不躲?!” 吴静忠对自己的手速很满意,讥讽道:“躲?他躲的开吗?!天底下,能躲过老夫这一抓的人不多,但老夫猜他肯定不在其中!” 陈天默突然沉肩一缩,往后移步,吴静忠顿觉抓下落空,他“咦”了一声,连忙上前又抓,陈天默瞬间侧移,吴静忠再次扑空!震惊之下,吴静忠两手齐抓,已使出了八极门的勾手绝招,却不料,第三次被陈天默轻易躲过。 如此一来,八极门众弟子无不悚然动容,就连吴静忠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恐的看着陈天默,心想:“他是人是鬼?!” 却听陈天默说道:“可见吴师傅你又猜错了,天底下能躲过你那一抓的人虽然不多,可我就在其中。” “老夫不信!” 吴静忠厉声咆哮,一个飞扑上前,第四次抓向陈天默的肩头! 在还没有得手的时候,吴静忠就连番变招,以期应对陈天默可能的躲闪角度。 却没想到,陈天默这次压根就没动。 吴静忠抓了个正着。 “哎?” 吴静忠先是惊讶,继而狂喜:“大意了吧?没有闪吧?到底还是被老夫给抓到了吧?!啊哈哈哈~~~” 他恶狠狠的捏拿陈天默的肩胛骨,喝问道:“密信在哪里?你说不说!说不说?!” 可惜,他期待中捏碎骨头的声音并没有出现,陈天默也没有哭爹喊娘的惨叫,人家的脸色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 “吴师傅,再用点力。”陈天默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的肩膀近些日子来有些疼痛,正好用你们八极门的碎骨断筋指帮我松散松散。” 吴静忠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你,你不疼?” 陈天默撇了撇嘴:“甚至有点痒。” 吴静忠脸色瞬间煞白:“这不可能!” 他门下的弟子们也都惊呆了,对于师父的手段,他们可是比谁都清楚,那一双手如果用上全力,别说是人的骨头了,就是石头,也能捏碎! 这陈副官还是人么?! 吴静忠还准备再用力,却听陈天默说道:“吴师傅,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吴静忠道:“什么?”仦說Ф忟網 陈天默道:“你带了这么多人,手里还有这么多条枪,应该先把我乱枪打死的。可你却偏偏选择接近我,还要用什么狗屁碎骨断筋指折磨我,呵呵~~自作孽,不可活!” 吴静忠方自一呆,陈天默忽的肩头耸动,吴静忠骤觉一股磅礴无匹的大力冲撞上来,竟震得他五指发麻,虎口剧痛,整条臂膀都疼了起来,手更是瞬间便缩了回去! 正在他惊骇莫名的时候,陈天默猿臂轻舒,掌心朝下,“啪”的一声轻响,反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咔嚓~~” 脆响声中,吴静忠的肩胛骨碎了! “呃啊~~~” 吴静忠痛彻心扉,厉声惨叫! 陈天默顺势一抓,早揪住吴静忠的脖颈,如拎三岁孩童一样,提溜到了自己跟前,冷笑道:“不是我大意了没有闪,而是我故意让你抓住我的,不然,就凭你这等贪官恶吏的鹰犬,也配碰着我分毫?!” 言罢,陈天默环顾众人,阴测测的说道:“都把枪丢在地上,不然,我扭断他的脖子!” 这一下变起仓促,是场中众人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堂堂八极门的绝顶高手,一代宗师吴静忠,居然会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什么陈副官给一招秒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第八十章 徒弟的面子 吴静忠以八极门第一高手的身份充任彭九善的贴身护卫,不顾善恶黑白,不讲是非对错,甘愿为彭九善杀人害命,人品上固然是落了下乘,可他的本事并不差,实打实的是械武高手,而且无愧于“宗师”的称号,哪怕不敌陈天默,却也不可能被陈天默在一招之内妙擒! 他们两个人真要打起来,没有十数招,也难分胜负。 可惜,吴静忠在别的方面差陈天默太远了。 他既要里子,又要面子,不像陈天默足够的“不要脸”,勇于放下身段。而且陈天默的心理又足够强大,从不会被轻易激怒,更不会丧失理性的判断。 正如陈天默所言,吴静忠引着一大帮弟子和枪手,仗着枪械优势,本应该牢牢占据上风!如果刚一出现,他就命令手下人乱枪齐发,哪怕打不死陈天默,至少也能迫使陈天默狼狈逃窜,不至于落得个被陈天默逆风翻盘的下场! 更要命的是,吴静忠太自负,自认为他的“杀人技”在天下间罕逢敌手,根本不需要枪械相助也能轻易制服陈天默,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靠枪械取胜,反而有损他的颜面和名声。 可他哪里会想到,陈天默不但比他更厉害,而且还是扮猪吃虎的典范! 更要命的是,陈天默喜好心战,也极其擅长言语攻击,尤其是在情势不利的情况下,陈天默往往喜欢用恶毒或阴损的言语一句句激怒对手,搅乱对手的理智,当对手心慌意乱或者心浮气躁的时候,陈天默再以霹雳手段骤然发难,必能一举成功! 眼下,便是如此。 陈天默擒住吴静忠之后,吴静忠心如死灰,大脑之中几乎是一片空白,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八极门的一干弟子也都惊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至于那些枪手们,则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听陈天默的话,放下手里的枪。 “噗~~” 陈天默从不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他抽出吴静忠身上的短刀,凌空一掷,登时插入了一名枪手的胸膛里! 那枪手嘴里呕血,翻身倒地,瞬间毙命! 如此狠辣的手段,惊得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变色,手脚打颤! 就连诸葛欢,都不免心中惴惴。 陈天默再次厉声喝道:“放下枪!” 领头的吴静忠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众枪手已然没了主心骨,再加上陈天默投刀索命,也吓破了他们的胆,所以他们这一次特别听话,没有丝毫的迟疑,争先恐后的把枪丢在了地上。 陈天默扭头看向诸葛欢:“诸葛大爷,劳烦你去把那些枪都给卸了。” “嗯嗯嗯!” 诸葛欢连连点头,乖巧的吓人,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把地上的长枪、短枪一古脑全拆了个零散! 那手法之快,运用之妙,看的在场众人无不眼花缭乱,暗暗咂舌。 也直到这个时候,吴静忠才真心相信了,这个打扮怪异、面相丑陋的粗犷汉子是诸葛家的机关高手。 只是,他又心中狐疑:诸葛一族的子弟向来以行事隐秘且多是俊男靓女而著称,怎么跟前这个如此丑陋的家伙也配姓诸葛? 眼看着枪械都被肢解干净,陈天默便放开了吴静忠:“好了,你可以走了。” 吴静忠惊讶道:“你,你不杀我?” 陈天默伸手指了指环首刀客,冷笑道:“吴静忠,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打算暂且饶你一命的!” 环首刀客满脸愕然,眼见吴静忠目光古怪的看向自己,他慌忙解释道:“师父,弟子,弟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可弟子什么都没干啊。”尐説φ呅蛧 陈天默道:“你放走了那些无辜的路人,当然值得我给你个面子。” 他说着话,已经翻身上马,回顾吴静忠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去告诉彭九善:陈副官和他的随从都已经被杀了,至于密信,也被烧了!呵呵~~在场的人,你要留谁的活口,不留谁的活口,最好想清楚。聪明一点吧,争取能活到我们江湖再见的时候。诸葛大爷,走!” “哎~~”诸葛欢赶紧翻身上马,跟着陈天默扬长而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滚滚烟尘,吴静忠颤抖的拳头松开了,他收回目光,瞟向众人。 最终,他冲那些枪手幽幽说道:“你们都过来吧,把自己的枪组装好。” 枪手们纷纷上前,蹲在地上拾掇零碎。 吴静忠目光一寒,给弟子们使了个眼色,嘴里沉声吐出一个字:“杀!” 八极门众弟子顿时明白,一个个抽刀跃上前来,对着那些枪手便乱砍乱杀。 “吴师傅你干什么?!” “你们好毒啊!” “老子跟你们拼了!” “师座饶不了你们!” “呃啊啊~~” 咒骂声、惨叫声在鲜血喷溅中随风远去,远到陈天默和诸葛欢都听见了。 诸葛欢忍不住回头观望,似乎是想要看看是谁在咒骂,谁在惨叫。 陈天默淡淡说道:“不用看了,那些枪手全都得死。” 诸葛欢惊讶道:“为什么?” 陈天默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都是守桥士兵假扮的吗?他们不是吴静忠的弟子,一心效忠的是彭九善。而吴静忠办砸了差事,回去要给彭九善撒谎,怕这些士兵戳穿,自然要杀人灭口。” 诸葛欢恍然大悟道:“哦!你临走的时候,对吴静忠说要留谁的活口,不留谁的活口,叫他想清楚,原来是这个意思!” 陈天默冷笑道:“吴静忠还不算太笨。” 诸葛欢打了个寒颤,幽幽说道:“你一句话就要了这么多人的命啊。” 陈天默道:“他们全是兵匪,是兵痞,死有余辜!” 诸葛欢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可你为什么要饶了吴静忠?真是因为要给他那个弟子面子吗?” 陈天默道:“这只是原因之一。我想让吴静忠回去稳住彭九善,给齐振林足够的时间来收拾他。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吴静忠身为蒋家灭门惨案的刽子手之一,我要把他留给蒋波凌来处置!所以我说,但愿他能活到江湖再见的时候。” 诸葛欢感叹道:“你这个人,真是好可怕啊。” 陈天默笑道:“这是敌人的评价。作为朋友,你应该觉得很庆幸吧?” 诸葛欢连连点头:“嗯嗯,庆幸,还荣幸!” 陈天默愕然道:“不对,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你应该是我说什么,你都反驳什么,杠子头成精啊。” 诸葛欢尴尬的一笑:“那不是打赌输了嘛,愿赌服输,就得对你言听计从呀。” 陈天默乐了:“这样啊,那我让你现在恢复女儿身,你也听从?” 诸葛欢道:“好呀,那咱们去镇子上买些女人的衣服吧。” 陈天默挠了挠头:“你突然这样乖巧,弄得我还真不习惯。” 诸葛欢恼怒道:“臭流氓,不听你的话你抱怨,听你的话你又不习惯,这么难伺候,你怎么不去死啊!” 陈天默点点头:“哎,对啦,这才是你嘛。” 第八十一章 归家 两人到底还是在顺河镇上买了些衣物,诸葛欢抱怨着小镇子上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衣服全是又丑又土的款式,却还是换回了女儿身。 陈天默倒是很满意,赞叹道:“不错不错,穿的跟个姨太太似的。” 这句夸赞让诸葛欢追着他骂了一条街。 在饱餐了一顿之后,两人继续往汴城赶去。 等到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到达古玩街,先看了看天心阁,已经关门打烊,陈天默便引着诸葛欢回转小院。 听见动静的心月从屋里飞奔而出,直扑陈天默怀中,叫道:“大哥!” 陈天默也笑容满面的轻抚心月的秀发,看的诸葛欢一阵腻歪,暗自腹诽道:“兄妹之间,也用不着这么亲热吧?这小姑娘,都不知道避嫌……” 只听心月委屈巴巴的抱怨道:“大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陈天默笑道:“遇到了些麻烦事,所以略有耽搁,这两天辛苦你了。” 心月摇头道:“不辛苦。你吃饭了没有啊?” 陈天默道:“还没有呢。” 心月道:“饿了吧?我现在就给你做!” 陈天默道:“先不忙。大哥还带了个新朋友回来,你认识认识吧。” 心月惊讶的从陈天默怀里出来,四下里观望,这才注意到,陈天默背后还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好看姑娘呢。 刹那间,心月便把方才那副对哥哥亲昵敬爱的小女儿情态全收敛了起来,恢复了漠然的常态,她淡淡问道:“大哥,这位小姐是谁啊?” 陈天默道:“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欢字,欢欢乐乐的欢。出自机关世家,诸葛一族,是了不起的机关术高手!而且她也已经答应要入伙咱们天心阁了。诸葛欢,她就是我的妹妹心月,也是我的管家,还是天心阁的管账先生。” 心月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诸葛小姐好。” 诸葛欢微微颔首:“你就是臭流氓的妹妹心月啊,真漂亮!总是听他提起你呢。” “臭流氓?”心月皱起了眉头:“谁是臭流氓?” 陈天默情知不妙,赶紧给诸葛欢使眼色,却忘了自己还戴着墨镜,更兼是在夜色中,诸葛欢哪里能看得见? 而且以诸葛欢的性格,即便是看见也会假装没看见,甚至会更逆反,更起性子,但听她说道:“你哥陈天默啊。”仦說Ф忟網 心月脸色顿时变了,语气不善的问道:“我大哥怎么着你了,要被你叫的这么难听?” 诸葛欢“嘻嘻”笑道:“他没怎么着本大爷,本大爷就是觉得这么叫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 心月忽的挥手出拳,打在身旁的一棵杯口粗细的杨树上,但听“咔嚓”一声响,那杨树竟拦腰而断,“哗啦啦”倒在地上,差点砸中诸葛欢! “啊啊啊~~~” 诸葛欢吓得是花容失色,连蹦带跳,吱哇尖叫! 心月冷冷的盯着她,幽幽说道:“以后如果再敢这么胡乱称呼我大哥,给我大哥起这么难听的绰号,我便给你一拳!” 诸葛欢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一个如此美丽的小小少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拳力,只能说这兄妹两人都是怪物!而且她能想象得出来,那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应该比那杨树更惨,至少杨树没有内脏,不会吐血! 她连连摇头道:“不敢,我再也不敢这么叫了。” 陈天默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心月,她年龄小,就是贪玩,没什么恶意的。” 心月噘嘴道:“我就不喜欢别人那么叫你。” “明白,明白。”陈天默怕诸葛欢太过于尴尬,便转了话头,问道:“蒋波凌来过了吧?” 心月点点头:“来过了。小妹已经安排他住进咱们的新宅子里了。” 陈天默惊喜交加道:“后墙邻居的那个大宅子,已经买过了吗?” 心月笑道:“是的大哥,那座三进大宅现如今已经是咱们的第二个家了。” 陈天默抚掌说道:“好,很好!那辛苦妹子安排一下,让诸葛欢也住进去吧。” 诸葛欢听见这话,立刻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我才不要跟蒋波凌住在一个宅子里呢!万一哪天半夜里起来看见屋里盘着条毒蛇,我该怎么活?!” 陈天默笑道:“他才不会把灵物带进宅子里的,放心吧。” 诸葛欢道:“我不信!” 心月眉头轻皱:“诸葛小姐,天心阁名下只有两处房产,其一是你现在所处的这个小院;其二便是小院后头,隔着一条街的大宅。那大宅里有几十间房,现如今只住进去了一个人,便是蒋家少主。其余的房间都还空置着,你可以随便挑选。如果你不愿意去住,就留在小院。不过小院只有两间屋子可以住人,一个是我住的东屋,一个是大哥住的西屋,你想让我们兄妹谁给你腾地方?” 诸葛欢畏惧的看了心月一眼,哪里还敢做什么选择?她倒是想跟陈天默挤一间屋子睡,可也不敢说啊,挨他妹子一拳,还不得当场归西? 护兄狂魔惹不起啊! 她可怜巴巴的说道:“那我去睡大宅好了。” 陈天默又是好笑,又是同情诸葛欢,心想总算是有人能治住她了。 “妹子,你带诸葛小姐过去大宅,安排住处吧,她也没有吃晚饭,辛苦你准备些吃的东西。大哥有事,得出去一下,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心月和诸葛欢听见这话,异口同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问完,两个姑娘又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莫名的酸涩。 只听陈天默说道:“事情很急,须得我尽快去帅府面见齐振林。个中缘由,诸葛小姐是知道的,可以说给心月听。” 心月幽怨道:“那大哥夜里回来吗?这两天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还有好些人来找大哥,我要回报给大哥听呢。” 陈天默笑道:“当然回来。若是回来得早,就听妹子回报,如果回来得晚,妹子便先睡,咱们明早再说。” 心月“嗯”了一声,道:“那大哥去吧,小心些。” 陈天默点了点头,便往门外走去。 心月忽然喊道:“大哥,这么晚了,就不要戴墨镜和帽子了吧?” 陈天默“哈哈”一笑,没有回头,却把帽子和墨镜都摘了,反手一丢,都精准无误的落向心月的怀中。 心月伸手接住,嘀咕道:“大哥这么喜欢戴帽子和墨镜吗?走的时候还嫌弃不伦不类呢。” 诸葛欢心虚的咬住了嘴唇,暗自恐慌道:“我以后要是对陈天默发花痴,会不会被心月给打死?” 第八十二章 蹭饭 陈天默来到帅府叩门的时候,门子瞧见是他,连忙口称“天爷”,直接开门请进! 这可是大帅和小姐都再三交待过的,但凡陈天默来,那就是亲人回家,不能阻拦,无须通报,直接入府,可谓是齐家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着! 府里遇着管家,一阵亲热的寒暄过后,陈天默得知齐振林在花厅里吃饭,便轻车熟路的赶了过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大帅,能赏口饭吃吗?” 陈天默站在门口,笑呵呵的抚摸自己空瘪的肚皮。 齐振林连同几个太太正在用餐,齐玉燕和石海卿也在,忽然听见陈天默说话,抬头一看,他就站在门口,顿时无不惊喜。 “哎呀兄弟!进来进来,赶紧进来坐我边儿上!跟几个老娘儿们吃饭,最没意思了!石叔虽然是爷们儿吧,却不喝酒,你来的好啊!” 齐振林兴奋的吩咐丫鬟道:“再添一副碗筷!” 齐玉燕也嫣然笑着,起身相迎道:“天默,我连着两天去找你,心月都说你不在。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刘志博,他要请你吃饭呢。” “我这两天确实不在天心阁,今晚刚回来。” 陈天默略做解释,又向几个太太以及石海卿行礼问好,而后便在齐振林急不可耐的拉扯下落座。 齐玉燕见陈天默坐在齐振林身边,离自己隔着老远,便闷闷不乐,忿忿的横了亲爹几眼。 齐太太看在眼里,心如明镜似的,不禁抿嘴一笑,说道:“大帅,天默是年轻人,就该跟年轻人坐在一起去。您老拉他陪您干什么?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齐振林瞪眼道:“你懂个屁!男人之间才有话说呢!是不是啊石叔?” 石海卿笑而不语。 齐振林忽然看见自己闺女目光杀人似的朝自己刺来,这才明白太太嘴里说的“年轻人跟年轻人坐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不敢看闺女了,只是催促陈天默道:“兄弟,赶紧动筷子,先垫巴几口。” 陈天默拿起筷子笑道:“大帅,您应该也从小姐嘴里听说了我真正的食量,我今晚可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齐振林“哈哈”大笑道:“本帅就喜欢你不藏着掖着!不过光听玉燕说,我还不信你真那么能吃。造!现在就可劲儿的造!让我也开开眼!” 陈天默选择在饭点来帅府,对心月说是事情急迫,其实也为了蹭饭。 就他那饭量,敞开了紧着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去吃,累着做饭的心月不说,一顿还得好几块大洋的花销! 来帅府就不一样了,不但吃得好,还不用心月耗神耗力,更能省钱啊。 所以陈天默压根就没打算客气。 “咔嚓嚓~~” “咕咚咚~~~” “嘎嘣嘣~~~” 一时间,吞肉嚼骨饮汤喝酒的声音便在花厅里响了起来。 所有人,除了齐玉燕之外,都瞠目结舌,满脸震惊! 齐振林喃喃说道:“乖乖!就玉燕那描述,还把你的饭量给描述小了……” 连石海卿那么见多识广的沉稳长者都坐不住了,忍不住劝道:“天默,要细嚼慢咽啊,这么吃会吃坏肠胃的呀。” “没事没事,我这肠胃早就习惯了我这吃法了。”陈天默含混不清的回答着,继续风卷残云式的进食。 在喝下半碗汤之后,他满意的擦了擦嘴,冲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吃吃吃,大家都吃啊,不要光看我一个人吃嘛。” “别客气,你吃!” “我们都吃过了,真吃过了。” “而且已经饱了。” “对对对,这些饭菜都是你的了。” “……” 在座的人都连连摆手,相当客气,也整合陈天默之意。 不一时,陈天默酒足饭饱,擦了擦嘴,说道:“大帅,能否借一步说话?” 齐振林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点头道:“能啊,怎么不能?咱俩正好去花园里溜达溜达,边走边说,也消消食。” “好。” 眼见陈天默和齐振林要起身出去,齐玉燕大感失落的问道:“天默,你来是找我爹的?” 陈天默点点头:“是的。” 齐玉燕道:“只是找我爹一个人吗?” 陈天默的心思何等细腻?不用点就能透,当即微笑道:“我还有事情要找你,只是怕跟大帅说完就晚了,会耽误小姐休息。” “不晚!我等你!”齐玉燕笑的跟什么似的,还嗔怪道:“不是说不要叫我小姐了吗?在我家也不许叫!” “好,我记住了。”陈天默答应了一声,跟着齐振林走出花厅。 “兄弟,你来不会是要提亲的吧?” 刚走出去没多远,齐振林就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还搂住了陈天默的肩膀,醉意熏熏。 陈天默愕然道:“提亲?提什么亲?” “哎呀,别装了,你来帅府又是找我又是找玉燕的,不是提亲还能是什么?”齐振林笑嘻嘻的说道:“放心,也别觉得害臊难为情,你跟玉燕的事情,我一百个同意!以后咱们就各论各的,我是你岳父,你是我兄弟!”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天默暗自哭笑不得,嘴上说道:“大帅,我找您是有正事。” 齐振林道:“这还不是正事?” 陈天默道:“是管城的事情,彭九善要反了您。” 只这一句话就把齐振林给惊的酒醒了大半,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问道:“你说什么?!” 陈天默肃容说道:“彭九善要反,他准备带领麾下的骑兵师,投奔晋省的燕东山!燕东山许诺在事成之后,让他担任晋省的副省督!” 齐振林脸色大变,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说话也没有半点醉意了:“天默,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彭九善,那也是我的兄弟。”尛說Φ紋網 “这就是凭据。”陈天默掏出那封密信,递给齐振林:“您过目。” 齐振林狐疑道:“这是谁的信?” 陈天默点燃了火折子,说道:“虽然没有署名,但应该是燕东山写给彭九善的亲笔信。” 齐振林不着急看,而是问道:“哪里弄来的?” 陈天默道:“在彭九善的藏书阁里偷出来的,还为此惹上了杀身之祸,被彭九善追杀。”他当即把自己盗信以及被吴静忠截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齐振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有心了!”这才拆开那信,在火光的照耀下,凝神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锁得越紧,牙咬得也越狠! 在反复看了三四遍之后,齐振林气的一把将信搦在了手掌心里,恶狠狠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彭九善这牲口,真是条喂不熟的狗啊!老子把整个中州省最富庶的地区都划给他了,他居然还嫌不知足,要反水?!还有燕东山那王八蛋,老子是哪里得罪他了吗?!他搞他的晋绥军,我搞我的中州兵,井水不犯河水,他却背地里挖老子墙角?!” 第八十三章 封官许愿 整个中州省一共设有五个镇守使,分别是安州镇守使,坐镇省北;宛城镇守使,坐镇省南;洛州镇守使,坐镇省西;归德镇守使,坐镇省东;管城镇守使,坐镇中部。 这其中,就以彭九善的军衔最高,是为陆军总部中-将军衔,其余四镇则都是陆军总部少-将军衔! 这其中也以彭九善的职衔最高,是为现役师-长,其余四镇则都是现役旅-长! 而管城因为地处中州省心脏位置,距离省城很近,而且辖区之内还有京汉铁路通过,所以说地理位置也极其要冲! 综上,彭九善位高权重、人多势众又占据重镇,可以说是中州兵的二号人物,齐振林的左膀右臂,一旦他反水,那对齐振林的打击堪称致命! 齐振林不但会损失自己麾下兵力最多、战力最强的一个骑兵师,名望也会大大降低,说不定就直接丧失掉逐鹿天下的资本,不再是群雄之一的大军阀了! 所以齐振林现在心急火燎的,又是愤怒,又是恐慌!他焦躁不安的在园子里走动着,忽然说道:“发电报叫彭九善马上来省城见我,老子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可!”陈天默当即劝说道:“大帅,彭九善做贼心虚,您如果叫他来省城见您,他肯定会怀疑东窗事发,铁定马上就反水,立刻会投奔晋省而去!这件事情最好是要它胎死腹中!” 齐振林咬牙切齿道:“那老子就通电全国,起兵讨伐彭九善、燕东山!” 陈天默摇头道:“大帅如果这么做的话,必败无疑!” 齐振林怒道:“他们狼狈为奸,我师出有名,为什么会必败无疑?!” 陈天默道:“密信上没有署名,燕东山完全可以予以否认,说他没有写过,是大帅伪造诬陷,到时候便成了一场口水官司,这师出有名就不成立了。” 齐振林叫道:“那老子也要打他们!打死他们!” 陈天默道:“如今政局初定,天下还算太平,老百姓都不愿意再打仗了,形势不允许大帅开启战端,逆势而行,绝无取胜的道理!这是天时不允许;如果开战,中州兵打晋绥军,大帅是劳师远征,燕东山是以逸待劳,去人家的地盘上去打人家,自古以来都胜少败多!这是地利不允许;据我观察,十三师的官兵们并不完全听命于彭九善,这也是彭九善迟迟没有逃奔晋省的原因,可大帅一旦通电全国讨伐他们,十三师势必人人自危,觉得大帅不要他们了,反而会彻底倒向彭九善,进而投奔燕东山去,如此则大帅痛失麾下最精锐的王牌师,军心必乱,取胜难如登天!这是人和不允许。天时、地利、人和,一条优势都不占,大帅真敢开战吗?” 齐振林刚开始还有些听不进去,可是听着听着,神色就缓和了下来,表情也耐烦的多了。 等到陈天默说完,齐振林已经是又惊又喜:“兄弟,你还懂军法政治啊!你这水平,比我那狗头军师参谋长强多了!” 陈天默笑道:“大帅抬举我了。这些层面,大帅肯定都看得见,只不过如今正在气头上,而且身在局中,难免会当局者迷。我置身事外,所以看得清楚些罢了。” 齐振林拉着陈天默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兄弟啊,我现在还真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一定得给我出个主意啊!” 陈天默沉吟道:“我觉得,大帅首先要定下一个基调,那就是反水的是彭九善、张参谋长等有限的几人,至于十三师其他的兄弟,都是好的,是被蛊惑的。所以大帅即便是要通电全国,也不能以讨伐他们的名义通电,最好是以整顿军务之名,这样才能避免军心大乱啊。” 齐振林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说的不错!十三师的兄弟们大部分都是好的,就是领头那几个家伙坏透了,老子要弄死的就是他们!与其余的兄弟无关!你接着说!” 陈天默继续说道:“大帅其次要做的是要连夜联络安州、洛州以及宛城三处镇守使署,打着换防的名义,让这三处的镇守使连夜出兵,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对彭九善的十三师形成合围态势,而大帅这边也要发兵,堵住他东窜的去路!以此让十三师的全体官-兵都明白,跟着彭九善造反的下场是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齐振林笑了起来:“不错,不错!用换防的名义不会引起老百姓们的反感,也不会引起地方上的恐慌!彭九善那畜生只有两个旅,安州、洛州、宛城是三个旅,再加上老子手里的两个师,一旦扎好口袋,他插翅难逃!十三师的兄弟们只要不傻,就肯定不会跟着他造老子反的。嘿嘿~~” 陈天默又说道:“大帅,这件事情不能把燕东山牵涉进来,一旦牵涉了燕东山,他恼羞成怒,领着晋绥军强行东进咱们中州,去接应彭九善,那态势可就麻烦了!大帅先关门打狗,等中州省内部彻底稳定下来以后,再想办法对付燕东山也不迟。” 齐振林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的一砸拳:“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次,老子忍了,先便宜着燕东山那王八蛋,等以后再收拾他老小子!” 陈天默笑道:“那最后就简单了,等彭九善发现大势已去,四面楚歌,众叛亲离的时候,要么求见大帅,要么自杀谢罪。但以他的为人,肯定不舍得自杀,而是会哭着喊着求见大帅一面,妄图以私人感情绑架大帅,乞求活命。” 齐振林骂道:“活他奶奶个熊!老子毙定他了!” 陈天默道:“他毕竟也隶属于陆军总部序列,大帅要杀他,是否还得跟上头商量商量?” 齐振林冷笑道:“商量个屁!老子随便编造个罪名就够杀他全家了。” 陈天默道:“他的罪名倒是不用编,也都是现成的——纵兵行凶,劫掠地方,抢人夺马,霸占私产,可谓是罪大恶极!” “妙啊!” 齐振林一把搂住了陈天默的肩膀,不愁不恼也不气急了:“好兄弟,你简直就是再世诸葛亮啊!别去开什么古董店了,就跟着老哥哥混吧!把彭九善拿下来以后,管城镇守使就是你的!哥哥我给大总统发个电报,让他封你一个中-将师长,半点问题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传教士的邀约 陈天默不着痕迹的从齐振林臂弯里挣脱,微笑着说道:“大帅,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还是喜欢做生意,不喜欢做军务,您就饶了我吧。” “你呀你,又忠心又聪明又能干!就是没有权力欲望,真是叫老哥头疼啊!算了,强扭的瓜也不甜,老哥我就不勉强你啦!” 齐振林感慨了一番,说道:“不过这一次你帮了老哥天大的忙,必须得有赏赐!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老哥有的,都给你!哪怕是把玉燕许配给你做媳妇儿,老哥也绝不含糊!” 陈天默连忙说道:“大小姐是进步女性,婚姻的事情,大帅还是不要干涉的好,让她自由做主吧。”尛說Φ紋網 齐振林苦恼道:“进步太快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哈。唉~~除了闺女,我还能赏你点什么好呢?” 陈天默道:“大帅如果非要赏赐,不如把彭九善赏给我好了” 齐振林大吃一惊,本来还想上手搂住陈天默的,也赶紧缩了回去:“兄弟,你不要我闺女,要彭九善那叛徒?你,你不会是个兔爷吧?可彭九善那货五短三粗的,又老又丑,也不好看啊。你图他啥?” 陈天默无语道:“大帅,我不是兔爷!我的意思是,等彭九善走投无路求见大帅乞求活命的时候,请大帅把他交给我来处置!” 齐振林狐疑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其实也不是我要处置他,而是想让我一个朋友处置他。” 陈天默当即把彭九善如何设计陷害蒋家,又如何把蒋家灭门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恳请道:“大帅,杀彭九善并不难,我在管城的时候就能做到,但因为他是大帅的爱将,所以我还要看看大帅的态度。大帅如今已经决定要处死他了,不如卖给我一个人情,也让我还蒋波凌一个人情。” 齐振林“啧啧”叹道:“兄弟,你他娘的真讲义气!没问题,彭九善如果落到我手里,我就把他赏给你,随便你跟你那位姓蒋的兄弟处置!碎剐了他也无所谓!” 陈天默当即深深一揖:“多谢大帅!” “这算什么?”齐振林又一把搂住了陈天默,笑嘻嘻道:“你真不喜欢男的?” 陈天默顿觉一阵恶寒,连忙挣开:“真不喜欢!” “那我就放心搂着你了。”齐振林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把年纪了,还是省督,却非得跟陈天默勾肩搭背,搞得陈天默很是无语。 齐振林还觉得给陈天默的赏赐不够,问道:“兄弟,你还要别的什么东西不?譬如彭九善的家产,老哥也都让给你,怎么样?” 陈天默摇头道:“多谢大帅的好意了。但是大帅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要吃饭,钱是最缺的,彭九善的家产,还是归大帅处置吧。” 齐振林“嘿嘿”笑道:“兄弟这么说,老哥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 陈天默也笑道:“大帅如果真觉得不好意思,那我也要点?” 齐振林一愣,随即慷慨说道:“咱兄弟俩一人一半!” 陈天默连忙说道:“我开个玩笑,大帅不必当真。彭九善的财产,我没有兴趣,但彭九善手里还有些文物古董,倒是很看得过去。” 齐振林顿时明白,大笑道:“兄弟啊,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一点文物古董算什么,都是你的了!” 陈天默心里狂喜,暗忖道:“那可不是一点点,是两层楼的啊!”当即拱手说道:“再次感谢大帅!” 齐振林道:“好了,咱兄弟俩就不要客气了。你不还有事情要找玉燕吗?去吧。我也要布置布置,准备关门打狗了!” —— 在齐振林召集省督副官、参谋长以及手底下两个师长商议关门打彭九善的时候,彭九善也正在镇守使署里盘问吴静忠。 “那个陈副官还有他的随从都杀掉了?” “杀了。” “尸体呢?” “丢进河里了。” “那密信呢?” “烧了。” 吴静忠一句实话都没说,但仍能脸不红心不跳。 彭九善怒道:“谁让你烧了的?!” 吴静忠道:“标下觉得那封信是个祸害,不如烧掉为妙。而且大人事先也没有交待要把那封信带回来,所以标下就自作主张了。” “你这狗才!”彭九善骂了起来:“老子怎么知道你是真烧了,还是假烧了?!你万一自己留下来,去找齐振林通风报信,邀功请赏,老子怎么办?!” 吴静忠忍气吞声道:“大人,标下要是有这个心思,还何必回来?现在应该在省城齐振林的帅府啊。” 彭九善大怒道:“你还敢犟嘴?!” 吴静忠道:“标下不敢。” 张参谋长听了半天,连忙劝道:“师座,算了,吴师傅也辛苦了,叫他回去休息吧。” 彭九善便喝道:“还不滚蛋!?” 吴静忠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了,说了声:“是。”便告辞而去。 “你说,他的话是真是假?”彭九善心中狐疑不定,询问张参谋长道:“那陈副官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密信吧,又说烧了。他奶奶个熊,合着连根毛都没带回来给老子啊!” 张参谋长道:“卑职也觉得奇怪。不过办这件事情的,除了吴静忠和他的弟子之外,还有守桥的一帮兄弟,卑职这就去询问询问情况。” “去吧,务必要弄清楚!” “是!” —— 与齐振林分别的陈天默回到花厅,齐玉燕、石海卿以及几个太太都已经不在了。 陈天默便冲收拾碗筷的丫鬟们询问道:“大小姐呢?” 一个丫鬟笑道:“大小姐回房洗漱去了,她交待说,如果天爷过来找她,就去她的闺房。” 陈天默毕竟在帅府做过杂役,对府里的人一清二楚,也记得这个说话的丫鬟叫梅香,当即说道:“梅香,别叫我天爷,听着怪别扭的,叫我陈天默就行。” 梅香的脸腾的就红了,其余几个丫鬟也都惊讶的看向了她。 等陈天默离开花厅之后,那几个丫鬟一古脑全都朝梅香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哇!天爷居然记得你的名字!” “天爷还让你也叫他的名字呢!” “说!天爷在府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勾搭过他?!” “天爷可是大小姐相中的人,梅香,你可不要作死哦!” “……” 齐玉燕闺房的灯很亮,陈天默刚走到窗外,便看见了一道弯腰梳头的倩影,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玉燕,你要休息了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不,我没有休息,你快进来!” 齐玉燕飞快的把屋门给打开了。 陈天默站在门口,只觉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直冲心肺。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齐玉燕不但是站在灯下的美人,还是刚出浴的美人,俏脸红扑扑的,秀发湿漉漉的,上身穿着轻柔的印花绸衫,下身则是一袭蕾丝裙装,脚上穿的是木底白面红绣拖鞋,瞧着温柔极了,也诱惑极了! 陈天默脸上一热,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话找话道:“你穿的还真新奇呀。” 齐玉燕的脸也红了,说道:“这,这是睡衣,睡觉的时候穿的。” 陈天默也是没话找话:“是吗?你睡觉还要穿衣服啊。” 齐玉燕一愣:“啊?你睡觉难道——” 陈天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也穿,我当然也穿。” 齐玉燕“噗”的笑了,道:“快进来啊。” 陈天默挠了挠头:“这是你的闺房,我一个大男人,进去不大合适。要不,咱们就在门口说吧。” 齐玉燕咬住了嘴唇:“亏你还看外国小说呢,怎么这么封建?” 陈天默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有进去。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许久,两人忽然异口同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罢,又都笑了起来。 陈天默道:“你去天心阁找过我?” 齐玉燕点头道:“对。还是刘志博的事情,他要约你吃饭嘛。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对你很感兴趣,主动提出要认识认识你,托我帮忙引荐呢。” “谁啊?” “怀履光。” “那个美国的大传教士?” “是的。” 陈天默心中一动,问道:“他怎么会对我感兴趣?” 齐玉燕笑道:“天心阁开业那天的情形太具传奇色彩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古玩行和收藏界!怀履光也是个大收藏家,在听了你的事迹之后,对你无比好奇!明天晚上,怀记俱乐部要召开一次盛大的聚会,怀履光想邀请你出席,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不愿意的话,也无所谓,咱们只跟刘志博私下里约见就行。” 陈天默的眼睛亮了起来:“不,我对这个大传教士也很好奇,既然人家主动邀请了,咱们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明晚的聚会,我参加。” “好呀。”齐玉燕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那明晚我去天心阁接你,咱们一起去!” 陈天默笑道:“没有问题,明晚见。” 第八十五章 鱼死网破 齐振林这一夜都没有合眼,在帅府里接连发电,急调宛城镇守使吴庆同部向北进驻二百里,安州镇守使方有天部向南进驻二百里,洛州镇守使丁志民部向东进驻二百里! 此外,省督府直属的两个师部往西进驻至顺河镇,全部以换防的名义,夤夜发兵,不得有误! 彭九善也没有睡,风雨欲来,大厦将倾,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独自坐在花厅里,胡思乱想,心乱如麻。 有时候想着索性抛下大部队,只带着家眷和一部分亲信直接逃奔晋省算了,可是又怕没了十三师,去晋省会受到燕东山的冷落,弄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他有时候又想直接去找齐振林坦白从宽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真的带兵出逃,反水只停留在想法上,还没有付诸实践,可他又怕齐振林饶不了自己。 就在他反复犹豫,始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参谋长张云飞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回来了。 “师座,情况不妙!” 彭九善始终提心吊胆着,闻言便“腾”的站了起来,颤声问道:“怎么了?” 张云飞气喘吁吁的说道:“跟着吴静忠去截杀陈副官的兄弟们全部失踪了!赵冲回报说他带人沿途搜寻,只在官道上看见了满地拆解开的枪械零件,还有一片一片的血迹!” 彭九善嘶声说道:“把吴静忠叫过来!老子看他有什么话说!” 张云飞道:“师座,咱们现在没空去管他了!卑职撒出去的眼线接连发回密报,齐振林通电四处镇守使署,声称要调换防务,急命宛城、安州、洛州三镇的三个旅部分别向北、南、东推进二百里!帅府直属的两个师部,也在往顺河镇进驻!只有归德镇是按兵不动的!” 彭九善脸色煞白道:“调换防务?为什么咱们没有接到通知?” “还接个屁的通知啊!”张云飞情急之下都懒得管是不是在彭九善跟前了,直接爆了粗口:“这形势再明显不过了!齐振林那老狐狸是打着换防的旗号,给咱们扎口袋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已经四面合围了师座!” 彭九善喃喃道:“齐振林知道咱们要反水了?不会这么快吧,不会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张云飞猛的捶了一下桌子:“师座,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吴静忠不忠,陈副官大概率没死,那封密信一定落到了齐振林的手上!” 彭九善瘫坐在椅子里,脸色黯淡,像是在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嘀咕道:“可这也不像是齐振林的作风啊。但凡他知道我要反水,肯定是暴跳如雷,一定会通电全国,发兵讨伐我和燕东山,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恨不得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他吃亏了,他委屈了,他师出有名……至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么阴毒的法子,齐振林想不出来,也做不出来。” 张云飞道:“师座,齐振林不阴,可是那个陈副官阴啊!瞒天过海来咱们管城,救了蒋波凌,闯了藏书阁,不动声色的盗走密信,而且还不知道怎么笼络了吴静忠,让吴静忠调转枪口对付自家兄弟,他多阴啊!齐振林的这些动作,肯定都是他教的!” 彭九善垂头丧气道:“那咱们还能怎么办?” “拼了!” 张云飞咬牙切齿道:“照着眼下这个形势,咱们只能跟齐振林鱼死网破!” “怎么鱼死网破?” “师座应该马上召集营长以上的军官来开会!会上就说齐振林对咱们十三师不满,已经连夜发兵,准备剿灭我们!不反水,就是死路一条!随后,给燕东山发电报,让他出兵晋省东南,接应咱们往西北方向突围!” “这,这能成吗?” “师座,不成功便成仁!只要把营长以上的军官争取过来,十三师差不多就全部掌握在手里了!而且咱们的师是王牌师,齐振林手底下其他部队没有哪一只能打过咱们!再加上燕东山的接应,突围不难!” 彭九善踌躇道:“让我再想想吧。要不,咱们连夜去汴城求见齐振林,负荆请罪,求他饶命?看在多年兄弟的份儿上,他不至于就杀了我吧?” 张云飞都快气哭了:“师座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呢?!齐振林这一次摆明了就是要你的命!” 彭九善道:“何以见得?” 张云飞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可是不动声色的关门打狗啊!如果齐振林先发一封电报,让师座去汴城见他,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活命的机会,可现在三镇四方兵马夤夜行军,合围管城,等于说是把师座的罪名昭告天下了!如果到最后,师座没有被枪毙,那其余四镇的镇守使会怎么想呢?他们会觉得,反水也没什么,反正大帅不杀!以后一个接一个的效仿,齐振林还怎么当省督?” 彭九善呆了半天,呐呐说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了呢?” 张云飞大声说道:“师座,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行动起来还不晚,如果再迟疑下去,你我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彭九善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的,去召集营长级别以上的军官来花厅议事吧。” “是!”张云飞立刻叫来军情官,分头传令去了。 彭九善所部人马有两个旅,下辖六团十八营,各营营长、各团团长、副团长、团参谋长、各旅旅长、副旅长、旅参谋长、旅部副官以及师司令部的副师长、师参谋长、左右副官、军情官、军法官、军需官、军医处长、兽医处长、书记官、司书官等等,都是营长以上级别! 除了昨天夜里运气不好被灵蛇咬死的,其余都接到了传令,陆陆续续来镇守使署参会,浩浩荡荡近五十号人,很快便挤满了花厅。 戴南也在其中。 眼看人员到齐,张云飞喝了一声:“肃静!师座有话训示!” 花厅里便鸦雀无声。 彭九善站了起来,环顾众人,轻咳了两声,然后表情沉重的说道:“诸位,连夜召集你们过来,是要说一个不幸的消息!齐大帅误信谗言,把咱们十三师宣布为叛军,下令剿灭!如今,安州、洛州、宛城三镇三个旅的兵马,以及省督直属的两个师,都朝咱们管城来了!齐大帅要聚歼咱们啊!”尐説φ呅蛧 这番话一说出来,花厅瞬间炸开锅了: “啊!?” “怎么会这样?” “是谁他娘的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我说眼皮子咋会一直乱跳,他马勒戈壁的!” “叛军?老子们好端端的怎么就成叛军了?!” “齐大帅老糊涂了吧!” “……” 第八十六章 胎死腹中 眼看效果不错,张云飞心中窃喜,打算继续加一把柴,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大声喊道:“肃静!肃静!兄弟们,师座已经给齐振林发过电报解释了,可齐振林不信,非说咱们要造反!师座没办法,只能是苦苦哀求齐振林饶了大家伙,要杀的话,只枪毙他一个人好了,但齐振林不答应!骂咱们十三师全是王八蛋,还说什么营长以上的军官全都应该枪毙!” 在场的军官级别都在营长以上,听见这番话,顿时又骂了起来。 可怜齐振林在汴城帅府连打了几十个喷嚏,他不不知道,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被人家给日-了个遍呢。 张云飞开始煽动情绪了:“兄弟们,师座这么讲义气,咱们要不要讲义气?!” 早有彭九善的心腹齐声喊道:“要!” 张云飞叫道:“齐振林这么狠毒,非要致咱们于死地,咱们怎么办?” 彭九善的心腹们得了眼色暗示,个个嗷嗷叫: “去齐振林他姥姥的吧!” “反了他娘-的!” “打到汴城去,活捉齐振林!” “……” 不明情况的军-官至少有半数,也被气氛烘托到位了,跟着嗷嗷叫,要一起反水。 就彭九善、张云飞心中窃喜,感觉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三十八旅旅长楚云龙忽然大声说道:“诸位都静一静!兄弟有话说!” 众军-官渐渐安静了下来。 张云飞死死盯着刘云龙,冷冷问道:“云龙兄,你有什么话要说?” 楚云龙冷笑道:“我想说,云飞兄煽风点火很有一把刷子啊!” 张云飞一愣,随即怒斥道:“你把话说清楚点!”ωww.xSZWω㈧.NēΤ 楚云龙嘿然笑道:“当然要说清楚!诸位,实不相瞒,兄弟的旅部也收到了大帅的电报,说是省内各镇互相调换防务,军马过境,无须惊慌!根本就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怎么到了张参谋长的嘴里,就变成了大帅要剿灭咱们十三师了?” 说着,楚云龙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电报抄文,扬在空中:“诸位兄弟如果不信,可以相互传阅着看看!” 副师长立刻扯了过去细看,周围一群军-官也都凑近了探头探脑的瞄。 彭九善和张云飞面面相觑,心中暗叫不好,他们都没想到齐振林还会来这么一手! 竟像是料敌在前,早早洞察了他们会煽风点火,鼓动整个十三师哗变反水,抢先埋了一手! 可是齐振林什么时候有这脑子了? 就在彭九善和张云飞绞尽脑汁思索怎么反转的时候,楚云龙又掏出了一封电报抄文: “诸位,兄弟这里还有一封电报,仍旧是大帅发来的,他说,咱们十三师确实有人要反水,但不过是寥寥的几个人而已。大部分的军-官还是好的,还是他的兄弟!他老人家只想抓住罪魁祸首进行惩戒,对于咱们兄弟,概不追究!” 他这一说,场中又是一阵喧闹,军-官们争先恐后的传阅电文,并议论纷纷: “让我看看!” “大帅英明啊!” “我就说大帅不会老糊涂的嘛!” “哈哈~~他娘的,虚惊一场!” “谁是罪魁祸首啊!” “……” 彭九善和张云飞越来越慌了。 齐振林这准备也太充分了吧! 偏偏楚云龙又大声喊了起来:“诸位,兄弟还有一封电报——” 张云飞怒道:“楚云龙,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你怀里到底揣了几封电报,有本事一古脑全拿出来啊!” “别急,这封电报里可是提到你云飞兄的大名了。” 楚云龙狞笑道:“大帅在这封电报里说了,第十三骑兵师要反水的几个罪魁祸首,从上到下依次是现役陆军中-将师长彭九善!现役陆军少-将师司令部参谋长张云飞!现役陆军少-将旅长冯大彪!现役陆军少-将副旅长……” 他一个个点出名字,总共说了七八个。 花厅里的军-官们立刻都把目光投向了被点到姓名的人。 彭九善被看的心里发毛,喝道:“楚云龙,你少他娘-的假传圣旨!把电报拿来给老子看看!” 楚云龙幽幽说道:“师座,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卑职劝你还是自己绑了自己,找大帅去负荆请罪吧!”说完,他又环顾四周,朗声喊道:“诸位,大帅有令,如果能活捉这几个谋反的首恶元凶,重重有赏!你我兄弟们升官发财就在今晚啊!” 谋反的名单里,从师长到团长,都是大官,一旦被撸下来,十三师可是要空出不少位置的,升官发财,那真的就在今晚! 那副师长最兴奋,叫道:“听大帅的!活捉这几个反贼!” 张云飞一看情势不对,心想不弄死楚云龙,今晚造反都造不成,当即抽出枪来,喝道:“楚云龙,你要试试老子打枪快不快吗?!” 楚云龙也立刻掏出了枪:“云飞兄,你打枪确实快,可老子更快!全师上下,谁不知道我楚云龙是十三师第一快枪手?跟老子比快,你够资格吗?!” 彭九善一使眼色,他的几个死忠也纷纷掏枪,指向楚云龙,叫道: “不许动!” “把枪放下来!” “你再快,也快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 楚云龙哪里会怕,他也有心腹手下,三十八旅的副旅长还有几个团长纷纷叫骂着掏了枪: “妈了个巴子的,看看谁的人多!” “来啊来啊,一起开枪,看谁先死!” “不敢开枪的是孬种!” “……” 副师长也开始表现了:“诸位,咱们不能自相残杀啊!彭九善和张云飞等人想要反水投奔燕东山,却不顾咱们的死活,能听他们的吗?大帅的两个师三个旅已经合围管城了,想逃,逃得掉吗?想反水,反得了吗?!还有,你们可别忘了,咱们的妻儿老小都在中州呢,就算能逃出去,逃到晋省去,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吗!?把枪拿出来,对准了这几个反贼,只要抓住他们,咱们不但无罪,还有奖赏啊!” 此言一出,几十把枪齐刷刷举了起来,都指向了彭九善、张云飞等人。 彭九善僵硬的站在那里。 这情形,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 彭九善叹了口气,把枪扔在了地上,说道:“老子要死,也不会死在你们这帮杂碎的手上,把老子绑了吧,老子要见大帅。大帅还没定我的罪名呢,我看你们谁敢杀我!” 一切,竟都朝陈天默预设的方向发展着。 彭九善的反水行动,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胎死腹中了。 第八十七章 巧舌功 世上之事,往往就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在彭九善落难的夜里,陈天默睡的格外香甜。 转眼天亮,陈天默睁开眼睛,便听见了窗外心月洗菜淘米的声响,顿时感慨岁月静好啊。 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到院子里去洗漱。 “心月早啊。” “大哥醒了?” “唔~~” “大哥昨天夜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对了妹子,你说这几天有很多人来找我,都是些什么人啊?” “有古董商人,有收藏客,这些人都无关紧要。倒是岳家也来人了,叫海阔,说是岳府的管家。” “哦~~他有什么事吗?” “没说。他见大哥不在家便走了,说是得空再来看看。” “嗯,还有谁?” “还有齐玉燕。” “我知道,她是为了刘志博的事情。” 心月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大哥昨晚去帅府,跟那位齐大小姐又见面了吧?” 陈天默连忙漱口,假装没办法回答。 心月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又说道:“还有个警官,叫朱大龙,也来找大哥了。” 陈天默吐了一口水,笑道:“看来他是被放出来了。” 心月道:“他是来找大哥喝酒的,见大哥不在,就让我转告大哥,说他又被调回了汴城警察总署侦缉队,负责调查一件失踪案,失踪的人是汴城一监的典狱长,叫张本智。” 陈天默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说过,要帮朱大龙出人头地,取代金氏父子在警署的位置,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陈天默决定很快就送朱大龙一份大礼! “妹子,你先忙吧,我去后头大宅看看蒋波凌,顺便叫他和诸葛欢过来吃饭。” “大哥,是不是得找个厨子了?” 心月气鼓鼓的看着陈天默,小嘴噘的老高:“我可不愿意做他们的饭,我就做你的!” “找,肯定要找。”陈天默笑道:“天心阁的人会越来越多,如果让我妹子一个人做大家伙的饭,那得多累啊,还不心疼死大哥?” 心月展颜笑道:“就会说。你去吧。” —— 大宅果然很大,院子以正门为中轴线,左右对称,两侧各有庭院,依次分布为门楼、前厅、中堂、后苑,以回廊相连。 陈天默沿着廊道行进,边走边看,倒也没有瞧见蒋波凌和诸葛欢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起床了没有。 陈天默只管看那大宅院的布局,但见廊道尽头豁然开朗,偌大的后苑里有一片圃子,种满了各色艳菊。 但首先映入陈天默眼帘的却不是姹紫嫣红的花,而是站在花丛外一道倩影。 那是个身材娇小,却玲珑丰腴的少女,正弯着腰在嗅菊香。 月白色袄衣,黑色过膝长裙,双马尾扎着粉蝴蝶夹,因为弯腰嗅花而撅起来的臀部,被裙子裹得浑圆,满苑的花团锦簇,都比不过她光彩夺目! 就连陈天默都看的呆了一呆,心道:“这诸葛欢,虽然个头不高,但身段是真好啊。”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诸葛欢直起身子循声观望,当她看见陈天默的时候,目光瞬间大亮,就像是一团烟花骤然绽放了! 璀璨至极,绚烂无比,又极其的炙热! “啊啊啊啊~~” 在一连串的惊呼声中,诸葛欢抬起小手捂住了嘴,满脸红晕,如同飞霞,娇躯晃了晃,仿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似的。 陈天默的脸色顿时变了:“糟糕!这妮子又犯病了!” “默哥哥,你也太俊俏了吧!” 一声尖叫,诸葛欢撒丫子便朝着陈天默飞奔了过来。 陈天默转身想跑,却忘了自己身在花丛中,哪里能跑的开? 诸葛欢却不管不顾,踩的花花草草尸横片野,紧接着飞身直扑,一把抓住了陈天默的胳膊。 “要死了要死了!默哥哥,你一大早就来勾引我,我都高兴的快喘不上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诸葛欢真是兴奋的浑身发抖,还满脸馋像,就像是一只看到了肥美羊羔的大灰狼! 饶是陈天默胆识过人,也觉毛骨悚然! 这病是得赶紧治治了! “松手,我是来吃早饭的。” “人家不要吃饭,人家要吃你。” “别闹!” “人家没闹嘛。” “……” 无可奈何之下,陈天默决定施展“巧舌功”。 所谓“巧舌功”,乃是六相全功口相绝技,主要用以改变声调音色,施展此功的时候,说话会充满磁性,极其悦耳,进而蛊惑人心。所谓巧舌如簧,便取自此意。 但是这种功夫有出卖-色-相的嫌疑,所以陈天默一般不会施展,可眼下这情况,如果再不施展,那就不是出卖不出卖-色-相的问题了,是会不会被劫-色的问题! 只听他柔声说道:“诸葛小姐,你是大家闺秀,要记得男女授受不亲哦。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着实不太雅观哦。听话,把手放开,咱们去小院吃饭,好不好?” 要是换做旁人,被陈天默用巧舌功说出这番话,那肯定是立马点头如捣蒜,乖乖的顺从了。 但诸葛欢却是例外! “天啊,默哥哥,你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人家都酥了……”诸葛欢如痴如醉,顺势就要往陈天默怀里钻。 就在陈天默要吃大亏的时候,蒋波凌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廊道尽头,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那表情就像是偶然间撞见了熟人的奸-情,又尴尬又紧张又兴奋:“哎呀抱歉,在下无意打扰!”说完就准备开溜。 陈天默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蒋兄别走,救我啊!” 蒋波凌呆住:“哎?!” “蒋兄,你身上有灵蛇没有啊?!” “有,有啊,怎么了?” 蒋波凌一时间还是摸不清楚状况。 “快!把灵蛇丢过来一条!丢到诸葛欢身上,别让它咬我们就行!” 蒋波凌恍然大悟,好家伙,这是追求额外的刺激啊! 陈天默好邪恶! 但见蒋波凌把左臂抬起,袖口里一条灵蛇“嗖”的窜了出去。仦說Ф忟網 诸葛欢正在发痴,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落在后颈上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拿到眼前来看。 “这是?” 诸葛欢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瞬间石化! 她泥塑木雕似的僵在那里了半天。 然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大宅。 “蛇啊!!!” 第八十八章 入伙 诸葛欢终于老实了。 一条灵蛇把她吓得失魂落魄,哪怕蒋波凌已经把灵蛇收回了自己的袖筒中,诸葛欢仍旧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陈天默满头大汗的对蒋波凌说道:“多谢蒋兄出蛇相助,不然,兄弟的童贞恐怕难以保全。” 蒋波凌忍笑问道:“陈兄与诸葛小姐之间是怎么回事?” 陈天默道:“她有病,一见到俊男就发狂。得请个医学高手过来好好治治她!” 蒋波凌惊愕道:“一见到俊男就发狂……世上还有这种古怪的病?” 陈天默颔首道:“人若过百,奇奇怪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这病叫做发花痴,说稀奇,也不稀奇。主要也怨我,容颜稍稍出众了些,今早还忘了掩盖。” 蒋波凌拍着胸脯后怕道:“幸亏小弟昨夜睡得早,今天起得晚,没有跟她打照面,不然,也很危险啊。” 陈天默摇头道:“你没事,不用怕,她是不会对你发花痴的。” 蒋波凌一愣,失落道:“难道我不帅?” 陈天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蒋兄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不帅,主要是小姑娘家都害怕蛇啊蝎啊蜈蚣、蜘蛛、蛤蟆之类的毒物,你是御灵少主,她自然不敢接近你。” 蒋波凌“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其实,小弟身上也没有隐藏那么多的灵物。” 陈天默道:“不讲这些了。你我借一步说话。” 蒋波凌瞥了诸葛欢一眼,道:“她没事吧?怎么一动不动的?” 陈天默早用慧眼看过了,说道:“正发痴的时候猛然受到大惊吓,难免会神游物外,物我两忘。让她站在这里缓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陈天默和蒋波凌往花圃深处走去。 陈天默边走边问道:“昨夜回来的晚,便没有过来探望蒋兄,不知道蒋兄在寒舍住的习惯与否?” “习惯。”蒋波凌感激道:“多谢陈兄救命之恩,也多谢陈兄收留之恩!小弟以后必有报答!” 陈天默挥挥手,笑道:“蒋兄不必客气。只是咱们两个你称呼我为兄,我也称呼你为兄,到底也不知道谁的年龄更大些。” 蒋波凌笑道:“小弟今年虚岁二十,十月初十生人。” 陈天默点了点头:“哦,那愚兄痴长你两个月零六天。也是虚岁二十,八月初四生人。” 蒋波凌纳首便拜:“陈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贤弟请起!” 陈天默连忙扶起蒋波凌,搀住他的手,关切的问道:“不知道贤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蒋波凌恨恨说道:“先报家仇!” 陈天默道:“此事无须贤弟挂怀。如果愚兄的算计不出问题,贤弟今天就能见到仇人了。” 蒋波凌惊喜交加道:“陈大哥说真的?!” 陈天默道:“应该不会有错。只是贤弟在报了大仇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呢?” 蒋波凌摇了摇头,茫然道:“还没有想过。这些天的经历,恍若一梦。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 陈天默感同身受,叹了口气,说道:“贤弟,愚兄的天心阁需要人手,更需要高手!急切想拉贤弟入伙,不知道贤弟可否愿意?” 蒋波凌迟疑道:“小弟并不了解古董这一行,未必能给陈大哥帮上什么忙啊。” 陈天默幽幽说道:“实不相瞒,古董店只是个幌子,愚兄做的事更危险些!自清末以来,我中华国力孱弱,任人宰割,多少文物国宝因此而遭殃,或遭毁败,或遗失海外,思之令人神伤!我此生势要与盗墓贼、文物大盗为敌,不论他是中是外,绝不手软!为的就是不让先人的心血毁在我们这一代!”wWW.xszWω㈧.йêt 蒋波凌听的热血上涌:“陈大哥原来在做这种事情?” 陈天默道:“不仅如此。自昔年玄门九脉盟主陈玉煌陨落之后,现如今的术界可谓是一盘散沙!各自紧守门户,故步自封不说,还有像吴静忠那样助纣为虐、自甘下贱的。愚兄打算笼络一群术界高手,互为生死之交,整饬术界,恢复玄门昔年的荣光。” 蒋波凌悚然动容道:“陈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天默目不转瞬的盯着蒋波凌,沉声说道:“我是已故九脉盟主陈玉煌的长子,麻衣陈家第三十三代传人。” “啊?!” 蒋波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呆的看着陈天默,却见陈天默身形一晃,在花木之间纵高跃低,快如鬼魅!忽而五指轮点,指尖竟吸住了五片叶子!弹指间,叶子片片飞出,竟都没入土下! “纵扶摇、行云拂、一线穿,分别是麻衣陈家六相全功里的腾挪术、指法、暗器术绝招,当世不传之秘,足可证明我的身份。”陈天默走到蒋波凌跟前,轻声说道:“请贤弟为我保密,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蒋波凌喃喃说道:“这,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昔年陈家罹难,我们蒋家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派出大批高手赶去救援,可到的时候,陈家村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陈天默黯然说道:“我逃了出去,并且辗转到了光州,还见到了你。多亏了你那一碗粥啊。” 蒋波凌道:“大哥那时候为什么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就凭咱们陈蒋两家的关系,家父一定收留你,而且还会视若己出!” 陈天默苦笑道:“那个时候,愚兄还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但想着他能覆灭陈家村,势力实在太大,本事也实在太强,愚兄只怕会连累了蒋家,因此过门而不能入,相见而不能认啊。” 陈天默没有说实话,如果他说当年是因为受到了蒋府管家的冷落,才生出了不愿意寄人篱下的心思,难免会让蒋波凌感到尴尬。 而且,现如今的蒋波凌也遭遇了灭门之祸,人家来到天心阁,也算是寄人篱下了,自己当年不愿意寄人篱下,叫蒋波凌何以自处? 所以,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蒋波凌感慨道:“大哥在那么小的时候,便有这样为他人着想的心思,真是叫小弟佩服!” 陈天默摇头道:“贤弟过奖了。只是不知道贤弟愿不愿意留在天心阁,帮助愚兄成就大事?” “怎么不愿意?”蒋波凌激动的说道:“在不知道大哥真正身份的时候,小弟还有些犹疑,可现如今知道了大哥的真正身份,又知道了大哥要做的事情是如此宏大,小弟简直热血沸腾!大哥你就是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好兄弟!”陈天默重重的拍了一下蒋波凌的肩膀,欣慰至极道:“走,吃饭去。” 第八十九章 仇人来了 直到四人同桌吃饭的时候,诸葛欢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呆呆的坐在那里,木然的扒拉着菜。 心月古怪的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问道:“大哥,她怎么了?” 陈天默心不在焉的答道:“魂儿丢了。” “啊?!” 心月吃了一惊:“好端端的,她的魂儿怎么会丢呢?大宅里有鬼吗?” 蒋波凌忍不住笑道:“没有鬼,诸葛小姐是被我的灵蛇给吓着了。” 没想到他这句话刚说完,诸葛欢突然像是回魂了似的,精神陡震,目露凶光,跳将起来,一把便掐住了蒋波凌的脖子,尖叫道:“姓蒋的,我弄死你!” 蒋波凌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碗里,糊了满脸粥! 他惊慌失措挣扎起来,嚷嚷道:“不干我事,是大哥让我放的蛇啊!” “是你干的?!” 诸葛欢把凶狠的目光投向了陈天默。 陈天默“噗嗤”一声笑,放下碗就跑。 诸葛欢奋起直追,大呼小叫道:“我要杀了你!” 陈天默急往院门外冲去,哪曾想到这时候有人要进来,“砰”的一声,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哎哟!” 娇呼声中,齐玉燕一屁墩坐在地上,痛的俏脸通红! 陈天默大为吃惊,赶紧把齐玉燕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齐玉燕咬着嘴唇:“摔死我了!” 陈天默尴尬道:“抱歉抱歉!摔倒哪里了?我帮你揉揉。” “你——” 齐玉燕自己都很想揉揉,可摔的不是地方,揉起来多不雅观。 她羞恼的横了陈天默一眼,气鼓鼓道:“已经不疼了!” “哦,那就好——” 话还没有说完,后面诸葛欢就凑近了,一把薅住他的头发,趴在肩膀上就下嘴狠! 陈天默急了:“来客人了啊,别闹!再闹就让心月给你一拳!” 心月也真的走了过来,脸色不善的盯着诸葛欢。 虽然是自己哥哥犯贱吧,但诸葛欢又薅又咬的,也太过分了! 诸葛欢这才悻悻的松开了嘴和手,“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我才不怕你呢!”站到一旁,打量起齐玉燕来。 哟,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还穿学生装。 诸葛欢便挑衅似的说道:“我叫诸葛欢,你呢?” 齐玉燕淡淡回道:“齐玉燕。” 诸葛欢嘴角一瘪:“哦~~” 两个女人的交流到此为止,毕竟互相看着都不大顺眼。 齐玉燕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手上捧着一个大盒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天默,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啊,我打搅到你们了吧?” 齐玉燕虽然不知道诸葛欢跟陈天默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她面容妩媚,身段玲珑,又跟陈天默打打闹闹,居然都亲热到能薅头发咬肩膀了,不禁有些莫名的醋意,于是连说话也酸了起来。 陈天默讪笑道:“没有打搅,闹着玩的。呵呵~~对了,咱们不是晚上才去赴约吗,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齐玉燕顿觉自己遭到了嫌弃,心想:“原来你不愿意让我这么早来见你啊,果然还是打搅到你们了。” 她委屈道:“我知道是晚上赴约,这么早过来是给你送件礼服。另外,我爹也让我转告你,说有个叫彭什么的镇守使已经被押送回汴城了。” 陈天默惊喜交加:“是彭九善吧!他这么快就被押送来了?是活的还是死的?” 齐玉燕听他不关心自己精心准备的礼服,却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心中不免更加委屈了:“我不知道,还是让谢副官告诉你吧。” 她背后的军-官连忙把大木盒递向陈天默,笑呵呵说道:“陈先生好!卑职乃是大帅新任命的副官,谢良佐!” 陈天默接过大木盒,点了点头:“谢副官好。” 谢良佐道:“彭九善还活着,是凌晨四点钟被部下押送到汴城的,如今就在帅府,大帅请陈先生过去处置。” “太好了!”陈天默紧紧的攥了攥拳头,当即扭过头,兴奋的呼喊蒋波凌:“贤弟,现在跟我去帅府!” 蒋波凌正在洗脸上的粥,没听见陈天默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闻言便擦了擦脸,诧异道:“去帅府干什么?” 陈天默道:“彭九善现在被关押在帅府,大帅允许咱们自行处置,你去手刃了他吧!” 蒋波凌一愣,随即满脸都凝出杀气来,嘴角的肌肉一抽,咬牙切齿道:“走!” 眼看两人这就要走,齐玉燕怫然道:“陈天默,你不试试礼服合身不合身吗?我是估摸着你的身形,大概挑选了一套,如果不合身,我现在还可以拿去改。” “不用了,你挑的肯定合身。哪怕不合身,我自己也有衣服,不碍事的。”说着,陈天默把礼盒交给了心月,嘱咐道:“你先收着,我去帅府一趟。”wWW.xszWω㈧.йêt 心月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他,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问,只点点头:“好。” 谢良佐做了个“请”的姿势:“马车已经备好,请陈先生屈尊就驾。小姐,咱们也走吧。” 陈天默和蒋波凌二话不说,“噌噌”便上了巷道里停着的马车。 齐玉燕气的直跺脚,心道:“这个谢副官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就知道催着我走,回头让爹开了他!” 气归气,她还是上了车,跟陈天默、蒋波凌坐进了一个马车厢里。 谢良佐自己骑马,吩咐车夫道:“走吧。” 车夫一兜缰绳,马车缓缓驶动。 车厢里,齐玉燕噘着嘴,直勾勾的盯着陈天默,只希望陈天默能看出自己的不痛快,然后说些什么话来宽慰自己。 至少,他要感谢自己这么贴心的给他准备礼服吧? 可惜的是,陈天默根本就没有发觉齐玉燕的异常,只顾替蒋波凌高兴,也替自己感到满意: “贤弟,愚兄总算是没有食言,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 蒋波凌沉声说道:“大哥,你为小弟做的事情,小弟都铭记在心!以后刀山火海,都随你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陈天默道:“贤弟不必客气,你我今后生死与共!” 蒋波凌紧紧的握住了陈天默的手:“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听着他俩“海誓山盟”,看着他俩手摸手,全当自己不存在一样,齐玉燕都快要气哭了! 她心里暗暗发誓:“陈天默,从现在开始,我绝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如果跟你说话,我就是一只小狗!” 十秒钟之后—— “陈天默,你会跳舞吗?” 齐玉燕不争气的问道。 第九十章 报应 陈天默正跟蒋波凌“卿卿我我”呢,冷不防被齐玉燕问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禁愣住:“你说什么?” 齐玉燕没好气道:“我是小狗!” 陈天默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跟蒋波凌大眼瞪小眼。 蒋波凌低声询问道:“大哥,这个姑娘是不是也有病?” 齐玉燕已经听见了,愠道:“对,我有病!我的病就是太闲了!”说着,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开始颗颗滚落。 陈天默慌了:“玉燕,你怎么了?别哭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齐玉燕别过脸去,哽咽道:“就是你欺负我!” “我?” 陈天默懵了片刻,忽然间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刚才撞你撞得太疼了!抱歉,真是抱歉!你快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别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帮你揉,真的,我的指法很好的。” 蒋波凌腹诽道:“大哥真坏,人家摔了个大屁墩儿,那肯定是腚不舒服啊!这咋揉?” 这倒是误会陈天默了,在陈天默想来,腚上肉多,摔坐在地上也不至于有什么关系,倒是撞那一下,说不定碰的是脑袋,自己骨头硬,撞得齐玉燕头疼很正常,这才说要帮她揉一揉。 齐玉燕羞得自己都笑了,心想:“这个笨蛋什么都不知道,我干什么跟他置这冤枉气?” 于是她自己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重新问道:“你会跳舞吗?今晚在怀记俱乐部的酒会上,大约是要跳交谊舞的。” “交谊舞?” 陈天默“哦”了一声,说道:“我在报刊上看过。十一、十二世纪的时候,欧洲一些国家的贵族喜欢在宫廷聚会的时候跳舞,名曰‘宫廷舞’。等到法国大革命以后,没了宫廷,宫廷舞也就平民化了,渐渐成了一种谁都可以跳的社交舞蹈。你说的交谊舞,是这种吧?” “是的,原来你知道。”齐玉燕欣喜道:“所以,你会跳吧?” 陈天默摇了摇头:“我不会,我又不是欧洲人。” 齐玉燕试探着问道:“那我今天教教你?很好学的。等到今晚酒会的时候,你邀请我做你的舞伴,好吗?” 陈天默皱起了眉头,拒绝道:“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来扭去,像耍猴一样,我才不要呢。” 齐玉燕满脸失落道:“好吧。你如果不喜欢,那就算了。” 陈天默看出了齐玉燕黯然的神色,便问道:“你很喜欢跳交谊舞吗?” 齐玉燕强笑道:“我只是会跳,还是刘志博教的,但也不是很喜欢。” 陈天默点点头:“刘教授教的啊,他会的还挺多。” 齐玉燕连忙解释道:“这种舞蹈很庄重典雅的,男人跳的时候,会有一种绅士风度在,女人跳的时候,也会很优雅,它是一种自由的,现代的,进步的社交活动。你能理解吧?” 陈天默笑道:“我当然理解,就是没兴趣尝试。” “哦~~”齐玉燕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说了。 马车厢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ωww.xSZWω㈧.NēΤ 蒋波凌看看齐玉燕,又看看陈天默,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个多余的人。 好在,尴尬了没多久,帅府就到了。 三人陆续下车,齐玉燕说道:“天默,我先回房间去了,你们去找我父亲吧。咱们晚上见。” 陈天默道:“好的,晚上见。” 齐玉燕道:“回去的时候记得试一试那套礼服。” 陈天默道:“当然!谢谢你啊玉燕,太细心了,也让你破费了。” “哪有?我走了。”齐玉燕终于笑了,挥挥手,转身离去。 —— “陈先生,这边请。” 谢良佐在前头带路,蒋波凌低声询问陈天默道:“大哥,刚才那个姑娘是齐大帅的女儿?” 陈天默颔首道:“是啊,齐玉燕,齐大小姐,齐大帅的独生爱女。” 蒋波凌嘀咕道:“又笑又哭,想做媳妇;又哭又笑,媳妇驾到。她就对你又笑又哭,又哭又笑的,是不是想做你媳妇?” 陈天默嘴角一咧:“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词儿?可别乱说,我和齐小姐就是朋友,很纯洁的那种。” 蒋波凌腹诽道:“就冲你想帮人家揉腚,就不纯洁。” 谢良佐引着他们一路走向别院的刑房,齐振林在那里等着他们呢。 彭九善自然也在。 刚进别院,陈天默便听见了彭九善的哀求声: “大帅,看在兄弟多年追随您的份儿上,就不能饶我这一次吗?” “您只要不杀我,要我做什么都行啊!我给您牵马坠蹬,肝脑涂地!” “大帅啊,我真的没有打算背叛您,都是张云飞撺掇的啊!” “燕东山跟我写信,我压根就没有回他!” “大帅啊,大哥!兄弟真的知道错了啊!您说句话呀!” “……” 陈天默进屋的时候,看见彭九善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齐振林则大咧咧的坐在椅子里,手里捧着一份报纸,假装在看,其实都拿翻了。 另有几个下士持枪守在旁边。 “大帅,陈先生到了。”谢良佐禀告道。 “哦~~天默兄弟来了啊。” 齐振林把报纸一丢,起身相迎,笑哈哈的搂住陈天默的肩膀,竖着大拇指赞叹道:“兄弟的计策真好使!天不亮,这王八蛋就被手底下的人给绑来了!咱基本上没费一兵一卒!十三师全须全尾,还是老子的!” 陈天默笑道:“全赖大帅调度得法,指挥有方!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大帅有古代良将之风啊!” “你这小子,夸人都夸得比别人舒服!”齐振林笑了一阵,把目光移向陈天默背后的蒋波凌,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位兄弟?” 陈天默“嗯”了一声,回顾道:“波凌,这就是咱们中州省的都督,齐大帅。” “见过齐帅!”蒋波凌深深一揖。 “行了,人交给你们了。”齐振林拍拍屁股,打了个哈欠道:“这王八蛋搅闹的老子一夜没有合眼,困了,现在回去睡大觉!” 陈天默连忙问道:“大帅,我要的东西——” 齐振林道:“我已经跟谢副官交待过了,得空,你跟他一起去管城镇守使署,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没人拦你!” 陈天默笑道:“多谢大帅!” 齐振林挥挥手:“你跟我客气个逑啊!”说着,大摇大摆的去了。 “大帅啊!” 彭九善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自打陈天默和蒋波凌进门的时候,他就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会有多凄惨了。 此时此刻,他宁愿让齐振林一枪崩了自己,也不愿意落在蒋波凌的手里! 眼见他爬起来,挣扎着要冲出去追赶齐振林,蒋波凌一脚把他踹了回去,嘶声说道:“老畜生,害怕了吗?!在蒋家大开杀戒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自己的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么?!” “蒋公子,饶命,都是误会,误会啊!嗬嗬~~” 谢良佐一招手,屋里的几个下士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言语的退了出去。 陈天默拍了拍蒋波凌的肩头,也转身离开,还轻轻把门给关上了。 蒋波凌会怎么处置彭九善,他不知道,但可以预料,手段一定很残酷。 虫咬蛇噬,蝎蜇蚁钻,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是彭九善罪有应得! 只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陈家的血海深仇呢? 第九十一章 万贯家财 彭九善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先是高亢尖锐,继而凄厉低沉,随后渐渐孱弱,到最后,终不可闻。 但陈天默却隐隐听到了蒋波凌的啜泣声。 既已大仇得报,为什么还会哭泣? 大概是因为虽能手刃仇人,却无法将逝去的亲人复生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不久,屋门打开,蒋波凌神色如常的走了出来,但他脸上那淡淡的泪痕还是可以看得见。 陈天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贤弟节哀顺变,不要太过悲伤,你还有朋友,还有我。” 蒋波凌强笑道:“谢谢大哥,小弟没事。不过,只杀一个彭九善,还难消我心头之恨,吴静忠也得死!但我盘问过彭九善了,他说不知道吴静忠的下落。” 陈天默扭头便问谢良佐:“谢副官,有一个叫吴静忠的人,是彭九善的贴身保镖,有被一同押送过来吗?” 谢良佐想了片刻,摇头说道:“抱歉先生,没有这个人。” 陈天默道:“那厮一定是逃了,没关系,总会再遇到的。谢副官,进去洗地吧。” 谢良佐吩咐几个下士进刑房处理尸体,然后陪同陈天默、蒋波凌一并往外走去,嘴里说道:“陈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去管城镇守使署运走那些古董文物?卑职先做做准备。” 陈天默沉吟道:“此事当然是越快越好,只不过我今天很忙,分不开身啊。谢副官,要不我就不去了,你带人把那些东西运回来就行。” 谢良佐笑道:“卑职带人去运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东西一共有多少件,都是什么文物,卑职也不清楚,只怕有些搬运的士兵见财起意,偷偷昧下一两件,到时候运回来对不上数目,卑职也不好跟陈先生交待啊。陈先生若是自己不方便去,可否派遣一个得力的人随同?” 陈天默一阵迟疑,心想:“让谁去呢?” 蒋波凌在旁边说道:“大哥,让我去吧。” 陈天默摇头道:“你心情激荡,只怕短时间里难以平复,愚兄想让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不用。”蒋波凌坚持道:“小弟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没有那么矫情!” 陈天默颔首道:“好,带上诸葛欢,你们两个一起去。” 蒋波凌道:“那最好不过了。” 陈天默便对谢良佐说道:“谢副官,我们先回去一趟,随后再来找你,你这边也准备准备,多带些军士,也多带些马车,无论如何都要护送好那些古董文物,不能损坏!” 谢良佐道:“卑职明白!这就派人送两位先生回去。”当即安排了马车,送陈天默和蒋波凌回去大宅。 诸葛欢独自在大宅溜达,一见陈天默回来,那眼就又亮的吓人,不是碍着蒋波凌在,势必要生扑上来! 陈天默警告她道:“我要跟你说正事啊,你忍着点,不许发花痴,不然还让波凌往你身上放蛇!” 诸葛欢害怕的要死,心里却又痒痒的要死,嘟囔道:“白脸祸水!你别让我看见你那张脸!看见了,本大爷很难管得住自己!” 陈天默也是无奈,只得用手捂住半边脸,说道:“你跟波凌去一趟管城镇守使署,把藏书阁的那些古董文物全都运回大宅。” 诸葛欢跳了起来:“本大爷才不要跟他一起呢!他身上全是脏东西!” 蒋波凌道:“诸葛小姐,我的灵蛇很干净的,而且只有一条蛇王在袖筒里。其余的灵物,都在外面蛰伏,没在我身上。” 诸葛欢叫嚷道:“那本大爷也不跟你去!” 陈天默道:“你不去,谁能打开千机门?” 诸葛欢冷笑道:“破解千机门又不难,本大爷把法子教给蒋波凌不就行了?反正我是不去!” 陈天默还要再劝,蒋波凌连忙说道:“大哥,算了,小弟自己去也成。就让诸葛小姐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吧。” 诸葛欢“哼哼”道:“这还算句人话。” 陈天默道:“诸葛欢,让你来天心阁可不是让你当大爷的,你也得干活!” 诸葛欢撇嘴道:“本大爷也没说不干活啊。但术业有专攻,本大爷只干跟机关相关的事情,别的,一概不予理会!” 陈天默道:“那是当然,我就是让你做跟机关相关的事情。这座大宅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准备在地下建造一座存放古董文物的地宫,须得你来设计。要大,要阔,深入地下至少两层起,足够我藏宝使用!而且要布满机关消息,须得安全,须得结实,须得防火、防水、防盗!” 诸葛欢皱眉道:“要求可真多!本大爷能设计出来,就怕你的钱不够。” 陈天默道:“你要多少钱?” 诸葛欢伸出指头道:“至少三万大洋起步。” 陈天默吃了一惊:“要这么多钱?” 诸葛欢冷笑道:“你以为呢?本大爷只负责设计图纸,具体来做的,还要请各种工人匠人,譬如泥工、焊工、瓦工、木匠、铁匠、铜匠、锁匠等等,你总不能让我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爷帮你挖地洞,盖地宫吧?请工人匠人要出钱,买各种材料也要花钱,要深入地下至少两层起,还得安全结实,还得防水防火防盗,三万大洋我都说少了呢!” 陈天默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好,你只管先设计,钱的问题,我想办法解决。” 诸葛欢揶揄道:“那就是说,你现在没钱?” 陈天默道:“有钱,只是没有那么多。” 诸葛欢道:“还差多少?” 陈天默道:“差两万多吧。” 诸葛欢又跳了起来:“那基本就是没有嘛!亏你还说什么,入伙之后,要给本大爷发放好多好多的薪水呢,大骗子!” 陈天默苦笑道:“我也是没想到,打造一个藏宝地宫需要耗资这么多啊。我这段时间尽量多杀些人,争取早点赚够钱。” 诸葛欢惊讶道:“多杀些人,你什么意思?” 陈天默道:“你不用管,总之,钱的问题能解决。” 他说的多杀些人是指杀戮那些被通缉的重犯,去领取赏金,只是想要凑够三万大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这是个大难题! 蒋波凌忽然说道:“大哥,你不用愁,小弟有钱啊。要用多少,你只管开口就是了。” 诸葛欢一愣:“你?你家都没有了。” 蒋波凌道:“家是没了,但是家产还在。而且,蒋家在各地的产业也都还在,譬如汴城就有我蒋家的马坊,我随时都可以到柜上去支钱。” 诸葛欢嘀咕道:“你能多少钱?” 蒋波凌沉吟道:“也没有具体盘过账,但仅是庄票上的数额,便有一百万大洋。这些庄票都藏在别的地方,需要的时候,我让灵物去取来,随时都可以去钱庄兑换。” 诸葛欢大吃一惊:“蒋波凌,你这么有钱吗!?” 连陈天默也吃惊不小,暗忖道:“御灵世家的底蕴,果然非同一般!难怪彭九善会不择手段,对蒋家下此毒手……”ωww.xSZWω㈧.NēΤ 但听蒋波凌说道:“我的钱,就是大哥的钱,大哥随用随取。” 陈天默摆手道:“使不得,那是你的钱。” 蒋波凌肃容说道:“大哥可以为庇护国宝而出力,小弟难道就不能出钱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蒋波凌总不至于连个匹夫都不如吧?” 陈天默感动道:“好兄弟,难得你这么想,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 蒋波凌笑道:“不用说!诸葛小姐,你把破解千机门的法子告诉我吧,我这就去管城运宝。” 第九十二章 升官发财 蒋波凌赶往帅府,准备运宝事宜;诸葛欢蹲在大宅里,琢磨设计图纸;陈天默便去了天心阁,看看自家的生意。 吴朝阳作了一番汇报,总而言之,生意不错! 来天心阁卖东西的人每天都有,虽说是赝品居多吧,但偶尔也能捡到漏,陈天默验了验,吴朝阳眼力还成,没被打眼。 店里的小玩意卖出去的也不少,利润还算可观。 也有人来打听陈天默前些天收上来的那几个大件,都被吴朝阳推说已经卖掉了。 陈天默见没什么大问题,跟吴朝阳闲聊了几句之后,没多做逗留,出天心阁,直奔汴城警察总署而去。 到了总署门口,正巧碰上朱大龙带着几个警士,都牵着马,一副要外出公干的样子,陈天默便喊了一声:“朱警官!” 朱大龙总共见过陈天默两次,一次是在半夜,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大清楚陈天默的长相。 第二次还是在半夜,陈天默做了伪装,满脸大胡须,压根不是真正模样。 所以这次虽然是大白天相见,可朱大龙没能认出陈天默是谁,狐疑着问道:“你是?” 陈天默笑道:“天心阁老板,陈天默。怎么,朱警官高升以后,就不认识老朋友了?” “哎呀!是陈老板啊!是我眼拙了!” 朱大龙又惊又喜,连忙把缰绳丢给了身边的警士,迎上陈天默道:“兄弟去天心阁找了您一次,但是您没在。我还打算今天再去一趟呢,您就来了!” 陈天默道:“我也是昨晚刚回汴城。你这是要忙公务吧?” “不忙不忙。” 朱大龙回头吩咐几个跟班道:“你们先去吧,就按我说的做,每个分局都要传到!” “是!” 警士们四下里分头散去了。 朱大龙转脸说道:“陈老板,这警署里人多口杂,不适合咱们兄弟聊天。这又马上晌午了,咱兄弟俩找个馆子,边吃边聊,怎么样?” 陈天默笑道:“好啊,我正好蹭你一顿饭吃。” 朱大龙道:“该请!” 陈天默道:“我饭量大,你忍着点,到时候别觉得肉疼。” 朱大龙“哈哈”笑道:“能有多大?放心,我不疼!” 陈天默笑而不语。 两人便在街上觅了一个饭馆,要了个雅间,先泡上一壶毛尖,然后开始点菜。 朱大龙豪气的让陈天默点,陈天默扫了一眼手抄菜单本子,便说道:“炒一本。” 跑堂的伙计愣住了,讪笑道:“大爷,您别跟小的开玩笑啊。” 朱大龙也笑道:“陈老板,不至于这么讹我啊。” 陈天默认真的对那伙计说道:“你这本子里写的,总共也就十来个菜品,全上了,还未必够我吃呢!去吧,炒一本,不是玩笑。” 伙计呆呆的去了。 朱大龙愕然道:“陈老板,你的饭量真有这么大?!” “说了比较大,让你忍着点嘛,你还不信。”陈天默笑道:“不过你请的不亏,我今天来找你,是要送你一桩富贵的。” 朱大龙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富贵?” 陈天默道:“先说你的事情吧。我以为你还会被关押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了。而且,还被调回了市警察总署侦缉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金小嘉不在警察总署管事了?” 朱大龙笑道:“也是时来运转。汴城一监的典狱长张本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他夫人去找了金子凯,金子凯敷衍了事,那夫人就又去找了齐大帅,听说是把齐大帅给睡服了——” 陈天默正喝茶呢,听到这里,“噗”的喷了朱大龙满脸。 朱大龙擦着脸说道:“真的,谁不知道齐大帅好这口?那张夫人也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睡服齐大帅可不难。” 陈天默也是无语:“没事,你继续说。” 朱大龙道:“齐大帅责令省城内厅、署、分局三级联合查案,而且只给了五天期限!查不到张本智的下落,就要免金子凯的厅长职务!于是金家父子都急了,把省警察厅、市警察总署还有各区分局的警士全都调动了起来,到处搜寻张本智的下落!可陈老板也知道,这帮人贪钱在行,欺压老百姓在行,吃喝嫖赌在行,唯独办案不在行!让他们找人,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别说给五天时间了,就是五十天,估计也找不出个毛来!” 陈天默笑道:“于是,就想到你了?” “是啊。”朱大龙微微有些得意的说道:“金小嘉可能觉得我还是个能干事的人,就把我给放出来了,还调回了总署的侦缉队,让我负责寻找张本智的下落。” 陈天默颔首道:“跟我所料不差。怎么样,找的有眉目了吗?” 朱大龙把身子凑近陈天默,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但是不好查。” 陈天默道:“为什么?” 朱大龙道:“因为跟天心阁有关。” 陈天默心中一动,暗忖道:“这朱大龙还真是个人才!”当即笑道:“原来你查到我头上来了啊。” 朱大龙“嘿”的一笑,道:“这人失踪,只有三种可能,第一是自己藏起来,故意让人找不到;第二种是被人幽禁起来,不让他被发现;第三种是遇害被杀,且被毁尸灭迹!经过我的明察暗访,得知张本智在失踪那天,是带着一箱钱出去的,而且是要往弘康钱庄存起来,但弘康钱庄却根本没有见到他的人。这便排除第一种可能了,身为典狱长,位高权重,捞钱的地方又多,他没理由拿着一千块大洋玩失踪。那就是第二种、第三种可能,要么被人幽禁,要么被人杀了。” 陈天默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会怀疑到天心阁?” 朱大龙道:“无论是被幽禁还是被杀,缘由无非是为情为仇为财!正巧,张本智有钱,还有仇人,而且这仇人还知道他有钱。” 陈天默道:“你说的这个仇人不会是吴朝阳吧?” “就是你们天心阁的原老板,吴朝阳。”朱大龙低声说道:“据我了解,张本智和万宝斋的老板万大鹏联合作局,坑的吴朝阳倾家荡产,那一箱子钱,其实就是吴朝阳的钱。所以,吴朝阳出于报复心理,也出于夺回财产的心理,会对张本智下毒手的,或幽禁或杀害,都有可能。” 陈天默笑道:“所以你去查吴朝阳了?” “对。”朱大龙说道:“我在你们天心阁的外面转悠了几次,暗中观察吴朝阳了好久,最终确定他不是凶手。” 陈天默一愣:“为什么?” 朱大龙道:“第一,据我观察,吴朝阳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没有作奸犯科的案底,幽禁或者杀害一个典狱长,对他这样的人而言,难如登天!第二,如果人真是他杀的,或者是被他幽禁起来的,那他不可能这么心安理得的留在汴城,做掌柜,经营生意。” 陈天默道:“朱警官看人还挺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说跟我们天心阁有关呢?” 朱大龙诡谲的一笑,道:“吴朝阳不会杀人,但是陈老板会啊。” “哈哈哈~~” 陈天默笑了起来:“好家伙,你居然怀疑道我头上了!” 朱大龙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金小嘉破财了,家里的钱被扫荡一空,他婆娘潘晓翠还被劫了色,俩人都闹离婚了!这事儿已经成为汴城最火最热的新闻了。” “谣言,谣言啊!朱警官得不信谣,不传谣啊。”陈天默严肃的说道:“我承认我劫金家的财了,但是我绝没有劫什么潘晓翠的色!” 朱大龙“嘿嘿”笑道:“潘晓翠长得还不错,原本是云水楼的头牌呢,劫她的色,不吃亏,也不丢人。”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陈天默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也怀疑错了,我确实会杀人,但张本智不是我杀的。你都查到张本智和万大鹏联合作局害人了,就没想过,他们两个会内讧吗?就没想过,杀张本智的有可能是姓万的吗?” 朱大龙吃惊道:“是万大鹏!?这,这我还真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一个古董商人,敢杀省监的典狱长?!” 陈天默道:“他确实没这个胆子,不过,他弟弟有。张本智是被万大鹏的弟弟万大虎用铁胆砸碎了后脑勺,尸体就在万宝斋的后院里埋着!朱警官,这就是我要送你的富贵,找到了张本智的尸体,查到杀人凶手,你应该可以升官发财吧?” 朱大龙狂喜道:“多谢陈老板指点!” 陈天默摆了摆手,道:“我答应过你的,不用客气。只是,你先不要去起尸,且容我几天,我还有事要找万大鹏。” 朱大龙颔首道:“没问题!五天期限还剩三天!” 陈天默道:“足够了。我和万大鹏之间的事情了结之后,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就带人去抓凶起尸。” “好!” 第九十三章 面犯桃花 告别朱大龙之后,陈天默本来想着去一趟岳家,问问海阔找自己是否有什么事情。 但走了几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浮现出岳潇潇的样子,居然莫名的有些发怵。 这个退了婚约的前未婚妻,漂亮是漂亮到无人可比,但难以接近也难到了无与伦比,若再遇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于是陈天默便打消了去岳家的念头,盘算着海阔如果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找自己,那肯定还会再来天心阁的,自己就不要主动上门叨扰人家了。 已是午后,时间还算早,陈天默在街上信步闲逛了一圈,也不着急回家,思虑再三,折身赶往帅府去了。 在老管家的指点下,陈天默来到帅府花园,远远便听见齐振林的呼喝声,走近了才发现,这老东西穿着一身褂子,正在花丛中打拳呢。 好几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端水的端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齐振林在余光中瞥见陈天默过来,越发的精神抖擞,把拳打的是虎虎生风! 只可惜没过多久,齐振林便开始大喘气,于是停了下来,接过丫鬟递上来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对陈天默说道:“兄弟,老哥这趟拳打的怎么样?比起你说的玄门九脉,什么械武的高手不差吧?” 陈天默腹诽道:“就你这花架子,有套路没力气,用不着高手,就李铁牛那种在岳家看大门的,都能打死你!”但嘴上却恭维道:“不差不差,大帅的身手如此矫健,就是械武一脉的高手见了,也得甘拜下风。” 齐振林得意道:“不是跟你吹,老哥一个人能打十个!搁在古代,那就是万夫不当之勇啊!” “嗯嗯嗯~~那肯定的。要是搁在古代,大帅就是秦叔宝、尉迟恭之类的猛将啊!” 陈天默昧着良心拍了马屁,又暗暗忏悔道:“对不住了两位门神爷,这次不得已黑了你们,过年贴春联的时候,一定多给你们烧几株香。” 齐振林被拍的很舒坦,一把搂住陈天默的膀子,眉开眼笑道:“老哥还真就待见你说话!你来是为了古董的事儿吧?谢副官跟你那个姓蒋的兄弟一趟去的管城,放心哈,你要的古董文物,没人敢昧掉!” 陈天默道:“大帅手底下的人办事,我当然放心。我来见您,不是为了古董的事情。” “来来来,咱兄弟俩边喝茶边说话。”齐振林也是累了渴了,揽着陈天默在花园凉亭里的石桌旁坐下。 丫鬟早泡好了毛尖,为两人殷勤斟茶。 陈天默呷了一口茶水,直觉沁人心脾,真是好茶!当省督,做军阀,就是惬意啊。 他说道:“张典狱长失踪的案子,大帅知道吧?” 齐振林眼皮子一跳,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兄弟也知道这事儿?” 陈天默似笑非笑道:“听说大帅对这件事情很上火,还给警厅、警署规定了期限,五天之内,查不出来,就要免了金子凯的职务?” “可不是嘛?!” 齐振林假装恼怒的一拍石桌,瞪着眼睛说道:“堂堂省监的典狱长,说失踪就失踪了,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见省城的治安差到什么样子了!他金子凯难辞其咎!而且,张本智的夫人都亲自去报案了,那金子凯屁都没查出来一个,要这样的人做警厅厅长,老百姓谁能安心?!” 陈天默也不点破齐振林的小心思,而是肃容说道:“大帅,金氏父子长期把持警厅、警署,搞得上上下下乌烟瘴气!案子难破,案犯难抓,使得奸邪歹恶之徒毫无畏惧,使得良善本分之民满怀怨愤,中州的治安焉能不差?老百姓有口皆碑,说他们是贪污受贿在行,吃喝嫖赌在行,欺压百姓在行,唯独抓凶办案不在行!刚直不阿且能力出众的人才难得重用,溜须拍马且贪婪无能的蠢材却步步高升,长此以往,省城必出大乱,大帅的名声,也必遭玷污啊。” 齐振林也是个老狐狸,立马就听出了陈天默的弦外之音,当即笑问道:“兄弟,你说的刚直不阿而且能力出众的人才是谁啊?” 陈天默道:“我恰好认识一个这样的警员,叫朱大龙,原本是汴城警察总署的侦缉警官,因为不肯与金小嘉同流合污,被下放到了分局做巡警,后来还被无辜关押。如今大帅限期破案,金氏父子没有本事,就把朱大龙放了出来,让他回归总署侦缉队,负责查找张本智的下落。这个人不贪财,不枉法,不媚上,不欺下,铁面无私,刚直不阿,关键是,也真有破案的本事。” “哦~~” 齐振林捋着胡须说道:“要真有这样的人才,理应提拔啊!他不是负责找张本智的下落吗?真要是在限期之内找到了,我就下了金小嘉,把汴城警察总署的副署长、侦缉队队长的职务交给他去做!” 陈天默感慨道:“大帅真是任人唯贤的好官啊。” 齐振林挤了挤眼:“兄弟也是为民请命的好人嘛。” 陈天默道:“我这也算是举贤不避亲。” 齐振林道:“那我这就是从善如流。”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丫鬟暗自腹诽:“对夸不过瘾,还自夸,都真不要脸!” 笑罢,陈天默瞥了一眼丫鬟,然后说道:“大帅,聊些私密话?” 齐振林便对丫鬟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丫鬟走后,陈天默严肃的说道:“大帅,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中听,难入耳,希望您不要生气。” 齐振林笑呵呵道:“做兄弟,就是要说真话,如果连你都不说真话了,谁还敢说?” 陈天默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观大帅之相,命犯桃花,而且是烂桃花,如不慎重,只恐以后有性命之危!” 齐振林脸色稍变:“有这么严重?” 陈天默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我的推心置腹之言。说出来可能会得罪大帅,但是不说,是对不起大帅。” 齐振林道:“兄弟,老哥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为我好,我还能听不出来?我也知道,你这是点我呐!你肯定是听见了什么风声,说我跟张本智的夫人有一腿是吧?嘿嘿~~确实有!老子做过的事情都敢认!是那娘儿们主动送上门的,老子可不是柳下惠!不办她,就仿佛老子不行了一样,这人可丢不起!不过兄弟请放心,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以后会注意的。” “大帅能听进去就好。”陈天默喝完杯中茶,然后起身说道:“我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大帅继续练拳吧,天默告辞。” 齐振林也起身道:“我送送兄弟,没事要常来玩啊!” “嗯嗯~~” 第九十四章 初试洋装 陈天默回到小院的时候,心月正一脸幽怨的坐在石桌旁,小手托着杏腮,小嘴嘟嘟噘着,满腹心事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可爱极了。 陈天默悄然走到她身旁,她都没有察觉。 “想什么呢丫头?” 陈天默忍不住在她饱满的脸蛋上轻轻一捏,笑问道:“这时候来个坏人把你抱走,你都不知道吧?” 心月吃了一惊,抬起拳头就要锤,见是陈天默,才放下手来,嗔了他一眼,抱怨道:“大哥还知道回来呀,白天见不到你人,晚上也见不到你人,你可太忙了呀。” 陈天默笑道:“原来是在想大哥呢。但我的妹子都已经是个大人了,难道还怕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心月“哼哼”道:“我才不害怕呢。我只是在想,大哥晚上是不是又要出去?又不跟我一起吃饭了?” 陈天默歉然笑道:“对不起啊心月,大哥晚上要去赴个约,确实不能陪你吃饭了。不过,你也不是一个人啊,还有诸葛欢嘛。” “就知道是这样。” 心月不高兴的说道:“大哥是要跟齐小姐共约黄昏后吧?毕竟人家把礼服都给送过来了。” 陈天默摇头道:“大哥不是去赴齐玉燕的私约,而是要跟很多人谋面,一场大的聚会,且是怀履光笼起来的。” 心月诧异道:“怀履光?” 陈天默点了点头:“对,我本来也是要找机会接近他的,没想到他主动邀请了我,既然送上门来,那我岂能置之不理?我倒要看看,在他那身大传教士的外衣底下,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心月听说是正事,便立刻收起了抱怨的态度:“那大哥快去试试礼服吧,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呢。” 陈天默“嗯”了一声,道:“你也帮大哥看看。” 心月把大木盒子抱了出来,陈天默接过,便进了西里间,心月在堂屋等着他换好衣服出来。 陈天默打开盒子,取出衣物——一件黑色燕尾服,一件同色马甲,一条白色衬衣,一顶大礼帽,一条西裤,一双袜子,还有个套盒,装的是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 陈天默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样的服装,他是抗拒的。 没有穿过不说,还是洋人的装束,彼时的国人对于洋人充满敌意,对洋装当然也是不欢迎的,喜欢穿西服的人常常被称为“假洋鬼子”,陈天默当然不想做个假洋鬼子。 但想了想,毕竟晚会是怀履光的主场,穿洋装,也算是尊敬东道主,加之这是齐玉燕的一片心意,辜负了不好,陈天默决心试试再说。 衣服的料子很好,做工也相当精良,陈天默上手一摸,就知道这洋装必定价值不菲! 当他把袜子、西裤、衬衣、马甲、燕尾服一件件都穿起来之后,觉得还算舒服,而且居然都很合身。小說中文網 就连那双皮鞋都不大不小! 陈天默暗暗惊讶,心想齐玉燕凭就双眼估量,肯定不可能把自己的衣服尺码和鞋码弄的这么精确,难道是自己在帅府打杂时穿过的旧衣、旧鞋被她留下了? 圆顶大礼帽看着很滑稽,像是烟囱一样,陈天默有些嫌弃,没好意思戴上,便从里间走了出来,询问在堂屋等候的心月:“妹子,怎么样?” 心月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发愣。 衬衣、马甲、燕尾服,层次分明,线条流畅,使得陈天默的长颈、宽肩、细腰、直背等好身材显露无疑! 白色的衬衣映得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越发神采照人、容光焕发! 笔挺的裤子,简直是为他那双大长腿量身定做的一样! 因为臀部挺翘,那燕尾服的后摆还微微扬起了一些,看的心月面红耳赤! 好俊! 一派绅士风度,堪称绝伦! 陈天默见心月只顾看着自己发呆,也不说什么话,还以为是穿出什么毛病了,便讪笑道:“是不是看起来很别扭?要不然,我就不穿这套洋装了,还是穿长衫算了。” “不不不,大哥,你穿成这样也真好看!” 心月咬着嘴唇说道:“你穿长衫,是儒雅风流到了极致。穿这身洋装,又英气逼人,潇洒到了极致。” 陈天默狐疑道:“真的?你可不要骗大哥啊,扮成假洋鬼子也能好看?” 心月连连点头:“真的好看!”又帮他整理了整理领子,拽了拽衣角。 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兄妹俩循声望去,但见是诸葛欢过来了。 这姑娘一边走,还一边唉声叹气:“心月啊,你大哥可真不是人,让我设计机关消息,还非要在地下搞,而且还要两层以上,好难啊!我画图画了一哥下午,都画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说话间,诸葛欢已经迈步进了堂屋,抬眼便看见一身洋装的陈天默杵在那里。 “你——” 刹那间,诸葛欢的眼神便发直了,继而嘴巴咧开了,哈喇子若隐若现。 陈天默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闪身进了里间,把屋门给关上了。 “啊啊啊啊~~~绝美的男人,我要吃了你!” 诸葛欢兴奋的叫了起来。 要不是被心月一把抓住,她势必是要闯进里间,拼死去生扑陈天默的! 正闹腾之际,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齐玉燕也出现在了院子里,但没有进屋,而是喊道:“天默,在家吗?” 陈天默透过窗户回道:“我在!” 齐玉燕道:“咱们该出发了,我来接你。” “好,我这就出去!” 陈天默抓起了床上的大礼帽,说道:“心月,帮我按好诸葛欢啊!” 心月道:“我按着她呢,你快走吧。” “那我走了啊。”陈天默开门便跑,诸葛欢死命挣扎,吱哇乱叫,可到底是没能从心月的怪力之下逃脱! 齐玉燕正奇怪屋子里闹腾什么呢,猛然看见一身洋装的陈天默出现在眼前,无边帅气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的一呆,继而满面红晕,竟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莫名的羞臊了起来。 甚至有点自惭形秽!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其实,齐玉燕也是盛装打扮,也是极尽妍态,楚楚动人!不过陈天默已经顾不上细细打量她了,着急忙慌的往外走着,嘴里说道:“快走快走,有人发病了。” “啊?” 齐玉燕茫然不解,但看着陈天默快步走出院门,她也赶紧跟了出去。 眼睁睁望着陈天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诸葛欢绝望的在空中虚抓了几下,跺着脚说道:“心月,要死啦要死啦,得不到那个男人,人家就要死啦!” 心月把手一松,冷冷说道:“那你去死吧。” 诸葛欢:“……” 第九十五章 国货女皇 始终没有仔细留意齐玉燕装扮的陈天默,在坐进车厢里之后,才陡然被一股奇特的香味给吸引到了。尛說Φ紋網 先是一种湿草味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继而又有茉莉花的味道透入肺腑,可是当陈天默仔细去闻的时候,竟然又捕捉到了玫瑰、依兰和鸢尾的芬芳。 如此纷繁复杂的花香结合在一起,本该是浓郁的,但是其中隐藏的薄荷气息却又冲淡了这份浓郁,使得那香味微妙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陈天默的嗅觉本来就比常人要敏锐的多,却也从不曾闻到过这样奇异的香味,他忍不住动用了万嗅之术,仔细品味起来。 强烈的刺激感终于让他读懂了这异香的含义,他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好厉害的香味!是奢华与优雅共融,是勇敢与自由并存,是温婉与开放兼具。简直绝了!” 齐玉燕本来是有些失落的,因为她今天盛装打扮了一番,却被陈天默给无视了,正自闷闷不乐的时候,突然听见陈天默说出这番话,顿时转愁为喜,眼睛也亮了起来:“天默,你懂香水?而且还能读懂花语?” 陈天默一愣:“我嗅到的是香水的味道?” “是呀。”齐玉燕笑道:“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但不算是我独创的,我是偷师了法国顶尖调香师恩尼斯的技法。” 陈天默有些惊讶了。 在他看来,味道也是一种表达方式,跟语言、动作一样,只不过更为含蓄,更为隐秘,也更难读懂罢了。 齐玉燕调制出这样的香水,喷洒在自己身上,正是她的自我表达。 如同这香水一样,她这个人便是奢华而优雅的,勇敢且自由的,温婉又开放的。 他由衷的赞叹道:“真好。如果把你调制的香水拿出去卖,一定比洋货卖得好。” “真的吗?” 齐玉燕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天默,你是懂我的。其实我一直都有个愿望,那就是以后能开创出一个国民品牌,生产我自己调制的香水,制作我自己设计的服饰!就像刘志博的父亲刘建民一样,他是国货大王,而我要做国货女皇!” 陈天默瞬间动容,道:“玉燕,你的愿望很了不起。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齐玉燕甜甜的一笑,道:“那你评价评价我这一身打扮怎么样?” 陈天默这才仔细打量起齐玉燕的装扮—— 她居然烫了波浪卷,这是时下名媛贵妇富家小姐圈中最流行的一种发式,大胆奔放,成熟妩媚! 她的眉毛也是描过的,又细又弯,而且可以看得出来,描的时候下笔一定很用力,而且是一笔到底,给人一种强烈的,甚至略带挑衅的高贵感! 她的嘴唇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显得既丰润,又热烈,像是一团火,诱人接近,却又有致命的危险! 她穿着一件白色旗袍,从面料到盘扣都可以看出做工极其考究! 宽圆的包边上布满了花瓣和蝴蝶,全都是用金银线绣出来的,栩栩如生!盘扣的形状是用红宝石点缀而成的,宛如雪野里的红梅,奢华却不失典雅。 她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手包,提带是以珍珠串成的,贵气逼人,但浅紫色的双面印花款式,又使得这手包不落庸俗。 “好看吗?这旗袍也是我自己设计的。” 齐玉燕见陈天默目不转瞬的打量自己,不禁有些暗暗的得意,也有点小小的窃喜。 陈天默连连点头:“好看!穿上这身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 齐玉燕一愣:“啊?” 陈天默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一直都穿学生装,现在突然改穿了旗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化太大,我都像是不认识你了一样。但,真好看。” 齐玉燕笑道:“去参加晚会,自然不能再穿学生装了,还是旗袍正式一些。话说,你穿上西式礼服,我也不认识你了呢。” 陈天默开玩笑道:“那咱们就都重新认识一下?” 齐玉燕当即伸出白嫩的小手来,正儿八经的说道:“先生您好,我叫齐玉燕。” 陈天默一愣,随即也伸出手去,跟她轻握了一下:“齐小姐好,我叫陈天默。”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齐玉燕道:“我敢说,你今晚一定是整个会场最引人注目的人。” 陈天默摇头道:“不,你才是。” 前面的车夫忽然开口道:“大小姐,到地方了。” 齐玉燕跟陈天默聊的意犹未尽,心里暗想:“怎么府上的人一个个全都没点眼力劲儿呢?” 陈天默已经起身下车,还伸出手来去扶齐玉燕。 齐玉燕这才又高兴起来。 晚会是在怀记大酒店的大堂里开办的。 此时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但是怀记大酒店门前却是灯火辉煌,照的街前明亮如同白昼! 不少马车、黄包车都汇聚在附近,酒店大门前更是侍者林立,迎来送往,查验名帖。 齐玉燕和陈天默走到门前,早有一名男侍者迎了上来,躬身行礼之后,款款笑着说道:“欢迎光临怀记大酒店!请两位出示一下邀请帖吧。” 齐玉燕从手包里掏出了一张帖子,递给那侍者,说道:“这位先生跟我一起。” “不好意思了,齐小姐。”侍者把邀请帖还给了齐玉燕,笑着说道:“男士可以凭邀请帖携一位女士入内,但是女士不能携带没有邀请帖的男士入内。所以,您可以进去,但这位先生就要止步了。” 齐玉燕皱眉道:“这位先生是怀履光亲自邀请来参会的!” 侍者仍旧一脸和煦的微笑,嘴里的话却不容置疑:“抱歉,我们只看邀请帖。” 齐玉燕道:“怀履光来了吗?” 侍者道:“怀先生就在大堂。” 齐玉燕道:“那劳烦你进去通报一下,就说天心阁的陈老板来了,他会告诉你让不让我们进去的。” 侍者摇头道:“抱歉小姐,这不是我的职责。” “你——” 齐玉燕气的俏脸通红。 陈天默的脸色也在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当然不是被齐玉燕耍了,而是被怀履光。 毕竟,男士没有邀请帖不能入内的规矩是怀履光规定的,他如果真心邀请自己来参加这个晚会,怎么会忘记给自己发放邀请帖呢? 哪怕是让齐玉燕转呈,或者派人送到天心阁呢! 上次去怀记西菜社就闹出了类似的不愉快,这次又是,陈天默兴致全无,甚至可以说是极端厌恶,他“哼”了一声,当即决定不再参加这场晚会! 第九十六章 必须道歉 正当陈天默在想怎么跟齐玉燕委婉的表达好不扫她的兴头时,却听齐玉燕愤然说道:“什么破晚会,既然有这样的规矩,又邀请人家了,为什么不给人家发放邀请帖?还有你这个侍者,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傲慢!你去告诉怀履光,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请陈先生和齐小姐出席任何场合,他不配!天默,咱们走!” 陈天默惊讶道:“玉燕,你可以进去的啊。” 齐玉燕不屑道:“才不稀罕呢!他们不让你进去,我还去干什么?走!” 她太知道男人看重什么了,脸面。 或者说,是礼节,是尊严,是要一种平等对待的态度。 士可杀而不可辱,这是深入中国人血液里的骨气! 既然他们让陈天默颜面扫地,那自己就不会再给他们脸! 陈天默心中很是感动,他本来已经打算要一走了之了,可眼见齐玉燕如此,他又改变了主意。 为了不让如此盛装打扮的她扫兴而归,为了让她在这场所谓的上流人士聚会中大放光彩,陈天默决定忍耐下来。 于是他笑道:“玉燕,别生气了,你先进去吧。在见到怀履光之后,问他要一张邀请帖送出来给我就是了。” 齐玉燕摇头道:“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的。” 陈天默道:“没关系的,又不会等很长时间。” 齐玉燕固执道:“委屈你等一秒都不行!” 陈天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面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都向着自己的女孩,他还能说什么? 可他更不能走了。 齐玉燕在为自己着想,自己也要为她着想啊。 她的愿望是创立自己的品牌,要做香水,要做服饰,要成为国货女皇,那今晚将会是一场极好的宣传机会! 任谁闻到她的香味,都会为之倾倒的。 任谁看到她的盛装,都会为之动容的。 参加这场晚会的人,又都是所谓的社会名流,上层人士,他们的广告效应无疑是巨大的! 可自己该怎么劝说她呢? 这位大小姐,表面上看着温婉可人,骨子里可是骄傲固执的,她要守护的东西,任谁也不能践踏。 哪怕是自己认了,她都不会认。 “玉燕!” 一声呼喊,打破了陈天默的困局。 刘志博快步从酒店里走了出来,他满脸惊喜的看着齐玉燕:“你来了?你这一身打扮,真是太美丽了!” 齐玉燕却没有给他一丁点的好脸色,漠然说道:“我不美丽。至少我的心情一点都不美丽!” “呃~~” 刘志博顿时尴尬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到这位齐大小姐了,转瞬间,他才看见陈天默就站在旁边,只是一身西式礼服的打扮太过惊艳,以至于让他有些不敢相认。 他迟疑着喊道:“陈老板?” 陈天默点了点头:“刘教授,咱们又见面了。” 刘志博相当惊讶,这个陈天默,穿上西式礼服之后,居然这么帅的吗?! 自己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可风头又要被他盖过了。 可恶! 虽然嫉妒不爽,但不能失礼,更何况,怀履光还想认识陈天默呢,所以刘志博强作热情道:“两位快请进啊,客人差不多快要到齐了。” 陈天默揶揄道:“不好意思刘教授,不是我们不想进去,只是我又吃了你们的闭门羹,想进而不能进呢。” 刘志博愕然道:“怎么回事?” 陈天默指了指那男侍者,笑道:“据你们这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侍者讲述,你们是有规矩的,没有邀请帖的男士,不能进去。我恰好就没有邀请帖,请这位侍者帮忙去通报一声,他又不肯,可不就是吃了闭门羹吗?” 刘志博一阵惊讶:“啊?您没有邀请帖吗?!” 齐玉燕恼怒道:“你们压根就没有给天默发放邀请帖,他怎么会有?而且,你事先也没有告诉过我,男士没有邀请帖就不能进入会场!” 刘志博连忙解释道:“那一定是怀先生忘了!他太忙了!抱歉抱歉!” 说完,刘志博又斥责那侍者道:“为什么不去通报?!” 那侍者这才慌了:“对不起刘教授,我,我刚才比较忙,要接待很多客人,实在是没空——” 齐玉燕直接打断他的话头:“你撒谎!你刚才就接待了我们两位吧?哪有别的客人?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我劳烦你去通报的时候,你说的是,那不是你的职责,对吧?” “我——” “你给我下去!” 那侍者还要辩解,刘志博却呵斥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在这里迎客了!” “是……” 那侍者满脸通红的退下了。 “唉~~” 陈天默叹息道:“刘教授啊刘教授,弄得就好像每一次我都故意为难你们的下属似的,上次是怀记西菜社,这次是怀记大酒店,你们的侍者,是不是记住我这张脸了?只要看见是我来,就给闭门羹?” “陈老板开玩笑了,只是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就让它快些过去吧。”刘志博讪笑道:“两位快请进去吧!” 齐玉燕冷冷说道:“刘志博,要想我们进去也行,必须让怀履光亲自出迎!而且,他要跟天默道歉,为他的失误道歉!” 刘志博错愕道:“玉燕,我都已经亲自出来接你们了,还不行吗?” “不行!”齐玉燕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这么做让刘教授觉得为难,那我们走就是了!” “别别别,玉燕,我不为难,你稍等片刻啊,我这就进去告诉怀先生!”刘志博连忙安抚齐玉燕,然后飞快的跑进了酒店里。 齐玉燕看向陈天默道:“天默,你没有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觉得我特别盛气凌人?” “怎么会呢?”陈天默笑道:“我觉得你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而且,特别像女皇。” “嘁~~”齐玉燕被逗笑了,嗔怪道:“拿人家打趣,好讨厌。”尛說Φ紋網 大堂门口另外几名侍者也已经旁观了半天,心里无不暗暗嘲讽:“刘教授都已经给了你们台阶,还不知道下!居然想让怀先生亲自出迎,还给你们赔礼道歉,当自己是什么人呢?大总统?省都督?就看你们待会儿怎么收场!”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传来,陈天默循声望去,只见刘志博陪同着一个外国男人从门口走了出来。 那男人五十多岁年纪,中等身高,肚子很大,高眉骨深眼窝,瞳仁是棕色的,目光很亮,嘴唇很薄,满脸的胡须,又浓又密,五官张扬,一如他的笑声。 齐玉燕低声说道:“他就是怀履光。” 陈天默“嗯”了一声。 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能量巨大的传教士了。 虽然他的穿着打扮,一点都不像是个虔诚的教徒。 第九十七章 没脸没皮的人 怀履光还没有走近,便开始恭维了起来:“哦~~我亲爱的齐大小姐,你今晚实在是太美丽了!当你走进会场的时候,我相信所有男人都会愿意为你单膝跪地!” 他的中国话说的异常流利,而且还是中州口音,如果闭着眼睛去听,完全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外国人。 话音落时,怀履光也已经走到了齐玉燕身边,伸手就要去抬齐玉燕的手,同时低下头,做出要亲吻的动作。 齐玉燕都惊呆了。 亏得陈天默眼疾手快,一把打开了怀履光的手,顺势把齐玉燕拉到自己身后,森然问道:“你要干什么?!” 刘志博皱眉道:“陈老板,这是一种礼节,吻手礼,你不懂的,也不必大惊小怪。” “我怎么不懂?” 陈天默冷笑道:“我虽然读书少,可也知道‘吻手礼’是由维京人发明的。维京人呢,本来是一群活跃于八世纪到十一世纪的北欧海盗,但他们的这种习俗居然成了流行于欧美上流社会的一种礼节。这种礼节一般在室内进行,而吻手礼的受礼者,只能是女士,而且是已婚女士。齐大小姐可是待字闺中的姑娘!玉手娇嫩,可受不得他那张洋嘴玷污!” 刘志博一愣:“这——” 他没有想到,陈天默居然懂这么多! 不但能说出“吻手礼”的源起,还知道其中的禁忌。 就连他自己都忘了,行吻手礼的时候,确实只能吻已婚妇女。 齐玉燕在陈天默背后崇拜的仰望着他,只觉得他是那样的高大伟岸,站在他身后,便无比的安全!她甚至心想:“他大概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怀履光的脸皮跟他的胡须一样厚,被陈天默打开手臂,又被陈天默讥讽他的礼节来自于北欧海盗,居然丝毫不觉得尴尬和生气,开口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都是因为齐大小姐的盛装打扮,成熟妩媚,风情万种,竟让我产生了错觉,把她当成了高贵的夫人。多亏这位先生提醒了我,也阻止了我的失礼,实在感谢。” 陈天默冷笑道:“那我还要多提醒你一句话,入乡随俗!中国人不喜欢你们的‘吻手礼’,胡乱抓女人的手,还要去亲吻,那是一种极大的冒犯和侮辱!以后即便是见到已婚女士,你最好也不要试图去亲吻人家的手,不然,你很可能会被人家的丈夫打死。” 齐玉燕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怀履光也笑了:“哈哈哈哈~~我喜欢幽默的人。你一定就是天心阁的陈老板!” 陈天默道:“是我,陈天默。” 怀履光道:“我叫威廉·查尔斯·怀履光,一个远道而来的传教士,一个非常喜欢中国的美国人,在中国传教了很多年,目前是中州教区的主教,也是中州救灾会的会长、中州公共卫生协会的会长,很喜欢考古和收藏。” 陈天默道:“怀先生的大名,我早已经如雷贯耳,无须多做介绍了。” 怀履光笑道:“陈老板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最最钦佩的人!也是我今晚最想见到的客人!” 说着,怀履光便抬起胳膊,一副要跟陈天默握手的样子。 陈天默却拱手道:“不用客气。” 怀履光笑容不变,把胳膊往后一甩,不着痕迹的抹去了尴尬,转做请的姿势:“两位尊贵的客人,请让我来充当你们的向导,一起走进这曼妙的会场吧!” 齐玉燕道:“怀先生,你要向我的朋友道歉!你邀请他来参加你的晚会,却没有发放邀请帖,也没有向你的侍者交待清楚,以至于让我的朋友受到了委屈,这是你的失误,你要为你的失误道歉!” 怀履光眉头轻皱:“噢~~亲爱的齐大小姐,事情有这么糟糕吗?” 齐玉燕道:“有!你必须道歉!” “哈哈~~刘,你看。”怀履光看向了刘志博,摊手道:“我确实犯了错误,但那也是无心的错误,我是真诚邀请陈老板来的,只是因为太忙,忘记了发放邀请帖。但朋友之间不该是相互理解和宽容的吗?难道我真的要为此而道歉吗?” 刘志博便劝道:“玉燕,算了吧。陈老板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 齐玉燕道:“天默大度,不代表我也大度!刘教授,难道你在外国留学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忘了中国孔圣人说过的一句话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就是女子,我就是很喜欢计较!” 刘志博尴尬至极:“这——” 齐玉燕道:“不道歉,我们就离开!” “好吧,我可以道歉。” 怀履光居然立刻冲陈天默鞠躬道:“陈老板,因为我的失误,让您受到了委屈,我现在诚挚的向您道歉,希望能获得您的原谅,也希望能让美丽的齐大小姐不再为此而生气。” 陈天默没想到怀履光真能道歉,而且面不改色,依旧笑呵呵的满脸和煦表情,心中不由得大为敬佩,不管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能做到这一点,足见他是个厉害角色! 既然人家都如此豁的出去,陈天默也见好就收,他扯住了齐玉燕的小手,劝道:“好了,咱们进去吧。” 齐玉燕被他攥住小手,顿觉得他那只手又大又温暖,整个人登时像是融化了一样,芳心狂跳,犹如小鹿乱撞,什么气都不生了,乖巧的跟着他往大堂里走去。 门口的几个侍者都惊呆了。 怀先生居然真跟他们道歉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怀履光和刘志博走在后头,早收起了笑容。 望着陈天默的背影,怀履光摇了摇头,轻蔑的说道:“中国人,是一种好面子的动物,只要给点脸,就好了。” 刘志博皱起了眉头:“怀先生,您这样的想法是一种偏见。” 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很低,本以为陈天默不会听到,哪能想到,陈天默的听觉远超常人,听的是清清楚楚! 陈天默也不惯着怀履光,扭头便说道:“洋人,是一种野蛮的动物!哪怕是在中国这个礼仪之邦生活了几十年,仍旧学不会以礼待人!只要痛打一顿,就好了。” 怀履光一愣,随即耸了耸肩,笑道:“陈老板说的很好,我接受你的批评。” “……” 这话说的陈天默自己都怔住了,心想:“这个怀履光,没脸没皮的吗?” 虽然如此腹诽,可陈天默也清楚,凡是不把自己的脸当脸的人,都是可怕的人!尛說Φ紋網 因为这种人,做事往往没有底线。 第九十八章 不速之客 刚进入酒店的大堂,陈天默就嗅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那是酒气、花香、甜品以及各种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说不上难闻,但是也绝说不上好闻。 这对于嗅觉极其敏锐的陈天默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没有办法,陈天默又施展了“锁鼻功”,鼻不闻为净。 他也听到了阵阵遭杂的声音,看到了莺莺燕燕、大腹便便等各色男女人等,只觉头脑发胀,一阵难受。 其实酒店的大堂非常开阔,原形场地,高顶沉台,二楼、三楼都是环形廊道,上下都有人在走动和聚集。 会场铺设着地毯、鲜花,也摆满了洋酒和糕点,会场中央空置,留作跳舞的场地,角落里摆放着一架钢琴,有个洋人小伙正在弹奏曲子。 陈天默听不出人家弹得是什么曲目,毕竟他也不懂,只是觉得还算悦耳。 会场周边摆放着许多深色的真皮沙发以及大理石桌台,被隔成了众多雅座。 陈天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西式的酒店和装潢,到处都觉得新奇,同时也觉得别扭。 会场的男人们大多数都是西装革履打扮,也有穿长袍马褂的,三两成群,举着高脚杯,相互高谈阔论,笑声四起,都是一副指点江山、趾高气扬的模样。 毕竟,这种地方可是世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进不来的所在。 能出现在这里,就是身份的象征,他们有资格骄傲。 男人们不少,但是会场里的莺莺燕燕更多,穿旗袍和穿裙子的女人差不多各占一半,个个粉妆玉砌,她们大多是社交场上的名媛,也有勾栏瓦肆的名姬,也有大家小姐和豪门贵妇。 大家小姐和豪门贵妇相对安稳一些,或站在自己的父亲身旁,或伴在自己的丈夫手边,至于那些名媛和名姬就不安分了,她们像花蝴蝶一样在男人堆里穿来穿去,跟这个眉来,跟那个眼去,抛送秋波,争奇斗艳。 总而言之,场上的女人,没有一个是难看的。 这世上只有穷女人,没有丑女人,只要有钱,总能打扮的好看。 陈天默和齐玉燕步入会场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冲他们投来了目光,或惊讶,或嫉妒,或贪婪。 对于这个场合来说,陈天默和齐玉燕都是陌生人。 陈天默自不必多言,他从来都不属于上流社会,而那些所谓的上层人物也没有几个认识他的。 至于齐玉燕,虽然是省都督的独生爱女,可是性格内敛,不事张扬,喜静厌动,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也几乎从不参与齐振林的任何饭局,场上的这些人,哪里会有机会认识她。 陈天默又太年轻了,会场上的人想当然的把他当做了一个纨绔子弟,觉得他肯定是托了自家长辈的福,才能进来这个地方,至于齐玉燕,肯定是这个纨绔子弟带来的相好。 只是,这个“纨绔子弟”长得也太俊俏了,他的“相好”也太漂亮了! 所以,男人敌视陈天默,垂涎齐玉燕,女人嫉妒齐玉燕,心系陈天默。 还有人低声议论,打听着陈天默和齐玉燕的身份,而结果自然是没有谁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怀履光和刘志博走在后头,刚进入会场,便有一个侍者快步追上,在怀履光的身边耳语了起来。 陈天默立刻施展“千闻功”,只听那侍者说道:“怀先生,酒店外来了一个年轻公子,自称是‘八经阁主人’,说是要您亲自出去迎候。” 怀履光瞬间满脸喜色,转身对刘志博兴奋的说道:“刘,惊喜来的总是那么突然!八经阁主人大驾光临,我们得用最隆重的礼节,一起去欢迎他的到来!” 刘志博点了点头:“那我先跟齐大小姐说一声。” “嗯。”怀履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也不等刘志博,自己先匆匆出去了。 刘志博则过来对陈天默和齐玉燕说道:“玉燕,陈老板,抱歉啊。怀先生本来是要跟你们聊一会儿的,可是有个贵客突然造访,不能不接,所以我们得失陪片刻,还望见谅。你们尽管找地方歇息,吃些点心,用些酒水,如果嫌这里吵闹,可以去二楼雅间。”Www.XSZWω8.ΝΕt 齐玉燕不悦道:“怀履光可真是虚伪,刚才不是说天默是他最想见到的客人吗?这就失陪了?” 陈天默笑道:“玉燕,人家客气的话,咱们也不必当真嘛。刘教授,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实在抱歉。”刘志博冲陈天默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齐玉燕还有些不忿,陈天默拉着她找了个僻静的雅座坐了下来。 “怀履光太过分了!” 齐玉燕恨恨说道:“一个突然造访的客人,也能让他这么看重!居然撇下我们,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陈天默已经知道来客是“八经阁主人”,只是不知道这八经阁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心中也觉好奇,当即开玩笑道:“可能是你爹来了。” 齐玉燕笑道:“我父亲才不会来这种场合呢,他怕老百姓说闲话,一直跟洋人保持着距离呢。而且,省里的其他达官要员也不会来的,他们怕被我父亲责骂。来这里的,多是些大商巨贾,官宦子弟。” 陈天默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所有的来客之中,没有谁能比你的身份更贵重了。所以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怀履光、刘志博舍弃了你,去出迎他呢?” 齐玉燕“哼哼”道:“管他是谁呢,跟你我也没有关系。” 陈天默问道:“那你知道八经阁主人是谁吗?” 齐玉燕一愣,嘀咕道:“八经阁主人?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我前天还听师父说起过——” 忽然间眼睛一亮:“想起来了!是袁二公子啊!” 陈天默狐疑道:“袁二公子是谁?” 齐玉燕道:“大总统的二公子啊!他这个人自幼纨绔成性,因而不受大总统的喜欢,还被赶出了京城,人称当世‘四公子’之一,很出名的。你应该听说过吧?” “居然是他?!” 陈天默大吃一惊:“我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头,但是不知道他的号是八经阁主人。” 齐玉燕道:“他给自己起了好多个号呢,八经阁主人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什么寒云先生、虎豹窟主人、云合楼主人、三琴趣斋主人等等。他有一点跟你是相同的,酷爱文物!他收藏了不少书画和古玩,其中最得意的藏品是宋本《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周礼》、《孝经》、《论语》、《孟子》八部经书,专门造了一座楼阁收藏,所以才给自己起了个号叫‘八经阁主人’!师父跟他认识,两人还曾经互换过藏品呢。师父说他收藏的这八部经书,每一本的字画都细如发丝,精丽无比,可以说是绝世孤品!” 陈天默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齐玉燕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他来?” 第九十九章 真正的公子 袁二公子的大名,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传闻他打小聪明伶俐,有过目不忘之能,非常受大总统的喜爱!可是在渐渐年长之后,他却不学无术,玩物丧志,对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还花钱玩票,上台唱戏,因此遭了大总统的恼怒,最终被赶出了家族,流落在外,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荒诞不经下去。 陈天默涉猎广泛,之前没少看过他的新闻。 如果真是他来了,那怀履光是该兴奋,也该亲自去出迎。 再怎么说,那也是大总统的儿子! 放在古代,不说太子,妥妥的亲王爵位是跑不掉的。 只是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也来参加怀履光的晚会,实在有些令人意外了。 齐玉燕问陈天默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袁二公子,陈天默反问道:“你知道怀履光和刘志博他们出去是接谁了吗?” 齐玉燕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陈天默道:“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这位袁二公子!” “啊?!” 齐玉燕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陈天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算出来的。” 齐玉燕怔了怔,随即笑道:“你又开玩笑。我就说呢,袁二公子怎么会出现在咱们中州?” 陈天默道:“我可没有开玩笑。大总统不就是咱们中州人嘛,那袁二公子出现在中州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就不能回老家探亲吗?” 齐玉燕大为震惊:“真的是他?” 陈天默苦笑道:“你现在知道怀履光和刘志博为什么会丢下你这位都督府的千金大小姐不管不顾了吧?” 齐玉燕也笑了起来:“是啊,省督的女儿怎么配跟大总统的公子相提并论?也只有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天心阁阁主,才比得上八经阁主人。” “你拿我打趣。”陈天默摇头道:“我可比不上这位举世闻名的公子爷。待会儿,一定得好好瞻仰瞻仰他的风采!” 话音方落,他便听见了一阵遭杂的脚步声,继而便看见一群人涌入酒店大堂,当先引路的是刘志博,后面是三个身穿青布短衣的彪形大汉,一字排开,齐头并进,再后面是怀履光陪同着一个年轻公子,边走边聊。 那年轻公子脸上无须,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和煦温柔,步履也轻快从容。 他的个头不高不低,身形不胖不瘦,看着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穿一袭白绸长衫,手持一柄象牙折扇,头戴圆顶礼帽,目佩玳瑁眼镜,相貌斯斯文文,恍若书生,却掩盖不住满身的风流潇洒气度,眉宇间更是贵气逼人! 陈天默暗想:“这位大概就是袁二公子了,看他的面相,贵是贵不可言,却不长寿啊。” 那袁二公子身后跟着四个年轻姑娘,一个穿绿色旗袍,一个穿大红旗袍,一个穿黄色旗袍,一个穿黑色旗袍,都是身材丰腴,脸蛋妖艳,走起路来,谈笑风生,顾盼生辉,扭腰送胯,乳波臀浪,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任哪个男人看见,都会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动! 只是,陈天默一眼就看穿了她们身上遍布风尘之色,瞬间明白,这四个女人都不是良家,大概是某些知名馆舍的头牌姑娘。 但不得不说,人家那小腰扭的是真好看,笑容是真妩媚,不愧是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 在四个姑娘身后,又跟了三个彪形大汉,也是一字排开,齐头并进。 很显然,这前后六个大汉,都是袁二公子的贴身保镖。 出门带六个保镖、四个ji女,就这排场,放眼全国,只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人!也只有他袁二公子能做得出来! 会场上的其他客人也都呆呆的看着,但见刘志博、怀履光直接引着袁二公子一行人前呼后拥的上了楼,进了雅间。 “哗!!” 会场忽然沸腾了起来! 似乎有人认出了袁二公子,正兴奋的跟人炫耀,却有人不信,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你们都不认识那位爷吗?袁二公子啊!我见过!” “袁二公子?他爹是哪个袁老板?” “袁老板?你个囟球货,是大总统啊!” “哎哟!?大总统的公子?!” “嘿嘿~~我可是认识袁二公子的!” “吹死你吧!就凭你,也配认识袁二公子?!” “你看不起谁呢?!老子去年上天津卫,在梨园行里听昆曲,正巧遇上袁二公子也在场!那是一掷千金,风流无双啊!我挤过去给袁二公子行了个礼,问了声好,袁二公子还冲我点头呢!” “我也见过袁二公子,是在报纸上见过的,嘻嘻~~不过即便是报纸上见过,遇到了真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是他,绝错不了!那气度,简直了!” “真他娘的排场!这才是咱们民国真正的公子爷啊!” “怀先生的面子可真够大的,连袁二公子都能请得来,你我今晚可算是来着了!” “诸位诸位,你们猜袁二公子带的那四个姑娘,是花多少钱买来的?” “没见识了不是?袁二公子带姑娘还需要花钱?你去打听打听,那北京城、天津卫、上海滩,勾栏瓦肆里面,多少姑娘上赶着要伺候袁二公子,倒贴钱都愿意!” “你们不懂袁二公子啊,他这是学唐伯虎呢,没看他带的那四个姑娘吗,一个穿绿,一个穿红,一个穿黄,一个穿黑,这就是春夏秋冬四香啊。” “我看冬香最漂亮!” “什么眼力?明明是春香!” “……” 陈天默跟齐玉燕对视了一眼,齐玉燕说道:“要不咱们走吧?” “为什么要走?”陈天默笑道:“难得能见到袁二公子这样的传奇人物呢。” 他知道齐玉燕是不舒服了,毕竟是大帅的千金,哪怕她再不喜欢欢扬,也不愿意受到怠慢。 袁二公子的到来,毫无疑问会让她受到怠慢。 其实,齐玉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受到怠慢而觉得不舒服,她更不愿意看见陈天默受到怠慢,感到憋屈。 但是眼看着陈天默的脸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完全不像是生气憋屈的样子,她便试探着问道:“我就怕你在这里觉得沉闷。你如果想留下来的话,那咱们再多待一会儿?” 陈天默道:“不沉闷,多热闹啊。既来之则安之嘛。况且这会儿我也饿了,正准备尝尝那些西式糕点和洋酒呢,饿着肚子一走了之不是吃大亏了吗?对了,你要吃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带过来。” 齐玉燕想起陈天默的食量,不禁也是莞尔:“我不饿,你去吃吧,就怕全场的糕点加起来,也不够你塞牙缝的。” 陈天默也笑了起来:“不至于不至于,毕竟是人家的会场,我会克制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啊。” 齐玉燕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就在陈天默去挑选糕点的时候,二楼的环形廊道里,袁二公子摇动着折扇走了出来,朝着会场凭栏俯瞰。 怀履光陪伴在他身旁,满脸坏笑道:“全场的姑娘都是公子的猎物,只是不知道哪一只猎物能有幸被公子射中。” 袁二公子的目光瞟向了角落,那里孤零零的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女,娴静而高冷,就像是个鹤立鸡群的公主,正在等待她的王子接驾。 “好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袁二公子挥扇指向独坐的齐玉燕,笑吟吟说道:“就是她了。” 第一百章 艺术品 怀履光没有想到袁二公子一下子就相中了齐玉燕,但是也不奇怪,如果让他自己在全场挑选一个最中意的女人,他也会选择齐玉燕的。 年轻却成熟,妩媚也高贵,温婉还大胆,冷傲又活泼……把这些仿佛根本就不搭的词汇全部堆砌起来,用以形容齐玉燕,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怀履光叹了口气,笑眯眯的说道:“袁公子,我不得不说,您挑选女人的眼光跟你挑选古董的眼光一样优秀。” 袁二公子笑道:“那是当然,女人和古董在袁某看来,都是艺术品,不同之处在于,古董是人造的,而女人是天生的。” “真是再贴切不过的比喻!” 怀履光赞叹了一句,然后介绍道:“您选中的女人姓齐,名叫玉燕,还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而且家世不凡。虽然比不上袁公子这样高贵,可也算是中州的公主了。我相信她一定会很荣幸被袁公子选中的。来人,去请齐小姐上来!” 一旁的侍者应声就要下楼,刘志博却低声喝道:“等等!” 在袁二公子选中齐玉燕的时候,刘志博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他本来以为怀履光会阻止袁二公子的,没想到怀履光来了个煽风点火! 他不满的瞪了怀履光一眼,道:“怀先生,这不合适吧?” 怀履光皱起了眉头:“刘,你要干什么?我并不觉得哪里不合适。” 袁二公子也疑惑看着刘志博。 刘志博直视着袁二公子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道:“公子还是不要选她了,她并不会觉得荣幸,反而会觉得受到了侮辱!因为她跟公子身边的那些女人不一样!”Www.XSZWω8.ΝΕt “刘!”怀履光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太无礼了!你怎么能这样跟袁公子说话呢?!” “没有关系。”袁二公子始终都面带微笑,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刘教授,看来你认识这位姑娘,而且,你很在意她。如果袁某所料不错,你喜欢这位姑娘,对吧?” 刘志博的耳根子立刻就红了起来,但还是直言不讳道:“是的!我认识她,她是我的朋友。我也很在意她,并且喜欢她,尊重她!” 袁二公子赞赏的点了点头:“能让国货大王的公子挺身保护,并且亲口承认喜欢的女人,肯定来历不凡!可否告诉袁某,这位佳人究竟是何来历?” 刘志博道:“她是中州省都督齐振林的独生女儿!与那些名媛、名姬完全不同!” “哦~~” 袁二公子恍然大悟,把目光移向了怀履光,似笑非笑道:“难怪怀先生刚才说她是中州的公主呢,原来是齐振林的女儿啊。呵呵~~怀先生,你的心眼儿可不算好啊,你是想故意让袁某惹上麻烦,对吧?” 怀履光摊了摊手:“袁公子,我绝没有要让您惹麻烦的意思,我的心眼儿一点也不坏。您可是大总统的儿子,难道还会惧怕一个省督?” 袁二公子收起了折扇,也收起了笑容,很是严肃的说道:“怀先生,我不得不郑重纠正你的一些说法——其一,我是袁二公子,不是袁公子,袁公子是我大哥,长幼有序,这一点在中国,尤其在我的家族里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再称呼错;其二,对于民国而言,中州很重要,国家不可一日无中州,而对于大总统而言,齐振林很重要,中州不可一日无齐振林,希望你能够牢记,也不要招惹齐振林;其三,大总统的儿子也怕麻烦,尤其是我,只想惬意的活着,半点也不想惹上麻烦。” 怀履光连连点头道:“好,袁二公子说的话,我会全部都牢记在心的。” 袁二公子道:“那就这样吧,不挑了。” 怀履光惊讶的说道:“袁二公子,不挑了吗?除了齐小姐之外,会场上别的女人也一样美丽动人啊。” 袁二公子哂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袁某既然已经见识过齐小姐的芳容了,难道还能相中别的庸脂俗粉吗?” 怀履光耸了耸肩:“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我尊重您的意见。” 袁二公子又对刘志博说道:“刘教授,如果袁某是你,便绝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孤零零的枯坐角落,独守寂寞。” 刘志博苦笑道:“齐小姐不是一个人,她跟另外一个朋友结伴来的。” “哦?是男是女?” “男人。” “是齐振林吗?” “不,是一个年轻的朋友。” 刘志博的话音方落,袁二公子便看见会场中有个身穿燕尾礼服的男人,端着一盘糕点,提着一瓶洋酒,走到齐玉燕所在的雅座区间,坐在了齐玉燕的对面。 袁二公子凝眸相望,但见齐玉燕跟那个男人有说有笑,满是开心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这个男人是谁?” 刘志博苦涩的说道:“一个古董店的老板,姓陈,名叫天默。” “古董店的老板?”袁二公子皱起了眉头,疑惑的询问道:“一个商人何德何能,居然可以相伴在齐小姐左右?” 怀履光笑嘻嘻说道:“陈老板的鉴宝技能非常厉害!就在前几天,他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收获了一副黄公望的传世名作——空山归隐图!而齐小姐对他也很好,我听说,齐小姐把自己的嫁妆都当做礼物送给他了,据说那嫁妆是举世罕见的乾朝三层剔彩漆盒!” “黄公望的《空山归隐图》?!还有乾朝三层剔彩漆盒?!”袁二公子又惊又喜,却还有些怀疑:“怀履光,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空山归隐图》可是失传几百年了,会在他的手上?” 怀履光夸张的感慨了起来:“噢~~我亲爱的袁二公子,莫非你忘了我的本来身份?我可是中州教区的主教,撒谎对上帝而言,是不可饶恕的罪过。陈老板的事迹在古董行里非常著名,连刘都知道呢。” 刘志博颔首道:“是的袁二公子,怀先生没有骗您,齐大小姐也对我说过这些事情。” “好,很好,非常好!” 袁二公子显然是高兴极了,他连赞了三次“好”,兴奋的说道:“看来袁某今天夜里并没有白来!上天要弥补我不能一亲美人芳泽的遗憾,所以便把两件稀世珍宝送到了我的面前!快,请那位陈老板上楼,袁某要跟他交个朋友,好好聊聊!” 第一百零一章 老相识 袁二公子对于收藏已成痴迷,见到好东西,听到好东西,那是千方百计都要弄到手的,不论花多少钱,付出多少代价。 已经失传的黄公望《空山归隐图》,世所罕见的乾朝三层剔彩漆盒,均是无价之宝,袁二公子当然志在必得! 他也觉得怀履光一定会帮自己。 却没想到,怀履光连连摆手,笑嘻嘻说道:“不不不,袁二公子,我想您大概是弄错了。陈老板可是我特意请来的尊贵客人,他的《空山归隐图》和乾朝三层剔彩漆盒,也应该是我的。” 袁二公子怔了怔,随即冷笑道:“怀履光,你是在开玩笑吗?是你托人告诉袁某,说今夜会有宝贝现世,所以我才来的。结果等我来了以后,你告诉我说宝贝是你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真当袁某脾气好,可以随意戏弄吗?!” 怀履光眨了眨眼睛:“袁二公子不要发怒,我说今夜会有宝贝现世,那就一定有,只不过,这宝贝不是陈老板带来的,是我自己的藏品。” “哦?”袁二公子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你这个洋鬼子可从来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只进不出的大貔貅啊!但凡是落到你手里的宝贝,什么时候吐出来过?怎么,性子变了?” 怀履光“哈哈”笑道:“我特别喜欢你们中国圣人说的一句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的东西,当然要分享给朋友们。” 袁二公子好奇道:“那你准备给朋友的宝贝是什么?” 怀履光狡黠的一笑:“袁二公子,不要心急,等客人全部来了以后,再让大戏上演,好不好?” “好。”袁二公子道:“袁某最喜欢看戏了!倒要瞧瞧,你的大戏是什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宝贝我要,陈老板的宝贝,我也要!” 怀履光道:“我很不愿意跟袁二公子发生争执,这样吧,到时候我们问问陈老板,看他愿意把宝贝转手给谁,尊重他的意见,可以吗?” 袁二公子道:“好,袁某也不愿意失了风度。” 他俯瞰着陈天默,心想:“一定是我的!” 此时此刻的陈天默,正坐在沙发上吃糕点吃的痛快,忽然感觉头顶上似有炙热的目光凝视,便猛地抬头看去,正与袁二公子四目相对,隔空而望! 刹那间,袁二公子怦然心动——此人,好帅! 陈天默也是心头一震,暗忖道:“这位袁二公子的眼神,好怪!” 袁二公子笑着冲陈天默挥了挥折扇,以示寒暄,陈天默稍感诧异,但也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齐玉燕诧异的问道:“天默,你在干什么呢?” 她一边问,一边抬头望,顿时也看见了楼上的袁二公子。 袁二公子还冲她笑呢,笑的很是灿烂。 齐玉燕连忙低下头,问道:“天默,你认识袁二公子?” 陈天默摇头道:“不认识啊。” 齐玉燕道:“那你们是——” 陈天默沉吟道:“我也正奇怪呢,他一直盯着我看,还冲我挥扇示意,难道是怀履光把我介绍给他了?可为什么要背地里介绍,不当面认识呢?” 齐玉燕想了片刻,忽然“哦”了一声,满脸都是古怪的表情:“天默,你可要小心了,据说,袁二公子男女不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也可以喜欢男人。你长得这么俊俏,多半是被他相中了。” 陈天默吓了一跳:“齐玉燕,你可不要胡说啊!” 齐玉燕捂嘴笑道:“真的!我才没有胡说呢,不信你问海卿先生。” 就在陈天默心里发慌,齐玉燕嬉笑不已的时候,又有些新的客人进了酒店大堂。 是两个男人结伴而来。 如果陈天默留意他们,立刻便能认出来的都是老相识—— 金小嘉,岳寒蛩。 岳寒蛩还是那副油头疙瘩脸、人模狗样的尊荣,一进入大堂便大惊小怪的赞叹了起来:“哇哦~~奢华!真是奢华!上流!真是上流!金公子,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进得来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 金小嘉穿的也是西服,没有系扣子,敞着怀,衬衣也没有塞入裤腰中,跟他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相差无几,自我感觉非常风流潇洒。 他笑道:“呵呵~~以你们岳家的实力,参加这次晚会是完全有资格的。” 岳寒蛩道:“谁说不是呢?怀履光以前还来岳府拜访过呢!怪就怪我那位顽固不化的大伯,天天说什么岳家跟洋人有仇,我爷爷就是死在洋枪下的……死活都不愿意跟怀履光打交道!” 金小嘉感慨道:“可惜啊,如果今晚能和潇潇一起来参加这场晚会,那就太完美了。我可是为了她,把婚都离了!” 岳寒蛩道:“金公子,您放一万个心!就我那个堂妹,迟早都是您的人!” “嘿嘿~~”金小嘉贱笑了两声,左顾右盼道:“万家两兄弟还没到吗?” “管他们干什么?”岳寒蛩贪婪的瞄着会场里的各色美女,色眯眯的问道:“金公子,兄弟不懂规矩啊,请教一下,这会场里的女人是可以随便挑的吧?” 金小嘉也在搜寻猎物,嘴里说道:“可不可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可是找到目标了。” 说话间,金小嘉已满脸浪笑的朝着齐玉燕走了过去。 他当然看见了齐玉燕对面沙发上坐的有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但是他不在乎。 他也知道,参加这个晚会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富商大贾,或者是纨绔子弟,并没有政府大员,身为汴城警察总署的副署长兼侦缉队队长的他只要出现,那就是鹤立鸡群的人物! 商人再有钱,也不敢跟自己一个警署领导刺毛,至于纨绔子弟,整个省城,还有谁能纨绔得过金公子?论拼爹,金小嘉可是不虚的,毕竟金子凯是省警察厅的厅-长!只要运气不是太背,绝不会遇见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金小嘉压根就没把那个穿着燕尾礼服,背影看起来很帅气的男人放在眼里。 金小嘉甚至很邪恶的想象,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抢走他的女人,那才算过瘾呢! 而岳寒蛩顺着金小嘉走去的方向一看,瞥见齐玉燕,顿时也直了眼,丢了魂儿,心中万分懊恼:“怎么我就没有先看见这个女人呢?!” 他也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不能跟金小嘉抢女人,但是走近了闻闻味,过过干瘾,还是可以的吧。 “这位小姐,敢问尊姓芳名啊?” 金小嘉站到了陈天默的沙发后面,冲着齐玉燕露出了无比自信的笑容,用一种自以为倜傥不羁的语气寒暄道:“鄙人姓金,乃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天默已经扭过了头去:“乃是什么?当我不存在吗?滚!” 第一百零二章 比爹 陈天默不但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当金小嘉对齐玉燕开口寒暄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回头,却已经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 在岳家垂涎自己的未婚妻,又昧掉自己的赏金,还设下陷阱谋杀自己,又造谣说自己劫他老婆的色……种种前仇旧恨,使得陈天默对这个警界败类厌恶透顶! 耳听着他来搭讪齐玉燕,陈天默自然是不能忍!没有动手打他,只是让他滚开,便足以说明陈天默的涵养相当好了。 金小嘉愣在了那里。 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骂自己!而且还是当着一个绝顶美女的面!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此时,岳寒蛩也已经走了过来,瞧着情形不大对,便问道:“金公子,怎么了?” 他心里还盘算着是不是美人拒绝了金小嘉的勾搭,那自己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要论长相,自己可是比金小嘉还帅气那么一点点的。 金小嘉没有理会岳寒蛩,只是死死的盯着陈天默的后脑勺。 直到现在,陈天默还沉浸在吃西式糕点、喝洋酒的乐趣中,压根就没有回头正视过金小嘉,所以金小嘉并不知道让自己滚的人是谁。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本公子说一个‘滚’字呢!这位朋友,有种转过脸来,让本公子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天默仍旧没有回头,在咽下一大口蛋糕之后,才回了句:“我是恁爹。恁爹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扑哧~~” 齐玉燕捂住嘴笑了。 作为大家闺秀,她向来是很有修养的,一般不会乱笑,除非忍不住。 金小嘉气炸了! 在绝色美女面前被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作死!” 骂声中,金小嘉伸手就去薅陈天默的头发,想着揪起来给他几个大耳刮子尝尝! 但陈天默只是把头稍稍一偏,就极其巧妙躲了过去,仿佛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 咦? 金小嘉一愣,正准备再次伸手去薅的时候,陈天默已经站了起来,也转过了身。 “姓金的,你是打算跟我动手吗?” 金小嘉见他吃的唇上唇上全是黄油、奶油、蛋糕屑,还有酒渍,不禁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骂:“这小王八蛋可真不讲究!” 齐玉燕连忙拿出了帕子,要帮陈天默擦嘴,陈天默却直接上手抹了抹嘴,看的齐玉燕都愣住了。 “小王八蛋,居然敢招惹金公子!跟你动手怎么了?有本事你过来,看本少爷三拳两脚打不死你!” 岳寒蛩自恃武艺在身,正要在金小嘉面前表表义气,也让美女看看自己的本事,当即便跟陈天默叫嚣了起来。 陈天默瞥了他一眼,道:“有本事你过来。” “哟呵,叫板啊!” 岳寒蛩挺胸抬头的往前迈了一大步,跟陈天默站得很近,几乎都要脸贴脸了。 “老子过来了,你又能怎么样啊?!” “我能谢谢你。” 陈天默伸手便朝他的胸襟抹去。 岳寒蛩想躲都没能躲开,被“袭-胸”之后连忙退开,低头一看,好端端的西服已经被抹了一大片黄渣渣的油渍! “沃日——” 岳寒蛩又气又怒又心疼,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这可是他存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才置办下来的行头,今晚还指望穿着它去勾搭女人呢! 现在可好,跟拉了什么东西在胸口上似的,擦都擦不掉! 齐玉燕又忍不住要笑了,她这才知道陈天默为什么不用帕子,却要用手去擦嘴。 他也太会捉弄人了。 “老子弄死你!” 岳寒蛩怪叫一声,就要扑向陈天默。 金小嘉却扯住了他:“等等!” 岳寒蛩气的浑身发抖:“金公子,你不要拦着!让我打死他!” 金小嘉却问道:“你看看他是不是你家的亲戚?” 原来,在陈天默擦去嘴上的奶油、黄油以后,金小嘉忽然认出他是谁了。 岳寒蛩被说的一愣,也仔细的打量起陈天默。 这个时候,会场上有许多客人都发现他们这边有争执,渐渐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当然,有不少男人都是假装看热闹,实则近距离偷瞄齐玉燕脸蛋和身材的。 真是个让人垂涎的绝色美女啊。 越离的近,越能发现她的诱人之处…… 而楼上,袁二公子用折扇捂着嘴,已经笑得浑身发颤。 “这,这个陈老板,居然往人家的西服上抹嘴巴子,他怎么能想出来这么损的主意真是乐死我了!哈哈哈~~~” “袁二公子,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怀履光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位陈老板的脾气可不好,那位金公子更是个纨绔子弟,我怕他们打起来。” “下去,当然要下去,别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袁二公子忍着笑说道:“这个陈老板一看就很文弱,对方可是两个大男人,万一打起架来,陈老板必然是要吃大亏的。” —— “原来是你小子!” 会场里,岳寒蛩已经认出陈天默是谁了。 金小嘉低声问道:“他是你家的亲戚吧?上次在你们岳府,你大伯对他可是很看重的。” “他是个屁!” 岳寒蛩骂道:“我回去找我大伯打听了,这家伙就是个开古董店的小老板!我大伯也是想卖几件古董换钱贴补家用,所以才对他有点敬重。” “原来是这样啊。” 金小嘉点了点头,立时便想到了那天在岳家受到的侮辱——岳满江把陈天默奉为座上宾,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当时如果不是看在岳潇潇国色天香的份儿上,必定跟岳家翻脸! 他还以为陈天默是岳家的什么亲戚呢,没想到,就只是个古董店店主,那便不用有什么顾虑了! 陈天默却暗暗想道:“岳满江果然守信,对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有泄露我的身份……” “姓陈的,咱们上次遇见,你就很没有礼貌,本公子是看在岳家的面子上才给了你三分脸气,怎么,给脸不要脸,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吧?” 金小嘉很想痛扁陈天默一顿,但是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怕失了风度,便决定动口不收手。 他还拉住了岳寒蛩,不让岳寒蛩冲动。 “我很奇怪,就凭你这种货色,怎么会有资格来这种地方?你们,有谁认识陈天默吗?” 金小嘉环顾众人,故作询问。 围观的众人纷纷摇头,他们也确实不认识陈天默。 岳寒蛩当即附和道:“就是!一个开店的小商人,也配参加这种晚会?你老实交代,怎么混进来的?!是不是伪造了什么身份?还是说趁人不备,偷偷溜进来的?” “是怀履光亲自请我进来的。想必两位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吧?”被众人围观着,陈天默也不想动手,既然对方动嘴,那自己便也动嘴。 “怀先生亲自请你进来?哈哈哈~~你可真能吹,笑死本公子了!”金小嘉揶揄道:“就你这样的小角色,只怕是连邀请帖都没有吧?” 岳寒蛩跟着叫道:“就是,有种就把你的邀请帖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金小嘉、岳寒蛩也就是为了羞辱陈天默而故意这么说的,不管陈天默能不能拿出来邀请帖,都可以起到嘲弄的作用。 就连他们在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一嘴竟能歪打正着——陈天默真的没有邀请帖! 眼见陈天默没有拿出来邀请帖,金小嘉的眼睛亮了:“拿不出来?哦!各位朋友看啊,这家伙真的是混进来的!” 岳寒蛩跟着说道:“我早看出来了!就他刚才那副吃相,连街上要饭的都比他强,肯定是混进来偷吃东西的!” “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里登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他们有不少人是认识金小嘉的,自然会捧他的臭脚: “赶紧滚出去吧!” “居然能让人混进来偷吃东西,这门口的侍者也真是粗心大意!” “小白脸可以滚蛋,但是这位美女得留下来,嘿嘿~~” “连金公子都不知道是谁,可以去死啦。” “……” 金小嘉听的极其舒坦,只觉得自己万众瞩目,浑身上下熠熠生辉。 陈天默面对着围攻自己的人群,一时竟有些狼狈。 被一群宵小侮辱,有拳难打,有口难辩,这种地方,还真是不该来啊。 “唰!” 就在金小嘉和岳寒蛩万分得意的时候,齐玉燕忽然抓起了桌子上的两个酒杯,起身泼向了他们。 还挺准。 金小嘉和岳寒蛩猝不及防,都被泼了一脸的洋酒! “噗噗~” “呸呸~~” 金小嘉连忙擦了擦脸,愕然的看向齐玉燕。 这女人,看着挺温柔娴静的,脾气居然这么火爆? 齐玉燕冷冷说道:“看什么看?给天默先生赔礼道歉!” “你让我给他赔礼道歉?” 金小嘉被气笑了:“女人,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齐玉燕喝道:“我管你是谁,马上道歉!” 岳寒蛩也恼羞成怒道:“这位金公子的亲爹是咱们中州警察厅厅-长金子凯!臭女人,你敢泼我们,你惹上大麻烦了!” “开始比爹了吗?” 齐玉燕冷笑道:“不好意思,我爹是齐振林。别说泼你们了,就是泼你们爹,也得受着!” 她本想低调的,奈何情况不允许。 为了帮陈天默找回场子,她不介意把爹拿出来炫耀一次。 “齐振林?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啊。” “蠢货!那是咱们省督齐大帅的名字!” “不是吧?!” “……” 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一片! 金小嘉和岳寒蛩也都愣住了。 “齐,齐大帅?!” 第一百零三章 强壮的岳少爷 一句话,“我爹是齐振林”在会场中掀起的动静不亚于石破天惊! 暗中垂涎齐玉燕美色已久的男人们,这才知道,人家的身份不是什么豪门子弟的相好,人家本身就是豪门,而且是中州最大的豪门,帅府的齐大小姐! 方才给金小嘉帮腔,出言挤兑挖苦陈天默的人无不懊悔和后怕,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齐大小姐给盯上! 万大鹏和万大虎兄弟俩也在这时候进了会场,老远看见人群聚拢,便也挤了进去。 结果一看是陈天默站在那里,万大鹏登时脸色大变,扯着万大虎就往后退。 万大虎不解道:“怎么了大哥?” 万大鹏“嘘”了一声,道:“藏着点,别站太靠前了,可千万不要招惹那个家伙!” “谁啊?” “陈天默!” “可是金公子在里面啊,还有那位岳少爷,他们两个好像跟陈天默对上了,咱们不帮忙吗?” “帮个屁啊,金小嘉和岳寒蛩要倒霉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陈天默背后的男人有多强大!” “他背后的男人是谁啊?” “齐振林!连彭九善都被他给玩死了!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 “啊?!” 万大虎震惊的头皮发麻,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了陈天默。 齐振林居然是他背后的男人?! 金小嘉的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他当然知道齐振林是谁,也当然能掂量出齐大小姐的分量有多重! 别说是自己了,就算是自己的亲爹在这里,也惹不起这位大小姐啊! 今晚可算是倒霉到家了,勾搭姑娘居然能勾搭到齐大小姐身上去,还跟人家比爹……奶奶的,都怪岳寒蛩,不是他,哪里会有比爹这个环节! 可陈天默那小子,怎么就能跟齐大小姐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还谈笑风生? 更要命的是,这齐大小姐为什么如此袒护陈天默? 刚才还拿手帕要给他擦嘴呢!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气吗? 别说,还真是挺帅。 就连金小嘉都不得不承认,陈天默的确有一张悸动万千女人心的脸。 男人可以垂涎女色,女人当然也可以垂涎男色,所以大帅的女儿喜欢英俊少年也是无可厚非的,陈天默这小王八蛋不过是齐大小姐养的面首罢了。 想到这里,金小嘉心里有了些许的平衡。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着不得罪齐玉燕的态度,金小嘉挤出了满脸的假笑,对齐玉燕毕恭毕敬说道:“大小姐,卑职不知道是您,所以刚才唐突了。跟这位陈老板之间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但不知者不罪,还请大小姐见谅,也希望陈老板不要计较。” 齐玉燕冷冷说道:“这就是你的致歉?” 金小嘉愣住了,在他看来,自己说的这些话,明显就是在服软,而且是当众服软!如果这都不算致歉,那还要怎么样? “大小姐要卑职怎么致歉?” “别在我面前‘卑职’、‘卑职’的自称,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也不是我的下属!” 齐玉燕毫不客气的说道:“至于说怎么致歉,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吗?你们两个至少要对天默先生鞠躬作揖,口称抱歉,乞求原谅吧?” 金小嘉的脸色尴尬到了极点,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古董店老板鞠躬作揖,口称抱歉,乞求原谅,那自己的脸可就丢尽了! 而且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之后,那自己这个警察总署的副署长,侦缉队的队长,还有个狗屁威信可言! 岳寒蛩也皱起了眉头。 身为武穆王的后代子孙,械武一脉世家大族的子弟,甚至可能是未来岳家的继承人,岂能对一个小小商人如此卑躬屈膝? 他不等金小嘉开口,便直接说道:“齐大小姐,刚才的事情,大家都有错,所以谁也不用给谁赔礼道歉,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吧。” 金小嘉跟着说道:“是的,咱们这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陈老板,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好了!我,还有岳少爷愿意跟你交个朋友,以后常来往哈,我也多关照关照你的生意!” 在金小嘉看来,自己堂堂警察总署副署长,主动伸出橄榄枝,要跟陈天默做朋友,甚至还说出了关照的话,那陈天默一个小小生意人,应该不至于不识抬举。 只要陈天默这边松动了,那齐玉燕也就不会逼着自己当众出丑了。 没想到陈天默轻蔑的笑了笑:“想跟我做朋友?你们不配!陈某也不需要像你这样一个贪财好色、卑劣无能的坏警察来关照生意。” 金小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陈天默的嘴也太恶毒了! 当众说自己是“贪财好色、卑劣无能的坏警察”,还说自己“不配”跟他做朋友,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啊! “陈天默,不要以为你仗了帅府的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人要脸,树要皮! 金小嘉被陈天默的话挤兑的恼羞成怒,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决定豁出去了,就算是得罪了齐大小姐,也无所谓了! 齐玉燕立刻说道:“仗着帅府的势,他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至少,在中州可以!就像你仗着你爹的势,在警界为所欲为一样!” “我——” 金小嘉一时间无言以对。 齐玉燕却步步紧逼:“怎么,还不致歉?” 金小嘉嘶声说道:“齐大小姐,我如果就不致歉呢!” 岳寒蛩道:“对,我们就不致歉,又能如何!?” 陈天默道:“那我就打你们一顿,打到你们愿意致歉为止!” 他这话一说出口,围观众人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 与会者可都是有身份的上层名流,要脸要体面,所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就连金小嘉和岳寒蛩这样的纨绔子弟都不敢轻易当众斗殴,陈天默居然能说出要打人家一顿的话来。 这摆明了是不要体面,也不给东道主怀履光面子啊! “要打架是吧,嘿嘿~~~” 岳寒蛩倒是兴奋了起来,身为岳家二房头的长子,他也是打小就修炼八翻手和岳家枪的,虽说学的不刻苦,不精细,无法达到岳满江的高度,更远远不及岳潇潇那般厉害,可毕竟是名门之后,家族的雄厚底蕴让他稍稍浸淫些年头,就足够跻身械武高手之列了。 打一个小小的商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金公子,您先退后,让本少爷来配这位陈老板玩玩。” 岳寒蛩狞笑着,把西服外套脱了,领带解开,衬衣也脱了,都丢在了沙发上,上半身便只剩下一条白色的长款织绣布背心,结实的肩颈,粗壮的臂膀,厚敦敦的胸肌,尽显无疑! “哇!!”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这位岳少爷长得虽然油面疙瘩脸,但这一身腱子肉可真厉害! 有些女人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暗暗自卑。 万大虎也兴奋的对万大鹏说道:“哥,这下轮到陈天默倒霉了!岳家少爷那双手可不是吹出来的,连我都打不过他!” 岳寒蛩也得意的享受着围观众人震惊的目光。 今夜,就凭自己这身块头,也一定能泡到姑娘。 得感谢陈天默给自己露-肉的机会啊。 齐玉燕见岳寒蛩这么强壮,立刻挺身站到了陈天默身前,冲岳寒蛩喝道:“你想干什么?!要靠野蛮来解决问题吗?” 岳寒蛩一愣,道:“是陈天默先野蛮的,他说要打我们一顿,打到我们愿意致歉为止,大小姐没听见?陈天默,你躲在女人身后是打算做缩头乌龟吗?怕了?怂了?刚才叫的不是很嚣张吗?!” “玉燕,没事。” 陈天默把齐玉燕拉开,然后朝着岳寒蛩走了过去。 岳寒蛩冷笑道:“就会依靠女人,你也算是个男人?来啊,动手啊,打我啊!” “砰!” 陈天默一抬手,岳寒蛩的叫嚣声便戛然而止。 但见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万变,由得意变为惊悚,由嚣张跋扈变为难以置信,继而是痛苦,进而是恐惧,最终是迷糊。 他只看见陈天默抬手了——闪电般的一抬手,化作残影,朝自己袭来! 可打向自己身体哪个部位,根本无法看清楚! 只是胸口骤然剧痛,痛的浑身麻木,四肢发僵! 可恶啊,又被他袭-胸了…… “咚!” 岳寒蛩仰面倒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双眼翻白,口吐沫子,腿脚抽搐着,晕死了过去。 陈天默环顾众人道:“诸位都听见了吧,是他让我动手的,还叫着让我打他。没办法,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乐于助人。” 言罢,他冲岳寒蛩摇了摇头,感慨道:“一拳就倒,你也算是个男人?” “哇!!” 全场震惊。 一片哗然! 这么大的块头,这么发达的胸肌,结果被人一拳就撂倒了,还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万大虎也连忙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四章 强者不受指责 万大鹏见陈天默如此身手,心里也忍不住发颤,他连忙拉着万大虎,悄然的从围观的人群中退了出去。 “看见了吗?所谓的械武高手在陈天默面前也不堪一击!这说明我们都被他的表面模样给骗了,他不是一个人傻钱多的乡巴佬,也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的本事深不可测!” 万大鹏忧心忡忡,极度懊悔,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呢? “我当然看见了,我还觉得费七一定是死在他手上的!我堂口的几个兄弟,应该也是被他做掉的!那天夜里,戏弄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盗走张本智一箱子钱的人,肯定还是他!” 万大虎也心中惶惶,有些埋怨的说道:“哥啊,你压根就没弄清楚人家的底细,就敢打人家的主意!现在可好,咱们兄弟这是惹了一个压根就惹不起的存在啊,以后可怎么办?!” 万大鹏苦笑道:“如果有后悔药吃,我一定不会跟他发生冲突,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万大虎问道:“那能不能想办法跟他化敌为友呢?他本事这么厉害,又跟齐大帅关系紧密,与他为敌,下场可是会很惨的啊。” 万大鹏沉吟道:“陈天默能参加这个晚会,就说明他跟怀履光有些关系,怀履光之前还问我打听他呢。先看看情况,找机会让怀履光从中帮忙牵牵线,争取能跟他化敌为友。不然,咱们兄弟很难在省城混下去啊。” “嗯嗯!” —— 金小嘉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岳寒蛩,只觉得浑身发冷。 自己和岳寒蛩都看走眼了,这个陈天默,是个深藏不漏的绝顶高手啊! 现在怎么办? 连岳寒蛩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那自己就更不行了。 更糟糕的是,因为参加这样一个高端晚会,自己还没有带枪! “金小嘉,你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吗?” 陈天默显然是没打算放过他。 要把羞辱进行到底! 金小嘉绝望极了。 明明是穷凶极恶的纨绔,贪赃枉法的黑警,此时此刻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他也终于体会到,被欺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哦~~陈老板,是谁惹你生气了呢?” 怀履光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笑呵呵的站在了陈天默和金小嘉中间,摆明了是要充当和事佬。 金小嘉喜出望外!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连忙说道:“怀先生,这是一场误会!” 怀履光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陈天默。 早在岳寒蛩脱衣服做动手的前戏时,怀履光和刘志博以及袁二公子等人就已经下来了。 可是他故意没有现身,甚至刘志博要出面劝阻的时候,他还拦住了。 因为他知道岳寒蛩的身份,也认定陈天默不是岳寒蛩的对手,一旦两人开战,陈天默肯定会被暴打一顿的! 等陈天默出够了丑,自己再出面劝解,那便等同于卖给陈天默一个极大的人情,势必会让陈天默对自己感恩戴德。 如此一来,再问陈天默买古董文物,就好说多了。 要说这如意算盘打得足够好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结果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嚣张跋扈的岳寒蛩不堪一击,着实让怀履光大吃一惊,也让袁二公子大感意外,对陈天默刮目相看起来! 眼看陈天默又要揍金小嘉,怀履光便不能再躲下去了。 不然,好好的一次晚会变成了个私人殴斗的现场,那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 他劝解道:“看在我这个东道主的面子上,陈老板可不可以不要再发怒了呢?” 陈天默眉头轻皱:“怀先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发怒了?我只是在教训两个斯文败类而已。” 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耸动,这位陈老板真牛啊,连怀履光都敢这么怼! 怀履光脸皮厚,不以为意,只是摊了摊手,仍旧面带笑容:“陈老板,你刚才可是动手了哦,大家当然都会认为你在生气,你在发怒。你看,会场里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士呢,再动手的话,她们会被吓坏的。”ωww.xSZWω㈧.NēΤ 陈天默轻轻的摸着鼻头,揶揄道:“这也不能怪我嘛。先动手的人是金小嘉,他要薅我头发,结果没本事薅到,便污言秽语,对我肆意侮辱起来,在场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呢,大人有大量,如果金小嘉和岳寒蛩愿意听齐大小姐的劝解,老老实实向我鞠躬作揖,赔礼道歉,乞求原谅,那就什么事情都没了,我又怎么会动手呢?毕竟打他们,我也嫌脏啊。” 金小嘉忍气吞声道:“怀先生,一切的起因都是这位陈老板先让我滚的!” 陈天默道:“是你先搭讪我的朋友齐大小姐吧?” 金小嘉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这样一个晚会上,看见齐大小姐这样的绝色美人,忍不住去搭讪有什么错吗?” 陈天默道:“君子好逑当然没错,可你跟岳寒蛩都不是君子,你是衣冠禽兽,他是无耻流氓。禽兽和流氓来搭讪我的女士朋友,我当然要他滚了!换做是你,如果有禽兽和流氓搭讪你媳妇儿,你难道会热烈欢迎吗?” “哈哈哈~~~”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 连齐玉燕都忍不住咬嘴唇憋笑。 不得不说,陈天默的嘴是真损! “你——” 金小嘉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他只能求助于怀履光:“怀先生,您可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怀履光看向陈天默:“陈老板,你是非要勉强金署长当众对你鞠躬作揖,赔礼道歉,乞求原谅吗?” 陈天默道:“他可以不勉强,让我打他一顿就好了嘛。” 怀履光道:“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陈天默“呵”的一笑:“抱歉怀先生,你在我这里没什么面子可言。” “好吧。” 怀履光脸上泛起苦笑,心里却越发的忌惮陈天默了。 他在这样的上流场合也敢动手打架,完全是不讲体面,对自己的请求置之不理,更是完全不讲情面,这种人,极其可怕! 自己不该轻视他的。 “金署长,按照陈老板说的做吧。”怀履光像是下最后通牒一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金小嘉说道。 “怀先生!您怎么能——” 金小嘉错愕至极,他没想到怀履光会向着陈天默! 自己跟可一直都是怀记俱乐部的座上宾啊! 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自己的身份,对一个古董店老板鞠躬作揖,赔礼道歉,乞求原谅意味着什么,怀履光这个中国通不会不清楚! 哪怕是对齐玉燕这么做呢,都能接受,可对陈天默,一个小小的奸商卑躬屈膝,也太丢人了! 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金小嘉努力的辩解道:“怀先生,如果真的是我的错,我愿意向陈老板致歉,可我只是搭讪了一下齐大小姐,便遭到了他的恶语相向,这也说我错,我不服!” 怀履光摇了摇头:“金署长,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了,否则你会受到更大的羞辱。” 金小嘉快要被气哭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能让一个在警界长期兴风作浪、为非作歹、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杀人如草芥的黑警头子喊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真委屈。 怀履光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道:“金署长,强者是不受指责的!而弱者,活该被欺负!比爹,你输了,打架,你也不是对手,那还叫喊什么呢?向陈老板致歉吧,现在!立刻!” 第一百零五章 不想跳舞 金小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似的! 怀履光这样背景深厚的洋人,他是得罪不起的。 也确如怀履光所言,再坚持下去,必将受到更大的羞辱! 所以,还是认栽吧。 他颓然的向陈天默弯下了腰,深深一揖。 “抱歉陈老板,我错了,我们错了,希望能得到您的原谅。” 说完,金小嘉便推开人群,失魂落魄的往会场外走去。 既然已经成了笑柄,那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怀履光打了个响指,立刻便有几名侍者跑了过来。 指着地上的岳寒蛩,怀履光吩咐侍者们道:“把这位岳少爷抬出去,找一辆黄包车,送回东郊民巷的岳府。” “是!” 人事不省的岳寒蛩被侍者们抬走了。Www.XSZWω8.ΝΕt 因为被打晕,他反倒算是因祸得福了,毕竟没像金小嘉那样,丢人丢的如此彻底! “好了,不愉快的事情结束了。” 怀履光拍了拍手,笑容可掬的环顾众人,大声说道:“现在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今晚最尊贵的三位客人,也是第一次参加我们怀记俱乐部晚会的新朋友——首先,袁二公子!他是谁,已经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袁二公子在人群中挥了挥手,笑吟吟说道:“诸位晚上好,袁某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哗!” 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请安的请安,叫好的叫好,鼓掌的鼓掌! 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美女们的秋波也频频传递,袁二公子当之无愧的受到了万众瞩目! 怀履光又指向齐玉燕:“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中州的公主,齐大帅的掌上明珠,今晚最美丽的玉燕小姐!” 齐玉燕有些脸红的冲众人微微点头示意,跟袁二公子相比,她拘谨极了,并不适应这种场合,也很难忍受过于热烈的目光。 又是一片寒暄的话语和热烈的掌声,人群也向齐玉燕表达了应该有的敬意。 “最后,是天心阁的老板,陈天默先生!” 怀履光指着陈天默介绍道:“他是古玩街最年轻的老板,鉴宝之能出神入化,打起架来,也是神乎其技!在方才的不愉快事件中,大家应该已经见识过他独特的风采了。” 人群安静了。 没有欢呼声,没有掌声,更没有阿谀奉承的巴结话。 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古董店老板的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富甲一方,不是腰缠万贯,不是家世雄厚? 最差的,也得是某个行会的领袖人物。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对陈天默表达什么敬意,他们有的只是冷漠和恐惧。 陈天默刚才的表现,也确实让他们心惊。 嘴狠手辣,把金小嘉那样的人物都羞辱的灰头土脸,黯然离场,惹不起惹不起啊! 陈天默也无所谓。 他来参加晚会也不是想要融入什么上流社会,更不是要刻意结交这帮人里的谁谁谁。 他是为怀履光而来的。 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 已经认识了,也确定是个阴险可怕的人物了,接下来便要想办法调查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文物大盗。 所以他不在乎其他人。 “啪啪啪~~~” 齐玉燕忽然鼓起了掌。 她用倔强的眼神扫视着人群,一副要与所有人为敌的样子。 你们都看不起陈天默是吧?那我也看不起你们! “啪啪啪~~~” 刘志博连忙跟着鼓掌。 齐玉燕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欢迎陈老板。” 袁二公子居然也拍起了手。 他笑吟吟的看着陈天默,满脸都是欣赏的神色。 袁二公子如此表态,就像是发布了某种信号,全场的人都接收到了,瞬间掌声雷动! 陈天默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冲袁二公子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道:“多谢诸位虚伪但热情的掌声!” “哈哈哈~~” 他这番毒舌又引来了一阵大笑。 怀履光倒是很满意,至少,没有冷场。 他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冲角落里的钢琴师打了个手势,乐曲顷刻间弹奏起来。 “朋友们,尽情的去享受起舞的快乐吧!” 随着怀履光话音落地,不少男人搂起自己的女伴便迫不及待的往舞池走去。 陈天默则坐回了沙发上。 齐玉燕也跟着坐到他的旁边。 刘志博紧盯着齐玉燕的身影,跃跃欲试,似乎想邀请她跳舞,却又有些胆怯,怕被拒绝。 一群环肥燕瘦的佳丽朝着袁二公子围了过去,争相介绍自己,想让袁二公子挑选自己做舞伴。 袁二公子却连连摆手:“抱歉,抱歉啊美人们,袁某心有所属,请诸位自便。” 佳丽们垂头丧气,都幽怨且诧异的看着袁二公子朝刘志博走去。 他不会要挑选个男人跳舞吧? “刘教授,不打算邀请齐大小姐吗?你若是不去,袁某可就去了。” 袁二公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刘志博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大步奔向齐玉燕。 到了跟前,刘志博鼓足勇气说道:“玉燕,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齐玉燕摇了摇头:“我不想跳舞。” “那好吧。” 刘志博像是斗败了的公鸡,铩羽而归,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袁二公子看得大乐,手摇折扇,信步朝陈天默、齐玉燕走了过去。 “今晚能认识陈老板,荣幸之至。” 他先跟陈天默抱拳打了招呼。 陈天默起身还礼道:“袁二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缘悭一面,今晚得睹风采,足慰平生。” 袁二公子再度对陈天默另眼相待,暗忖道:“他也不是始终毒舌,更非粗鄙无礼之人啊。” 转瞬看向齐玉燕,微微躬身道:“玉燕小姐,令尊大人还好吗?” 齐玉燕连忙站了起来:“多谢公子挂念,家父一切安好!也向大总统问好!” 袁二公子叹了口气:“我那个总统父亲好不好,我可不知道,毕竟,我是他的不孝之子,被赶出家门了嘛。” 齐玉燕不禁莞尔。 这位传闻中纨绔至极的袁二公子也不是那么讨厌嘛,至少,彬彬有礼,和蔼可亲,没有满口污言秽语,也没有盛气凌人,比起金小嘉来,这才是真正的公子啊。 一番寒暄过后,袁二公子也暴露了最终目的:“玉燕小姐,你我共舞一曲如何?” 齐玉燕一愣,没想到袁二公子也邀请自己跳舞,她扭头瞥了一眼陈天默,见陈天默又在埋头吃东西了,她便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抱歉袁二公子,我不想跳舞。” 袁二公子怔住了,这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 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唉~~不能欣赏到齐大小姐的翩翩舞姿,真是今晚最大的遗憾啊。” “公子言重。” 始终在旁边沙发上高度紧张,保持偷听偷看态势的刘志博舒服了。 原来齐玉燕不是针对自己,他袁二公子出马也照样被拒绝! 哼哼~~ 玉燕就是不想跳舞。 袁二公子被拒绝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忽然鼻子耸动,惊讶道:“好香!玉燕小姐,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第一百零六章 香水有毒 袁二公子这一问,倒是让陈天默支起了耳朵,心道:“果然有识货的人。” 齐玉燕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怀履光便引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其中赫然有万大鹏、万大虎兄弟俩,还有另外几个男女。 怀履光又招呼刘志博道:“刘,过来坐啊。” 刘志博求之不得,立刻起身,凑到了陈天默和齐玉燕的雅座区间里。 怀履光笑问道:“大小姐,怎么不去跳舞呢?难道会场上没有一个绅士敢邀请我们尊贵的中州公主吗?” 齐玉燕淡淡说道:“我不喜欢跳舞,也不想跳舞。” “哦~~”怀履光耸了耸肩:“那就让男人们哭泣,让舞池悲伤吧。” 袁二公子不乐意道:“怀履光,我正向玉燕小姐打听事情呢,被你给搅和了!” “是么?非常抱歉。”怀履光笑嘻嘻道:“现在请公子继续。” 袁二公子便又说道:“玉燕小姐,我应该是没有闻错吧?是香水味,不是脂粉味。” “是的。”齐玉燕笑道:“我用了香水。” 袁二公子感慨道:“这香水有毒啊!” 齐玉燕吓了一跳:“啊?” 袁二公子打开了扇子,闭上了眼睛,一边往自己脸上扇动香味,一边陶醉的说道:“若是无毒,岂能叫人如此沉醉?袁某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太岁,见识过无数女人,接触过不少香水,却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绝妙的气味。” 怀履光也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跟大小姐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嗅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我猜,要么是出自俄国的rallet香水公司,要么是来自法国的guerlain的新产品。对不对啊大小姐?” 齐玉燕摇了摇头:“不是什么知名的牌子,是我自己调制出来的。” 袁二公子惊讶道:“玉燕小姐,你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怀履光却怀疑道:“中国人也能调制香水?你们不是只有使用脂粉的传统和历史吗?” “那是你对中国还不够了解。” 陈天默不再吃东西了,他横了怀履光一眼,侃侃而谈了起来。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这是两千多年前屈原写的诗。以此可见,中国人对‘香’的追逐是自古以来的!所谓国色天香,美人如果不香,还能叫美人吗?在香水还没有正式问世的时候,中国古人会把兰、蕙、萧、艾、椒、桂等香草泡在水里进行沐浴,并称其为‘沐浴兰汤’。宋朝时候,诗人刘克庄写道:‘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在罗衣到死香’,这里面提及的蔷薇水便是中国古代的香水——蔷薇露!” “博闻强识,佩服佩服!” 袁二公子赞赏的看着陈天默,跟着说道:“陈老板所言分毫不差!古人云:‘闻数十步,洒着人袂,经十数日不歇也’,说的便是蔷薇露!” 陈天默又补充道:“北宋张邦基所著《墨庄漫录》里还提及了玫瑰油,乃是用花瓣煎熬炼制而成!另有泡花露、朱栾花露,以蒸器炼制而成!毫无疑问,都是香水!” 袁二公子跟着说道:“到了大明,民间作坊已经能熟练运用蒸馏技艺,从花瓣中提香凝水!譬如著名的‘百花香水’,便是用蒸馏法在百余种花中取露而得!” 陈天默觑看着怀履光:“所谓花非花,露非露,中国人惯常把香水叫做‘花露水’,由此便让你们这些洋人误以为中国没有香水,岂不可笑?” 刘志博忍不住说道:“对呀,我父亲的工厂就生产花露水!” 陈天默道:“令尊大人生产的花露水是驱蚊用的,跟香水确实还不大一样。”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刘志博也稍稍有些尴尬。 但是欢笑之余,众人对陈天默又多了几分认识,心中无不暗暗诧异:“袁二公子打小过目不忘,聪明透顶,又精通诸史,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可这个陈老板怎么也知道?” 齐玉燕更是崇拜的看着陈天默,心想:“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怀履光大笑道:“非常感谢袁二公子和陈老板的讲授,让我更加了解中国了。看来齐小姐能自制香水,也是得了古人的智慧。” 齐玉燕谦虚道:“我也学习了你们外国人的技法。” “那就是中西合璧呀!” 怀履光眨巴着眼睛问道:“齐小姐能送我一瓶这样的香水吗?” 袁二公子道:“你这洋鬼子,什么便宜都要占!玉燕小姐,若是有多余的香水,请赐袁某一瓶!以后若是遇到挚爱女子,便以此香馈赠。” 刘志博急了:“玉燕,我也想要!” 几个女人眼见这种香水让男人们如此疯狂,闻着又确实妙不可言,心想:“要是把这香水洒到我身上,那狗男人还不上赶着追?” 于是纷纷央求了起来: “大小姐,求您送我一瓶!” “能送我半瓶也好呀!” “我愿意出钱买!大小姐说个价,我绝不还口!” “就你有钱?我也要买!” “……” 齐玉燕都被说懵了。 自己调制的香水如此大受欢迎,既让她欣喜,又让她震惊! 真的有那么好吗?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陈天默,陈天默便“咳咳”了几声,当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他的时候,他说道:“这香水既不送,也不卖。” “啊?” “只是现在不卖。” 陈天默笑了笑,眼中狡黠的目光一闪而逝:“玉燕打算开创自己的香水品牌,她身上洒的不过是试品。诸位如果想买的话,那就等正品公开销售之后再捧场吧。” 怀履光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大小姐,你要做香水工厂啊,那我愿意出资入股!” 袁二公子正准备开骂,陈天默便已经摇头说道:“要让怀先生失望了,玉燕不接受洋人入股!” 怀履光皱眉道:“为什么?” 陈天默解释道:“玉燕要做的是国民品牌,是国货,所以拒绝洋人出资。” 怀履光叹息道:“那可真是遗憾。” 袁二公子揶揄道:“你是遗憾又少了一个财源广进的渠道吧?”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说道:“鄙人是中州商会会长汪竹林,大小姐如果需要投资的话,鄙人愿尽绵薄之力!” 另一个男人跟着说道:“在下是中州香料行会会长周德全,大小姐要是需要香料,尽管开口!出资入股,也是求之不得!” 刘志博急道:“玉燕,你可以跟我家合作啊。我父亲的工厂生产肥皂、牙粉、雪花膏、花露水等,都是化工产品,自然也能生产你的香水!” “我——” “好了好了。”陈天默见齐玉燕面红耳赤,知道她是被说懵了,便打断众人的话头,笑道:“诸位说的话,玉燕都听到了,会考虑的,都会考虑到,不急哈。” 眼看着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跟大帅的女儿合伙做生意,陈天默便把手伸向齐玉燕,微微躬身道:“玉燕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齐玉燕愣住了,惊喜的神色瞬间跃然脸上! 袁二公子微微一笑,心道:“男人都一样,喜欢自讨没趣,这位陈老板也不例外。” 刘志博腹诽道:“连袁二公子都被拒绝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怀履光也撇了撇嘴,暗忖道:“这位陈老板的记性不太好啊,我明明已经问过了,齐小姐给的可是令人难堪的回答。” 却见齐玉燕腾的起身,抓住了陈天默的手,笑靥如花道:“玉燕荣幸之极!” 袁二公子:“……” 刘志博:“……” 怀履光:“……” 两人笑着往舞池走去,撇下一群惊讶不已、艳羡不已和迷惑不已的人。 这大小姐刚才不还说自己不喜欢也不想跳舞的吗?! 呵~~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一百零七章 老头子 在走向舞池的路上,齐玉燕还难掩心中的激动,她仰望了一眼陈天默,小声问道:“你不是不会跳舞吗?” 陈天默笑着指了指舞池中跳舞的男女,说道:“那里群魔乱舞,看几遍也就学会了,又不是很难。” 齐玉燕轻咬了咬香唇,大着胆子问道:“那你是因为我而学的吗?” 陈天默道:“我是怕未来的国货女皇被那帮人给烦死,所以赶紧把你解脱出来。” 齐玉燕笑了:“你觉得能让那帮人入股吗?” 陈天默认真说道:“你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帮忙。至于刚才那帮人,我都认真听其言观其相了,以心术不正者居多,还是不要合伙为好。也只有刘志博还算仁厚,他父亲的工厂也确实可以大规模生产你的香水,与他们父子合作,是两全其美之事。”尛說Φ紋網 齐玉燕颔首道:“嗯,我记住了,都听你的。” 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看见他俩过来,都是一阵耸动,手上不老实的,都赶紧正经了起来,站在舞池中央的,也都自觉的退到外围,让出了一片空地。 陈天默牵着齐玉燕步入舞池,在中央相对而立,对视彼此。 齐玉燕既喜悦,又羞赧,更期待着接下来的曼舞,一颗芳心止不住的怦怦乱跳,都快要跳出腔子了! 陈天默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齐玉燕轻轻的把右手搭上去,拇指相偎,麻麻酥酥。 她又把左手放上了陈天默的肩头,陈天默则顺势搂住了齐玉燕的小纤腰。 “噢~~” 齐玉燕轻呼一声,情不自禁的往前倾了倾身子,离陈天默更近了。 嗅着陈天默近在咫尺的男子气息,感受着那双大手的温度,齐玉燕难以自制的娇躯微颤,俏脸滚烫。 此时一曲终了,新曲又起。 开跳! 陈天默刚才坐在雅座区,虽然一直大口朵颐,吃吃喝喝,但也没忘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舞池里男男女女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也确实看穿了这交际舞的奥秘——不过是随着乐曲的节奏,一拍跨一步,轻轻摇摆;或者一拍跨三步,转着圈跳就是了。 论起复杂的程度,比自己修炼的六相全功可差远了。 倒是齐玉燕,因为太过于激动,忽然间踏错节拍,竟踩到了陈天默的脚背上,随即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当胸撞上了陈天默! “啊~~” 齐玉燕又疼又慌张。 陈天默被顶的心神一荡,连忙把她扶好,但见她已羞臊的满脸通红。 “是不是很疼?” 陈天默低声说道:“我的块头也很硬。” 齐玉燕本来正心慌意乱呢,听陈天默这么一说,“扑哧”便笑了起来,随即放松,也不那么紧张了。 两人渐入佳境,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在舞池中央翩然,旁若无人。 刘志博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他们,嘴里一阵阵的发苦发酸。 这种情形下,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得出来,齐玉燕明显是喜欢陈天默! 而且那种喜欢都藏不住,全写在脸上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留过学,医术精湛,是中州省最年轻的医学教授,父亲又是国货大王,家产丰厚,陈天默不过是个开古董店的生意人,听玉燕说他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从小流落江湖,乞讨为生,甚至还在帅府做过两年的下人……玉燕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倾心于这种人呢?难道玉燕喜欢以貌取人吗?可我长得也不丑啊。” 刘志博心里五味杂陈,百思不得其解。 袁二公子倒是无所谓了,他把春、夏、秋、冬四香都叫了下来,左拥右抱陪着自己,六个保镖也都环侍在旁,喝着洋酒,轻摇折扇,时而看看场上跳舞的一对璧人,时而又看看满面悲伤的刘志博,忍不住暗笑。 怀履光则一直在听万大鹏说话,原来,万大鹏找上了他,想请他缓和自己与陈天默的矛盾。 “万老板,你不聪明。” 怀履光听了一阵,摇头说道:“你看,咱们中州公主对陈老板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为什么要得罪他呢?” 万大鹏苦笑道:“兄弟之前也不知道陈老板的厉害,所以鲁莽了,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啊!还请怀先生能在中间调和调和,化干戈为玉帛啊!” 怀履光耸了耸肩:“可陈老板并不卖我的面子,他刚才也说了,我在他那里没有什么面子可言。要不,你求求袁二公子帮忙?” 万大鹏拘谨的看向袁二公子,怯懦道:“兄弟这样的小人物,哪敢烦扰袁二公子?” 袁二公子也假装没有听见。 他不知道万大鹏跟陈天默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是他知道陈天默做事对人极其之“绝”,所以他根本不想自讨没趣。 万大虎却瞪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袁二公子看。 袁二公子渐渐注意到了,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这汉子,一直瞪着袁某干什么?” 六个保镖闻言,都脸色不善的看向了万大虎。 只要袁二公子一声令下,他们不介意一拥而上,毒打这个蠢货一顿。 “噗通!” 万大虎突然跪在了地上,朝着袁二公子“咚咚咚”的猛磕起了头。 众人都惊诧了起来。 这货有病? 万大鹏也大骂道:“虎子,你抽哪门子风?!” 万大虎也不理会,冲着袁二公子嚷嚷道:“徒孙给老头子磕头了!” “呵呵~~” 袁二公子出人意料的笑了起来,问道:“你是青帮的帮众啊,哪个分舵哪个堂口的,什么职司?” 万大虎回道:“徒孙是华中分舵中州分堂的堂主万大虎!您是帮中大字辈长老,我得叫您爷!” 袁二公子颔首道:“原来如此,起来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袁二公子确实还另有一重身份,那便是拜青帮六祖为师,名列大字辈长老,人称“老头子”,天津卫的帮众便归他直接统领,上海滩也有一堂帮众认他为主! 万大虎爬了起来,讪笑道:“爷,我们兄弟跟陈老板发生了点误会,能不能请您帮个忙,说和说和?” 袁二公子收起了折扇,问道:“你们跟陈老板发生了什么误会?” “最开始是因为买店铺产生了点不愉快。” 万大鹏连忙把自己和陈天默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费七以及张本智等劫财害命掳人放火的勾当,最终总结道:“其实,陈老板也没吃亏,反而还从我这里捡了个大漏,所以,这误会是能化解的,就是缺个中间人。” 袁二公子道:“原来黄公望的《空山归隐图》是从你手里出来的啊,你这眼可真是摆设!” 万大鹏叹息道:“谁说不是呢?” 袁二公子望了一眼舞池,见陈天默和齐玉燕一曲舞罢,正要回来,便说道:“好,看在青帮的份儿上,我试试,但未必保证陈老板会卖我面子。” “多谢袁二公子!” “谢谢您了我的爷!” 万家兄弟又是作揖,又是磕头,一阵忙活。 第一百零八章 金大头 陈天默和齐玉燕在一首乐曲奏完以后,便停下了舞步,从舞池里走了出来。 齐玉燕本来就有些意犹未尽,待她看见雅座那边坐满了人,就更加不想回去了。 她挽住了陈天默的臂弯,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天默,那些人好烦,你要过去吗?” 陈天默站住了:“你猜怀履光为什么会对我这个古董店老板如此看重?甚至把我跟你和袁二公子并列,说什么是今晚最尊贵的客人。” 齐玉燕道:“你这么有本事,看重你不是应该的吗?” 陈天默摇了摇头:“也只有你觉得我有本事,别人只当我是个狐假虎威的生意人罢了。怀履光看重我是因为我手里有黄公望的《空山归隐图》,还有你送的乾朝三层剔彩漆盒。” 齐玉燕有些明白了:“他想买这两样东西?” 陈天默道:“我看他是志在必得。” 齐玉燕道:“那你会卖给他吗?” 陈天默道:“我说过的,国宝只要到了我的手里,就绝无可能再流出去,更不能流入洋人手里!” 齐玉燕道:“那咱们就更不要过去了,躲着怀履光吧。” 陈天默道:“遇到了麻烦,躲是躲不掉的。避开了今天,还有明天,躲过了明抢,还有暗夺。过去吧,看看这鬼子究竟要玩什么把戏,使什么手段。” “嗯!” 两人重新朝着雅座区走去。 还没有走近,怀履光、刘志博、万大鹏、汪竹林、周德全等一帮人便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接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马屁也接踵而至。 怀履光赞叹道:“如果说齐小姐是中州的公主,那陈老板就是晚会里的王子,你们优雅的光芒盖过了舞池里的每一个人!” 陈天默道:“怀先生谬赞,愧不敢当。陈某可不是什么王子,更没有什么优雅的光芒,有的只是商人的铜臭味。” “哈哈哈~~~陈老板真是幽默,两位快请坐!” 陈天默和齐玉燕刚刚落座,袁二公子忽然开口:“陈老板,听说你跟我这徒孙之间闹了点不愉快?” 说话间,袁二公子还伸手指了指万大虎。 万大虎连忙起身,点头哈腰的躬在那里,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陈天默一愣,徒孙?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转瞬间,他便想了起来——袁二公子可是青帮人物!想当年,他在上海滩拜青帮六祖为师,名列“大通悟学”的大字辈,人称“老头子”,连大流氓黄金荣、张啸林都还低他一辈,杜月笙见了他更得自称一声徒孙!此事上了报纸,在当时可以说是轰动全国! 想到这里,陈天默便明白袁二公子的目的了。 他这是要帮万家兄弟跟自己说和啊。 万家兄弟的死期已经不远了,现在假装跟他们和好也无所谓,于是陈天默笑道:“是有些不愉快,没想到连袁二公子也惊动了。” “瞧在袁某的面子上,这梁子能否揭过?” “袁二公子既然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冤家宜结不宜解,一点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袁二公子大为惊喜,因为刚才看陈天默的种种表现,分明是个强硬难缠的家伙,几乎是谁的情面都不给!所以在开口说情的时候,袁二公子也没有把握能让陈天默同意,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陈天默就答应了,这可真是长脸! “陈老板深情厚义,真是我辈中人!袁某满饮此杯,以示敬重!” 袁二公子端了一杯酒,仰起脸来一饮而尽。 “公子客气了!” 陈天默也满饮了一杯酒。 袁二公子扫了万家兄弟一眼,眉头轻皱:“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陈老板不计前嫌,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你们竟无表示?” “陈老板,以前是兄弟错了,以后绝不敢再惹您了!”万大鹏连忙端起一杯酒,去敬陈天默。 陈天默笑呵呵说道:“万老板言重了,一条街上做买卖,是同行也算邻居,以后还要相互帮衬呢。” 万大鹏笑得合不拢嘴:“那是那是,陈老板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万大虎也跟着陪酒,连连告罪,陈天默是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看样子,真是原谅了万家兄弟。 “真是太好了!” 怀履光抚掌笑道:“这么一来,大家就都是朋友了。陈老板,听说你捡了个大漏,从万会长的手里得着了《空山归隐图》?” 陈天默心想:“总算是聊到正题了!”嘴上笑道:“也不算捡漏,那是万兄送的开业贺礼。” 万大鹏陪笑道:“对的,对的,那是贺礼。” “贺礼中是不是还有一尊乾朝三层剔彩漆盒?”怀履光眨了眨眼睛:“这两样宝贝,陈老板可以想个价钱,悄悄的告诉我,无论多少,我都能接得住。” “怀履光,你这是干什么?” 袁二公子冷笑道:“在座的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玩虚头巴脑的把戏!要问价,就正大光明的问!也让陈老板正大光明的回!你有钱,我也有钱,价高者得嘛!陈老板,实不相瞒,袁某也想入手《空山归隐图》和乾朝三层剔彩漆盒,你尽管开价就是。” 陈天默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打算卖。” 怀履光道:“多少钱都不卖吗?” 陈天默笑道:“我若是漫天要价,只怕你怀先生也出不起啊。” 怀履光不吭声了,眨巴着眼睛看向袁二公子。 袁二公子沉吟了片刻,把手里的折扇打开,放在了桌子上,对陈天默说道:“这把扇子是明朝永乐年间的东西,扇骨就不必说了,是象牙;扇面上是大明首辅解缙的题词——凤凰麒麟不世出!自我得着之后,一直随身携带,非常心爱,如今,可以赠给陈老板!” 怀履光惊叹道:“这把扇子,我早就想买了,可袁二公子不肯卖啊。”Www.XSZWω8.ΝΕt 陈天默瞥了一眼折扇:“确实是好东西,袁二公子如果卖的话,我愿意出钱,如果是想拿它来换什么东西的话,抱歉了,我无物可换。” “唉~~~” 袁二公子叹了口气,颇有些不舍的从腰间取下来一个褡裢,往桌子上倒洒。 但听“哗啦啦”作响,霎时间,桌面上金光灿灿,座上众人无不为之侧目! 原来是一把金币,与银元颇为类似,却比银元大几分,也厚几分。 那金币的正面刻着大总统的头像,环着五个字:开国大总统;背面刻的是一条飞龙,也环着一行文字:中华民国元年! 怀履光的眼睛都直了:“这是——” 袁二公子笑呵呵说道:“这是家父在就任大总统典礼之前,特意请英国铸造的纪念钱币,为纯金所制,拢共就一百枚,是海内外罕有的珍稀之物!在上海滩的时候,我曾送给黄金荣十枚,杜月笙听说以后,跑去找黄金荣再三求要,黄金荣才忍痛割爱了三枚给他!我手里也就剩了十枚,如今,都送给陈老板!” 陈天默要流口水了。 就不说这钱币的收藏意义和附加价值了,但就纯金铸造这一点,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垂涎三尺啊! 袁二公子见陈天默死死的盯着金币不说话,知道他是心动了,于是笑道:“袁某喜欢收藏文物古董,为此不招家父待见。记得有一天,家父对我说道:‘费心费力去淘换什么文物古董?全是玩物丧志!等我死了,我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是文物古董,你想收藏什么就收藏什么!’陈老板,这些金币发行不过百枚,英国女皇、日本天皇还向家父讨要呢,所以根本不用等家父百年之后,就已经算得上是稀世珍品了!你当真不收下?” 第一百零九章 大戏开幕 陈天默盯着金币叹了口气,苦笑道:“袁二公子,你这些东西真不该亮出来的,我都快要忍不住出手抢了!你开个价吧,我愿意把象牙扇还有这十枚金币都买下来!” 袁二公子一愣:“我还没买到你的宝贝,你反倒是要买我的了。” 陈天默摇了摇头:“《空山归隐图》和乾朝三层剔彩漆盒,我是真的不卖。” 袁二公子眉头轻皱:“为什么?到底多少钱肯割爱,还请陈老板明示!” 陈天默幽幽说道:“既是真爱之物,又岂能随意割舍?抱歉公子,买卖不成与价钱无关。” 袁二公子失望的点了点头:“明白了,陈老板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啊。” 怀履光笑嘻嘻道:“袁二公子放弃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价了?” 袁二公子冷冷说道:“怀履光,你是没听懂陈老板的话。” “我听懂了,但是我要出的价码可不一般,我相信陈老板难以拒绝。” 怀履光信心十足的说道:“不介意的话,还请各位先生、女士随我上楼,我准备的东西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哦?怀先生的话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那就上楼看看吧。”陈天默摆出了一副兴致满满的样子。 袁二公子收起象牙扇和金币,起身说道:“袁某也想瞧瞧你这洋鬼子到底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请!” 怀履光大笑起身,在前头引路。 众人跟着上楼,但见怀履光走向一间门前有两名侍者把守的屋子。 “把门打开。” 随着怀履光的吩咐,侍者应声开门,众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装潢的古色古香——紫檀木八仙桌、鸡翅木太师椅、黄花梨十扇屏、花梨木博古架、酸枝木茶台……各种名贵的家具可谓是应有尽有! 地上还摆着几个香樟木的大箱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几乎个个都出身豪门,但是在看见屋里的摆设之后,仍旧不免惊叹! “怀先生真是阔绰!” “大开眼界啊!” “没个万贯家财,可置办不下来这些家当啊!” “哎,这只是怀先生酒店里一间再寻常不过的房间罢了。” “……” 唯独陈天默对这些名贵的家具没什么感觉,倒是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个人,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 那人棕发碧眼,苍白脸,鹰钩鼻,显然也是洋人,见怀履光引着众人进来,便默不作声的起身,退到了角落里站定。 他的个头极高,比之陈天默还要高出半个头来!体型也极其的魁梧,身上的肌肉把衬衣和西服都绷紧了! 杵在角落里之后,他下巴微微扬起,用不屑的目光扫量着众人。 在被他目光触及到的一瞬间,陈天默便陡觉浑身起栗,很不舒服! 那是两抹杀戮成性的凶光,如豺似狼,极其不善! 这个人有古怪! 陈天默当即开启法眼,仔细打量对方,但见一抹异样的幻影在那人身上若隐若现! 陈天默心头大震! 法眼相邪窥心,去伪存真,这个洋人体内藏着一股邪异的力量,绝非是普通人! 他忍不住问道:“怀先生,你这房间里还有一位朋友呢,怎么也不跟我们大家伙介绍介绍?” “呵呵~~” 怀履光笑道:“他是我怀记产业的私人助理,叫罗杰夫,不懂中文,也没办法跟你们交流,大家不用理会他。” “哦~~” 陈天默压根就不信那罗杰夫是什么私人助理。 一个私人助理怎么会满身杀气,目露凶光,而且体内隐藏着可怕的邪异力量?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死追着怀履光打听,只能暗暗提防。 但听袁二公子问道:“怀履光,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是要卖弄什么名堂?瞻仰你这些奢华的家具吗?” “当然不是了,袁二公子稍等。” 怀履光俯身打开了一个香樟木箱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捧出来了一个大件,轻轻的摆放在了八仙桌上,然后满脸得意的说道:“袁二公子、齐大小姐、陈老板,还有各位,请上眼吧。” 陈天默一眼看见那是个鼎器,高约一尺一寸,长约一尺,口宽八寸左右,纹样庄严肃穆!双立耳,四柱足,方腹,四面均有兽形浮雕,铸作细致,器型俊美! 袁二公子眼睛一亮:“这是——” 怀履光道:“你们可以叫它兽面纹方鼎,也可以叫它洛阳鼎,因为是在洛阳的西周古墓里出土的!” 袁二公子冷笑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也盗墓吧?” “怎么会呢?”怀履光笑道:“这是我在洛阳的古玩黑市上买来的,卖它的人可能是盗墓贼吧。” “完美!堪称完美!这可是西周早期的大型礼器啊!”万大鹏围着兽面纹方鼎一边观摩一边赞叹。 袁二公子问道:“怀履光,这就是你说的大戏?” “是的,大戏已经开幕了。” 怀履光看向陈天默,笑问道:“陈老板对这尊鼎感兴趣吗?” 陈天默摇了摇头:“我喜欢吃饭,但是对吃饭的家伙不感兴趣。” 鼎一般用来做炊具,所以陈天默称之为“吃饭的家伙”。 其实也不是他不感兴趣,只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尊鼎是仿制的,是赝品。 他甚至嗅到了茅坑的味道,却没有嗅到出土文物该有的土腥气。 而把铜器泡茅坑,正是一种做旧作假的手段。 但他看破不说破,且看怀履光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陈天默说不感兴趣,怀履光有些失望,但万大鹏立刻伸出了手,用袖子笼住,朝怀履光递去:“怀先生,这宝贝我要了,您出价吧!” 袁二公子不满道:“万大鹏,轮到你说话了吗?” 万大虎连忙扯住万大鹏:“大哥,别不懂事!怎么能跟爷抢呢?” “失礼,失礼。”万大鹏讪笑着退后了。 袁二公子道:“怀履光,我不跟你玩袖子里的把戏,你直接说价吧。” 怀履光沉吟道:“鼎是无价之宝,不好说价格的。如果公子愿意把象牙扇以及那十枚金币送给我,我就愿意把这兽面纹方鼎送给公子。” 袁二公子有些犹豫,却听陈天默笑道:“公子,象牙扇和金币可是我先相中的,你如果真要卖,也应该卖给我啊。” 当袁二公子看向陈天默的时候,陈天默缓缓走动,找了一个怀履光看不见自己脸面的角度,冲着袁二公子似笑非笑,还稍稍眨了眨眼。 袁二公子何等聪明伶俐?瞬间便明白了,那鼎有问题! 于是他笑道:“怀履光,既然是大戏,就不会只有这一样宝贝吧?其他的呢?别藏着掖着了,都拿出来,让诸位方家一起上眼!” 第一百一十章 百骏图 怀履光一听袁二公子的口气,便知道他也不想要这尊兽面纹方鼎了,心里不禁诧异,明明在片刻之前,他还很想要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改变了主意? “袁二公子不要着急,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很好——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能进这间屋子的朋友,都是识货的,我这些宝贝也正是为你们准备的,咱们一件一件的看。” 怀履光不动神色,笑嘻嘻的环顾众人: “这尊兽面纹方鼎,我愿意以一万大洋的价格转让出去,不知道哪位朋友还感兴趣?” 万大鹏迫不及待的说道:“怀先生,我要了!” 陈天默冷眼旁观,心道:“万大鸟啊万大鸟,你就差把‘托儿’写在自己脸上了!” 他不信万大鹏能看不出那兽面纹方鼎的真假来。 袁二公子挥舞着折扇,似笑非笑道:“若是在市面上公开叫卖,这尊鼎就是十万大洋也值。怀先生却只要一万大洋,可真是对得起朋友啊。” 他的这番话,听着像是在夸赞怀履光讲义气,其实明褒暗贬,是在挖苦讥讽怀履光卖赝品,不然价格怎么会低的离谱? 结果,中州省商会会长汪竹林却误会了,心想:连袁二公子这样的大行家都说值十万大洋,那肯定值啊!别说一万大洋了,就是花两万大洋买回去,也能赚翻啊! 想到这里,汪竹林立刻说道:“怀先生,我愿意出一万一千块大洋!” 万大鹏一愣:“汪会长,你要跟我抢?” 汪竹林都做好了要继续抬价的准备,笑呵呵说道:“都是生意人,咱们价高者得嘛。” 万大鹏苦笑着摇了摇头:“汪会长财大气粗,我可比不过,这尊鼎就让给你吧。” 怀履光环顾四周:“还有哪位朋友想要?” 众人见汪竹林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也都不愿意跟他抢,纷纷说道:“就给汪会长吧。” 汪竹林大喜,连忙从身上掏出了两张庄票,塞给怀履光。 “这是弘康钱庄的庄票,一张一万大洋,一张一千大洋,请怀先生验收!这尊鼎就归汪某人啦!” “恭喜汪会长。” 怀履光笑眯眯的把庄票收了起来。 众人也是一片恭贺之声,说的汪竹林眉开眼笑,十分喜悦,真像是捡到宝了一样,唯独陈天默和袁二公子面面相觑,心里都暗暗骂道:“大蠢货!蠢的能进博物馆展览了!” 怀履光又打开了第二个香樟木箱子,从里面捧出来一只瓶子,通体白釉五彩装饰!高约一尺半,撇口约四寸,短颈丰肩,肩以下的瓶腹呈收敛状,圈足,比瓶口略大一圈。 瓶颈上绘有如意头纹、锦地朵花、圆点纹各一周;瓶肩上绘有锦地如意纹一周,瓶腹上绘着三五成群的彩蝶,还绘有几只蜻蜓;外底青花,内绘灵芝。 “诸位方家上眼,看看谁能说出这瓶子的来历。”怀履光让开身子,请众人上前围观。 万大鹏惊呼道:“这是康熙年间的五彩百蝶瓶吧!” “万老板不愧是古董行会的会长,厉害!” 怀履光冲着万大鹏竖起了大拇指。 “康熙五彩可是有清一代彩瓷中的珍品啊,我们古董行里评之为‘康彩恢奇’、‘康熙彩硬’!” 万大鹏啧啧叹道:“浓艳深厚,透澈莹亮,不可方物!硬,是真硬!奇,也是真奇!” 陈天默睁开慧眼,凝眸相望,但见那瓶上全无神采可言,便知道必定不是出自名匠大家之手,也是个赝品! 他暗自腹诽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不要脸!假,是真假!坏,也是真坏!” 万大鹏夸了半天,然后问道:“怀先生,这只五彩百蝶瓶太绝了!您打算多少钱转手啊?” 怀履光笑道:“都是朋友,我还是只出价一万块大洋。” “那这个瓶子我——” 万大鹏还没有把话说完,旁边的周德全便抢着说道:“我要了!” “周会长,你一个卖香料的,买古董干什么?”万大鹏摆出了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就像是真有好事被截胡了一样。 周德全掏出庄票往怀履光手里一塞,扭头冲万大鹏冷笑道:“你这话说的奇怪,难道只有你们古董行的人可以买古董啊?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金!现在也能算是太平世道吧,我收藏个古董怎么了?就算摆在家里,它也能充个门面啊。” 袁二公子对着五彩百蝶瓶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喜欢,没瞧出来哪里有假,心痒痒的不行,可是扭头看见陈天默不言不语,袁二公子也吃不准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怀履光很快又拿出了第三样宝贝——哥窑出的观音像! 跟前两件一样,怀履光仍然叫价一万大洋,最终被中州省政务厅厅-长家的公子哥给收入囊中了。 第四件宝贝是一幅苏东坡的行书帖,被中州省实业科科长的儿子拿下了…… 齐玉燕见陈天默一直不出手,还以为他是没钱,都替他心疼了,有心出钱帮他买,可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想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她低声说道:“天默,我也想买几样东西,你帮我瞧瞧,看哪个好。” 她拜了石海卿为师,也在学习古董文物行当的知识,所以买几样东西回去收藏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买回去了以后,哪天不喜欢了,转手再送给好朋友陈天默,更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陈天默看了半天,始终都是怀履光卖假,万大鹏当托,一群人傻钱多的二货还抢的热火朝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陈天默都想一走了之了,哪里可能出手? 他讥讽道:“别人压箱底的宝贝一般只有一样,怀履光可是一屋子,我都看花眼了,不知道哪件更好。” 齐玉燕财大气粗道:“那就全都买下来!” 陈天默连忙劝道:“我的大小姐,别这么猴急!” 齐玉燕嗔道:“你才是猴子呢!” 说话间,怀履光在桌子上徐徐展开了一幅画轴,陈天默登时眼前大亮,这次的不一样! 早有丝丝缕缕的古朴气味往鼻孔里钻透! 慧眼一开,那画上神采飞扬,毫无疑问的大家手笔! 这洋鬼子玩真的了?! 陈天默不动声色,细细端详,要是真的,必须拿下! 袁二公子忍耐了半天,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惊呼:“郎世宁的《百骏图》?!” 怀履光赞道:“袁二公子好眼力啊!” 郎世宁本来是意大利人,原名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于清康熙五十四年来中国传教,并在于雍正元年进入如意馆,成为宫廷画家,他的画功中西合璧,神乎其技!擅长人物肖像,更擅画马,《百骏图》是他耗费四年时间才创作出来的传世名作,也是他所有画作中最著名的一幅! 就连许多外行人,都听说过这幅画的大名。 所以,袁二公子一开口说出这画的底细,屋里的人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好东西,那自然是人人想要! “这是郎世宁的《百骏图》?怎么可能呢?” 一直充当托儿的万大鹏却忽然开始拆台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图是保存在圆明园的,可后来庚子国变,八国联军侵华,火烧圆明园,这画就不知所踪了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以画易画 万大鹏突然拆台举动虽然一反常态,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狐疑的看向怀履光,但是陈天默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万大鹏如果一直当托儿,一昧的恭维,终将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毕竟,在场的人无论是富商巨贾还是豪门子弟,几乎个个精明奸猾,都不是真傻子。 而且,对于袁二公子以及陈天默这样的行家,东西到底是真是假,仔细验看的话,还是能鉴别出来的,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即便是有人拆台也不怕卖不出去。 甚至有了拆台的事情发生,反而会让假的变成真的,真的变得更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样,兵不厌诈! 所以怀履光很是淡定,笑呵呵的解释了起来: “万老板说的没有错,这幅《百骏图》确实是在贵国庚子事变的时候不知所踪了。但是它并没有被焚毁,而是被一位美军上校带回美国保护了起来。而这位上校正好是我的朋友,有一年,我去他的家中做客,他向我展示这幅画,我立刻就心动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最心爱的姑娘!于是我出了一大笔钱把它带走了。” 陈天默冷笑道:“明明是劫掠,却说成是保护!你们这些洋人,总是改不掉强盗的本性,野蛮而且虚伪,有小礼而无大义!” 怀履光耸了耸肩:“陈老板,火烧圆明园的没有我,所以我可不是强盗,我是你们的朋友。甚至为了友谊,我把心爱的姑娘带来了中国,摆在了你们面前,我知道,它是属于你们的,它需要回归。” “怀先生真够意思!” “怀先生跟别的洋人不一样!” “怀先生就是咱们最好的朋友!” “怀先生的所作所为,令人感佩至深啊!” “……” 一众马屁精逮住机会,又开始了恭维。 陈天默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幅画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怀履光舍得拿出来? 他走到近前,动用万嗅之术,再度品味那画中的气息,又施展相质之术,伸手轻触,接着轮番开启夜眼、法眼、慧眼,既明察秋毫,又洞悉真伪,相邪相神。 这画的气息,确实是古朴的,有将近两百年的沧桑味道。 这画上也没有邪异的影子,颜料、画纸、印钤、题跋、落款、装裱……都没有问题。 这神采—— 陈天默忽然觉得这幅画的神采有些奇怪。 虽然凝练,纯粹,却依稀透着点虚。 难道是郎世宁创作这幅画的时候,耗时耗力四年,到最后油尽灯枯,以至于画中的神采也虚了? 不对啊,那副《空山归隐图》可是黄公望在八十岁左右创作的,神采也没有这么虚啊。 而郎世宁创作《百骏图》的时候,大约是四十岁前后,正直壮年,创作的旺盛期,不至于比八十岁左右的黄公望还虚吧? 忽然间,陈天默眼前一亮,他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 袁二公子也在仔细观摩《百骏图》,身子几乎都要趴在画轴上了,又看又闻又摸的,喃喃问道:“怀履光,这幅画你要多少钱才肯出手?” 怀履光摇头道:“这幅画不要钱,但是可以用别的东西作为交换。” 袁二公子直起了身子:“你是想换我的象牙扇和金币吗?” “不不不。”怀履光笑嘻嘻说道:“我想要袁二公子的宋本八经。” “八经?” 袁二公子的脸色顿时变了,断然拒绝道:“那不可能!袁某现在自称八经阁主人,若是八经都送出去了,那我还是我吗?!” 怀履光沉吟道:“八经不可以的话,那就换别的。我听说公子手里还有一幅宋朝宣和年间的玉版《兰亭帖》精拓本——” “你想都不要想!” 袁二公子不等怀履光说完,便急赤白脸的骂了起来:“你这洋鬼子真是坏透了!说是朋友,却专盯着朋友的挚爱!你就说这《百骏图》的价格吧,到底多少肯卖?!” 向来以温文尔雅示人的袁二公子能急眼成这样,可见他对自己的宝贝有多喜欢。 怀履光摊了摊手:“公子是知道的,我并不缺钱。而且我也很喜爱这幅画,我都说了它是我心爱的姑娘,如果转让出去,却没有别的宝贝来填补,我的心会很痛很痛的。” “惺惺作态!” 袁二公子恨不得拿折扇敲破怀履光的脑袋! “怀先生,我用《空山归隐图》跟你换,怎么样?” 陈天默忽然开口了。 这一开口,就是全场震惊! 怀履光惊喜交加的盯着他:“哦~~陈老板,你是说真的吗?” 陈天默讥讽道:“我不像有些人,我从不玩假的。” “成交!” 怀履光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也不给陈天默反悔的机会,直接就把《百骏图》卷了起来,问道:“陈老板,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空山归隐图》呢?” 陈天默道:“怀先生如果着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家去取,如果不急,我明早送来。” “陈老板是个君子,我相信您不会爽约,《百骏图》现在就是你的了,你随时可以带走。” 怀履光直接把《百骏图》递给了陈天默。 陈天默伸手接过,又重新审视了一下怀履光。 这个家伙,真是个做大事的人啊,如此豁的出去!在没见到《空山归隐图》的情况下,就把《百骏图》交给自己了,厉害! 袁二公子急得直挠头,可是也无可奈何,陈天默出的价码太高了,自己拿什么去争? 真用八经或者玉版《兰亭帖》精拓本去换,那心还不得疼死! “哎呀,走了!” 痛苦之余,袁二公子也没心情再留在这里了,一挥手,便往外走去。 春、夏、秋、冬四香还有六个保镖连忙跟上,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就这么离开了。 陈天默见状,对齐玉燕说道:“玉燕,咱们也走吧。” “嗯!”齐玉燕点了点头。 “告辞了诸位。” 陈天默捧着《百骏图》,齐玉燕挽住了他的臂弯,两人结伴离去。 刘志博忍不住喊道:“玉燕!时间还早——” 齐玉燕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早了,改天再说吧!” 刘志博一脸阴郁的叹了口气,对怀履光说道:“我也要走了。” “刘,不喝几杯吗?”怀履光显得很是兴奋。 “不喝了。”刘志博挥挥手,冲众人告辞。 屋子里的其他人眼见怀履光已经拿出了全部藏品,再无别的宝贝可售,也都识趣的纷纷起身。 到最后,只剩下怀履光、万大鹏、万大虎以及罗杰夫四人留在房间里。 怀履光亲自去关上了屋门,回头与万大鹏对视了一眼,忽然同时放声大笑: “哈哈哈~~怀先生,恭喜恭喜!您今晚可是大丰收啊!” “嘿嘿嘿~~~没有万老板的帮助,哪里会有丰收?我们合作愉快!” 怀履光把一张庄票拍在了桌子上:“万老板,这是你的。” “多谢怀先生!” 万大鹏把庄票收入囊中,得意的说道:“别的人就不说了,那个陈天默也栽了!这就叫做,饶他奸似鬼,也得喝咱的洗脚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木三分 下得楼来,眼见袁二公子不耐烦的跟会场的人敷衍着寒暄了几句,便要匆匆离开,陈天默带着齐玉燕快步追了上去。 走到酒店门外,陈天默喊了声:“公子请留步!” 袁二公子已经要登车了,闻言回身站住:“陈老板有何见教?” 陈天默走了过去,把手里的《百骏图》递向袁二公子:“看得出来,公子非常喜爱这幅画!君子不夺人所爱,陈某愿意将它赠予公子。” “啊?!” 袁二公子又惊又喜,可又狐疑着没有接画,如此厚重的礼物,哪能说收就收?他得搞清楚陈天默的目的。 眼见酒店里不时有客人出来,袁二公子怕被烦扰,也怕被熟人看见,便说道:“陈老板,齐大小姐,到车厢里说话。” 于是三人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留下四香和六镖在车下等候。 袁二公子刚坐下来便问道:“陈老板,这《百骏图》是赠是卖,你说清楚,袁某出得起钱。” 陈天默道:“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是赠予公子,不要钱。” 袁二公子皱起了眉头:“你我素昧平生,今夜首见,就要送袁某这么贵重的礼物?呵呵~~何以敢当?” 陈天默笑了起来:“当然不是白送。公子是大总统的儿子,又是青帮大佬,三教九流黑白两道都蹚得开路!我呢,不认识几个大人物,难保什么时候就有事求到公子的头上去,所以才慷慨相赠,为的是让公子欠我一个人情!” 袁二公子一愣,随即莞尔:“陈老板啊陈老板,袁某可真是服了你!这世上巴结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像你这样摆在明面上说的,只有一个!” 陈天默摇头道:“不是巴结,是结交。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以礼待人,以诚心相示,也愿意公子平等待我。” “陈老板如此敞亮,倒显得袁某猥琐了。这画,我收了!人情,欠下了!” 袁二公子当即接过了《百骏图》,爱不释手的摩挲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摸了半天,袁二公子忽的犯起了嘀咕,心道:“这么好的宝贝,就为讨个人情便白送了?他可是个生意人啊,无商不奸!” 想到这里,袁二公子的热情稍稍褪去了些,抬头盯着陈天默,目光幽幽:“陈老板,这幅画不会是假的吧?” 陈天默似笑非笑道:“公子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吗?” 袁二公子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怀履光拿出兽面纹方鼎的时候,我看见你对我使眼色了,然后我暗中仔细鉴别了一番,发现那鼎果然是仿制的,由此可见陈老板的鉴宝能力神远在我之上!等后面的康熙五彩百蝶瓶、哥窑观音像、苏东坡《归安丘园帖》等宝贝一一亮相时,陈老板都安如泰山,不动波澜!显然,在陈老板眼中,那些东西也都是假的!那这幅《百骏图》会是真的吗?” 陈天默颔首道:“公子说的不错,怀履光今晚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真的,全是作过假的!” 齐玉燕吃了一惊,这才想明白为什么陈天默一直没有出手,也不让自己出手的原因了。 居然全都是假的?! 那些买主也太可怜了…… 袁二公子动容道:“所以这幅《百骏图》也是假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 陈天默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也没有多做解释,却问了个似乎毫无关联的话题:“公子知道‘入木三分’的故事吗?” “当然知道。” 袁二公子觉得陈天默小看自己了,微微翻了个白眼,侃侃而谈道: “东晋时期,皇帝举行郊祭大典,命书圣王羲之把向天祷告的祝辞写在一块木板上,让匠人描字雕刻。匠人在雕刻的时候异常惊讶,因为他发现王羲之的字迹竟然渗入木头三分多!时人为此赞叹王羲之的笔力入木三分!” “不错,但凡是古今书画大家,如钟繇、王羲之、吴道子、虞世南、颜真卿、阎立本、黄公望以及苏黄米蔡等,无不笔力雄浑,不管是行书还是作画,都能做到入木三分!郎世宁也不例外。公子试想,连木都能入三分,更何况是纸呢?” 袁二公子恍然大悟:“我大概明白陈老板的意思了!” 陈天默笑道:“公子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入木尚且三分,那用纸的话,必然是力透纸背啊。” “你是说,这副《百骏图》是从真正的《百骏图》上剥了一层下来?” “是的。雍正年间的造纸工艺已经远非汉唐可比,宫廷作画用的纸张坚韧厚实,拿药水浸湿之后,再用蝉翼刀小心去剥,别说是剥下来一层了,就是两层也能剥离开来!所以把《百骏图》一剥为二,或者二剥为三,再用旧纸重新装裱,说它是真的便是真的,说是假的,也是假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袁二公子又是感慨,又是激动道:“三人行,必有我师!陈老板,你又给袁某上了一课啊!” “公子客气了。这幅《百骏图》即便是从真画上剥离下来的,它的价值仍旧不可估量,所以我才敢把它送给公子做人情。” “但是怀履光此举,破坏文物,亵渎国宝,一画多卖,贪得无厌,实在是太过可恶了!袁某定要给他好看!” 陈天默连忙说道:“公子不要出手,怀履光这种人,我来对付。” 袁二公子狐疑道:“你?” 陈天默点了点头:“公子不要忘了,我还得把《空山归隐图》送给怀履光呢。” “你真要给他?” “当然,说到就得做到嘛。不过我陈某人既贪财又小气还记仇,所以吃亏的事情是肯定不会做的,我自有对付怀履光的办法,还望公子不要插手。” “好,我相信你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袁二公子把褡裢解了下来,连同象牙扇一并递给陈天默:“这扇子还有金币归你了。” 陈天默愕然道:“公子这是——” 好家伙,掏心掏肺的给你讲了这么多门道,还白送你一副《百骏图》,就是为了让你欠个人情,你却想用东西换? 别叫八经阁主人了,叫鸡贼阁主人吧! 却听袁二公子说道:“收下吧陈老板,古有一字之师,今有一事之师。如果不是你提醒,袁某大概就被怀履光坑了!而你刚才又给我上了一堂‘入木三分’的课,我也不能不交学费啊。呵呵~~扇子和金币抵了学费,这幅画的人情还欠着呢。” 陈天默大喜,也来不及反省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了,只想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当即接了金币和象牙扇:“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 袁二公子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竟略带伤感:“陈老板,如果你要用我人情的话,还是尽早用为好,我爹的大总统之位,还不知道能做多久呢。到时候,我这个前大总统的儿子,又能值几个钱呢?” 陈天默一愣:“大总统要退位了?” 袁二公子叹息道:“世人都说我是纨绔成性,所以不招家父喜欢,却哪里知道,家父驱逐我的真正原因是我阻止他称帝。” “什么?!” 陈天默大吃一惊:“大总统要称帝?!” 袁二公子苦笑道:“在我那位大哥的蒙蔽之下,在杨度那帮宵小的撺掇下,父亲已经有了称帝的野心!想当年,父亲总督朝鲜,抗俄拒日,小站练兵,打造新军,资助詹天佑修铁路,联合张之洞废科举,兴办新式大学,创立警察制度,设法定假日,促妇女解放,主持南北和谈,威逼清帝退位,以极小的代价完成了共和革命,成就了如今的中华民国,更是以全票当选大总统之位,此等成就,足可以流芳百世,名传千古!就连革命党人黄兴都称赞他是中国的华盛顿,可华盛顿如果称帝呢?” 陈天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事情不是他该听到的。 也不是他能议论的! 就连旁边的齐玉燕也吓傻了。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这是要灭口的节奏啊! 偏偏在这时候,袁二公子目光幽幽的看向了齐玉燕:“玉燕小姐,如果我父亲称帝,齐大帅会起兵反叛的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可说 齐玉燕惊的脸色煞白,她娇躯颤动,嘴唇哆嗦着,哪里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反叛?好,那就是拥护复辟了? 反叛?好,大总统对你爹那么提携,他居然反叛,看来身怀二心已经很久了吧? 袁二公子真是可恶,为什么要问自己这种问题! 她惶恐的朝陈天默看去。 陈天默还了一个柔和慰藉的眼神,然后开口说道:“复辟帝制,毁坏共和,是倒行逆施!一旦大总统称帝,必将众叛亲离,四面楚歌!到时候,中国的华盛顿就变成独夫民贼了。公子务必要劝阻大总统,千万不可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袁二公子惊讶的看向陈天默:“你敢对我说这种话?!” 齐玉燕也吓得面无人色! 陈天默却完全不惧袁二公子的目光,定定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袁二公子幽幽问道:“陈天默,你就不怕被灭口?” “嘿嘿~~” 陈天默冷笑道:“我更怕的是大总统在称帝之后,好不容易成就的共和局面分崩离析,民国不复存在,进而遍地狼烟,生灵涂炭!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与亿兆生民相比,我这点个人安危算得了什么?值得怕吗?” “说得好!” 袁二公子大喝一声彩,把齐玉燕吓得又是一哆嗦。 连陈天默都是帅躯一震,腹诽道:“你这货一惊一乍的!” “陈天默,你有种!自今日今时起,我才真正认你是我的朋友!” 袁二公子重重的拍了拍陈天默的肩膀,感慨道:“连你都明白的道理,他们却不明白,真是讽刺啊。不过,你这番话也重新给予了我信心,我还得回去,还得劝阻家父回头!” 陈天默道:“那公子保重,我们也该告辞了。” “都要保重啊!等下次相见的时候,我带你去逛云水楼,看姑娘脱衣摇屁股!” “咳咳~~~” 陈天默一阵剧烈的咳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袁二公子,说不正经就不正经了。 去云水楼的事情,能当着齐玉燕的面说吗? 就不会私下里约啊! —— 直到下了马车,望着车驾远去之后,齐玉燕还有些魂不守舍。 陈天默宽慰她道:“别想了,就当是什么话也没有听见。回家之后,也别告诉齐大帅,毕竟,大总统到现在并没有称帝,局势不明的时候,最忌讳乱说乱动。” 齐玉燕点了点头,又仰望着陈天默赞叹道:“天默,你真勇敢!” “什么?” “你能对袁二公子说出那些话,我连想都想不到,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敢说出口的。” “你是谨慎,我是大嘴巴嘛。” 齐玉燕莞尔一笑,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想去吗?” 陈天默莫名其妙道:“去哪儿?” 齐玉燕道:“云水楼啊。” “不想”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陈天默迅疾意识到这是个要命的问题,不管回答“想”还是“不想”都难逃“色狼淫贼”之名! 回答想就不用说了,下流无耻! 回答不想?好啊,为什么不想?因为那地方不正经?哦~~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那你一定去过! 于是陈天默一脸迷惘道:“刚才忘记问袁二公子了,云水楼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姑娘那啥那啥?” 齐玉燕咬着嘴唇道:“你不知道?” 陈天默摇头道:“不知道啊。你知道?” 齐玉燕脸一红:“我也不知道。” 陈天默道:“估计是澡堂子吧,不然怎么会脱衣服?但是女人的澡堂子男人能进去吗?奇怪,袁二公子说的话真是奇怪。”尛說Φ紋網 齐玉燕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多问,勾起陈天默的好奇心那还得了?自己那个不要脸的爹就总是去! 她连忙说道:“天默,夜里好凉,咱们回吧,你陪着我。” “嗯嗯~~” 帅府的马车还在附近候着,陈天默和齐玉燕上了车,先奔帅府而去。 车上,齐玉燕问道:“天默,既然你看出来怀履光拿的东西都是赝品,为什么只提醒了袁二公子,却不提醒其他人呢?他们都上了大当啊!” “活该!” 陈天默冷笑道:“我横竖看下来,那些个人,除了袁二公子和刘志博之外,要么是奸商,要么是纨绔,尽皆溜须拍马的卑劣之徒!一个个争相巴结怀履光,以跟洋人做朋友为荣,我怎么可能提醒他们?被骗的倾家荡产才好!” 齐玉燕恨恨说道:“可怀履光也太坏了,我让我爹抓了他吧!” “不可!” 陈天默郑重说道:“古董行有古董行的规矩,要么捡漏,要么打眼!他没有强买强卖,都是愿者上钩,所以很难说他作奸犯科了。更何况,怀履光的身份太过特殊,不同于一般的洋人,莫要让齐大帅引火上身!对付这种人,还得是我来,我也不想让别人插手。” 齐玉燕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可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陈天默道:“我自有计划,现在还不便说。你回去以后要好好想想国货女皇的事情,对了,尽量跟刘家父子合作啊。” 齐玉燕噘起了嘴:“刘志博跟怀履光的关系那么好,今晚的事情,一定是他们狼狈为奸!我越来越讨厌他了,才不想跟他合作呢!” 陈天默笑道:“刘志博还算是忠厚之人,他只是被怀履光蒙蔽了而已。至于今晚的事情,他并不懂文物,也不可能看出那些东西是赝品,所以怎么可能存在什么狼狈为奸的行为?我明天还想去趟他们的教会医院,找他看病呢。” 齐玉燕登时一阵紧张:“你怎么了?” 陈天默道:“我没什么,是诸葛欢有病。” “哦~~” 一说起诸葛欢,齐玉燕就有些不大高兴了:“天默,那个诸葛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啊?怎么就住到你家里去了?” 陈天默道:“我们是朋友,她也是天心阁的合伙人之一。” “可我感觉这位诸葛小姐她,她有点太,太那个了,虽然是民国了,虽然讲开明进步,可是男人和女人毕竟,毕竟——她怎么还跟你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呢?” 齐玉燕大概是没有在背后说过谁的坏话,如今说诸葛欢的不是,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说完还满脸的不自然。 陈天默笑道:“所以才说她有病嘛,得去看看。” “……” 齐玉燕放心了,听这嫌弃的口气,天默一定不喜欢她。 马车停了,看来帅府已经到了。 齐玉燕知道陈天默要回去了,一股恋恋不舍的情愫陡然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说道:“天默,我想对你说句话。” “你说啊。” “我,我喜——” 陈天默心头一震,不等她把话说完,忙把掌中罡气奋力一吐,悄无声息的震了下去! 整架马车登时剧烈颤动! 齐玉燕惊呼一声,马也嘶鸣了起来,车夫大呼小叫着,连忙约束。 “玉燕,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齐玉燕一颗心砰砰乱跳,满脸潮红,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那句没说出口的话羞得。 陈天默扶着她下了车,笑呵呵说道:“看来是咱们坐的时间太久了,连马都累了。好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也告辞了。” “嗯,让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陈天默知道齐玉燕要说什么,只是不能让她说出来。 说出来,该怎么回答? 自己血海深仇未报,又弄了天心阁这一摊子,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哪有精力和时间去跟齐玉燕儿女情长?又岂能把人家一个衣食无忧的豪门大小姐牵扯进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吃吗 陈天默回到小院的时候,发现心月并不在屋里,他立刻便奔大宅而去。 蒋波凌已经回来了,心月正帮着他搬运摆放从镇守使署里拉回来的古董文物呢。 “哥!” 心月兴奋的迎了过去:“满满两大屋子呢!” 陈天默看着各类青铜器和字画瓷器,也难掩心中喜悦:“都是国宝,千万小心点,不要弄坏了。” 蒋波凌笑道:“放心吧大哥,我们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有多重。” 陈天默道:“辛苦你了贤弟,累坏了吧?” 蒋波凌对着陈天默上下打量,嘴里说道:“一点力气活,值当什么累不累的?大哥这一身洋装,还怪好看的。” 陈天默笑道:“你喜欢啊,送给你了。” 蒋波凌摇头道:“我可不敢要,怕齐大小姐杀了我!不过我是真心觉得好看,诸葛小姐要是在这里,一定又得犯病。” 陈天默心里一慌,连忙问道:“诸葛欢呢?” 心月“呵”了一声,回道:“在自己屋里画图纸呢,已经骂了你一天。” 陈天默也不以为意:“骂吧,只要能把地下藏宝宫给我设计建造出来,随便她怎么骂我都行!对了,吴掌柜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心月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吴掌柜。” 陈天默颔首道:“嗯,不告诉他为好。放着这么多宝贝在,但凡定力稍差些,便不免心生贪欲,会起歹念。哪怕是说漏了嘴,传扬出去,也是大麻烦。” 心月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陈天默道:“妹子,这些宝贝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心月拿出了一个本子:“都记下来了。” 陈天默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哥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都不用交待,你就知道。” “但这些东西叫什么我可不知道,我都是自己瞎起的名字——刻有图形的,我就按图起名;刻有文字的,我就按字起名;没有图形,也没有文字的,我就按样子起名,譬如肚子是方形的,有四条腿的,四个耳朵的鼎,我就叫它四足四耳方腹鼎,肚子是圆的,就叫圆腹鼎,三条腿的,就叫三足鼎,大的叫大鼎,小的叫小鼎……” 陈天默忍不住发笑:“妹子,你也太好玩了,这些青铜器可不全是鼎啊,也有鬲,还有甗、簋、簠、盨、敦、爵、角等。你看这一尊,侈口的,三空足,就是鬲,古人用来煮饭的;还有这个,分上下两部分,可以当蒸锅使用,叫做甗……” 心月听的头都大了:“哥,你说的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写,你以前也没教过我啊。” 麻衣陈家家教森严,自三岁起就要学文,五岁时的陈天默,已经识字颇多了,后来浪迹江湖,陈天默更是逮住一切机会学习,偷听私塾先生讲课,溜进大户人家看书,还教心月识文断字,因此心月也能写会算,但是她没有陈天默那么上心,也不大感兴趣,所以学问有限。 陈天默也知道难为她了,当即把本子拿了过来:“还是我来记吧。” 心月看他记录造册,便跟在旁边,假装学习,实则打听事儿:“哥,晚会怎么样啊?见到怀履光了吗?” “见到了。” 陈天默一边记录,一边把怀履光卖赝品的事情讲了出来,听的心月和蒋波凌都是又气又笑。 蒋波凌道:“大哥,你这不是亏了吗?用一幅完整的画,换了他半幅,甚至是三分。” 陈天默笑道:“你大哥是吃亏的人吗?《空山归隐图》是鱼饵,用来钓他上钩的。” 蒋波凌道:“此话怎讲?” 陈天默冷笑道:“没有真东西,如何仿造出赝品?怀履光弄了一堆赝品出来叫卖,说明他手里必定有真宝贝!我故意用《空山归隐图》换走他一幅画,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查出他的藏宝老窝!” 蒋波凌茫然道:“小弟还是没弄明白该怎么查?” 陈天默道:“贤弟,你能否在画上做标记,然后让灵物进行追踪?当然,标记的前提是不能损毁画作。” 蒋波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只要灵物追着画,就能追着那洋鬼子的藏宝老窝了!”尛說Φ紋網 “正是。” “大哥,根本就不用做什么标记,只需要让我那花鼠嗅上一嗅,便能追踪得到!” “花鼠?为什么不用狗呢?” “大哥这就不知道了吧?鼠的嗅觉可比狗厉害多了!而且,蒋家豢养的花鼠体型小,擅长隐蔽,能钻地,能爬墙,梁上蹿壁上走,全都是小意思,追踪的时候,几乎不可能被发觉!” “妙啊!你的花鼠如今在哪里藏着呢?袖子里?” “不是,袖子里藏着蛇王呢,藏花鼠会被吃掉的。大哥稍等片刻。” 蒋波凌闭上眼睛,双手抬起,都伸出食指来,抵在太阳穴上,拉开架势,便施展起了御灵术。 忽然间,陈天默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他便看见门口、窗口各有黑影掠进屋里来。 “嗖嗖嗖嗖嗖~~” 五只尾巴奇短、浑身布满花斑的老鼠几乎同时蹿到了蒋波凌身上! 速度极快! 左肩上两只,右肩上两只,头顶还趴着一只。 而且头顶上那只明显要大些。 “这就是花鼠啊。” 陈天默见这些老鼠速度奇快,行动隐秘,连自己都是在它们将要进屋的时候才发觉,心中自是不免惊讶! 心月也好奇的打量着。 她可不像诸葛欢,害怕这些虫啊蛇啊老鼠的。 跟着陈天默流浪江湖的时候,住破庙,住烂窑,住凶宅,住义庄,睡坟头,睡山洞,睡桥底,睡树上,没东西吃的时候打野兔,逮田鸡,挖金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见过? 她说道:“波凌哥,你养的这些老鼠比一般的老鼠看起来要肥,而且干净,好吃吗?” 蒋波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月,你是魔鬼吗?!” “别瞎说!”陈天默埋怨心月道:“说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在晚会上都没有吃饱。” “你们两个——” 蒋波凌无语至极,他身上的五只花鼠也像是听懂人话了一样,竟瑟瑟发抖了起来。 陈天默诧异道:“贤弟,它们为什么在抖啊?” 蒋波凌恼怒道:“大哥,这是灵物啊!通人性的!你对着它们流口水,它们能不害怕的发抖吗?!” 陈天默擦了擦嘴,讪笑道:“玩笑,玩笑哈。现在有吃有喝的,谁会对老鼠流口水?多不卫生啊!” 蒋波凌翻了个白眼:“看来我让灵物们都蛰伏在外面是明智的,要是引进家里来,不定什么时候就进你们锅里了!哼哼~~来介绍一下吧,我头上这只是鼠王,肩上这四只是传令鼠,它们集齐,就能发动灵鼠大军团!大哥若是只想搞追踪的话,用两只传令鼠就足够了。” “很好!” 陈天默一本正经的说道:“心月,你现在就去把《空山归隐图》拿过来,让鼠兄弟们闻闻。” 心月正要出去,诸葛欢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 “我好像听见陈天默的声音了,他回来了?” 刚进屋,诸葛欢还没来得及看见帅气逼人的陈天默,便先看见了蒋波凌身上的五只花鼠。 “吱吱~~~” 花鼠们一起冲她龇牙咧嘴。 “啊!!!” 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大宅。 “蒋波凌你个死变态!袖子里藏蛇也就算了,头上还戴老鼠!啊啊啊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喜 陈天默很羡慕蒋波凌,如果自己身上也能弄点蛇鼠虫蚁当装饰品,那一定会安全很多,至少,那些垂涎自己美色的女人们就不敢随便生扑了。 —— 第二天清晨,陈天默吃过早饭以后,带了《空山归隐图》去天心阁,打算转悠片刻便去找怀履光送画,结果刚和吴朝阳说了几句话,怀履光便带着万大鹏主动登门了。 “哈哈哈~~陈老板,恭喜发财啊。” 怀履光习惯性的以笑声开道。 万大鹏也跟着寒暄:“陈老板早,吴掌柜早。” 吴朝阳看见他,脸都青了,只“哼”了一声,也不搭理。 陈天默揶揄道:“怀先生可真是心急,我正准备给你送去呢,你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还没吃早饭吧?” “吃了吃了。”怀履光拍拍肚皮,笑嘻嘻道:“我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宝贝,急匆匆的心情就像是要约会情人一样,陈老板应该懂的。” “没有情人,不懂。” 陈天默瞥了万大鹏一眼,继续嘲讽:“怀先生是怕我弄个赝品给你,所以才特意带了万会长来做眼睛吧。” 万大鹏连忙解释道:“陈老板误会了,我是来请您去万宝斋喝茶的,正好跟怀先生遇见,就一起进来了。” “哦~~” 陈天默哪里会信这种鬼话,顺口说道:“巧了,我也正想拜访万会长呢。” “拜访可不敢当!陈老板能来万宝斋,那是给面儿了,小店上下必定蓬荜生辉啊!” 万大鹏嘴里说着奉承话,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鳖孙找我干什么?难道发现《百骏图》的破绽了?可那也应该找怀履光啊……” “这就是《空山归隐图》,怀先生笑纳吧。” 陈天默把画递给了怀履光,怀履光连忙接住,当场展开来验看,在和万大鹏进行了一阵偷摸的眼神交流之后,确定是真迹,才欢天喜地的重新卷好。 “陈老板真是讲信用的好人,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怀履光溜须了几句之后,话锋忽然一转:“乾朝三层剔彩漆盒卖吗?” 陈天默皱眉道:“昨晚不是说过了吗?不卖。” “听说那是齐大小姐的嫁妆,所以我想,昨晚是不是因为齐大小姐在身边,所以陈老板不好意思说卖掉?” “那是你想多了,无论玉燕在不在身边,我都不卖。” “可这幅画——” “是换的。如果怀先生还能拿出跟乾朝三层剔彩漆盒同等分量的宝贝,我可能会考虑交换。” “噢,我明白了。陈老板放心,我会拿出来的。” “最好是真的,而不是赝品。” “哈哈哈~~~陈老板总是喜欢幽默,我怎么会拿赝品来欺骗朋友呢?” 怀履光的脸皮真是厚道了一定的程度,对陈天默的明嘲暗讽完全不介意,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你们不是要喝茶吗?那我就不打搅了,等找到了好的宝贝之后,再来拜访陈老板。” “怀先生一路走好。” “谢谢。” 万大鹏听的是一阵无语,你们这天聊得可真好,还他-妈谢谢呢。 直到走到门口,怀履光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扭头问道:“陈老板,一路走好是不是对死人说的话?” 陈天默挠了挠头,问万大鹏道:“是吗,不是吧?” 万大鹏也很尴尬:“是吧,不是吗?” “噗~~” 吴朝阳憋了半天笑,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这老板可真损! 怀履光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天默笑道:“对不起啊怀先生,我重说,祝你出门见喜!” “谢谢。” 怀履光哭笑不得的走了。 陈天默对万大鹏说道:“万会长,你跟吴掌柜聊着,我先回一趟家,过会儿再跟你去万宝斋。” “那我也先回去,洒扫门庭,静候陈老板大驾光临!” 万大鹏才不想跟吴朝阳聊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留下来是纯粹找骂。 陈天默也是故意恶心他才这么说的。 两人分别,陈天默立刻回去大院,让蒋波凌安排花鼠进行追踪。 蒋波凌派出两只传令鼠,陈天默还不放心,非要让蒋波凌把四只传令鼠全部都放出去才觉得稳妥。 传令鼠出动之后,陈天默又对蒋波凌说道:“贤弟,劳烦你去一趟警署,找一个叫朱大龙的警官,让他一个小时之后带警士进万宝斋,就说我在那里等着他。” “好。”蒋波凌也不多问,当即出发。 陈天默则晃悠悠的去了万宝斋。 万大鹏像伙计小厮一样在门口立着呢,一看见陈天默便立刻殷勤相迎:“陈老板请!” 陈天默迈步进店,环顾四周道:“万会长这店真是阔气啊!” 万大鹏笑道:“陈老板过奖了,就是充个门面,其实生意一般。咱们二楼喝茶,小心台阶哈。” 陈天默边走边问道:“大虎兄弟不在吗?” “还在家里睡大觉呢,懒蛋一枚!” “惬意的让人羡慕啊。” 两人在茶台旁分宾主落座,万大鹏点燃了小泥炉,用铜壶煮水,又洗杯子,接着拿茶针去戳茶饼…… 陈天默瞧着他忙活,忽然开口问道:“万会长跟盗墓贼很熟吧?” “啊?!” 万大鹏吓了一跳,茶针险些扎进手里去,他强笑道:“陈老板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就从彭九善藏书阁里的青铜器说起。”陈天默幽幽说道:“没有盗墓贼的帮忙,彭九善可藏不了那么多明器,至于你万会长,是帮彭九善销赃的吧?” 万大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怀先生说的不错,陈老板确实是喜欢幽默。” “幽默吗?” 陈天默面容冷峻的说道:“万大鹏,最好是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万大鹏即便是有再好的脾气,再不想得罪陈天默,也挂不住脸了:“陈老板要是这样随意污蔑且咄咄逼人,那我就只好请你离开了。” “我若是不离开呢?” 陈天默拿手指轻轻的叩击茶台,目光直视万大鹏的双眼:“你是打算叫你弟弟过来,用铁胆砸我的后脑勺,还是打算在后院挖个坑,把我给埋了?” 万大鹏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茶针也掉了,他如见鬼魅般看着陈天默:“你——” “我怎样?” 陈天默冷笑道:“汴城一监的典狱长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齐大帅都惊动了,正限期破案呢。金子凯、金小嘉父子为此焦头烂额,正急的不行。万会长猜猜,若是我把张本智的下落告诉他们父子,他们会怎么感谢我?” “陈老板,有事好商量。”万大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笑道:“您问吧,随便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一概不会隐瞒!”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盗墓贼是吧?我,我认识!摸金校尉曹阳、曹阴兄妹俩一直在替彭九善盗墓!” “摸金校尉啊……” 盗墓贼分四大流派——摸金校尉、发丘天官、卸岭力士、搬山道人,这其中以摸金校尉一派的人数最少,却也最难对付! 因为他们行踪诡秘,极难寻觅,而且精通风水堪舆,是玄门九脉相术一脉的旁门分支,其中不乏相功卓绝之人! 陈天默思量了片刻,狐疑道:“那么多的青铜器,只有俩摸金校尉盗掘,挖的出来吗?” 万大鹏道:“他们兄妹只负责寻龙点穴,在找到古墓之后,彭九善就会派人去帮忙打洞,然后搬运明器,我,我也确实帮忙销赃,毕竟人家是镇守使署,咱得罪不起啊!不过现在好了,彭九善完蛋了,我再也不用帮他干坏事了,这都要感谢陈老板您啊!” “你销赃的下家是不是怀履光?” “是,是的……” “赃物包括真正的兽面纹方鼎吧?” 万大鹏心头大震,暗忖道:“他果然看出来昨晚那尊鼎是假的了。” “说话!” “是是是,包括兽面纹方鼎。” “怀履光手里具体有多少文物古董?” “这,我不是很清楚,他不只从我手里买,还有别的路数。就这条街上,都有不下于五六家的店铺跟他做过买卖。” “怀履光是不是暗中把许多文物偷偷运回了美国?” “这,我也不清楚啊。” “他平时都把文物存放在什么地方?” “我,我不知道,怀履光这人表面上看起来笑哈哈挺粗犷的,其实特别谨慎小心!很多事情,他都不会透漏给外人的。” 这一点,陈天默是相信的,万大鹏一问三不知,倒也并非刻意隐瞒,怀履光确实是那种人。 希望还得寄托在花鼠身上啊。 沉吟了片刻之后,陈天默又问道:“那个罗杰夫究竟是干什么的?” “他是怀履光的保镖。” “此人厉害吗?” “我,我没见过他出手,因为在咱们中州也没有人敢惹怀履光。” “那你错了,敢惹他的人就坐在你对面。” 陈天默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阵遭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有人厉声喝问道:“万大鹏呢?!” “在,在楼上,怎么了警官?” 店伙计唯唯诺诺的回答后,又连忙喊道:“老板!有警官来了!” 万大鹏错愕的看着陈天默:“你,你叫了警察?” 陈天默微微一笑:“惊喜吗?”ωww.xSZWω㈧.NēΤ 正是朱大龙率人赶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窗事发 “姓陈的,你不是人!” 万大鹏心里想着陈天默问什么自己说什么,到头来无非是被他再敲诈一笔钱就破财消灾了,哪成想陈天默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前头报警,后头盘问,安排的明明白白,衔接的严丝合缝! “给我上!不要让嫌犯跑了!” 楼下的朱大龙推开店伙计,引着一队警士蜂拥而上,眨眼间就到了楼梯口。 万大鹏见势不妙,慌忙起身,直奔窗台而去。 此情此境,只能是跳个楼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索性二楼也不算高,跳下去不至于摔死。 忽听陈天默一声冷笑,挥手间,茶碗“嗖”的破空而去,正打在万大鹏的膝盖上! 一线穿的威力何其厉害?! “啊!!” 惨叫声中,茶碗打的粉碎,万大鹏的膝盖也被砸的粉碎! 剧烈的疼痛使得万大鹏几乎当场晕死,哪里还能再爬窗户跳楼? “抓住他!” 随着朱大龙一声怒吼,身后几个警士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把万大鹏按了个结结实实,上铐的上铐,上镣的上镣!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我犯什么事儿了?!” 万大鹏明知道是杀张本智的事情东窗事发,却还要色厉内荏的叫嚣:“你们是哪个部分的?省厅还是总署还是分局?我告诉你们,我跟你们金厅长、金副署长都认识!金小嘉是我结拜兄弟!敢抓我,扒了你们这身皮!” “掌他的嘴!”小說中文網 朱大龙可不惯着他,当即喝令部下赏了万大鹏几个大嘴巴子,这才老实了下来,只是拿眼怨毒的瞪着陈天默。 “陈老板早。” 朱大龙过去跟陈天默行了个礼,笑呵呵说道:“来的匆忙,忘带赏金了,先欠着您,回头给您送到天心阁。” 陈天默稍稍讶异:“这个案子也有赏金?” 朱大龙嘿然道:“上下都急眼了,再不破案,厅长都没得当了,所以高额悬赏,谋求线索呢。” 陈天默眉开眼笑:“有赏金真好!走吧,还有一个在家里睡大觉呢,尸体就埋在院子里。” “走!” 众人下得楼去,把惊呆了的店伙计晾在一边,由陈天默在前引路,朱大龙和六个警士紧紧跟着,另有两个警士架着万大鹏走在最后头,风风火火直奔万家大院而去。 眼看着要到,陈天默说道:“朱警官,你带人走前门,我走后门,咱们前后围堵,免得万大虎逃掉。” 朱大龙连连点头:“中!”又指派三个警士道:“你们跟着陈老板!” 陈天默道:“不用跟我,我自己就行。倒是你们,千万留神!万大虎是青帮堂主,武功不弱,小心他手里的铁胆,张本智的脑袋就是被他用铁胆给砸碎的!” 朱大龙立刻吩咐道:“都把枪栓拉上!到时候听我号令,做好随时击毙悍匪的准备!” “是!” 陈天默已经转去后门了。 朱大龙引着人踹开前门,扑进院子里,走了没多远,便迎面碰上了一手搓铁胆一手抠眼屎的万大虎。 “兄弟们来了?” 万大虎一看家里进了群警-察,还以为是自己哥哥的朋友,连忙把眼屎往身上一抿,笑呵呵寒暄起来:“走走走,堂屋里坐!” 把朱大龙都给弄懵了:“是,是啊,来了。” “虎子快跑啊!他们是来抓咱们的!” 万大鹏一声喊,把万大虎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铁胆几乎掉地上。 “拿下!” 随着朱大龙一声吼,身后六个警士呈扇形朝万大虎猛扑过去,万大虎这才反应了过来:“尼玛的!” 他连踢两脚,把最先近身的两名警士踹翻在地,身手确实利索,剩余四个警士便不敢再靠近,端着枪回看朱大龙,等他下令。 朱大龙幽幽说道:“万大虎,你们兄弟杀人埋尸的事儿发了!我们现在是请你们回警署配合调查的,如果再敢仗着武力拒捕袭警,就地枪毙!” “少他娘的吓唬老子!” 万大虎扬着手,继续盘搓铁胆,恶狠狠说道:“有枪了不起啊!你敢开枪,老子就敢飞铁胆,你未必能打中老子,老子肯定能砸死你,不信你试试!马上把我哥放了!” 万大鹏急道:“虎子你赶紧走,别管我!” “没事,我是青帮帮主,看他们谁敢抓我!”万大虎撇着大嘴,对众警士睥睨自雄:“你们谁敢伤老子一根毫毛,老子的徒子徒孙就敢杀你们全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讥讽:“哟,大虎,昨天见你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嚣张啊。” 万大虎吃了一惊,猛回头,但见是陈天默施施然走来。 他走后门,上了锁,翻墙进来的,因此慢些。 万大虎瞳孔骤缩:“是你?” 陈天默笑道:“是我。” 自打见识了陈天默一招秒掉岳寒蛩,并联想到费七和堂口兄弟的惨死模样,万大虎就从骨子里害怕陈天默。 “陈老板不会也是来抓兄弟的吧?” 万大虎抱着一丝侥幸询问道。 陈天默道:“你方才不是叫嚣着谁敢抓你吗?我敢。” 万大虎惊愕道:“为什么?陈老板,咱们不是化敌为友了吗?” 万大鹏骂道:“你个蠢货还信这鳖孙呢!我的膝盖都被他给打碎了!这些警察,都是他招来的!” “你——” 万大虎的脸色变了,心也乱了,手也抖了。 他知道,有陈天默在,自己想要跑掉很难,搭救哥哥更是痴心妄想,不如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有点活命的机会…… “你去死吧!” “呜!!” 两枚铁胆从他掌中呼啸而去,分打陈天默上下两路,瞄准的是头和下头,可谓是阴损歹毒至极! 陈天默身形稍晃,略移了移,同时把手一探,早摘下了打头的那一枚铁胆。 “嗖~~” 陈天默摘胆之后反打,“砰”的一声,正中万大虎的脑门。 霎时间,脑浆迸裂,万大虎连哼都没哼一声,立时死于非命! 众警士都惊呆了。 连朱大龙都面无人色。 虽然他见识过陈天默炫耀武力,也知道陈天默手段厉害,可是当亲眼看见他在举手投足间立毙悍匪的时候,仍旧充满震撼! 万大鹏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打摆子一样的颤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亲弟弟,转瞬间就横尸在眼前,这谁能接受得了?! “我草尼玛!小鳖孙你死定了!” 万大鹏血红着眼,破口大骂道:“青帮上上下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茅坑里的枪声 万大鹏朝着陈天默一通发狠,朱大龙不乐意了。 “你叫什么叫!?万大虎拒捕袭警,亡命途中对陈老板下毒手却遭反杀,是死有余辜!” 万大鹏把怨毒的目光投向朱大龙:“警官,我弟弟的死,你也有份!以后小心点吧,别有命睡觉,没头起床!” “嘿,你个鳖孙挺狂啊!” “尼玛的,一个贼居然威胁到我们侦缉队头上来了?!” “当我们朱警官是被吓大的?!” “……” 朱大龙没说什么,一群警士倒是先骂了起来,还有上手上脚的,对着万大鹏一通狂喷,还连拉带踹。 “行了行了,动嘴可以,动手不行啊,再把犯人给老子打死,回去怎么交差?” 朱大龙拉开一群发飙的下属,看着狼狈不堪的万大鹏,冷笑连连:“我不跟你打嘴仗,你就等着被判死刑吧!” “我赌你先死!不信,咱们走着瞧!” 万大鹏咬牙切齿,五官都扭曲了。 朱大龙摇了摇头:“死鸭子嘴硬!” 陈天默却知道万大鹏不是单纯在过嘴瘾,也不是在吹牛说大话,朱大龙不清楚他的实力罢了。 略一沉吟,陈天默又下了个决心,他走近万大鹏,目光冷厉如刀,直刺对头的双眸:“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在你们兄弟俩指使江洋大盗杀我,派遣青帮流氓掳我妹妹的时候,就该知道,你们的结局会跟费七以及那些流氓一样!我能留你们活到今天,足见慈悲心肠!” 虽然隐约猜到费七以及青帮徒众是被陈天默做掉的,可毕竟是猜测,未经证实,如今听陈天默亲口说出来,万大鹏还是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 这小白脸隐藏的太深了,太会扮猪吃老虎了! 朱大龙询问道:“万大鹏,你们兄弟把张典狱长的尸体埋在后院哪里了?” “哼!” 万大鹏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矢口否认道:“我们兄弟没有埋过什么张典狱长!休想扣屎盆子给我们!” 朱大龙怒道:“你不承认?!” 万大鹏冷笑道:“没做过的事情,怎么承认呢?” “陈老板可是证人!他亲眼看见你们兄弟杀了张典狱长,还亲耳听见你们商量着把尸体埋在自家后院!” “陈天默说的话就是真的,我说的话就是假的?有本事你们去后院刨坑找尸体啊,找到了我就认,找不到,看你们怎么定老子的罪!” “你——” 朱大龙没想到万大鹏这么不要脸,气的恨不得拔枪毙了他! 找不到张本智的尸体,就结不了案,更定不了万大鹏的罪。 可后院这么大,总不能全刨一遍吧?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见陈天默抬手一指,说道:“朱警官,尸体在那棵石榴树下埋着呢,只要把树给出了,就能找到张典狱长。” “你那天夜里跟进院子里了!?” 万大鹏愕然的看向陈天默,无比震惊! 那天夜里,万大虎叫来青帮弟子,在这后院挖了个深坑,埋了张本智的尸体,第二天又移了棵粗壮的石榴树,栽在尸坑上头,以掩人耳目。 他们兄弟俩自认此事做的天衣无缝,任谁都不可能发现的,所以万大鹏刚才才会对朱大龙那么嚣张。 只要他不说出埋尸之地,谁能定他的罪? 却没想到陈天默一句话便指认了出来,万大鹏在震惊之余,又觉得浑身冒冷气!原来自己兄弟做坏事的时候,背后始终都有一双眼睛盯着,想想也太可怕了! 这陈天默就是个地里鬼啊! “真不该跟你结仇的……” 万大鹏后悔极了,他颓然的叹息起来。 陈天默幽幽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实,在万氏兄弟埋尸的那天夜里,陈天默并没有跟进院子里来,但是他有法眼,方才满院子相邪,早窥见了石榴下一团污秽暗影,不是尸体,还能是什么? 朱大龙松了口气,当即吩咐手下警士:“现在就把石榴树给我出了!” “是!” 院子里就有现成的铁锨、锄头和三齿耙,几个警士一拥而上,选好了家伙事,围着石榴树就是一通挖。 陈天默冲朱大龙使了个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 朱大龙会意,把万大鹏锁在了井口的辘轳上,然后和陈天默走到一旁。 “怎么了兄弟?” 朱大龙当着外人的面叫陈天默为“陈老板”,私下里就亲热多了。 陈天默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万大鹏?” 朱大龙道:“押回警署啊。” 陈天默摇了摇头:“不能押回警署。” 朱大龙诧异道:“为什么?” “你们警署里有几个好人?”陈天默冷笑道:“到处都是金氏父子的眼线,那金小嘉跟万大鹏的关系还非常密切,一旦把万大鹏押送回警署,肯定是关几天就放出来了,到时候,你我的麻烦就无穷无尽。” “不会的。万大鹏杀的可是典狱长!别说金小嘉了,就是金子凯,也不敢开后门保他!” “杀张本智的人是万大虎,万大鹏只是参与了埋尸,进了警署一狡辩,上下再串通好,你能定他什么罪?能关他几天?” “这——” 朱大龙愣住了。 陈天默又说道:“你知道怀履光吗?那个在军政商民四界都蹚的很开的大传教士,跟万大鹏的交情也很深!如果怀履光在上层活动,到处说情,万大鹏脱身就更容易了。不然,刚才万大鹏凭什么那么嚣张,又怎么敢威胁你?他敢赌你比他先死,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黑白两道的人,而且有分量重的!” 朱大龙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 “他可以去警署,但是得躺着去!” 陈天默目中闪着寒光:“刚才虽说是万大虎先下毒手,我为自保而将其反杀,但也有除恶务尽,不留后患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朱大龙点了点头,回身望向万大鹏,脑子里飞速的谋算了起来。 确实不能让这家伙逃脱死罪。 一旦万大鹏脱了身,纠集黑白两道的势力回来报复,那就麻烦了。 可是用什么借口和手段杀掉一个被锁着的嫌犯,能让人觉得合理合法呢? 正犯愁的时候,忽听万大鹏叫道:“老子要解手!放开老子!” 朱大龙顿时兴奋了起来——真是运气好,刚打了哈欠就有人送枕头了! 却听一个警士骂道:“真尼玛事儿多!就站在那里解!” “老子要解大的!得去茅房!” “去恁大了个蛋!解你裤裆里!” “我日你们全家!” “我尼玛——” 眼看几个警士要发飙,朱大龙连忙走了过去,说道:“好了好了,士可杀而不可辱,好歹也是个行会会长,让人家拉裤裆里算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没人性,把镣铐给他解开,让他去茅房!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跑了不成?” “是!” 一个警士上前,一边解锁,一边说道:“老大,我去茅房里盯着他解!” 朱大龙笑骂道:“别他娘的想偷懒,赶紧出树,把尸体给老子挖出来,我盯着他就行了。” “老大可别被熏死啊。” “滚蛋!” 朱大龙跟着一瘸一拐的万大鹏朝茅房走去,还暗暗给陈天默使了个眼色。 陈天默心中了然,万大鹏要死了。 进茅房的时候,万大鹏问道:“你真要跟进来看着我屙?” 朱大龙冷笑道:“你最好老实点,别耍花招,我会寸步不离,死死盯着你的!” 万大鹏点点头:“行,只要你不嫌臭,就盯着老子吧。” —— 石榴树出倒了。 一众警士继续深挖,张本智的尸体终于见光! 警士们正要欢呼,忽听茅房中传出一声惊叫:“啊!万大鹏你干什么!?松手!” 几个警士一听,连忙丢掉铁锨、铁锄、耙子,朝茅房跑了过去。 还没跑到,那茅房里又传出几声“砰砰”的枪响,警士们都愣住了。 迅疾,朱大龙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一手拿枪,一手捂着脖子,脸上布满了惊慌和愤怒混杂的神色,嘴里还咳嗽个不停。 警士们拥了上去。 “怎么了老大?!” “那王八蛋忽然掐我脖子,娘的,差点掐死老子,老子不得已开枪自保!” 骂骂咧咧中,朱大龙放下了手,脖子上果然有些抓痕。 几个警士纷纷咒骂: “就说那鳖孙不老实!” “什么解手,就是想溜!” “打死他活该!” “……” 朱大龙说道:“解手是真解手了,熏得老子想死。去,把那鳖孙的尸体拖出来,看看死了没有。” 警士们哄笑着进了茅房,把万大鹏拖了出来。 但见胸口、腹部各中一枪,死的不能更透了。 陈天默看着万大鹏双目圆整、死不瞑目的样子,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做人可真难啊,我也不想这么绝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极相 张本智的尸体虽说已经腐烂了,但还不算特别严重,依稀能辨认得出来,朱大龙大功告成,心情不错,吩咐警士们抬上三具尸体,打道回府,庆功领赏。 陈天默却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让你的兄弟们带尸体回警署,你得去别的地方。” 朱大龙愕然道:“我得去哪儿?” 陈天默笑道:“帅府。” “去帅府干什么?” “我在齐大帅面前推举过你,大帅也很爱才,他亲口答应说,只要你能在限期之内破了此案,那就让你顶掉金小嘉的职务!如今案子破了,你当然得去一趟,亲自给大帅汇报,让他兑现承诺。” “兄弟你跟大帅还有交情?!” 朱大龙又惊又喜,之前陈天默说会暗中帮他,甚至保他有一天能取代金家父子在警界的地位……他虽然听了感动,却不怎么相信,毕竟一个古董店店主能有什么通天的手眼?跟警厅厅长和警署副署长相比,地位差距太大了! 哪成想,人家就是手眼通天! 陈天默道:“快去吧,好好跟齐大帅聊聊,要表现出自己能干的一面,又要表现出自己的忠心。” 朱大龙职衔太低,以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齐振林这样的一省霸主,所以心里犯怵,不敢单独去帅府,嗫嚅道:“兄弟,都说侯门深似海,那帅府可不是我这种人说进就能进的啊,你要是没事,陪着我一起去吧?” “到了帅府,报我的名字就能进,没人敢拦你。齐大帅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直来直去,没什么架子,你也是磊落的性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朱兄,我只是个生意人,这种事情,不该我在场的。如果让齐大帅觉得你需要一个商人庇护,那你的前途就没有了,明白吗?” 朱大龙心头一震,肃容说道:“我明白了,多谢兄弟!” “那告辞了朱兄。” “兄弟回见!” 两人分别之后,陈天默径直去了教会医院。 得找刘志博帮诸葛欢治病了,不然每天跟诸葛欢见面都是问题,总不能天天都戴个墨镜或者戴条蛇吧。 他不知道刘志博这种洋医能不能根治花痴病,但可以一试。 如果刘志博不行,那就只能去禹都,找医脉豪族张家帮忙了。 他是第一次进教会医院,看着进进出出穿白大褂的医生,嗅着刺鼻的酒精味道,陈天默又觉新鲜又觉好笑,暗暗作想:“这里的人怎么都披麻戴孝一身白,像出殡一样?” “先生,你有事吗?” 一个护士小姐见陈天默东张西望的胡乱溜达,不像是看病的样子,便近前询问了起来。 陈天默回望之际,但见对方是个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有双灵动的眼睛,皮肤有些黑,却黑的别有韵味。 她盘着头发,戴着护士帽,穿着连衣带裙的护士服,半截袖子,裙摆刚能盖着小腿肚,上下前后都很饱满,颇有亭亭玉立黑牡丹的意思。 陈天默心里越发的惊奇:“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就会洋医了?看来洋人的医术好学。” 他微笑着寒暄道:“医生您好——” 岂料护士不等他说完便笑了起来:“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 陈天默恍然大悟,原来护士是这样式的。 “抱歉,我是第一次见到活护士,以前只在书里看过。” 那护士捂嘴笑的花枝乱颤,心想长相这么英俊说话还这么逗的人可不常见。 “先生是哪里不舒服要看医生吗?” “不是,我想找刘志博刘教授,他是在这里工作的吧?” “对,刘教授是我们教会医院的负责人。请问先生跟刘教授事先有约吗?” “没有,但我们是朋友。” “嗯~~” 护士沉吟了片刻,原本想说刘教授很忙的,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见面的,可她架不住陈天默一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看得她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该死的魅力啊! “先生请跟我来吧。” “多谢!” 护士引着陈天默去往刘志博的办公室,沿着走廊一直向里,遇见楼梯便上,到了二楼一间屋子门前,那护士伸手叩门,里面传出刘志博的声音:“请进。” 护士推开门,有些提心吊胆的说道:“刘教授,您的一位朋友来了。” 把没有预约的人擅自引来,她还是有些害怕挨骂的。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 刘志博相当惊讶的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陈天默笑吟吟道:“我不能来吗?” 刘志博自知失态,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可是稀客,快请进!” 护士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英俊幽默的男人真是刘教授的好朋友,自己不会挨骂了。 陈天默在进屋的时候,又转身笑着微微鞠躬:“多谢护士小姐带路。” “我叫蓝霭。” 那护士红着脸跑了。 刘志博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眉头大皱:“陈天默,怎么一来医院就撩拨我们的护士小姐?” “哪有?” 陈天默也很冤枉。 刘志博冷眼盯着他坐在沙发上,问道:“你有事吗?” “想请你出个诊,给我朋友看看病。” “让他来医院啊。” “哦~~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治疗这种怪病。” “什么病?” “发花痴。” “发花痴?” 刘志博一头雾水道:“这是什么病?” 陈天默叹息道:“得了这种病之后,但凡看见英俊的男人就会发痴发狂,控制不住的死缠烂打!我那朋友对我就是这样,我被烦的不行,甚至都不敢回家。” 刘志博无语至极:“陈天默,你很无聊!” 陈天默愕然道:“我怎么无聊了?” 刘志博冷笑道:“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病,你就是想炫耀自己很英俊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不是不懂这个病?” “我确实不懂什么发花痴,但是我懂你!行行行,我承认你很英俊!请离开吧,我很忙,得工作了。” “果然,洋医还是不行,我就不该来找你。” 陈天默摇头起身,正要告辞,外面忽然传来蓝霭的喊叫声:“先生!先生你站住!你怎么能随便乱闯呢?!” 陈天默和刘志博连忙从办公室里出来,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人正从楼梯上来,蓝霭在后面追。 刘志博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蓝霭一脸忿忿的说道:“刘教授,这个人进来询问咱们医院的管事人,我说是您,他就马上要见您!我说您正在会客,想见的话得提前预约,他却不听,只管往楼上闯!” 陈天默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材委顿,一头长发像乱草又像鸟窝,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理过发了。 一张脸上中正塌陷,印堂晦涩!一双眼里目色迷离,散乱无神!一张嘴巴干涸无色,唇似白纸!看东西双岳,高耸无势,观淮济两渎,平淡浅薄!满脸枯容,胡须全无! 那副尊荣,就仿佛是深秋落叶,又好似深山寡土,褐斑遍布,乱纹丛生! 他站在那里,颤巍巍宛如大厦将倾,恍忽忽又像风中残烛! 陈天默看的是目瞪口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样令他吃惊的长相! 这可是万中无一的“破极相”啊! 这青袍人无论是耳、目、口、鼻、齿、人中,也无论是眉、须、发、额、颌、颧骨,无一例外,全是恶相,更兼行无势,立无姿,神委而精虚! 可古往今来有四字至理名言——否极泰来! 这种单拎出来一无是处的破极相,汇聚在一人之身,则这人贵不可言! 陈天默当即决定要跟这个丑男交个朋友。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个极品 刘志博被青袍人的长相给惊着了,竟然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跟蓝霭一样,脸上都充满了嫌弃的神色。 他对蓝霭说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好。”蓝霭又看了一眼陈天默,因青袍人极其丑陋的长相而生出的厌恶情绪顿时一扫而光,如释重负的下楼去了。 青袍人盯着刘志博,喑哑着嗓音问道:“你就是这医院管事的人?” 陈天默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声音也很难听,真是极品!” 刘志博警惕道:“是的,我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之一,叫刘志博。你是什么人?” “我叫青冢生,从东海而来,也是一名医生。” “医生?” 刘志博根本不信他的话,哪有这么丑的医生?而且“青冢生”这个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有“青”这个姓氏吗? 还从东海而来,鱼精么? 于是刘志博越发的警惕:“你找我干什么?” 青冢生道:“我需要尸体,很多很多尸体,请带我去你们医院的解剖室。” 刘志博愣住了。 陈天默也非常诧异,这是什么癖好? “我可以付钱。” 青冢生却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似的。 “不是,你要尸体干什么?” 刘志博已经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丑男有某种精神类的疾病。 “解剖。” 青冢生说道:“我自幼学习的是中医,长大以后又接触西医,深感这两者没有高下之分,优劣之别,若能中西合璧,相辅相成,则医术一脉必将发扬光大!而深研西医,必习解剖。我已行遍华东、华中数省,每到一处,先寻死尸。或至乱葬岗,或至西医院校,经手的尸体成百上千,医术也渐有所成。可以说,这世上大概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人体,无论内外!但距离医道大成还差些火候,所以解剖不能停止,还望刘医生成全!” 刘志博听的瞠目结舌:“中西合璧,相辅相成?你开什么玩笑!中医的原理是阴阳五行,近乎于巫术!而西医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科学之上,分门别类,两者根本不可能相辅相成!” 青冢生摇头道:“你错了,中医是经验,是奇技,重视辨证,重视病患个体,又重视病患整体,真正的大家往往会先寻病根,然后对症下药;而西医偏重大量范本试验,不看个体,不看整体,没有病根一说,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所以,西表中里,当然能合璧,也能相辅相成。” 刘志博眉头大皱:“你这是哪里来的谬论?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懂医术!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也很值得怀疑!” 陈天默忍不住说道:“刘教授,不要心怀偏见,以貌取人嘛。我倒是觉得,这位青冢生朋友说的很有道理。” 青冢生这才把目光移向了陈天默,之前,他压根就没有留意。 一看之下,他的眼睛瞪大了,脸上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此时,刘志博气鼓鼓的说道:“陈天默,你不懂医术就不要插嘴。” 青冢生却忽然一把抓住了陈天默的手,双目放光道:“极品!真是极品啊!” 陈天默:“……” 你才是极品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人,由里到外,居然没有一点病!” 青冢生上下打量着陈天默,目光贪婪的就像是一个色狼遇见了绝世美人! 陈天默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把手抽了出来,讪笑道:“朋友,别这样……” 青冢生咽了口唾沫:“你叫陈天默是吧?真好,我馋你的身子。” 陈天默被恶心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有些生气了:“朋友,请你放尊重点!我不喜欢男人!” 刘志博在旁边看着,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恐怖,心想:“长得太过于英俊也不是什么好事,连男人都馋他的身子了……” 青冢生缓缓摇头:“陈先生误会了,我也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这具身体,我真想马上解剖了它啊。” 陈天默都被气笑了:“我可不是尸体!” 青冢生痴痴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构造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不生病。” 陈天默:“……” 刘志博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生病?” 青冢生道:“用中医里的望、闻、问、切,我看到了他的颜色、体态和精神,听到了他的声音、呼吸和心跳,方才上手,也切到了他的脉搏,已无需再问,便知道他里里外外没有一丁点的病症!” 陈天默吃了一惊,心道:“这厮是个医脉里的绝顶高手啊!方才那一摸,居然切到了我的脉搏?!我大意了!”ωww.xSZWω㈧.NēΤ 刘志博哪里肯信,冷笑道:“我就说了,中医跟巫术差不多,什么望闻问切,就是装神弄鬼!” 青冢生盯着刘志博,幽幽说道:“你有病,胃腑气胀,上下不通;你有伤,脚有隐疾,不善奔跑。” 刘志博脸色大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你到底是谁?!” 他确实有胃病,很长时间了,是在北美留学的时候,因为吃不惯西餐而积累下来的顽疾,许多年来吃药治疗,却一直没有见好。 他的左脚也确实有伤,是幼年顽皮,爬树的时候不慎摔落,崴到了脚踝,父母请了一个所谓的名医帮他正骨,却没能完全复位,走路的时候看不出来有毛病,可是一旦奔跑,就会出现轻微的颠簸。 刘志博也正是为此对中医深恶痛绝。 庸医害了他的脚。 但这两样病伤,居然全被青冢生说中了! 刘志博下意识的便怀疑青冢生是有备而来,肯定事先打听好了自己的底细,然后在这里故弄玄虚。 青冢生却不慌不忙的说道:“依旧是凭着望、闻、问、切,判断出来的。” 刘志博怒道:“我不信!” 青冢生忽的出手,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右手食指瞬间戳中刘志博腹部的中脘穴! 刘志博“呃”的一声呻吟,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 青冢生却又双手双指齐出,闪电般戳中刘志博肚脐眼两侧的天枢穴!继而便戳为抓,拿住刘志博的双手,先捏内关穴,又捏合谷穴!然后俯身下来,按住了刘志博两腿的足三里! 陈天默在旁边看的又惊又喜! 惊的是,青冢生的手速和指法已经可以跟他相媲美了! 喜的是,这样的绝顶高手,如果能为自己所用,那无论是现阶段的庇护国宝还是将来的报仇雪恨,都能平添一大助力! “噗噗~~” “呼~~~” “卟!” 却听刘志博一阵怪屁连放,像是漏气了一样,臭味熏天! 陈天默嗅觉太灵,被熏得一跳三丈远,捂着鼻子骂道:“刘志博,你也太不斯文了吧!” 刘志博却没有半点尴尬和羞赧的模样,他摸着肚子,满脸的惊喜:“我的胃胀气好了?!” 青冢生淡淡说道:“并不是很难治疗。” 刘志博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人了,也误会人了。 这个其丑无比的怪人是真正的大医啊! 刘志博又是惭愧又是钦佩又觉不可思议:“青先生,你,你这是什么疗法?” “针灸。只是没有带针,就把手指当医针用了。” 青冢生说的轻描淡写,可是陈天默知道,用手指替代医针进行针灸并能在顷刻间起到疗效实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针要刺入穴道里才能起效,指头哪能刺进去? 所以青冢生的指尖一定有真气激荡! 以指御气,以气刺穴,非医脉国手不能为! 第一百二十章 带我回家 陈天默认定了青冢生必定是玄门九脉中人,而且多半是某个医术豪族的子弟! 他在脑海中把自己知道的医脉世家想了个遍,鼎鼎有名的无非是禹都张家、华原孙家、长乐董氏、东平钱氏、吴县叶门、亳州华族……这其中哪里有姓青的? 青冢生定然是化名! 这丑男人为什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名实姓呢? 陈天默有些狐疑。 “刘医生,你的脚我也能医好,只是得先断足,再正骨,然后养伤十四日,拄拐行动,内服外用我亲自配的药,便能痊愈。” 青冢生盯着刘志博的左脚,很是笃定的说道。 刘志博动心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正值风华正茂,不善奔跑岂能行? “如果青医生能帮我治好左脚,那中州教会医院的解剖室大门便永远向青医生敞开!”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刘志博很明白青冢生为什么愿意帮自己治病疗伤,不就是想对那些尸体下毒手吗? 行,都给他,如果在自己的帮助下,能成就一位名动世界、旷古烁今的大医,那自己也算是为医术界做出了突出贡献!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做都值得提倡。 “多谢刘医生。” 青冢生笑了,他很满意刘志博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青冢生第一次露出笑容,看得陈天默和刘志博都忍不住怀疑人生! 原来真有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 “青医生什么时候能帮我治疗脚伤?” “嗯~~我先回旅馆配药,刘医生也先准备一副拐吧,如果可以,今天下午就能治疗。” “太好了!请问青医生住在哪个旅馆?” “中州旅馆。” “哦~~这个旅馆条件一般啊。如果不介意的话,青医生可以考虑换一家住,譬如怀记大酒店,是整个汴城乃至整个中州省最好的酒店!以我的名义入住,不会收取青医生任何费用!” 陈天默一听,这还得了? 这极品可是我要拉入伙的人! 千万不能让刘志博抢先巴结了! “咳咳~~” 陈天默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道:“青冢生,我看下来听下来,觉得你的医术也就一般啊,比起禹都张家,可差远了。” “禹都张家?” 青冢生“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他们闭门造车,故步自封,不求进取,早已坠了医圣的千秋美名!” 陈天默慧眼如炬,看出青冢生这种人心高气傲,最吃激将,拿同行贬低他,一定能让他落入自己的筹谋之中。 “是吗?如此说来,青先生觉得自己比张家人厉害得多?” “当然!就是张家家主在我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好大的口气,陈某却不信!张家人能治一种举世罕见的怪病,你青冢生就未必能治!” “什么样的怪病居然配得上用‘举世罕见’来形容?” “发花痴。” “哈哈哈~~~” 青冢生陡然发出一阵尖锐难听的怪笑,就仿佛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陈天默实在是忍不了,笑的难看也就算了,笑声还刺耳! “你笑什么?” “我笑你没见过世面,发花痴而已,也敢说举世罕见?” 刘志博惊了:“还真有这种病?!我以为是陈天默故意编出来的,想让我夸他魅力大呢。” 陈天默给他了个白眼。 青冢生颔首道:“当然有,只是小儿科罢了。” “小儿科?”陈天默冷笑道:“你还真敢说啊!我家里便有一位花痴病人,你有本事的话,就随我走一遭!如果治不好这病,以后就夹着尾巴做人!” “如果我治好了呢?” “那我承认你厉害。” “只承认我厉害可不行,我还要别的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要住在你家。” “哎?!” 这下把陈天默给说懵了。 还有这种好事?! 他故意激将,除了让青冢生去给诸葛欢看病之外,还想拉这极品入伙天心阁! 哪成想,自己的计谋还没有来得及施展,这极品就主动提出要进驻家里了! 有意思…… 陈天默笑问道:“为什么要住进我家?” 青冢生道:“因为我馋你的身子。” “……” 陈天默无语至极。 自己真是多嘴问这个问题! “希望陈先生能答应。” 青冢生认真的说道:“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观察你,研究你,看你到底会不会得病;如果你得病了,又会得什么病;如果你哪天死了,尸体一定得归我,让我来解剖!” 陈天默攥紧了拳头:“青冢生,我现在特别想打死你!” 青冢生摇了摇头:“说句话你可能不信,我大概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你打不过我。” “呵呵~~~” 陈天默心道:“丑八怪,你可真是狂的没边了!以后有收拾你的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也不跟青冢生抬杠,假装沉吟了片刻,然后颔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跟我回去,如果真能治好那位发花痴的病人,我就留你住在我家。”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哎——” 刘志博看着他们两个欲言又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 青冢生道:“刘医生,我今天先去治花痴,明天再来给你治疗脚伤吧。” 刘志博苦涩的笑了笑:“好,也好。” 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儿了。 陈天默和青冢生吵着吵着,居然莫名其妙的要住一起去了,倒是把自己给撇开了。 好家伙,男女通吃是吧?! 他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问了出来:“陈天默,你跟玉燕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天默一愣,没想到刘志博会在这时候问出这句话来,他答道:“朋友。” 刘志博冷笑道:“只是朋友?” 陈天默反问道:“不然呢?” 刘志博一时语塞:“你——” 陈天默道:“你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去找玉燕聊聊吧,她的香水需要你爹的工厂帮忙。” 刘志博“哼”了一声:“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陈天默点点头:“那告辞了。” 刘志博道:“两位慢走,恕不远送。” 陈天默和青冢生下楼的时候,蓝霭远远望见,本来想跟陈天默来个邂逅,然后聊上几句呢,结果看见陈天默跟青冢生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蓝霭登时惊掉了下巴! 一个玉树临风,一个不堪入目,两个极品怎么会凑到一起了呢?! —— 出来医院之后,陈天默先是陪着青冢生去了趟中州旅馆,取走行囊,然后才打道回府。 此时已是中午。 陈天默说道:“青兄真是自信,连行李包袱都带走了,是笃定能治好花痴,可以住在我家了。” 青冢生道:“当然。” 陈天默道:“希望青兄的医术能像自己的嘴一样硬!” 青冢生丑丑一笑,忽然问道:“陈天默,你是玄门中人吧?” “猜出来了?” “你知道禹都张家。” “知道禹都张家的人很多,未必都是玄门中人。” “被刘志博臭屁崩到的时候,你那一跳很惊人。” “……” 你个丑八怪才被屁崩了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医 “你是械武一脉的人吧?” 青冢生自顾自的猜测着陈天默的身份。 “从小打熬筋骨,修炼内息,所以表里强韧,百病不生。” 陈天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问道:“那你的真名实姓到底是什么呢?据我所知,医术医脉大的世家根本就没有‘青’这个姓氏。” 青冢生幽幽说道:“我就是青冢生,青冢生就是我,什么医脉世家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就像是青冢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一样,喜欢与死尸为伴,你也可以叫我鬼医。” 陈天默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就是青冢生。” 两人都不愿意吐露内情,言辞交锋便点到而止,谁也没有再追问。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陈天默前往教会医院,朱大龙奔赴帅府的时候,金小嘉也出现在了省警察厅。 “哟~~这不是我儿子吗?” 金子凯看见他便是一阵冷嘲热讽:“怎么,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爹了?” 自从金小嘉娶了云水楼前头牌潘晓翠之后,金子凯便把他赶出了家门。父子俩虽然同在警界为非作歹,可彼此的关系却很紧张。 除了因为公务不得不见面之外,这对父子在私下里几乎没有来往。 但是这一次,金小嘉不仅来了,还陪上了笑脸: “嘿嘿~~父亲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您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也只有您这一个亲爹,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啊!以前是儿子不懂事,现在已经知道错了。父亲大人有大量,不该跟儿子一般见识吧?” “呵呵~~” 金子凯冷笑道:“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尿性?说吧,又憋了什么坏屁?” “爹,儿子来是给您报喜的!张本智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真的?!” 金子凯听见这话,倒是高兴了。 眼看限期将过,如果再破不了案,齐振林可是要收拾自己的。 金小嘉笑嘻嘻说道:“人已经死了,被万大鹏、万大虎兄弟俩杀了以后,埋在了自家后院。” 金子凯惊讶道:“谁破的案?” 金小嘉道:“当然是儿子。” 金子凯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能破案,老子跟你姓!” “咳咳~~” 金小嘉腹诽道:“你不就跟我姓吗?” 嘴里却笑道:“知子莫若父,爹看人可真准!确实不是儿子破的案,是那个一直跟儿子对着干的朱大龙!不得不说,这兔崽子的脾气臭是臭了点,但破案是真的有一套!儿子这边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一上手,三两天就破了!真他娘的邪乎!” 朱大龙挑选的那几个警士都是跟他关系好的,其中没有金小嘉的眼线,所以他们回到警署之后,不会过分透露破案的细节,还刻意隐去了陈天默打死万大虎并帮忙寻尸的事情,把功劳都揽在了侦缉队和朱大龙身上,也算是好兄弟了。 金子凯“哼哼”道:“老子早就跟你说过了,做官的,要知人善用!只要手底下的人用的对,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金小嘉连声附和:“是是是,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金子凯又训了几句,过足了爹瘾和官瘾,这才狐疑着问道:“那万氏兄弟是疯了么?为什么会杀张本智?” 金小嘉冷笑道:“还能为什么?他们俩跟张本智之间的龌龊勾当也不少,估计是分赃不均,起了内讧。”尛說Φ紋網 金子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朱大龙知不知道咱们父子跟万氏兄弟的关系?” “知道也没什么,万氏兄弟俩都死了。” 金小嘉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金子凯大惊失色:“都死了?!怎么死的?!” 金小嘉道:“拒捕袭警,被当场打死。” 这话也是听警士们回报的,他也觉得很符合万氏兄弟的性格,尤其是万大虎,那要不拒捕才奇怪呢。 金子凯只发了片刻呆,就恢复了正常: “死了一了百了,不死倒是麻烦。要是他们俩活着入狱,肯定会求你我帮他们脱罪,加上怀履光的面子,不帮不行,帮了又触怒齐振林,进退两难,哼哼~~死得好啊!” “爹,这案子一破,您的厅长位置可就保住了啊。”金小嘉挤眉弄眼的邀功:“这一次,儿子做的不赖吧?” “嗯,还算你用对了人,做了件人事。” “那爹也帮儿子一个忙呗?” 金子凯登时警惕了起来:“你又惹了什么祸,要老子给你擦屁股?” “哪有祸啊,儿子要结婚了。” “你他娘的又要结婚?!” 金子凯怒了:“这才离了几天啊!潘晓翠去云水楼重操旧业,打着厅长前儿媳的名义大赚嫖资,把老金家的脸都丢尽了!” “爹您息怒,那个贱人是成心糟践我的,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 “所以你这次又看上哪个妓-院的头牌了?” “这次是良家。” “你上次也说是良家!” “不不不,这次是真的良家,名门之后,豪族世家,还留学过欧美呢,人长得也是国色天香!” 金子凯哪里肯信? “吹得天花乱坠一样,哪家的女儿啊,这么优秀?还这么眼瞎?” “岳家,岳满江的女儿,岳潇潇。” “哦~~东郊民巷那个岳家?名下有几十家五金商号,还做铁路上的生意的岳家?” “对对对!” “可以啊。” 金子凯又惊又喜,自己这败家儿子这次总算是有点眼光了。 可转念一想,他还是难以相信。 “岳满江的女儿能看上你这纨绔?” “爹,哪有说自己儿子是纨绔的?” “怎么,你不是?” “哎呀,埋汰几句就行了啊,我的亲爹!儿子跟岳家二房头的少爷岳寒蛩关系很好!已经沟通过了,只要亲爹您肯出面,这桩婚事就一定能成!爹啊,岳满江可是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啊,只要我娶了岳潇潇,那岳家的财产以后就都是咱们金家的了!而且岳家是玄门中人,属械武一脉,会武功的人不计其数,跟他们联了姻,可是一大助力啊!” 金子凯当然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他以前想的是跟齐振林联姻,可儿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别说是齐振林看不上了,就是他这个当亲爹的,都心虚,根本不敢提亲。 后来,金子凯又想着跟政务厅厅长联姻,但是金小嘉泡在云水楼里不出来,最后直接领了潘晓翠回家,这门亲事当然也黄了。 若是能跟岳家联姻,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岳家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江湖势力很大,现在的官场又不好混,局势瞬息万变,在江湖上留一条后路可谓万全之策! 于是金子凯说道:“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岳家提亲?” 金小嘉心头一喜:“爹要是不忙的话,咱们下午去吧?” “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呢,这不是要先征得父亲大人的同意嘛。” “那还不赶紧去准备?!” “哎哎~~儿子这就去!” —— 陈天默引着青冢生回到小院的时候,心月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放菜肴,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陈天默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啊,正好开饭——哎呀!” 说话间,心月抬头一看,猛然瞧见青冢生那副惨不忍睹的尊容,顿时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里的碗都差点扔了! 大哥是从哪里捡了个这般模样的人啊,也太丑了,狗看见他都得吓一跳!拿他的照片贴墙上,直接就能镇宅辟邪! “嘶~~~又一个极品!” 青冢生看见心月,也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两眼放光,又让他找到了一个绝世罕见的天赋异禀体格! 把行李包袱往地上一扔,青冢生撒丫子就奔心月冲去。 陈天默一看坏了,急叫道:“站住!” 已经晚了。 青冢生的速度奇快,心月也不慢。 一个刚冲到跟前,另一个就出拳了。 “呼!!” 拳风凛冽,空气中都传出了骇人的爆破之音! 青冢生大惊失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人间尤物般的小姑娘能打出如此威力的重拳! 眼看丑脸就要挨上,他前冲的势头还收不及,根本没办法闪转腾挪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青冢生那颗脑袋猛的后折,随着脖子里发出怪响,他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心月的重拳! 甚至还跟后面的陈天默来了个颠倒对视。 陈天默惊得目瞪口呆! 这货的脑袋是掉了吧!? 心月也吓了一跳,自己的拳头明明还没有碰到他的脸,怎么他的脖子就断了? 却见青冢生脚下挪步,“唰”的掠了出去,脑袋复位的瞬间,身子斜刺里绕行,转瞬即至心月背后,伸手便捏向心月的香肩。 他是非要试试这良才美质的手感不可! 心月听见脑后动静,起步腾挪,如兔起鹘落,轻巧躲过。 她正打算呵斥,青冢生的脸色忽然大变,失声说道:“纵扶摇!你是麻衣陈家的传人?!” 陈天默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糟糕,小妹露相了!” 凌厉的杀气从他眼中疯涌出来,一声叹息重重落地:“做人可真难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医相之战 心月天赋异禀,莫名其妙的拥有一身怪力,陈天默与她飘零江湖之际,相依为命,便将六相全功中适合她修炼的一些功法进行传授,身相腾挪术纵扶摇便是其中之一。 青冢生好奇她的身骨,见猎心喜,一翻追逐之下,竟迫得她施展出了这腾挪术。 但是兄妹俩谁都没有想到,青冢生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可糟糕了。 叹息过后,陈天默幽幽问道:“青兄,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青冢生反问道:“你们到底是不是麻衣陈家的传人?你姓陈,应该是吧?” 陈天默眉头一轩:“是我在问你啊。” 青冢生倒也固执:“你先回答我!” 陈天默“嘿”的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得问问你们跟昔年的九脉盟主陈玉煌是什么关系。” 陈天默的心骤然一紧,这个青冢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一眼认出纵扶摇的身法,那说明他对麻衣陈家很熟悉,至少见识过六相全功! 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又是见识过谁施展的六相全功? 看他的年龄,跟自己相差无几,麻衣陈家覆灭的时候,他至多也就是五六岁,如果在那之前,他见识过六相全功,也不会牢记到现在。 所以,他极有可能是在麻衣陈家覆灭之后,又见识过某人施展六相全功。 这个施展六相全功的人可能是麻衣陈家当年逃出去的族人…… 想到这里,陈天默的呼吸都粗重了一些,他强捺心中的悸动,沉声问道:“青兄,你是不是见过麻衣陈家的人?在哪里见的?什么时候见的?这个人是谁?”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们两个跟陈玉煌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冢生拒绝配合,根本不理会陈天默的问题,只追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陈天默有些焦躁了,他不可能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底细! “青冢生,同样的问题,我不想问第二遍,你现在还有机会回答!” “呵呵~~那你我的脾气倒是一样。” “你真的打算不回答我?” “你也真的打算不回答我?” “到此为止吧。” 陈天默失去了耐心,不打算再问了。 他缓缓朝着青冢生走近,看似随意,却已暗暗调度周身气力。 青冢生不是一般的高手,而是绝顶高手! 迄今为止,在陈天默所遇到的各色人中,有也只有岳潇潇和青冢生堪称劲敌! 对付这样的人,必须一动手就拼尽全力! 心月对陈天默再了解不过,每当看见他叹气,每当听见他说“做人真难啊”,或者“到此为止吧”,就知道大哥要杀人了。 于是,心月斜行退却,悄然绕到了青冢生身后,默契十足的与陈天默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青冢生也是敏锐至极的人,当即察觉出情势不对,他略一环顾,拧眉问道:“陈天默,你们这意思是要杀掉我吗?” 陈天默笑呵呵的说道:“怎么会呢?你可是我请回来的医生,还得指望你帮我朋友看病呢。” 动手之前,当然要麻痹敌人。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收获奇效。 青冢生却没有被麻痹:“那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做此包抄之势?” 陈天默脸上依旧笑着:“青兄,你误会了。” 青冢生冷笑了起来,他虽然看出了陈天默的意图,却根本不怕! 他傲然说道:“我劝你们冷静些,最好是不要跟我动手!别以为我是个医生,就只会救死扶伤,要明白,会救死的人也最懂杀人!这世上能打得过我的人大概也有那么一两个,但绝不会是你们!当然,你们如果非要动手的话,我还是会手下留情的,毕竟你们跟麻衣陈家——” “咻~~” 陈天默动了。 青冢生的话太密,哪有高手风范? 在陈天默丰富的江湖经验里,很多坏人死就死在话多! 陈天默可不会这样。 他纵掠而起,身如脱弦的利箭,破空直袭青冢生,抬手便是一记太虚掌! 这一掌法归属六相全功身相,几乎全是阴力,故名“太虚”,厉害至极! 十五年前,陈玉煌还在世的时候,某日要传授陈天默、陈天佑兄弟俩太虚掌法。演练的时候,陈玉煌一掌打在后院的桐树上,连个声响都没有,树也不动,连片叶子都没掉下来。 为此,陈天默、陈天佑兄弟俩还嫌弃了半天,觉得这掌法一点都不厉害。 可是到了次日,兄弟俩再去后院练功,便发现那棵桐树已经死了,树叶子一夜之间全部枯萎! 这掌力的阴刻厉害,由此可见一斑! 陈天默一出手便是此招,也正说明他对青冢生抱了必杀之心! 青冢生先是被陈天默闪电般的速度震惊到了,刚缓过神,就看见陈天默连人带掌迫在眼前! 而且掌影晃动,忽左忽右,鬼魅莫测! 虽然还未及身,可阴冷的掌力竟已覆盖周遭,把青冢生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青冢生心中大骇,这才知道自己有多眼瞎,有多大意,有多轻狂! 刚才还叫嚣什么这世上能打得过我的人大概也有那么一两个,但绝不会是你们…… 牛皮吹得有多响,打脸来的就有多快。 青冢生不敢跟陈天默对拼掌力,他是医脉国手,精通阴阳五行之理,一眼就能看出太虚掌的阴毒,对拼的话,根本应付不下来,只能闪避! 可是往哪里闪? 掌影忽左忽右,鬼魅莫测,往左往右躲都不行,万一行错踏空,反而挨实! 往后退避也不行,心月在后头站着呢! 美人拳头的威力,青冢生刚才已经领教过,如果挨上,非得交待到这里不可。 所以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硬拼也不成! 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千钧一发之际,青冢生忽然抬起手来,摒起右手中指、食指,挡在身前,指尖随着陈天默的掌影晃动而晃动,却蓄势不发。 这一招妙极了! 陈天默如果真的把这一掌打实落下来,就有可能会被青冢生的二指戳中。 掌对掌,青冢生一定吃亏,可是以指破掌,心生忌惮的是陈天默。 他见识过青冢生以指御气行针的手段,晓得厉害,暗暗喝了个彩,立即变掌为爪,袭向青冢生的咽喉! 青冢生叫道:“提千斤!?” 确实是“提千斤”,此乃六相全功身相爪功,顾名思义,一抓之下,力提千斤! 人身上无论哪个部位,只要被抓实了,立刻就是五个血洞! 青冢生识得厉害,连忙施展关节技,反手去扣陈天默的腕子,不让他抓到自己。 陈天默与他见招拆招,忽的飞起一脚,踢向青冢生下颌。 青冢生连忙故技重施,脑袋猛地后仰,又像是折断脖子掉了脑袋一样,嘴里还嘀咕道:“好个出其不意、阴险歹毒的撕云裂腿法……” 但脑袋折向后头的时候,青冢生猛地看见一只拳头在眼前迅速放大! 是心月出手了。 兄妹俩配合的恰到好处! 这一拳打的角度和时机都妙至毫巅! 青冢生没法躲,也躲不开,心中只剩哀叹:“不料我鬼医竟要命丧麻衣传人之手!以后再也不装了,不,也没有以后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天保佑 眼看心月那一拳就要打在青冢生的脑门上,青冢生也没有避开的可能,但陈天默却抓住了青冢生的衣襟,一把扯走,心月的拳头顿时落空。 “大哥,你——” 心月诧异的看向陈天默,不知道自己这大哥为什么在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逃得一命的青冢生也是惊愕不已。 “陈某虽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手上从来不染良善者血。你不是恶人,是有仁心的医者,我不会也不能杀你。” 陈天默松开了手,平静的说道。 不能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就肆意去杀无辜者。 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配再做麻衣陈家的传人了。 青冢生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恶人?又怎么知道我是有仁心的医者?” 陈天默道:“你精通医脉四诊——望、闻、问、切,我精通相脉十二术,音、色、气、味、手、面、字、形、心、骨、势、质。所以你能看出来人是否有病,而我能判断出人是否良善。” 青冢生道:“所以你承认自己是麻衣传人了?” 陈天默颔首道:“我当然是,麻衣陈家第三十三代传人。” 青冢生对六相全功如此了解,甚至连招数的名称都能叫得出口,陈天默还有什么隐藏的必要? 他直言不讳。 “青兄,方才得罪了。但我依旧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对六相全功如此熟悉?” “我如果仍然坚持不回答,你打算怎么办?” 青冢生定定的看着陈天默,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陈天默道:“你如果坚持不回答,我也不再逼迫。你我之间依旧遵照先前的约定——只要你能治好我朋友的花痴病,便可以住在我的家里。 “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青冢生忽而一笑:“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你是陈玉煌的长子,陈坤一!” 陈天默心头大震,两手攥成一团,又松开了。 心月也紧张至极,看看陈天默,又看看青冢生,她当然知道,“坤一”是陈天默的乳名! “坤”是指陈天默命格五行为土,“一”当然是指陈天默在族内同辈人里排行第一。 “你是怎么猜到的?” 陈天默对青冢生的好奇之心已突破极限! “看来我猜对了。” 青冢生笑道:“我见过你的弟弟陈离三,他的相功修为也是极高!我俩切磋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不分胜负。而你却远胜于我,那自然而然的,你也必定远胜于陈离三!试想,天下间还能有谁的六相全功修为能胜过陈玉煌的次子?只能是陈玉煌的长子!毕竟,你们麻衣陈家历来以长子承袭家主族长之位,相功、相术的全本秘笈也只会落在长子手中,而且你又说自己是麻衣陈家第三十三代传人……” 陈天默已经完全呆住了! 青冢生的第一句话就像是一颗惊雷,在陈天默耳边轰然炸响! 炸得他脸色煞白,呼吸粗重,耳朵里“嗡嗡”作响,腔子里“砰砰”乱跳,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昏,心里一片一片的空白,双腿控不住的发软,手脚止不住的哆嗦,以至于青冢生后面说的那些话,他压根就没有听到! 陈天默满脑子想的都是青冢生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我见过你的弟弟陈离三……” 他的弟弟大名叫“陈天佑”,按生辰八字推算,命格五行属火,而八卦之中,离为火,陈天佑在族内同辈人里又排行第三,所以得乳名“离三”。 心月也是喜出望外:“大哥,你弟弟还活着呢!他说他见过你弟弟啊!” 陈天默如梦方醒似的缓过神来,一把抓住了青冢生的手,颤声问道:“青兄,你真的见过舍弟?” 青冢生颔首道:“真的见过。” “什么时候?” “去年。” “青兄,我弟弟他,他还活着?” “当然了,他活的还很好。” “弟弟他,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问哪方面?” “青兄说哪方面都可以,只要是有关他的,我都想听!” “咳咳~~天默,你,你弄疼我了。” “哦哦!” 陈天默连忙把手放开。 他确实太激动了,抓青冢生的手抓的太紧,以至于指甲都掐到人家肉里了! 青冢生揉着手回忆道:“去年跟你弟弟认识的时候,他才十八岁,个头跟你差不多高,身材要比你要厚实魁梧一些,长着一张国字脸,没你秀气,但浓眉大眼,英气勃勃,也算仪表堂堂!哦对了,他胸前有一道很深很长的刀疤,说是小时候被仇家砍的,几乎死掉——” “是他!就是他!我的弟弟!” 陈天默听见“刀疤”,心中登时笃定。 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夜动乱中,陈天佑确实挨了一刀,就在胸前,当时便倒在了血泊里,都以为他死了,可结果人如其名,天佑天佑,上天保佑,他竟然还活着! “我弟弟没死!哈!他没有死!谢谢老天爷!老天爷有眼啊!我给老天爷磕头了!” 陈天默五体投地,也不顾疼痛,“咚咚咚”的疯狂叩头,继而热泪盈眶的爬起来,一连几个空翻,绕着小院跳了一圈,仍难控制内心的激动。 这一刻,大约是他自家破人亡以来十五年里最高兴的时候! 青冢生却说道:“你要感谢的不应该是老天爷,老天爷也未必有眼,它如果真的有眼,不至于让你们陈家遭此大劫。而你要感谢的,最应该是你堂叔陈玉璋。” 陈天默愈发惊讶:“青兄你还认识我璋叔?” 陈玉璋是陈玉煌的堂弟,也是当年麻衣陈家有数的大高手之一,陈天默小时候经常被他抱着玩来着。 青冢生说道:“陈玉璋跟你弟弟在一起呢。” 陈天默惊喜交加道:“我璋叔也还活着?!” 青冢生笑道:“活着呢,当年你弟弟被人砍了一刀,血晕倒了,却没有死,大概是因为年龄太小,砍他的人觉得没必要补刀,便舍他而去了;而你璋叔在乱战中被打成重伤,昏倒在尸体堆里,也是福大命大没死,在大战之后惊醒,扒拉死人,寻找活口,摸到你弟弟还有气息,便抱起来亡命江湖去了。如今的他们都是游方道士打扮,对外不以叔侄相称,而号称是一对师徒。” “太好了,太好了!” 陈天默心情好的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反复嘟囔着“太好了”。 只听青冢生继续说道:“我游历天下,到处寻找死尸用作解剖,结果去年在鲁省某县的乱葬岗里撞见一头吸食人尸骨髓的怪物,差点命丧当场,正巧你璋叔和你弟弟游方经过,当即出手相救,我这才保住了性命。呵呵~~想起来便觉好笑啊,你们亲兄弟两个,一个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个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有病 此时此刻的陈天默心情极好,听青冢生揶揄自己,连忙致歉道:“青兄,是我错了,万乞恕罪!” “大哥做错什么了呀?” 蒋波凌和诸葛欢一前一后进了小院,大概是听见陈天默所说的话了,蒋波凌好奇的询问。 由此可见,陈天默的心神是激荡到了极点,居然未能留意到有人接近。 他笑呵呵的答道:“是愚兄行事孟浪,得罪了青神医,如今正在赔罪呢。贤弟来的正好,这位是东海来的神医青冢生!” 青冢生纠正道:“不是神医,是鬼医。” “哟~~又来了新朋友吗?小可蒋波凌,这厢有礼——” 蒋波凌移目打量青冢生,只一眼,便愣在了那里,嘴里说着有礼,也没行礼,心里就剩惊叹了: 这鬼斧神工的小样貌,还真是别致啊。 诸葛欢在后头嘟囔道:“做好饭了没有啊心月,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不见你去叫我们来吃饭……” 她大概是因为设计营建地宫的图纸过度透支了,也或许是饿坏了,满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踢踢拉拉走着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满心想的都是吃饭。 蒋波凌连忙扭头说道:“诸葛小姐,快看,来贵客了,是个玉面小郎君!” “哪里?” 诸葛欢精神一震,张望起来。 蒋波凌飞快的跑到青冢生身旁,满脸坏笑的说道:“玉面小郎君在此!” 诸葛欢定睛看去,突然间娇躯一颤,趔趄了两步,几乎摔倒。 “蒋波凌,你想死么?!” 青冢生很是不悦,至于如此吗? 陈天默也甚是无语。 “诸葛欢,这位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给你治疗花痴病的大国手,真神医!快来拜见!” “是鬼医。” 青冢生相当固执,再次对陈天默纠正了一遍自己的称谓。 陈天默颔首道:“好的青神医。” 青冢生:“……” 他好奇的审视着诸葛欢,“啧啧”叹道:“如此美貌的小娇娘,居然罹患花痴病,天默兄,真不知道是该说你有福分,还是该说你有烦恼。” 蒋波凌笑嘻嘻的说道:“鬼医先生用不着出手诊治,只须稍稍露个脸,诸葛小姐就好了。” 陈天默呵斥道:“波凌,休得无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以貌取笑,是无知者的蠢行!也是无良者的恶习!道歉!” “是。” 蒋波凌见陈天默发怒,也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嬉皮笑脸,对青冢生老老实实的鞠躬作揖:“对不住了鬼医先生,是小子无礼。” “无妨,我自认长得并不丑,旁人取笑我,是眼浅心窄,看不到我的美而已。” 青冢生并不以为意,微笑着冲诸葛欢走去:“我先给你把把脉。” “我不要你治!” 诸葛欢眼见青冢生靠近自己,吓得哇哇乱叫,转身就跑。 青冢生愣在了那里,一阵尴尬。 陈天默连忙说道:“这诸葛小姐的脾气向来古怪,鬼医先生不用在意。我们先吃饭,她饿了自然还会过来。心月,快去拿碗筷。” 青冢生点了点头:“也好。” 几人都去净了净手,然后到石桌旁落座。 心月已经把碗筷都拿来了,菜肴也摆齐了,还特意准备了酒,她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思,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青冢生呢,至少要打听出陈天佑的下落。 兄妹心意相通,陈天默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他亲自给青冢生把盏,然后提杯敬道:“鬼医先生是天降贵人,今天能相识相交,并能请来寒舍做客,真是三生有幸!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请贵客满饮!” 说完,陈天默先浮了一大白。 青冢生却没有端杯,而是笑道:“不着急喝酒,我还有些话要说。” 蒋波凌和心月见陈天默对他这般恭维,他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 陈天默把酒杯放下,正襟危坐:“先生请讲。” “别叫我先生了,你我的年纪也差不多。令弟称呼我为‘老鬼’,我称呼令弟为‘老道’,虽然各自都还处于年少轻狂的状态,但这么称呼却显得亲近。听你叫‘先生’,我便只觉得别扭。”尐説φ呅蛧 “好,那我以后也叫你‘老鬼’。” “哎,这听起来就舒服多了嘛。那个,我怎么称呼你?陈天默,还是陈坤一?或者像令弟那样,有个江湖绰号?” “你叫我天默就行,只是那‘坤一’二字,能不提就不提了。” “怎么,你怕别人猜出你的身世,知道你的底细?” “对。” “猜到了,知道了,就得被你杀掉?” 陈天默一愣,随即苦笑道:“或许是我的疑心太重,也或许是我行事太过谨慎,在我想来,能猜出我底细的人,要么是麻衣陈家的朋友,要么是麻衣陈家的敌人,对于朋友,我肯定是不会下毒手的,对于敌人,我向来没有手软过。当然,今天是错怪了老鬼你,我再次致歉,还望老鬼海涵。”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会涉及你的隐秘之事,这位姓蒋的朋友坐在这里——” 青冢生看了看蒋波凌,欲言又止。 陈天默道:“蒋贤弟是我的生死之交,我的家世他早已知道,什么事情都不用背着他的。” 青冢生微微点头:“哦~~那就行。” “哼!” 蒋波凌不满的乜斜了一下青冢生,暗暗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大哥和我的关系也是你能比的?” 他和心月冷眼旁观青冢生拿腔作势,仿若以长辈的身份在教陈天默该如何言谈举止,早已烦了,只是碍于陈天默在,强忍着不发作罢了。 只听青冢生说道:“陈天默,你知不知道自己有病?” 陈天默愕然道:“我有病?” “不错。” “可是你今天不还说我一点病都没有,是万中无一的存在吗?” “没病的是你的身体,现在说的是你的精神。” “我精神有病?精神病?” 陈天默惊呆了。 蒋波凌和心月也都在发怒的边缘了。 在他俩看来,青冢生分明是在调戏陈天默! “可以这么说。” 青冢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众怒,兀自侃侃而谈:“我是从陈玉璋口中得知你们陈家在十五年前遭逢的那场大祸,确实很惨烈!彼时的你是五岁,老道才四岁,耳闻目睹至亲至爱之人惨死眼前,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自那以后,你的精神就已经出了问题!你所谓的疑心太重也好,行事谨慎也罢,都是假象,归根结底是你精神有病!不然,你也不会在骤然间对我起杀心,对我下毒手。” “你还有完没完!?” 心月猛地把筷子拍在了石桌上,面若冰霜,恶狠狠的瞪着青冢生:“我大哥如果真的想杀你,你还能坐在这里大放厥词吗?怕是你的尸体都凉了!” “我看你才有病!你才是精神病!不然你能叫自己‘鬼医’?不人不鬼的东西!” 蒋波凌怒气冲冲,也发飙了。 他跟陈天默一样,也遭受了家破人亡之痛,彼此能够感同身受,对于青冢生的说法绝不认同! 如果认同了青冢生的说法,那自己岂不也是个精神病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恶人回忆 面对心月和蒋波凌共同发难,青冢生却不屑一顾: “我是个医生,见多了讳疾忌医之人,你们的反应并不会让我觉得意外。” 蒋波凌轻蔑的一笑:“有种庸医,好治不病以为功!像你这样的家伙,我也见得多了!” 青冢生道:“上一个说‘医者好治不病以为功’的人是蔡桓公,后来他病入骨髓,死了。” “你——” 蒋波凌大怒,却一时无言以对。 青冢生直接不搭理他了,扭头又看向陈天默:“如果你不是陈天佑的哥哥,我也不会对你高看一等。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的话,你得三思。” “大哥才不用三思呢,你就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心月直接把青冢生眼前的碗筷端走了,还冷冰冰下了逐客令:“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陈天默皱眉道:“心月,不可无礼。” 心月争辩道:“大哥!是他无礼在先的!刚进院子,他就对我动手动脚——” “心月你误会了,他是医生,只是好奇你的天赋异禀体质,没有别的意思。” “他就是恼恨你比他厉害,恼恨咱们差点把他给打死!所以他才会这样阴阳怪气,胡说八道的!大哥,你没有病,为什么要三思?!” 蒋波凌附和道:“对!大哥,这鬼医说鬼话,鬼话连篇!你不用听他的!” 青冢生“嘻嘻”笑道:“我看你们两个,精神上多少也有些问题。” “你这混蛋!” 蒋波凌起身怒骂,作势要打架,心月也攥起了拳头。 陈天默连忙起身横在中间:“好了,都不要再说了。你们两个端着饭菜去大宅里吃吧,顺便也给诸葛欢捎带一份。大哥要跟老鬼单独聊些事情。” 心月第一次拒绝了陈天默的要求,她固执的说道:“我不去,我还要说!” “妹子!你不听哥的话了?” “大哥,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兄妹都经历过什么!凭什么在这里大言不惭?!” “八年前,我们路过仁县,一个乡绅把咱们当做叫花子,拿砖头丢咱们取乐,你制服了他,没要他的命,放他离开了,可他回头就带着十多条恶狗和几十名恶奴追杀我们!我跑不快,你背着我,恶狗追赶上来,把你的胳膊咬的血肉模糊!最后我们是跳进河里才算逃了出去,上岸之后,你发烧了三天三夜,我哭了三天三夜!咱们差点都死在那里! 七年前,咱们躲进义礼山,打猎采果子为生,有个药商在山里迷了路,你说他看起来像坏人,不打算管,可最终还是不忍心害命,引他下了山,结果第二天他就又带人带枪回来了,漫山遍野的找咱们,要杀了咱们,挖走咱们的心肝!就因为有人花大价钱买童男童女的心肝做药引子!小說中文網 六年前,咱们在廉沟镇遇到一个逃荒的人饿晕在路上,你不忍心他饿死,把他唤醒,还给了他干粮,他在吃饱喝足之后有了力气,却想杀了咱们吃肉! 五年前,咱们在善庄扶起一个哭倒在坟头的大娘,她说她拜祭的是自己儿子,伤心的走不动路了,要咱们搀她回家,你不想管,我却觉得她可怜,最终还是让你背着她回家了,可是一到她家,她便喊来她的丈夫,要杀了我给她死去的儿子配冥婚! 四年前,在朋河乡,当地戏班子的班主相中了我,派徒弟抢我去做女戏子,你跟他们大打出手,一个路过的姓许的人认出你施展的是六相全功,便出手帮咱们解了围。他说他跟麻衣陈家是世交,跟陈伯伯是好友,咱们都信了。他请咱们去他家里做客,咱们也去了,结果他在饭菜里下毒,把咱们囚禁了起来,逼迫你交出相功、相术的秘笈和祖传的法器!要不是我们没把包袱带在身上,早被他害死了! 三年前——” “妹子!” 陈天默听不下去了,他起身把心月搂在怀里,说道:“不要再说了。” 心月是个异常坚强的姑娘,在说起这些伤心过往、凄惨经历的时候,旁听者蒋波凌都忍不住凄然动容,眼圈泛红,可是心月却始终目光坚毅,眼里只有恨,没有悲。 但一拥入陈天默的怀里,心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了。 这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人能软化她的刚硬,能引出她的泪水。 “大哥,我们在吃了那么多亏之后,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坏人跟毒蛇一样,跟恶狼一样!遇上了,就一定要打死它们!不打死它们的话,就会被它们咬死,被它们吃掉!你有什么错?你有什么病?错的是它们,有病的也是它们,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啊!” “嗯嗯嗯~~大哥都知道,都明白,咱不哭了啊。” 陈天默柔声安慰,心里也是难受。 这些往事,这些情绪在心月心中不知道压抑了多久,今天终于借着这个机会爆发了出来。 也好。 不算是坏事。 “混蛋!” 蒋波凌听得凄惨,恨得牙痒,见心月啜泣,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起身指斥青冢生,叫骂道:“都是你这鳖孙害的我们心月妹子伤心!我打死你!” 他也不打听打听青冢生的本事,只当是个寻常医生,挥拳便打。 陈天默正给心月擦泪呢,听见蒋波凌叫嚣,连忙出言阻止,可惜晚了,双方都已经动手了。 蒋波凌一拳狠狠砸下,青冢生两指轻轻举起。 “噢!!” 蒋波凌怪叫一声,趔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哥,我的胳膊不能动了!” 陈天默没好气道:“活该,谁让你动手的?”心里却暗暗骂道:“蠢货,扬短避长!你是御灵一脉的高手,不发动灵物出击,动什么拳脚呢?” 青冢生幽幽说道:“陈天默,悲惨的经历谁都不缺,而且越悲惨,便越能说明你精神上有病患。哦不对,不单单是你,是你们。” 陈天默淡淡一笑:“多谢老鬼提醒,我会注意的。” 青冢生冷笑道:“你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敷衍,心中并不真信我的话。” 陈天默道:“那要怎么说才不算敷衍?” 青冢生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叉开来,隔空朝着陈天默一指,又往回勾动:“你盯着我的眼睛说话!是不是敷衍,是不是真心相信,我看得出来!” “嗯~~” 顺着青冢生手指的动作,陈天默的目光与青冢生的目光接上了。 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两潭深水,两口古井! 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如潮水般朝他涌来,包裹着他,坠向无底的深渊! 光明不见了。 万籁也都寂。 眼前甚至没有了心月和蒋波凌。 只有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一道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现在,你相信自己有病了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祝由术 陈天默觉得自己一直在黑暗中坠落,下方无穷无尽,而那一道声音是似乎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救星! 仿佛只要承认自己有病,取得了对方的认可,他就能获救,不会再这样继续沉沦下去。 承认吧,陈天默,你就是有病! 你就是错了…… 不! 一道稚嫩的呐喊声陡然响彻黑暗。 微微光亮,照见了一个小小的、疲惫的、孱弱的却倔强着不肯低头的身影在黑暗中出现! 那是五岁的他,踽踽独行,跋山涉水! 光亮越来越大,身影也越来越大,小小的人迅速成长,眨眼间已变成顶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的双瞳如日月璀璨,洒下明媚的光,铺落陈天默满身。 “你要否定曾经的自己吗?” 稚嫩的声音已经不在,巨人声如洪钟。 “不!” 陈天默厉声回应。 巨人笑了,伸出手来,抓住陈天默,拔出黑暗。 刹那间,陈天默如梦方醒,眼前的幻觉如退潮般而去,小院还是小院,蒋波凌和心月分立左右,青冢生就在对面,他那双三角吊梢眼依旧无神散乱,不是深潭,也不是古井。 “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天默知道自己刚才必定是中了某种幻术。 青冢生这家伙,还会旁门左道的本事?! 大意了,被他算计到了! “天默兄,恭喜!” 青冢生忽然冲着他深深一揖,笑呵呵说道:“你有一颗坚刚不可夺志的铁石之心!” 陈天默有些迷惑,这老鬼,到底在捣什么鬼? 心月和蒋波凌也面面相觑,他俩觉得青冢生前倨后恭,十分可疑!明明刚才还一直阴阳怪气,对陈天默各种嘲讽,各种打压,现在却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必定没憋什么好屁! 只听陈天默问道:“老鬼,你刚才是不是对我施了某种幻术?” 青冢生摇头道:“那不是幻术,而是医术,古老医术中的一种秘术——祝由术!” “祝由术?!” 陈天默心头大震! 他家传的那本秘笈《义山公录》里也提及了祝由术,称此术为医脉高手的不传之秘,施展起来玄之又玄,不明就里的人往往将其视为可以勾魂夺魄的恐怖巫术! 其实,“祝”是指咒法,“由”是指病因,祝由术顾名思义,是指用咒法祛除病因,从而达成治病救人的目的。 所谓的“咒法”其实也没有多么玄乎,“咒法”本身不具备治病的力量,能打败病魔的,还是病人自己,所以“咒法”的作用是激发病人的精神潜力,唤起病人与病魔抗争的决心! 精通祝由术的医生,可以自行编纂咒语的内容,使之契合病人的性情和症状。在念诵咒语的时候,又可以根据病人的反应随时调整腔调和语速,进而实现引导病人的潜意识,往往一句话就能让病人精神抖擞,也可能一句话让病人昏昏欲睡,可以为病人编造各种虚幻情境,也可以让病人沉沦于某种情绪…… 西方的暗示疗法、心理疗法、催眠疗法等,与祝由术便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天默略作回想,便恍然大悟:“老鬼,在你对我伸出手指并来回勾动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开始施展祝由术了?” “对。” 青冢生拨弄着指头解释道:“我用手势来吸引你的注意,并用言语引诱你与我对视,而我眼中灌注了强大的精神力量,在你没有防备或者防备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能被我引入到某种情境之中,情绪也会被我左右。” 心月和蒋波凌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始终没明白陈天默和青冢生在说什么。 陈天默轻轻的捋摸着眉毛,幽幽问道:“为什么要对我施展祝由术?” “为了帮陈天佑确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大哥,值不值得信任,值不值得托付性命!” “此话怎讲?” “呵呵~~” 青冢生笑了起来:“你们麻衣陈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尊长兄为主的习惯,代代如此。而一旦没了领头的大哥,就仿佛群龙无首,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你弟弟和陈玉璋做游方道士,四处奔波,为的就是找寻你的下落,他们坚信你还活着,誓要找到你,尊你为主,然后带领他们报仇雪恨,复兴麻衣陈家。” “我明白了。” 陈天默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终于搞清楚青冢生的意图了。 青冢生说道:“自从猜到你的身份之后,我阴阳怪气也好,冷嘲热讽也好,故意激怒你也好,故意贬低你也罢,所作种种,只是试探。” 心月忍不住问道:“你试探我大哥什么?” 青冢生道:“天默兄的本事已臻绝顶,杀伐也足够果断,算是具备了做领头大哥的基本素质,但是要带领麻衣陈家的幸存者复仇,仅凭这两点还远远不够,还须有一颗又大又坚的心!我试探的就是他的心!” 陈天默笑问道:“试探的怎么样?” 青冢生道:“令妹和蒋波凌都被我给带到沟里去了,一个哭,一个怒,唯独你,始终无动于衷,可见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够大了!至于心坚不坚,得用祝由术来试探。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能那么快的从我术中挣脱!你心志的强悍坚韧,堪称可怕!所以我说你有一颗坚刚不可夺志的铁石之心!麻衣陈家复兴有望,我替陈天佑高兴,也为他庆幸!” “老鬼,你用心如此良苦,叫我如何报答?” 陈天默紧紧握住了青冢生的手,动情的说道:“我死之后,身体就归你了。” “哎?!” 心月和蒋波凌都是一惊,大哥这话是几个意思?! 青冢生双眼放光道:“从今以后,我也跟他们一样,叫你大哥,愿追随大哥左右,直到大哥身死!” “好兄弟!天心阁欢迎你来入伙!” 陈天默笑了,笑得很开心。 迄今为止,天心阁已经有了相、医、御灵、机关四脉高手,距离九脉聚首,还会远吗? 心月和蒋波凌却面面相觑,总觉得青冢生的话怪怪的,倒像是盼着大哥死一样。 这样一个家伙,真的适合加入天心阁吗? “大哥,有句话我还是得提醒你,杀伐果断是好的,但滥杀就不对了,而滥杀的下一步,便是牵连无辜。” 青冢生肃容说道:“你的经历确实会让你形成心狠手辣的处事风格,可长时间下去,绝非好事!戾气会侵蚀你的心,到头来,精神上真可能会出问题。我甚至觉得,如果你没有一颗坚刚不可夺志的心,只怕早就走歪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也丈夫啊!” “我大哥没有滥杀无辜,从来没有!” 心月又不乐意了。 “好了心月,滥杀和滥杀无辜不同,但也只隔一线,你鬼哥劝我不要滥杀是怕我越陷越深,一番好心,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陈天默冲青冢生郑重其事的说道:“贤弟放心,愚兄会认真去反省的。” 青冢生欣慰的一笑:“那心月能把碗筷还给我吗?真的饿了。” 几人都“哈哈”起来,心月把碗筷摆好,大家也都重新落座。 陈天默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老鬼,我弟弟和玉璋叔现在何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寒门贵子 “天佑和玉璋师叔既然是游方道人,那便居无定所。我去年被他们救下之后,在一起也不过是相处了个把月,随后便各奔东西。他们满江湖的找你,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方。” 青冢生说完,安慰陈天默道:“不过大哥也请放心,天佑修为高深,玉璋师叔也不弱,加之他们两个江湖经验丰富,是不会有事的。你们兄弟总有一天能团聚。” 陈天默怅然若失,端起一杯酒,满饮而尽,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陈天佑小时候的模样,怎么想,都勾勒不出弟弟现在的形容。 他问道:“我弟弟和璋叔他们的道号叫什么?” “璋叔的号是劫后道人,天佑的号是不死道人。” “哈哈哈~~~” 陈天默乐了起来:“我这弟弟打小就愣,天不怕地不怕!不死道人,嘿~~说过天话,做过天事,倒也的确是他的风范。” 青冢生也笑道:“天佑性情豪迈,光风霁月,虽然惨遭不幸,历经磨难,却从不听他抱怨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不愧为豪杰大丈夫!” 陈天默听的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放下筷子问道:“老鬼,你们去年分别之后,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青冢生道:“往南方去了。” “哦~~” 陈天默沉吟道:“我得南下去找他们。” “恐怕不妥吧,大哥。” 青冢生摇了摇头,劝道:“他们在找你,你又去找他们,天大地大,茫茫人海,寄希望于偶然碰上,何其之难?!他们去年南下,现如今不知道又游方到哪里去了,你再奔南找,说不定南辕北辙呢。到时候,你们兄弟俩绕着江湖打转转,谁也找不到谁,白白浪费时间!依我之见,大哥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把想做的能做的都做好,等有朝一日与兄弟叔父相会,也不耽误报仇雪恨!” 听青冢生劝说陈天默不要南下,心月顿时对他心生好感,暗忖道:“还算是个好人。” 当下也跟着劝道:“是啊大哥,咱们就守在汴城,哪儿也不要去,天佑哥哥总有一天会找来的。如果咱们走了,天佑哥哥却来了,那不是要扑空?” 陈天默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心急如焚,想快些见到他们。” 青冢生笑道:“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你了。” 蒋波凌忽然问道:“老鬼,你身上有天佑的什么物品没有?或者璋叔的也行。” “对啊!” 陈天默猛地醒悟道:“只要你带有他们两人随便谁的任何一样物品,沾着他们的气味,都可以试着让蒋贤弟去追踪他们的下落!” 青冢生讶然的看向蒋波凌:“你是个什么东西?” 蒋波凌大怒道:“你个丑八怪干什么突然骂我?!” “一时惊讶,嘴瓢了,息怒息怒。” 青冢生笑着解释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能循着气味追踪人?”ωww.xSZWω㈧.NēΤ 蒋波凌道:“我追踪不了,得派灵物。” 青冢生惊讶道:“灵物?你是御灵一脉的人?” 蒋波凌道:“你到底有没有天佑兄弟他们的私人物品啊?” 青冢生摇头道:“没有,大男人之间互赠私物,算怎么回事?” “那你啰嗦个屁啊!” 蒋波凌很无语。 陈天默也有些失落。 青冢生却兀自好奇:“蒋贤弟是御灵蒋家的子弟吗?” 蒋波凌咧嘴一笑,惨然说道:“岂止是子弟,我现在已经是家主了。” “家主?蒋家的家主不是蒋正贤前辈吗?” “我爹已经死了。” “死了?!” 青冢生很是惊讶。 陈天默在旁边解释道:“前些日子,军阀定下阴谋诡计,害了蒋氏一门,除了波凌之外,其余的人全部遇难。” “啊?!” 青冢生震惊至极。 “还是陈大哥帮我报的仇。所以现在,我自然而然的就是蒋家的家主了,嘿嘿~~光杆司令一样的家主。” 蒋波凌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端起杯子,一仰脖,吞了个干净! 低头下来的时候,他的眼圈分明已经湿润,脸上却还带着笑意:“这酒的劲儿真大!冲着我了……” 青冢生歉然无语。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当自己坚称陈天默精神有问题的时候,蒋波凌会那么激动,那么生气。 人家也有相似的悲惨经历啊。 陈天默端起酒杯,默默的跟蒋波凌对碰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冢生把酒洒在地上,叹息道:“敬逝者!” 这个话题太过于悲伤,蒋波凌不想再继续沉浸下去,“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老鬼,本事那么高,还对玄门术界了如指掌,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们吗?” “呵呵~~” 青冢生笑了笑,反问道:“难道我就非得有个什么来头不可吗?” “你的本事这么高,肯定大有来头!说吧,是哪个医脉豪门的子弟?” “豪门?嘿~~那让你失望了,我是寒门。”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出生后不久,就被生身父母丢在了荒坟上,一个佃农耕作的时候,听见哭声,发现了我,然后把我给抱走了,他便是我的养父。小时候,养父总是开玩笑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丑,吓着亲生父母了,所以才会被抛弃。” “哈哈哈~~~” 众人虽然觉得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但还是忍不住笑作一团。 青冢生也跟着笑,笑了几声之后,他才说道:“不过,等到我养父临终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说,其实在捡到我的当天,同村有个刚生产的女人悬梁自尽了,而她生下来的婴儿却不见了踪迹。” 笑声戛然而止,陈天默、蒋波凌和心月都呆住了。 “所以那个自尽的女人是你母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心月深感不可思议。 蒋波凌也狐疑道:“被自己生的儿子丑到自杀了?不可能吧!哪有亲娘嫌儿丑的啊!还有你生父呢?再丑也是个儿子啊,事关传宗接代,你爹会愿意把你遗弃掉?” 青冢生淡淡说道:“自尽的女人没有结婚,是个姑娘,是遭村中恶霸玷污才有的身孕,生下一个婴儿之后,她无法接受,便抛弃了了婴儿,自尽了事。” “啊?!” 陈天默、蒋波凌以及心月三脸震惊,饭菜再香,也没人吃了。 青冢生却笑道:“生父是村中恶霸,生母自尽而亡,养父是个光棍,给大户人家做佃农,靠百家奶把我养活,等我长得半大不小时,便送我去他的东家做小厮。养父给我起的名字叫‘鬼娃’,意思是坟里捡来的娃娃。所以,我算什么豪门?” 蒋波凌不信道:“那你这一身医术是从哪儿来的?” 青冢生道:“我做小厮的东家姓皇甫,皇甫氏你们知道吧?” 陈天默心中一动:“针灸世家,新安皇甫?” 青冢生点了点头: “是的。皇甫家人人学医,我这个小厮则处处偷师。只是我比他们更勤奋,更努力! 他们每天睡足四个时辰,我只睡两个时辰,他们午后要小憩,我依旧精研医理,他们时常游玩打猎,我则趁隙琢磨医术!我并不比他们笨,再加上数倍于他们的努力,我终于悟了,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偷师到最后,我发现连皇甫一族最厉害的人都不及我高明了! 可到了这种时候,皇甫家岂能容我? 他们以偷师的罪名,要废了我的手脚,结果竟没人能制得住我,哈哈~~~真是天下第一大讽刺之事! 只可惜那时候我养父已病入膏肓,连我也无力回天,我伺候他直到终老,便离开了皇甫家,自名‘青冢生’,号‘鬼医’,投奔世间,寻找天外天,人外人! 渐渐的,我接触到了西医,迷上了解剖,一点点把中西医术合璧,融会贯通,成就了现在的我! 所以老蒋,英雄何必问出处?寒门也能出贵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事献殷勤 新安皇甫的针灸世家,是由三国西晋时期的大医皇甫谧所开创。 在皇甫谧之前,是建安三神医的时代,也即医圣张仲景、外科圣手华佗、杏林春暖董奉,这三神医分别开创了禹都张家、亳州华族、长乐董氏。 皇甫谧在他们之后,博采众长,另辟蹊径,终于将针灸术发扬光大,并耗费心力写下《针灸甲乙经》,此书乃是中华首部针灸学专著!皇甫谧也由此被后世医者尊为“针灸鼻祖”!皇甫世家也由此在术界占据了一席之地,传承至今! 也难怪青冢生能以指御气,以气刺穴,在针灸世家偷师过许多年呢。 心月忽然问道:“你那个恶霸生父呢?” 青冢生云淡风轻的说道:“死了。” 心月道:“你杀的?” 青冢生摇头道:“当然不是,我离开皇甫家之后,原本是想找到他,杀了他的,可真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是他的儿子——” 蒋波凌忍不住插嘴道:“你们长得很像?” 青冢生道:“不是因为相貌相似,他长得倒是比我英俊些。” 蒋波凌失望的“哦”了一声。 青冢生笑骂道:“蒋波凌,坏人一定丑,好人一定漂亮,你是这个意思吧?” 蒋波凌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说。” 青冢生道:“那时候,他已经老了,不能再作恶了,身边也没有人了,而且穷困潦倒,重病缠身,是个肺痨鬼,还染上了花柳病,咳得吐血,满身满胳膊流脓……我在他身边待了一个月,始终无法对他下毒手,我甚至还给他吃药治病,只是他那病也没办法治好了,我看着他咽气,然后一把火烧了他的尸身,立了一座无名坟头。” 心月生气道:“那样一个恶霸,你不杀他,还陪他一个月,而且还给他治病,还给他送终,你,你真是气死人了!” 青冢生瞥了她一眼,反问道:“对自己的生身父亲,难道你能下得去毒手?” “有什么不能的?” 心月冷笑道:“如果我有那样一个恶霸父亲,肯定早打死他了!” 青冢生揶揄道:“难道你打过你爹?” 心月道:“没机会。” 青冢生一愣,陈天默在旁边说道:“心月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失散了。” 他把心月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通,青冢生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 看着心月义愤填膺的样子,青冢生倒是乐了起来。 “心月啊,也不怪你能说出这种话,都是因为你父母不在身边。等哪天你与你的父母重逢,你就会明白那种感觉了。” “哪种感觉?” “血浓于水!不管是肮脏的血,还是干净的血!总之,极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大义灭亲,哪怕生身父母再混蛋,我也下不去杀手。” “可是他根本没有养过你,还害死了你母亲,他——” 心月还打算再跟青冢生争辩一番,陈天默连忙劝解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咱们好端端的吃个饭,却闹成了比惨大会!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天心阁的人个个都身世凄惨,命途多舛!若是不够惨,还没资格入伙呢!” “哈哈哈~~~” 一番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青冢生接茬说道:“我也看出来了,咱们天心阁的人是个个身怀绝技!那个诸葛小姐从姓氏就能猜出来,一定是个机关术高手!”仦說Ф忟網 陈天默笑道:“不错。如果只是身世凄惨,却没点过硬的本事,也进不来天心阁。” “哦?诸葛小姐的身世也很凄惨吗?” “算是可怜。” 于是陈天默又把诸葛欢的身世略作说明,青冢生听的目光渐渐发亮,嘀咕道:“果然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啊……对了,她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肯定饿坏了。也罢,是我吓着人家了,理应去给她送些饭菜。顺便,也瞧瞧她的病症。诸位,你们聊啊。” 青冢生自顾自的盛了些饭菜,又向陈天默问明诸葛欢的所在,然后便起身往大宅子去了。 蒋波凌被他这番举动给弄愣了,片刻之后,又抓耳挠腮起来。 眼见陈天默和心月只顾吃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蒋波凌忍不住说道:“大哥,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那个老鬼是不是对诸葛大爷有意思啊?” 陈天默装糊涂道:“医生对病人当然有意思。” 蒋波凌急道:“不是,我是说,他对诸葛大爷有儿女情长的那点意思啊。” “胡思乱想!” “哥啊,不是小弟胡思乱想,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瞧瞧老鬼那货殷勤的,还端茶送水,盛饭叨菜呢,不是想跟诸葛大爷发生点奸情,还能是什么?” “瞎说!什么奸情不奸情的,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会往哪方面想?” “那一见钟情的多了!见色起意的更多了!诸葛大爷那么娇俏,那么可爱,那么漂亮,是个男人都喜欢!” “诸葛欢有这么好呢?” “嗯呐!” “所以你也喜欢?” “我也是个男人啊!” “哦~~” 陈天默看向心月,心月已经“咯咯”乐了起来。 蒋波凌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闹了个满脸通红,却也不尴不尬,嚷嚷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是淑女,我是君子,就好逑!怎么了?” “不怎么。”陈天默笑道:“如果真这么好逑,早该过去盯着了。” “哎对!多谢大哥提醒!” 蒋波凌一溜烟的跑了。 陈天默摇了摇头,感慨道:“咱们这里以后可要热闹了。” 心月说道:“哥,得给大宅子那边找个管事的,管着他们衣食住行,免得鸡飞狗跳,还得找个厨子——哎!” “怎么了?” “说起管事的,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大哥不在家的时候,岳府那个管事的先生,叫做海阔的人,又来找你了。” “哦,什么事?” “他没有告诉我,只是托我传个话,让大哥得空去岳府见见他。” “我知道了。” 陈天默心想海阔接连两次来找自己,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 心月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他们不会是想让你去娶岳潇潇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 陈天默哭笑不得,起身说道:“妹子在家待着,我现在就过去岳府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告诉妹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幸存者 东郊民巷,岳府门前。 陈天默拉动铜环,随着一声“谁呀”,李铁牛打开了门,满脸悍像,叉腰站在那里。 “哎呀,陈爷!” 看清楚来人是陈天默,李铁牛那满脸悍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谄笑,叉腰的手也迅疾放了下去,殷勤着把两扇大门全都开了,做出了迎接贵客的最高规格。 陈天默笑问道:“手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李铁牛讪笑着点头,又起声喊道:“别他娘的打麻将了,都滚出来!陈爷来了!” 其余三个挨过陈天默毒打的门子应声从门房里涌了出来,站成一溜,集体对陈天默点头哈腰:“陈爷好!” “好,都好。” 陈天默见他们这副模样,很是感慨,暗想没有什么人是一顿打折服不了的,不服,就再打一顿。 他刚想让李铁牛带着去找海阔,便看见岳寒蛩迎面走来,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两人打了个照面,岳寒蛩跟撞见鬼似的,脸上表现出既惊又怕的表情,转身就要回去。 看来是被陈天默那一拳打出心理阴影了。 见他这样,陈天默反而来了兴致。 身为岳家子弟,却不学好,家里大人不管,我陈天默来管。 “岳少爷,怎么见了我就跑呢?” 陈天默故意大声说道:“别怕,我又不是来打你的。昨晚上一拳把你打晕了,实在是抱歉啊,只是我也没想到,你竟那么弱。” 他这话一说出口,李铁牛等四人都愣住了,然后面面相觑,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因为他们都还记得,昨天夜里,岳寒蛩打扮的人模狗样,趾高气扬的声称要去参加什么上流人士的晚会,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几个侍者抬着送了回来,还没有穿上衣,光着膀子露着肉,胸口上还一片乌青,肿的多么高。 几个侍者也没说什么话,把人往地上一放就走了。 李铁牛连忙去通知了岳满河,岳满河见儿子这副模样也很吃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按胸口,把岳寒蛩给弄醒了。 岳满河询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面打架吃了亏,岳寒蛩却支支吾吾,说没有打架,只是在酒店里饿晕了。 这鬼话没人相信,毕竟胸口处的肿块和乌青一看就是被打出来的,但岳满河照顾儿子的面子,就没有追问…… 现在破案了,感情是被陈天默打晕的啊。 堂堂二房头的少爷,也挨陈天默的打,前门四大金刚顿觉心理平衡极了。 岳寒蛩站住了,转过身来,羞臊的满脸通红,恶狠狠的瞪着陈天默:“那是我不知道你会武功,一时大意,没有闪躲,这才被你侥幸打中。但是你记住,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那要不再试一次,看你不大意的情况下,能不能躲开我的拳头?”陈天默戏谑的笑道。 “本少爷还有事,没空跟你瞎闹!” 岳寒蛩一阵心虚,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底气,因为他很清楚,根本就不是大意不大意的问题,陈天默出手的速度太恐怖了!直面来拳,快如闪电,别说是自己躲不开了,就是自己亲爹,自己大伯也未必躲得开! 陈天默也不戳破他,本来也不是来打架的:“哦,没空啊,那就改天再比划比划。我要见你们管家海阔,他在哪儿呢?你带我去找找他。” 岳寒蛩都被气笑了:“陈天默,你当自己是谁呢?本少爷又不是下人,你凭什么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使唤我?!” “你不肯是吧?” “不肯!” “那我就再打你一拳。” “你——” “你可以跑,但最好跑快点,千万别让我追上。若是被我给追上了,我就对你——嘿嘿嘿~~” 陈天默笑的有些阴险,岳寒蛩被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又生气又委屈又恐惧,却又没办法。 “看什么看,都闲的蛋-疼了?滚回门房里去!” 岳寒蛩没地方撒气,便冲看热闹的李铁牛等四人发飙。 李铁牛他们也看够了,一溜烟的钻回门房里,今天的谈资笑料算是齐全了。 “走吧,带你去找海阔!” 岳寒蛩忿忿的瞪了陈天默一样,那模样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这就对了嘛。” 陈天默跟在他身旁,嘴上还不停的絮叨:“岳寒蛩,你是岳家子孙,最好别做坏事,丢你祖宗武穆王的脸!” “我做什么坏事了?” “现在可能没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金小嘉那种衣冠禽兽混在一起,迟早要做坏事!” “陈天默,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我爹都不管我,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爹不管,我管!你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岳家,一旦闯出了祸,就会连累我岳伯伯,我可不愿意让他替你背黑锅!” “……” 岳寒蛩都快气死了。 还好,终于走到了海阔的屋子门前。 “海阔,有人找你!” 岳寒蛩满是怨气的喊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陈天默道:“岳寒蛩你记好了,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跟金小嘉在一起,我见一次打一次!” 岳寒蛩气的浑身发抖,却敢怒不敢言,恨恨的走了。 海阔推门出来,瞥了一眼岳寒蛩的背影,然后低声对陈天默说道:“少主来了,屋里请。” “嗯~~” 海阔的屋子不小,装潢也不错,家具摆设、文玩字画一应俱全,看来岳满江是真的没有把他当下人看待,而是当成了兄弟。 “少主随便坐。” “好。” 海阔一边给陈天默倒茶一边问道:“岳寒蛩胸口上的伤是少主打的?” “嗯。” “这事儿都传遍岳府了,传的可邪乎了,说什么这位少爷参加的晚会上有洋鬼子,洋鬼子都变态,把他给那啥了,所以才会扒他衣服,打他胸口,却没想到是少主你干的。” 海阔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天默也是无语。 “衣服是他自己脱得,要当众秀肌肉来着,我打他是因为他跟金小嘉那人渣黑警厮混在一起,调戏我的朋友。” “主要还是岳满河纵容,老爷虽然看不惯,屡有训斥,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也很难管教。” “我替岳伯伯管。” “不说他了,我两次去找少主都是想向您禀报一件事情,这许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暗中打听寻找咱们麻衣陈家的幸存者,岳老爷也没少帮我。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找到了三十三人!” 陈天默闻言又惊又喜,冲着海阔便跪了下去。 海阔大吃一惊,连忙过去搀扶:“少主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担待不起啊!” 陈天默坚持磕了一个头:“海叔,这本该是我的担当,却让您给做了,天默很惭愧,也很感激!这些幸存者就是麻衣陈家复兴的基础和希望,您功不可没!” “少主才多大年纪啊,能在乱世飘零中活下来就很不易了,哪有机会去做这些事情?” 海阔把陈天默搀扶起来,说道:“这些人目前都隐姓埋名,干什么的都有,但他们都憧憬着有一天能回到颍水东畔,重建陈家村。而能给他们希望的,只有少主您。倘若他们得知少主还活着,一定会欣喜若狂!少主,您想见他们吗?” 第一百三十章 提亲 “海叔,您觉得我要见他们吗?” 还有三十多个幸存的族人,陈天默既感到高兴,又感到悲伤,要知道,昔年的陈家村可是生活着千余人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幸存者,或者说,该怎么面对自己。 海阔沉声说道:“少主,其实幸存者远远不止三十三个人。那一夜惊变,陈家村的男人们没有做孬种!都死命顶在了前头,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村中的老弱妇孺!逃出来的老人们有很多是死在了这十五年里,逃出来的女人们有很多都嫁人或者再嫁了,她们不想或者说是不愿意再跟麻衣陈家有任何关系……愿意认麻衣陈家,愿意回归陈家村的,只有这三十三人!” 陈天默叹了口气,喃喃说道:“都不容易,可以理解。” “不容易是真不容易!麻衣陈家覆灭十五年了,大家伙也在痛苦和仇恨中活了十五年了,如果没有希望,人是会废掉的,而你,就是大家的希望啊!或许大家伙在见了你之后,会变得不一样,至少,有主心骨了,有盼头了。你觉得呢?” “我明白了。” 陈天默听懂了海阔的意思,如果自己能早点站出来,跟大家伙相见,那“幸存者”可能就不止是三十三人了。wWW.xszWω㈧.йêt 他说道:“海叔,你来决定时间吧。如果安排见面,不能在岳家,可以去我新买的大宅里。” “是!” 听见陈天默答应,海阔显得很高兴。 陈天默忽然问道:“海叔,在这三十三个幸存者里,有公字辈的爷爷奶奶吗?” “有。” 海阔说道:“公栋、公梁、公芝、公材四位叔伯,以及兰素慧、梅馨等几位婶娘都还活着。” “玉字辈的叔叔婶娘们呢?” “玉珪、玉珍、玉珑、玉琪、玉琼等几个兄弟以及几位罗叶、田芳等几位嫂夫人尚在。” “天字辈的弟弟妹妹们呢?” “十五年前,天字辈连同少主在内,共有十一个娃娃,七男四女,男娃幸存的只有少主你以及小六子,女娃则全都活着。” “坎二娃呢?他是死了还是下落不明?” “坎二死了……” 陈天默呆了半天,想当年,同族之内,天字辈序齿排行有七个兄弟,坤一、坎二、离三、兑四、震五、巽六、乾七……坎二的族名是陈天然,只比他小一个月,因此经常在一起玩耍修炼,关系最好,比跟亲弟弟天佑的关系还好,却已死了。 海阔见他伤心,连忙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些年来,咱们陈家又添了几个天字辈的娃娃呢,到时候你都见见,最小的才两岁,玉琼家生的娃,起了族名叫天福,好玩着呢。” 陈天默笑了笑,说道:“也告诉海叔一个好消息,玉璋叔和离三还活着呢。” 海阔喜出望外:“真的?!” 陈天默点了点头:“真的,他们两个现在做了游方道士,一个号称劫后,一个法名不死,满江湖的游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海阔激动的说道:“少主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派可靠的人去打探他们的下落!” “嗯~~” 两人还要再说下去,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没多久,李铁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海爷?” “在呢。” 海阔过去开了屋门,问道:“什么事?” “陈爷好!” 李铁牛看见屋里坐着的陈天默,先“嘿嘿”笑着打了招呼,然后才对海阔说道:“前几天来过的那个金小嘉又来了,还带着爹,叫什么金子凯,报号老长了,还跟了一大帮大檐帽,抱着不少礼物,说是要见咱们老爷。寒蛩少爷在门口跟他们聊得火热,说是来找大小姐提亲的,海爷您看怎么办?是请进来坐堂屋候着,还是让老爷去迎?” “提亲?!” 海阔愕然的看向陈天默。 陈天默也是一愣,这金小嘉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提亲提到自己未婚妻头上来了! 虽说这婚约是退了,对岳潇潇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陈天默心里仍旧莫名其妙的有些不是滋味。 只听海阔嘀咕道:“这下可有些麻烦了,金子凯的权势不小,没有那么好打发。” 陈天默起身说道:“我来打发!” 海阔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以什么身份?岳家的准姑爷吗?” “呃~~” 陈天默尴尬了。 是啊,自己一个外人,凭什么去打发来岳家提亲的客人? 李铁牛的眼睛倒是亮了,好家伙,陈爷居然是岳家的准姑爷?怪不得有排面呢! 但现在那有头有脸有爹的金公子来截胡提亲,看陈爷能怎么办…… 海阔说道:“我还是去找老爷商量商量吧,你——” 陈天默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好。” 等海阔去找岳满江之后,陈天默心里盘算着就算自己不能替岳家打发客人,但是去恶心恶心金家父子也成,于是便也出了屋子,赶往前门。 —— “金厅-长,您放心,这事儿准成!” 大老远的,陈天默就听见了岳寒蛩的声音: “您都亲自出马了,我大伯还能不答应吗?再说了,金公子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要相貌有相貌,能看得上潇潇,是潇潇的福气!就您这样的亲家,打着灯笼都难找!她就偷着乐吧!” “岳寒蛩,你可真不要脸啊,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下地狱拔舌头?” 陈天默冷笑着走了过去。 金小嘉正乐着呢,一看见陈天默出现,笑容顿时就消失了,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晚会上的羞辱刻骨铭心,到现在牙还恨得痒痒呢! “他怎么会在这里?”金小嘉冲岳寒蛩询问道。 岳寒蛩嘀咕道:“来找我们管家,谁知道干什么勾当。” 金小嘉瞪了陈天默一眼,扭头冲着身边一个警士低声耳语了几句话,那警士连连点头,然后不怀好意的看了陈天默一眼,坏笑着离开了。 陈天默动用千闻功,听得是清清楚楚,金小嘉挖了个大坑给自己! 很好,那就玩玩,看谁掉坑里。 岳寒蛩自觉有了金家父子撑腰,很是硬气,也不怕陈天默了,仰着脸子便问道:“陈天默,我刚才说什么瞎话了?当着金厅长的面,你有种就指出来,我哪句话是瞎说的?” “全是瞎说!” 陈天默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金子凯,这位厅长穿着便装,留着短须,叼着烟嘴,比起金小嘉来,倒是有些上位者的威严和稳重,没那么猥琐和随意。 他身后跟着十来个警士,都身穿制服,持枪佩刀,手里捧着大盒小盒的礼物,看得出来,是真下血本了。 陈天默也不畏惧,打人就打脸,揭人就揭短,直接说道:“金小嘉有什么家世?哦,有个当警察厅厅长的爹,好了不起啊,可潇潇还有个封王封圣的祖宗呢!至于说到人品和相貌,呵呵~~你让金小嘉自己说说,他有吗?” “陈天默!” 金小嘉怒不可遏的拔出了枪,指着陈天默叫道:“齐玉燕不在,没人给你撑腰!你想死的话,老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刚才已经吩咐过手下了,要布个局,在彻底搞臭陈天默的同时也能把陈天默送进监狱里去,可是陈天默的嘴实在是太损了,几句话就彻底激怒了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门女婿 金子凯伸手把儿子的枪给按了下去,呵斥道:“这是人家岳府,不是你的警署!亮家伙事吓唬谁呢?无礼!造次!收起来!” “是……” 金小嘉恨恨的瞪着陈天默,不甘的把枪收了起来。 陈天默本来已经蓄势待发,准备下了金小嘉的枪,同时给他点颜色瞧瞧,但眼见金子凯出面喝止,便也不动声色的收了势。 金子凯上下打量了陈天默一番,然后笑吟吟的问道:“听他们提你尊讳叫陈天默,我就称你为陈先生好了。还没有请教,陈先生在哪里高就?”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金子凯彬彬有礼,陈天默也还之以礼:“金厅-长客气。陈某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糊口的生意人,谈不上高就不高就。” 金子凯狐疑道:“生意人?” 金小嘉冷笑道:“爹,他就是个卖古董的商贩!” “哦?那陈先生的生意肯定不是什么小本买卖,否则,又怎么能得到齐大小姐的撑腰?” 金小嘉一句“齐玉燕不在,没人给你撑腰”引起了金子凯的极大警觉,所以他才会旁敲侧击的打听陈天默的身份底细。 金小嘉知道自己老子的意图,当即给他宽心:“爹,这陈天默就是个小白脸,靠着男色蛊惑了齐大小姐而已!” “你给我闭嘴!” 金子凯骂道:“陈先生风度翩翩,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样人?!齐大小姐是大家闺秀,又怎么可能耽于男色?!” 岳寒蛩见金小嘉吃瘪,连忙帮腔道:“金伯伯,小嘉说的没错,陈天默这家伙就是个小白脸!” “你也住口!” 金子凯呵斥道:“打死我也不信陈先生是这种人!”扭头又冲陈天默赔罪道:“陈先生,对不住了,犬子无礼,是我这当爹的管教不严,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惩戒他!只是,鄙人真的很好奇,陈先生跟齐大小姐之间——当然,陈先生若是不好意思说,那也无所谓。鄙人在大帅那里也有些交情,回头一问就知道了,呵呵~~~” 这话说的恩威并重,软硬兼施,为的就是让陈天默自己“老实交代”。 陈天默知道他心里头的算计,当即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曾经在帅府里做过两年的杂役,伺候过齐大小姐,算是有些交情。前不久我离开帅府,开了一间古董店铺,齐大小姐看在往日的主仆情分上,偶有关照,仅此而已。” “这样啊……” 金子凯点了点头,顿时放下了心,暗忖道:“原来这小兔崽子只是从帅府出走的一个杂役而已,不是齐振林的什么亲信,也不是齐家丫头的什么相好,那丫头是看在帅府旧人的份儿上,照顾这小兔崽子一些生意而已,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里,金子凯“咳咳”两声,脸色瞬间便由和蔼可亲变成了冷漠威严,就连称呼也改了:“陈老板,你是岳府的什么人?” 陈天默道:“我是岳府的朋友。” “哦~~朋友啊,呵呵,我还当你就是岳家家主呢,再不济,也得是个管事呢!”金子凯揶揄道:“你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同为外人,你跟这儿上蹿下跳的干什么呢?真以为你能代表岳家说话?” “他能代表岳家说话!” 陈天默还没有接茬,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便远远的传了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是岳满江大步走来,身旁还跟着岳潇潇和海阔。 岳潇潇今天的装扮跟上次大有不同,虽然还是洋装,可女人味十足——穿的是一条米色的长裙,玫红色敞口衣领,饱满的胸膛呼之欲出! 细长的天鹅颈上缠着一条白丝巾,娇嫩的小手上戴着白丝套,还打着一顶白色的遮阳伞,长袜粉鞋,走起路来聘聘婷婷,摇曳生姿,满满的欧洲范,洋气极了,也动人极了! 陈天默看的一呆,金小嘉更是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大口哈喇子。 金子凯也是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说道:“这才是我家的儿媳妇!” “小侄拜见岳伯伯。” 陈天默连忙冲岳满江磕头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 岳满江连忙去扶陈天默。 在起身抬头的瞬间,陈天默的目光与岳潇潇对上了,岳潇潇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又来我家干什么?” 陈天默也横了她一眼,心里还击道:“我想来就来!” 这个时候,金子凯已经知道来人是岳家家主岳满江了,连忙上前,微微躬身,伸手要握,嘴里还说道:“岳老爷子好啊。鄙人金子凯,是省——” “我知道你是谁,不必再报号了。” 岳满江根本没有要同他握手的意思,略略一抱拳就算完事,而且根本不等他把自己的官场职务念完,就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是什么风把官爷们吹过来了啊?难道是我们岳家有人违了禁犯了法,所以才惊动诸位官爷上门抓人?” “不不不。” 金子凯笑呵呵说道:“岳老爷子误会了,我们父子此行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私事。” “哦?” 岳满江故作诧异道:“这倒是过了。诸位是官,我们是民,诸位高居庙堂,我们身处江湖,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压根就不是一类人,能有什么私事可谈?” “这——” 金子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更是恼怒,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几乎每到一处都是享受吹捧和恭维的,最起码的待遇得是一进门就请进正堂,看座上茶!哪像现在,跟二杆子似的杵在这大门口,站着尬聊?!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金小嘉,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个鳖孙不是说这事儿很稳吗?只要老子出面,简单一聊就成了,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金小嘉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又看向岳寒蛩。 岳寒蛩领会到了这狐朋狗友的心里话,连忙陪着笑说道:“大伯,当着这么多闲杂人等的面,怎么好谈事情?咱们是不是先把人金厅-长和金公子请到屋里坐下来聊呢?” “谁是闲杂人等?”岳满江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我看整个岳家上上下下,就数你闲!” 岳寒蛩:“……” 这话是没法接了。 岳满江一句话怼的岳寒蛩哑炮,扭头又冲金子凯说道:“大家都很忙,金厅-长要是没什么话说,那就改日再聊吧。” “你,这——” 金子凯强压怒火,说道:“岳老爷子,我是来为犬子提亲的。” “提亲?”岳满江惊讶道:“可我们岳家没有待嫁的姑娘啊。” 金子凯道:“潇潇小姐不是待字闺中吗?” “是待字闺中,但我不嫁人。”岳潇潇开口了,说话的时候似有意还无意的瞥了陈天默一眼,神情骄傲,目波流转,刺的陈天默心头大颤! 这个岳潇潇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魔力,让人莫名其妙的自惭形秽,却又能激起人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征服欲! 只听金子凯笑道:“这话说的真是孩子气,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岳潇潇道:“我不必嫁出去,因为我可以招男人进岳家入赘,做上门女婿啊。” 金子凯一愣:“啊?!” 金小嘉立刻叫道:“爹,我愿意做岳家的上门女婿!” 金子凯破口大骂道:“你给老子闭嘴!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到现在为止,金小嘉还没生下个一男半女,若是做了上门女婿,那金家岂不是断了香火? 岳潇潇轻蔑的一笑:“金小嘉,做上门女婿你也愿意?” 金小嘉点头似小鸡啄米:“嗯呐!我愿意!” 岳潇潇道:“那也晚了,已经有人赶在你前头了。” 金小嘉脸色一变:“谁?!” 岳潇潇扭头看向了陈天默,好看至极的脸蛋上却荡漾起了一抹略显狡诈阴险的的表情。 陈天默登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岳潇潇伸手指着他说道:“就是他!陈天默!” 陈天默:“……” “咳咳~~~” 岳满江咳嗽了起来。 显然他也是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 陈天默急赤白脸的争辩道:“岳潇潇,你——” “你怎么?你敢说我们之间没有婚约吗?” “我——” 陈天默很想自证清白一番,有婚约是有,但不是做赘婿的婚约啊!而且,这婚约分明已经退了! 你们拿我当挡箭牌也不能这么挡吧? 可是当金家父子那杀人一样的目光冲他瞥来的时候,陈天默突然就不想自证什么清白了,他挺直了腰板,笑道:“不错,潇潇是我陈某人的未婚妻,金公子,你可是冒失了啊。” 金小嘉的脸色难看至极,如丧考妣。 岳寒蛩也是惊愕无比:“陈天默你,你和潇潇什么时候有的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陈天默道:“对不起了堂舅哥,这事儿不该瞒着你的。” “堂舅哥?” 岳寒蛩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我不要做陈天默的堂舅哥啊,这堂妹夫会打死人的! 我要做金公子的堂舅哥啊啊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陈天默和岳潇潇的婚约当众公布出来,最痛心的人是金小嘉,最吃惊的人是岳寒蛩,而最尴尬的人莫过于金子凯了! 他的脸就像是被人大力抽了一巴掌似的,惨白里透着血红。 堂堂一厅老大,为了给儿子提亲,浩浩荡荡带着十来名心腹手下,穿大街过小巷,大包小包的礼物备了一大堆,腆着脸来巴结一个江湖人士,结果连人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在门口就被人家姑娘给撅了! 人家姑娘宁愿嫁给一个小商贩,都不愿意嫁进你金家豪门!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金子凯强忍羞愤,打算拂袖而去,以后再找机会,或者创造机会,好好收拾岳家这群不识抬举的东西! 当然,也要收拾陈天默! “我不信!” 正当金子凯打算带队离开的时候,金小嘉忽然嚷嚷了起来:“潇潇,你这完全就是托词!是临时拉郎配!我不信你跟陈天默之间有婚约!你们如果真有婚约,岳寒蛩为什么不知道?!” 岳潇潇冷笑道:“岳寒蛩只是我的堂兄而已,凭什么得知道我的私事?” 金小嘉道:“可婚姻大事不是私事啊!” 岳潇潇道:“对我而言,就是私事!” 金小嘉道:“好好好,就算是私事,可是刚才,我爹询问陈天默跟你们岳家是什么关系,陈天默回答说是‘朋友’!哪有‘未婚夫’会自称是‘朋友’的?” 这番话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岳潇潇一时都没有办法反驳了,她嗔怪的看向陈天默,眉目传怨。wWW.xszWω㈧.йêt 陈天默也很委屈,事先也没有串通过,谁知道你要拿我做挡箭牌? 金子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虽然都说色令智昏,但儿子这次显然没有昏,居然发现了对方的破绽。 金子凯随即又回想起,当岳潇潇说陈天默是自己未婚夫的时候,岳满江剧烈的咳嗽……所以,情况很明显了,岳潇潇和陈天默的婚约是假的,岳满江都不知道! 岳潇潇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瞧不上自己的儿子,这倒正常,连自己都瞧不上那小王八蛋。 可谁让他是自己儿子呢? 还他娘的是唯一的亲儿子! 常言说得好啊,恶妇毁一生,贤妻旺三代,为了老金家的香火传承,自己就舍了老脸,再努力一把吧。 金子凯调整好心情,冲着岳满江微笑道:“岳老爷子你瞧,原来是误会一场,呵呵~~~小孩子家不懂事,哪有婚约是临时凑出来的,未婚夫是现场认出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们的终身大事,还得咱们这些当爹的来定。您说对吗?” 岳满江点了点头:“你说这话,我倒是很认同。” 金子凯心里爽了,认同就是良好的开端啊。 “那好,方才令嫒声称跟陈天默之间有婚约,是假的吧?咱们就当是孩子气说的玩笑话,都别去计较了。我还是很真诚的表示,愿意与岳家结为秦晋之好!” 岳满江连连摇头:“不不不,小女和天默之间确实是有婚约的,而且是经过双方父母首肯的,也即父母之命!所以这俩孩子不结婚是很难收场的。遗憾的地方在于,天默的父母以及拙荆都已亡故,没有办法亲眼见证这两个娃娃成亲了……可谁要是敢阻止这桩婚事,我相信天默他爹娘还有潇潇她娘,一定会把这个人带走的!” 此言一出,金家父子以及岳寒蛩彻底傻眼! 同时,也感觉到后背有一丝丝的凉气。 谁敢阻止,就把谁带走? 娘的,也太绝了吧! 金子凯又气又怒又羞,都失态了,愤愤的质问道:“那你刚才咳嗽什么!?” 岳满江茫然道“什么咳嗽?” “你女儿说陈天默是她未婚夫的时候,你咳嗽了好几声!那模样,显然就是在掩饰心虚!” “哦~~我咳嗽的原因是小女顽劣,太喜欢开玩笑了,她和天默之间有婚约不假,但所谓的上门女婿就是胡说八道了,天默大好男儿,怎么会做上门女婿呢?潇潇要嫁去陈家做媳妇儿,以后得为天默开枝散叶呢。” 这话说的海阔欣慰无比,在一旁露出了满脸老父亲式的笑容。 陈天默也乐了,他挑衅似的朝岳潇潇望去——呵,女人,你不是挺骄傲吗?很高冷吗?不是要娶本少主进门做赘婿吗?听听咱爹是怎么说的?你得给老陈家做媳妇儿!有种咱们探讨探讨开枝散叶的事儿? 岳潇潇显然对岳满江的话不认同,但也没有当场出言反驳,毕竟拉陈天默来做挡箭牌的人是她,为的就是拒绝金家的求婚,避免金家的持续骚扰,她当然不会再自行打脸。 只是针对陈天默挑衅的样子,岳潇潇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当场顶了回去,也针尖对麦芒的望向陈天默——呵,男人,你如此普通又如此自信的样子可真是好笑,等人都走了,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两人的目光冲撞在一起,心里头的针锋相对都化作炽热的眼神对抗,热得都要起火了,也略略变了些味。 陈天默还是第一次跟女人有这么长时间的对视,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有些荡漾了。 那稍稍扬起来的,如精雕细琢过一样的下巴,捏起来滑吗? 束着蝴蝶结裙带的小蛮腰,一只手能掐得过来吗? 电烫过的,弯弯的大波浪长发,揪起来会很弹吗? 那饱满的,微微噘起来的烈焰红唇,尝起来润吗? 哼哼~~ 真不知道你在骄傲些什么,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骄傲不起来的! …… 这种对视在他们两个想来一定是激烈的,尖锐的,充满火药味的!可是在其他人眼中,分明是一场暧昧无比的当众调情! 瞧瞧,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是真不要脸啊! 金子凯待不下去了,喝道:“走!” 金小嘉却痴痴的望着岳潇潇,固执道:“我不走!” “混账东西!” 金子凯扬起巴掌便赏了儿子一个大嘴巴子,骂道:“不走干什么?还准备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吗?!想进我金家大门的女人多得是,什么样的娶不来?!” 金小嘉捂着肿脸,怨毒的说道:“爹,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金子凯一愣:“谁?” “铃铃铃~~~” 金小嘉还没有吭声,一阵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 紧接着,五六个身穿制服的大檐帽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拐进了巷子里,直奔岳家而来。 其中一个自行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个身段不错的女人,随着风吹旗袍,白皙的长腿在阳光下亮的耀眼。 岳寒蛩咽了口唾沫,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看。 金小嘉嘿然说道:“来了!” 很快,自行车都骑到了门前,为首的一个警官把车一丢,快步跑到金子凯和金小嘉面前,行了一番礼: “卑职南区分局范志良,参见金厅-长!参见金副署长!” 金子凯皱眉问道:“范志良,你来干什么?” 范志良讪笑着看了看金小嘉,说道:“卑职接了一桩案子,跟这里的一个人有关,特来查办一下。” 金子凯看着他们之间鬼鬼祟祟的眼神交流,便知道是儿子在捣鬼,于是淡淡说道:“办吧,案子一定要办得漂亮些,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卑职遵命!” 金子凯的话等同于给范志良吃了一颗定心丸,预示着他可以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搞了! “陈天默在这里吧?哪个是陈天默?!” 范志良挺胸凸肚的扫视众人。 陈天默问道:“我是。怎么了?” 范志良脸色一沉:“就是你啊!你说怎么了?你犯事儿了!来人,给我抓起来!带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采花大盗 五六个大檐帽一拥而上,就要索拿陈天默。 “站住!” 岳满江大喝道:“凭什么抓人?!” 大檐帽们站住了,扭头望向范志良。 范志良板着脸问道:“你是哪个?我们办案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金小嘉笑嘻嘻说道:“老范,不得无礼,这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他老人家既然——” “啪!” 金小嘉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前香风陡起,脸上早挨了一巴掌! 倩影掠动,岳潇潇又退到了岳满江身旁,嫌弃的觑看着金小嘉。 那一巴掌自然是她打的,但速度太快了,除了陈天默之外,在场的众人几乎没有人看清楚她的动作! 金小嘉原地旋转了两圈,捂着脸一阵晕眩。 金子凯悚然动容,心里惊叹道:“好厉害的丫头片子,这要是娶回家,还不得把我这混蛋儿子给打死?” “再乱喊乱叫,下一次可就不是打你的脸了!”岳潇潇厌恶的说道。 金子凯用手摩搓着肿起来的脸,嬉笑道:“潇潇,我就喜欢你这泼辣劲儿,你要是能天天打我就好了。” 岳潇潇:“……”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对金小嘉这样的贱男,连岳潇潇都没办法了。 陈天默也恶心的反胃,多看他一眼都想哕。 “范局-长是吧,请问我所犯何事?”陈天默瞥向范志良。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还要我来说吗?你是个采花大盗,强-暴良家妇女!罪大恶极!啊呸!”范志良说着,还不屑的啐了一口。 岳满江、岳潇潇、海阔等人都是一怔,愕然看向陈天默。 金小嘉狞笑道:“陈天默啊陈天默,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岳寒蛩也起哄道:“陈天默,你摊上大事了!” 陈天默乐了:“我也没想到我是这种人呢。范局-长,请问我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采的花,暴的又是哪个良家?”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老子把人都给你带来了!” 范志良“啪啪”一拍手,同来的几个大檐帽散开,先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旗袍开衩老高,白腿熠熠生辉的窈窕女子走上前来。 陈天默打量过去,确实身段苗条,婀娜动人,而且脸蛋长得也不错,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庸脂俗粉,掩盖不住一股风尘气。 她指着陈天默说道:“就是他!是他玷污了我!” 说着,那女子便抽泣起来。 范志良皮笑肉不笑道:“李巧巧,你认准了吗,可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哦。” 李巧巧说道:“认准了,就是他!他玷污民女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一身长袍!对了,他还说他姓陈,叫陈天默,很有钱,是开古董店铺的,又威胁我不要报官,说报了官也没用,他都能拿钱摆平,人家害怕死了,呜呜……” 范志良得意的看向陈天默:“你姓陈吧?叫陈天默吧?” “不错。” “你是开古董店铺的吧?” “是的。” “全都对上号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天默苦笑道:“我还真有话要说。” 范志良不耐烦道:“说说说,我倒要听听,你还能怎么狡辩!” 陈天默轻轻摸着鼻子:“我还是不明白,我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采的花,暴的又是哪个良家妇女?” 李巧巧叫道:“是昨天晚上七八点左右,在南街口,你溜进屋里玷污了我!” 陈天默摇了摇头:“那就不对了,昨天夜里七八点,我还在怀记大酒店呢,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譬如金公子,岳少爷。当然,岳少爷被我一拳打晕了,离开的早,可金公子在啊。七八点左右的时候,金公子应该正跟我赔礼道歉呢,是吧,金公子?” 岳寒蛩一脸幽怨,奶奶个腿,你把我忘了不好吗? 金小嘉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满脸恶心的别过去了头,又狠狠的瞪了范志良一眼! 范志良立刻呵斥道:“李巧巧,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几点!?” “可,可能是夜里九点吧。” “夜里九点的时候,我正跟怀大传教士做生意呢。” “那,那就是夜里十点。” “十点,我正在齐大小姐的马车上,送她回家呢,她可以为我作证。” 李巧巧忐忑不安的看向了范志良,嗫嚅道:“那是十一点吧?还是十二点呢?”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个陈天默怎么一晚上都不闲着?! 就没个时间干坏事么? 岳满江、岳潇潇、海阔等人都冷笑了起来,一副看你怎么继续编下去的样子。 这一番对质下来,李巧巧说话漏洞百出,任谁只要不傻,都能明白她是在刻意栽赃陈天默。 “好了!” 范志良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他要强行往回圆了:“李巧巧是受害者,到现在还很恐惧,记不清楚具体时间也很正常!” 陈天默笑道:“那还是不对啊。” 范志良皱眉道:“怎么不对?” 陈天默道:“你说我强-暴良家妇女,但这位李巧巧并非是什么良家妇女,她明明是一个烟花女子。”小說中文網 烟花女子就是ji女,ji女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级别的是书寓,又名“倌人”,或者“先生”、“词史”等,往往是某楼某馆的招牌,对外宣称“卖艺不卖-身”,个个才华出众,秀色可餐!吹拉弹唱、吟诗作赋无不精通,而且还得通过考试,才能拿到“书寓”的从业资格,她们多接待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像袁二公子,就最好这一口。 次于书寓的ji女叫“长三”,既卖艺也卖-身,一般都是色艺双绝的佳丽,不会轻易接待普通客人。 再次一等的被称为“幺二”,没什么文化,没多少才艺,只是姿色尚可,一般服务于普罗大众,是通俗意义上的烟花女子。 最次的就是“花烟间”,俗称“野-鸡”。 李巧巧显然属于“幺二”级别,所以陈天默说她是“烟花女子”。 但李巧巧闻言却脸色大变,尖叫道:“你胡说!” 范志良也是一怔,脸色古怪起来,心道:“李巧巧可是新来的幺二,还没怎么在汴城接过客呢,不然也不会叫她来做局,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也是同道中人,而且是高手?” 陈天默笑呵呵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巧巧有些打颤了,她紧张的看向范志良。 范志良也慌了,看向金小嘉。 金小嘉暗骂:“一群废物!”嘴上却说道:“陈天默,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烟花女子?难道她招待过你?”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恶毒,如果陈天默否认被招待过,那就是诬赖良家妇女的清白,罪加一等! 可如果陈天默回答说被招待过,那就斯文扫地,在岳家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岳满江、岳潇潇、海阔也都神色复杂的看着陈天默。 只有岳寒蛩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天默却不慌不忙,说道:“我跟金公子可不一样,不喜欢去那种地方。但我就是知道她是烟花女子,为什么呢?因为她旗袍领子上绣着三个字——眠香馆。各位,眠香馆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解释吧?” 确实不用他解释,汴城四大寻欢取乐的地方——南城眠香馆,西城云水楼,北城醉花坊,东城群芳院,可谓是路人皆知! 众人听了陈天默的话,脸色各异,但李巧巧却慌忙伸手捂住了领子一角,如此举动,可谓是不打自招。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赌吗 李巧巧是不是烟花女子,陈天默根本不用从她旗袍领子上的绣字来辨别,只看她满面风尘之色,眸子浑浊,肌肤晦暗,便能断定她不是良家。 而且,能随意被范志良拿捏住,叫过来做局诬陷好人,可见她在行当里的地位也不会有多高。 说她是烟花女子,还是看在她有几分姿色和身材的份儿上呢。 只不过,陈天默不能当众说自己是靠着相人之术来判断出来的,所以才拿“眠香馆”的绣字来说事。 “弄个烟花女子来冒充良家妇女,诬陷我强暴她,范大局-长,知法犯法的事情,你怎么干得出来啊?” 陈天默冷笑连连,觑看着范志良。 范志良张口结舌,脸色涨得通红,无言以对,只是不停的拿眼偷瞄金小嘉。 这场戏演到现在,破绽百出,还都被陈天默给揪住了,范志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金小嘉恶狠狠的瞪了范志良一眼,心中暗骂道:“蠢货!做局都做不精细!这么大的漏洞都能疏忽掉!” 金子凯也知道这场戏要演砸了,可他不能让它演砸。 “范志良,案子是能在街上审的吗?简直儿戏!把嫌犯带回局里刑讯室去,好好审!” “是!” 范志良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冷汗,挥了挥手,几个大檐帽上前就准备捉拿陈天默。 陈天默勃然大怒,心想:“我都已经把你们的鬼蜮伎俩给揭穿了,却还敢强行抓我,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轻轻摸着鼻子,目中精芒爆射,觑看着迫近自己的几个大檐帽,已准备动手! “我看你们谁敢!?” 岳满江忽然大喝一声,仿佛晴空打了个霹雳,吓得几个大檐帽惊在那里,没敢再上前。 “明明已经被陈天默揭穿是诬陷了,还敢抓人,真当汴城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么?!” 岳满江声色俱厉的说着,随后转向院内呼喊道:“岳家门人何在?!” “哗啦啦~~~” 十几条精壮汉子从院落里涌了出来,都提着长枪,一字排开,杀气腾腾。 岳满江伸手一指陈天默,吩咐门人道:“给老夫护住此人!谁敢抓他,就拿拳脚枪棒招呼!” 汉子们齐声应道:“是!” 金子凯、金小嘉、范志良等人见状,脸色都变了。 “岳满江,你这事干什么?!打算公然挑衅官府么!?”金子凯脸色不善的质问道。 “哼哼~~” 岳满江冷笑道:“你少拿官府来吓唬老夫!你们徇私枉法,诬陷好人,算什么官府?!” 金子凯道:“岳满江,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不要以武犯禁的好。” 岳满江道:“你们敢知法犯法,我们就敢以武犯禁!” 岳寒蛩上前劝道:“大伯,这样恐怕不好——” “滚蛋!” “……” 金小嘉见岳满江如此强硬,便掏出了一把驳壳枪,对着岳满江晃了几晃,笑嘻嘻说道:“岳父大人,冷兵器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拿岳家枪对抗我们的洋枪,哪有胜算?您老还是退下歇着吧。” 他这番话说出来,岳潇潇面如寒霜,忍不住就要发作了,但有人比她更快。 “呵~~” 陈天默忽的一声冷笑,欺身而近,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掠到了金小嘉面前,闪电般夺走了那把驳壳枪。 金小嘉惊道:“你干什么?!” 陈天默扬手便打,一巴掌接一巴掌,而且每打一巴掌还说个由头: “打你嘴贱!” “打你手欠!” “打你诬陷好人!” “打你嚣张跋扈!” “打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打你——打你爹的官太小!” “……” 众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陈天默会这么莽! 就连金子凯都忘了反应,仿佛挨打的人不是自己儿子。 只有岳潇潇喝了声彩:“打得好!” 陈天默打完收手,心旷神怡,冲岳潇潇笑道:“多谢夸奖。” “啊啊啊啊,老子要弄死你!” 金小嘉气的浑身发抖,捂着猪头一样的脸,跳脚怒骂一干警士:“你们都是他娘的死人吗?!就站在那里看着老子挨打?!” 陈天默揪住金小嘉的头发,扯得他脑袋上仰,然后一把扣住他的喉咙,幽幽说道:“还敢叫嚣?” “举枪!” 金子凯一声令下,范志良等众纷纷把枪举起,对准了陈天默,一通叫骂: “这王八蛋好大的胆子!” “放开我们金副署长!” “你他娘的要造反么!?” “……” 金子凯铁青着脸说道:“陈天默,你公然拒捕,还挟持警官,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下令乱枪射杀你!识相的,马上放了金小嘉!” 陈天默一手挟持着金小嘉,一手拨弄着金小嘉那把驳壳枪的扳机,哂笑道:“你们有枪,我也有枪,要不,数个数,咱们同时开枪?” 金子凯冷冷说道:“陈天默,我赌你不敢开枪!” “砰!!” 陈天默对着金小嘉的右耳朵便是一枪。 子弹不但把那耳朵打得稀烂,近距离的枪声也震破了金小嘉的鼓膜,疼的他嘶声惨叫,凄厉无比! “爹,快救我啊!嗬嗬~~~” 现场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陈天默,他居然就那么毫无征兆、毫无心理负担的开枪了! 岳潇潇暗暗咋舌:“臭小子可真够手黑的!” 海阔暗自激动:“杀伐果断,真不愧是我麻衣少主!” 就连岳满江都一边心惊,一边暗自赞叹:“这孩子有种!” 唯独金子凯傻眼了,这,这小王八蛋怎么敢呢?! “原来打枪这么简单啊。” 陈天默撇了撇嘴,并再次把枪口抬起,然后目视金子凯,冷笑道:“还赌我敢不敢开枪吗?” 金子凯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面对陈天默的挑衅,他无法回答。 如果说“不赌了”,那就是当众对陈天默示弱,身为厅-长的威信从今而后将荡然无存。 可如果说“还赌你不敢开枪”,那就是把儿子的安危弃之不顾啊,万一陈天默再开枪,自己儿子可就彻底没耳朵了,说不定还得聋掉。 “砰!!” 在金子凯的沉默中,枪声又响了,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小嘉的惨叫。 陈天默再次开枪,打穿了金小嘉的右脚掌。 吹了吹枪口冒起的硝烟,陈天默再次问道:“金子凯,你到底赌不赌啊?” “不赌,我不赌了,你把小嘉放了吧,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金子凯脸色煞白,神情颓然,他彻底没了脾气,也没了锐气,他知道自己惹错人了,对面那个家伙就是个疯子! 别看自己这边有十几条枪对着他,可根本没用!ωww.xSZWω㈧.NēΤ 人家压根就不怕! 再这么对峙下去,老金家的独苗就没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见好就收 “都把枪收了!” 金子凯彻底认怂了,手下们也纷纷垂下了手。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金子凯固然很横,但是遇上了个不要命的家伙,也只能暂避锋芒。 “早这样,金副署长也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嘛。”陈天默哂笑着松开了金小嘉。 “天默,不能放了他!” 岳满江忧心忡忡的提醒道:“小心他们出尔反尔!” 陈天默却不以为意:“没事,我还有一把枪呢,谅他们也不敢耍什么把戏。” 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他的左手中忽然又多出了一把枪。 岳满江甚是无语,你两把枪管什么用?人家十几条枪呢! 果然,陈天默刚放开金小嘉,金子凯便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警士上前,迅速的把呻吟不止的金小嘉给搀扶走了。 随后,金子凯狞笑一声:“陈天默,你真应该听岳满江的话!” “金子凯,你要言而无信么?!” 岳满江怒斥道:“你刚才还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转脸就变卦!?” “对付穷凶极恶的嫌犯,还用讲什么信用?迂腐!” 金子凯“哼”了一声,道:“陈天默,把你手里的两把枪都扔了,乖乖的跟我们走,还能暂时保住性命!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岳满江心急如焚,岳潇潇秀眉紧蹙,海阔更是暗暗焦躁,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腹诽道:“少主啊少主,好好的人质你怎么说放就放了?!现在可怎么办?” 唯独岳寒蛩大喜过望,心想:“陈天默你这次是死定了!” “金子凯,我劝你最好是先仔细看看这把枪,然后再说话。” 陈天默左手轻扬,举起了那把小巧精致的六响手枪,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甚是耀眼。 金子凯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认出了那把枪,那把全省独一无二的枪,甚至也可以说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枪。 只因为枪托上刻着“齐振林”三个字。 “把枪放下!” “小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翻天了你个兔崽子,敢对我们厅-长举枪?!” “……” 范志良等一干警士呼喊叫骂,只等金子凯一声令下,就乱枪把陈天默给打死。 可是金子凯却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怔怔的看着那把枪发呆。 直到现在为止,他才明白,陈天默跟帅府的关系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在帅府为仆两年,所以认识齐大小姐,偶得关照……最罩他的人分明是齐振林! 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照! 齐振林把身份的象征都给了他! “金子凯,大帅让你放下枪。”陈天默幽幽说道。 哎?! 岳满江、岳潇潇、海阔等人都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说懵了。 哪有大帅? 只有金子凯明白,见到这把金枪,就等同于见到了齐振林本人,仿佛古代的钦差大臣拿着尚方宝剑,如朕亲临一样。 “爹,干死他啊!”金小嘉叫嚷道。 金子凯却无力的挥了挥手:“都把枪放下来吧。” “什么?” 范志良等警士们尽皆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厅-长,是把这小王八蛋的枪给下了吧?” 金子凯怒道:“我是叫你们都把枪给我放下来,聋了吗?!” 众警士面面相觑,虽觉莫名其妙,可还是得听话。 范志良一边收家伙,一边在心里骂道:“神经病啊!让我们举了又举,放了又放!” 金小嘉也愣住了,片刻之后又叫嚷道:“爹,他只有两把枪,你怕他个屁啊!” “闭嘴,你个蠢货!” 金子凯现在是恨透了自己这个蠢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陈天默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都没有调查清楚,就敢来折腾,这下怕不是连自己也给牵连进去了! 岳满江、岳潇潇、海阔等人固然是又惊又喜又诧异,纷纷猜测金子凯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突然前倨后恭。 岳寒蛩更是错愕的张大了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天默,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金子凯都怕他了? “陈老板,看来咱们之间是存在些误会了。” 金子凯苦笑道:“你我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折腾了自己人。当然,也是下属们办事不力,冤枉了陈老板,实在是抱歉。” 陈天默冷笑道:“到底是冤枉,还是故意陷害?” 金子凯一怔,随即说道:“是故意陷害。” 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陈天默不愿意,他没办法,只能顺着陈天默的意思说。 陈天默道:“既然是故意陷害,就一句抱歉了事?” 金子凯扭头看向范志良:“说,为什么陷害陈老板?!” “我——” 范志良像见鬼了一样看着金子凯,又看向金小嘉。 你马勒戈壁啊,把老子当尿壶是吧?用的时候提起来,不用的时候踢起来?! “答不出来?无话可说?好你个范志良啊,身为一区分局之长,却知法犯法,冤枉好人,真该罪加一等!” 金子凯正气凛然,叫道:“来人,把范志良给我抓起来!” “金厅-长,你——” 几条枪抵了上来,警士们迫不及待的把范志良按在了地上。 来了半天,可算是成功抓捕一人。 陈天默道:“金厅-长,你们的队伍中出现了这么一号败类,你打算怎么处置啊?” 金子凯道:“陈老板有什么建议吗?” 陈天默道:“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汤,真要让我建议,呵呵~~至少得把这老鼠屎从汤里清除出去吧?” 金子凯明白了,当即说道:“陈老板放心,回去就扒了他这身皮!以后,中州警界再不会有范志良这号人物了。” 范志良惊怒交加,索性也豁了出去:“金厅-长,你不能这么对我!是金副署长派人去分局找我,让我这么做的!” 金子凯扭头看向金小嘉:“是吗?” “不,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他胡说!” 金小嘉瞥了一眼陈天默,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当厅-长的爹会突然间对陈天默如此的言听计从! 范志良彻底怒了:“金小嘉,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认么!?”Www.XSZWω8.ΝΕt 金子凯不想让他多说话了,挥挥手:“把他带走!” “是!” “姓金的,你们父子俩都好毒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们不会有好报的……” 范志良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到底还是被拖走了。 金子凯又指了指瑟瑟发抖的李巧巧,问道:“陈老板,对于这个诬陷你的烟花女子,你想怎么处置?” “我,我是被迫的,范局-长非要我这么说,我不敢不听,呜呜~~”李巧巧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都快晕了。 陈天默道:“算了,她又不是主谋,让她回去吧。” 金子凯稍稍讶异,随即对李巧巧喝道:“听见了吗?陈老板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还不滚?!” 李巧巧喜出望外,感觉像是死里逃生一样,连声说道:“是是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泪,一边狂奔,真是怕死了。 “陈老板,还有什么建议吗?”金子凯像是孝子贤孙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陈天默的脸色。 “约束好令郎,以后不许再来骚扰岳家,也不许再跟岳寒蛩来往。” 陈天默说着,还乜斜了岳寒蛩一眼,岳寒蛩吓得缩住脖子,蜷住身子,跟个鹌鹑似的。 金子凯点点头:“我记住了,小嘉他也一定会记住的。” 陈天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能逼人太甚,否则狗急跳墙反而不美,且等着朱大龙的消息,看齐振林是否兑现承诺,如果兑现了,那就说明金氏父子在齐振林那里已经失宠,可以继续痛打落水狗;如果承诺没有兑现,那就再从长计议,慢慢给金氏父子穿小鞋,下眼药。 如今,见好就收。 于是他说道:“诸位慢走吧,不送了!” 金子凯也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拱手道:“弟兄们告辞。” 第一百三十六章 略施小惩 “陈小贼,把你的金枪给我看看。” 金子凯等一众人刚走,岳潇潇便问陈天默要枪。 陈天默一愣:“你叫我什么?陈小子,还是陈小贼?” 岳潇潇一字一顿道:“小,贼!贼手贼脚,贼头贼脑的贼!” “干什么叫我小贼?”陈天默很是不满,怎么这些女孩子都喜欢给人乱起绰号呢? 诸葛欢叫他“臭流氓”,岳潇潇又来个“陈小贼”,真是从何说起? 只听岳潇潇冷笑道:“因为你偷我的发夹。” 陈天默瞬间语塞。 这还真是无从辩解,“小贼”名副其实了。 “咳咳~~” 岳满江打圆场道:“潇潇,你别不识好歹啊。上次比试,那是天默给你留面子,所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摘了你的发夹也不言语,什么小贼不小贼的,乱叫!” “就是小贼!但凡他能偷点大件,我也尊称他一声江洋大盗!”岳潇潇伶牙俐齿,嘴损舌毒,让陈天默第一次感觉遇到了斗嘴的对手。 岳满江都败下阵来,只能倚老卖老:“死头,都是老子把你给惯坏了!天默,咱好男不跟女斗,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没事,她是师妹嘛,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呢?” 陈天默把金枪递给了岳潇潇:“不是要看枪么,给你。” 岳潇潇把枪接到手里,端详了片刻,便恍然大悟:“这把枪上刻着‘齐振林’三个字,怪不得金子凯一看见它,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感情是齐振林的配枪。”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道:“齐振林说过,拿着这把枪可以在整个中州省横着走,倒也没有夸大其词。” 岳潇潇似笑非笑道:“陈天默,看不出来啊,你跟省都督都能搭上关系。请教,走的是什么路线?” “路线?”陈天默茫然道:“什么意思?” 岳潇潇掰着指头如数家珍道:“但凡想跟大人物搭上关系,必定要走特定的路线。有走男宠路线的,有走夫人路线的,有走赘婿路线的,有走孝子贤孙路线的。” 陈天默听的一知半解,直觉都不像是什么好词,眉头大皱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岳潇潇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男宠路线,就是你牺牲色相,委身于齐振林,听说很多大人物都有这方面的癖好;夫人路线,就是你当小白脸,委身于齐振林的太太们,让她们吹耳边风,在齐振林面前替你美言;赘婿路线,就是你勾搭齐振林的女儿,做帅府的上门女婿;至于孝子贤孙路线,就是认齐振林为干爹,当人家的儿子。” 陈天默无语至极。 岳满江也皱眉道:“死丫头,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天默岂是哪种人?!” 岳潇潇笑道:“你看他这副长相,还真有走各种路线的本钱。” 陈天默没好气道:“收起你那龌龌龊龊的想法吧,我走的是兄弟路线!齐振林跟我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了!” 岳潇潇撇嘴道:“是么?” 陈天默忿忿道:“是的!” 岳潇潇忽然口风一转,道:“那这把金枪能送给我吗?” 陈天默一愣,随即说道:“你想要,就拿走。” 岳潇潇惊讶道:“你舍得吗?这可是能吓退金子凯的东西啊。” 陈天默冷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不用它,我也照样不怕金子凯。” 岳潇潇点点头:“好,就当是用发夹换来的。”说着,便把金枪放进了手包里。 陈天默很是郁闷,合着送了一把“如本帅亲临”的金枪,也没落着什么好。 岳满江见女儿向陈天默索要如此贵重的物品,顿时不悦,还打算再训斥几句,责令她把枪还给陈天默,海阔却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道:“老爷,这欢喜冤家打口水官司呢,您老是插嘴算怎么回事?” 岳满江顿时醒悟,心道:“对啊,都送信物了,那好事儿岂不是快了吗?我可真蠢!”于是连忙说道:“天默,你和潇潇聊着哈,我们先回。聊完了,来屋里喝茶。”说完便引着海阔,踹着岳寒蛩,在一大帮门人的簇拥下,快步进院,然后“砰”的一声,把大门都关了,独留陈天默和岳潇潇在门楼下,好做一对孤男寡女。 东郊民巷全是岳家的房产,平素里也无人过往,因此僻静的很。 陈天默心里忐忑,也打算告辞,却不料岳潇潇忽然说道:“陈小贼,上次的比试不算,你敢不敢再比一次?这一次,咱们比兵器。” “不比。”陈天默直截了当的拒绝。 岳潇潇愕然道:“为什么?” 陈天默道:“你说为什么?你是械武一脉,我是相脉,你自小修炼的是拳脚兵器,为的是打架杀人;我自小修炼的是耳目口鼻身心六意,为的是最大限度提升身体各方面的潜能,给相术做辅助。所以,我根本不会兵器,跟你也比不着。” 岳潇潇得意了:“所以你这是认输了?” 陈天默道:“不认。” 岳潇潇愠道:“那就比!” 陈天默道:“不比。” 岳潇潇怒道:“陈小贼,你搞清楚,现在是在我家,我说了算,比或者不比,都由不得你!” 陈天默也气了:“岳潇潇,我可是看在你比我小几个月的份儿上才处处让着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强人所难!” 岳潇潇往前一步,迫近陈天默,仰起脸来,下巴高抬:“我偏要强你,你能怎么着?” 陈天默看着她嚣张的样子,很想在她下巴上狠捏一把,但嗅着她近在咫尺的体香,看着她红润饱满的嘴唇,又有些心猿意马,当即说道:“我没工夫陪你玩闹,走了。” 他转身打算离去,岳潇潇却把手包丢在地上,收拢遮阳伞,然后拿伞柄往前一勾,正搭在陈天默的脚踝上。 陈天默哪能想到自己都走了,还会遭她偷袭?猝不及防间,吃了一绊子,“啪”的摔了个狗啃地! “咯咯咯~~~” 岳潇潇笑得花枝乱颤。 陈天默爬起来,“呸呸呸”连吐了几口土,扭头看见岳潇潇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死妮子,不好好收拾你一番,真对不起咱这张脸! 惩戒之心一起,陈天默叠步向前,凌空腾挪,递次蹬腿,眨眼间连踹七脚,脚脚都指向岳潇潇的胸口要害,速度、力度、准度都已用极!所施正是六相全功身相腿功绝技——七星步! 所谓“七星”,乃是步步按星宿运气,脚脚按斗势而落,反复轮转,变化莫测!既是绝技,也是杀招! 岳潇潇大吃一惊,她正笑的欢,没想到陈天默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一出招就是杀招!她急使一个鹞子翻身,堪堪避开,却险些裙底走光,狼狈至极。 落地之后,她惊怒交加,把两只鞋子踢掉,遮阳伞也丢了,将丝巾扯下,麻利的扎住头发,准备跟陈天默好好打斗一场,岂料陈天默张开嘴便是一声吼:“嗷!!!” 刹那间,音爆如狂风,冲岳潇潇迎面肆虐! 岳潇潇被震懵了,人呆在那里,脑瓜子“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魂儿都像是丢了。 原来,陈天默这一声吼也大有名头,叫做“龙吟功”,乃是六相全功口相绝技,与“蚊声入密”相应,化用《易》中乾卦第五爻的爻辞——“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取其中正王者之意,发出音爆的时候,气从丹田出,阳盛阴衰,如舌绽春雷,龙鸣九霄! 此功练到一定程度,能轻而易举把常人的鼓膜震破,堪称是极其霸道的杀招! 只是因为动静太大,而且极耗内息,所以不能常用。 但就这一下,也够岳潇潇受得了。 陈天默趁着她浑浑噩噩之际,一招“提千斤”,抓向她滑不溜秋的香肩,随即扣住“肩井穴”。 岳潇潇吃痛,“啊”的一声,从发懵中惊醒过来,但要穴被制,已使不上力气反抗了。 陈天默用力把她往下一按,折弯了小蛮腰,撅起了小翘臀。 岳潇潇大惊失色:“陈小贼,你要干什么?!” 陈天默不答,伸手便朝她的翘臀上打去。 “啪~” “啊!” “啪啪~~” “啊啊!” “我让你不听话!” “啊!陈小贼你放开我!” “还敢叫嚣?我打!” “啊!陈小贼,我杀了你!” “啪啪啪~~~” “啊啊啊!” “……” 陈天默打的心旷神怡,暗暗感慨,别说,又肉头又紧致,手感妙不可言。 “错了没有?不认错,我就一直打下去。” “我错了,你别打了,呜呜~~~” 岳潇潇居然哭了。 也不知道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羞愤,亦或者两者兼具。 “呃~~~” 陈天默有些尴尬了,死妮子不是挺傲娇么?怎么才打了几下就不行了? “喂,岳潇潇,脓包了吧?这就哭了?我小时候淘气,被我爹打烂屁股都不掉一滴泪的。” “你又不是我爹!” “行吧,暂且饶了你,但是你要记住啊,以后不许在师哥面前没大没小!” 陈天默出够了气,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手。 岳潇潇直起身来,咬着嘴唇,擦了擦眼泪,双目怨恨无比的盯着陈天默。 陈天默骤觉毛骨悚然,心想:“这死妮子很记仇啊!” 正想着呢,岳潇潇忽然转身去捡手包,然后把金枪拿了出来。 “坏了!” 陈天默头皮一麻,提步就蹿! 在他背后,岳潇潇尖叫道:“我打死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陈天默看出来岳潇潇是真的气急败坏了,说要打死自己绝非开玩笑,当即把“纵扶摇”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忽左忽右的浪跳,嘴里还叫道:“师妹不要乱来啊!” “砰砰!!” 两声枪响,把陈天默吓得魂飞魄散! 死妮子下手可真是不分轻重啊,真要打死你未婚夫?! 亏得岳潇潇没有正经练过洋枪,又气的手抖,再加上陈天默身法诡异,无法精确瞄准,以至于连开两枪,都没打中。 等她再打的时候,已经没有子弹了。 这把金枪只能装填六发子弹,在齐振林送给陈天默之前,就已经开过两枪了,陈天默又打了金小嘉两枪,所以只剩两发子弹。 “打死你打死你!” 岳潇潇连扣扳机,只发出“咔咔”的脆响,怔怔之际,陈天默逃的都快不见踪影了。 “混蛋!” 望着陈天默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岳潇潇咒骂了两句,恨意未消,心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是追到你家,也要打死你!” 但自己穿的这身洋装不行,不利于打斗,而且,她很清楚,不用兵器的话,根本打不过陈天默! 就从方才打斗的情形来看,上次比试,陈天默还真是手下留情了,最起码许多绝技根本没用,若是跟他性命相搏,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 于是岳潇潇穿上鞋子,拿起遮阳伞,转身回家,打算换身衣服,带上兵器再去找陈天默算账。 “砰!” 岳潇潇一脚把门踹开,但听“唉哟”一声惨叫,李铁牛捂着脸躺在了地上。 原来,这厮正趴门缝偷听偷看呢。 外面又是龙吟嗷嗷叫,又是“啊啊”惨呼,又是“砰砰”枪响,躁动的好奇心是根本压制不住的啊。 “李铁牛,你都看见什么了?”岳潇潇语气不善的问道。 “没,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咱这大门严丝合缝,密着呢!”李铁牛浑身冒冷汗,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大小姐灭了口。 “那你都听见什么了?” “小的什么都没听见,咱这大门厚实着呢!”李铁牛长得傻心不傻,坚决予以否认。 “要是让我听见什么闲话,你的眼珠子、耳朵、舌头就都没有了!” “是是是!” 岳潇潇“噔噔噔”的快步离去,李铁牛虚脱似的瘫坐在地上。 这大小姐太可怕了,就趁陈爷打她! “铁牛,外面发生什么了?”前门四大金刚里的其余三个门子从门房里钻了出来,围住李铁牛争先恐后的询问,个个眼里冒火,兴奋的不得了。 “刚才是大小姐吃亏了吧?” “那吱哇乱叫的,干什么呢?” “陈爷呢?” 李铁牛大骂道:“滚蛋!想让老子死呢?老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嘁~~~” —— 陈天默逃回小院之后,兀自心有余悸,暗忖道:“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啊,太可怕了!” “大哥,海阔为什么找你呀?”心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陈天默去岳家都干了什么。 “妹子啊。”陈天默拉住心月的小手,由衷的感慨道:“还是你好。” “啊?” 心月一怔,随即心花怒放,一阵窃喜,嘟囔道:“我哪里好了?” 陈天默动情的说道:“你从来不对我发脾气,也没有打过我,更不可能会打死我。” “你是我最亲的人呀,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心月顿觉失望,原来我的好是这样的好啊。 可是转念一想,大哥这话不对啊! “哥,你在岳家受委屈了?是不是因为你毁了婚约,所以岳满江对你发了脾气,还打你了?” 心月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冒杀气道:“我去找他们算账!” “不不不!” 陈天默一看心月的样子,心凉了半截,原来女人发起火来都大差不差。 “没人对我发脾气,也没有谁敢打我,我就是随口感慨感慨。对了,海叔找我是好事。” 陈天默当即把海阔联络到三十多个麻衣陈家幸存者的消息告诉了心月,心月也替他高兴:“哥,要让他们来大宅子里住吗?” “我有这个打算。” 陈天默沉吟着说道:“把自家人凝聚在一起,便是一股可怕的力量!而且,等诸葛欢的图纸做好之后,大宅子里便要动工,到时候肯定会需要不少的工匠,若是从外面雇佣,难保不会泄密,藏宝也就变成了露财,届时,天晓得会有多少人对咱们动杀人夺宝的歪心思,麻烦将会无穷无尽!可要是用自家人营建藏宝地宫,那就安全多了。” 心月连连点头:“哥,你想的真周到!让他们都来住吧,大宅子里二十二间房呢,是夫妻的住在一间,是兄弟或者姐妹的也住在一间,肯定能住得下!不够的话,咱们再买房子就好了。” “你只要同意,那就这么定了。”陈天默解决了一桩心事,又开心了起来。 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陈天默吓了一跳,受惊似的起身便往里屋躲去,嘴里还说道:“千万要说我不在家!” 心月一阵愕然,但见蒋波凌兴冲冲的迈步进屋,东张西望道:“心月,大哥呢?” 心月道:“大哥不在家。” 陈天默在里屋听见是蒋波凌的声音,便松了一口气,出来说道:“是波凌啊,我在呢。” 心月:“……” 蒋波凌古怪的看向心月:“你对我有意见?” 心月气恼的看向陈天默:“哥,你真幼稚!” 她还以为陈天默是故意戏弄她呢。 陈天默讪讪的一笑,也不好意思解释他是怕岳潇潇追杀过来。 “怎么了波凌?” “大哥,追踪的花鼠回来了,怀履光存放古董文物的地方有着落了!” 蒋波凌捧着一只花鼠兴奋的说道,那花鼠也“吱吱”的叫。 “太好了!” 陈天默锤了锤手,两眼放光道:“我今晚就去探探那位怀大传教士的底细,顺便把咱们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哥,我跟你一起去。”心月自告奋勇的说道。 “大哥,我也去!”蒋波凌自然是不甘示弱。 “不用,投石问路,探探深浅,顺手牵羊,趁机行事,只我一人最好。” 陈天默吩咐道:“心月,把我的夜行衣准备好,然后去叫诸葛欢过来,让她帮我易容;波凌,驾驭好花鼠,让它带路,不要半道里出岔子。” 心月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蒋波凌举起手里的花鼠:“放心吧大哥,它是最精的一只,没问题的!” “嗯嗯~~” “不过,诸葛大爷是没办法帮大哥易容了。”蒋波凌笑道:“青冢生对她用了祝由术,正迷迷糊糊呢。” “哦~~” 陈天默心想:“治疗发花痴这种怪病,确实是祝由术最合适,从心理层面解决,一劳永逸。” “那就还是粘点假胡须,把脸涂黑一些吧。”诸葛欢不能帮忙,陈天默也只好将就。 眼看天色将黒,小院里忽然传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有人吗?” 陈天默一听见那声音,瞬间冷汗横流,抬脚又往里屋蹿,并压低声音吩咐心月和蒋波凌道:“千万要说我不在家。” 他听得清清楚楚,是岳潇潇的声音! 死妮子追杀到家里来了! 心月和蒋波凌面面相觑,都是一阵茫然,大哥搞什么鬼? 岳潇潇已经奔堂屋来了。 心月走出屋门,问道:“你是谁?” 话音方落,心月看清楚了来人模样,不禁呆住,好美的女人! 蒋波凌往外看去,也震惊了——这世上居然还有比心月更好看的女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虎相争 为了打架方便,岳潇潇不但扎了一个高马尾,还换了一身男装,高腰西裤,英伦皮鞋,黑皮带,白衬衣,衣摆塞进了裤腰里,利落干脆,英气逼人,飒到了极致! 一眼望去,峰峦如聚,纤腰一束,仿佛脖子以下全是腿! 当真是高一分嫌长,矮一分嫌短,重一两嫌肥,轻一两嫌瘦,身材好到了极致! 至于面孔,更是精致的无可挑剔,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精雕细琢过似的! 她还背着一根卷轴似的东西,外面裹着黑色的长布套,绳带斜着挎在双峰之间,勾勒得胸膛愈发饱满。 比之略显稚嫩的心月,岳潇潇倒更适合被称为“人间尤物”!后世的文人骚客也习惯用“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来赞美她这样的女人。 “小姐,敢问芳名?” 蒋波凌手沾唾沫,往头发上抿了抿,然后一脸荡笑的迎了上去,摆出一副斯文禽兽样:“鄙人蒋波凌,年方二十,家财万贯,尚未婚配。” 心月:“……” 岳潇潇杏眼一瞪:“滚!” “好的。”蒋波凌沮丧的退了回去。 “你到底是谁?”心月再次询问道。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给了她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这份不安,不是因为对方的脸蛋或者身材无可挑剔,也不是因为对方高傲的神情和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而是因为女人的直觉——一山不容两个母老虎。 “我叫岳潇潇,这里是陈天默的家吧?我去了天心阁,有个吴掌柜声称陈天默就住在这里。” 岳潇潇环顾四周,但见屋子不大,一个堂屋,两个里间,里间都挂着门帘子,掩着屋门,她心想:“陈小贼住的地方这么寒酸吗?” 心月听见“岳潇潇”三个字,脸色瞬间就变得不淡定了。 难怪会觉得极度不安呢,原来是大哥的未婚妻来了! 还长成这样! “是,这里是我哥的家。”心月满怀敌意的望着岳潇潇。 “他是你哥?”岳潇潇有些惊讶:“陈小贼还有个妹妹?” “你为什么叫他陈小贼?”心月很是恼火。 岳潇潇冷笑一声,道:“那不重要,他人呢?” “不在家!” 说完这句话,心月忽然觉得有些解气,未婚妻又怎么样?长成这样又怎么样?我哥主动退婚了,而且不愿意见你! “是吗?那他总会回来的吧?我就在这里等他!”岳潇潇从来都不知道“知难而退”是什么意思,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躲在里间的陈天默闻言,不由得一脸绝望,心里直骂吴朝阳嘴欠,干什么告诉她自己住在这里呢? 这可怎么出门啊。 好在心月也是有脾气的,冷声说道:“岳小姐,我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岳潇潇冷笑道:“小丫头,对客人要尊敬点。” 心月怒道:“你说谁是小丫头?!” 岳潇潇道:“不是你,难道是我?” 心月道:“就是你,你才小呢!” 不得不说,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不论男女,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很介意被冠以“年轻人”、“小丫头”之类的称谓,而当年纪大的时候,又总是很介意被喊老。 岳潇潇目光上下扫量,把心月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然后笑道:“我上看下看,前看后看,却实在看不出来,我哪里比你小。” 心月气急:“你——” 蒋波凌连忙劝解道:“两位女士不要吵架嘛。岳小姐,请问你找我大哥是有什么事吗?他不在家,你可以跟我说,我和他一样,都很男人!” 岳潇潇嫌弃道:“你不配!” 蒋波凌:“……” “你不走是吧?”心月彻底火了。 “是的,我不走,你待怎样?”岳潇潇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心月,完全不拿她当回事。 “我待怎样?我打你!” 心月一拳击出,“呜”的一声,空气撕裂,发出怪响! 岳潇潇骇然变色,急翻身,倒纵着落在院落里。 心月跟着掠了出去。 岳潇潇惊愕的看着她:“小丫头好大的力气!” 心月喝道:“你走不走?!” 岳潇潇笑道:“力气大也没什么,单凭蛮力,可赢不了我!” 天下间只怕找不出来比岳潇潇更争强好胜的人了! 她怎么可能会被心月给吓跑? 心月大怒,挥拳又扑了上去。 “哎,不要打架啊!” 蒋波凌想出去劝解,忽听见里屋传出陈天默弱弱的声音:“波凌贤弟,快进来!” 蒋波凌一愣,掀开门帘,推开门,但见陈天默已经穿好了夜行衣,正往脸上粘假胡须呢,嘴里说道:“灵鼠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好了,大哥走的时候说一声,我让它在前头带路就行。” “很好。” “不是大哥,她们打起来了啊!” “没事,心月伤不到岳潇潇,岳潇潇想拿下心月也难。” “这位岳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我未婚妻。” “啊?!” 蒋波凌大吃一惊,连忙跪在了地上:“大哥,小弟错了,请您责罚。” 陈天默诧异道:“你怎么了?” 蒋波凌一脸晦气的说道:“小弟不知道那是嫂子,还起了非分之想,差点犯下勾二嫂的罪过。” 陈天默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起来吧。你放心,她不可能看上你的。” 蒋波凌:“……” 大哥可真会开解人呢。 从地上爬起来,蒋波凌又忍不住打听道:“大哥,嫂子的本事不弱啊。她是什么来头?” 陈天默道:“她是械武岳家的姑娘,父亲是岳满江岳老爷子。” 蒋波凌讶然道:“神拳又神枪,无敌岳满江?!” “不错。岳老爷子跟先父交情匪浅,两家定下了娃娃亲,只不过,我已经退婚了。” “退婚?!” 蒋波凌急道:“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暴殄天物会遭雷劈的大哥!” 陈天默淡淡说道:“就我这情况,身负血海深仇,连对头是谁都不知道,将来是生是死也未卜,怎么跟她成婚?更何况,人家是欧美留学归来的进步女性,也不喜欢包办婚姻。” “那,那可以等啊!” “等几年?” “这……所以嫂子来找你,你却不见她,是为了彻底隔绝她的念想吗?”尛說Φ紋網 蒋波凌被自己脑补的感动了,为了不拖累旁谁,拿得起放得下,大哥真男人! 岂料陈天默说道:“不是,岳潇潇是来杀我的,我当然要躲着她。” “哎?!” 蒋波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嫂子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不想解除婚约吗?杀了你,再自杀,双双殉情?” 蒋波凌又脑补的感动了,大哥和嫂子就是民国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啊! 这爱情,惊天地泣鬼神! “不是,因为她不听话,总是跟我争强好胜,我一气之下,就打了她一顿屁股,她恼羞成怒,追杀到家里来了,我能怎么办?好男不跟女斗,躲着呗。” 蒋波凌无语至极。 什么梁山伯,臭流氓啊! “好了,让灵鼠带路吧,我准备走了。” 陈天默望了望窗外夜色,很是浓郁了,而岳潇潇还跟心月打着呢,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探贼窟 简单易容之后的陈天默,又在夜行衣外头罩上长衫,戴了毡帽,这才迈步向外走去。 花鼠得了蒋波凌的命令,殷勤的在前方引路。 院子里,岳潇潇和心月还在呼喝打斗。 一如陈天默所料,心月力大无穷,岳潇潇不敢轻易近身,而心月的腾挪擒拿技击之术又远远不如岳潇潇,可谓是各擅胜场,互有千秋,加之两人无冤无仇,只是斗气,所以谁也没有下死手,打来打去,都是难解难分的局面。 陈天默大摇大摆的从院落中走过,心月瞥见,知道是自己大哥要出门做事了,也不作声。 岳潇潇只看到是个头戴毡帽的虬髯大汉,自然不会联想到是面如冠玉的陈天默,再加上夜色深沉,她也看不仔细,更懒得理会,心思仍旧用在打斗上。 于是陈天默就这么出去了。 蒋波凌从屋里出来,搬了个藤椅坐在门口,兴致盎然的观摩姑嫂厮杀,还别说,看美人打架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哪怕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还不觉得饥饿。 他是秀色可餐,废寝忘食,但别人受不了。 “怎么今天不做饭了吗?这都几点了呀?真是要饿死本大爷啊。” 人未到声先到,诸葛欢抱怨着,和青冢生一前一后迈步踏入小院。 刚进院子大门,两人便都被眼前的一幕情形惊住了。 “咦,心月在和谁打架?” 诸葛欢看得眼睛发直:“哪里来的大美人?” 蒋波凌一怔,起身指责道:“青冢生,你怎么给诸葛小姐治病的?不发花痴,改喜欢女人了吗?” 青冢生道:“不可能。” 诸葛欢道:“别搭理蒋波凌,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女人就不能看美人了吗?美人在男女老少眼里,都赏心悦目!” “有道理!诸葛小姐,快过来,坐着看!”蒋波凌连忙让出自己的藤椅,一副谄媚的样子。 诸葛欢皱眉道:“蒋波凌,你就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心月不管吗?” “好厉害的女人,是械武一脉的绝顶高手啊。”青冢生看了片刻,便知道心月难敌岳潇潇,当即作势要上场帮忙。 蒋波凌立刻劝阻:“青冢生你别多管闲事,那是咱们嫂子!” 青冢生怔住了:“什么嫂子?” 蒋波凌道:“跟心月打架的姑娘叫岳潇潇,是咱们大哥的未婚妻。” “陈天默有未婚妻?”诸葛欢一阵错愕。 青冢生也茫然道:“可这未婚妻打小姑子,怎么回事?陈大哥呢?” 心月听见他们三个唠嗑,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她才不是我哥的未婚妻呢,我哥退婚了!” 岳潇潇忽的斜刺里腾挪,舍了心月,径奔蒋波凌而去,眨眼间便到跟前。 蒋波凌吓了一跳:“怎么了嫂子?” “我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是谁,这会儿却叫我嫂子,说我是陈小贼的未婚妻,呵~~看来陈小贼就藏在屋里!” 岳潇潇闪身便闯进了堂屋,结果东西里间一找,哪里有人? “大哥真的不在家里。” 蒋波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找补道:“嫂子,别找了,我是猜的,大哥之前就说过,他有一位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未婚妻,本事也特别厉害,那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岳潇潇没有搭理他,因为她已经醒悟过来了——刚才离开的那个虬髯大汉就是陈天默假扮的! 好你个陈小贼,玩灯下黑的臭把戏! 岳潇潇快步冲出院子,街头巷尾一通看,哪里还有陈天默的影子? 岳潇潇呆了片刻,忽然想到,陈天默明知道自己和他妹妹在打架,却不管不问,自顾自的出去,肯定是有要事在身,而且他易容打扮,遮掩本来面目,也不单单是为了防备自己认出来吧?他要做的事情须得避人耳目! 既然如此,那他大概率不会走大街,多半会选择走偏僻小巷! 岳潇潇仔细观察周围,哪里有偏僻小巷,便往哪里去,连兜了几个圈子之后,却仍不见陈天默的踪迹。 就在她心里焦躁,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在一条巷子的拐角处,隐约望见一缕袍影消失,似乎正是陈天默离开小院时套的深蓝色长袍! 岳潇潇登时笑了,陈小贼啊陈小贼,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到! —— 陈天默确实是专走偏僻路径,有时候花鼠不走,非要做过街老鼠,陈天默也不由着它,自顾自的拐进小巷子里去,花鼠拗不过他,也只好跟过来,重新调整路线。 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能找到地方,多绕些路也无所谓,反而更安全。 陈天默还暗暗感慨,蒋家的御灵术真是奇妙,居然能把这老鼠训练的跟孙子一样,不,孙子可不会这么任劳任怨,更不会这么听话。 就这么绕来绕去,直到深夜,一人一鼠来到了一座高耸的西洋建筑下面。wWW.xszWω㈧.йêt 这建筑大约有四五层楼高,灰白色墙皮,到处是尖角耸立,造型怪异,是明显的哥特式风格。 券洞线条轻快,尖塔造型挺秀,飞扶壁通透,白柱子粗长,整个建筑通体打造了几十扇小花窗,前堂设有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门头上站着一个小天使塑像,塔尖尖上还立着一个大十字架! “洋鬼子真变态,弄个带翅膀的小孩儿塑像却不穿衣服……”陈天默腹诽着,却也从十字架认出来了,这是洋教堂啊! 怀履光把倒腾来的古董文物都藏在这里面了? 洋教堂里漆黑一片,没有光亮,应该是没人。 四下里静谧无声,寂寥的可怕。 在昏暗的月光映衬下,那教堂灰白色的墙皮上泛出青灰色的光泽,看起来真有些瘆人! 花鼠“吱吱”两声,算是提醒了陈天默,然后便迅速的爬上了墙面,从一扇开缝的花窗里钻了进去。 陈天默逡巡四顾,看准了周围没有人,便也纵身一跃,扒上窗户,揭开窗扇,麻溜的钻了进去,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把窗扇给掩上了。 在他们一人一鼠钻进洋教堂之后不久,岳潇潇的身影也出现在附近。 看见眼前的建筑,她不由得一呆。 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呢? 身为欧洲留学回来的人,岳潇潇对洋教堂可比陈天默熟悉得多。 可恶的陈小贼呢? 他可不像是会做礼拜的人。 而且,也没有趁着黑灯瞎火大半夜来做礼拜的人。 第一百四十章 小巨人 陈天默跃入堂内,先打量四周,虽然没有光亮,但是借着夜眼仍旧看得清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镶嵌在北墙上的一幅大浮雕,刻画的是一个洋妇人抱着一个洋孩子。 若是岳潇潇在此,就能认出那是圣母圣子像,只是为了中国化,圣母穿的是满清皇太后的服饰,圣子穿的是小皇帝的衣着,以至于让陈天默觉得不中不洋,不伦不类。 堂内的空间很大,遍布着条凳,条凳之间有三条过道,连着教堂的南大门和北墙。 浮雕下方有一座高台,大约是教父宣讲的地方,高台东西两侧都是阶梯,五六层的样子,台上砌着一方石案,案上搭着黑色的幕布。 花鼠“吱吱”叫着,提醒陈天默跟上它。 陈天默跟着它上了高台,但见它爬上北墙,绕着浮雕来回转圈,又不住的叫唤,看的陈天默一头雾水,不明白它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花鼠见陈天默不懂,也急了,忽然从浮雕上一跃而下,蹿到了石案上,然后又猛地跳向浮雕,还用爪子戳那浮雕中圣子的眼珠。 陈天默终于明白了,浮雕暗藏机关,其后别有洞天! 他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同时按向圣子的两颗眼珠,果不其然,两颗眼珠同时凹陷了进去,继而发出“咔咔”声响,显然是机簧的动静!然后,浮雕猛地内翻,现出一个大洞口来! 陈天默又惊又喜,抱起花鼠捋了捋毛,心中暗暗赞道:“小老鼠,真有你的!” 不用细想,陈天默也猜得出来,肯定是怀履光来这里开启过机关,被追踪的花鼠看到了,因此记住。 他探头探脑的往洞里张望,但见洞口向下是一溜阶梯,绵延很深的样子。 是地下密室啊,陈天默心想:“怀老贼的藏宝方式跟我倒是不谋而合。”微微一笑,拾级而下。 一股浓烈的土腥气息扑面而来,是明器的味道! 陈天默走下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抬眼便看见了偌大的密室内,摆放着一地青铜器! 其中赫然就有兽面纹方鼎,只不过,这尊鼎不是赝品! 陈天默屏住呼吸,缓缓走了过去,一一细看,但见除了兽面纹方鼎之外,还有鳞纹小流鼎、兽首铜盖鼎、弦纹铜盖鼎、兽面纹斛、饕餮纹斛、青铜双耳簋、云雷纹簋、蟠虺纹簋、窃曲纹簋、青铜圆壶、青铜双耳壶等等等等! 数下来,大小青铜器,共计二十三件,无一是赝品,全是明器! 而且陈天默分辨出它们的年代,居然全都来自同一时期,隶属西周! “嘶~~~” 陈天默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惊又怒又恨! 这么多的青铜器,还是同一时期的,只怕一座西周古墓都不够出土的! 怀履光这厮要么是自己盗掘,要么是跟盗墓贼有极深的关系,不管怎么样,“文物大盗”这个名头,他是没跑了! 除了青铜器之外,地上还有几口眼熟的香樟木大箱子,都上了锁。 陈天默奋力把锁扭断,掀开箱子来一看,装的都是瓷器,其中就有康熙年间的五彩百蝶瓶以及哥窑观音像,不过都是真品。 陈天默确定了,自己猜测的没错,怀履光一方面巧取豪夺各类古董文物,一方面又利用手里面的古董文物进行仿制,然后拿赝品出去售卖,以此来营造出自己并不囤积文物古董的假象,并且还能敛财,真可谓是奸诈且无耻到了极致! 只不过找了半天,陈天默没有发现字画,更没有看见自己那副《空山归隐图》。 他把花鼠放了下来,花鼠一溜跑,然后在地下密室的南墙根停了下来,伸出爪子挠那墙面。 陈天默走近了一看,墙面大有古怪,通体是用大块石砖砌成的,可是其中一部分石砖之间却没有腻子糊缝。 花鼠跳起来,在一块砖上撞了三下,又在另一块砖上撞了两下,然后“吱吱”叫。 陈天默会意,伸手去敲,一块砖上大力敲三下,另一块敲两下,只听“隆隆”闷响,墙面起了变化! 那几块没有糊缝的石砖其实是一扇隐形的门,此时朝内开了。 密室之内又有一间小密室,要是花鼠不在,焉能察觉? 陈天默抱起花鼠往小密室里走去,刚往门内踏进一步,匾骤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势如奔雷,凌厉无匹! 惊骇之余,陈天默慌忙闪身侧移,堪堪避了开来,而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砂锅大的拳头! 小密室里居然还有人,而且就藏在隐形门后面,等着偷袭自己,这一下可是大出陈天默的意料之外! 他定睛去看,却只看到一片拳影,小密室里的敌人已经再度挥拳打来。 “呼!!” 直来直往,拳速奇快,拳力更是大的惊人! 陈天默闪身避开,那一拳打在了墙上,竟砸的石屑纷飞,而墙面居然凹陷进去了一口尺余深浅的大坑! 这份力量,惊得陈天默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便是陈天默自己,全力以赴施展“塌山手”,只怕也难以在如此坚硬的石砖墙上砸出一尺多深的大坑! 这是血肉之躯能干出来的事情? 小密室里藏了个什么怪物!? “西塔!” 眼见两拳都没能打中陈天默,小密室里的敌人骂了一声洋文,然后便跳了出来。 陈天默听懂了,对方说的是英语,乔治亚教过他,骂人专用,意思是一坨屎!wWW.xszWω㈧.йêt “你才是西塔!洋西塔!” 陈天默还了一句嘴,还没看清楚敌人是谁,因为敌人抬着胳膊,两臂护在脸前面,遮挡的比较严实。 但是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单论个头,都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来,胳膊比自己的腿粗,大腿比自己的腰粗,站在那里,跟个蛮牛似的,堪称小巨人! “唰!!” “小巨人”忽的赶上一步,冲陈天默抬腿侧踢,快逾奔马,势如长鞭! 陈天默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巧的避了开来,然后远远落下。 “小巨人”见陈天默站的远了,便把胳膊放了下来,松散双臂,晃动脑袋,颠了两步,露出了脸。 陈天默也终于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了,居然是熟人——罗杰夫! 那个在怀记大酒店见过,被怀履光介绍为自己私人助理的神秘男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怪物 早在陈天默第一次看见罗杰夫的时候,就感觉这个洋人有大古怪! 他满身戾气,目中带杀,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望之不似人种,更诡异的是,陈天默用法眼窥探他的时候,竟看见了一抹异样的幻影他身上若隐若现! 要知道,法眼相邪窥心,去伪存真,罗杰夫体内必然藏着一股邪异的力量,才使得他外现幻影! 所以,当怀履光介绍他说是私人助理的时候,陈天默压根就不信。 后来,陈天默从万大鹏口中逼问出来,这罗杰夫是怀履光的保镖,可问到罗杰夫的具体本事怎么样时,万大鹏却推说不知道。 如今,陈天默算是亲身体验到了,这洋鬼子就是个禽兽啊! 禽兽的体格,禽兽的力量! 陈天默把花鼠放在了地上,提起十分精神,积蓄全部气力,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罗杰夫死死的盯着陈天默,碧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一样的光芒,冷峻的鹰钩鼻下,渐渐浮起一丝狞笑,他两脚一前一后,轻轻跳跃着,并晃动身形,双臂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幅度做摇摆状,上半身微微佝偻,脑袋前倾,做出一副进攻的态势。 陈天默凝神去看他的步子,却不得章法,看他的手臂摆动方向,也瞧不出虚实。 好古怪! 陈天默暗暗心惊,想到了从前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 西洋人也会拳法,而且自成体系,招式套路与中土械武迥然相异,他们的拳法讲究速快力沉,迅猛狠辣,去繁就简,极其厉害! 前清末年,英国大力士奥彼音在上海设擂,讥讽中国人是“东亚病夫”,民众无不愤慨!可是面对如此奇耻大辱,却没有国人敢上擂台与奥彼音一较高下,原因无非是畏惧洋人的拳法和力气。 到后来,还是械武一脉的绝顶高手,人称“津门大侠”的霍元甲,从报上得知消息,遂动身前往上海,凭着威震江湖的“迷踪拳”,才吓得奥彼音狼狈逃窜…… 陈天默正在遐想前辈事迹,罗杰夫却不耐烦了,他见陈天默迟迟没有动作,便抢先出击! “唰~~” 罗杰夫一纵之下,竟远达三丈多远,瞬间便掠到了陈天默的眼前! “呼!!” 一招右摆拳在他落地的同时就已挥出,拳速之快,甚至在空气中产生了音爆! 陈天默万没想到罗杰夫如此庞大的躯干行动起来竟如此伶俐迅捷!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陈天默只能抬臂去挡! “砰!” 陈天默以左臂去格罗杰夫的右腕,撞击声中,罗杰夫的左勾拳又挥了上来,恶狠狠锤向陈天默的下巴! 陈天默连忙侧移,堪堪躲过,而罗杰夫的右直拳又长驱而入,撞向陈天默的额头! 陈天默一个“铁板桥”,身子急速后仰,双脚仍旧牢牢钉在地上。 在后背贴地的一瞬间,陈天默突施“鲤鱼打挺”,上半身似弹簧般纵起,同时双臂齐出,双手各摒二指,戳向罗杰夫的两胸,所用正是六相全功的绝技——浮星指! 此指法以“浮星”为名,取南方火德之意,乃是至阳至刚至猛的指法,有开碑裂石的杀伤力! 罗杰夫似乎是没有料到陈天默能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明明往后仰倒了,怎么突然间又弹了起来? 吃惊之余,被浮星指戳了个正着! “噔噔噔~~~” 罗杰夫往后退了三步。 陈天默大喜,心想:“挨了我的浮星指,不死也得重伤!” 他还当罗杰夫已经无力反抗,便趁他病要他命,一个“纵扶摇”,腾挪起来,居高临下,对罗杰夫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 罗杰夫仰脸去看的时候,陈天默的“塌山手”已拍向他的天灵盖! “啊!” 罗杰夫反应极快,大叫声中,把脑袋一偏,挥拳冲天,竟跟陈天默硬碰硬的去交锋! 陈天默心头大震,这厮居然还有力反抗?! 自己的浮星指对他无效?! “嘭~~” 震惊中,拳掌已相交,陈天默全力以赴,以攻对守,又是从上打下,按说是占尽了便宜,罗杰夫的胳膊纵然不被打断也得骨头开裂,可是当陈天默落地的时候,罗杰夫居然一个袋鼠跳,猛扑了过来,双臂环拢,要强抱陈天默! 陈天默骇然变色,仓促中再施“纵扶摇”,兔起鹘落之际,已从罗杰夫的臂弯中跳脱出去,落在了他的背后!继而立左脚抬右腿,“唰”的猛扫,鞭上了罗杰夫的右脸颊! 这一招“秋风旋斩荷”是六相全功身相腿功中的大杀招,踢人脑袋犹如烈风摧残枯荷叶,颈断而人亡! 可罗杰夫只是脑袋稍歪,随即一跃转身,挥拳砸向陈天默! 陈天默倒纵急退,隔着数丈远站定身形,惊愕的看着罗杰夫。 太恐怖了! 这个家伙到底还是人不是?! 连中自己“浮星指”、“塌山手”、“秋风旋斩荷”三大杀招,不但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居然还能反击?! 陈天默对自己的修为高低有清楚的认知,全力以赴之下,用“浮星指”戳石板也得碎,用“塌山手”打石头也得酥,用“秋风旋斩荷”鞭柱子也得倒! 可看人家罗杰夫,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还嘿然冷笑呢。 怪物! 陈天默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蹦出了这两个字。 这家伙不一定是人,但一定是怪物! “唰~~” 罗杰夫又像袋鼠一样跳了过来,拳头似疾风暴雨一样,冲陈天默劈头盖脸打去! 陈天默一边躲,一边伺机反杀,可罗杰夫的出拳速度疾如风,快如电,简直形同鬼魅!陈天默拼尽浑身解数方能避开,已极其耗神耗力了,而反击的时候,好不容易打中了罗杰夫,却似挠他痒痒一样,无论用什么杀招绝招,都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不但如此,陈天默还发现了罗杰夫另外一个古怪而且可怕的地方——他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永远都不会累! 打了这么半天,他的拳还和第一次出手时那样重,那样快!他以蛮牛一样的体型,却跳远如袋鼠,奔行似猎豹,纵高若狞猫,活脱脱是个野兽的集合体! 可陈天默已经气虚神疲,后继乏力了,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腾挪也不灵便了,心中更是焦躁,暗忖道:“再这么打下去,只怕我得死在他手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走为上!” 想到这里,陈天默便不恋战,转身便跑。 结果冲进梯道,跳到最上面一层台阶的时候,陈天默才发现,通往地下密室的浮雕暗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关上了! 从外面是按圣子的眼珠打开,可从里面怎么开呢? 更悲剧的是,灵鼠也不见了,陈天默是叫苦不迭! “呼~~” 背后的罗杰夫已进入梯道,追上台阶,二话不说,便是重拳出击! 陈天默被困在逼仄狭窄的梯道空间内,上不得下不得,左右没路,前面是罗杰夫,后面是闭合的浮雕暗门,根本无法腾挪闪避,只能是硬接来拳! “砰砰砰砰砰!!!” 罗杰夫见陈天默成了困兽,登时来了精神,狞笑声声,一拳接着一拳疯狂输出! 陈天默也一招接一招的拆解格挡,但终究是此消彼长,他的速度和力气都跟不上了。 “咔嚓!” 罗杰夫一记直拳势如破竹,不但锤开了陈天默用以格挡的右手,还打中陈天默的左肩,登时传出脱臼的声音! “咚!” 又是一拳,砸中陈天默小腹,直打的陈天默背撞暗门,发出一声巨响! 剧烈的疼痛使得他连站都站不稳了,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只是凭着感觉,用单手单臂去挡罗杰夫持续不停的拳头。 可他也明白,坚持不了多久了。 “真没想到,我陈天默竟要死在这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求我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鸿瞥 陈天默看见岳潇潇只拿出来这两样冷兵器,忽然紧张了起来,自己的“浮星指”杀伤力不弱于枪棒,可戳在罗杰夫的身上,却像是戳在了钢板上一样!对方不疼不痒,毫发无损!如此强横的防御能力,岳潇潇能伤得了他吗? 只怕不能。 于是陈天默忍不住提醒道:“师妹,用洋枪打他,那把金枪呢?” 岳潇潇没好气道:“没子弹了!你给我的枪里只有两发子弹!小气鬼!” 陈天默叹息一声,只好躺平。 罗杰夫听不懂岳潇潇和陈天默在说什么,但料想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趁着岳潇潇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去抓那两根枪和棒。wWW.xszWω㈧.йêt 但岳潇潇可是械武一脉的绝顶高手,纵然跟陈天默说话,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岂能让他得逞? 罗杰夫伸手过来的时候,岳潇潇左手持棒,忽的一绕一敲,“啪”的打在罗杰夫右手手背上,短枪则往回一缩,又毒蛇吐信般刺了出去,戳向罗杰夫的咽喉! 罗杰夫手背上中招,不觉疼痛,可眼前锋芒爆射,枪头直冲脖子扎来,他也不免心声惧意,当即倒纵而去,一跳丈余远近,躲了开来。 交手只一招,两下里都不免心惊! 罗杰夫没能想到如此美貌绝伦的一个东方佳人居然能使出如此凌厉的杀招!不都说中国女人温柔怯懦吗? 岳潇潇也没有想到,罗杰夫如此庞大的身躯,纵横腾挪却又那样灵活迅捷!而且,自己那一棒重重敲击在他的手背上,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皮糙肉厚的程度堪比深山老林里的野猪! 两人对峙了片刻,罗杰夫心急,忽的上前一跳,如袋鼠般扑落到岳潇潇面前,张开双臂就来了个熊抱的攻势! 岳潇潇比他矮了几乎两头,仗着小巧,屏住呼吸,略一缩身,又从他的臂弯下闪了出去,然后掠到他的背后,随即猛回首!趁着罗杰夫转身的时候,岳潇潇把短棒往他脚下一绊,罗杰夫转身途中立地不稳,顿时摔了一跤,砸的地面砰然作响! 岳潇潇立刻赶上前去,持枪便刺,这次对准的是罗杰夫的心口! 罗杰夫已经坐了起来,却满脸贱笑的不当回事,居然就坐在那里让岳潇潇刺! 只不过,他把两手都伸了出来。 很显然,罗杰夫是想趁岳潇潇刺中他的时候,抓住短枪! 岳潇潇大喜过望,还没见过主动送死的人呢! “噗~~” 短枪穿衣破肉,立刻便有鲜血涌了出来! 罗杰夫脸色骤变,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是不敢相信这把短枪能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慌忙抓住短枪,不让它继续挺进! 岳潇潇则继续用力压枪,同时挥舞左手短棒,朝着罗杰夫的天灵盖乱打一通,“梆梆梆梆”如敲木鱼一样! “啊啊啊啊~~” 罗杰夫发声狂吼,奋力一摔,把岳潇潇连人带枪带棒都远远甩了出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鲜血还在往外冒! 他伸手一抹,沾满掌心,凑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然后起身骂道:“i''oingtokillyou,bitch!(我要宰了你,贱人!)” 见他满面狰狞的飞身扑来,岳潇潇逃了。 她一边绕着地上的香樟木箱子转圈奔跑,一边把枪和棒往一块拧。 罗杰夫连跳带蹦,眼看追上,岳潇潇忽然刹住步伐,右脚立地,左腿飞扬,柳腰轻折之际,娇躯后仰,双手紧握着一杆长枪,“唰”的刺向罗杰夫! 原来,那短枪和短棒是一体的,能拆开,也能连上,拧到一起便是七尺多的长枪! 而岳潇潇这一招,先假装逃命,诱敌追赶到近处的时候,再翻身袭刺,乃是岳家枪里的杀招——惊鸿瞥! 此招化自马战中的“回马枪”,用以步战,威力奇大! 罗杰夫哪能想得到枪和棒能连成一杆长枪?更没想到岳潇潇在逃跑途中还能突施反杀绝招,所以这“惊鸿瞥”他根本就防不住! “噗~~” 罗杰夫的肚子被刺了个正着,枪头从小腹直透后背,霎时间,血流如注! 陈天默在地上看见,大喜过望,喝彩道:“好!”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但这一声“好”过后,他的精气神也泄了,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罗杰夫低头看了看肚子上的伤口,如遭雷击,片刻之后,他发狂似的吼叫起来,伸手去抓那长枪,岳潇潇却把枪身一转,“唰”的抽了回来,然后挺身再刺! 罗杰夫怕了,他捂着肚子一跳三丈远,钻进梯道里,爬上台阶,狂奔而逃。 岳潇潇还想去追,可扭头一看陈天默双目紧闭,跟死了一样,便连忙过去探看。 “陈小贼?” “醒醒啊!” “你死了?” 陈天默没有任何回应。 岳潇潇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试陈天默的鼻息,还好,呼吸尚在,只是十分微弱,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须得马上救治。 岳潇潇慌里慌张的把长枪拆开,装回枪套里,挎在胸前,然后背起陈天默便往梯道里走。 或许是扯到了断腿,剧痛之下,陈天默悠悠醒转,迷迷糊糊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背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回家。” “不去医院,你会死的!” “家里有,有医生。” “好!” 岳潇潇背着陈天默走出浮雕暗门之后,见教堂的大门已经洞开,地上淌着一溜血迹,显然是罗杰夫留下的。 她也顾不上管,径奔御街小院而去。 跑着跑着,岳潇潇忽然听见陈天默在自己耳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些什么,他的气息或喷在自己脖子里,或喷在自己耳朵里,弄得自己很痒,又舒服,又不舒服。 “陈小贼,你在说什么呢?” “娘……” 岳潇潇差点栽倒在地,随即便坏笑了起来:“陈小贼,你要认我做娘,那我以后见面可管你叫儿子了。” “娘,我抓到你的头发了,嗯~~你好久都没有哄我睡觉了,今天哄我好不好?” 岳潇潇一愣,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动了。 小时候,自己也喜欢抓住母亲的头发入睡,可后来,母亲没有了,再也没有人让自己抓着头发睡觉了。 陈天默也是一样吗? “娘,我好疼啊,你能不能跟爹说,今天不练功了?” 陈天默做梦似的喃喃自语,岳潇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泪水忽然滚了出来。 悲伤相同的两个人啊。 自己比他还好点,至少父亲尚在人世,而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娘,我冷……” “好,快到家了。” 岳潇潇连忙擦了擦眼泪,又奋力往前跑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超级兵 还没有跑到小院,岳潇潇已累得不行,如果不是从小习武,力气打熬的远超常人,她都坚持不到现在。 环顾四周,夜色苍茫,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岳潇潇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前面是个三岔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焦急中,黑暗中忽然传出一声“吱吱”的鼠叫,紧接着,便有一只肥硕短尾、浑身花斑的老鼠蹿到了眼前。 岳潇潇吓了一跳,身为女孩子,她也讨厌老鼠,没有尖叫出声已算是胆量出奇的大了。 “滚开!”她骂了一声。 可是老鼠却围着她打转,然后朝着一个路口奔去。 岳潇潇不知道那是蒋波凌的花鼠,更不可能明白它是在帮忙引路,自然不会跟上去。 花鼠跑了一阵,扭头见岳潇潇没有跟上,便又蹿了回来,“吱吱”急叫。 岳潇潇这才怀疑了起来,难道这耗子是御灵一脉人士豢养的灵鼠? 花鼠作势前冲,又勾头冲岳潇潇叫唤,岳潇潇终于确定,这就是一只灵鼠!不然便是耗子成精了! 咬了咬牙,她跟着花鼠奔走了起来,过不多时,便发现路径变得熟悉了,御街近在张望之间。 欣喜之下,岳潇潇感觉自己又平添了许多力量,一鼓作气,终于跑到了小院,于是撞门进去。 那花鼠又跑掉了。 心月还没有睡觉,这一晚上她都心惊肉跳,时时感到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连忙披衣下床,出来院子里张望。 “快,救他……” 岳潇潇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声,便瘫坐在了地上,娇躯兀自前倾,好让陈天默能安稳趴着。 心月凑近了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你把我哥怎么了!?” 岳潇潇艰难说道:“不是我,快叫医生,他说家里有医生……” 心月闻言,一把抱起陈天默,飞奔向大宅子。 岳潇潇喘了几口气,拖着疲软的双腿,踉跄跟了上去。 “砰!” 心月一脚踹断了大宅子的门栓,叫道:“青冢生!” 此时,一间屋子的灯火猛地亮起,接着,蒋波凌冲了出来:“大哥呢!?灵鼠带回来的消息不妙!” 他肩膀上趴着那只引路的花鼠,应该是告知了蒋波凌一些有限的信息。 片刻间,又有两间屋子的灯火被陆续点着,青冢生、诸葛欢各自从房间里出来。 “搞什么呀心月?” 诸葛欢揉着惺忪睡眼,嘟嘟囔囔的说道:“大半夜还来折腾……” “快救救大哥!” 心月朝着青冢生的屋子疾行而去。 诸葛欢这才有些清醒过来:“陈天默怎么了?” 青冢生已看出不对:“快,放到我的床上!” 心月火速进屋,把陈天默放在了青冢生的床上,青冢生凑近略一看,便惊声说道:“好重的伤势!世上有谁能把他伤成这样?!”说话间,连忙拖出床底下的药箱,取出银针,开始往陈天默身上扎。 蒋波凌和诸葛欢都跟着进了屋,脸色煞白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陈天默。 心月更是浑身颤抖,手脚哆嗦。 “能救吗?” 岳潇潇姗姗来迟,虚弱的问道。 蒋波凌和诸葛欢都惊讶的看向她,很奇怪她为什么也在。 “如果我不能救他,那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救他了。”青冢生一边沉着的下针,一边淡定的回答。 岳潇潇这才松了口气。 “是谁干的?!” 心月死死的盯着她,喑哑着声音问道。 “一个叫罗杰夫的洋人。” 岳潇潇实在是太累了,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瞥了一眼蒋波凌,恍然道:“果然是灵鼠,你是御灵一脉的人?” “御灵蒋家。”蒋波凌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听见花鼠叫唤,一人一鼠对视了片刻,蒋波凌忽然冲着岳潇潇纳首便拜:“多谢大嫂!” 岳潇潇的脸腾的红了,起身说道:“你干什么跪我?什么大嫂?” 蒋波凌定定说道:“花鼠告诉我,是大嫂救了大哥,并背了一路送回来。” “是我救了他,但我也不是你大嫂,哎呀你起来!”岳潇潇很是心烦意乱。 该死的陈小贼都跑到我家去退婚了,哪还有什么大嫂! 呸呸呸!陈小贼固然可恶,但还不该死…… 心月本来对岳潇潇充满敌意,但一听是她救了陈天默,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此时,忽听“唔”的一声呻吟,陈天默已悠悠醒转,心月连忙凑了过去:“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陈天默冲心月咧嘴一笑,然后便问道:“死丫头呢?” 众人都是一阵发懵,谁是死丫头? 岳潇潇羞怒道:“我在这儿呢!叫谁死丫头呢陈小贼?!” 陈天默看见岳潇潇,神色便完全松弛了下来,随即又叫道:“疼死我了!” “呵呵~~” 青冢生笑道:“能感觉到疼是好事,你的腿断了一条,胳膊断了一只,脏腑也有不同程度的内伤,如果不疼,反倒可怕。” 说完,他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堆瓶子,每个瓶子里都取了药,然后一古脑塞进陈天默的嘴里,嘱咐道:“都吞下去,护住你的肝胆脾肾。然后忍着点,我要把你的胳膊和腿进行复位。” 陈天默吞了药,又“嘿嘿”的笑:“青冢生,你入伙的真是时候,若是晚一天来,我可就倒霉了。多谢!” 青冢生道:“你最该谢的是嫂子,没有她及时把你背回来,我也难救。” 陈天默尴尬的看向岳潇潇,岳潇潇也尴尬的看向他。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心月、蒋波凌、诸葛欢也都神色各异的看着他们俩。 亏得青冢生“咔嚓”一下,把陈天默的断腿给复位了,陈天默本来是能忍住的,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却故意大叫一声:“啊!” 岳潇潇趁机损道:“陈小贼,能不能有点骨气?关二爷刮骨疗毒都不吭一声呢。” “关二爷还宁死不屈呢,我怎么比得了?”陈天默笑嘻嘻道:“我是宁屈不死,不然岂能死乞白赖的求你救我?啊~~~疼疼疼疼啊!” 青冢生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又把他的胳膊给复位了。 岳潇潇差点脱口而出:“你还管我叫娘呢!”但最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是个又好笑又悲伤的秘密。 陈天默忽然问道:“罗杰夫死了吗?我看见你把他捅了个对穿。” 岳潇潇道:“他跑了,但是伤的那么重,估计会死在逃跑的路上吧。” “这个怪物最好是死了……”陈天默心有余悸道:“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恐惧的对手。” —— 在陈天默被青冢生施救的同一时间,教会医院一间私密的病房中,刘志博也在紧张的给罗杰夫处理伤口。 罗杰夫没有死,而且神智还非常清醒。 怀履光站在病床旁边,用英语快速的询问着罗杰夫,刘志博也都能听得懂,若是翻译成汉语,便是以下对话: “罗杰夫,你是联邦实验室倾尽全力打造的超级兵!全世界唯一的变异人种!而且你身上还穿着联邦实验室唯一的防御神器——减震衣,连子弹都打不穿!谁能伤得了你?!” “一个女人,用一根奇怪的兵器,捅穿了我的减震衣,也捅进了我的身体里。” “女人?” “是的,一个非常漂亮的中国女人!她长着一张天使一样的脸,动作像猫那样轻盈敏捷,又像水一样流畅连续,变魔术似的使用着兵器,‘啪’的一下就捅过来了,很快啊!我大意了,没有闪,也没有想到会被她捅伤。” “你是又起了色心才大意的吧?!” 怀履光很生气:“当初你就是因为好色,才从全美唯一一个超级兵变成了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到了中国,你还不改?!” “不不不,怀先生,你弄错了一件事,好色是不会让我受伤的,让我受伤的是那件兵器,地球上没有任何兵器能伤得了我,所以那件兵器一定不是地球上的。” “不是地球上的,还能是哪里的?” “天上的。我说过,那个女人像天使一样美丽,那件兵器,一定是天使的权杖。哦~~就因为我对她说我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所以她才想杀死我,我们是天生的宿敌。” “……” 怀履光无语至极。 你他娘的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死之身 罗杰夫在脑海中对岳潇潇浮想联翩了好一阵,直到看见怀履光满脸鄙夷的神色,才忽然想起了正事,连忙问道:“怀先生,那些古董文物还在教堂地下呢,怎么办?” “我已经派史蒂芬去警察总署了,他会找到金小嘉,然后让金小嘉带领一支枪队去教堂的!我希望那两个婊子养的男女还没有离开!当他们疯狂偷盗我的宝贝时,无数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脑袋!”怀履光满脸恨意,目光幽幽的说道。 “那个男人大概已经死了,他被我打得很惨,伤得很重。但是我必须得承认,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类!如果没有变异的血液,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很顽强,被我打中了几十拳都没有倒下!中国人,可不是东亚病夫!” 罗杰夫回忆起密室中的打斗,也不禁由衷的佩服起那个不知名的对手来。 怀履光听罗杰夫说的这么厉害,顿时也大为上心:“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罗杰夫想了想,说道:“是个中国人,一脸的大胡子,很男人。” 怀履光皱眉道:“你说具体点。” 罗杰夫为难道:“没有办法说的更具体了,你也知道,中国人长得都一样。” 怀履光:“……” 刘志博也很无语,缝针的时候故意用大了一点力气,还在心里问候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罗杰夫,你觉得那个男人会不会是陈天默?” 基于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怀履光忽然间就联想到了陈天默。 刘志博诧异的看了怀履光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是陈天默。 罗杰夫也很意外:“陈天默?那个年轻的古董店老板?呵呵~~不会是他的。陈天默脸上连一根毛也没有,光的就像是爱尔兰人的钱袋!而且他看上去弱爆了,我一巴掌就能把他扇碎!” 怀履光冷笑道:“罗杰夫,你知道你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是什么吗?” “什么?” “眼睛,说实话,你的眼睛逊毙了,你完全不懂得看人!陈天默在我眼中的印象与你完全不同!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剑,锋利无比,而且像冬天一样寒冷,像金刚石一样坚硬,随时都能把人刺死!如果说中州省还有谁敢跟我作对,那一定就会是陈天默!” 罗杰夫呆了片刻,固执道:“随你怎么说吧怀先生。但是我敢打赌,今晚跟我搏斗的男人绝不会是陈天默!” 怀履光笑了笑,不再辩解。 罗杰夫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跟他多说无益。 他现在最想不明白的是,那两个男女怎么知道自己在教堂下藏了文物?又怎么会知道地下密室的开启方法? 所以他寄很大的希望在金小嘉身上,祈祷金小嘉能活捉住一个人然后盘问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怀先生,罗杰夫伤的很重,真的只要缝合一下就可以吗?” 怀履光陷入沉思,刘志博开口说话了。 他仔细看了看罗杰夫的伤势,胸口上的差一公分就捅到心脏里了! 而腹部伤的更重,直接戳破了肝脏! 除此之外,罗杰夫还跑了很远的路,流了不知道多少血,换做普通人,早就死了! 结果怀履光说只需要把伤口缝合住就可以了,甚至连最基本的消毒都不用做,身为医生,刘志博实在是难以接受。 怀履光却笑道:“没事的刘,不要用平凡的眼光看待罗杰夫,他是联邦实验室最伟大的杰作!一千多个实验对象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这足以说明他的与众不同!” 刘志博冷冷说道:“联邦实验室做的所谓‘超级兵计划’,我也知道,我老师参与过,然后离开了。因为这个计划是违背人类伦理的,是反科学、反和平的,最终也被明令禁止了!罗杰夫能活下来未必是他的幸运,可能是更深刻的悲剧,因为他不再有同类。” “悲剧?哈哈~~刘,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罗杰夫跳的比袋鼠远,比狞猫高,跑的比猎豹快,咬合力超过河马,掌力大过棕熊!他的感官力、反应力、自愈力、耐久力、免疫力都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潜能极限!他对物理伤害的防御力也不可想象,甚至连手枪的近距离射击也仅仅是能擦破他一点皮肤而已!他就是不死之身!” “怀先生,你夸张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不死的。” “噢~~亲爱的刘,难道还要我给你普及中国历史吗?早在秦朝时期就有不死药了,秦始皇手下的人就曾经找到过!” “呵呵~~怀先生,没事少看些报纸上的小说吧,那都是假的,秦始皇连五十岁都没有活过。” “那是因为秦始皇的手下没有把真正的不死药献给他,换做你,你也不会拿出来的,所有的人都想长生不老嘛。” “怀先生,你还挺迷信的。” “不然我为什么会信奉上帝?” “那你为什么不找上帝给罗杰夫缝合伤口?” “上帝从来不亲自做事,而是指引芸芸众生去做该做的事,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可没有接受到上帝的指引。” “这就是上帝的伟大之处,你的一举一动明明都遵从着他的指引,而你自己却永远都不知道。” “呵呵~~” 刘志博无言以对,只能报之冷笑。 能传教的人,都有一张好嘴,虽然讲的是谬论,却往往能自圆其说,想在人家的逻辑闭环里驳斥人家,无疑是自找麻烦。 但罗杰夫的自愈力真是匪夷所思,在刘志博做完缝合后不久,那些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很快,罗杰夫便用英语说道:“可以拆线了,刘教授。” 刘志博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这个时候,刘志博才觉得刚才是自己在抬杠了,怀履光所谓的“不死之身”大约真的存在! —— 大宅子里,陈天默稍一恢复体力,脑子便飞速的转动起来,当即吩咐身边诸人:“波凌,你现在就去找朱大龙,让他立刻带人查抄洋教堂!记住了,多带人手,多带枪!那些古董文物千万要保护好,安然无恙的运走!” “好!” “你也跟着一起去,带上灵鼠,嗅一嗅罗杰夫的血,进行追踪,我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嗯嗯!” “诸葛大爷,也辛苦你走一趟,教堂里有地下密室,密室中还有小密室,我怕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的机关,得你这位机关高手去破解。” “知道啦。” 蒋波凌和诸葛欢也不耽误,立刻便出去了。 陈天默又吩咐道:“心月,你现在就去帅府面见大帅,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他,请他务必派谢副官走一趟,带领大兵们赶往洋教堂,查封那些文物古董,一件都不能丢了!我怕朱大龙还不够硬,他那点人手也应付不过来。” “好的哥,我明白。”心月也匆匆去了。 至此,屋子里只剩下陈天默、青冢生以及岳潇潇三人了。 岳潇潇看着陈天默躺在床上发号施令,虽重伤未愈,却仍旧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在,芳心不禁跳得更快了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式合金 陈天默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岳师妹,你该回去了吧?已经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岳伯伯该着急了。” “我出来是杀你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我爹并不知道我出来了。” 岳潇潇还不想走,她觉得陈天默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就剩下一个医生,还长了一副很不安全的样子,瞧着都不让人放心。万一有厉害的对头来,陈天默岂不是很危险? 奇怪,自己明明是来杀陈天默的,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难道是他叫的那一声“娘”激起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母性力量? 啊呸! “陈小贼,你为什么要去我家退婚?”岳潇潇终究是忍不住问起了这个话题,即便是要退婚,也得是自己提,本小姐文才武备,样貌戳个,家世修养,处处都是上乘,不嫌弃你也算了,倒被你追上门来退,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呃~~” 陈天默瞥了一眼青冢生,青冢生眉头一轩:“那我走?” 陈天默没有吭声。 岳潇潇也没有吭声。 但是两人的眼神都很明确:“你早该走了!” 青冢生叹了一口气:“明明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却要我走,有异性没人性啊……”起身出去了。 “外人不在了,你说吧。为什么退婚?”岳潇潇盯着陈天默又问了一遍,目光很是锐利。 “他可不是外人,是我的兄弟,医脉高手,叫青冢生,学的是皇甫家那一路,而且中西合璧,神乎其技,堪称杏林国手。别看他丑,论起本事来,连我都忌惮三分!”陈天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顾左右而言他,猛夸了一顿青冢生。 他知道岳潇潇争强好胜,越夸谁厉害,就越能激起岳潇潇的不服。 果然,岳潇潇被成功带歪了好奇心:“哦,医脉中人啊,那个蒋波凌是御灵一脉,诸葛欢是机关一脉,这个青冢生又是医脉的。陈小贼,你汇聚了这么多玄门术界高手在你身边,想干什么?开个古董店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陈天默道:“我想干的是大买卖,留住先人的东西,护住文化的根脉,给你我挣脸面,为后人留念想!” 岳潇潇一愣:“什么意思?” 陈天默道:“在密室里打斗的时候,你应该看见那些青铜器了吧,还有地上的香樟木箱子,装的都是我们中华的文物古董!是被披着社会名流外衣的文物大盗巧取豪夺走的国宝!” 岳潇潇听明白了:“所以,你早知道教堂地下藏得有文物,去那里就是为了把那些东西给偷回来?”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道:“不是偷,我只是把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岳潇潇道:“那你开古董店——” 陈天默道:“只是一种掩饰身份的手段罢了,你以为我真是掉进钱眼里,想做生意发财吗?” 岳潇潇不言语了,心里暗暗想道:“我原本就是这么以为的,觉得你这个人真没出息……原来,你偷偷的在做这么大的事情啊。” “哎,师妹,凑近一点。”陈天默忽然鬼鬼祟祟的说道。 岳潇潇警惕道:“干什么?” 陈天默道:“说些私事,我怕青冢生在外面偷听。” “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话虽如此,但是岳潇潇还是凑了过去。 只听陈天默说道:“我拉拢这么多的玄门术界高手入伙天心阁,除了对抗歹人、庇护国宝之外,还要报仇,报你我的私仇!我的父母族人,你的母亲兄长,都是因为那个大对头而死的,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岳潇潇听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俏脸涨得通红:“我也要入伙!” 陈天默愕然,随即拒绝道:“不用!岳家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本来不该你们承受的苦难让你们承受了,我不想你再为此受到任何一点伤害,这也是我退婚的原因。” 陈天默终于把话题扯了回来,回答了岳潇潇最初的问题。 岳潇潇呆在了那里。 陈天默心道:“怎么定住了?不感动吗?” “啪!” 岳潇潇不但敢动,还动作很大,起手便赏了陈天默一巴掌,打的那叫一个清脆悦耳哟! 声音之大,连站在院子里赏月的青冢生都听见了,飞步回来,推门进屋,惊问道:“怎么了?” 岳潇潇喝道:“出去!” “好的嫂子。”青冢生连忙又退了出去,把门重新关好。 陈天默惶遽的喊道:“阿鬼,回来!” 青冢生才不回来呢。 你们两个在我屋里我床上打情骂俏,还让我旁观?杀人诛心啊! 陈天默畏惧的看着岳潇潇:“你,你干什么打我?” 这死丫头,喜怒无常! “打的就是你!你把我岳潇潇当成什么人了?!怯懦胆小的窝囊废还是自私自利的小女人?”岳潇潇愤怒的说道:“陈小贼,原来你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才找去岳家退婚的!” 陈天默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正是因为很看重你,所以才想让你置身事外的。不但是你,我连岳伯伯都不想牵连进来。” “不需要!” 岳潇潇俯身下来,直勾勾的看着陈天默,定定的说道:“陈小贼你记住了,我岳潇潇足够强大,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我娘还有我哥的仇,我一定要亲手去报!” 陈天默嘀咕道:“确实很强大……” 岳潇潇一愣,随即发现陈天默的眼神不对,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一看,自己的衬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 “啪!!” 陈天默如愿以偿的又领了一巴掌。 左脸右脸肿的一般高了。 很和谐。 “岳潇潇,你说就你这样的女人,谁会娶你?” 陈天默揶揄道:“争强好胜,性急如火,可一点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帅府的玉燕小姐才是真正的女人,我如果要成亲的话,一定会娶她那样的。” 岳潇潇脸色大变,抬起手来又准备打他,可是手却抖了。 “你看,又准备打人了,行,打吧,反正我现在浑身上下也只有嘴能动,就随便你欺辱了。” “贼!你就是贼!小贼!恶贼!淫贼!你就继续在这里躺尸吧!” 岳潇潇没有再动手,怒斥了几声之后,拂袖而去。 可是她刚走出屋门,却又忽然回来,弯腰搂起裤腿,露出一个绑带,从里面抽出了一把薄薄的匕首,“唰”的钉在了陈天默耳畔的枕头上,直至没柄! 陈天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要是偏一点,就钉自己头上了! 死丫头气急了,终于忍不住要杀自己了吗?! 却听岳潇潇冷冷说道:“我有一间秘密的实验室,用来研究各种新式材料和武器。前些日子,实验室里成功的冶炼出了一种地球上前所未有,以后也不会有的合金。是以天外的陨金以及岳家祖传的沥泉神枪融合而成,无坚不摧且坚不可摧!我身上的枪,就是用这种合金锻造出来的,这把匕首也是。你送我洋枪,我送你匕首,扯平了。” 陈天默如释重负又喜出望外:“多谢师妹!”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浮星指”戳不透罗杰夫的胸膛,而岳潇潇的枪可以,原来是她的兵器有玄机! 有了这把匕首,便不怕再遇上罗杰夫了。 这丫头没有白去欧洲留学,能想到与时俱进,师夷长技以制夷,可真不简单! 家有贤妻,三代兴旺,要是能娶—— 算了,现在还想这些干什么。 “stupid!” 岳潇潇突然说了一句英文,然后才转身离去。 陈天默愣住了,他知道那句英文的意思——傻瓜。 岳潇潇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傻瓜? 难道自己故意气她的把戏,被她给看穿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官上任 陈天默说岳潇潇不像大家闺秀,又说什么如果成亲就娶齐玉燕,其实都是故意激怒岳潇潇的,为的便是不让她来蹚浑水。 国仇也好,家仇也罢,陈天默原本就觉得危险重重,前途未卜,尤其是在经历了罗杰夫这件事情之后,陈天默更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把岳潇潇掺和进来干什么? 岳家确实付出的够多了。 岳潇潇的哥哥被杀,母亲因为内疚而自杀,她没有因此而怨恨自己就已经很大度了。 自己决不能再让她涉足进来。 青冢生走了进来,看着陈天默肿胀的脸,忍俊不禁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耍流氓,被揍了吧?” 陈天默眉头一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青冢生笑道:“我已经听见了,什么真的很强大,然后‘啪’,嫂子还骂你是淫贼。” “阿鬼,偷听人说话不大好吧?!”陈天默羞怒交加。 “嫂子的声音大,我的耳朵灵,没有办法听不到。”青冢生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陈天默道:“以后别再叫人家嫂子了,我们之间的婚约都已经解除了,这么叫不好。” 青冢生道:“真的解除了吗?我不信。” “阿鬼,你这样子很欠揍啊。” “是吗?我不信。” 陈天默气道:“哥哥现在是起不来,能起来非得揍得你也跟着我姓陈!” 青冢生撇了撇嘴:“那用改名吗?” 陈天默道:“改!你从鲁省来,又到中州定居,以后就改名叫鲁-豫吧。” “呃~~别瞎扯了大哥。”青冢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种被迫穿越的异样感受。 “嫂子刚才说她有个秘密实验室,在研究新式材料和武器,大哥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不是,阿鬼,你是一直都在偷听我们说话吧?!”陈天默忿忿的瞪着青冢生。 “偷听不偷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嫂子的话,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了,弦外之意是可以随时给你提供援助。而且,你们之间还互赠了定情信物。” “别瞎说啊,我没有!” “那这把匕首是——” 青冢生伸手把枕头上的匕首拔了出来,轻轻摩挲:“你送她枪,她送你刀——咦?!这匕首有一种很奇怪的触感!” 陈天默得意的说道:“潇潇用新式合金打造出来的,当然不是凡品!下次对付罗杰夫,可就要靠它了。” 青冢生问道:“那个罗杰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真的很难相信,连你都被他伤成这样!” 陈天默幽幽说道:“他不是人,是个异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怪物的影子。你知道弗兰肯斯坦吗?” 青冢生皱眉道:“什么东西?” 陈天默道:“有时间多读读书吧,文盲。弗兰肯斯坦是一个外国小说里的人物,跟你一样,很变态,喜欢尸体。他从藏尸房里偷了很多尸体,并进行拆解,然后拼凑出来了一个怪物,最终将其复活,这个怪物杀了很多人……我觉得罗杰夫也是被类似的手段创造出来的异类,他力大无穷,坚不可摧,而且永远不会疲惫。” 青冢生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你胡说。” 陈天默道:“又抬杠!你跟诸葛欢真是一对儿杠子头,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信,都反驳!” 青冢生道:“可我真的不变态。” 陈天默:“呃~~” —— 相较于罗杰夫而言,一头金毛,长相斯文,戴着金丝边眼镜,能说一口流利中国话的史蒂芬才是怀履光真正的私人助理,也是他的影子。 怀履光做事谨慎小心,为人奸猾狡诈,在进行很多罪恶勾当的时候,往往不会亲自出面,而是让史蒂芬去代办。 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出现问题,怀履光便可以安然置身事外,拿史蒂芬来做挡箭牌。 譬如这次,教堂里的文物被发现,怀履光亟待解决,便指使史蒂芬去找金小嘉处理。 金氏父子在怀履光手里得了不少好处,也落了不少把柄,既看重他洋人的身份,也仰仗他背后的关系,因此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让他们办事,不敢不办。 当史蒂芬驾着马车匆匆赶到汴城警-察总署的时候,一眼便望见警署院子里聚拢着许多人,点了好几盏煤油灯,堆了三四张方桌,桌上摆满了酒菜,大部分人都赤膊露背,正在吆五喝六的猜枚呢。 “喂!金小嘉在吗?” 史蒂芬走进了院子,到桌旁大声问道。 “哪儿来的四眼鬼子,找谁?”人群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金小嘉,你们的副署长!”史蒂芬眉头大皱,浓郁的酒气熏得他很难受,‘四眼鬼子’的称呼也让他十分不满。 “哈哈哈~~~” 桌上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说道:“金小嘉完蛋了!” 史蒂芬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他死了?!” 这时候,一个制服穿戴整齐的高大男人站了起来,戏谑道:“你到底是要找副署长,还是要找金小嘉?要找副署长的话,就是本人,朱大龙!要找金小嘉的话,去城东群芳院吧,他带伤出征,在那里看姑娘们摇腚呢。” “哈哈哈哈~~” 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 “shit!” 史蒂芬用英语低声咒骂了一声,又仔细看了看那群喝酒猜枚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便想转身离开。 朱大龙却一把扯住了他,质问道:“你是谁?找金小嘉干什么?” “松开你的手!”史蒂芬恼怒的说道:“我是中州教区的神职人员!是中州救灾会的秘书长!也是中州公共卫生协会的秘书长史蒂芬!你最好对我尊敬一点!” “哦~~是怀履光的人啊。” 朱大龙知道怀履光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洋鬼子和金氏父子狼狈为奸,做了不知道多少龌龊的勾当,他厌恶的说道:“滚吧,四眼鬼子。” “barbarian!(野蛮人!)bastard!(混账!)”史蒂芬骂骂咧咧的走了。 几乎是他刚前脚驱车离开,蒋波凌和诸葛欢后脚便到。 “朱警官!” 蒋波凌一眼看见警署院子里沸反盈天,而朱大龙就坐在人堆里喝酒,不由得一阵高兴,他开始还觉得这大半夜的来找,未必能见到朱大龙呢。 他兴冲冲的进了警署,诸葛欢却嫌弃一群光膀子的男人,皱着眉头躲在了外面。 朱大龙认识蒋波凌,上次就是他来警署替陈天默传口信,去抓捕万氏兄弟的。 “是蒋先生啊!来的正好!兄弟们庆祝我荣升副署长,兼任侦缉队队长,特意叫了些酒菜在这里吃喝,快过来坐啊!陈大哥来了吗?” 朱大龙也是有了醉意,就没想到蒋波凌大半夜的过来肯定是有要紧事找他。 蒋波凌扫量着众人说道:“恭喜朱署长高升!来得急,贺礼没带,下次补上哈。坐就不坐了,我有事情找你,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朱大龙一挥手,大咧咧的说道:“没事!能坐在这里喝酒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借一步,就在这里随便说!” 蒋波凌只好说道:“汴城最大的洋教堂里窝赃了,藏的是一批西周青铜器,还有许多别的文物,大概率都是盗墓所得!朱署长得尽快去封了,迟些,只怕就被转移走了!”wWW.xszWω㈧.йêt 朱大龙听见这话,酒瞬间醒了,把蒋波凌扯到一边低声问道:“最大的洋教堂,跟怀履光有关?” 蒋波凌道:“对!那家伙肯定脱不了干系!” 朱大龙恍然大悟道:“刚才有个叫史蒂芬的家伙来过,他是怀履光的人,要找金小嘉,我问他干什么却不肯说,现在我明白了,肯定是要转移这批文物啊。” 蒋波凌冷笑道:“还真被大哥给料到了!” 朱大龙道:“是陈大哥叫你来的?” 蒋波凌道:“当然。大哥还吩咐说让你多带人手,多带枪去!大哥夜探贼窝,遇到了硬茬子,差点把命交待在那里,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朱大龙吃惊道:“那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蒋波凌道:“放心,已经救回来了,不会有事的。但他最担忧这批文物,你得尽快行动啊兄弟。” “娘的!” 朱大龙怒骂道:“敢对大哥下毒手,这群洋鬼子活不耐烦了!”回头便叫道:“兄弟们,穿好衣服抄家伙!骑车去教堂!动作快点!马上!” “哗啦啦~~~” 人瞬间都站起来了,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纷纷把制服穿上,配了枪,去推洋车。 蒋波凌也连忙把诸葛欢叫进来,弄了两辆洋车,随同大部队一起,浩浩荡荡的奔教堂而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爷出马 金小嘉确实在城东群芳院,但是他哪里还有心情看姑娘们摇腚,正一筹莫展,郁闷的要死! 去岳家提亲,没能成功抱得美人归不说,还挨了陈天默两枪,耳朵聋了一只,脚掌废了一只,又被亲爹臭骂一顿,报仇也无望,要多晦气就有多晦气! 哭爹喊娘的找医生处理好伤口,就有心腹跑来报告坏消息,说他的副署长、侦缉队队长职位都被抹掉了,换成了朱大龙! 署长钟柏明还亲自下达嘉奖令和任职令,大力表彰朱大龙在张本智失踪一案上的出色表现…… 惊怒之下,金小嘉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匆匆赶回警署责问钟柏明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钟柏明虽然是署长,却有名无实,根本管不住有个好爹的金小嘉,充其量也就是当个警署的吉祥物,平时对金小嘉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但是这一次,钟柏明却出奇的硬气,只用了一句“大帅的交待,有种让你爹去找大帅说理啊”,便把金小嘉给怼懵了,钟柏明还说,想留在警署也成,到朱大龙的侦缉队里报到。 金小嘉这才明白,好日子到头了,在大帅那里失宠了。 这事儿就是闹到亲爹那里,也不管用。 甚至连亲爹的前途都够呛! 失魂落魄之下,金小嘉也没脸在警署里待着了,给昔日的手下兼对头做小弟,怎么可能? 他让心腹爪牙带着,来到了群芳院,找姑娘散心,喝花酒解闷。 这到了半夜,心是没散,闷也没解,脚和耳朵却更疼了。 瞧着姑娘也不漂亮了,酒也不香了,正无处排解的时候,老鸨找进了房间:“金公子,有个洋人找你,叫什么湿地粉?” “史蒂芬?” 金小嘉猜到了是谁,心里很诧异,怎么在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方来找自己? 非常之时必有非常之事,金小嘉想了想怀履光的关系,说不定借助那个洋人还有出头之日,连忙让老鸨把史蒂芬请上来。 “史先生,你也学坏了,身为神职人员,这种地方也敢来?”金小嘉开玩笑道。 史蒂芬见他脑袋上抱着一大块,脚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不免吃惊道:“你怎么了?” 金小嘉苦笑道:“被狗崽子咬了两口,不用管它。你来找我有要紧的事情吧?” 史蒂芬也知道耽误不得,连忙把怀履光交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金小嘉心思一转,这不机会来了吗? 帮怀履光一个大忙,他不得还自己一个大人情? 这洋鬼子的关系广的很,让他帮忙谋求个差事应该不难,大不了自己以后不再中州混了,去外省也成啊。 想到这里,金小嘉说道:“我现在不是副署长了,没权力调人调枪,但是怀先生的事情不能不办,你快带我去找我爹,他现在还没倒台呢!” 史蒂芬也是郁闷,越是事情紧急,越是乱跑冤枉路!没奈何,只能带走金小嘉,坐上马车,又去找金子凯。 —— 这当口,蒋波凌、诸葛欢、朱大龙一行已经赶到了教堂,留两个人守住大门,其余的都下了密室。 “好哇,真有赃物!” 朱大龙一看那么多青铜器,立刻精神起来,说道:“前些日子,洛阳金村的周朝王陵被盗掘,八座大墓惨遭毁坏,惊动了全国!从京城到中州,都把此案列成了要案、重案!可是上上下下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半点眉目,连赃物都找不到一件,感情是在这里!兄弟们,咱们要立大功了!回去之后等着嘉奖吧!” “哦!!” 警士们一阵欢呼,个个都兴奋不已。 蒋波凌低声问道:“老朱,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洛阳金村古墓被盗的文物?” 朱大龙笑道:“我不懂鉴宝,但你说这些青铜器都是周朝的,对吧?” 蒋波凌点点头:“对,是大哥说的。” 朱大龙道:“那就没错了。首先,洛阳金村被盗的古墓就是周朝的王陵;其次,你看这么多的青铜器件,肯定不会出自一个墓穴,而金村被破坏的古墓多达八座,被盗走的青铜器件也以数十计,所以朝代和数量都能对得上号!再次,你看这些青铜器上的土,不像是放置了很久的样子,左右不过一两个月,也就是说,连时间也对上了!我可不信全是巧合。” 蒋波凌赞道:“破案你是真行!到时候就看怀履光那洋鬼子怎么解释!” 朱大龙叹道:“抓贼抓脏,捉奸捉双,要是他本人就在这里,被咱们抓个现行就好了。可惜他不在啊……他的关系网不小,能不能拿下他,还真不好说。” 蒋波凌道:“你把教堂门口的人都撤回来,假装一切风平浪静,说不定怀履光就来了呢?”仦說Ф忟網 “对啊!” 朱大龙深以为然,连忙把守门的两个兄弟喊了回来,一并查点登记“赃物”。 诸葛欢已经进了小密室。 小密室里摆放着一张大床,还有许多的生活用品,而且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显然就是罗杰夫长时间在这里驻守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小密室里还立着四台保险箱,都是两尺长,两尺宽,两尺高,四四方方,大小跟外头的香樟木箱子相差无几,但通体铁铸,五色烤漆,看上去就异常的结实厚重! 箱体前脸中心的锁具处印刻有花形图案,花瓣的正中央便是锁孔。 诸葛欢围着其中一个箱体转了一周细看,又伸手四处拍打,仔细倾听了一阵,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囊中掏出了一根细铁钩,对着锁孔鼓捣了起来。 “这大家伙是什么东西?”蒋波凌溜达进来问道。 诸葛欢瞥了他一眼,答道:“保险箱啊。怎么,你们蒋家财力雄厚,资产众多,居然没有用过这东西?” 蒋波凌摇头道:“没有,这是中国人造的玩意儿?” 诸葛欢道:“不是,你没看上头有十六瓣八重表菊纹图案吗? “这图案怎么了?” “是日本国的国徽,说明这保险箱是小鬼子造的。” “那就对了,我们家就不用洋玩意,不管东洋西洋。” 说话间,蒋波凌试着去搬一个保险箱,结果大力之下,箱子只是晃了晃,根本搬不动! 蒋波凌登时气馁:“这么沉的吗?!” 诸葛欢冷笑道:“看尺寸,一个得有四百来斤。就你那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玩蛇玩老鼠可以,玩它可不行,还是一边歇着吧。” 蒋波凌道:“这么重的话,我看除了大哥和心月之外,也没谁能搬得动。” 诸葛欢道:“别说那么绝对,青冢生肯定也能。” 蒋波凌不屑道:“他能个屁!他没力气的,就会用针用毒用阴招!” “嘁!我看你是嫉妒人家,说话酸溜溜的。” “我嫉妒他?哈哈~~你别逗我好不好?” “你就是嫉妒!” “他不在这里,随你怎么说,他要是在,肯定搬不动!” “肯定能!” “行了,咱们两个抬什么杠呢?你说这玩意儿造这么沉干什么用?” “首先,它结实坚固,不容易被暴力破开;其次,它体大沉重,能防备小偷小贼搬走。而且我刚才拍了拍,这玩意儿用到了美国的‘双重腔体防火箱’技术,说明里面存放的是易燃之物,不是字画,就是钞票,或者是信函之类的东西。” “那你能打开吗?” “没看见本大爷正在试吗?有我出手,就没有打不开的玩意儿,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以啊,诸葛大爷就是诸葛大爷,连洋玩意也难不倒。” “哼哼~~你大爷当然永远都是你大爷!我们诸葛家从不故步自封!无论是本土的,还是外来的,只要涉及机关,都在钻研琢磨之列!陈天默能拉我入伙,真是烧高香了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厅署内讧 “砰!” 就在诸葛欢破解保险柜的时候,教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阵脚步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踩踏的密室天花板阵阵作响。 蒋波凌闻听动静,起身说道:“诸葛大爷,你先忙着,我出去瞧瞧。” 诸葛欢“嗯”了一声,蒋波凌快步从小密室里走了出去,跟朱大龙汇合。 朱大龙也听见了上面的脚步声,又惊又喜道:“还真有人来了!兄弟们,带好家伙,跟我出去拿贼!” “是!” 众警士纷纷从暗门里钻了出去,恰与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蒋波凌、朱大龙定睛看时,但见对面居然也都是身穿制服的大檐帽,个个明火执仗,把偌大的教堂照的灯火通明! 为首一人,居然是金子凯! 而金子凯身旁,则是被两个警士用藤椅抬着的金小嘉。 另有个洋人跟着,正是史蒂芬。 两下里对上,各自站住,彼此对视,都很惊讶。 金子凯、金小嘉父子俩显然是没有想到朱大龙会带人捷足先登,出现在教堂里。 朱大龙也没料到,来的不是怀履光,而是金子凯。 “朱大龙,你好大的胆子!” 金子凯率先发难,声色俱厉道:“刚升了官,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带这么多人夜闯教堂的?一旦造成外交事件,你一个小小的副署长担当得起吗?!” “金厅,先不要着急骂人嘛。卑职接到了线报,说这教堂是窝藏洛阳金村周王陵被盗文物的贼穴,因此才率人前来查探究竟。” 朱大龙不卑不亢,反问道:“金厅带了这么人过来,难道是也接到了线报?” 金子凯一愣,脸色稍变:“洛阳金村周王陵被盗的文物会在这里?你敢确定?” 朱大龙冷笑道:“卑职非常确定!这教堂地下修建有密室,密室里藏着大批被盗的文物,卑职已经让人查封了!金厅要不要下去看看呢?卑职保证您大开眼界!” 金子凯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史蒂芬。 史蒂芬低声说道:“那是怀先生的东西。金,你得让你的部下把它们全都运到美利坚驻汴城领事馆里去。” 金子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情也烦闷到了极点,他低声回道:“史先生,此事有些棘手啊,对面那群人不是我的心腹手下,想要转移文物,只怕他们不同意啊。” 史蒂芬皱眉道:“你不是整个中州警界最大的官吗?他们不都得听你的话吗?” 金子凯苦笑道:“道理上是这样,可实际上有些出入。对面那个朱大龙是齐都督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未必会买我的面子。” 史蒂芬不悦道:“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要快,不能耽误了怀先生的事!” 金子凯暗骂道:“屎憋屁股门了,才想着找茅坑,老子能怎么解决!?” 金小嘉幽幽说道:“爹,让朱大龙带人滚蛋,他要是不滚,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干掉!” 金子凯吃了一惊,低声喝道:“你疯了?他可是齐振林的人!” 金小嘉冷笑道:“齐振林的人又怎么了?爹啊,你以为齐振林还信任你呢?他今天能撤我的职,明天就能撤掉你的!他不仁,就别怪咱们父子不义!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选一条道走到黑了!帮怀先生解决掉这个麻烦,以后还能托他的关系另谋出路!不然,咱们父子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金子凯沉吟不语,脑子里飞速的旋转,思索利害。 对面,蒋波凌也低声对朱大龙说道:“老朱,你瞧他们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时不时的偷瞄你,看模样,像是要对咱们不利啊。” “众目睽睽,谅他们也不敢。”朱大龙自然知道金氏父子是什么货色,可他不怕。 “那个洋人是谁?是不是怀履光的人?”蒋波凌觑看着史蒂芬询问道。 “对,他就是史蒂芬。”朱大龙道:“金氏父子应该就是被他叫来的。” “大哥料事如神,说怀履光会转移掉这批古董,果然如此。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他们都是怀履光叫来帮忙擦屁股的!”蒋波凌很是愤慨。 朱大龙神色坚毅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就在此时,金子凯也终于下了决断,儿子说的不错,齐振林对自己的不满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撤自己儿子的职务连说都没说一声,以后还能善待自己吗?被整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彻底跟怀履光绑在一起,以后借助美国人的势力,再造前途呢。 “朱大龙,带上你的人离开教堂,这里由我接管了。”金子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朱大龙嘿然一笑:“不必了吧金厅?这里是卑职的辖区,卑职的人也已经清点完赃物并登记造册了,马上就要解送警署!金厅公务繁忙,眼下又是深夜,还是回去休息吧。” 金子凯把脸一板:“洛阳金村周王陵被盗一案举国震惊,是省里督办的大案!要案!我亲自接管,理所应当!” 朱大龙不慌不忙道:“话虽如此,可是金厅,这教堂隶属中州教区,而中州教区的大主教是怀履光,所以他应该被列为此案的嫌犯!又据卑职所了解,金厅与怀履光的私交一向不错,时有往来。那眼下理应避嫌啊。” 金子凯大怒:“朱大龙,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不能秉公执法了?!” 朱大龙直接顶了回去:“金厅要是这么说,那也没错!毕竟你身边站着的史蒂芬就是怀履光的人,卑职不能不有所怀疑!” 金子凯气急败坏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金小嘉也骂道:“朱大龙,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齐都督胯下的一条狗!侥幸得宠而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不然,有你好看!” 朱大龙目光一寒,森然说道:“金小嘉,你一个自动脱离警署的人,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我看你受到的教训还是轻!再这么嚣张下去,小心另一只耳朵另一只脚也保不住!” “你——”金小嘉气的七窍生烟,伸手就把身边警士的枪给抽到了手里,举起来对着朱大龙骂道:“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你的准头可不如我!” 朱大龙立刻也把枪举了起来,又吩咐下属道:“兄弟们不要怕,把家伙都亮出来!咱们查获的大案,没道理让给别人!他们想来抢功,咱们就用子弹招呼!看他们敢把咱们怎么样?!” “哗啦啦~~” 十几把枪都举了起来。 蒋波凌暗暗赞叹:“这个朱大龙有胆有识,而且还长了一张好嘴啊,难怪大哥能认他做朋友呢。” 金子凯那边一声令下,也有十几条枪举了起来。 “总署的兄弟们听着,我是金子凯!朱大龙犯上作乱,不听省厅命令,实属可恶!我现在就撤他的职!你们要是不想耽误前途的话,就放下枪,站到我这边来,我保证你们荣华富贵!” 金子凯开始策反朱大龙的手下。 朱大龙立刻说道:“兄弟们不要听他的!你们也该知道,我能上位,是齐大帅亲自保举的!他姓金的不过区区一厅之长,与齐大帅相比,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清楚!还有对面的兄弟,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齐大帅对姓金的早已心生不满,换掉他是迟早的事情!他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了,有个屁能耐保你们荣华富贵!”小說中文網 这话一说出来,金子凯带来的警士们不由得面面相觑,有些慌了。 金子凯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奶奶的,没能策反他的人反倒被他策反了自己人,再说下去,局面可就彻底失控了。 “打!” 他一声令下,率先开枪。 朱大龙猫腰一闪,迅疾抬手反击! 两下里顿时乱作一团,各找掩体,乱枪发射! 霎时间,教堂里“乒乒乓乓”,枪火闪烁,硝烟弥漫,咒骂阵阵,惨叫声声。 蒋波凌躲在一张椅子下面,大为兴奋:“刺激!刺激!”趁乱把袖子里的蛇王放了出去,肩头上的灵鼠也跳开了。 第一百五十章 迟来的副官 乱战之中,手持的火把都掉落了,教堂里一片黑暗,两方的枪手乱打一气,生死输赢各凭运气。 史蒂芬抱头趴在地上,嘴里一直在叫:“ohgod!” 忽然间,他看见了两点猩芒在黑暗中闪耀,刹那间已到自己眼前! 紧接着,枪火闪亮,一道蛇影掠动,史蒂芬陡觉喉咙刺痛,继而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抱头的手松开了,脑袋重重的砸在地上,瞳孔开始散乱,七窍开始冒血…… 金小嘉躲在一排板凳后面,受伤的耳朵里“嗡嗡”乱鸣,此起彼伏的枪声又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经了,头痛欲裂! 就在这个时候,两颗绿豆大小的幽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东西?! 惊愕之中,一只肥硕的老鼠冲了过来,直扑金小嘉的面门! 金小嘉慌忙伸手去打,却猛觉左耳剧痛,那老鼠已经趴在了他的侧脸上,一口含住了他那只硕果仅存的好耳朵。 “啊~~” 金小嘉厉声惨叫! 而惨叫还不止他一人—— “蛇!有毒蛇!” “毒蛇咬死人了!” “还有老鼠!” “啊!!” “……” 一蛇一鼠成功搅局,在混乱中制造着更大的混乱。 金子凯见势不妙,也害怕了,急忙喊道:“兄弟们先撤!撤出去再说!” 一众人狼狈不堪的往教堂外逃去。 金小嘉尖叫道:“没有人管我吗?!爹!” 金子凯又赶紧命人回去,把金小嘉拖出了教堂大门,然后掩上大门,防止朱大龙等人追击出来。 朱大龙一方大获全胜,还有点不敢相信。 要知道,金子凯带的人可是比他们这边多,结果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哪里知道蒋波凌暗中助力,左右了局势。 胜负已分,蒋波凌又悄悄的把蛇王和传令鼠招了回来,也不表功。 众人都觉痛快,要乘胜追击出去,痛打落水狗,朱大龙却劝阻道:“不用管他们了,先看看咱们兄弟都怎么样了!” 当下重新点燃火把,验看伤亡情况,有一个兄弟被打死,另有两个兄弟受伤,但金子凯那边却丢下了六具尸体,其中赫然还有史蒂芬! 朱大龙的脸色难看起来,叹息道:“打死了一个洋人,而且这个洋人的身份背景还挺复杂,这下事情算是闹大了。” 蒋波凌却不以为意,笑道:“老朱你怕什么?又不是你们打死的,仔细瞧瞧他的死相吧。” 朱大龙拿着火把凑近了一看,但见史蒂芬咽喉处有两个细小的孔洞,而七窍之中,都有浓稠的黑血溢出,死状惨不忍睹! 他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蒋波凌道:“在方才的枪战中,我可是听见对方有人在叫唤,说毒蛇咬死人了,还有喊老鼠咬人的……这史蒂芬的模样,分明就是被毒蛇咬死的。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朱大龙松了口气,笑道:“对,毒蛇也是教堂里的毒蛇,咬死他算他活该。” 此时有人惊呼道:“老大快看,这几个家伙也是同样的死法!” 朱大龙过去看时,居然还有三个人都是咽喉被咬,七窍流血而亡! 他心中骇然至极,也不禁暗暗起疑:“什么样的毒蛇这么厉害?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咬死四个人!” 至于剩余两名死者,一个鼻子没有了,另一个右手食指没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啃咬掉的。 朱大龙饶是胆大,也惊得浑身直冒凉气,嘀咕道:“这教堂也太邪门了!” 蒋波凌笑道:“别怕,毒蛇也好,怪鼠也罢,都是有灵性的,专咬坏人,不害咱们。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朱大龙将信将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吩咐手下们给伤者包扎伤口,同时严阵以待,提防金子凯率人再打进来。 一门之隔的教堂外面,金子凯也在清点部下的伤亡情况。 五个手下死了,还有几个受伤的,亲儿子的脸被咬成了血葫芦,惨叫连连,他都不怎么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史蒂芬居然没出来! “史蒂芬呢?!” 他怒斥部下们:“为什么不护着史蒂芬出来?!” “卑职看见,史蒂芬他,他死了。” “什么?!” “真的,他就死在卑职的身边,枪火亮起的时候,卑职看见他七窍流血,死的特别惨!” 金子凯惊得目瞪口呆,这可怎么给怀履光交待啊。 金小嘉忍着剧痛说道:“爹,史蒂芬都死了,今晚必须得把那些文物给转移到领事馆去,不然,真没办法给怀履光交差。” 金子凯兀自发呆,还没缓过神来,忽听一阵马蹄声“哒哒”接近,隐约还有车轮碾压地面的沉闷动静。 很快,众人便看见了大队骑兵举着火把策马奔来,马队后面还跟着数辆马车。 为首的人,金子凯也认识,竟是齐振林的副官——谢良佐! “谢副官!”尛說Φ紋網 金子凯连忙迎了上去,惊讶着问道:“大半夜的,您怎么来教堂这边了?” 谢良佐面带微笑:“是金厅啊,你怎么也大半夜来教堂了?” “呵呵~~” 金子凯讪笑道:“鄙人是在处理一件案子……哎,谢副官,您来的正好啊!教堂里面有一群悍匪,假冒警务人员,持械与我们对抗,还打死了我们很多人,连中州教区的神职人员,中州救灾会兼中州公共卫生协会的秘书长史蒂芬先生都被他们给打死了!谢副官得支援一下兄弟,把那些悍匪给灭掉啊!” 他阴险歹毒,把朱大龙等人污蔑为悍匪,就是想借刀杀人。 结果谢良佐却似笑非笑道:“金厅,里面的人到底是悍匪,还是朱大龙等警署的兄弟呢?” 金子凯一呆,脸色又尴尬又震惊:“你,你怎么知道他们——” “哼!” 谢良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说道:“奉大帅之令,前来查办一起文物盗案,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们军-方接管,你们即刻离开!” “这——” 金子凯万没想到,搞来搞去,连齐振林都亲自下场了。 “谢副官,这里可是教堂,是大传教士怀履光的地盘啊,对洋人来说,神圣的很,由你们接管,影响恐怕不大好吧?”金子凯打起了洋人牌,想把谢良佐给弄走。 谢良佐直截了当的给了他一个字的回应:“滚!” 金子凯脸色涨红,又羞又怒,心里暗暗盘算道:“史蒂芬死了,文物还没转移走,老子要是就此离开,怀履光岂能相饶?” 想到这里,金子凯硬着头皮说道:“谢副官,麻烦你回去转告齐大帅,教堂里有一批文物,涉及洛阳金村周王陵被盗一案,此案是在内务部警政司都挂了号的要案大案!言总长还亲自发电嘱咐过鄙人,要我早日破案,尽快给各界人士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良佐幽幽问道:“你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意思呢?” 金子凯道:“鄙人的意思是,这件案子不能交给你们,还得我们来办。” 金小嘉在旁边听着,暗暗赞道:“我这老子纵观是硬气了一回!” “砰~~” 一声响,谢良佐手里的枪硝烟弥漫,金子凯眉心一点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仰面栽倒! 金小嘉傻了。 一众警士也都傻了。 就这么轻率的把堂堂一厅之长给打死了?! 谢良佐环顾众人,杀气腾腾的说道:“现在再讲一遍,此地由军-方接管,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众人脸色煞白的答道。 二十匹高头大马,二十个端枪的大兵,还有几辆马车上也坐着面色不善的军士,几乎是一个排的兵力开赴过来,还当场枪杀了金子凯,谁敢不服? “带上尸体,立刻消失!”谢良佐喝道。 “是是是……”众人抬了金子凯的尸身,一溜烟的散了。 可怜金小嘉没人管了,一瘸一拐的,哭着挣命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最贴心的人 按说,心月和蒋波凌、诸葛欢几乎是同时出发的,他们一路去了帅府,一路去了警署,可为什么谢良佐会来姗姗来迟呢? 原来,齐振林早已睡下,心月赶去帅府的时候,阖府关门,如果不是帅府的门子知道心月和陈天默的分量,都不敢给她开门,更不用说带她进府并叫醒齐振林了。 齐振林醒的不情不愿,还要发脾气,但是在看到来人是心月之后,顿时心花怒放,美的不行!脑子一热,淫虫上脑,还说了好些个骚情的话,惹得心月差点饱之以粉拳,这才开始谈及正事。 当听说是要扫荡怀履光的地盘,齐振林马上来了精神! 他对怀履光厌烦已久,一个传教士又是开医院,又是搞慈善,施小恩小惠于民间,处处邀买人心!又多城圈地,勾连政商,在中州的影响力几乎能跟他这个省督平齐,那还得了?! 更可恶的是,怀履光靠着美利坚驻汴城领事馆的撑腰,经办各类产业,大肆敛财,又搞了个怀记俱乐部,笼络起一股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甚至在极大的程度上影响了省督决策,这是齐振林最不能接受的! 齐振林不仰仗美国人,更喜欢德国人,所以早有心思收拾怀履光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如今,陈天默给了他一个大好机会,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于是,齐振林命人找来谢良佐,面授机宜,让他火速带领人马去教堂接手此案,要把怀履光的罪证坐实,任何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不必请示! 谢良佐得到命令之后,赶紧从帅府卫队里调集了一个警卫排的兵力,又找了马车,这才来得晚了。 而金子凯不知道齐振林的决心,螳臂当车,自然死在了“格杀勿论,不必请示”八个字下。 这便是政-治斗争的可怕和残忍之处! 不威胁到权力本身的时候,一切都好商量,一旦威胁到了,六亲都可以不认,更何况你金子凯只是一个失宠的都督府民政司警政科主管兼中州警察厅厅-长? 在杀了金子凯,驱散枪手们之后,谢良佐立刻命人推开教堂大门。 里面的朱大龙等人还以为是金子凯又准备反攻呢,全员严阵以待,纷纷叫嚣:“不怕死的就过来啊!” 谢良佐朗声说道:“朱大龙,我是齐大帅的副官谢良佐!受天默先生的请托,奉大帅的命令,前来接管此地!叫你的兄弟们都把枪放下吧,可别走了火,伤了自己人!” “谢副官?!” 朱大龙又惊又喜,陈大哥可真是牛啊,大半夜的还敢去找齐大帅帮忙,而且把谢副官都给弄来了! 这下可好,十个金子凯也阻挠不了啦。 “兄弟们,把枪放下,点齐火把,列队欢迎谢副官!” “是!” 一根根火把熊熊燃烧起来,照的教堂里明亮如同白昼。 总署的警士们列成两纵,挺胸凸肚站得笔直,对进来的谢良佐一众人行注目礼。 蒋波凌与谢良佐算是共过事的,当初一起到管城运过古董,相处的很是融洽,如今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老谢,辛苦了哈!大半夜的,把你从婆娘的被窝里揪出来当差,火气得很大吧?” “老蒋也在啊,呵呵~~还是你了解兄弟,确实正在云水楼里让小娘皮把盏呢,突然就被大帅叫了回去,火气能不大吗?要不然,咱也不至于一枪崩了金子凯啊。” “金子凯被你给崩了?!”Www.XSZWω8.ΝΕt 蒋波凌很吃惊,朱大龙就更不用提了,脸色瞬间大变。 “崩了!谁让他自己往枪口上撞,连大帅的命令都敢违抗呢?还拿什么内务部的言总长扯虎皮做大旗,哼哼~~兄弟眼里只有大帅,心里只认大帅,别说是言总长了,就是大总统的账,我也不买!”谢良佐霸气十足的说道。 蒋波凌竖起了大拇指,顺势奉上一句马屁:“兄弟,硬,真硬!齐大帅没用错你,忠心耿耿,义薄云天啊!” “光兄弟硬也不行啊,你们这边怎么样了?查到够硬的实证没有?” 谢良佐凑到蒋波凌和朱大龙身边,低声说道:“大帅可是下定决心,要一鼓作气拿下怀履光,咱们这里千万不能掉链子!” 朱大龙连忙说道:“谢副官放心,证据确凿!这教堂下面营建着一处大密室,大密室里还有小密室,藏的全是赃物!而且还是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洛阳金村周王陵被盗一案里的赃物!” “太好了!” 谢良佐笑道:“这下就有的说了,哪个正经教堂下面会造密室呢?让他怀履光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朱大龙从手下那里要来账簿,递给谢良佐道:“卑职等已经把大密室里的赃物清点完毕,并登记造册了,请谢副官过目。” 谢良佐伸手接住,问道:“刚才说还有个小密室?” 蒋波凌眨了眨眼:“老谢,小密室里有好几个东洋人造的保险箱,都上了锁,诸葛大爷正在破解呢。我提前告诉你啊,里面可是有我们大哥的东西。” 谢良佐笑道:“明白。心月姑娘在帅府都说过了,天心阁有不少好东西被怀履光给骗买了,大帅当场表示:当官要为民做主!像天默先生这样的老实生意人,必须要保护起来,不能让他吃洋人的亏!凡是被怀履光巧取豪夺来的文物古董,一概完璧归赵!” “嘿嘿~~大帅真是好官。” 蒋波凌笑的合不拢嘴,跟谢良佐心照不宣。 要说这里有没有天心阁的东西?当然有,只是就那一幅《空山归隐图》,还不是人怀履光骗买的,而是陈天默心甘情愿拿去换《百骏图》的。 结果,谢良佐却说天心阁有不少好东西被怀履光给巧取豪夺走了,得一概完璧归赵……多会说话啊,难怪人家能做大帅副官呢。 这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除却《空山归隐图》之外,蒋波凌、诸葛欢还可以带走别的东西回天心阁。 至于带走多少,自行把握。 两个人四只手实在拿不住了,外面还有马车呢。 谢良佐又对朱大龙肃容说道:“朱副署长,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带上警署的兄弟,连夜去抓怀履光到案!他一般都住在怀记大酒店的二楼,如果不在,就去教会医院寻找,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了!” “是!” 朱大龙跟蒋波凌告了别,立刻领着手下人匆匆离开。 蒋波凌问谢良佐道:“心月呢?没跟你们一起来?” 谢良佐道:“没有,心月姑娘早回家了。” 蒋波凌点了点头,陈大哥受伤,她是肯定放心不下的。 这个时候,诸葛欢从浮雕暗门里走了上来,忿忿说道:“你们怎么都在上面啊,下头只留我一个人,想吓死本大爷啊!” 蒋波凌连忙问道:“保险箱都打开了吗?” 诸葛欢冷笑道:“很难吗?当然都打开了,都是文玩字画,还有些黄金银元,也有些石头……《空山归隐图》也在呢。” 蒋波凌抚掌说道:“太好了!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咱们天心阁的!” 诸葛欢一愣:“都是咱们的吗?” 蒋波凌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诸葛欢这才反应了过来:“是,都是,我说看起来那么熟悉呢。可是东西好多,咱们两个带不完吧?” 贴心的谢副官说道:“兄弟们下去帮忙,把天心阁的东西全部装上马车,给人家送回去!” “是!” 蒋波凌感慨道:“我这个人很少说谢的,但是对你老谢,我真的会谢!” 谢良佐笑道:“客气!回去之后务必要给天默先生带声好啊。” “一定!”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刀枪不入 朱大龙率领手下先赶到了怀记大酒店,上楼一通搜寻,没有找到怀履光,询问酒店的侍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奔教会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里,正遇上值夜班的护士蓝霭,朱大龙立即上前亮明身份:“我们是警署的人,前来办案!怀履光在哪里?” 蓝霭见来者不善,又都是大檐帽,带着枪,也不敢撒谎,颤巍巍说道:“怀先生他,他在私护病房里照顾病人呢。” “你带我们去病房!” “好的~~” 刘志博早离开了医院。 罗杰夫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赤条条躺在病床上“呼呼”酣睡,只待内外伤口全部愈合。 怀履光则在另一张看护床上小憩,等着史蒂芬的回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惊醒了浅睡的怀履光。 他愣了片刻,直觉不大对劲,连忙翻身下床,在罗杰夫的脸上用力拍了一下。 “嗯?” 罗杰夫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看向怀履光。 怀履光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就被暴力撞开了。 几名警士持枪涌入,略一环顾,喝问道:“怀履光呢?!你们两个谁是怀履光?!” 罗杰夫彻底清醒了,他咒骂了一声,也不管自己穿没穿衣服,“砰”的从床上跳了下去,冲众人怒目而视。 众警士见他铁塔似的一个彪形大汉,不着丝缕,没羞没臊,胸口的护心毛巴掌来长,浑身上下都毛茸茸的,如野兽一般,都吃惊不小,禁不住的往后退却。 怀履光看到他们穿的是警士制服,倒放下心来,毕竟金氏父子都是自己人,还用得着怕这些小喽啰? 于是他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金小嘉呢?” 朱大龙越众而出,站在门口,盯着怀履光幽幽说道:“怀先生,金小嘉不会来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怀履光一愣:“你是谁?要我往哪儿走?” 朱大龙冷冷说道:“我是汴城警察总署的副署长,兼侦缉队队长朱大龙。根据线报,我们在你主管的教区教堂里发现了大批被盗文物,你摊上大事儿了!现在立刻跟我们回警署,接受调查!” 怀履光这才明白警署的天变了,金小嘉多半是指望不上了,不然,副署长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朱大龙? “朱警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教堂里怎么会有被盗的文物呢?”他不慌不忙的笑着说道。 在怀履光想来,金小嘉也好,这个朱大龙也罢,但凡警署的人,没有谁是不贪财的,只要给点钱,朱大龙也能马上变成自己人。 “有没有误会,回警署再说!快点!” “朱警官,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多少钱,你跟我回一趟怀记大酒店,怎么样?”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在行贿了,但凡是脑子不笨的人,都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朱大龙当然听得出来,只是他不买账,作为一个有追求的警官,他揶揄道:“怀履光,收起你那点小把戏吧,我可不是金小嘉!实话告诉你,你那个手下,叫史蒂芬的,已经死了。当然,不是我们杀的,是被毒蛇咬死在了你们的教堂里,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 “什么?!史蒂芬死了?!” 怀履光大吃一惊,脸色难看至极。 “少啰嗦,快点跟我们走吧!” “我是美国人,你们没有权力抓我!” 怀履光见朱大龙不能为己所用,便也强硬起来。 朱大龙冷笑道:“这是我的辖区,不管你是哪国人,只要犯了事儿,我都有权力抓!” “呵呵~~朱警官,你大概不清楚我是什么身份——” “我清楚得很!怀履光,美国传教士,中州教区主教,中州救灾会兼中州公共卫生协会会长,怀记俱乐部创始人,没说错吧?抓的就是你!” “那如果我不跟你们走呢?”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也不给你留脸!来人,把他铐走!” 朱大龙懒得废话,直接命令手下给怀履光上铐。 两个警士应声进了病房,一个持枪,一个拿铐,朝怀履光走了过去。 “youdafool!(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 罗杰夫怒骂一声,跳将起来,“呼”的一拳便把持枪的警士砸倒!然后反手抓住拿铐的警士,高高提起,“嘭”的摔在地上,眼看都是不能活了。 “你——” 朱大龙惊得毛骨悚然,又愤怒到了极点! “开枪!” 一声令下,他率先冲着罗杰夫开火。 “砰砰砰!!” 一连三枪,都打在罗杰夫的胸口,但是罗杰夫却没有倒下,三颗子弹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罗杰夫的胸口只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血痕,如擦伤一般轻微! 朱大龙呆住了。 这,这还是人吗?! “gotohell!(下地狱去吧!)” 罗杰夫揉了揉胸口,然后怒吼着,直奔朱大龙冲去。 朱大龙已经吓傻了,完全没有反应。 亏得其他警士乱枪齐发,子弹如暴雨一样朝罗杰夫密集打去! 罗杰夫虽然拥有变异之躯,堪称真正的刀枪不入!可是在近距离之下,子弹打在身上仍旧能造成些许伤害,而且痛感十足。此外,他的眼珠子是薄弱部位,一旦被射中,还是会瞎的,所以面对密集的射击,他停止了冲锋的步伐,用双臂挡在脸上,护住双眼,往后退却。 他的减震衣脱在柜子里了,只要取出来穿上,就完全不用怕了。 但是敌退我进,众警士见罗杰夫被打退,便越战越勇,跟着涌入房间里。 朱大龙也缓过神来,直奔怀履光冲去。 罗杰夫刚打开柜门,扯了减震衣披在身上,朱大龙就已经揪住怀履光了,拿枪抵住了他的脑袋,喝道:“光肚的鬼子,不许动!不然那老子打死怀履光!” 朱大龙也是气急了。 两个兄弟惨死眼前,他出离了愤怒,是真的敢毙了怀履光! 怀履光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连忙用英语说道:“罗杰夫,不要打了,就让他们把我带走吧。” “no!” “放心,这些中国人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去领事馆找威尔逊大人,他很快就能把我保出来的。” 罗杰夫这才听了。 朱大龙咬牙切齿的盯着罗杰夫,嘶声说道:“你也得跟我们走!” 怀履光冷笑道:“朱警官,他听不懂中国话,即便是听懂了,也不会跟你们走的。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是不怕枪的,你们拿他根本没有办法,如果彻底激怒了他,他会疯狂杀戮的,连我也不能完全控制他。” “他不听话,我就毙了你!” “我们美国人跟你们中国人不一样,不讲什么义气的。他只是我雇佣来的一个保镖,拿钱办事,你用我的命威胁他就范,呵呵~~可能吗?而且,我如果死了,你一定会死的更惨!我甚至敢打赌,你们所有的人,都会被他打死!” 朱大龙强忍着恨意,沉静的思索了片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在这种变态的眼皮子底下抓走怀履光,已经算很了不起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再说! 于是他挟持着怀履光,倒退出病房,虎目含泪,吩咐手下把两名牺牲警士的尸体带走。 罗杰夫目视他们离开,然后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教会医院,奔美利坚驻汴城领事馆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满载而归 一夜折腾,各方势力人仰马翻,互有损伤,但最终算下来,还是陈天默获益最多! 蒋波凌和诸葛欢坐在马车上,拉着四口保险箱的金银票券以及文玩字画满载而归。 蒋波凌还留了个心眼,让士兵们把东西卸在了天心阁门前,并没有直接拉去小院或大宅。 等帮忙的士兵们驾车离开之后,蒋波凌自己留下来看守,让诸葛欢去叫人。 很快,诸葛欢引着心月、青冢生匆匆赶来,还都带着麻袋,一番忙碌,把东西全部运回了大宅。 陈天默歇息的时间可不算短了,恢复了不少元气,已经能坐起来了,而且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满满当当的几麻袋东西,陈天默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道:“波凌贤弟,诸葛大爷,你们两位可是为咱天心阁立大功了!” 诸葛欢道:“蒋波凌什么都没干,就会添乱,保险箱全是我打开的!” 蒋波凌笑道:“对对对,诸葛大爷今晚最辛苦了!要不是她,这些东西可弄不回来。” 诸葛欢见蒋波凌不跟自己抬杠,也不抢功,只是附和,顿觉索然无味:“你这人真没意思……”尛說Φ紋網 众人心情兴奋,一时也不瞌睡,陈天默自己也心痒难耐,便让他们把东西全部翻倒出来,看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一个檀木盒子里装着一沓子票券,有钱庄的庄票,也有银行的存单,另有取款的印钤,上面的数额还不小,陈天默让心月收好,以后有机会得去试试,看能不能取出来钱。 现成的银元有一百封,一封十块,共计是一千大洋,另有“小金鱼”一百根,折合大洋三千块,算是发了一笔大财! 陈天默眉开眼笑的说道:“洋鬼子就是有钱!心月,拿个小本本都记下来哦。” 诸葛欢忍不住问道:“陈阁主,你就不打算给大家伙分点赃吗?” 陈天默茫然道:“分什么赃?都是公家的钱,你们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得从里面支取呢。” 诸葛欢忿忿道:“我和蒋波凌忙了大半宿,带回来这么多好东西,你总得有所表示,给点奖励吧?” 蒋波凌摆手道:“我不要。” 诸葛欢道:“你不要我要!你们这些糙老爷们不花钱,我们姑娘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是吧心月?” 心月劝道:“哥,今晚大家伙确实辛苦了,就奖励一些零花钱吧。” 陈天默思考了半天,忍痛说道:“那好吧,你们四个今晚确实辛苦,呃~~一人赏一块大洋!” “多少?!”诸葛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块大洋!怎么样,我够大方吧?”陈天默很是肉疼的说道。 诸葛欢都气笑了:“陈天默,抠门死你!” 蒋波凌讪笑道:“大哥,把我的奖励让给诸葛大爷吧。” 青冢生道:“我的也给她。” 连心月都不好意思了,无语的瞥了陈天默一眼,道:“一人奖励十块大洋,就这样了。” 陈天默一脸苦瓜相,不情愿的说道:“中吧,心月是咱们的管账先生,听她的吧。波凌,老鬼,你们把那些文玩字画都弄过来,我要验验真伪,做个甄别,看有赝品没有。你们留神点啊,别弄坏了……”陈天默急需用宝贝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结果当然是没有赝品,不然,怀履光也不至于大费周章的把它们藏进保险箱里,锁在小密室里,还用罗杰夫亲自看守。 陈天默满意极了,因“破财”而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除了《空山归隐图》失而复得之外,另有宋元善本图笈百余册,仅其中的珍本就有四十余册,价值完全不输于法书名画! 还有各类印章,琳琅满目,象牙的、瓷质的、木质的、金质的、寿山石的、青田石的、鸡血石的……其中甚至有田黄和福黄这类石料中的极品! 陈天默口水都流出来了:“一两田黄百两金啊,这次真是发达了……” 又有名人字画十余幅,全都价值不菲,其中一图引起了陈天默的格外留意—— “嘶~~看着题跋,居然是耶律倍的《骑射图》啊!” 陈天默对着那画作细细端详,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传闻《骑射图》共有十五幅,在耶律倍死后都给他做了陪葬,怎么怀履光手上会有一幅?” 他怕是赝品,但是用“万嗅功”闻了闻,气味是对的,又用法眼和慧眼看了看,确定是五代时的文物,不会有错! 青冢生在旁边说道:“耶律倍,是契丹人吗?” 陈天默“嗯”了一声,道:“他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被立为皇太子,封东丹国王,尊号‘人皇王’。在耶律阿保机死后,与弟弟耶律德光争夺帝位失利,逃去了后唐。三十八岁的时候被杀,尸体由洛阳的一个僧人朋友收敛,埋在了一处不知名的荒山,那僧人拥有他几乎所有的手稿画作,全都埋了给他做陪葬,后来,僧人死了,耶律倍到底被埋在了哪里,也无人知晓。若干年后,他在辽国的子孙为他迁坟,也只能用他的衣冠……难道,怀履光这家伙找到了耶律倍的墓?他还真有本事啊!” 暂且放下《骑射图》,再看别的。 另有佛经七八十卷,其中夹着照片三十多张,拍的都是佛像,还有疑似洞窟的局部或者整体。 陈天默看了片刻,觉得熟悉,心中一动,连忙说道:“心月,你来瞧瞧这些照片,看里面拍的东西是不是见过?” 心月接过照片翻看了一阵,早认了出来:“哥,这是龙门东山万佛沟北面的看经寺啊,四年前,咱们躲避风雪,在里面住过的。” “跟我想的一样,看来是没错了。” 陈天默眉头轻皱,又翻了一遍照片,说道:“看经寺是龙门石窟的特窟之一,开凿于武则天时代。我记得里面有四座飞天、二十九尊罗汉像……怀履光这厮,不但拍了洞窟的局部和整体照,还把每一尊佛像也拍了,他要干什么?想把看经寺盗走吗?” 蒋波凌笑道:“大哥,那石窟在山上呢,怎么搬?你当他怀履光是孙悟空啊。” 陈天默幽幽说道:“搬不走石窟,可以凿掉佛像。冀省邯郸城的响堂山石窟已经遭到了这样的破坏,有不下十余尊佛陀、菩萨的头像出现在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公开展览,并发刊报道;此外,晋省天龙山的佛像也被盗走了不少。我觉得我没有猜错,怀履光一定存了这样的心思,他要对龙门石窟下手!” “可恶的洋鬼子!他们是真的不怕报应啊!怀履光那厮还是传教士呢!就这所作所为,他信的上帝能饶了他?!”蒋波凌义愤填膺的说道。 陈天默沉吟道:“也不知道朱大龙抓住他了没有。波凌,明天一早辛苦你去警署打听打听,如果怀履光这厮仗着关系逃掉了制裁,那咱们就得另做打算了。” 蒋波凌阴测测说道:“放心吧大哥,如果警署敢把他放出来,我就放蛇王咬死他!让他跟史蒂芬做一对难兄难弟!” 陈天默断然否决道:“不行!怀履光不是一般人,他如果被杀掉,必然会引起国内外的轩然大波!到时候,从京城到中州,各级官府迫于压力也会一查到底的!” 蒋波凌冷笑道:“查来查去也是毒蛇咬死的,洋鬼子只能自认倒霉,还能怎么样?” 陈天默道:“同样的杀人手法不能用两次,不然,迟早会查到你的头上!” 蒋波凌不以为意道:“洋人不懂玄门。” 陈天默道:“你以为洋人笼络不到玄门人士吗?九脉之中,有的是败类!他们投靠赃官污吏,为洋人充当鹰犬,不遗余力的对付同胞和同道,比敌人还要狠!那个吴静忠不就是吗?你曾用灵蛇阵杀了不少管城镇守使署的人,吴静忠可是知道的!他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呢,难保不是在暗中盯着你我,等着机会报仇雪恨呢。一旦你杀了怀履光,他现身出来,指证是你是凶手,到时候连齐振林都保不住你!” “听大哥的话吧,老蒋。”青冢生也劝道:“就大哥方才说的,耶律倍的墓没人知道在哪里,可是他的陪葬品却出现在怀履光手上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怀履光懂寻龙点穴,会盗墓吗?不,一定是有旁门左道的高手为他所用!” 陈天默道:“至少,据我所知,摸金校尉曹阳、曹阴兄妹俩就一直在替彭九善盗墓。像他们这种人,只要有利可图,跟怀履光勾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蒋波凌不忿道:“那如果怀履光真的被放出来了,怎么办?不管他了吗?” 陈天默道:“你明天只管去打听,得了确切消息回来告诉我就好,我会想办法的。” “行吧……” “好了,大家伙都去休息吧,眼看天就要亮,也睡不了多久了。” “嗯嗯~~”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先人的馈赠 人都离开了。 青冢生把房间让给了陈天默,自己去别的屋子睡了,反正大宅里还有很多空屋子。 心月也走了,带着票券、银元、小黄鱼走了。 陈天默不可能让她留下来。 陪伴陈天默的只剩下那一屋子文玩字画。 世界静了下来,有丝丝缕缕的光亮透过窗扇和窗帘映进房间里,已分不清是月亮的残影或是孱弱的星芒,又或是黎明的曙光。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弥漫了开来。 陈天默觉得无比放松,无比的惬意,一点疲乏都没有,就连身上的伤也不痛了。 吸进鼻孔里的空气有了特殊的味道。 似乎掺杂了很清凉,很干净,很纯粹,又很浓烈的东西。 他警觉了起来,用“万嗅功”仔细品味着,想要分辨出空气中到底掺杂了什么异味,可是相术没能帮上什么忙,陈天默分辨不出来那异味究竟是什么,源头又来自何处。 这股特殊的气味一点点浸入他的肺腑,渗入他的血脉,并开始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蔓延,竟不可思议的变成了力量,化作了滋润肉体和精神的元气。 陈天默渐渐察觉到,自己所受的内伤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这绝不是青冢生喂给自己的药丸所能达到的效果! 也不是自己打小修持的真气所致。 很快,他的腿和胳膊上的疼痛感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陈天默又惊又喜,他试着下了床,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一丁点的难受。 伸展躯干,活动筋骨,也没有觉查出有任何的阻碍! 打一掌,踢一脚,甚至腾挪起来,纵高伏低,居然比从前还要轻盈自如,这说明不但伤势尽数痊愈,连修为都有所提高! 陈天默不敢相信这样的奇迹会莫名其妙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些惶恐的抓起床头柜上的镜子,朝里面看去,确定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自己什么时候拥有这样的能力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青冢生那老鬼在房间里搞了什么把戏? 陈天默睁开夜眼,四下里仔细查看,不但把床铺被褥翻了一通,连床底下都没放过,桌子、抽屉、板凳还上手摸了摸,看材质是否特殊……可一切都是那么寻常,屋子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除了那些文玩字画。 只有这些文玩字画算是特殊的存在。 于世陈天默把目光投向了它们,并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先用“千闻功”听,再用“万嗅功”闻,又用可感知诸般材质的“灵犀指”摩挲……他终于确定,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就来自这些文玩字画! 夜眼! 没有瞧出什么出奇的地方。 法眼! 也看不出来其中蕴含有什么邪异的力量。 慧眼! 陈天默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每一样宝贝上都有柔和的光晕在发散! 慧眼相神,直透本质,所见是古人呕心沥血的智慧结晶,是大匠精益求精的气韵神采,它们汇聚成了一股特殊的气,有灵性的气!还有那些贵重的石料,材质中蕴含的天地菁华在外放! 所有的这一切,糅合成了那股“异味”,全被陈天默吸收掉了! 他呆呆的思索着,该如何将这股“异味”进行定义呢? 灵气? 菁华? 或者用西方的说法来讲,那是一股神奇的磁场力量? 陈天默还没有修炼出灵眼目法,但他相信,如果自己开启了灵眼,是一定能看得到那股气的。 这些宝贝虽然不是生命体,可它们也绝非凡品!蕴含在其中的“神”赋予了它们灵性,使得它们知道感恩。 自己给它们以庇护,它们便回馈自己以力量! 陈天默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之前怎么想都没有答案的事情——石海卿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年轻?他为什么会有一种与本身年龄不相符的活力和精神? 当初询问石海卿的时候,石海卿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陈天默还怀疑他具有某种独特的养生之法,却被他否定了……现在,答案找到了! 是这些国宝一直在滋润他垂垂老矣的生命啊! 陈天默激动的难以自抑,索性盘膝坐下来,舌抵上腭,五心朝天,捏着诀法,闭目凝神,开始吐纳养气,如饥似渴的汲取着那些灵气和菁华。 直到字画里的灵气被彻底吸收掉,石料里的菁华也不可再生,陈天默才睁开了眼睛。 窗外已见阳光,院子里树上的枝叶间也有鸟鸣声声,一天之计来了。 陈天默这一夜虽然没有睡觉,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有种容光焕发如获新生的奇妙体验!Www.XSZWω8.ΝΕt 精神和体力都饱满充盈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修为,实实在在的更进了一步! 而在此之前,陈天默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会难如登天,因为他把修行已经做到了极致,不到二十岁年纪,就超越了当年的父亲,甚至再往上追溯到祖父、曾祖父,都未必有比自己更强的先人! 换而言之,陈天默遭遇了修炼的瓶颈,如果没有奇遇,很难会有突破……但谁能想到,突破来的是如此之快,又如此大不寻常! 前半夜差点被罗杰夫给打死,后半夜就有如此奇遇,正所谓否极泰来,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我欺也。 “多谢诸位前辈,你们待陈某不薄啊!” 陈天默起身对那些文玩字画深深鞠了一躬,以致敬拜谢它们的创造者,而后披衣穿鞋,推门出去。 ——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青冢生起床了,正在院子里修炼。 陈天默朝他走了过去:“老鬼,你这炼的是什么功?怎么动作起来像是禽兽?” “你倒是说对了,就是得像禽兽,因为这是神医华佗所创的五禽戏!所谓五禽,一虎,二鹿,三熊,四猿,五鸟!每日早晚各炼一遍,活到一百多岁还保你耳聪目明!想当年,华佗被曹操所杀,著作全部损毁,这套五禽戏功法也没有著述传世,而皇甫家的老祖宗皇甫嵩,跟华佗关系不错,为了延年益寿,学过这套功法,于是就在皇甫家世代流传了下来,最终便宜了我,可以说,天下间最正宗的五禽戏就是我这套,你要是想学的话,我教——哎?不对啊!” 青冢生正得意的卖弄,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停下了动作,惊愕的看着陈天默:“你,你能下床了?!” “何止是下床,上-床也没问题,就是上树都成!” 笑声中,陈天默一跃而起,攀上院子里的大桐树,“噌噌噌”腾挪到了树巅,站在那里,借力卸力,随着树枝晃动而上下起伏,大秀他的平衡感和纵扶摇功,看的青冢生是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呢?!那么重的内伤外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利索,你一夜就痊愈了?你到底是什么体质?!” 青冢生恨不得马上拿刀解剖了陈天默。 什么正宗的五禽戏,索然无味了。 “我找到了一个吐纳修炼的新法门,你要是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这下轮到陈天默炫耀了。 但是得意不过三秒,他居高临下,忽然看见一个屋子的窗扇被推开,只穿着粉肚-兜的诸葛欢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于是上下春光乍泄,一片雪白。 陈天默连忙伸手捂住了鼻子。 伸完懒腰的诸葛欢也忽然呆住了,那树上是有个人? “啊啊啊~~~臭流氓!” 尖叫声和骂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宅。 陈天默心里一慌,立足不稳,登时从树上跌落,若不是腾挪术高明,这一下只怕还得摔断腿……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娇娃之惑 “哪里有臭流氓?!” 蒋波凌一脸气愤的跑了出来,骂骂咧咧道:“你们听见诸葛小姐惊叫了吗?耍流氓耍到她那里去了,看我不把这厮的皮给扒下来!” 青冢生笑而不语。 陈天默很是尴尬:“波凌,别那么暴躁,应该是一场误会。” 蒋波凌一怔,然后惊喜交加道:“大哥,你的伤好了?!” 陈天默刚“嗯嗯”了一声,就看见诸葛欢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 她现在已经穿好衣服了,是件青色的旗袍。 心里暗叫一声“糟糕”,陈天默转身就准备开溜,但是诸葛欢已经提名道姓的喊了起来:“陈天默,你给我站住!” 陈天默站住了,回头就责备道:“诸葛欢啊诸葛欢,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总是不穿好衣服就抛头露面呢?上次在镇守使署就是这样,穿个肚-兜就敢开门,害的我不得已非礼而视!我念在你年纪还小,而且是初犯,已经原谅过你一次了,没想到你不但没有悔改,还变本加厉!这次又是不穿好衣服就开窗,害的我又不君子了一次!你啊啊,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要知道,这座宅子不止你一个人在住,言行举止要时刻留意!” 诸葛欢瞬间被说懵了,无助的小眼神无处安放。 本来是找陈天默兴师问罪的,怎么好像“犯罪”的是自己呢? 青冢生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朝陈天默投去了敬仰的目光,这口才,这应变,不愧是相脉高手!什么叫倒打一耙?学会了学会了…… 陈天默大度的挥了挥手:“行了,你也别杵着了,回去洗漱洗漱吧,但是记好了,下不为例啊。” “不是,你,我——我咬死你!” 诸葛欢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但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气急败坏之下,她扑上去就咬陈天默的胳膊。 这属于她的老传统技能了。 “嘶~~你属狗的啊诸葛欢!” 陈天默甩都甩不掉,最后还是捏着她的下巴,才让她松开了嘴。 袖子都被哈喇子浸湿透了。 “谁让你恶人先告状的!” 诸葛欢擦了擦嘴,不解恨的说道:“我先从窗缝里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人才开的窗扇,谁知道你爬树上偷窥我!真不要脸!” 蒋波凌可算是听明白了,好家伙,原来臭流氓是大哥啊。 陈天默辩解道:“我是对青冢生演示我的身体已经复原了。” 诸葛欢这才惊讶道:“哎?你的伤势全好了吗?” 陈天默道:“不然能上树吗?” “可以啊陈阁主,身体真棒!”诸葛欢盯着陈天默上看下看的,忽然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好看吗?” 陈天默一愣:“什么?” “当然是人家的身段,难道问你肚-兜啊。”诸葛欢轻咬香唇,眼神迷离。 这突如其来的魅惑,让陈天默的脸“唰”的就热了,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树上那一望之际的风情。 论身段的娇小玲珑,只怕是谁也不及诸葛欢这小娇娃。 所以,当然是好看极了! 可实话不能实说,不然自己真成流氓了,更何况还当着蒋波凌和青冢生的面呢。 这俩童子鸡也被诸葛欢的魅惑举动给勾住魂了,像是大傻二傻一样杵在那里。 “呃~~隔那么远,我刚才其实没有看见什么。”陈天默心虚的说道。 以他的眼力,别说是看得见了,就连肚-兜上的刺绣花纹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诸葛欢锁骨下的那颗痣都被他瞄的明明白白! “那,再给你看一次?”诸葛欢轻轻的舔动嘴唇,笑意暧昧。 陈天默的耳根子都红了,他咽了一下口水,用强大的定力说道:“不用,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一旁的青冢生都急了,大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倒是蒋波凌用一种复杂的眼光觑看着诸葛欢。 “陈天默,你真的不想看?”诸葛欢说这话的时候,猛地扯住旗袍的衣领口子,“刺啦”一声,就撕开了! 陈天默的眼睛瞬间发直,目光大亮,结果定睛一看,扯开的旗袍里面还有一件旗袍! 诸葛欢套了两件衣服,故意跟这儿戏耍人呢! “哈哈哈哈~~~” 她笑的都快喘不过气了,然后白了陈天默一眼,又伸手指了指青冢生和蒋波凌:“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圆,瞪得大!我算是看透你们这些臭男人了,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心里想得很吧?” 三个大男人相视尬笑。 “不过,你如果真想看,下次去我屋里,用不着爬树。”诸葛欢又冲陈天默眨巴了眨巴眼睛。 陈天默实在是受够了,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忍到这时候着实不易,但再待下去,恐怕就真把持不住了,所以还是赶紧走吧。 “诸葛欢,你误会了,我可不是随便的人。老鬼,你屋里的那些文玩字画暂且由你保管起来啊,我回小院了。” 说完,陈天默转身就走。 “等等我,我也得去吃饭呢。”诸葛欢立刻追了上去。 陈天默撒腿开跑,诸葛欢也跟着跑,“嘻嘻哈哈”的从蒋波凌和青冢生的视线中消失而去。 蒋波凌跟青冢生面面相觑。 “她的花痴病还没治好?老鬼,你的医术也不行啊!”蒋波凌满脸郁闷的说道。 青冢生道:“治好了,对付这种心病,用祝由术一次就好。” “那她为什么对大哥还那样?我看她就差把勾引写在脸上了。”蒋波凌很是不解。 青冢生冷笑道:“你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吗?” 蒋波凌一愣:“什么意思?你说诸葛欢是装的?故意这样的?为什么?” 青冢生眉头微皱:“老蒋,你到底在计较些什么,在意些什么,又愤愤不平些什么?你是不是喜欢诸葛小姐?” “没有,我哪有,你别瞎说!”蒋波凌忽然一脸娇羞的跑掉了。 青冢生愣了半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能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多少都是有点大病的,看来我这个医生很重要……” —— 帅府,齐振林也刚刚起床。 “怀履光抓住了?” 在丫鬟的伺候下,齐振林一边洗脸净手,一边询问站在堂屋门口的谢良佐。 “夜里就抓住了,朱大龙带人去教会医院抓的,听说还发生了冲突,有两个警士被怀履光的保镖当场打死,朱大龙是用枪挟持了怀履光才得以脱身的。”谢良佐很详细的回报道。尐説φ呅蛧 “这朱大龙有种啊!是条汉子!难怪天默夸他好呢。” “确实有种。在卑职赶往教堂的时候,他正带着手下的兄弟跟金子凯的人交火呢,金子凯是他上级,带的人还多,却被他打出了教堂,连带怀履光的私人助理史蒂芬都死在了里头。” “谁?史蒂芬?他是被朱大龙给打死的?” “是被毒蛇咬死的。” “嗯~~咬得好!这一咬,能少好多麻烦。” “大帅,卑职没有把密室里的赃物给搬走,而是留在了那里,然后派人封锁了整个教堂,不许任何人出入和接近。” “做得好!就该这样,原地留赃,免得怀履光到时候不认账!走吧,跟我一起吃个早点。” 说话间,齐振林已经洗漱好了,正打算带谢良佐一起去吃饭,门子忽然来报:“大帅,有个洋人来找您,说是美国领事,叫威尔逊。” 齐振林眉头一皱:“来的可真他娘的快!你让他先在门口站着,等老子吃完饭再接见!” “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好大的官威 威尔逊带着一名领事馆的中校武官在帅府的门口等的都快长毛了,才有一个下士卫兵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懒洋洋的说道:“领事大人,大帅起床了,请进吧。” 威尔逊在心里骂了几句,强忍不快,匆匆跟进了帅府。 齐振林在花厅坐着,看见威尔逊和一名武官过来,起身笑呵呵的说道:“老威啊,等急了吧?我也是刚睡醒,饭还没吃呢,就赶紧请你来了。怎么,什么事啊,一大早就来了?” 威尔逊看着齐振林牙齿上的菜叶子,恨不得过去给他一脚,心里暗骂道:“你总是先把牙剔了再编瞎话啊!” “呵呵~~为了不耽误齐都督吃早饭,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说。” 威尔逊的中国话说的相当流利,甚至还带点中州口音,充满了喜感: “你们汴城警察总署莫名其妙的抓了我们美国的大传教士怀履光,还审了一夜!我得到消息之后,去警署要求放人,可是有个叫朱大龙的副署长却拒绝了,他的态度非常恶劣,不但不肯放人,还说要通缉另外一个美国人,也就是怀履光的私人助理罗杰夫。这件事情,齐都督知道吗?” “哎呀,你要是不说,本帅还真不知道。”齐振林心里舒坦极了,面上却装疯卖傻。 “齐都督真不知道?” 威尔逊冷笑了起来:“可是你的士兵封锁了教堂,而且,还摆了一具尸体在门口,也是我们美国人,史蒂芬!他可是中州教区的神职人员,是中州救灾会以及中州公共卫生协会的秘书长!齐都督,在你治下的中州省内,死了一个美国人,这不是小事!” “是吗?还有这种事?” 齐振林要把装疯卖傻进行到底,看向谢良佐,明知故问道:“老子的兵怎么会封了教堂?教堂里还死了一个美国人?这些事儿,你都知不知道?” “卑职知道。” 谢良佐躬身答道:“起因是朱副署长在教堂里发现了一批赃物,事关洛阳金村周王陵被盗一案,属内务部警政司督办的大案要案!于是请求军-方协助处理。卑职是昨夜接到的消息,那时候大帅已经睡了,卑职便自作主张派人协助朱副署长封了教堂。至于那个史蒂芬,他是被毒蛇咬死的,跟我们的人无关。” 齐振林道:“下次早点向本帅通报!你看,惹美国人不高兴了吧?” 谢良佐一个立正:“是!卑职谨记!” 齐振林扭头冲威尔逊说道:“老威啊,你说这史蒂芬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啊,居然会被毒蛇给咬死!还有你们那个教堂,也不说打扫干净,藏污纳垢了吧?连毒蛇都在里面出没了,多吓人啊!” 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把威尔逊气的是不轻:“齐都督,史蒂芬的死可以暂时不追究,但是警署必须释放怀履光!你们的人也必须解封教堂!不然,教民连做礼拜的地方都没有了!” 齐振林眉头一皱:“我说老威,你是没有听清楚吗?警署在教堂里发现了盗墓所得的赃物,涉及内务部挂号的大案!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解封呢?怀履光是中州教区的主教,也理所当然要配合我们的调查!在案件查清楚之前,还是委屈他待在警署吧。” 威尔逊道:“教堂里的文物古董不是盗墓所得的赃物!罗杰夫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那是怀履光在古董店里买来的。” 齐振林冷笑道:“罗杰夫的话可信吗?” 威尔逊眉头大皱道:“怎么不可信?我们美国人不会撒谎!” 齐振林“哼”了一声:“得了吧,你这句话就是谎话!” “齐都督!”威尔逊有些恼羞成怒了。 齐振林继续无视:“你大声叫也没用啊,据本帅所知,那个罗杰夫可是有命案在身的,他杀了我们两名警士呢!警署要通缉他,理所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凶徒说的话,根本不可采信!” “齐都督,你好大的官威啊。” “这不是官威,这是讲法!再说,你们声称那些文物是从古董店买来的,哪个古董店?多少钱买的?从谁手里买的?” “这些我并不清楚。” “所以要审问怀履光嘛。” “已经审问过了,没结果,还不放人?” “呵呵~~老威啊,办案这种事情,是要讲程序的,也得花时间,急不得。” 威尔逊彻底失去了耐心,强势说道:“齐都督,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在没有通知领事馆的前提下,你们就擅自抓捕怀履光,这对我们美国人的声誉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也极大的伤害了我们美国人的感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我再次提醒你,马上让警署放人!” 齐振林也窝火了:“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教堂的密室里全是证据!” “我刚才说过了,那些并不是赃物。” “我刚才也说过了,罗杰夫的话不可信!是不是赃物,得我们仔细调查!”仦說Ф忟網 “齐都督,如果你不放人,我将把此事上报到美利坚驻京总领事馆!到时候连你们的大总统都会被惊动!” “你妈了个巴子的,威胁老子呢?!” 齐振林突然发飙,暴起粗口,把威尔逊吓了一跳。 “你,你骂人?” “骂的就是你!老子忍你半天了!领事算个什么东西?!在前清,总领事从四品,领事正五品,老子这个都督掌管一省军政大权,放在清朝那就是提督加总督,至少从一品起步!你个小小的五品芝麻官,见了老子这样的大员得先磕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子面前趾高气扬的吆五喝六?!还拿大总统威胁老子,大总统知道你是哪根毛啊!去京城啊,去找大总统啊,赶紧他娘的去!不去你就是狗-娘养的王八蛋!老子也明白告诉你,就算是大总统亲自下令要我放人,我也不放!你咬老子的毬去!” 齐振林憋了大半天,一古脑全骂了出来。 威尔逊虽然是中国通,可是在骂人这方面,缺少文化底蕴以及实战演习,与齐振林相距甚远,别说是还嘴了,就是把齐振林骂他的话全部理解起来,都有些困难,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齐振林的唾沫星子溅的他满脸都是。 但威尔逊背后的中校武官见齐振林表情凶狠,手指头还一戳一戳的,都快要戳到自家领事大人脸上去了,误以为齐振林要打领事大人,便伸手去摸枪。 谢良佐一直盯着他呢,见他准备掏枪,立刻先发制人,上前一个大跨步,抽枪顶住了他的脑门,喝道:“把手举起来!” 中校武官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摊开了手。 齐振林喝道:“下了他的枪!妈了个巴子的,造反呢!?以后,不管是哪国人,想进我帅府的门,都得先把枪给老子缴了!” “是!” 谢良佐立刻把那中校武官的枪给下了。 齐振林又厉声骂道:“滚蛋!” 威尔逊带着中校武官抱头鼠窜。 告状! 上京城告状! 一定要把这个粗鲁暴虐的都督给告倒了不可! 太耻辱了,呜呜呜~~~~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时候已到 陈天默拿着怀履光的庄票去了一趟弘康钱庄,柜上的规矩是见票即兑,不看持票人,也不问这票是哪里来的。 陈天默心里爽了,他也没有把钱全部提出来,而是把大额的庄票都兑换成了小额,共计一万块大洋,拆成十张五百块的,五十张一百块的,而后兴冲冲离去。 随后,陈天默又拿着存单和怀履光的私人印签去了满地可银行,一家由加拿大人开设的银行。 结果,一个洋人经理仔细看了看陈天默,摇头道:“抱歉先生,你不是怀履光,我跟他很熟悉的。这些存单你是哪里弄来的?” “怀先生给的,他让我帮忙取些钱。” “可他说过,除非是他本人来取,否则,户头里的钱一分一厘都不能动。” “这样吗?那我回去再问问他是怎么个情况。” 陈天默心虚的离开了。 虽然有些郁闷,可是他对银行的印象深刻,回到小院的时候,还对心月讲了一番自己的见闻,最后评点道:“未来若干年后,钱庄只怕会不复存在,而银行,应该是遍地开花。” 此时已近中午,心月正在做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 不多时,蒋波凌回来了,还从警署带回了确切的消息:“大哥,怀履光已经被抓了。在抓捕的过程中,有两名警士被罗杰夫打死,所以朱大龙对怀履光恨之入骨,不但没有给他任何的优待,还连夜审讯,着实是折腾他了一番!任凭这洋坏蛋再怎么奸猾惫赖,嘴硬如铁,或威逼或利诱或求饶,朱大龙始终都不为所动!对了,领事馆的威尔逊亲自去捞人,也被朱大龙给赶走了。听说威尔逊又去找了齐振林,被齐振林一通臭骂,狼狈的滚出了帅府!” 陈天默很是欣慰的说道:“如果人人都有朱大龙和齐振林这样的硬气和骨气,咱们国人也不至于屡屡被诸洋欺凌。” 蒋波凌笑道:“这一旦进了警署刑讯室啊,哪怕是朱大龙不上大刑伺候,只拿出熬鹰的手段熬,怀履光也挺不过十天半个月!他迟早都会吐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陈天默道:“嗯,只要外界不干涉,我相信,这家伙难逃这一劫!” 蒋波凌道:“除此之外,朱大龙还说他派了总署的侦缉队、骑巡队,又向各区分署下达了指令,满城的搜捕罗杰夫的下落,就差发通缉令了。” 陈天默目光一寒,幽幽说道:“我也想找到这厮,以报昨夜的折腿断臂之仇!但是说实话,寻常的警士不是他的对手,朱大龙此举有些冒险啊。” 蒋波凌道:“朱大龙也知道罗杰夫是极度危险的人物,所以让警士们都携带足够的枪支弹药,而且分成小队搜寻,每个小队至少有四人结伴同行,一旦遇到罗杰夫,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开枪!能打死他最好,打不死就跑!” “打死谁啊?” 青冢生提着药箱子进了小院,笑道:“老蒋,你说话嗓门太大了,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 蒋波凌道:“那你还问打死谁?” 青冢生道:“听得见不代表听得清,你口齿不大伶俐,要不要我给治治?” “你才口齿不伶俐呢,死兽医!” “我可是给大哥治过伤的。” “哎,你们俩斗嘴别带我啊。”陈天默很是无语。 青冢生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大哥,我去给刘志博治病,刘志博让我提醒你,说怀履光就教堂之事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 陈天默惊讶道:“是么?可我也是经过了一番伪装才去教堂的,罗杰夫一个外国人,跟我又不熟,能认出我来?” 青冢生道:“罗杰夫是没有认出你,但怀履光却死活都认定是你,还说你这个人极度危险,提醒罗杰夫小心。” 蒋波凌感慨道:“都怪大哥太优秀了,藏都藏不住。” 青冢生叹息道:“还是老蒋会说话啊,害得我连马屁都没得拍。” 陈天默不等蒋波凌还嘴,连忙说道:“刘志博倒是没有让我看错他,他果然跟怀履光不是一类人。” 青冢生道:“刘志博这人确实还不错,他告诉我说罗杰夫去了领事馆,估计在怀履光被安然释放出来之前,他是不会再露面了。” “在领事馆啊。” 陈天默精神一震,道:“今晚我便夜探领事馆,誓要解决了这个怪物不可!” “大哥,不可轻敌。” 青冢生劝道:“刘志博说了,罗杰夫是联邦实验室用特殊血液变异成的超级兵!实验室前后找了数千人做研究对象,全死了,唯独罗杰夫一个人活了下来!变异后的他拥有人类的极限力量,而且是不会疲惫、刀枪不入的不死之身!甚至,他还有能媲美猫头鹰的夜视眼,能在黑暗中像猛禽野兽一样进行搏杀!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的弱点!对于这样一个怪物而言,只怕人力已经难以将其消灭得了啊。”尛說Φ紋網 陈天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亲自跟他交过手,他的技巧远不如我,就是耐力、防御力远胜于我,不然他绝活不过昨夜!但岳潇潇用长枪险些杀了他,说明他也不是完全的刀枪不入,对特殊的武器并不免疫。岳潇潇送我了一把同样材质的匕首,我就用这把匕首将其枭首!” “大哥,刘志博还说罗杰夫拥有一件联邦实验室特制的减震衣,能吸收掉大部分打在他身上的力量,就连子弹都打不穿!岳潇潇那把匕首到底有用没有,还有待考证啊。”青冢生忧心忡忡的说道。 陈天默冷笑道:“他总不至于全身上下都被减震衣覆盖吧?他的脖子、脑袋只要裸露在外,我就有把握能杀掉他!” 青冢生道:“他还有两样实验室特制的兵器,却从来都没有用过,因为他太强了,没有人值得他使用兵器,所以连刘志博都不知道那两样兵器具体是什么,但刘志博说他很肯定,那是极其可怕的兵器!大哥,三思而行吧。” 陈天默道:“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一旦情况不妙,我绝不会恋战,他想伤我第二次,绝无可能!” 蒋波凌嘀咕道:“那什么联邦实验室费尽心思造出来这样一个变态家伙,就是为人当保镖的?” 青冢生道:“据说,联邦实验室的‘超级兵’计划是为了世界大战做准备的,成功的话,会派遣到欧洲战场上去,但罗杰夫好色成性,凌辱了联邦实验室的好几名女性雇员,而且还打死了劝阻他的保卫人员,也不服美国军-方的管教,被认为是失败品,是要销毁的对象,怀履光知道后,花大钱把他从军-方买了出来,这才成了一名私人保镖。” 蒋波凌叹息道:“好色成性啊,那还是算了吧。” 青冢生道:“老蒋你想干什么?怎么觉得你一副很眼馋他的样子?” 蒋波凌道:“想驯服他来着!这样一个变态,如果能被驯服成为我的灵物,那我岂不是如虎添翼?” 青冢生和陈天默都愣住了。 好家伙,御灵御到人的头上来了! 青冢生道:“老蒋,我觉得你比罗杰夫还变态。” 蒋波凌拱手道:“多谢谬赞,愧不敢当。” 青冢生无语道:“我这是在夸你吗?” 两人正在斗嘴,吴朝阳兴冲冲的进了院子,陈天默说道:“吴掌柜来了啊,饭还没有做好,但是快了,吴掌柜且过来闲聊几句。” “不急不急,我也不饿,我现在就是高兴!得找您唠唠!”吴朝阳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了几人旁边。 陈天默好奇道:“吴掌柜什么事这么高兴?” “嘿嘿~~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吴朝阳压抑不住满脸的激动:“万氏兄弟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如今全都惨死,只剩下一家子孤儿寡母!这两天,大堆大堆的债主逼上门去,找孤儿寡母要钱,家财都赔完了还不够,现在要卖铺子了!哈哈哈~~真是现世报!” 陈天默眼睛一亮:“万宝斋要被卖掉了?” “是啊!现在就有不少的买主在店铺里讨价还价呢,而且老板你知道那些买主都是谁吗?全都是古董行会的副会长、会董、名誉会董们!原先跟万大鹏称兄道弟,捧他臭脚的,现如今,都想落井下石,趁便宜把他的铺子给收了!更有甚者,还准备把他那一妻俩妾给收了呢!” “是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去看看。”陈天默很是动心的说道。 吴朝阳惊讶道:“陈老板,你也好这口?” 青冢生、蒋波凌也都目光复杂的看向陈天默。 就连心月都从灶房出来了。 陈天默莫名其妙道:“好哪口啊?” 吴朝阳道:“人妻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要收的是他的铺子!” “哦哦~~” 第一百五十八章 趁火打劫 万宝斋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骤然来到此处,会产生一种错觉,这是古玩街上生意最好的铺子啊。 当陈天默踏进万宝斋的时候,就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只是他的错觉很快就破灭了。 三层楼里的第一层大堂,原本到处置放着博古架,也摆着琳琅满目的文玩字画,可是现如今,只剩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文玩字画全部消失了,连一颗核桃都没有剩下!博古架也不见了,更有甚至,就连窗户上的山海镇、大门口的石敢当以及牌匾下的铜镜都没有了! 它们哪里去了? 自然是被要债的人给搬空了。 仅剩的柜台前围站着十来号人,几乎一水的蓝袍子、小毡帽打扮,彼此好像都还认识,嗑瓜子的嗑瓜子,嘬茶嘴的嘬茶嘴,拢在一堆高谈阔论。 万宝斋原来的伙计还在,正殷勤的伺候着这些“蓝袍先生”,不停的往柜台上的大茶壶里续水,也往盘子、碟子里添瓜子和点心。 即便如此,还有人开骂: “茶都喝不出滋味了,还续白水!” “就是!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换茶!” “就他娘的知道放葵花籽,南瓜子它不香么?!” “松子倒是弄点来啊!” “……” 陈天默进去大堂的时候,有不少人回头看他,见不认识,多数人也不寒暄,扭过头去,该吃吃该喝喝该喷喷,却有个好事者说道:“一楼都是要债的,但是得先登记,按先来后到排个序!盘铺子的上二楼,想要俏寡妇的,上三楼,三楼有床。” 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堂里瞬间一阵哄笑,里里外外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那伙计也无奈的跟着苦笑。 陈天默没有理会,只是轻轻揉动着鼻头,因为他的鼻子很不舒服,这大堂里除了难闻的汗骚味、旱烟味以及口臭味之外,还飘荡着一股独属于墓葬和明器的土腥味。 那味道是如此的浓烈且精纯,在十几号人里仍旧能脱颖而出,让陈天默瞬间便敢确定,此间必有盗墓贼! 联想到万大鹏在彭九善、怀履光那里的关系,又联想到曹阳、曹阴兄妹俩,陈天默心中暗想:“盗墓四大派也来人了吗?” 他仔细环视了一圈,人群里一个五短身材的细眼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人虽然也是身着蓝袍,头戴毡帽,但是整体的相貌看下来却与其他人有着迥然相异的感觉,简单来说,他不像是在太阳底下活着的人,有一种阴沉黑暗的气质。 而且他那双小细眼虽看起来像是睁不开的样子,却爆发出了贼亮贼亮的光芒,顾盼之间,灵动如同鼠目!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东西,坠子塞进了袍领子里,看不到是什么。 陈天默用“万嗅功”仔细锁定土腥味的源头,最终笃定是此人身上弥漫出来的! 再以法眼打量,此人背后隐隐约约晃动着邪异的影子,犹如漂浮的鬼魅,塞入衣服里面的坠子却有一团光晕,显示着诡奇的力量。 陈天默知道,几乎所有的盗墓贼都喜欢佩戴一些辟邪的物件,如玉坠、玳瑁、狗牙、护身符等等,以便于在挖人祖坟的时候能减轻一些心理负担。 此人衣领子的吊坠,也多半是那些物事中的某一样。 陈天默便径直朝着他走了过去,拱手说道:“鄙人姓陈,在这条街上几门之隔的地方也经营着一家古董店,叫天心阁。看先生仪表不俗,而且还有些面熟,请教尊姓大名?” “哦~~”那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也拱手说起了客套话:“陈老板啊,久仰久仰!在下姓曲,家里排行老一,别人都叫我曲大。” “曲老板啊,敢问是做什么生意的?” “呵呵~~放贷的。” “哦哦,放贷好啊,以后咱们之间得多亲近亲近,说不定生意上还有往来。” 陈天默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在说谎,什么姓曲,排行老一,放贷的,都是瞎话! “一”、“曲”再加个“日”字,不就是“曹”吗? 这厮大概是曹阳了。 只听他敷衍道:“一定亲近,必须亲近。陈老板是来要债的?”尛說Φ紋網 “不,我是来盘店的。” “那陈老板上二楼去吧,也有不少人呢。” “嗯嗯~~那曲老板,咱们待会儿见啊。”陈天默已不着痕迹的捏断了他腰上挂着的玉佩。 “回见,回见!”细眼男人并不知道自己已遭“妙手空空”。 “……” 陈天默收好了玉佩,暂别了细眼男人,抬腿去了二楼。 果然,人不少,还都是熟面孔,中州省古董行会副会长刘胜、会董肖东、文浩、杨佳昌、申昊等人,都在这里。 相较于一楼的寒碜,二楼还算能看,虽然黑檀木茶台、椅子、屏风以及名贵的紫砂茶具全都不见了,但好歹还放着几条矮凳,原本是垫脚用的,现如今都坐着人。 一个颇有姿色的熟女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满面愁容。 陈天默轻手轻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二楼,没有人听见他的动静,也没有人回头看他。 “嫂子,一千块大洋不少了!这里就算是个空铺子而已,东西都叫人给搬走了,要不是我们几个来得早,中间替你说情,就那些要债的能把这楼梯、门板都给拆了带走!除了我,谁肯出这么好的价钱?”刘胜威逼利诱着说道。 “这楼临着湖,风水可好了,而且后面还带着个院子呢,刘老板,您也是大鹏的兄弟,只给一千块大洋是不是,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了?”女人弱弱的反问了一句。 刘胜气了:“嫂子,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答应了!谁落井下石了?你说这楼的风水好?风水好个屁!真要是好的话,你丈夫和你小叔子能前后都把命给丢了?!还有后面那院子,可别提了!张本智的尸体就是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挖出来的,我打听的真真的,那就是座凶宅!” 女人不吭声了。 文浩说道:“是啊嫂子,刘会长给你的可真不少了!另外,你在马道街的宅子,我出一千大洋可也是良心价啊。” 女人委屈巴巴道:“你是连宅子和宅子里的家具都一并要走的,一千大洋不够的啊。只说那些家具,可都是好木头,是古董啊。” 肖东恶狠狠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是古董?!我们这里坐着的,哪个不比你懂行?!要不是看在大鹏的份儿上,谁愿意来掺和你们家这些破事?!帮你解忧解难,你不知道感激也倒罢了,还说些没良心的话,听的真是够够的!一句话告诉你,爱卖不卖!” 女人伸手擦了擦眼泪:“可是,连铺子带宅子都给卖了,也就落个两千块大洋,连债都不够还的……还有,把宅子卖了,我和儿子住哪里啊?我们娘儿俩以后吃喝拉撒该怎么办呢?” “嫂子,实在没地方去,可以来找我啊。”申昊笑嘻嘻说道:“兄弟在四宝街有一处空宅子,嫂子和大侄子尽可以搬过去住,我不要嫂子的钱,大侄子认我做个干爹就好。” 女人的脸瞬间红了,抠着指头不言语,她当然听得出申昊的弦外之意,其余人也都是满脸不怀好意的奸笑。 陈天默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帮子狐朋狗友是联合起来,要欺负“好兄弟”的孤儿寡母啊! 他们压低价格收购万家的房产、店铺以及家当,然后作价卖掉,几个分赃,当然,也有不冲着钱来的,而是冲着人来的,譬如那位申昊。 甚至于一楼的那些债主,是真是假,是否是这几个家伙弄来讹诈的,都有待商榷。 一如之前万大鹏做局坑害吴朝阳那样,真是现世报啊。 “万夫人,你的宅子我不要,只把万宝宅连同院子归我,我出两千块大洋!此外,你丈夫欠下的所有外债也不用管了,我包赔。”陈天默开始说话了,并且缓缓从楼道口走向屋子中央。 “真的?!” 女人激动的站了起来,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话都带着颤音:“先生您,您是?” 一众人也都恼怒的看向了陈天默。 是谁这么不开眼,敢来搅和我们的好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釜底抽薪 当看清楚走到面前的人是陈天默的时候,刘胜等一众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之前,天心阁开业,他们上门刁难,本打算给新人一个下马威,结果却给了陈天默一个当众炫技的机会,搞得他们一群人灰头土脸下不来台,陈天默反倒大放异彩,成了传说。 直到现在,古董行当里还经常有人拿这件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不时的嘲讽行会的会长、会董们是一群酒囊饭袋。 可以说,他们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天心阁的陈老板啊。” 刘胜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了起来:“怎么,天心阁才开业几天啊,就装不下陈老板了,还要再盘个铺子?” “就是,你吃得下万宝斋吗?小心消化不良,把自己给噎死了!”肖东跟着揶揄道。 陈天默“呵呵”笑道:“不劳诸位挂念,陈某的胃口一向大得很,别说是吃下万宝斋了,就是诸位的生意,若哪天经营不下去了,铺子黄了,陈某也能吃得下!” “你——” 一听他诅咒自家生意,众人都不淡定了。 “陈天默,你不要太狂妄了!” 申昊起身喝道:“你才在这条街上混了几天啊,知不知道我们经营了多少年?!不要以为能鉴个宝就高人一等了,在座的,都是你的前辈!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哦~~那好啊前辈,我能跟你学什么东西呢?挖绝户坟,还是敲寡妇门?”陈天默毫不留情的揶揄道:“也弄个外宅,把朋友的遗孀养起来?” “你——”申昊恼羞成怒,却又无话可说。 万夫人也羞得满脸通红。 文浩叱道:“陈天默,你对我们说话最好是放尊重点!现在的年轻人,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天默“嗤”的一笑:“老年人,那你来告诉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文浩一时语塞。 这谁他娘的说得出来? “好了,鄙人很忙,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没工夫跟你们浪费时间,都请便吧。”陈天默下了逐客令。 肖东眉头大皱:“陈天默,你还不是万宝斋的老板呢,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真把自己当棵葱了,可谁拿你蘸酱啊!” “万夫人,我说的条件你如果还满意,愿意进一步谈谈,就把这帮家伙请走吧。”陈天默不理会他们,直接对万夫人如此说道。 万夫人胆怯的看了刘胜等众人一眼,嗫嚅着说道:“大家伙要不就先回去吧,我想跟这位陈老板谈一谈……” 刘胜激动道:“万夫人,我们可都是大鹏的朋友,你不信我们,信他一个外人?!” 申昊跟着说道:“冯茜啊,你不知道,当初可是连大鹏都在他手上吃过大亏的!” 陈天默幽幽说道:“万夫人,这帮人到底是什么嘴脸,我相信你能看得清楚。这个时候,就不要再相信你亡夫的狐朋狗友了,你最应该相信的是真金白银!就这些个人里,只有有谁肯给出跟我一样的条件,我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哎,你们几个,谁愿意出我的条件?” 众人都别过了脸去,“哼哼”着不说话。 拿两千块大洋盘下来铺子,还得代偿所有的债务,疯了? “几位大爷,你们还是走吧。”万夫人见状,也明白什么意思了,于是鼓足了勇气下了逐客令。 刘胜站起了身子,伸手一指陈天默:“你行!但你不要后悔!” 肖东跟着起身:“陈天默,跟我们作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文浩冷笑道:“陈天默,以后整个行会都会与你为敌!你在这个行当里很难混下去啦!” “还有你,冯茜!”申昊指着万夫人说道:“给你机会了,你不知道把握!以后啊,你最好是带着你那兔崽子回乡下娘家当乡巴佬!要是让我看见你还留在省城,嘿嘿~~” 冯茜的脸色煞白如纸。 “啪~~啪~~啪~~” 陈天默轻声鼓掌,一脸哂笑:“诸位,好威风,好厉害哦!” 刘胜道:“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以后,你会知道厉害的!” 陈天默淡淡说道:“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可以明白告诉你们,自今日起,汴城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了,在中州古董行当里混不下去的也是你们。”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浪笑了起来。 “哟呵~威胁我们呢?” “不是威胁,是通知。” 陈天默走到窗前,推开窗扇,朝楼下说了句:“上来吧。” 众人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面面相觑之际,只听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官走了上来,正是朱大龙,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大檐帽。 刘胜等人都呆住了,叫黑狗子来是什么意思? “朱副署长,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可都是中州古董行会的大人物,副会长刘胜,会董肖东、文浩、申昊……”Www.XSZWω8.ΝΕt 陈天默一一指着说道。 朱大龙吩咐身后的大檐帽:“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长相也都记清楚!” 刘胜吃惊道:“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肖东也急道:“你是哪个警署的?!” 朱大龙冷冷说道:“总署的!” 陈天默道:“你们不认识朱副署长?好,我来说说他的事迹,相信你们一定听过,破获张本智失踪案的是他,抓捕怀履光的也是他,老百姓们给他起了个绰号——铁血龙警!” 刘胜等人都紧张了起来。 朱大龙抓捕怀履光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城,这年头,敢跟洋人作对的极其难得,尤其是敢对付像怀履光这样影响力巨大者的人,更是罕见!所以他们都对这位铁血龙警很好奇,只是没想打,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你们以后要经常关注这几位老板的买卖,无论是进货还是出货,都要仔细留意!但凡有倒卖文物的行为,坑蒙拐骗的行为,制假贩假的行为,一律不得姑息!”朱大龙吩咐道。 “是!”大檐帽们齐声答应,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刘胜等人,真像抓贼一样防范了起来。 刘胜等人的脸色无不大变,这些罪名都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吧! 只要是古董,都有可能被定性为文物,那“倒卖文物”的罪名还不是想按就按? 还有,坑蒙拐骗,制假贩假,这两条罪名更是不得了,古董行当里本来就赝品居多,赚钱赔钱全凭眼力,或者捡漏或者打眼,认真追究起来,还不都是坑蒙拐骗,制假贩假?如果这都不许,那还怎么做买卖? 刘胜道:“朱副署长,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我跟金厅可是很熟的!” 朱大龙冷笑道:“是吗?跟他很熟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刘胜大惊失色:“什么?!” 朱大龙不搭理他了,而是朗声说道:“奉劝诸位,最好是遵纪守法!鄙人跟金子凯、金小嘉父子大不一样,眼里不揉沙子!只要被我逮住,要你们好看!” 陈天默微微笑道:“诸位也要理解。最近,咱们中州省内盗墓贼猖獗,屡屡盗掘古墓,贩卖文物,激起了很大的民愤!我对警署建议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警署长官深表赞同,决心从源头上发力!你们都是行当里的翘楚,业界里的巨擘,警署自然会对你们格外上心。留神哦,可千万不要被抓喽。” 众人都傻眼了。 陈天默你好狠毒! 什么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什么从源头上发力? 釜底抽薪啊你这是! 第一百六十章 生死簿 “朱副署长,请问什么叫倒卖文物?律法里哪一条规定了这个罪名?” 刘胜愤愤不平的质问道。 朱大龙冷冷说道:“这是都督府新出的规定,不日便会颁行,我是先提醒一下你们,免得你们撞到枪口上去。” 众人惊愕道:“都督府?” “不错,是在天默先生的建议下,齐都督才得以对‘文物’的概念进行定义。” 二楼又上来了一个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所谓‘文物’,是指与考古学、历史学、古生物学及其他文化有关之一切古物而言!哦~~忘了作自我介绍了,鄙人谢良佐,是齐都督的副官,所说一切都代表齐都督的意思。” “谢副官,这么做对古董行当而言是灭顶之灾啊!” 刘胜急道:“照你们这么定义,古董商人可是什么买卖都做不成了!只要开门做生意,那就是倒卖文物,就是犯罪,我们还怎么活?!” “是啊是啊!” “你们可不能听陈天默的白话!” “要劝大帅三思啊!” “陈天默居心叵测,没安好心!” “……” 众人一阵闹腾。 谢良佐摆了摆手,笑呵呵说道:“没有那么夸张,你们还正常做生意嘛,至于买卖的东西算不算文物,除了都督府给出的定义之外,具体案件还得具体分析嘛。你们买卖的一件东西是否属于文物,还须得权威人士来做鉴定嘛。” 刘胜“哦”了一声,也松了口气,道:“做鉴定好啊,这些做鉴定的权威人士,得出自我们古董行会吧?” 谢良佐摇头道:“不,我们不搞自己人查自己人那一套,免得有失公允。都督府已经特别委任了权威人士,此人不属于古董行会,但是对古董行业又非常了解,而且,他鉴宝的水准是有目共睹,令人信服的。” 刘胜有了种极其不妙的感觉:“这个人是谁?” 陈天默笑道:“就是区区在下。” 众人惊了:“你?!” 陈天默道:“不错,诸位以后买卖的东西,属不属于文物,属不属于倒卖文物,有没有犯罪,都是陈某说了算。”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谢良佐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天默先生之外,都督府还委任了一位顾问先生——石海卿。” “……” 日! 谁不知道石海卿跟陈天默是穿一条裤子的?! 天心阁开业,石海卿亲自来题的字! 他们俩,一个权威,一个顾问,那就是狼狈为奸呗?! “陈天默,你,你好狠啊!”刘胜气的哆嗦,一副遭受莫大委屈的样子。 陈天默冷笑道:“比起诸位欺负孤儿寡母的劲头,陈某还差些火候。” 肖东厉声说道:“陈天默,我就不信你不买卖古董!” 文浩跟着说道:“我也不信从你天心阁里流出去的东西没有一件赝品!” 申昊附和道:“就是!我们且看你怎么做生意!” “我天心阁里绝不售卖一件赝品,也绝不出售任何古董文物,我做生意的门道多着呢,不劳诸位挂念,诸位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因为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陈天默底气十足的说道。 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胜喊了句场面话,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肖东、文浩等人跟着起身。 申昊因为心神过于激荡,在下楼的时候还绊了一跤,摔得差点滚下楼去,可谓是狼狈到家了。 直到他们走出万宝斋,陈天默还能听见他们之间抱怨声声: “老刘,陈天默这么弄,咱们以后还怎么在中州混啊?” “是啊,没办法开门做买卖了!” “买不敢买,卖不敢卖!那些黑狗子,是真的狗!说盯着你,就会一直盯着你的!” “老刘啊,你就不该跟陈天默斗!上次人家开业,连齐大小姐都亲自过来送礼恭贺了,你还瞧不出他的背景吗?” “就是啊,军-方和警-界联手给他站台,齐大帅还听他的撺掇,这是个手眼通天的主啊,压根就不能招惹!你还说什么让人家在这一行混不下去,现在可好,混不下去的是咱们啊!” “如今说这些都晚了吧?人家要对咱们赶尽杀绝啦!” “老刘,要不你去给陈天默认个错赔个礼吧?” “我不去!我还要脸呐!大不了,我不做生意了!反正我赚的钱也够我吃一辈子了!” “你这,嗐!” “……” 楼上,陈天默掏出了两份约书,一张两千块大洋的庄票,还有笔墨印盒,都摆在了冯茜面前,说道:“万夫人,过过目吧。如果觉得约书没有问题的话,就请签上名字按上手印。有谢副官和朱副署长做见证,我不会骗你的。” “嗯~~” 冯茜轻轻应了一声,拿起约书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便提笔签了名字,又按了手印。 陈天默把庄票递给了她,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天默,也是她第一次没有躲闪的正面注视陈天默,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俊秀,又是如此的令人畏惧。 陈天默也彻底看清楚了冯茜的模样,好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却怎么嫁给了万大鹏那号人? 但见冯茜目光复杂的微点螓首,柔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万宝斋是陈老板的了。” 陈天默收下自己那份约书,道:“夫人且在这里等候片刻,等我打发了那些债主,夫人再走不迟。” 冯茜乖巧的“嗯”了一声。 陈天默扭头冲朱大龙和谢良佐说道:“现在去下去打发一楼那帮瘟神?” “走!” 一行人下得楼来,警士们和大兵们都守在了大堂门口,陈天默、朱大龙、谢良佐三人则站在楼梯的半高处。 所谓的债主们立刻安静了下来,都抬头仰望着他们。 就在刚才,他们还议论纷纷呢,讨论着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会儿上去一帮“黑狗子”,一会儿又来了一帮大兵,几个古董行会的高层又吵闹着灰溜溜的离开…… “诸位,我姓陈,名天默,是这条街上天心阁的老板,如今,万宝斋也由我接手了,特来知会一声,你们的债务一并转移到了我的头上!” 陈天默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众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尤其在“曲一”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现在,当着帅府谢副官和警署朱副署长都在,为大家做个见证,所有账目,今日结清,过期不候!” 债主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目光,却没有人吭声。 “不说话,那就是没有意见了?好!” 陈天默笑着点了点头,又冲万宝斋的伙计说道:“把他们登记的册子拿来,我按照上面的记名顺序一一结算。”尛說Φ紋網 伙计连忙把册子递了上来。 陈天默接到手里,瞥了一眼,说道:“我念到名字的,把欠债的凭证拿来,并说明欠债的前因后果,只要对上号,合情合理,我连本带利偿还,绝不亏欠诸位一毫一厘!第一个,季辉,是哪位老板啊?” “我,这个,我不要了,两清了。”一个瘦削的男人忽然摆摆手,扭头就往外走。 朱大龙冲门口的警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警士按住了季辉。 “怎么就两清了?得解释清楚。”朱大龙狞笑道:“这年头,赚钱可都不容易,绝不能让你吃亏啊!” 债主们无不悚然动容,季辉更是脸色煞白:“我,我,万大鹏已经还过我钱了,我忘了,刚想起来……” “是忘了,还是故意欺负未亡人呢?”朱大龙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先把他铐上,随后带回警署,仔细审问!” “是!” 陈天默又瞥向册子:“第二个,吕光,是哪一位?欠你五百大洋对把,凭证何在?” 一个胖子擦着满头的大汗,讪笑道:“我是吕光,凭证,当初是口头说的,也没有书面凭证啊。” 朱大龙喝道:“口说无凭,这是讹钱,拿下!” “等等。” 陈天默劝阻道:“一诺千金,口头约定也是约定嘛,只是吕老板,你得说说,万大鹏怎么欠下你这五百大洋的?” “这个,这个……” 吕光急的抓耳挠腮,忽然跪了下去:“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行不行?!” “不行!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这是欺诈!” 朱大龙一努嘴,早有警士上前,按住了吕光。 陈天默摇头冷笑,看向册子上的第三个名字。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是,大堂里的债主们,都开始瑟瑟发抖了。 望着陈天默手里那个册子,仿佛在看阎王爷的生死簿一样。 他们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上面! 这是谁他娘的出的骚主意? 造孽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黄包车夫 册上的十五个名字念完,只有九个债主能拿出万大鹏欠款的凭证来,其中还有五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另外四个,既有凭证,也能说出名目,陈天默当场给付,果然是连本带利,一丝一毫都没有拖欠。 这四个人里,就有“曲一”,而且以他的数额最大,共计三千块大洋,五张欠条写得明明白白,都是拆借欠款,欠债人是万大鹏,既有落款,按的还有手印。 结合曲一自称是放贷的,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陈天默没有多加盘问,对曲一还分外客气:“曲老板,以后多去天心阁转转,说不定哪天就会求您帮忙周转。” “好说,好说。”曲一笑眯眯的告辞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些家伙大多数都是假债主?”朱大龙凑到陈天默跟前低声询问道。 陈天默笑道:“首先,万大鹏在生前并不是个缺钱的人,怎么可能在死后惹来这么多债主?其次,万大鹏做的勾当多数见不得光,跟他有债务往来的人,多半不怎么干净,有你和谢副官在此,盘问起来,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敢说出个所以然来;再次,万大鹏的仇家多,死后必定有人滥竽充数,趁机上门占便宜。所以,经不起咱们如此敲打。” 朱大龙恍然大悟:“哦~~” 陈天默道:“把这些人押送回警署之后,详加审问一番,如果不是什么歹人,就放了吧;如果跟万大鹏做过不干净的勾当,那就严惩。” “明白,那兄弟告辞了。” “辛苦了。” “大哥客气!” 朱大龙当即带人离开。 谢良佐见左右无事,跟陈天默闲聊了几句,便也带人回了。 万宝斋里就只剩下大堂的伙计和楼上的冯茜了。 陈天默仔细打量了一番伙计的面相,暗暗忖道:“可以为我所用。”于是说道:“你这伙计真是忠心,主人都不在了,还肯留下来支撑摊子,应付那许多无赖。” 伙计叹息道:“这店里原本有三个伙计,我算是待的时间最长的。老东家待我向来不薄,坏了事之后,其余两个伙计都卷了些东西跑路了,家里店里只剩下妇道人家和孩子,我要是再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能帮点忙就帮点忙吧,算是行善积德了。做人啊,不能太势利眼。” 陈天默颔首道:“说得挺好,你叫什么名字?” “马富强。” “你懂行吗?” “说句过天的话,小的也跟着老东家好多年了,不比一般的古董商差,老东家不在店里的时候,都是小的独当一面,全权做主。” “若是我留你在这里做个掌柜,你愿意吗?”尛說Φ紋網 伙计又惊又喜:“啊?” 陈天默又问了一遍:“愿意吗?” “愿意啊!本来想着收拾铺盖回乡下去了,陈老板要是愿意收留,小的求之不得!” 马富强喜出望外,冲着陈天默连连作揖。 陈天默微笑道:“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的掌柜了。万宝斋改名为天心阁分号,你得空便去换了牌匾。我给你定下跟天心阁一样的规矩:第一,凡是古董文物,只要看准了,价钱不是问题,只管买进来;第二,凡是买进来的古董文物,不管外人出多少钱,都不许售卖出去;第三,不许收赝品,不许卖赝品。” 马富强愣了半天,为难道:“老板,真货只进不出,赝品又不卖,那咱们想要赚大钱可就难了!” 陈天默道:“卖些风水道具、笔墨纸砚、玉器石料、家居摆件以及当代的文玩字画,只要经营得当,是不少赚钱的。而且你大可以放心,之前万大鹏给你开多少酬劳,我一概照旧,只会多,绝不会少。” 马富强连连点头:“明白了,小的都记住了。可说句不该说的话,陈老板,您真的不怕晦气?” 陈天默眉头一轩:“我怕什么晦气?” 马富强道:“老东家死了,他兄弟也死了,都说这店的风水有问题,您这么大手笔接过来,就不怕坏事?” 陈天默冷笑道:“强人逆天改命,否极泰来,熊人丧气败运,风息水落。你那老东家机深祸亦深,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跟他不同,怕什么晦气?” “陈老板,小的早看出来了,您就是强人!” “也别这么说,谦虚,还是谦虚些好,我为人喜欢谦虚。” “……” 谈妥了掌柜,陈天默上楼去找冯茜:“万夫人,债主们都走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多谢陈老板。”冯茜没有想到陈天默这么快就摆平了所有人,既感慨他年纪轻轻竟如此财大气粗,也震惊于他背后的强大关系,还对他的体贴入微有些感动,怕自己被债主们为难,先解决了债主,再叫她下楼。 下楼之后,马富强又与前任老板娘寒暄了几句,陈天默送她出门,顺手招了一辆等在街旁的黄包车,给了车夫一块大洋,然后对冯茜说道:“万夫人,恕不远送了。” 冯茜既觉不好意思,又觉感动,道:“陈老板,您是个好人。” 陈天默笑了笑,没有说话,暗暗想道:你如果知道万大鹏兄弟俩是怎么死的,大概就不会这么说我了。 那黄包车夫问道:“太太要去哪儿?” 冯茜说道:“四宝街。” 车夫便把大洋递还给陈天默:“去四宝街可要不了一块大洋,爷们儿给点小钱吧,咱找不开。” 陈天默见这车夫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精悍之气,也不贪财,算是条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不禁暗暗感慨,时局不平,这样的人物也只能埋没到草莽之中…… 他说道:“没关系,不用找零,就一块大洋,你把夫人安全送到地方就成。” “中!” 车夫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扶起车把手,刚要启程,街面上忽然涌出来五个白衬黑褂汉子,拦在了黄包车前。 那车夫见状,脸色一变,连忙把车把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不使冯茜受伤,可他自己再要起身的时候,已经被对方五个汉子逼住了。 那五个人抱胳膊的抱胳膊,薅腿的薅腿,搂腰的搂腰,还有拿绳子套车夫脖子的,一顿操作下来,早把车夫放倒在地,按瓷实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叫嚣道:“顾云轩,你服不服?!” 冯茜已经吓呆了,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陈天默看的惊奇,暗暗纳罕:“这五个人看起来身手都不错,应该大有来头,却怎么会为难一个车夫?看架势,这个车夫的本事似乎更大,如果不是怕摔着冯茜,绝不会被五个人逼的施展不开!而且,他的名字听着也不俗气,哪像个车夫?” 顾云轩虽然被按的死死的,却兀自挣扎着叫道:“不服!有本事便别使阴招,敞开来与我对挑,看我一个人打不死你们五个!” “小样的,死到临头还横!” 疤面汉子拍打着顾云轩的脸,冷笑道:“今天就剁了你一只手,看你还怎么拉车!” 说话间,疤面汉子从腰里掏出一把斧头,举起来便去劈顾云轩的右手。 “啊!” 冯茜在车上吓得魂飞胆丧,尖叫着捂住了眼。 眼看斧锋就要挨上顾云轩的右手,却劈不下去了。 一股巨力钳制住了斧头。 疤面汉子仰脸一看,却是个斯斯文文、英俊异常的长衫男子伸脚勾住了斧柄。 自然是陈天默出的脚。 他盯着疤面汉子,幽幽问道:“为什么要砍掉他一只手?” 听见这声询问,冯茜放下了手,睁开了眼,待看见是陈天默出头之后,连忙从车上下来,居然去拉扯陈天默道:“陈老板,咱们走吧,别管这些闲事了……” 陈天默文质彬彬的,跟那些个大汉形成了显明的对比,任谁一看,都是一副会被打死的模样。 顾云轩也叫道:“老板,多谢你的好心,快走吧,不干你的事!” 唯独那疤面汉子知道轻重,他奋力之下,陈天默的脚纹丝不动,斧头也纹丝不动,就这份儿力量,都远非他能比拟的。 是个高人! 他惊疑不定的问道:“你是谁啊?!” 陈天默冷冷说道:“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疤面汉子道:“我们是三井车行的人,东洋的老板,你惹不起!兄弟劝你少管闲事为妙!” “东洋的老板?日本人啊……” 陈天默脚尖飞起,早踢中疤面汉子的下巴,但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汉子仰面倒地,已晕了过去。 陈天默把目光扫向剩余四个受惊的黑褂汉子:“你们说,为什么打这位姓顾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井车行 陈天默略略发威,小试牛刀,只露了这么一脚功夫,便已经足够威慑全场! 冯茜和顾云轩都惊愕的看着这位斯文老板,其余四个黑褂打手则胆战心惊的瞥了眼晕死的疤面汉子。 这可是三井车行旗下最能打的存在啊,被人家一脚就干废了? 只耽误了这么一眼,陈天默飞脚又起,把另一名打手踹晕在地! “我说我说我说!” 剩余三个打手连忙松开顾云轩,争抢着叫嚷了起来。 陈天默随意指了指:“你来说!你们两个闭嘴!” “谢谢老板!” 被指到的打手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面露喜色,得意的扫了一眼其余两名“兄弟”,然后说道:“老板啊,这个顾云轩租赁三井车行的黄包车,却不按照规定缴纳租金!他自己不缴也就算了,还串联其他的车夫,合伙对抗车行!三井老板派我们来找他谈谈,结果还被他打了一顿!从那以后,他连一分钱都不给车行缴了!您说这像话吗?这不是成心坏规矩,跟我们车行老板作对吗?!要是所有的车夫有模学样,都像他这么干,我们三井老板还吃什么?没办法啊,三井老板只好派我们几个兄弟暗中盯他的梢,等着他落单,做了他!” 打手说话的时候,陈天默用余光留意着顾云轩的动静,发现他只是摘掉了脖子上的绳索,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脸平静的听着打手说话,中间也没有任何要插嘴的意思。 这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啊。 陈天默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等打手说完之后,陈天默询问顾云轩道。 顾云轩眉头一挑,说道:“半真半假。我租赁三井车行的黄包车不假,也按照租赁协议里面的约定缴纳租金了!但协议期限还没有到,三井车行就单方面提高了租金比例!如果按照新的比例缴纳,那我们跑一天车下来赚的钱还不够糊口!他车行违约在先,我凭什么要认?我当然还要按照协议里约定的比例缴纳!其余的车夫兄弟力气没有我大,跑的没有我快,赚得钱更少,我心疼他们,便联合他们一起抗议车行!车行见事情闹大了,便派人来谈判,其实是埋伏了大批打手,上来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棍棒伺候!但打手们都是欺软怕硬的窝囊废,开始仗着有武器,占了便宜,可后面就被我和车夫兄弟们反揍趴下了!但车夫兄弟们也有好几个受伤的,去找车行索要医药费,又不给,这么欺负人,那我连一分钱都不可能再缴了!” 陈天默又看向说话的打手:“顾云轩说的是实情吗?” 打手迟疑着,没有回答,陈天默“砰”的一脚踢在他肚子上,那打手哼都没哼,直接趴倒在地,第三个晕死过去。 “对对对!他说的都是实情!” 不等陈天默再发问,剩余两个打手就争先恐后的回答了起来。 陈天默冷笑道:“好厉害的车行啊,毁约在先,设伏在后,既打人,还拒付医药费,最终又要害人性命!怎么,汴城是不归民国管了吗?” “说实话。我们也觉得三井老板不地道!” “对啊,哪有这么办事的?” 两个打手是属狗脸的,跟着附和。 陈天默把目光一扫,两个打手瞬间噤若寒蝉。 “知道你们的日本老板不是东西,为什么还要帮着他欺压同胞?”陈天默目光森然的质问道。 一个打手苦着脸说道:“老板,我们都是穷苦老百姓啊,也就混口饭吃。” 陈天默怒了:“你们是穷苦老百姓?哈!那顾云轩他们呢?为什么人家能靠着双手去正大光明的赚钱,你们却要昧着良心做打手?如果你们都能像顾云轩这样,敢于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勇于团结自己的同胞,甭管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谁还敢欺负咱们?!” 这一番话说的顾云轩和冯茜肃然起敬,看向陈天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两个打手敷衍道:“对对对,老板说的都对。” 陈天默叹了口气:“我看你们是听不进去了,来吧,互扇耳光,都给我清醒清醒!” 两个打手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扇耳光,几个意思? 陈天默冷冷说道:“我让你们互相打对方的脸,听不懂吗?要不要我亲自上手示范?” “不用不用!” 两个打手赶紧转身,面对面的站着,大眼瞪小眼,都在犹豫,毕竟兄弟一场,实在是不好意思先动手。 陈天默喝道:“快点!” “啪~~” 一人立刻开打。 另一个人跟着起手。 你拍一我拍一,打的是相当有默契,还相当的有节奏,就是力度不大够。 不过,陈天默没有喊停,当他们互扇了几巴掌之后,免不了哪一次下手稍重,另一个便觉得吃了亏,也跟着加重,于是打着打着,都打恼了。 “哎呀,尼玛的来真的?” “我尼玛!” “日!” “沃日!” 巴掌打的是越来越响,街面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冯茜见人多,既觉不好意思,又觉得可乐,都忍不住偷笑了。 眼看人越聚越多,陈天默喝道:“行了,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让他收敛着点,会有人找他麻烦的!” 两个打手都被对方打的晕头转向,在陈天默喊停之后,还又互相饶了几耳光,等清醒之后,扭头就要跑。 陈天默叱道:“连自己的兄弟都不管了吗?!” 两个打手又转回来,把晕在地上的三个兄弟拍醒,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人群议论纷纷,渐渐的也都散了。 “老板,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顾云轩冲着陈天默纳首便拜。 陈天默连忙伸手去扶:“兄弟请起,在下陈天默,在天心阁做点古董买卖,不值一提。” 顾云轩动情的说道:“陈大哥,今天如果不是你出手,我顾云轩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他们不会只砍掉我一只手了事的!所以,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从今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我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兄弟!穷苦人不惜命,最讲义气!只要您一声令下,为您水里来火里去!” 陈天默拍了拍他的肩头:“云轩,若是看得起我陈天默,得空就来天心阁找我喝酒。现在,先把夫人送回家吧。” 顾云轩瞥了一眼冯茜,过去便磕了一个头:“拜见嫂子!” 冯茜吓了一大跳,继而羞臊的满面通红,连连摆手道:“不不,你,你快起来,我不是嫂子——” 陈天默也闹了个脸热:“咳咳~~云轩啊,她是万夫人,我姓陈。” “哦哦!” 顾云轩也尴尬,连忙起来拍了拍膝盖:“万夫人请上车!” 冯茜逃也似的上了黄包车,捂着脸,连看都不敢再看陈天默一眼。 顾云轩挥手道:“大哥,我先走了。” “去吧,小心。” “嗯!” 黄包车走了几丈远,忽然又停了下来,冯茜扭头轻声唤道:“陈老板。” 陈天默迎了过去:“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冯茜羞羞答答的说道:“您什么时候得空,去四宝街一趟吧,到我家里来。” “啊?” 陈天默顿觉一阵刺激,不是,顿觉一阵意外,他挠了挠头:“这个,这个恐怕不大好吧?”小說中文網 刚才还讥讽申昊是敲寡妇门的主,自己这要是去了,算怎么回事? 却听冯茜说道:“亡夫在四宝街的宅子里还藏了一些东西,都是很贵重的文物,我想送给陈老板。” 陈天默的眼睛亮了起来:“夫人放心,我今晚就有空,你在家等着我吧!” 冯茜一愣:“今晚?” 顾云轩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呃~~” 陈天默赶紧改口:“忘了,其实今晚还有安排呢。明天吧,明天白天我过去。夫人请放心,我会跟您一个满意的价格。云轩,赶紧走吧。” “哎!” 等顾云轩拉着车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冯茜又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但见陈天默正优哉游哉的在街上走,背影颀长而挺拔,她嘀咕道:“送给你的,不要钱……”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冕之王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陈天默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也深知三井车行不会善罢甘休的,顾云轩还很危险。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陈天默决定为顾云轩彻底解决后患,这不但是因为他欣赏顾云轩,也因为他过惯了穷苦日子,真心的想帮助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老百姓。 黄包车的车夫他见过太多了,一个个身材佝偻,面黄肌瘦,被车压弯了腰,也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每天辛辛苦苦透支性命赚得一点微薄的报酬,养活自己就已经很难了,再被如此欺负,实在是天理难容! 他的去向是警署。 这事儿,还得问问朱大龙,看车行是归哪个部门管辖。 反正在中州省,没有齐振林搞不定的部门,只要是齐振林能搞定的,他陈天默一样能搞定…… 陈天默刚走到警署,便看见大门口被一帮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有男有女,不少人都拿着小本本和钢笔,还有在地上架照相机的,另有一帮警士在维持秩序,呵斥着众人退后,不让他们冲进警署大门里去,现场一片混乱,群情激奋: “为什么不许我们采访?” “我是《民意刊》的记者,请你们署长出来!” “为什么要查封教堂?为什么逮捕美国友人?请你们给出合理的解释!” “《中州新闻报》请求采访新上任的朱副署长,教堂死了一个美国人,谁来负责?!” “民众需要了解真相!” “这件事情会不会引起外交纠纷?我们需要确切的答案!” “我们的国际形象是否会因此而受损?京城方面是否下达了特别的指示?还请警署回复!” “……” 陈天默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一帮记者,为了怀履光被捕的事情而来。 消息走漏的好快啊。 他费力的往人群里挤,虽然嘴里说着“借光借光”,脸上陪着笑,却照样引起了许多记者的不满: “你是哪个报的?!”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借个屁光,瞅你脸上怪光!” “……” 陈天默一不小先踩在了一个头戴巴拿马草帽的矮个子记者脚面上,那记者惊叫一声,转过头来瞪视陈天默:“你踩到我了!” 原来是个女记者。 挺好看的。 脸蛋十分圆润,轮廓非常柔和,太阳穴饱满,面颊饱满,连下巴都是饱满的,只有樱桃小嘴上的两片红唇是薄薄的,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冲动,白皙的脸上晕着绯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 陈天默连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小姐,非是有心,实在抱歉!我有事情要进警署,劳驾轻移莲步,借个光?” 人都是看脸的,那女记者大概也没有见过长相如此英俊的年轻男子,又听他说话彬彬有礼,举止温文尔雅,便也没有多作计较,稍稍侧身,让陈天默挤了过去。 挤过去之后,陈天默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转身冲女记者微笑示意,表达感谢,毕竟,人家长得齐整。 女记者小脸一红,小鹿乱撞。 陈天默暗暗得意:“看咱这该死的魅力……”冷不防一只手猛地伸过来,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喝道:“退后!” 陈天默扭头看时,但见是个守门的警士,正冲自己怒目而视! “打他!” “就属他挤得厉害!” “也不知道是哪个报刊的,封杀他!” “……” 一帮记者叫嚷了起来。 陈天默道:“肃静——” “肃静尼玛啊!” 那警士还薅着他的头发不松开,陈天默都觉得疼了,忍不住说道:“哎,兄弟,松下手吧?” 警士铁面无私:“你退后!” 陈天默道:“你松手我就退后。” 警士寸步不让:“你退后我就松手!” 陈天默愠道:“你不松开我怎么退后?!” 警士冷笑道:“你不退后我就不松开!” “你个囟球——” 陈天默瞬间怒气满满,心想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这么不开眼!正想发飙,亏得旁边一个警-官认出了他,连忙喝令那二愣子警士道:“快松开!这是陈先生!”wWW.xszWω㈧.йêt 二愣子警士义正言辞道:“我管他是谁呢,老大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警-官道:“他是老大的老大!” 警士:“呃~~” 在一番非人的“凌辱”过后,陈天默总算是进去警署了。 朱大龙正在办公室里急的焦头烂额,烦躁的骂娘,突然看见陈天默捂着头进来,不禁又惊又喜,心想这上午刚见过,怎么下午就过来了,连忙寒暄道:“大哥,您怎么来了?您这头是怎么了?” 陈天默没好气道:“被你手下一个二杆子货薅的!好家伙,比泼妇打架还很!我要是提前脱发,都赖他!” 朱大龙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问道:“是哪个货材这么莽,居然敢薅大哥?” “别说他了。”陈天默也觉得丢人,转移了话题:“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嗐!还不是因为我抓了怀履光。” 朱大龙唉声叹气道:“上午从万宝斋回来以后,警署就被这些记者给包围了,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京城、天津卫、上海滩,就连这仨外地的通讯员都来了!非要我给他他们一个说法,真是他娘的出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天默放下了按摩头皮的手,沉吟道:“你的手下肯定是有奸细的,把消息透露给了报刊,你好好查查吧。” 朱大龙苦笑道:“大哥,问题的关键已经不在这里了。怀履光死活不肯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记者们又这么逼迫,我就怕大帅那里顶不住啊。如果京城方面施加压力,您觉得兄弟这里还能撑多久?” 陈天默瞥了他一眼,慷锵有力的说道:“阿龙,这不是我的事,也不是你的事,是我们共同的事,是国人的事!我要你撑到我让你放弃为之!” “大哥,您突然过来这里,是不是要给小弟一个定心丸吃?”朱大龙一脸期盼的问道。 陈天默愣了片刻,尴尬的说道:“兄弟,你要是不提,我都差点忘却来干什么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黄包车行归哪个部门管辖?是不是你们警署直管呢?” “大哥,黄包车行归政务厅工务局管辖,不归我们警署直管。”朱大龙既失望又好气的问道:“您问这个干什么?要开车行了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是我要开车行,是咱们汴城有个三井车行,欺人太甚,我想整治整治他们。”陈天默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对朱大龙略说了一番。 朱大龙恍然道:“大哥,三井车行的老板我也听说过,叫三井永寿,是日本大财阀三井社的成员之一。这个人在一年前来华发展商务,志向不小,车行只是他投石问路的试水行业,看看中州的风土人情而已,他后续还有别的大动作!总而言之,这人可不大好惹啊。” 陈天默道:“那就试试他有多不好惹!行了,你先忙吧,我得走了。” 朱大龙道:“大哥要去政务厅工务局?” “嗯~~” “要不要先跟齐都督打个招呼?” “我先看看政务厅工务局那帮官员是什么成色再说,如果能为民做主,那就不麻烦齐振林了。” “只怕难啊,政务长张振邦是个油滑精明的角色,大哥跟他一打交道就会知道,如果他能点头,工务局就好说了。对了,政务厅在贡院街十六号,离这里也不算远。” “好的。” 朱大龙送陈天默走到门口,陈天默让他留步,正欲离去,忽又说道:“我听那些记者的口风,都是向着洋人的,对你对警署很不利。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煽风点火,左右民意?” “聪明无过于大哥!”朱大龙赞叹了一声,说道:“这背后都是美国人在捣鬼,威尔逊等人用怀记产业的钱财,收买了大批报社,要那些记者用笔杆子替怀履光伸冤,妄图利用舆情胁迫齐都督妥协。” 陈天默冷笑道:“花钱买嘴啊,那好说,他们能买,我也能买,让舆情反转过来就是!” 朱大龙苦笑道:“大哥,这可是无底洞,您的钱能拼过怀记吗?” 陈天默一想也是,自己的钱虽多也有限,纵然有蒋波凌这个蒋记家主的支持,可也不能厚着脸皮拿人家的钱去做这件事情啊。 他沉吟道:“那就让齐振林施压,把那些个收钱办事,胡说八道,为洋人张目的汉奸社给关停了!” 朱大龙摇了摇头:“大哥,你能想到的,威尔逊他们也想到了,所以他们收买的本地报社很少,大多都是外地的。就门口那些记者,大半都是来自北京、天津、上海、南京、武汉等地报社的通讯员,如《申报》、《民意报》等,总部不设在中州,中州只有他们的通讯处,所以就算齐大帅再有本事,也鞭长莫及,管不到京、宁、汉、津、沪等地啊。” 陈天默听的眉头大皱:“以前看报只是看热闹,没想到里面的道道这么麻烦啊。” 朱大龙道:“是啊,所以我也只能躲着,让那些心怀叵测的记者见不到我,捕不到风捉不到影,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好,我知道了,此事不急,你暂且躲着吧,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大哥慢走。” 陈天默离开了警署。 当他从门口记者群里挤出去的时候,还有人愤愤不平的叫嚣道:“凭什么放他进去,不放我们进去?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吗?!” 陈天默心想:“这记者也是能说实话的嘛。” —— 在去往贡院街的路上走着走着,陈天默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跟踪,猛回头,却见是那个被自己踩到脚面的圆脸女记者。 女记者见他发现了自己,稍稍尴尬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大眼弯弯如月牙,十分的明媚清新。 “你是在跟踪我吗?”陈天默质问道。 “你踩到我脚了。”女记者说道。 “我道过歉了。” “我知道,但是我的脚还疼着呢。” “那我帮你揉揉?” 女记者愣住了,眼见陈天默真朝自己走了过来,临近身边,还弯下腰去拿自己的小脚,登时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光天化日之下,要当街耍流氓吗!?” 陈天默站起了身子,微笑道:“别怕,相信我,能帮你揉的很舒服。” “不要!”女记者道:“我要你赔偿!” “赔偿?”陈天默叹了口气:“长得这么脱俗却也难以免俗,到最后还是图钱,说吧,要赔多少?” “一千块大洋!”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陈天默受惊似的说道:“踩了一下你的脚而已,又不是卸了你一条腿,就敢要一千块大洋?!讹人你都不会讹,比土匪还狠啊!” 女记者白了他一眼:“急什么急?跟踩到你尾巴似的。不想赔也可以,但是你得帮我个忙。” 陈天默警惕道:“什么忙?” 女记者道:“带我进警署,去见朱副署长。” 陈天默明白了,这个女记者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啊,她跟着自己索要赔偿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采访朱大龙,获得第一手的新闻材料。 陈天默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带你见到朱副署长?” 女记者道:“我听见那个警-官说的话了,你是他们老大的老大,所以我猜你是朱副署长的大哥,对不对?” “……” “对不对啊?” “对,你可真聪明,我是朱大龙的哥哥朱大肠。” “朱大肠?你,你爹妈给你起名字可真够可以……” 女记者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峰峦颤动,连说话都是哆嗦的:“我叫苏曼婷,是《巾帼》刊的主笔。” “《巾帼》?”陈天默诧异道:“那不是天天写家长里短的妇女刊物吗?” 苏曼婷诧异道:“你看过吗?” 陈天默道:“看过,几乎没有我不看的报刊。” 苏曼婷道:“那就好说了,我们社的主刊叫《民汇报》,你应该也了解。主刊之下有五六个副刊,《巾帼》就是其中之一,由我来负责。” 陈天默道:“那你掺和警署的案子干什么?” 苏曼婷小嘴一撅,道:“我们社长看不起女性!他觉得女人就该关注于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而国家兴亡、民间疾苦的大事都属于男人!他开设《巾帼》副刊就是图个名声,让大家觉得他尊重女性而已,其实骨子里仍旧重男轻女!我很不服气,我觉得《巾帼》之所以叫《巾帼》,就是取其“不让须眉”之意!男人能关注的事情,女人也能关注!我们凭什么不能参与到国家兴亡和民间疾苦中去?我就不想写那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我也要做大新闻!” 陈天默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但嘴上却说道:“呃~~~我觉得你们社长说的挺对的,有些事情真不该你掺和进来,水太深,太浑,太危险。” 苏曼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所以,你也看不起我们女性对吧?” “那倒没有。”陈天默笑道:“我有妹妹,有很好的女性朋友,怎么会看不起你们呢?” 苏曼婷道:“那你就带我去见你弟弟。” 陈天默道:“看得起你跟要带你去见我兄弟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你不愿意?” “嗯。” “赔钱!” “……” 陈天默心想这姑娘的长相如此柔和,做事却挺冲,当即冷笑道:“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赔你钱。” 说完,陈天默转身便走,健步如飞。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可以养 “喂,你站住!” “你能不能绅士一点?!” “朱大肠!” “……” 苏曼婷大呼小叫的在陈天默后面追赶起来,看着陈天默那两条大长腿抡的飞快,真是又嫉妒又生气。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苏曼婷急了,忽然“啊”的一声惊呼,摔倒在地。 陈天默扭头一看,但见苏曼婷瘫坐在地上,捂着脚落泪呢。 街上有人指指点点,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嘻嘻哈哈的准备凑过去。 陈天默没奈何,只好走了回去:“你怎么了?” 苏曼婷委屈道:“看不出来吗?崴到脚了!” 陈天默道:“所以赔偿的价码又可以往上加了对不对?” “噗~~” 苏曼婷又哭又笑道:“讨厌!我就不是冲着钱来的!” 陈天默蹲了下去:“还能走不能?” 苏曼婷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能,一动就疼。” 陈天默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揉揉了吧?” 苏曼婷狐疑道:“你真能治好?” 陈天默道:“我以前见到受伤的狗啊猪啊,都会帮它们揉揉,要不了几下,它们就能恢复正常,四条腿的都能治好,你这两条腿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哦~~那你试试吧。” 陈天默上手的时候,苏曼婷才反应了过来:“你才是狗!你才是猪!你这人真坏!变着法的骂人!” 陈天默笑着捏起了她崴伤的脚,稍一用力,把皮鞋脱了下来。 “啊!” 苏曼婷惊呼着把脚往回缩:“你干什么脱我鞋子?!” “别动。”陈天默一边脱她的白袜,一边说道:“我总得看看你崴伤的情况吧。” 苏曼婷红着脸不吭声了。 袜子去掉之后,映入陈天默眼帘的是一只雪白晶莹的小脚丫子,肉色如玉,像是透明了一样,脚趾甲应该是用凤仙花涂过色,红红的,真是有说不出的好看可爱。 陈天默拿手一摸,只觉一片温腻柔软,像缎子一样,心神不由得为之一荡,又连忙稳住。 细看之下,见这小小玉足的脚踝处肿起了一块,陈天默便用指头轻轻按压,盯着苏曼婷的表情变化,听她吟苦呻痛,然后说道:“不严重,只是扭伤了肌肉,没有伤到骨头,很快就能治好。” 说话间,陈天默摒指戳向足面上的穴道,以“行云拂”的指法运气,冲开淤血,疏散经络。 苏曼婷只觉有一股暖流钻进了脚里,调皮的跑来跑去,又热又痒,舒服至极,忍不住“哼”了几声。 “真白啊。” 几个流氓凑到两人跟前浪笑着指指点点: “喂,老二,你说这么漂亮的小妞,脚是香的还是臭的?” “老大,这是香是臭,你捧着闻闻不就知道了吗,嘿嘿~~” “说屁话!人家让闻吗?” “这小白脸都能摸,老大你凭什么不能闻?” “那这算不算是耍流氓?” “老大你忘了,咱们就是流氓啊。” “哈哈~~有道理,那咱就闻闻?” 说话间,那流氓头子就蹲下了身子,笑嘻嘻的把脸往苏曼婷的脚上凑,苏曼婷吓得花容失色,又连忙把脚往回缩,可是却被陈天默的大手攥得紧紧的。 眼瞅着流氓头子的嘴脸就要贴上来,陈天默反手一巴掌,直接把那流氓抽了出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角流涎,一动不动了。 苏曼婷被吓了一跳,敬畏的看着陈天默,他的劲儿好大! “哎呀,你小子敢打我们老大,是真不把我们当流氓哈!” 剩余几个流氓又惊又怒,叫骂着就准备对陈天默动手,陈天默猛一抬头,目光森然道:“不想死的话,滚!” 一股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几个流氓瞬间感觉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到了,遍体生寒! “走走走……” 流氓们架起来被打晕的“老大”,狼狈逃窜。 苏曼婷惊讶的看向陈天默:“为什么?” 陈天默道:“什么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怕你?” “他们不怕我,只是怕死。” 陈天默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然后起身说道:“可以了,你现在应该能走了。” 苏曼婷一愣,随即便感觉崴伤的那只脚果然连一丁点的疼痛都没有了。 “哎?” 她惊喜交加的看着陈天默:“你是医生吧?是中医还是西医?一定是中医吧!这种治疗手段应该是推拿?” 陈天默道:“你的好奇心可真重。” “我是一个记者嘛,没有好奇心的人怎么当记者?”苏曼婷看了一眼被脱掉的袜子和皮鞋,嘟囔道:“也不知道给人家穿上。” 陈天默想起那绸缎似的柔软,玉似的温润,便又蹲下身子,准备帮她穿上袜子和鞋。 苏曼婷见状,倒是不好意思了,连忙从陈天默手中抢过袜子,嘀咕道:“我自己会穿……” 陈天默觑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喂,苏记者,你敢写真话吗?” 苏曼婷白了他一眼:“看不起谁呢?我们记者的使命就是报道事情的真相!我只写真话!” 陈天默道:“你们社长已经被美国人给收买了,主刊要报道的内容也是要美化怀履光的,你如果报道事实的真相,讲真话,不怕得罪社长吗?” 苏曼婷愕然道:“谁告诉你我们社长被美国人给收买了?” 陈天默冷笑道:“不但你们社长,围在警署大门前的所有记者,他们背后的报社都已经被收买了。” 苏曼婷呆了半天,然后目光坚毅的说道:“那真相就显得尤为可贵!我愿意做那个唯一讲真话的人!” “不怕被你们社赶走,丢了工作?” “不怕!” “好。” 陈天默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到古玩街天心阁,让店里的吴掌柜带你去见蒋波凌,此人是我的兄弟,也是怀履光一案的亲历者。他会帮你拍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也能给你讲述那段事情的真相。” 苏曼婷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你呢?你为什么不陪我去?” “我还有别的事情。再见。”陈天默转身要走。 苏曼婷却又追上他道:“等等!朱大肠,你是不是很有钱?” 陈天默眉头轻皱:“怎么看出来的?” 苏曼婷得意的一撇嘴,说道:“警署的副署长是你兄弟,古玩街开店的掌柜也听你的指派,你肯定是个大人物!大人物都有钱!我说得对不对?” 陈天默道:“然后呢?” “然后啊……” 苏曼婷忽然有些难为情的忸怩了起来:“然后,我觉得这次报道出来的事件一定会是个大新闻!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被我们社长赶走了,你会不会把我养起来?” 陈天默好笑道:“把你养起来?当猪养啊。” “讨厌!我是说,你会不会为我投钱,再开一家报社?”仦說Ф忟網 “做报赚钱吗?” “赚!” “那我可以养你,但是要先看你这次的报道值不值得。” 说完,陈天默挥挥手走了。 苏曼婷望着他的背影甜甜的笑了,弯弯的月牙眼里露出了明亮的野心:“朱大肠,我吃定你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零零零一 “干什么的?” 陈天默刚到贡院街十六号院,便被大门口的几个岗卫拦了下来。 “有事要见张政务长。”陈天默彬彬有礼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岗卫长上下打量着陈天默,询问他的身份。 “哦,我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 岗卫长的脸阴沉了下来:“政务长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走走走!” 陈天默眉头一轩:“奇了个大怪!政务长是为老百姓处理政务的,我就是老百姓,凭什么不能见他?” 岗卫长骂道:“你故意找茬儿是吧?老百姓多了!要是一个个都来找政务长办事,那政务长不得忙死?赶紧滚!不然给你扔出去!” 几个岗卫围了上来,只等着岗位长一声令下,就要对陈天默动手。 陈天默气的笑了,他点点头:“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齐都督的弟弟,专门过来给张振邦传达帅府指令的,你们不让进是吧?可以,我现在就走,让齐都督亲自过来!” 说完,陈天默转身便走。 那岗卫长愣了片刻,赶紧追了出去:“哎哎!兄弟且慢!” 陈天默站住了,扭头冷笑道:“谁是你兄弟?!大帅才是我兄弟,你也配?” 岗卫长讪讪的笑问道:“您真是齐都督的弟弟?” 陈天默喝道:“废话!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冒充这样的身份?!” 岗卫长也吃不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看他的气度实在不俗,也不敢不信,于是陪笑道:“小的眼拙,大爷您恕罪,请跟小的进来吧。” 陈天默心里暗骂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跟你们客客气气的,你们却百般刁难;跟你们摆上谱了,你们倒觉得舒坦。贱骨头!”当即跟着那岗卫长进了官署大院。 官署很大,是由前清的中州贡院改建而成的,屋舍众多,正好可以把所有的政务机关都容纳进来。 岗卫长把陈天默一路引到政务长的办公室外,对走廊角落里一张桌子前坐着的一个人点头哈腰道:“赵秘书,这是齐大帅的弟弟,有事要见政务长。” “齐大帅的弟弟?” 赵秘书一听,惊讶的打量了陈天默几眼,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去敲办公室的门。 “进。”办公室里传出政务长张振邦的声音。 这是整个中州省最有权势的几个人物之一,陈天默在帅府当杂役的时候,曾多次见过此人出入帅府,也记得他的样子和声音,只是对方记不记得自己,就难说了。 赵秘书站在门口禀告道:“长官,齐大帅的弟弟来了,有事见您。” “啊?” 张振邦一愣,嘀咕道:“齐大帅还有个弟弟?我没听说过啊。” 陈天默直接推门进去:“我就是齐大帅的弟弟。”小說中文網 张振邦愕然的盯着陈天默,看了半天,狐疑道:“瞧着兄弟很面生啊,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请问怎么称呼?” “陈天默。” “你姓陈,大帅姓齐,你怎么会是大帅的弟弟?而且我跟大帅认识这么久,他的家人都有谁,我是一清二楚,从来不曾听说他有什么弟弟啊。” 张振邦越来越怀疑了。 陈天默笑道:“不是亲的,也不是堂的,更不是表的,只是因为我和大帅意气相投,亲如兄弟。而且,我要是不这么说,你这岗卫长也不会带我来见你这位大长官啊。” “你假冒的?”岗卫长的脸都绿了。 “滚出去!” 张振邦也勃然变色,怒骂道:“没事来消遣老子呢?什么意气相投,亲如兄弟……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大帅他爹呢!”又骂赵秘书和岗卫长道:“你们就不会动点脑子吗?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带!下次遇到这种扯虎皮做大旗的,直接给我打出去!” “是是是……” 赵秘书跟岗卫长一边应声挨训,一边对陈天默投去了怨恨的目光,岗卫长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勾勒着毒打陈天默一顿的手段了。 陈天默瞥见张振邦的办公桌上放着一部黑色电话机,顿时想起来在帅府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便径直走了过去,抓起话筒便开始摇号。 他知道齐振林的号码,零零零一,所有线路,不管是军话还是官话都要让步的专线! 张振邦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陈天默道:“给你儿子打个电话。” “你给我放下来!” 张振邦冲过去要抢电话机,却被陈天默一把推开。 赵秘书和岗卫长也冲进了办公室里,可电话已经接通了,话筒中传出了齐振林的声音: “谁他娘的给老子打电话?” “大帅,是我。” “咦?这声音听着像是天默兄弟?” “就是我。” “嘿!天默兄弟,不知道是你啊,还以为是哪个手下,骂错了。你那古董店里装电话了?这汴城电话局可以啊!都把线路铺设到你们那条街了?妈了个巴子的,前几天老子问他们的时候,还说什么现在都是紧着各个官署先装,还没有能力开办商话,又说什么先军话再官话然后商话,奶奶个熊的,连个异地城市的长途都架设不了,人家李鸿章活着的时候,还架设了天津卫到保定府的电话线,几百里地呢……” 齐振林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没了,声音又大,说话又粗鲁,张振邦、赵秘书还有岗卫长都听傻了,也吓傻了。 合着这位爷真是齐振林的兄弟啊! 陈天默笑道:“大帅,我的古董店没装电话,我现在是在贡院街的政务厅呢。” “政务厅?哦,我记得政务厅里只有一部电话机,是张振邦那混蛋在用,你在张振邦的办公室里吧?” “对,我来找政务长办点事情,看见他这里有电话机,一时手痒,就忍不住给您摇了个电话。” “张振邦滑的跟泥鳅一样,没为难你吧?他要是为难你,跟老哥哥说,看我不弄死他!” “没有,政务长说话动听,态度和蔼,一点都没有为难我。” 张振邦在一旁听的脸色煞白,都快虚脱了。 “那就好!兄弟啊,没事就来府里吃饭喝酒啊,老哥都想你了。” “会的会的,等我忙完啊。” “嗯呐!” 陈天默把电话给挂了,然后看向满头冷汗的张振邦:“现在可以聊事情了吧?” “哎呀陈兄,快请坐!坐我这把椅子,舒服!赵秘书,你还愣着干什么?泡茶去啊!还有你,给我滚蛋!” 赵秘书和岗卫长都屁滚尿流而去,张振邦讪笑着连坐都没敢坐,只是赔礼道:“陈兄,是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啊,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回头我请您吃饭喝酒——” “行了,说正事吧。”陈天默知道他不是个好官,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知道三井车行吗?” 张振邦连连点头:“知道。” 陈天默道:“车行的老板三井永寿做人可恶!他不守约办事,肆意压榨车夫,还雇佣打手伤人害命,可谓是目无法纪,嚣张跋扈!你管不管?” 张振邦一脸为难的神色:“三井车行,那是日本人的产业,三井永寿也是个大人物,不好管啊。” 陈天默冷笑道:“三井永寿是你爹吗?你不好管。” 张振邦脸色稍变,尴尬道:“那也不是,只是——” 陈天默似笑非笑道:“只是你是齐大帅的爹,对吧?” 张振邦一个激灵,站得笔直,肃容说道:“陈兄,您吩咐吧!要怎么管三井车行?管到哪种程度?” 陈天默“哼”了一声,问道:“你都有什么手段管制他们?” “那手段可多了。”张振邦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掰着手指头说道:“可以派工务局去罚他们的款,没收他们的车,理由就是他们的黄包车车轮太硬,屡屡碾坏坏市内道路!也可以让警署吊销他们的牌照,扣押他们的车辆,理由就是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也可以让卫生署罚款,理由是他们的车影响市容……总之,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陈天默道:“你定办法,要让三井永寿吃亏长记性,以后不敢胡来,要让车夫兄弟们得到切实的利益!总之,车行要守约,不能随意提高租金,而且他们曾经打伤车夫兄弟们,医药费要赔偿到位!” 张振邦道:“明白,我立刻去办!” 陈天默起身说道:“对得起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吧,告辞!”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舌头 从政务厅离开之后,陈天默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坐上之后说道:“师傅,去美国领事馆。” “哎!” 那车夫应了一声,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便飞快的小跑起来。 陈天默道:“师傅,不要着急,走着就成,我们聊聊天。” “好咧!” 车夫停了小跑,开始缓步行进。 陈天默问道:“师傅怎么称呼?” 车夫笑道:“我叫郑狗子,不好听。” 陈天默也笑道:“不好听,好养活。郑师傅这车是租赁哪个车行的?” “三井车行,整个汴城跑的黄包车都是三井车行的。” “哦~~那三井车行要的租金多吗?” 陈天默这话刚一问出口,郑狗子便怒骂了起来:“多!狗-日-的小鬼子不是东西,天天给我们涨租金,这车快没什么拉头了!” 陈天默点了点头,又问道:“郑师傅你认识顾云轩吗?” “顾四哥?那谁不认识?!满城跑黄包车的,都知道顾四哥!”小說中文網 说着,郑狗子还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陈天默:“老板也认识我们顾四哥?” 陈天默笑道:“认识,我跟云轩是朋友。云轩他在你们车行里的威望很高啊。” 郑狗子傲然说道:“那是肯定的!顾四哥为人慷慨仗义,车行的兄弟不管是谁,只要被欺负了,他都肯出头!” “云轩确实是条汉子。对了,你为什么叫他顾四哥?” “看来老板跟我们四哥不熟啊。” “嗯,刚认识。” “他在家里排行老四,所以我们叫他四哥。” “哦~~” “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做古董生意的。” “这一行赚钱啊,都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也一般,勉强糊口而已。” “您一个大老板,能跟我们顾四哥做朋友,肯定是好人!” “呵呵~~郑师傅会说话。” “……” 两人一路闲聊着,渐渐到了美利坚驻汴城的领事馆大门外,陈天默便叫停了郑狗子,然后下车递出去一块大洋。 郑狗子摇头道:“您是顾四哥的朋友,我不要您的钱。” 陈天默道:“你们赚的是苦力钱,我不能昧掉。” 郑狗子道:“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陈天默笑道:“没事,你刚才不都说了吗?做我这一行的,能赚大钱。” “那我就接着了,谢谢老板!”郑狗子用毛巾擦了擦手,感激的把大洋收了。 陈天默道:“那郑师傅先去忙吧,。” “老板再会!” 陈天默之所以叫个黄包车,除了顺路打听顾云轩的情况之外,还因为他不知道这美国领事馆在哪里,而之所以来领事馆,当然是因为罗杰夫藏在这里。 陈天默打算先探探路,然后找机会解决掉那个怪物! 身为怀履光的帮凶,又残忍可怕,不可不除! 领事馆是个三层小楼,院子用铁栅栏和砖墙围了起来,大门口有几个持枪的洋兵站岗,门口几乎没有过往的行人,院子里倒是很热闹,有几个中国人和美国人在聊着天,用的是中国话,陈天默隐约听到了几句,是聊教堂和怀履光的事。 他绕着领事馆转了一圈,把周遭的环境都摸了个清楚,然后才转身离开。 今夜就可以动手。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是傍晚,心月没在家中,应该是去买菜了。 他在院子里石桌旁的凳子上落座,刚倒了一碗凉白开,蒋波凌便进门了,寒暄道:“大哥回来了。” “嗯~~来坐。” “大哥,你怎么跟人介绍说自己叫朱大肠?” 蒋波凌坐在陈天默对面,端起陈天默刚倒的水就喝。 陈天默笑道:“你见过那位苏记者了?我随口胡诌了个名字,哪成想她当真了。” “不都是大哥交待下来的任务吗?”蒋波凌抹了抹嘴,说道:“小弟陪她去了一趟教堂,在谢副官的指引下,让她拍了好多照片,又跟她讲了怀履光的恶行,她回去写稿子了。” 陈天默点了点头:“嗯~~且看她能写出来个什么吧。” 蒋波凌左顾右盼了一番,道:“心月不在家吧?” “不在,怎么了?” “大哥,那女记者对你有意思。”蒋波凌挤眉弄眼的说道。 陈天默眉头一挑:“她对我能有什么意思?” 蒋波凌道:“她一直跟我打听你的情况呢,问你到底是干什么行当的,手里有多少钱,成家了没有。” 陈天默淡淡说道:“她那是想让我帮她办报纸呢。” 蒋波凌一愣:“大哥答应了?办报纸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除了花钱,还得做很大的社会关系!” 陈天默道:“算是答应也算是没答应。我得先看看她报道的结果怎么样,如果真要是个可为我们所用的大才,那帮她办报也没什么。” “陈小贼!” 一道倩影忽然走进小院,打断了陈天默和蒋波凌的闲聊,正是岳潇潇来了。 蒋波凌立刻起身作揖道:“嫂子好!” 岳潇潇嗔道:“别瞎叫!” 蒋波凌嬉笑不语。 “师妹怎么得空来了?来请坐。”陈天默又倒了一碗凉水。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岳潇潇绕着陈天默转了一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惊讶的说道:“看样子,你是完全好了?” “嗯呐~~” “你怎么可以好的这么快?!” “没办法,我太强壮了。” “小样!不是你趴在我背上叫我娘的时候了……”岳潇潇嘀咕道。 陈天默一怔:“你说什么?” 岳潇潇道:“我说,有事要跟你讲——海叔让我转达个消息,他明天打算带客人来见你,很多很多客人,问你方便见吗?” “方便。” 陈天默的眼睛亮了,心情也激动了起来,他知道是自己的族人要来了。 岳潇潇虽然好奇陈天默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兴奋,可也没乱打听,而是说道:“还有件事情要通知你——过些日子,国内要举办武术游艺大会,官方已经邀请了我爹做评判委员会的副委员长,我爹也答应了。到时候,全国各地的械武高手都会参与的,你要不要也报个名?” 陈天默摇头道:“我又不是械武一脉的,报什么名?” 岳潇潇道:“我看你是不敢吧?怕被高手打得灰头土脸,下不来台?” 陈天默笑道:“师妹,我不吃激将法。” 岳潇潇撇了撇嘴:“哼哼~~我要报名!到时候,你去看不看?” 陈天默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岳潇潇道:“具体地点和时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我到时候告诉你。” 陈天默颔首道:“好,那我得去瞧瞧,看你岳大小姐打擂台,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呢。” 岳潇潇杏眼一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陈天默笑道:“比武招亲嘛,自古以来都流行这种事情。” 岳潇潇点点头,恨恨说道:“行!那我就去招一个比你强一万倍的!” 说完,岳潇潇转身便走,看来是气着了。 蒋波凌瞥了陈天默一眼,摇头叹息道:“大哥,你这嘴啊,可真是长了一条好舌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探领事馆 陈天默笑了笑,没有接着蒋波凌的话再说什么,而是递给他了一片玉佩,说道:“贤弟,让花鼠追一下它的主人。” 蒋波凌接过玉佩看了看,问道:“这东西是什么来路?” 陈天默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枚玉佩的主人应该是摸金校尉。” 蒋波凌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哥要对他们下手了?” 陈天默幽幽说道:“迟早的事情。” 蒋波凌道:“就该把这帮挖人祖坟、毁坏古迹、倒卖文物的孙子一网打尽!” 话音落时,地上一道小小的黑影蹿了起来,落在蒋波凌的掌中,对那玉佩嗅了起来,很快,便又跳了下去,溜出了小院。 正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花鼠。 “夜里应该就有消息了。”蒋波凌对自己的灵物很有信心。 陈天默点了点头,又问道:“贤弟,见过罗杰夫的那只传令鼠呢?今晚我想带它去一趟领事馆。” 蒋波凌道:“大哥是准备去找那个打伤你的家伙报仇了吗?带上小弟一起吧,还有青冢生,也一并去。” 陈天默摇头道:“不必了,我现在能够对付得了他。” …… 夜里,美国领事馆,后墙根下,身穿夜行衣,并经诸葛欢做过一番易容打扮的陈天默悄无声息的出现。 他的肩膀上趴着那只出入教堂,曾见过罗杰夫的传令鼠。 觑看着四周无人,陈天默纵身而起,攀墙跃入馆内,然后直奔居住区。 院子里有两个巡逻的警卫,漫不经心的游曳着,陈天默轻松的避开他们,摸进了住人的小洋楼内。 传令鼠从他肩头上跳了下去,朝着二楼蹿行,最终,停留在了一间屋子门口,伸爪轻轻戳了戳那房门。 它的意思很明显,罗杰夫就在这间屋子里。 陈天默凑近倾听,但闻屋中有重重的打鼾声传出。Www.XSZWω8.ΝΕt 他轻轻旋了一下门把手,没能拧动,便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奇巧的小钩子,那是他特意从诸葛欢处讨来的万能钥匙。 把万能钥匙捅进锁眼里,依照诸葛欢教他的法子捣鼓了几下,但听锁簧发出轻微的声响,伸手再一拧,门果然开了。 陈天默收起万能钥匙,推门进屋。 如果一切都继续如此顺利下去,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罗杰夫,让那怪物在睡梦中魂飞魄散! 可是当陈天默走进屋子的瞬间,突然惊觉,鼾声消失了! 刹那间,陈天默寒毛直竖,已无暇思索,一个腾挪,贴地掠进了屋子深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暗里传出一道刺耳的破空之音! 有一柄长长的锤子从屋门前呼啸而过,锤击之处,正是陈天默刚才所在的位置! 陈天默回首望时,但见罗杰夫那铁塔似的魁梧身躯已经堵住了门口,手里提着那柄长锤。 这怪物满脸凶光,目色腥黄,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马甲,下身穿着一条贴腿的裤子,像秋裤,又像是皮裤,紧巴巴的很是难看。 他的眼中散发出跟猫头鹰一样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陈天默,嘴里用英语咒骂着,却没有太大声。 陈天默暗暗佩服,这个怪物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他有着超越人体极限的各种能力,譬如敏锐到极致的听觉,在睡梦中也能听到自己开锁的动静! 又譬如能他有着能跟自己夜眼相媲美的瞳力,黑暗中依然能够完美视物! 陈天默用余光扫了一眼屋子的环境,地方不大不小,东西不多不少,足够腾挪翻转,倒是对罗杰夫那种体型不太友好,他站在那里,天灵盖距离天花板已经很近。 陈天默不打算跟罗杰夫缠斗,对付这个怪物要速战速决,因为一旦弄成持久战,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毕竟对方的体力不会被消耗掉,而且长时间打斗必定会惊动领事馆里其他的人! 于是陈天默从绑腿里抽出了一把刀——岳潇潇送给他的合金匕首! 他用夜眼锁定了正在骂骂咧咧的罗杰夫,忽的揉身扑去,刀锋直逼罗杰夫的心口! 罗杰夫看见刀光,脸色瞬变!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合金匕首的特殊锋芒! 那夺魄的锋芒让他瞬间想起了教堂里,那个天仙一样的中国女人用的古怪兵器! 这把刀和那杆枪闪烁出的是同样的锋芒! 要命的锋芒! 罗杰夫急忙闪避,敏捷度和灵活度简直不可思议! 陈天默那一刀没有刺实,只是划到了罗杰夫的黑色马甲,奇怪的触感让陈天默觉得自己像是割到了钢丝之类的东西,又有种拿钝刀子割肉的不舒服感。 他暗暗惊疑,看来罗杰夫穿的马甲有古怪啊。 他哪里知道,罗杰夫身上所穿的马甲和“秋裤”虽然貌不惊人,甚至说是难看,但却非同寻常!它们是美国联邦实验室为美国军方特别研制的减震衣,可以抵御绝大多数子弹的攻击,更能防御几乎一切冷兵器的伤害,对物理冲击也能形成很大程度的免疫!譬如拳头打在上面,拳力便会被吸收掉很大部分,伤害会降低到最小! 可以说,这减震衣是一套真正刀枪不入的宝甲! 从前,罗杰夫不屑于穿上减震衣来保护自己,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但自从被岳潇潇捅伤之后,他也害怕了,这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家里存在特殊的人,能杀得了自己这个怪物,不能再骄傲大意下去了……于是他特意穿上了减震衣,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肯脱去,甚至还在床头备了武器——那把长锤。 此时低头一看,减震衣上被匕首划中的地方已经破开了一道口子,罗杰夫惊惧交加的看向陈天默,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家伙手里的匕首跟那个女人的枪是一样厉害的,不但自己的身体扛不住,连减震衣也防不住! “da!(混蛋!)” 他怒骂了一声,佝偻起身子,如袋鼠似的一跃,猛然跳到陈天默面前,挥舞手中长锤,径直朝着陈天默的太阳穴砸去! 陈天默侧面是墙,背后是床,他折腰一翻,从床上滚过,那把长锤便砸在了墙上! “砰!” 一声巨响,墙被击出了一口大洞,也惊醒了隔壁屋中沉睡的人。 “ohgod!” 尖叫声中,陈天默看见了一片白花花的身影,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女人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光溜溜的跑了出去,大声叫喊。 就这一分神的功夫,罗杰夫的长锤又砸了过来! 陈天默连忙把匕首迎了上去,绕锤柄一划,但听“嚓”的一声轻响,锤柄中断,锤头飞落,砸在地上,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罗杰夫呆了一呆,陈天默飞脚早起,撩在他的裆部,罗杰夫神情为之一滞,五官瞬间扭曲,身子一勾,夹住腿便往后倒退。 陈天默赶上前去,挥刀划向他的咽喉! 罗杰夫挥舞起手里的半截锤柄,朝陈天默劈头盖脸乱打一气,陈天默一边闪避,一边削割,但听“啊”的一声惨叫,罗杰夫丢下四个断指,扭头逃出房间,纵身一跃,竟从二楼跳了下去,用英语大声叫喊起来。 陈天默掠出屋子,也从楼上纵身跃下,半空中施展“七星步”,一脚脚都踹在罗杰夫的后脑勺上,生生把那具铁塔似的身躯给踹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陈天默腾挪而起,飞扑到罗杰夫跟前,挥刀直取他的首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寻晦气 七星步的威力本就非同小可,陈天默又是居高临下施展,加上自身的重量,七脚都踹在罗杰夫的后脑勺上,没有减震衣的庇护,纵然是超级大兵,也被踢了个浑浑噩噩,金星乱冒,根本就无力制止陈天默的斩首行动! 而陈天默眼看就要得手,忽然明光闪耀,一楼大厅的电灯亮了! 陈天默抬眼看时,但见几个警卫还有领事馆的武官、侍从站在厅中,都手持枪械,对准了自己! 暗叫一声可惜,陈天默也无暇再顾及罗杰夫的脑袋了,翻身腾挪,斜刺里急纵而去! 但听背后“砰砰”枪响,子弹飞射,火光四溅,陈天默从窗口中越出,几个起落,已逃到领事馆围墙的铁栅栏下。 警卫们追出去的时候,但见一道黑影矫健的跳过栅栏,消失在了苍茫夜色里…… 陈天默郁闷的回到大宅,蒋波凌、青冢生、诸葛欢都还没有睡,心月也跟他们在一起,众人都在焦急的等陈天默的消息,唯恐他此行不利。 眼见他安然无恙归来,几人才松了口气。 “哥,怎么样?” 心月递了一杯水给陈天默,关切的问道。 陈天默把水一饮而尽,然后懊恼的说道:“失败了!即将割掉罗杰夫的脑袋时,领事馆的人掺和了进来,乱枪齐射,我也只能先抽身离开。唉~~~忙活了半夜,就割掉了罗杰夫几根手指头,晦气!” 心月安慰道:“已经可以了哥。” 青冢生也说道:“是啊,上次你被他所伤,这次伤了他,也算是报了仇,不亏。” 陈天默感慨道:“这一次没能成功,已经打草惊蛇,领事馆肯定会加强防备,下一次再去杀他,可就更不容易了。” 诸葛欢皱眉道:“你还打算去?就非杀那个洋鬼子不可?多大仇多大恨啊。” 陈天默沉吟道:“此人太过于厉害,而且既非我族类,又为虎作伥,倘若不及早除掉,以后必定是天大的祸害!此外,他身上穿的衣服有很大的古怪,我想要。下次去的时候,我不但要收割他的性命,还得扒下他的衣服。” 诸葛欢嫌弃道:“你这都是什么癖好?” 陈天默道:“你不懂。” 蒋波凌跃跃欲试道:“大哥,下次去带着我和老鬼吧。” 青冢生道:“只带我就行了,你去,不过是放屁添风,不起多大作用。” 蒋波凌大怒道:“老鬼,信不信我放蛇咬你?!” 青冢生道:“就怕你的蛇被我拿了入药。” “好了老鬼,你说话怎么比我还损呢?” 陈天默打断了他们俩的斗嘴,说道:“下次再去的时候,你和波凌都得参与进来。得用波凌的灵物搅乱领事馆武官、警卫、侍从等防护人员的视听,我和你才好趁乱而入。” 蒋波凌得意道:“听见了吗老鬼?我是不可或缺的大才!” 青冢生道:“只是辅助而已。” 蒋波凌道:“那也是大才!” “打住吧,你们两个怎么就这么喜欢吵架呢?”陈天默很是头疼的看着他们。 两人不语,倒是诸葛欢笑嘻嘻的说道:“都怪本大爷咯。” 陈天默诧异道:“你挑拨他们的关系了?” 诸葛欢不屑的撇了撇嘴,道:“用得着挑拨吗?他们两个都喜欢本大爷,自然免不了要争风吃醋。”尛說Φ紋網 陈天默和心月都惊讶的看向蒋波凌和青冢生,但见他们的脸在一瞬间全红了起来! 陈天默还有些不信:“诸葛欢说的是真的?” 蒋波凌抓耳挠腮,青冢生眼观鼻鼻观心,还是都不说话。 诸葛欢道:“瞧,默认了。但是本大爷奉劝你们一句,放弃吧。我可不是你们能得到的女人,本大爷芳心另有所属” 说着,诸葛欢冲陈天默抛去了一个媚眼,然后成功惹来心月的怒目而视! 陈天默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蒋波凌道:“诸葛小姐,你也别惦记大哥了,大哥有妻子。” 青冢生难得的附和起来:“对,嫂子很厉害,眼里不揉沙子,诸葛小姐还是不要惹她为好。” 诸葛欢“哼”了一声,道:“咱们阁主说过,已经退婚了!” 心月冷冷说道:“那也轮不到你。” “都住口吧!”陈天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蒋波凌和青冢生,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天下间,佳人多得是,你们两个大好男儿,为什么就非得把自己吊死在同一棵歪脖子树上?” 诸葛欢恼怒道:“陈天默,你说谁是歪脖子树呢?!本大爷是一朵鲜花!” 陈天默道:“是花痴吧。” 诸葛欢气急败坏道:“你——人家的病已经好了!” “行行行,好了,那咱们就说点正事吧。”陈天默转瞬看向蒋波凌,询问道:“贤弟,玉佩的主人有下落了吗?” “有!”蒋波凌道:“大哥回来前不久,花鼠便先回来了,玉佩主人所处的位置在咱们西北方向,大约四十里。” “西北,四十里?那不是出城了吗?”陈天默沉吟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道:“西北方四十里的地方,是定王陵吧?” “是的。”蒋波凌笑道:“大哥猜得没错,那玉佩的主人应该就是摸金校尉。因为花鼠回来报信的时候给我做了挖洞的举动,意思是说玉佩的主人正在挖洞!正经人挖什么洞?肯定是盗墓贼打盗洞啊!这时候,大概已经挖通了,说不定都下到墓里去了,正找明器呢。” “很好!” 陈天默精神一震,起身说道:“没能做掉罗杰夫,我很不开心,让花鼠带路吧,我去找找摸金校尉的晦气!” 蒋波凌道:“大哥是打算现在就去?不休息休息吗?放心,花鼠已经追踪到了他们,随时都能再找到,是绝不会让他们逃掉的。” 陈天默道:“不用休息了,我现在就去,正好抓他们个现行。”眼见几人都准备毛遂自荐,要跟着同去,陈天默先拒绝道:“还是老规矩,我自己去,你们守好家里。放心吧,麻衣陈家比四大盗墓流派更懂寻龙点穴,家传的相形之术,也绝不弱于他们的风水堪舆之术,不管他们有几个人,虽我一人前往,也足够收拾了。” 众人这才无话。 于是,蒋波凌放出探路的花鼠,跟随陈天默一起,直奔城西北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吹灯 定王陵是朱元璋之子周定王及其王妃的陵墓,位于汴城西北的明山脚下,其陵坐西向东,由砖、石建造而成,规模宏大,号称是“小十三陵”! 陵墓周围有个村落,村中的村民都姓朱,据说是周定王的后代子孙,对王陵十分爱护和看重,夜里还时常有村民在陵内巡视,一旦发现盗墓贼,便敲锣打鼓为号,全村的青壮年闻声则倾巢而出,毫不客气的抓打那些破坏祖先陵寝之地的贼子! 所以,一般的盗墓贼是不敢打这座王陵的主意的,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明代藩王的陪葬品多数都很丰厚贵重,总有极高胆大的家伙信奉富贵险中求。 又由于陵墓太大,如果不知道盗墓贼的具体位置,没头苍蝇一样在陵墓区内乱找,只怕找到天亮也难有结果。 好在有花鼠。 陈天默跟着那小东西一路疾行,到了定王陵右首约莫一里地的位置,花鼠才停了下来。 陈天默早嗅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血腥气! 他借着夜眼仔细观望,但见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血迹还未干涸! 凑近了一看,两名死者是普通庄稼汉打扮,年龄在六十岁左右,脸上、胸口插着若干根三寸来长的钢针,血色浓黑,显见针上喂有剧毒! 死者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全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在两具尸身旁边还丢着锣、木槌以及灯笼,这再明白不过了,他们就是附近的朱姓村民,是在夜巡王陵时被盗墓贼用有毒的钢针射杀了。 手段如此歹毒,着实可恨! 陈天默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跟着花鼠继续前进。 很快,一人一鼠便找到了一条斜斜向下的洞穴,洞口处堆放的全是新挖出来的墓土,毫无疑问,这是盗洞!尛說Φ紋網 陈天默往那盗洞里面张望了一眼,不见有人,但见洞穴绵延向里极深,估量着至少有四丈! 入夜才挖的洞穴,夜半就能挖出这么深,可见这伙盗墓贼真是技高之人! 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见人影,说明盗墓贼都已下了墓穴。 陈天默略作沉吟,在是深入虎穴还是守株待兔之间犹豫了片刻之后,便做出了选择,下去! 他把花鼠留在地面上,然后独身一人钻进了盗洞里。 那洞穴很窄,爬起来十分费劲,陈天默不得已吐气缩骨,把自己高大的身形小了一圈,这才舒服了些。 想那盗墓贼也一定具备缩骨易筋之类的本事…… 在悄无声息的钻行到洞底之后,落脚之处便在一间墓室内,陈天默环顾四周,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墓室距离地面约莫有四丈,主要以砖头和石头搭建而成,环廊形穹窿顶,酷似“黄罗伞”盖! 在“环”的外壁周围分布着七个墓门,显然是主墓室连着七座单体陪葬墓室! 而这间墓室里没有盗墓贼的踪迹,却有灯火的光亮,墓室东南角落里,静静的燃烧着一根蜡烛。 陈天默无声的冷笑了起来,这蜡烛不但证实了墓室中确实来了盗墓贼,而且也证实了其流派为摸金校尉! 因为只有摸金校尉才有盗墓点灯的规矩,俗称“人点灯,鬼吹灯”,他们每每在挖出盗洞,下入墓室之后,首先点一盏灯,如果灯灭,那便意味着此行不祥,须得立刻退出墓穴,所有的明器一概不能动;如果灯火明亮不灭,那便说明此行吉利,可以从容盗取明器…… 陈天默走了过去,“呼”的一口,将蜡烛吹灭,心道:“鬼不吹灯我吹灯!” 墓室里的棺椁已被打开,里面躺着一具瘦小的骨骸,应为女子尸骨,大概是王妃,而棺椁中的陪葬品已经全然不见。 陈天默侧耳凝听,旁边的单体墓室里有动静,他从怀中掏出罗盘,定了定方位,传出动静的墓室在正南方位,而且墓室门被推开了一道可容人钻行的缝隙,陈天默猜测摸金校尉就在其中,便悄然摸了过去。 把脑袋伸进门缝里略一张望,果不其然,三个人身处其中,其中赫然就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放贷老板“曲一”! “曲一”左手边站着一个女子,穿着黑色紧身衣,身条极为纤瘦。 另有个半大男孩站在“曲一”的右手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三人聚在一起,正在端详什么东西。 地上堆着几口麻袋,里面都已装了东西。 “儿子,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吗?” “曲一”忽然发问。 那半大小子摇了摇头。 曲一说道:“这叫玉带板,是明代藩王和王妃们日常所佩戴的东西,以现代的说法来讲,就是腰带扣!这一整副玉带板共有二十块,每块的厚度竟能打造的一模一样,都在七毫左右,简直是绝了!” 女人笑道:“好儿子,别看都是白玉包金的金托素面玉带板,像是制作工艺简单的样子,但你仔细上眼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玉石都是抛光所成!以前的抛光可都是靠着匠人们用手完成的,拿兽皮或者是竹秆生生磨出来的!这每一小块,都要经过玉器匠人精雕细琢达数月之久!堪称绝品!” 孩子也兴奋了起来:“爹,娘,咱们是不是又要发大财了?” “那是当然。”曲一得意的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个金簪子,头部有三座楼阁,上下分层,花丝被底,重檐九脊,下层正面阔三间,两侧各一间,每一间里还有一尊女造像,啧啧~~这制作工艺简直是鬼斧神工!说它价值连城都毫不夸张!那些洋人最喜欢这些东西了,你要个几十万大洋,他们都不会还价的。” 女人忽然忧心忡忡的说道:“只可惜彭九善坏事,怀履光又被抓,万大鹏也死了,咱们好不容易得手的这些东西就只能卖给刘胜、肖东那几个吝啬鬼了,他们一向喜欢压价,抠门的很!” 曲一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怀履光可是美国人,而且不是个小人物,不会被关太久的。你什么时候听说咱们的官老爷敢得罪洋大人了?要不了多久就得放人家出来,咱这些东西就留给他,绝不卖刘胜、肖东那帮老抠门。” “呵呵~~怀履光出不来了,就是刘胜、肖东那帮抠门的家伙,你们也指望不上了。” 一道阴沉的声音忽然在墓室里响起,一家三口摸金校尉尽皆悚然动容!齐齐往墓门处回首张望。 “是你?!” 曲一看清楚了来人,惊愕至极。 “陈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天默缓缓走进墓室,幽幽说道:“我是来帮你们一家三口吹灯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还是孩子 “吹灯?陈老板您,您可真会开玩笑啊。” 曲一脸色极不自然的说道,同时,还不着痕迹的冲妻儿使了个眼色。 那女人和半大孩子会意,都轻轻的捡起了地面上放置的盗墓工具,然后往一旁散开退后,一家三口站成了掎角之势,都充满敌意的盯着墓门口的陈天默。 女人手里拿的是短柄锄,那半大孩子手里拿的是洛阳铲,曲一手中空空,可脚下却散乱的放着不少盗墓工具,有凿子、短锹、铁镐、镦子、镞子,还有锥子镰刀、竹签、竹筐和粗麻绳……这些工具既能用来盗墓,也能用来杀人,只要曲一愿意,随时都可以取一件杀人利器在手! 陈天默却浑不在意,他把墓门彻底拉开,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那里,目光从“曲”家三口身上逐一扫过,连看都不看他们手里或脚下的工具,只是冷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俗语最是至理名言。曲老板真是可以啊,盗个墓也要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叫来,还手把手的给儿子传授技艺。怎么?如此言传身教,是打算把盗墓当成基业,一代代子孙继承下去吗?” 曲一的面颊抽搐了两下,似乎是没有听懂陈天默这番揶揄讥讽似的,反问道:“陈老板是一个人来的?” 陈天默直认不讳道:“是的。” “哦~~”曲一略略松了口气,又问道:“陈老板是无意进来的,还是有意进来的?” 陈天默道:“有什么区别吗?” 曲一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如果陈老板是无意间撞见了外面的盗洞,因为好奇而下来探看究竟,那咱们熟人见面,东西分半,这里的明器有我的也有你的;可陈老板如果是有意进来截活儿的,那就得给个说法了。” 陈天默道:“若是有意,我得给你个什么说法?” 曲一把面孔一板:“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一家三口会于此时此地做买卖的?!” 陈天默冷笑道:“鼠有鼠道,人有人道,道不同,不足道。” 曲一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踢,一根长长的钢钎竟自己跳了起来,不偏不倚,稳稳当当的落入他的掌中。 那钢钎长有三尺,一端是圆环,方便手握及用力,另一端颇为尖锐,是插入土层,探墓辨宝所用的盗墓利器,颇为结实沉重,用脚尖轻轻一碰,就能让它高高弹起来,本事着实骇人! 曲一小露这一手,当然是为了震慑陈天默。 可陈天默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那一手本事似的,而是淡淡说道:“曲老板问完了吧?现在轮到我了,我也有三个问题要请曲老板答疑解惑。” 曲一沉声说道:“你问!” 陈天默道:“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陈天默还易着容,没有卸妆,以诸葛欢的水准,寻常人绝认不出他的真实面目! 可是在这昏暗的墓室里,曲一居然一眼就喊出了“陈老板”三个字,实在是不能不让陈天默诧异。 曲一嘴角扬起,露出得意的笑容:“鄙人对声音极其敏感!听风辨形,闻声识人全然不在话下!任何明器,鄙人只要听个音,就能猜出它的斤两,断定它的材质!就连地下河的方向和深浅,鄙人也能听得出来!陈老板的样子虽然做过改变,声音也加了伪装,可终究不能改掉底色!嘿嘿~~” 陈天默点了点头,感慨道:“好本事啊,摸金校尉果然都有些独门的本领,只可惜,未能用到正道上。” 曲一这本事为盗墓所修炼,却与陈天默的“千闻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知道我们是摸金校尉一派?”曲一听见陈天默说出那四个字,登时惊讶起来。 陈天默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自顾自说道:“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叫曹阳?”又指了指一直沉默的女人:“她是不是叫曹阴?” 曲一震惊了:“你,你怎么知道?!” 陈天默面露嫌弃厌恶之色:“所以,你们既是兄妹,又是夫妻?这孩子,是你们这对雌雄大盗的乱-伦产物?” “老子忍你很久了!” 怒骂声中,那个半大孩子突然扬起手,把洛阳铲朝着陈天默的脸面猛掼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左掌一翻,掌心中露出一个黑匣子,一半在手,一半在袖子里,匣子有口,口里暴雨梨花般迸出明晃晃一片长针,针尖猩芒闪烁,毒光粼粼,全都射向了陈天默! 若是换做旁谁,在这种环境下,受到如此突袭,只怕已然丧命!可陈天默不是旁谁。 早在曲一暗使眼色的时候,陈天默便看见那半大孩子两手皆有动作,一手拿铲,一手反转,早加了防备!所以此时虽有变故陡生,大难暴起,却又如何伤得了他? 但见陈天默一个闪转,形如鬼魅,早将洛阳铲和毒针尽数避开!继而一个腾挪,奔雷般掠进墓室深处,直扑曹家子! 在曹家三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天默已经站到了曹家子的面前。 “第三个问题已经不用问了。” 陈天默盯着曹家子幽幽说道:“外面那两个巡陵的老人都是你杀的了。” 曹家子满脸惊惧的神色,往后急退,同时,又把左掌抬起,准备再发毒针! 陈天默跟上一步,抬手处,合金匕首已划过曹家子的咽喉!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的甚至连曹阳、曹阴都没有看清楚陈天默对他们儿子做了什么! 就连曹家子自己都没有看清。 他只是觉得脖颈猛地发凉,继而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流淌进了衣领里。 可是一呼吸,他才发觉,脖子透了! 他连忙伸手去捂,却有鲜血从指缝中迸射出来! 他惊怖的看向曹阳、曹阴,嘴巴张开,喉咙里发出阵阵古怪的声响,似乎是在喊爹叫娘,可是没有人能听懂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见他的五官越来越扭曲,血越流越多,人往后趔趄着,撞到墓室墙壁上,缓缓的瘫倒在地…… “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曹阴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冲到儿子身旁,俯身一看,但见是一刀封喉! “儿子!他割了咱们儿子的喉咙!” 曹阴凄厉的尖叫着,又伸手去帮儿子去捂伤口,却哪里能捂得住? 曹家子浑身抽搐,最终安静不动。 “嗬嗬~~我的儿啊!” 曹阳也扑了过去,抱着儿子的尸身凄声惨呼。 “盗墓已是大罪,杀人更不可恕!”陈天默森然说道:“小小年纪,就敢用如此歹毒的暗器,以后还能得了?我必杀之!” “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曹阳扭头起身,满脸怨毒,他举起钢钎,直指陈天默,嘶声叫道:“你怎么能连孩子都不放过?!” 陈天默冷笑道:“那他为什么连朱家村巡陵的老人都不放过呢?抱歉,即便是孩子,只要作恶,在我这里也没有免死的资格!”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正的怪物 “我杀了你!” 曹阴咬牙切齿双眼通红的站了起来,满手儿子的鲜血,神情如疯,气势如狂,抄起短柄锄便奔陈天默冲了过来! 陈天默屹立不动,等着她近身举锄时,忽的出手,一记“浮星指”上刺,立时便戳穿了曹阴的右手腕子! “砰!” 短柄锄跌落在地,曹阴却不顾疼痛,咒骂着挺起左臂,手里攥着一把锥子,恶狠狠攮向陈天默的心口! 陈天默又是一记“浮星指”,直取曹阴的咽喉! “噗~~” 喉骨碎裂,脖颈洞穿! 鲜血顺着陈天默的手指“滴滴答答”淌落。 而曹阴手中的锥子距离陈天默的心口尚有一寸的距离,却永远都不可能再攮进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用充满愤怒、怨恨和不解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陈天默,仿佛是想要问上一句:“为什么?”可是她已然说不出话了。 “啊!” 曹阳恶吼一声,提钎奔来,陈天默扭头只一瞥,曹阳便吓得站住了,手颤抖的如同筛糠,嘴唇也哆嗦的厉害,如觐恶神般看着陈天默,眼神里没了愤怒和怨恨,只剩下恐惧! 陈天默缓缓抽出双指,曹阴“砰”的倒地。 “现在你看到了,我不但不放过孩子,也不放过女人。”陈天默走到曹阳身边,把带血的指头在他衣襟上抹了抹。 “当~~~” 曹阳手里的钢钎掉了。 这一刻,他对自己失望极了,也恶心极了,杀子杀妻的大仇人就在眼前,还如此蔑视自己,可是自己竟然不敢动手! “还是狼牙做的啊。” 陈天默顺手摘掉了曹阳脖子上挂着的“摸金符”,用力一碾,捏的粉碎,然后冷笑道:“听说你们摸金校尉行当里有个规矩,叫符在人在,符毁人亡。现在符没有了,你怎么说?” 曹阳只觉得一身意气彻底为陈天默所夺!双腿一软,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孱弱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天默淡淡说道:“一个比坏人更坏的好人,一个比恶人更恶的狠人。” “可,可是我,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过你啊。”曹阳又委屈又害怕的说道。 陈天默微微一笑:“身为好人,我很抱歉,惩奸除恶是我的一点个人癖好,很难改掉。” 曹阳:“……” 你就是俗称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高人,能否饶我一命?” 曹阳伏地哀求了起来:“我们曹家世代为摸金校尉,传承到我这一代实在是不容易,乞求高人留我曹家一线生机。” 陈天默冷冷说道:“摸金校尉这个行当压根就不该传承!挖人祖坟已是缺德至极,更何况你还勾结洋人,倒卖文物,破坏古迹,戕害无辜,似你这样的家伙,纵然万死也难洗罪责!” 曹阳泪流满面道:“我的独生儿子被你杀了,我绝后了,这已经是报应了,只求高人留我一条性命啊!高人请放心,我是不会找你报仇的,这里的所有明器也都归你了!对了,我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都可以给你!” 陈天默轻蔑的啐了一口,道:“想活命,也容易,但是我有几件事情须得你去做,你但凡有一件不答应,我就把你全身本事废了,送去朱家村,让村中的百姓来处置你!” 曹阳打了个寒噤,连忙说道:“高人请吩咐!别说是几件事情了,就是几百件,我也答应!” 陈天默道:“第一,把你私藏的,还没来得及倒卖出去的文物全都交付给我。” 曹阳立刻答应道:“没有问题!” “第二,把你倒卖文物所得的赃款也全部交付给我。” “是!” 曹阳答应的依旧爽快,心里却开始暗暗鄙夷:“夸口什么惩奸除恶,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只听陈天默继续说道:“第三,把你盗掘出来以及倒卖出去的所有文物列成一份清单,要详细说明文物的出处以及去向!尤其是买主的身份信息,要具体到可考可查可追!” 曹阳虽然不理解陈天默让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却也不敢反问,还是答应了:“好的。” “第四,接受一个记者的采访,把你和怀履光之间做过的所有勾当和盘托出,不许有任何的隐瞒,你的照片,你的身份,都得曝光于天下。必要的时候,你还得到都督府、警署等官府里作证,甚至,公开面对大众,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能保证,整个中州各级官府都不会要你的命。” “这……”曹阳面有难色道:“高人,那个怀履光可不好惹啊,就不说他黑白通吃、官商串联的背景了,单说他手底下有个叫罗杰夫的保镖,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啊!我如果公开出卖他,他肯定会派罗杰夫来杀我,到时候,就是警界和军方也保护不了我的。” 陈天默道:“你不用考虑这些,我会杀掉罗杰夫的。” 曹阳摇头道:“高人,虽然你有霹雳手段,方才显露的本事也惊世骇俗,可恕我直言,你不会是罗杰夫的对手,他是真的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永远都不会疲劳,也不会受伤!他是个无敌怪物!” 陈天默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在来定王陵之前,先去的美国领事馆,把他从楼上打到了楼下,在他后脑勺上踹了七脚,并用那把割开你儿子喉咙的匕首,削掉了他四根手指头。如果不是领事馆的武官、警卫、侍从们持械赶来,冲我乱枪齐发,你口中所谓的无敌怪物已经是个死人了。” “!!” 曹阳瞠目结舌的看着陈天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 罗杰夫啊! 超级兵啊! 不死之身啊! 被你按着脑袋踹了七脚还割了四根手指头,差点打死?! 陈天默道:“明天晚上,我会再去领事馆杀他一次,以他的运气,应该不会再次逃得性命。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没,没有了!” 曹阳擦了擦头上溢出的冷汗,心道:“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怪物啊!我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他的?哦,对了,他的癖好是惩奸除恶……” 只听陈天默继续说道:“第五,把你同行的资料都交待出来,包括且不限于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四大盗墓流派,他们都有哪些家族,哪些门派,家主是谁,门主是谁,手底下有多少人马,贼窝藏于何处,都得交待清楚!”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亲爹还狠 曹阳震惊的看向陈天默:“你,你要我出卖所有的同道?” 陈天默眉头一轩:“怎么,又不肯了?” “不,不是不肯,是,是好奇。”曹阳嗫嚅道:“高人,你,你要我们整个行当的资料干什么?” 陈天默冷冷说道:“我只要你做事,不需要你好奇。” 曹阳连忙解释道:“高人,你应该对我们这个行当有所了解——不敬鬼神不尊先人,怕光怕官怕麻衣陈!一向行事隐秘,不敢泄露身份,要是谁把大家的底细说出去,必然会触犯众怒,引起公愤,那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别的不说,单单就四大派总盟主下发的‘格杀令’,就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陈天默脸色一沉:“我不要理由。你若是不答应,我立时便废了你!” 曹阳面如死灰,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高人,我知道,一旦你废了我,把我交给朱家村的百姓,他们肯定会打死我,但即便如此,我也认了,因为下场总比落入同行手里强多了!”尛說Φ紋網 陈天默稍稍诧异:“你为什么如此害怕你的同行们?” 曹阳叹息道:“朱家村的百姓们能有多少手段?无非是活活打死我罢了,可盗墓贼有多少非人的手段,外行根本想象不到!我一旦出卖了他们,再落入他们手里,那下场会比死要惨烈一万倍!” 陈天默沉吟了片刻,道:“你放心,我让你把他们供出来,为的是把他们一网打尽!自今以后,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四大派了,更没有什么狗屁盗墓四大派总盟主,也不会有‘格杀令’针对你。” 曹阳愕然道:“你,你是打算灭掉我们盗墓四大派?!” 陈天默颔首道:“正有此意,而且说到做到。” 曹阳呆了片刻,然后嘀咕道:“好家伙,你比昔年的九脉盟主陈玉煌还狠啊……” 陈天默脸色稍变:“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 曹阳大约是听出了陈天默的声音有些不妙的变化,连忙找补道:“我是说昔年有个赫赫有名的玄门九脉盟主,叫做陈玉煌,出自玄门术界第一世家麻衣陈氏。不知道高人你听过没有?” 陈天默平心静气道:“听过,怎么了?” 曹阳道:“想当年,他还活着的时候,也一直宣称要消灭所有的旁门左道,这其中就包括我们盗墓四大派。” 陈天默平淡的问道:“然后呢?” 曹阳“嘿”的一笑,道:“然后他就死了,麻衣陈氏也覆灭了。” 陈天默心里一揪,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幽幽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不能对付你们盗墓四大派?谁要对付你们,谁就没有好下场?” 曹阳耳朵轻微的动了动,他古怪的看了陈天默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心里暗暗忖道:“奇怪啊,虽然他在极力掩饰,可是我仍旧能听得出来,他说话的气息越来越乱!为什么会这样?他跟麻衣陈家——” 想到这里,曹阳说道:“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高人勿怪,在下想说的是,就连陈玉煌那样的大人物,坐拥那样的大势力,都未能做到的事情,高人你,你有把握做到吗?莫非高人你的背后有比麻衣陈家更大的势力?” 陈天默“哼”了一声,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比他还狠!” “是是是,高人你更狠!”曹阳嘴上附和,心里却腹诽道:“这种事情光靠狠有什么用?真以为我们盗墓四大派是吃干饭的?摸金校尉和发丘天官的人数不多,还算好对付些,可搬山道士、卸岭力士两派不但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你对付他们试试!怕不得把你祖宗的骨灰都给你扬了!还灭掉我们四大派,真敢夸口!从古到今,多少年了,盗墓贼什么时候绝迹过?” 腹诽着腹诽着,曹阳忽的心中一动,忍不住说了句:“好巧啊高人,你也姓陈,倒跟陈玉煌是本家呢。” 陈天默眼皮子一跳,似笑非笑的问道:“姓陈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曹阳眼珠子乱转着,目光闪烁不定,讪笑道:“高人,你跟麻衣陈家有关系吗?” 陈天默反问道:“你觉得呢?” 曹阳眨巴了眨巴眼睛,试探着说道:“听高人的声音,年岁不会太大,麻衣陈家覆灭的时候,高人大概还在幼冲不懂事的年纪,如果与麻衣陈家有关,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可是高人如果与麻衣陈家无关,这年纪轻轻,又哪里学来的一身骇人本领?” 陈天默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特别好奇。不过你知道吗,话多的人一般都活不长久。” 曹阳脸色大变,连忙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我不说了!” 陈天默伸手摸了摸鼻子,终究强忍住心中杀意,又放了下去,说道:“时间不早了,收拾好东西,跟我出去。” “是!” 曹阳在前,陈天默在后,两人从盗洞里爬出去之后,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陈天默命令曹阳道:“把盗洞填平,恢复原状,抹除痕迹,不能让外人看出来这里曾被盗过,动作快些,太阳升起来之前必须做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是……” 曹阳苦涩的答应道。 按照陈天默的命令,妻儿的尸体是别想要了。 好端端的来盗墓,本想开棺发财,结果倒好,明器是一件都没能带出来,反把老婆和儿子送给墓主当了陪葬品。 真是报应啊…… 曹阳苦哈哈的一个人填补盗洞,陈天默也不过去帮忙,只是走到两个巡陵老人的尸身旁边,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下一行字——杀人者,摸金校尉曹阳是也。然后就在旁边看着曹阳干活。 等盗洞完全被填好之后,曙光都出现了。 曹阳虽然一身本事,力气不小,也已累的双臂酸软,双手发麻,喘的不行。 陈天默丝毫不加体恤,转身说道:“走吧,跟我回城,先住在我的家里。” “是。” 曹阳蹒跚的跟在陈天默背后,心里哀叹道:“造孽啊,可怜我堂堂摸金校尉大当家,却要乖乖的像个孩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的心 把曹阳带回大宅子的时候,天光早就大亮,诸葛欢、蒋波凌、青冢生尽皆起床各有忙碌自不必说,心月也早早的跑来大宅静候兄音,甚至连饭菜都已在这里做好了。 看见陈天默带着一个贼眉鼠眼、满脸晦气的男人回来,众人都迎了上去。 “大哥,真在定王陵抓住了?”蒋波凌觑看着曹阳,问道:“他就是摸金校尉?” 陈天默点了点头,道:“这可是个摸金校尉的世家传人,一家三口都在定王陵作案,被我抓了个正着。他妻儿要杀我,被我反杀,只生擒了他回来。曹校尉,跟我的兄弟姊妹们打个招呼,介绍介绍自己吧?” 曹阳看见心月、诸葛欢两大美人站在那里,都是生平所未见过的绝色,不由得眼睛一亮,陪笑道:“在下曹阳,见过诸位大爷和小姐。” 诸葛欢皱眉抱怨道:“陈阁主,这么丑个家伙,怎么不一并在外面杀了!带回家里来干什么?难道要留着过年吗?” 曹阳打了个寒噤,心道:“看着娇小玲珑一大美妞,怎么心肠这么歹毒?!” “留着还有用处。” 陈天默径直把曹阳送进了一间柴房里,又吩咐诸葛欢道:“你去弄一副脚镣和手铐,给曹阳戴上,以确保他绝无可能解开并逃跑。” “就会使唤本大爷。”诸葛欢嘟囔着去了。 陈天默又对蒋波凌说道:“贤弟,放几只灵鼠守在柴房周围,日夜看护,免得这贼子逃掉。” 蒋波凌笑道:“好说。不如直接放几条灵蛇吧,只要他敢跑,一口咬死!” 陈天默摇头道:“不,我还得让他活一阵子。” “哦!” “放好灵鼠之后,你再去报社一趟,叫来苏曼婷,让她采访曹阳。” “采访盗墓贼?”蒋波凌很是惊讶。 “对,让摸金校尉现身说法,向世人披露怀履光的真面目,应该会更具说服力。” “原来如此!大哥真是奇思妙想!” 蒋波凌兴冲冲的去了。 陈天默又对青冢生说道:“老鬼,劳烦你去准备一些纸笔,让曹阳把我要他交待清楚的事情全部写下来。在诸葛欢打造好镣铐之前,就辛苦你先监视看管这摸金校尉了。” 青冢生颔首道:“成。” 料理好曹阳之后,陈天默放松了下来,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心月心疼道:“哥,你快去洗漱吧,我把饭菜给你热一热。吃罢饭,就赶紧睡觉,好吗?” “好。” 陈天默也确实有些累了,他回转小院,洗漱过后,一番大嚼大饮,吃饱喝足,然后上床睡觉。 这一觉好睡,直到晌午,他才悠悠醒转。 待睁开眼睛之后,他立刻想起一件大事,慌得起身喊道:“心月?” 心月匆匆进屋:“哥,怎么才睡了这么一小会儿就醒了?” “已经睡好了。那个岳府的海叔来过了吗?”陈天默关切的问道。 心月摇了摇头:“没有啊。” “没有?” 陈天默刚有些忐忑,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响,心月出去探看,陈天默也连忙披衣下床。 汴城地面邪,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就是海阔! 不过,海阔并没有带来很多很多的“客人”,身后只跟着一个姑娘,却是岳潇潇。 陈天默看着他们两人愣了起来。 岳潇潇道:“怎么了陈小贼?一脸迷糊相,刚睡醒吗?不认识我了?” “不是。”陈天默把海阔扯到一旁,低声询问道:“海叔,只有你自己来了吗?其他人呢?还有,您怎么把岳师妹也带来了?” 岳潇潇已经不满的质问起来:“陈小贼,说什么话背着我?!” 海阔道:“少主放心,大小姐是自己人,没关系的。家人们已经来了,都散在外面呢。我的意思是,先跟少主通报,而且不能叫他们结伴同行,一窝蜂的都进来,毕竟,三四十个人呢,得想个不引人注意的办法与少主谋面。” “海叔想的周到,确实应该如此。”陈天默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也不要在这个小院子里相会了。我新添了一个宅子,也在这条街上,是原先万宝斋店主万大鹏的,就在湖边那栋楼的后面,地方很大,而且安静。叫家人们假装成逛古董店的客人,然后都陆续从后面过去。怎么样?” 海阔道:“若能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现在便去告诉他们。” 眼见海阔离开,岳潇潇却没动身的意思,陈天默问道:“你怎么不去?” 岳潇潇笑嘻嘻道:“我跟着你就行了。” 陈天默道:“那你在这里喝会儿茶吧,心月,给你潇潇姐泡茶。” 岳潇潇杏眼一瞪:“陈小贼,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说跟着你!” 陈天默无奈的叹了口气,嘀咕道:“怎么这么喜欢掺和事儿呢?” “你嘟囔什么呢?!” “说你长得好看。” “那还用你说?” “……” 岳潇潇真个缠着陈天默去了“万宝斋”,心月强忍心中不快,也跟了过去。 店里悬挂的牌匾已经变了,改头换面为“天心阁”,下头还标注两个稍小的字迹——分店。足见马富强办事利落。 瞧着新东家引着两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进来,马富强连忙迎上打躬作揖:“见过东家!” 陈天默扫量着一楼的布局,说道:“自己人不必拘礼。店里怎么样了?” 马富强道:“小人特意去请教了吴掌柜,该怎么布置店里的格局,又需要囤哪些货品……大约到明天这时候,就都能置办妥当!” 陈天默颔首道:“费心了马掌柜。” 马富强道:“应该的,您客气!” 陈天默道:“你在这里忙吧,我到后院里去。稍后会有些特别的客人进咱们的店来光顾,若是他们也要去后院,你只管引路,不必阻拦。”ωww.xSZWω㈧.NēΤ 马富强也不问为什么,只点头答应:“是!” “陈小贼,你还真是会做买卖啊,才干了多久,就又盘下了一个这么大的新店?” 去分店后院的途中,岳潇潇如此说道。 陈天默心道:“我赚钱的门路可不在于买卖。”嘴里笑道:“小本生意,马马虎虎,呵呵~~~” 岳潇潇又问道:“天心阁分店,呵,天是你的天,心呢?” “我的心。” 心月在旁边不冷不淡的接了一句。 岳潇潇似笑非笑道:“听说你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心月道:“听说你们是结亲又退亲的师兄妹?” 岳潇潇的脸色顿时变了。 直到此时,她才领教到心月这个平时不吭不哈的小丫头的厉害! 陈天默瞬间头疼,连忙打横插话道:“岳师妹,你送我那把合金匕首真是厉害!你那秘密实验室做的好啊!最近又研究出来什么新式兵器了吗?快拿出来,再叫我开开眼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参见少主 岳潇潇当然能听出陈天默是在搅和话头,免得她跟心月吵起架来,当即横了他一眼,揶揄道:“你以为做实验是蒸馒头么,架炉子烧火顷刻间就能出锅?做实验烧的不是柴和水,是钱,架在炉子上烤的不是锅,是人!没有头绪,没有方向的话,百次失败,千次失败都属正常,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也未必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陈天默连连点头,随便岳潇潇揶揄,只要她们两个不吵架就成。 这座宅子是陈天默第三次来了,第一次是夜里潜入,偷窥万家兄弟埋尸;第二次是正门突入,引着朱大龙抓人……宅子的格局,他还算是熟悉,比自己和心月住的小院大,比诸葛、蒋、青三人住的大宅小,总体上来说中规中矩,五脏俱全——有堂屋三间,左右厢房六间,灶房、茅房、柴房、门房各一间,院落当中是一座假山,假山下有一池鱼塘,塘边是一座小亭子,用以会客、宴饮、赏月、观雪、休憩最合适不过,由此也可见,万大鹏是个会享受的人。 陈天默当即引着岳潇潇和心月进了凉亭,感慨道:“我买这宅子的时候,马掌柜还问我,不觉得这凶宅晦气吗?我说强人逆天改命,否极泰来,熊人丧气败运,风息水落。万大鹏机深祸亦深,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跟他不同,怕什么晦气?现在带你们来看看,这是凶宅吗?有晦气吗?” 心月道:“哥说的对,强人逆天改命,咱们什么地方都住过,连坟头都尚且睡过,还怕什么凶宅?” 陈天默道:“贤妹最知我心。” 岳潇潇在旁边忍不住“哼”了一声。 心月眉头一皱,眼看就要发作,陈天默赶忙抢在她前头问道:“岳师妹,你哼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岳潇潇道:“我想哼就哼,你不用管我!” 陈天默笑了笑,伸手环指道:“要不咱们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看看?然后各屋里也去瞧瞧?” 岳潇潇略扫了一眼,便在亭椅上坐下来了,说道:“有什么可瞧的,小宅破居,既无气象,也无格局。” 陈天默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跟你们岳家的九门相照对比,自然是没有气象和格局了。” 心月倒是走下凉亭,认真转着看了起来。 陈天默坐到了岳潇潇对面,说道:“师妹,干什么要跟我妹子过不去?” 岳潇潇怫然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她过不去了?” 陈天默道:“没有就好,可能是我多心了。” 岳潇潇冷笑道:“陈小贼,你不是多心,你是偏心!” 陈天默道:“她是我妹妹,相依为命十多年了。” “我还是你——算了,无聊,跟你没话说!” 岳潇潇霍然起身,看样子是打算拂袖而去,陈天默连忙说道:“岳师妹,我这两天发现了一样好东西,不知是用什么特殊材料所制,却能抵御一切刀兵,保你见猎心喜!” 岳潇潇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站住了问道:“什么东西?” 陈天默神神秘秘的说道:“宝甲,护体宝甲!比铠甲轻便,与寻常衣物无异,却刀枪不入,无坚可摧。” 岳潇潇不信道:“你在哪里发现的?说书人的故事里么?” 陈天默笑道:“知道你不相信,且等我把那宝甲拿到手了之后,再让你来开开眼界。” 说话间,院子里有脚步声起,陈天默引颈望时,但见海阔已经入院,身后还跟着四个老者,模样都在六七十岁左右,虽然穿着打扮各异,看起来极不起眼,就像是街头巷尾、乡野村间常见的闲散老汉,可是陈天默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 这四位老者目如古井,满面沧桑,举手投足,顾盼之间,恬然自适,波澜不惊,气度竟远远盖过海阔! 不用想,必定是公字辈的“栋梁芝材”四位爷叔驾临! 海阔已经看见陈天默站在凉亭里,只是略跟他对了一下眼神,并点了点头,然后便引着四位老者进了堂屋客厅。 陈天默知道,海阔的意思是等家人们都到齐了,再让自己过去相会,不急于此时。 于是他也沉住了气,重新坐了下来,只是神色变得凝重而肃穆。 岳潇潇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少见的很乖巧的也跟着坐下。 很快,心月也匆匆过来,坐在陈天默旁边低声说道:“哥,你的族人来了。” 陈天默无言的点了点头。 院落中又有人来,这次是几位老妇人,模样在五旬左右,姿貌尚佳,神态自若,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大家风貌。 陈天默暗忖道:“这必定是兰素慧、梅馨等几位公字辈的奶奶到了……” 继而是几名中年男子递次登堂,又有几名风韵颇佳的中年女子跟来,有的带着半大孩子,尚有幼儿身处襁褓之中,有的则是踽踽独行。 陈天默的手都开始颤抖了,心道:“是玉珪、玉珍、玉珑、玉琪、玉琼等叔叔们到了吧,那几位必是罗叶、田芳等婶娘,还有我同辈的兄弟们……” 须臾间,四个聘聘婷婷的少女出现在了陈天默的视野中,紧随其后的是两个走路虎虎生风的少年,一个在十七八岁年纪,一个在十五六岁年纪。 陈天默终于沉不住气了,遽然起身,走下凉亭,朝着堂屋而去。 岳潇潇和心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想跟着过去,却又都觉得哪里不妥。 片刻的犹豫之后,岳潇潇毅然决然的快步追上陈天默,前后相距只不过半步之遥,形同并肩。 心月脸色稍变,终于也跟了过去。 该来的家人们显然都已经来齐,海阔正准备出来叫陈天默过去相会,却见陈天默已大步走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任何话,做任何表示,陈天默已登堂入室,站在了客厅中央。 偌大的客厅里站满了男女老少,显得异常拥挤,但如此多的人却尽皆沉默,连襁褓中的孩童都不做一声,使得客厅显得出奇的安静。 就在这惊人的安静中,三十多双目光齐刷刷投向了陈天默。 陈天默在一刹那间浑身起栗! 他那缩在长袍袖中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我的家人们,少主来了!” 海阔慌张且激动的指着陈天默道:“天可怜见,他就是咱们麻衣陈家的少主人坤一啊!他还活着!” “参见少主!” 三十多个男女老少异口同声,如若一人喉中所发! 继而是近乎整齐划一的参拜,年长者鞠躬,年少者作揖,陈天默就站在那里,却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被惊涛骇浪推拥,心狂跳不止,血亦怒涌! 他彷徨环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喉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堵住了。 终究,哽咽再三,唯有热泪两行,滚滚淌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留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心悸时。 眼瞧着陈天默落泪,在场的陈家人无不凄然动容,经历过那场大劫的男人们眼圈尽红,女人们纷纷哽咽,小儿辈们也被感染的凄惶不已。 站在陈天默身后的岳潇潇和心月,也都擦起了眼睛。 海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四位公字辈的老人忽然越众而出,在人群中滴溜溜一转,瞬间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把陈天默围在当中——陈公栋手开太虚掌,冲陈天默的面门直击!陈公梁一脚撕云裂,踢向陈天默的腰窝!陈公芝一记塌山手,拍向陈天默的后脊!陈公材摒起浮星指,直刺陈天默的风府!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刹那间,厅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在了那里! 但是陈天默反应了过来。 他不但反应了过来,还反应极快! 左手直撄其锋,以太虚掌对陈公栋的太虚掌,右脚针尖对麦芒,以撕云裂对陈公梁的撕云裂!右掌也不甘示弱,施塌山手打陈公芝的塌山手!而且一掌对上之后,立刻撤回,沉肩坠肘,曲臂翻腕,双指一分,夹住了陈公材的浮星指。 出手速度之快,用招角度之刁钻,拿捏对手之精准,简直不可思议! “噗~~” “砰!” “咚!!” 栋梁芝材四公几乎在同一瞬间被陈天默给击退,但他们的脸上却全都浮现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 直到这个时候,岳潇潇和心月才算回过神来,娇叱声中,就要动手,海阔也怒斥道:“四老这是什么意思?!” 陈天默双臂一张,拦住了岳潇潇和心月,笑道:“四位爷叔是在试探我的本事呢,大家不必惊慌。” “少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朽陈公栋,见识过‘子’字辈的老祖,也侥幸活到了‘天’字辈长成,但纵观‘子、承、公、玉、天’五代,麻衣陈家无人能达到少主眼下的修为,说一句震古烁今也不为过了!”陈公栋冲着陈天默深深一揖,感佩至深的说道。 “小老儿陈公梁。陈海说少主的本事冠绝一时,只怕在当代术界已成无敌,小老儿还不大信,如今亲身验证,服了!” “我是陈公芝!放眼术界,能一瞬间击退我们四个老不死联手的人,还不曾有!少主如此修为,麻衣陈家复兴有望!” “少主,陈公材出手冒失,得罪了。能看到你还活着,又炼成了这样的本事,我们就是死也瞑目了!” 栋梁芝材四公纷纷慨言,说的陈天默反倒不好意思了:“多谢爷叔们夸赞,晚辈愧不敢当!” 海阔笑道:“四老吓了晚辈一跳!” “你们四个老东西真是岂有此理!事先也不跟大家商量一下,说动手就动手,万一伤到少主一根汗毛,我弄死你们!”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妇人怒气冲冲的对公字辈四老骂了起来。 另一个黑衣老妇人跟着指责道:“就是,都一把年纪了,做事还是没有分寸!”小說中文網 陈公栋陪笑道:“两位老嫂子不必动气,我们又不是莽夫,下手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如果少主防不住我们的出招,我们自然是会收回来的,不至于真打在少主的身上。” 红衣老妇啐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们这笨手笨脚,能挨着少主的衣角吗?自不量力!” 陈公梁笑道:“不能,当然不能。” 红衣老妇还要再骂几句,却见陈天默目视自己,她立刻变脸,从怒气冲冲变成了和蔼可亲:“少主,还记得我吗?!你的二奶奶啊!你小的时候,我还经常抱你呢。” 陈天默立时想起这红衣老妇是自己二爷爷的妻子穆玉华,没想到她还活着!当即惊喜交加,一头磕在地上,拜道:“二奶奶好!孙子给您磕头了!” “别拜别拜,快让奶奶看看。”穆玉华扯住陈天默的手,上下打量,嘴里说道:“真像!真像你爹!”说着说着,又已落泪。 陈天默也是黯然。 穆玉华擦了擦眼泪,指着黑衣老妇说道:“乖,她是你的六奶奶兰素慧。”又指着一个灰衣老妇人介绍道:“她是你的七奶奶梅馨。” 陈天默都一一拜了。 穆玉华环顾众人道:“咱们麻衣陈家虽然说被大对头灭了庄,但还有这么几十号人活着呢,仍算得上是大家族!少主不认识你们,你们得自己报号!” 于是,余下的人按照辈分高低,长幼之序,一一自报家门,与陈天默相认,这期间,自然是颇多慨然,颇多感动。 待所有人都相认完毕,穆玉华冲岳潇潇和心月努了努嘴,问陈天默道:“乖,这两个哪个是你媳妇儿?还是两个都是你媳妇儿?现在的女人也不像我们那时候了,看发型就能看出来是没出阁的闺女还是已嫁出去的人妇。” 岳潇潇和心月的脸色都不大自然起来。 陈公栋笑道:“老嫂子,这两个都不是天默的媳妇儿,看她们的走势和站姿就该知道,人家都还待字闺中呢。” “都不是?”穆玉华惊讶道:“都不是,却都带了过来,那就是订了亲的?对了乖,你从小订的有娃娃亲,是岳家的闺女,相认了吗?” 岳潇潇忍不住了,说道:“我就是跟他指腹为婚的岳家闺女,岳潇潇!但是我退婚了!” “你退婚了?”穆玉华眉头一皱,质问道:“为什么?我孙子这么英俊,这么潇洒,这么有本事,你还看不上?” “二奶奶,不说这个了。”陈天默连忙把话头带过,指着心月介绍道:“她叫心月,是我流落江湖时认的义妹,也算是咱们陈家人。” 穆玉华点点头道:“一看就是好孩子。” “咳咳~~”陈公栋清了清嗓子,道:“老嫂子,大家伙隐姓埋名苟活了十五年了,好不容易见到少主,有了希望,就别说家长里短的话了吧?商议正事要紧!” 海阔也连忙说道:“是啊,在世的陈家人几乎算是聚齐了,得由少主定个调子,以后怎么个活法。” 陈公梁道:“小老儿先表个态吧,‘少主’这个称谓最好是不要再叫了,咱们的‘家主’早在十五年前便已遇害,‘少主’理应继任新的‘家主’,做我们的主心骨。” 陈公芝道:“此议甚好!” 陈公材道:“附议!” 随着四老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纷纷跟着表态,要陈天默早定麻衣陈家“家主”之位! 等喧闹声过去之后,陈天默扼腕说道:“诸位爷爷奶奶,诸位叔叔婶娘,诸位兄弟姊妹,不管你们怎么称呼我,我们都是一家人。若非叫我拿个主意,定个名分,那我还是愿意你们叫我的名字。大仇未报,故土难回,陈氏一族分崩离析,各自飘零,还谈什么家主少主?等有一天,天默手刃了大对头,为咱们麻衣陈家报了血海深仇,再定名分也不迟。诸位以为呢?” “我的乖,有志气!” 穆玉华赞道:“就你说的,咱们报了仇回了老家之后再定名分!” 眼见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陈天默又说道:“我还有个想法,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首了,以后就不要再分开了,我有三处宅子,其中大宅子里屋舍众多,足够咱们一家人住了。你们若是都能留下来,勠力同心,众志成城,报仇一定有望!” “乖,这么多张嘴呢,都留下来吃你的用你的,怎么得了?”穆玉华笑道:“打陈海把我们拢来以后,我们都已经在汴城找了住处,定了生计,不用住在你这里。你也放心,有事只管吩咐差遣,没有谁会不听你的话,不帮你的忙。但这几个小儿辈,奶奶想着得留在你这里,由你去调教他们本事啊。来,你们几个过来!” 几个少男少女都腼腆的凑了过来,是十七岁的陈天祥、十五岁的陈天朗、八岁的陈天利,以及四个同族的妹妹们——天歌、天琳、天欣、天音,都有些腼腆的冲着陈天默叫道:“大哥!” 穆玉华又说道:“玉琼、田芳,你们一家三口也留下来吧。” 陈玉琼和田芳抱着年仅两岁的陈天福走到了前头。 这孩子是天字辈里最小的家伙。 陈天默算是看出来了,穆玉华在这一大家子里威望很高,她的话只要说出来,没人反对。 其实也理所应当,因为在活着的陈家人里,穆玉华的辈分是最高的,而且,她还是陈天默的二奶奶,跟主家关系极近! 略一思量,陈天默说道:“全听二奶奶的安排,不过,孙子有一事请求,希望二奶奶也能留下来,就近帮衬孙子。” 穆玉华干脆利落的说道:“中!我留下来,给你缝衣做饭,洗洗涮涮,也做个传声筒,有什么事情指派到他们的,我就来回跑个腿!” 第一百七十七章 麻烦上门 去留的问题已经大致商定了下来,陈天默也觉稍稍安心,又问众人询问道:“十五年前,那场大劫发生的时候,天默还在幼冲年龄,只记得那个大对头长相可怖,本领奇高,但是对他的来历、身份却一无所知。不知道诸位长辈对那人还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大厅被一片悲伤的氛围所笼罩。 陈天默有些惊讶:“长辈们,你们可都是那场大劫的亲历者,居然谁都不记得那大对头了吗?” “惭愧啊天默。” 陈公栋歉然说道:“麻衣陈家的高手都死在了那一夜,能活下来的,反而都是我们这样的废物,废物还能记得什么呢?老朽只能说,当时与他交手的时候,只一个照面,就晕死了过去,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能看清楚啊。” 公字辈其余三老也全部面带愧色,默然不语,想来跟陈公栋是同样的遭遇,都是被对方给一招秒掉的,根本就来不及仔细端详对方的相貌。 他们四个尚且如此,“玉”字辈的众人就更不必说了。 一如陈公栋所言,麻衣陈家真正的高手,都死在了那天夜里…… 陈天默攥了攥拳头,又问道:“那这些年来,大家伙有谁再听到过他的消息吗?”仦說Ф忟網 众人又是纷纷摇头。 陈公栋苦笑道:“这个大对头就像是特意为了对付咱们麻衣陈家才现世的,自那一夜之后,麻衣陈家烟消云散,他便也销声匿迹了。十五年来,我们这些人明察暗访,无不是费尽心机的收集他的消息,可是迄今为止,大家伙相见了,彼此一汇总,居然都是一无所获,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能查到!” 陈公梁恨声说道:“我们是一群窝囊废啊!” 陈天默暗暗叹了口气,安慰众人道:“大家伙也不必气馁,我绝不相信此人会彻底消失在世上,也绝不相信他是为了覆灭麻衣陈家而现世的,那一夜,除了他之外,还有军警势力参与,这足以说明他背后的势力极大!覆灭麻衣陈家也不可能是随性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目的!如果有一天,咱们麻衣陈家重新崛起于世上,我相信,那大对头还是会再度现身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把麻衣陈家提升到比当年还要强大的势力,等着他上钩,然后完成我们的复仇和复兴!” 穆玉华大声说道:“天默讲的对!君子报仇,别说十年不晚了,就是二十年也不晚!咱们当年那么大的一个家族,说被他灭掉就被灭掉了,可见厉害!现在,就剩咱们这几十号人物了,谁都不能大意,有仇要忍着,有恨要憋着!一定要积蓄实力,闷声发大财!” 陈公栋忧心忡忡道:“天默,那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虽说你现在的修为已臻化境,可十五年过去了,那个人也不会没有进步的。老朽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背后的势力,我很担忧,就我们这些人,真能完成复仇和复兴吗?” 陈天默颔首道:“我知道的。所以,我现在还在做别的事情,在笼络术界高手,在积累庙堂人脉。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与我们并肩作战的不止是咱们一家人,还有我们的朋友。” 陈公栋“哦”了一声,道:“我们都听陈海说了,说你现在开了一间古董店,在做生意,你结交朋友,靠的就是那家古董店吗?” 穆玉华关切的说道:“乖啊,做古董生意确实赚钱,但是靠钱笼络来的朋友和关系是最不可靠的,你可千万不要把心思都用错地方了。” 陈天默笑道:“我名义上是开古董店,做古董买卖,实际上做的是保护咱们国家文物的事情。为此,我招揽了一些个志同道合的高手,也积累了一定的官商人脉,也确信他们能为我所用。诸位长辈请放心,天默没有把家传的本事丢掉,在看人识人这方面,天默自认还是准的。” 陈公栋赞道:“甚好!用智不用力,结义不结利,天默必成大器!” 陈天默道:“说到这里,还有一些琐事得靠大家伙帮忙——我的朋友里有机关术一脉的高手,正为我在大宅子下面设计机关地宫,一来用以藏宝,二来用作咱们避难的所在。等哪天她把图纸完全画出来了,还须得请匠人们施工建造。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地宫,就得避免泄密,能不请外面的工匠就不请,能用咱们自家人就用。只是不知道大家伙有谁是这方面的能手?” 海阔在旁边笑了起来:“少主,有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在外面都是改名换姓的生活,不敢做本行,为谋生都学了别的手艺,木匠、瓦匠、泥工就有好几个呢,玉珍兄、玉珊兄、玉珑兄、玉琪兄他们几个,可都是这方面的好手。” 陈玉珍当即说道:“天默,动工的时候你招呼一声,我们就来了,完全不需要请什么外面的匠人。我们既有手艺,更有的是力气,保证能做的又好又快!” “不错!” “是啊!” “就我们这些女人也能出把力气!挖土填基,搬砖和泥,都不在话下!” “……” 众人正议论的畅快,院子里忽然传出一道喊声:“东家!东家在吗?!” 闻听外人声音,陈家众人立刻噤声,陈天默听出那是马富强的声音,便对众人说道:“诸位稍待,天默去去就来。”说完出厅,果然看是马富强在远处站着。 “怎么了马掌柜?”陈天默迎了过去询问道。 “东家,不好了,有人来咱们店里闹事!”马富强有些慌张的说道。 陈天默眉头一轩:“闹事?什么人?多少人?” 马富强道:“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乌泱泱的一大帮,几乎站满了半条街,至少得有上百号人吧!看起来,个个都是精壮汉子!跟打手一样!他们提名道姓的要找你,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啊!对了,他们是先去的天心阁,找不到你,又来的咱们分店!” “至少有上百号人?!” 陈天默闻言也吃了一惊,心道:“我这是招惹谁了?” 马富强忧心忡忡道:“东家,要不您先不要露面,让我出去拖着他们,你从后门离开,去找你警署和军方的朋友帮忙。那天,我看他们对你都挺敬重的,应该是能帮忙。” 岳潇潇和心月都跟着出来,已听了半天,岳潇潇在旁边喝道:“找什么警署和军方?就一百个人能有什么可怕的?出去打!” 马富强惊讶的看向岳潇潇,心想:“这小姐是谁啊?这么虎的嘛。” 陈天默也没好气的说道:“岳师妹你是二杆子吗,要打一百号人?”又说道:“躲着也不是办法,别叫他们把我的店砸了,我出去看看,如果风头不对,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谁也追不上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拜大哥 陈天默先回转厅堂,对陈家众人说道:“抱歉了诸位,我得出去办点事情,如果半个时辰内没回来,你们也就不用等我了,按说定的,该回的回去,该留的留下来。” 穆玉华一听这话,连忙问道:“我的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叫些人手一起帮你!” “不用的奶奶,孙子能自行料理好的。”陈天默笑了笑,然后对海阔说道:“劳烦海叔先陪着大家伙。” 海阔点了点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心月和岳潇潇却都要跟着,陈天默叮嘱道:“你们两个跟着也行,但是不许贸然动手!” “好的哥。” “知道咯!” 陈天默坦然走向天心阁分店,他倒也不害怕什么,上百号人对他而言只是个数字,如他所言,打不过就跑而已,不至于有什么性命之危,他只是奇怪,怎么会有上百号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带头的又是谁?思来想去,除了齐振林的军-方势力,以及警-界势力,汴城境内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马富强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还在好言相劝道:“东家啊,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这店被砸了不算什么,花点钱修补而已,可要是您人被他们给祸祸了,那就出大事了!这沿街的店铺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您笑话呢!就连路人都围了不少,把整条街都给围的水泄不通!所以您还是从后门走吧……” 陈天默听的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行了马掌柜,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马富强心道:“又是个犟筋!” 他把目光投向心月和岳潇潇,希望这俩姑娘谁能帮忙劝劝陈天默,可是一看之下,他发现心月满脸的冷漠和不屑,半点都没带害怕的样子,那位岳潇潇姑娘更是一脸兴奋,摩拳擦掌,竟然是一副随时都准备动手打人的做派! 马富强愕然之余,也不由得腹诽起来:“这东家古怪,他身边的女人,也多少都有些毛病……” 陈天默大步从分店的正门走了出去,定睛看时,店门前果然是有乌泱泱一大帮人簇拥在那里,穿着打扮都是粗俗简朴,而且真的都是精壮汉子,说有上百号人,只少不多! 除了这些人之外,周围也聚拢着许多看热闹的闲人,如马富强所言,把整条街都给堵上了,还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场面,人头攒动,沸反盈天,不可不谓是宏大震撼! 虽然提前得了马富强的报信,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陈天默真的亲眼看见这场景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到底是搞什么啊…… “我就是陈天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天默拱了拱手,环视着众人,客客气气的问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保证能清清楚楚的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他六相全功口相的技艺。 “陈大哥!” 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了一个目光晶亮、气度不凡的高大汉子,却是顾云轩。 他站在人群前头,犹如鸡立鹤群一般。 陈天默看见是他,先是一愣,继而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所以这些人是…… 他已经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了,只是,还不大清楚他们的来意。 “兄弟们安静下来,都不要再说话了!”顾云轩振臂喊道。 那帮人果然都静了下来,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陈天默。 陈天默波澜不惊,冲顾云轩笑呵呵的问道:“云轩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呀?” “陈大哥,他们都是我车行的兄弟,整个汴城的黄包车夫几乎都在这里站着了,您且稍待片刻。” 顾云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面向众人,大声叫道:“兄弟们,他就是咱们的大恩人,陈天默陈大哥!” 陈天默愣住了,什么意思这是? 岳潇潇和心月也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很诧异。 马富强更是错愕,这跟想象的场面好像不大一样啊…… “我认识他,他是陈老板,坐过我的车呢!”人群里,又挤出了一个熟面孔——郑狗子,他激动的对身边人嚷嚷道:“陈老板给了我一块大洋,不让找零,真是大好人啊!” “兄弟们,三井车行为什么突然改了态度,不再对咱们加收租金了?三井永寿又为什么亲自出面,为打伤咱们兄弟而赔礼道歉?” 顾云轩纵声发问,现场一片寂静,显然都是在听他说话。 “我顾老四替你们打听清楚了,都是因为陈大哥去了一趟政务厅,让政务长亲自出面,狠狠敲打了三井车行一番!一天之内,警署、工务局、卫生署都在找三井车行的麻烦,逼得他们不得不对咱们低头!” 陈天默彻底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他们来感谢自己的。 张振邦办事的速度和力度可以啊,这么快就让三井车行服软了。 他连连挥手道:“云轩,我做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何必叫车行的兄弟们都特意过来呢?耽误了买卖,可都是我的过失啊。” “你们都听见了吗?陈大哥始终都是这么谦逊且为他人着想!”顾云轩大声喊道:“你们或许都不清楚陈大哥是干什么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个做大生意的大老板!单单在这一条街上,他就开了两家古董店!但是,他却没有瞧不起我们这些下苦力的低等人,他救过我一命,又替咱们所有人出头,这是何其的仗义?!他是咱们所有人的大哥!兄弟们,叫大哥啊!” “大哥!” 上百号车夫兄弟都梗起了脖子,冲着陈天默奋力呐喊,那声音真如山呼海啸一般,把整条街都给喊沸腾了,而沸腾过后,又是一片如水的安静。Www.XSZWω8.ΝΕt 看热闹的路人们以及沿街店铺里的掌柜伙计们,瞧着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 马富强也惊呆了,不是来找麻烦的啊,是认大哥的啊,好家伙,这一下子就收了上百号小弟,东家不亏是东家! 顾云轩又振臂叫道:“随我顾老四拜谢咱们大哥!” 说完,他当先转过身去,冲着陈天默深深一鞠躬,吼道:“多谢大哥!” 上百号车夫兄弟们犹如演练过一般,整齐划一的,也都冲着陈天默弯下了腰:“多谢大哥!” 这一声拜谢,比刚才那一声更加响亮,直叫的围观者人人脸色发变! 陈天默慌忙冲着车夫兄弟们深深一揖:“不敢当!” “陈大哥您当得起!” “陈大哥,以后全城的车行兄弟就都是你的人了!” “陈大哥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陈大哥,我们车行兄弟虽然命贱,但都知恩图报!” “……” 听着一声声真情的呐喊,陈天默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人虽然穷苦,却有良心,他们永远记得你为他们做的每一点好事。 岳潇潇在陈天默身后看着这一幕,已是心潮澎湃,芳心乱撞,就连心月那样冷漠的人都觉的有些热血沸腾! 陈海、穆玉华、陈公栋等几十号陈家人因为不放心陈天默,也早都出来了,此时此刻,他们就混在四下里围观的人群中,耳闻目睹着这一幕情形,众人既觉意外又觉欣慰! 看吧,这就是我们麻衣陈家的少主,不,是我们麻衣陈家的当代家主啊! 陈公栋捋着下巴上那把山羊胡,喃喃说道:“竟能这样笼络人心,复仇有望,复兴有望啊……” 穆玉华更是老泪纵横:“玉煌啊玉煌,有子如此,你也可以瞑目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暴利行当 喧闹的街道里,蒋波凌和苏曼婷从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蹭了出去,望着远处被巨大声浪包围着的陈天默,苏曼婷惊讶的问道:“蒋先生,朱大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蒋波凌皱眉道:“你怎么还叫他朱大肠?” 苏曼婷调皮的一笑,道:“是他自己对我说他叫这个名字的,那我就这么称呼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都督府的副官对他那么尊敬,警署的副署长是他兄弟,现在连这些下苦力的都来奉承他,我可真捉摸不透他了。” 蒋波凌冲街上努了努嘴道:“琢磨不透就不要瞎琢磨,你没听到那些人的呼声吗?都叫他大哥,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 苏曼婷道:“所以他是个像上海滩大亨那样的,黑白通吃的中州大亨?” 蒋波凌坏笑道:“你这是在讽刺大哥是个流氓头子啊,我会告诉他的哦。” 苏曼婷无所谓道:“随便,我不怕流氓。更何况,他就算是流氓头子,也是个好流氓头子。” 蒋波凌道:“行了,我把我们知道的内幕消息全都告诉你了,又让你独家采访了个摸金校尉的大当家,你教堂也去了,照片也拍了,赶紧把报道做出来吧,大哥等着看你的成色呢。” 苏曼婷比了个手势,笑道:“放心吧,我比你们更着急,明早见报!” “嗯。” 苏曼婷走后,蒋波凌望了一眼远处跟黄包车夫们打成一片,相互抱拳作揖,称兄道弟的陈天默,喃喃说道:“大哥还真是有股流氓头子的气质,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笼络到手里啊……” —— 热情和激动的车夫兄弟们在陈天默和顾云轩的共同劝勉下终于散去,太阳也随同落下天际,又一个黑夜降临了。 陈天默从陈海那里得知,除了要留下来的之外,其余的陈家人都已经悄悄离开了。 他们会继续在暗处蛰伏,在平凡中等待时机。 陈天默让心月带着穆玉华、陈玉琼、田芳连同天祥、天朗、天利几个族兄弟,以及天歌、天琳、天音、天欣四个姊妹花先去大宅里安顿下来,并特意叮嘱心月,要给他们分出六个房间居住——穆玉华独处一间,陈玉琼、田芳、陈天福一家三口住一大间,天祥单独一小间,天朗、天利合住一间,天歌、天音合住一间,天琳、天欣合住一间。 住的人虽然多了,但是心月身上的担子反倒是会轻松不少,因为大宅那边的饮食再也不必她去费心准备了,穆玉华、田芳还有陈家四姊妹足够料理。 对此心月是开心的,因为从今以后,她又能单独照顾陈天默的饮食起居了。 夜色既晚,陈天默又没有留客的意思,岳潇潇也只好带着一下午的震撼见闻,浮想联翩着归家。 陈天默则单独请了顾云轩去下馆子。 “轩弟,三井永寿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吗?”两个人的酒席上,推杯换盏之际,陈天默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顾云轩先敬了陈天默一杯酒,然后说道:“大哥可能跟东洋人打交道比较少,不知道这帮小鬼子是什么德性!他们啊,讲小礼而无大义,最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只要你比他们厉害,打的他们疼,他们能跪下来跟你叫爹!可是等哪天你不如他们硬气了,他们立刻就会翻脸!哼~~那三井永寿不是个吃亏的人,但日本人在咱们汴城乃至整个中州的势力不大,政务厅那帮官老爷只要不收黑钱,肯为咱们出头,他就得服软!” 陈天默“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按照协议里的租金比例,三井车行赚钱吗?” “赚啊,大赚特赚!” 顾云轩解释道:“就算是按照原有的租金比例,三井车行拿走的仍旧是大头,车夫兄弟们落到手里的,也只是糊口钱。三井车行垄断了整个中州省各市县的人力车市场,仅咱们汴城辖区内,黄包车就有八百辆,其中甲等车八十辆,乙等车七百二十辆!拉甲等车的话,平均两天能赚三块大洋,拉乙等车的话,平均一天能赚一块大洋,但是这其中七成都归车行做租金!此外还有押金,也都在车行手里攥着,一旦哪天不租车了,还得给扣除折旧费!所以大哥你算算,单就咱们汴城,车行一个月能收入多少?车夫兄弟们平均一个月又能收入多少?” 陈天默脱口而出道:“车行一个月能收入一万七千六百四十块大洋,甲等车车夫一个月平均收入十三块半,乙等车夫一个月平均收入九块。” 顾云轩愣了一下,没想到陈天默算这么快,还都算对了,他感慨道:“是啊大哥!车夫兄弟们累死累活,赚到手里的却只是九牛一毛!就这一毛,还会时不时的受地痞无赖流氓混混勒索,有时候还会被‘黑狗子’欺负!” 陈天默也是眉头大皱道:“别人辛辛苦苦出力拉车,却只拿走三成的钱,他们坐享其成,却要分走七成的辛苦费,真是暴利啊!” 顾云轩叹息道:“谁让车是他们的呢?” 陈天默沉吟道:“云轩,你是条好汉子,不是个下死力的人,你就没想过自己开个车行吗?这样的话,不但你自己能赚钱,也能帮助那些车夫兄弟们啊。” “我是想过的,可是不成,别说开车行了,就是买一辆黄包车自己拉都很难的。”顾云轩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陈天默问道:“难在哪里?” 顾云轩伸出指头道:“第一难处就是钱——” 陈天默道:“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顾云轩讪笑道:“大哥,问题是兄弟真没有钱。” 陈天默道:“你没有,我有。说第二难吧。” 顾云轩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陈天默,心中猜测这位陈大哥难道要帮自己开车行吗?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毕竟这不是小事,陈大哥就算再慷慨仗义,也不至于刚跟自己见第二面就愿意帮自己做这么大的事情。 他说道:“第二难是关系,开车行,要打通很多部门的关系,警署、卫生署、工务局等等,这不是钱能解决的。如果没关系,连牌照都拿不下来,就算拿了牌照,只要出车,也会被黑狗子们收了!” 陈天默道:“关系也不是问题,我有。” 顾云轩道:“第三难就是车了。黄包车又叫东洋车,都是从日本进口过来的,我没有直接从日本进货的渠道,如果从二道贩子手里买,代价极大!据我所知,三井永寿购进一辆黄包车的花费大概在五十块大洋左右,可他卖给我们车夫,至少是一百块大洋起步!翻了两倍!这么高的价格买来,再租出去,得多长时间能回本?我可不能把租金给兄弟们定到七成,连五成都不行!” 陈天默点了点头,道:“其实就一个问题,车。行了,咱们喝酒。” 顾云轩本以为自己酒量是海量,陈天默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肯定喝不过自己,结果直到他倒下的前一刻,还依稀看见陈天默自己在大碗狂饮。 而且直到他彻底“失忆”之前,他也没想明白,陈天默打听车行的门道要干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大买卖 陈天默扛着喝醉的顾云轩出了馆子,刚到门口,便看见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街上,头戴一顶黑色大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模样很是斯文,虽刻意装的儒雅,可眼神中却透露出丝丝缕缕的阴鸷。 男子背后还杵着个年轻的女人,个头矮小,身着和服,脚蹬木屐,满面的浓妆,画的像鬼一样,在夜色里看起来十分渗人! 陈天默心中警惕了起来,那男子倒也罢了,这个和服女人不好惹! 用法眼相看,她身上隐隐晃动着好几股诡异的影子! 在和服女人身后,停着一辆十分精致的黄包车,崭新锃亮,就连拉车的人都穿的很考究,一看就是私家车,与远处路边停留待客的黄包车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天默瞬间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眼见那中年男子朝自己打量,也不与他做目光交接,只是仰脸冲远处喊了一声:“黄包车!” 立刻有一辆车飞奔过来,车夫显然认出他是谁了,立刻欣喜的喊了起来:“陈大哥!” “兄弟好啊。”陈天默微笑着问候示意,又拍了拍肩头上扛着的顾云轩,说道:“刚才跟你们顾四哥喝酒呢,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差,我还没有尽兴,他就醉了。劳烦兄弟把他送回住处去吧。” “四哥可是海量啊!大哥能把他喝醉,那就是天量!” 车夫连忙搭手,把顾云轩扶上了自己的车。 陈天默拿出一块大洋做车费,那车夫却死活不肯要,直到陈天默说:“你如果不收钱,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大哥了,我也不认你这个兄弟。”那车夫才为难着收下了,又瞥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子,冲陈天默低声说道:“大哥要小心这鬼子啊,小弟走了!”说完,便调转车头离去。 陈天默也要抬脚离去,那中年男子却满面堆欢的迎了上来,鞠躬作揖道:“请问先生是天心阁的陈老板吗?” 陈天默颔首道:“我是。你是哪位?” “鄙人三井永寿。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说话间,他冲着陈天默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 “原来是三井老板啊,幸会幸会。” 陈天默寒暄着,心道:“果然是他,看样子,是专门堵我呢……” 三井永寿笑呵呵说道:“其实鄙人早就来了,只是知道陈老板在里面喝酒,不敢打扰,便一直在这里等着。现在还不算太晚,又听说陈老板没有喝尽兴,不知道可否邀请陈老板到寒舍小酌几杯?” 陈天默眯着眼睛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三井永寿重重的点头道:“已恭候多时了!” 陈天默冷笑道:“你在我身边安插的有耳目?” 三井永寿一愣,连忙摇头道:“岂敢?” 陈天默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喝酒?” 三井永寿笑了起来:“呵呵~~陈老板是汴城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有许多双眼睛关注,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去处。” 陈天默哪里会信他的话,暗忖道:“看来那些车夫里面还有他的人,并非都是跟顾云轩一心的啊。”嘴上说道:“是吗?连我这样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都成大人物了?” 三井永寿道:“陈老板能跟齐都督称兄道弟,能让政务长言听计从,怎么不是大人物?” 陈天默心中一动,幽幽说道:“看来是张振邦把我的底细透给你了啊。” 三井永寿倒也不瞒着,还称赞道:“张政务长是个好朋友!鄙人希望,能有幸与陈老板也结成好朋友!” 陈天默似笑非笑道:“既然张振邦给你透了我的底,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可是让他敲打你来着,害你车行的租金没能涨成,又给车夫们赔礼道歉,你不恨我,却要跟我做朋友?” 三井永寿摇头道:“车行是小生意,鄙人并不在乎,鄙人在乎的还是陈老板这样的大人物。” 陈天默道:“只一个省城,每月进项都有一万多块大洋,如此暴利的买卖在三井先生眼中居然还是小生意?啧啧~~我现在很好奇,三井先生心目中的大生意是什么呢?” 三井永寿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陈老板喝惯了中国的酒,还没尝过日本的清酒吧?还请赏光,到寒舍一叙。” 这是他第二次邀请陈天默去他家里了,但陈天默却再次拒绝:“我其实已经喝多了,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没什么不方便的。” 三井永寿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又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说道:“那好吧,陈老板不愿意屈尊,那就在这里说。其实,像陈老板这样的大人物,不该只局限在古董店里,应该做更大的买卖!鄙人有个成熟的梦想,还想请陈老板帮忙完成。” 陈天默道:“说出你的梦想。” 三井永寿往前一步,凑近了陈天默,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的神色,低声说道:“我们合开一家银行,我做行长,陈老板做大股东!这才是大生意,大买卖!陈老板觉得如何?” 陈天默吃了一惊:“银行?” 三井永寿兴奋的说道:“对!如果陈老板愿意合作,那你我将共同打造出整个中州省有史以来的第一家中日银行!” 陈天默喃喃说道:“明白了,难怪你说车行是小生意呢……” 开银行,自然是大生意,连京城的北洋政-府以及各地的军阀都在开设,钱生钱,利滚利,可谓是现如今最赚钱的买卖了! 而三井永寿之所以找陈天默合开,无非是看重了陈天默背后的关系,也就是齐振林。 因为齐振林本身不待见日本人,三井永寿没有门路能跟他直接合作,退而求其次,找陈天默来做也不错。 他甚至已经派人彻查了陈天默的人脉,得知陈天默不但跟齐振林关系密切,还跟齐振林的女儿暧昧不清,甚至都督府的很多秘密行动背后,都有陈天默的影子。 这样一个能左右中州时局的人物,不化敌为友,实在可惜。 三井永寿觑看着陈天默的表情,狡黠的一笑,问道:“陈老板现在有兴趣品尝清酒了吧?” 陈天默摇了摇头:“并没有。我现在更愿意回家喝一杯清茶。” 三井永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背后那名和服女子的目光也变得凌厉了起来,如鬼似狼,幽幽的直逼陈天默! 三井永寿沉声说道:“陈老板,鄙人是一片诚心!希望您能认真考虑考虑!” 陈天默“哦”了一声,道:“认真考虑的话,我突然想到,确实能跟三井先生做个生意,就怕你不答应啊。” 三井永寿大喜道:“答应!鄙人一定答应!” 陈天默笑了:“那你能卖给我一辆黄包车吗?” “啊?!”三井永寿的笑容再次凝固,表情渐渐变得惊讶,还有些愤怒,像是被调戏了一样:“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陈天默摇头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黄包车而已,陈老板想要的话,鄙人送你一辆又有何妨?”三井永寿带着情绪,不满的指了指身后那辆锃光瓦亮的黄包车,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这是鄙人的私车,陈老板如果喜欢,可以直接拉走。”尛說Φ紋網 他不相信陈天默真的会买一辆黄包车,更不相信陈天默会接受自己这种带着羞辱的馈赠。 那不符合大人物的习性。 “真的吗?那太好了!”陈天默立刻跑了过去,拉起黄包车就跑,边跑还边挥手道:“谢谢三井先生,再见!” 三井永寿傻了。 在错愕中发了半天呆,他才缓过神来,急叫道:“陈老板!?” 陈天默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街尾拐角处。 三井永寿跟和服女子面面相觑—— “八嘎!”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深藏不露的车夫 三井永寿怎么也想象不到,陈天默会是这样一个做事反常的人。 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说把自己的私车送给他,他还真的要了! 他是不懂客气的吗? “这个家伙,真是岂有此理啊,哈哈~~”三井永寿哭笑不得的说道。 “三井桑,陈天默不是个能够与我们做朋友的人。” 和服女子冲三井永寿鞠了一躬,然后目光凶狠的说道:“请允许我为您清理掉他!” “弥生啊,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耐心,别总是只顾打打杀杀的。” 三井永寿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条丝帕,然后摘掉了金丝框眼镜,一边细心的擦拭着镜片,一边平静的说道:“陈天默不是个小角色,有些傲气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日本人在中州的根基很浅,想要站稳脚跟,需要与他这样的人物合作。再给他一些时间吧,也给我们自己一些时间,我相信,只要利益给的足够多,就没有交不到的朋友。” “受教了,三井桑!” 弥生再次鞠躬,然后问道:“那还要继续跟踪他吗?” 三井永寿点了点头:“当然,我们要了解自己的朋友,就像了解自己那样。” 弥生挥了挥手,早有一道人影掠向陈天默远去的地方。 “三井桑,顾云轩呢,要清理掉吗?”弥生又问了一句。 三井永寿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暂且不要动他了吧,你也看到了,是陈天默在为他撑腰,如果杀了他,一定会引起陈天默的不满。” “明白了!” —— 陈天默拉着黄包车飞奔,路上还遇到了几起叫黄包车的,他都没有理会,以至于被问候了好几句祖宗。 眼看就要转到回小院的路上,他却突然折向,拉着车狂奔进了一条漆黑无人的小巷子里。 在他连人带车钻进巷子里之后不久,一道娇小的身影也无声无息的闪了进去。 月下一晃,映出那身影状若孩童,面目惨白,口鼻若画,腿脚僵直,如鬼如魅,不似活人。 “孩童”进了巷子之后便站住不动了,因为巷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那辆黄包车,停在巷子中央,而拉车的陈天默却不见了踪影。 “孩童”轻轻一跃,在空中转动身体,然后落下,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诡异。 他像是在观察四周,寻找陈天默。 死一样的寂静里,忽有一股劲风从他背后袭来,势若奔雷,凌厉无匹! “孩童”没有回头,却“呼”的飞起,如风筝般,轻轻飘上了巷道一侧的墙头,然后俯身下瞰。 暗影里,陈天默现出身来,仰望了一眼墙头上的“孩童”,心里暗暗吃惊:“好快的反应速度!只是这份腾挪动作,不像是人能够做出来的……” 运起法眼看时,果然,那“孩童”浑身上下只剩一道秽影,并无任何血肉之躯的迹象! 再开慧眼,但见那“孩童”周身遍布着丝丝缕缕的亮芒,如牵引着风筝的细线一样,绵延至巷口外! 慧眼相神,那些“细线”一样的亮芒毫无疑问是种强大的精神力量,用现代的说法叫“意念”,用术界的说法叫“三魂之力”。 陈天默明白那“孩童”是个什么东西了,它确实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傀儡”,或者叫“人偶”。 既然是傀儡,那背后一定有傀儡师在操纵。 那些附着在傀儡身上的“细线”,就是傀儡师的意念。 能用意念直接控制傀儡,而舍弃掉实际的肉眼可见的牵线操绳,说明那傀儡师是个高手! 陈天默冷笑了一声,道:“傀儡一脉的朋友,不必再装神弄鬼了,现身吧。” 没有任何回应。 那孩童人偶兀自稳稳当当的站在墙头上,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目光空洞,面容虚假,令人心烦。 “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陈天默很不喜欢被人暗中跟踪和窥视,更不喜欢被一具傀儡如此死死盯着! 但藏在暗处的傀儡师显然不想露面,也不觉得陈天默所谓的“不客气”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所以,对方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陈天默生气了。 “到此为止吧,你没有机会了。” 刹那间,陈天默慧眼大开,直接锁定傀儡身上最亮的两根“细线”!他目中精芒爆射,大圆满境界的三魂之力如海潮般汹涌奔出!小說中文網 “滚出来!” “啪啪~~” 在陈天默的喝骂声中,有很轻微的响动在傀儡身上发出,肉眼不可见而慧眼可见的,傀儡身上的“细线”在一瞬间尽数崩断! “噗~~” 傀儡从墙头上倒栽葱似的坠落下来,跌进尘埃中。 “唔~~” 巷口处传出一声闷哼,有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陈天默的视野里,竟是那个为三井永寿拉私车的衣着考究的车夫。 陈天默眯起了眼睛,暗暗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此人竟是个高明的傀儡师? “车夫”双眼已经暴突,眼珠子像是随时都会掉出来一样! 他五官扭曲,面目可怖,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口中喃喃的说了一句:“马萨嘎……”然后便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陈天默愣了片刻,喃喃说道:“日本人啊……” 他还以为是国内术界傀儡一脉的高手被三井永寿所收买,为虎作伥呢。 原来日本人也会傀儡术。 只是,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骂自己的吗? 若陈天默能听懂日语,便会明白人家不是在骂他,而是在说:“怎么会这样?” 陈天默走了过去,对着“车夫”踢了一脚:“喂?还活着吗?” 没动。 陈天默俯下身子仔细看的时候,但见“车夫”的瞳孔已经散掉了。 “唉~~” 陈天默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都是你们逼的……” 如果刚才出言警告的时候,这“车夫”愿意现身,也不至于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当然,也是陈天默太过警惕,太看得起对方了,以为是个绝顶高手,所以直接动用了大圆满境界的三魂之力进行对冲!他那强横无匹的精神力量先是斩断了傀儡与“车夫”的意念联系,进而又催生反噬,瞬间便将“车夫”的精神摧垮,做了一场免费的灵魂超度! “这么弱,下次就不要跟踪人了嘛。” 陈天默自言自语着,拉起黄包车,消失在了巷道深处。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国迷 “石桥君死了。” 三井永寿回到家中忙碌了一番之后,又独自喝了些清酒,眼看夜深,刚准备洗漱休息,便骤闻门外传出一道轻响,像是落叶坠地的动静,紧接着又听见了这么一句报丧的话。 惊愕之中,三井永寿把门给拉开了,却见是弥生长跪在阶前,低着脑袋,悲伤的诉说着: “三井桑应该知道,石桥君是我的表弟,也是我们‘活偶道’最具天分的年轻人!他本该有远大的前程,甚至能成为活偶道未来的领袖!可是他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异国他乡一条偏僻黑暗的巷道里!陪葬他的是他那具最心爱的库多姆偶人。” 三井永寿连忙把弥生搀扶起来,脸上也表现出了悲伤的情绪,用愤慨的语气问道:“是谁干的?” 弥生仰起脸来,满面怨毒,一字一顿道:“陈天默!” 三井永寿吃惊道:“你亲眼看见的吗?” 弥生道:“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在石桥君横尸的巷道里,我发现了三井桑那辆私车的车轮痕迹。” 三井永寿沉吟道:“那或许是陈天默从那条巷道里经过了吧,所以跟踪他的石桥君也经过了那里,结果遭到敌人伏击而遇害了。毕竟,以我们搜集上来的情报来看,陈天默的身份是天心阁的老板,是都督府的幕僚,是齐玉燕的朋友,跟怀履光的关系难以捉摸……却从来没有任何信息显示,他是个杀人高手,甚至能杀掉石桥君这样的天才!” 弥生摇了摇头:“可是三井桑不要忘了,根据情报显示,所有跟陈天默作对的人都死的很惨!远有管城镇守使彭九善,近有原都督府民政司警政科主管兼中州警厅厅-长金子凯!这份死亡名单里还有中州古董行会会长万大鹏,青帮华中分舵中州堂堂主万大虎!” 三井永寿道:“这些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只能说明陈天默长袖善舞,惯于利用手里的关系,帮自己除掉异己势力,却不足以说明他个人具备很强大的杀人技啊。” “三井桑应该是没有仔细琢磨过陈天默的资料。我记得有一页纸里清楚的记载着,陈天默曾陪同齐玉燕参加怀履光的俱乐部晚会,会上,他与人发生冲突,并一拳将对方打得晕死当场!”弥生很固执的说道。 三井永寿笑道:“我当然记得这件事,也觉得正常,毕竟连我这样没有修炼过任何武技的孱弱家伙,也能一拳把人打晕呢,呵呵~~” 弥生道:“三井桑,这并不正常!被陈天默一拳打的晕死过去的人叫岳寒蛩,是械武岳家年轻一代的高手!而中华玄门术界械武一脉,自古以来修炼的就是杀人技!在三百多年前的文禄庆长之役(明万历援朝战争)里,我们家族的先人就有很多是死在明朝械武一脉高手的兵刃之下!能一拳把械武高手打晕,绝非常人!” 三井永寿收起了笑容,皱眉说道:“可是资料里还显示,陈天默跟岳家关系很好,甚至,岳家家主岳满江为了他可以当众让金子凯下不来台。那么,岳寒蛩被他一拳打晕会不会只是两人之间故意演出的戏码呢?” “如果岳寒蛩被打晕是他们两个做戏,那顾云轩被救一事又怎么解释?三井桑派去收拾顾云轩的人可是斧头帮的高手,全都是流氓中的流氓,打手中的打手,但他们仍旧失手了,而搭救顾云轩的便是陈天默。” “斧头帮的人说是顾云轩纠结了很多车夫,联手把他们给围攻败的,而顾云轩等人也吃了很大的亏,这跟陈天默有什么关系?” 弥生冷笑了起来:“那是斧头帮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故意这么说的!我也一直都怀疑他们的话!在来三井桑这里之前,我已经先找到了斧头帮的人,用手段逼问出了实情!他们交待说,当时只有一个被称为‘陈老板’的年轻人出手,一招一个,打的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而根据他们描述的所谓‘陈老板’的长相,毫无疑问就是陈天默!所以种种迹象表明,陈天默是个隐藏的绝顶高手!我甚至怀疑,许多离奇的案子,都与他有关!包括沸沸扬扬的美国领事馆遇袭一案!” 三井永寿倒抽了一口冷气,脑海中浮现出陈天默那俊秀和气又斯文儒雅的面孔来,又想起他推车就跑的可笑可气举动,怎么也难以把他跟辣手无情的绝世高人联系到一起去,不由得喃喃说道:“他真会是个如此危险的人物吗?” 弥生道:“三井桑,与这样一个人物合作,是与虎谋皮!我再次恳求,清理掉他!” 三井永寿犹豫了片刻,摇头道:“不,还是再等等吧。” 弥生道:“您还要等什么?” 三井永寿道:“明天,我将去天心阁登门拜访,再次试探他的人和他的态度。” 弥生有些不可理解的问道:“您还是想跟陈天默合作?” 三井永寿颔首道:“是的。在金钱面前,一切感情都应该让步。因为只有金钱才是真正的力量,也是永恒的力量。” 弥生道:“那如果他再次拒绝您的意图呢?” “我会学习刘备对诸葛亮那样,三顾茅庐。” 三井永寿笑着说道:“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欢读的一本书就是《三国演义》,里面有很多英雄值得我们学习。” 弥生咬牙切齿道:“可如果查出来,杀害石桥君的凶手就是陈天默呢?三井桑会允许我报仇吗?” 三井永寿沉吟道:“如果在‘三顾茅庐’之后,陈天默愿意与我合作,那他就是我的朋友。到时候,哪怕查证他就是杀害石桥君的凶手,我也只能劝你学习曹操,接受现实,原谅敌人!曹操的儿子、侄子、爱将都被对手张绣给杀掉了,可是曹操仍旧接受了张绣的投降,并给张绣封了侯!没有这份帝王气度,曹操绝不可能逐鹿中原!而我们现在就在逐鹿中原!” 弥生恨声说道:“我只是个女人,不是英雄,也学不会做英雄!” 三井永寿脸色一沉:“可你是我的女人,而我要做英雄!英雄的女人同样要习惯牺牲和隐忍!做不到,就滚回日本看你的樱花去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资 “哎呦陈阁主,你这是从哪里偷了一辆黄包车回来?” 陈天默把黄包车拉回了大宅,诸葛欢看见,一阵惊讶的问道。 “你当我是你啊,喜欢偷人东西?这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送的?谁这么不正经,会送你一辆黄包车呢?哦~~对了,我听蒋禽兽说你当上咱们汴城的车帮帮主了,车夫们都管你叫大哥呢。所以,你以后也得拉个车出门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信谣不传谣!” 陈天默把黄包车放下,左顾右盼不见有人,便低声对诸葛欢说道:“今晚不要睡太早,等后半夜,我去你屋里找你。”尐説φ呅蛧 诸葛欢又惊又喜,又羞又臊,捂着脸嗔道:“讨厌!你怎么不早说呢?人家这几天刚好不方便呢!” 陈天默愕然道:“什么不方便?” 诸葛欢忸怩道:“哎呀,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姑娘家的事情,你干什么要打听那么仔细?” 陈天默皱眉道:“让你帮忙易个容而已,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你的手断了?” 诸葛欢一愣,满脸的羞赧忸怩变成了恼怒,随即重重的“哼”了一声,红着脸嚷嚷道:“你天天就知道紧着我一个人压榨!还总是弄到后半夜!我的娇贵玉体都要被你给熬坏了!” 陈天默讪笑道:“找老鬼开点药给你补补嘛。” “还是你自己补补去吧,总是夜里折腾人!”诸葛欢气倔倔的转身离去。 迎面走来穆玉华,冲着诸葛欢的背影扫了一眼,然后对陈天默说道:“乖,回来了?” “回来了。”陈天默笑着迎了上去,问道:“二奶奶觉得这座大宅怎么样?还住的习惯吗?” “好,很好,比我原先住的地方强多了,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穆玉华拉住陈天默的手,忽然低声说道:“乖啊,奶奶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事情它忍不住,可无论做什么都要有节制啊,得爱惜自己,而且,还得懂得爱惜身边的人!你也不能总紧着一个人折腾啊!另外,咱麻衣陈家的人,做事要光明正大,行止要对得起人!你要那个人家,得先给人家个名分,不能胡来!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你,只怪你爹娘走得太早,很多礼节都没人教给你,但是现在有奶奶了,奶奶得教你做人做事!” 陈天默听得一阵迷糊,错愕道:“二奶奶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啊?” 穆玉华脸上浮现出了一些难为情的神色,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奶奶装傻充愣?难道非要奶奶把话都给你点明?” “是得点明啊奶奶,孙儿真没听明白。” “你啊!我都听见了!那位诸葛姑娘说,你天天那个人家,还总是那个到后半夜,把人家都给那个坏了,也把你自己给熬坏了,不还要你去补补身体吗……乖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不懂得节制,以后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陈天默听明白了,哭笑不得道:“二奶奶,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先别急,让我先急,不是,让我先把话说完!”穆玉华有些不悦的叮嘱道:“而且你都对诸葛姑娘都那样了,为什么不娶了人家?你这么做,让所有人都小看了你,也小看了诸葛姑娘!” “二奶奶,我——” “你先不要辩解!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还想问问你,你这么胡作非为,让岳家小姐知道了怎么办?” “我——” “你什么你?先别吱声!奶奶想告诉你的是,这诸葛姑娘好看是好看,可是她个头不高啊,也太孩儿气了些,将来生个孩子身材万一随她,怎么办?你啊,亏你还是麻衣陈家的传人,就不知道先看看相貌?” “不是,我——” “别打岔!要我说,那岳家小姐多好啊,个头高,身条顺,漂亮的跟仙女下凡似的,还洋气!而且看身段,那是好生养的女人啊,将来一定生儿子!你啊你,就是不知道珍惜!怎么能把婚给退了呢?气死个人!” “二奶奶,我能说句话吗?” “说啊,谁还不让你说话了?” “……” 陈天默忍住要吐血的冲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我跟诸葛欢之间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情,是奶奶你听错了,她说的我折腾她到半夜是让她画地宫的图纸,让她帮我易容,让她帮忙做机关,总之,都是正事。” 穆玉华愣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嘎嘎”的笑:“奶奶老了,耳朵不中用了,给听岔屁了,哈哈哈~~~我的乖,你现在跟谁都没有乱来,是吧?” 陈天默没好气道:“是的,你孙子到目前为止还冰清玉洁,俗称童男。” “你这臭小子,跟奶奶打镲!” 穆玉华拍了他一下,嗔怪道。 陈天默道:“琼叔和小祥子他们呢,都睡了吗?” 穆玉华道:“没呢,自打见了你的本事之后,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干劲儿,现在还在后院修炼呢,你去瞧瞧吧。我去找你芳婶,帮忙洗洗衣服扫扫地啥的。” “奶奶也别忙到太晚了,早点休息。” “嗯呐~~” —— 陈天默走到后院,果然看见陈天祥、陈天朗、陈天利都在庭中习练六相全功,陈玉琼则抱着陈天福在一旁观看,时不时的做一下指点,琳、音、歌、欣四姊妹则站在远处观摩。 陈天默不动声色,躲在暗处看了片刻,已瞧出弟弟们的优劣,论对六相全功各功法的精髓把握和要义领悟,十七岁的陈天祥竟不如八岁的陈天利! 但即便是八岁的陈天利,也不如自己当年五岁时所能达到的高度。 可见悟性不以年龄成正比。 以这三兄弟的资质而言,若经自己悉心调教,不用等成年,陈天利便能成为术界的一流高手!若有机缘巧合,或可修炼到自己这样的绝顶高度! 而对于陈天祥和陈天朗而言,只怕得再耗费二十年的苦功,才能摸到一流高手的门槛,想要到达绝顶境界,终生无望! 至于陈玉琼,听他指点那几句便可以看出,尽心是真尽心了,可—— 只能说,平庸不是罪过,平庸且好为人师才是。 “琼叔辛苦了,三位弟弟好努力,四位妹妹也都在啊。” 陈天默从暗处走了出去。 “是天默回来了!” “是大哥!” 众人都兴奋的围了上去,争先恐后的问了起来: “我们刚才演练的怎么样?” “招式有错没有?” “我都能踢断小树了!” 陈天默笑道:“三位弟弟都很不错,比我当年强多了。四位妹妹怎么不修炼呢?来吧,都坐过来歇会儿,咱们一家人闲聊几句。” “嗯嗯!” 第一百八十四章 指点迷津 陈天默先是看着陈天祥,和颜悦色的问道:“小祥子,我方才看你跟小郎子喂招,别的都好,只是每次出手你都会有迟疑,这是为什么呢?” 陈天祥嗫嚅道:“大哥,我……” 陈天默道:“因为你在胡思乱想,没有做到心无旁骛对不对?有琼叔在旁边掠阵,你会想我这一次出手够不够漂亮,够不够潇洒,够不够精准,或者有没有纰漏,是不是?” “是。” 陈天祥的小心思被陈天默全部看破,并说了出来,瞬间面红耳赤,低下了脑袋。 陈天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说道:“小祥子,这种习惯是致命的,如果与你过招的人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对头,你至少已经死了六次!” 陈天祥的脸色变了。 “你的心不够静,不够纯,不够专一。若是面临生死大战,分秒之间就会见真章!你一旦迟疑,没人救得了你!听大哥的话,先磨炼心境吧。大哥给你定三重境界,第一重,眼中只有敌人,心中也只有敌人;第二重,眼中无敌,心中有敌;第三重,心中无敌亦无我!” “三重境界,眼中只有敌人……眼中无敌,心中有敌……心中无敌……” 陈天祥呆了片刻之后,眼睛一亮,似乎是悟了些什么,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大哥指点,小弟都记住了!” 陈天默又看向陈天朗:“小朗子,你很好,而且你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好,对不对?” 陈天朗一怔,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陈天默肃容说道:“小朗子,自信是必要的,但是沾沾自喜不能有。在没有彻底打倒对手之前,你的任何一丝轻微的大意行为都有可能让对手扭转乾坤!弱小不会致命,但傲慢却会啊。” 陈天朗也收起了笑容,严肃了起来:“大哥,我错了,我一定会改掉的!” “小利子,来,到大哥怀里来。” 陈天默转身搂住了陈天利,在他头皮上摩挲了几下,弄得小家伙当场便忸怩了起来。 “怎么还害羞了?大哥正要夸你呢,你可太厉害了!小小年纪,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模有样,近乎完美,让大哥想挑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来!” 陈天利忍不住笑了,小孩子都喜欢听人夸奖,但他的小脸红彤彤的,显得很是难为情。 却听陈天默继续说道:“可是有一样,大哥须得提醒你:有放就得有收,能做到收放自如才算高手!你每次出招都全力以赴,这固然不错,可若是临敌之际出招老了过了,你能迅速收回来并进行变招吗?收不回来就意味着后继乏力,会被敌人反客为主,抢占先机,继而受制于敌!” 陈天利咬着嘴唇,弱声问道:“那怎么办啊大哥?” 陈天默笑了:“别怕,你记住一个词就好了——留余。给自己留余,给对手留余。小小的余地之内,便是你转圜自如的天地。能听明白吗?” “我听明白了大哥。” 陈天利认真的说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真乖。” 陈天默赞了一句,又看向四个妹妹,说道:“今天没有看见妹妹们显露本事,大哥也无从说起。你们要是觉得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可以去找心月姐姐讨教,她的本事都是跟我学的,让她指点你们跟我来指点你们是一样的。” “嗯嗯~~”四个妹妹齐齐点头,眼中都闪烁着对这位大哥无比敬重和崇拜的目光!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都赶快回去洗漱睡觉吧。” “那我们走了大哥。” “大哥晚安。” “大哥回见。” “……” 等弟弟妹妹们都离开之后,陈天默身边便只剩下怀抱陈天福的陈玉琼了。 “天默,你可真是一见针血啊!” 陈玉琼又是惊喜又是惭愧的说道:“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他们这些毛病,可经你一说,我就全部意识到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不配指点他们啊。” 陈天默笑道:“琼叔言重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因为跟他们太近了,所以看不清,而我却在局外,所以看得分明一些。” 陈玉琼若有所思道:“那他们的六相全功功法本身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还很多。” 《六相全功》的秘笈在陈天默手里,所以他能时不时的拿出来通读领悟,细细品味,每一次看都会有新的感受,也会有新的启发,这对他修为的提升无疑起了很大作用!而麻衣陈家的其他人,没有秘笈,只能靠大带小,老带少,凭记忆口口相传,这就好比在吃别人嚼过的馍头,虽然也能吃饱,但是它本来的味道已经没有了,而且,还会吃到别人留在其中的“糟粕”。 陈天默说道:“琼叔,回头我把《六相全功》的秘笈交给你,你跟小祥子他们仔细研读。” 陈玉琼大喜过望,又不敢相信道:“天默,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是一家人。”陈天默根本没有藏私的心意,他只想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强,那样,麻衣陈家才能真正复兴。 他解释道:“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先规整规整小祥子他们的心态,等他们的心态摆正之后,再调理他们在功法上的细微问题。所谓小事决定成败,而心态左右一切!凡事先从大处着眼,不可一昧拘于小节。咱们要慢慢来,不着急。” “小事决定成败,心态左右一切……大处着眼,不可一昧拘于小节……” 陈玉琼咀嚼似的品味着这几句话,突然间一阵明悟,喃喃说道:“天默,你这是在点我的毛病啊!” “怎么会呢?”陈天默怕陈玉琼觉得没面子,微笑着否认了。 陈玉琼却是真的领悟了:“是我太看重小东小西了,一昧的挑天祥他们在细微处的毛病,却忘了为他们做全盘的考虑,也忽略了从大处着眼,以至于完全没做到因材施教啊!连我自己修炼的时候都犯了同样的毛病,死板至极!腿抬几尺几寸,指弯几分几毫,身子侧移多少步伐……现在想想,错了!全错了!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只要能击败敌人,我把腿多抬高一寸又如何?把指头少曲一毫又怎样?” 陈玉琼说的相当激动。 陈天默则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恭喜琼叔,这是您自己领悟到了新的境界,也打开了新的格局,从今往后,您的修为必定更上层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哈哈哈~~~” 陈玉琼也兴奋的大笑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人入伙 陈玉琼是真心的觉得高兴,因为被陈天默这么旁敲侧击的一指点,他自己的修为少说也能提升五成! 若依着老样子修炼下去,只怕十年也取得不了如此进步! 只是他这么一浪笑,把怀里的儿子给吓着了,两岁的陈天福扭得像蛆一样,吱哇乱叫。 陈天默耳朵都炸了,连忙说道:“琼叔,时间不早了,您赶紧回屋去吧,夜里凉,别再冻着小福子了。” “好好,那我先回了,天默你也早点睡啊。” “中!” …… 在陈玉琼抱着儿子离开之后不久,一道倩影步入了后院,脚步款款的穿过花圃,朝着陈天默走去。 陈天默已听出是心月的脚步声。 循声望向这位跟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义妹,但见星光铺落,映的她如玉人一样,美貌不可方物。 “哥,你忙完了?”心月近前问道。 “嗯~~大宅里又添了不少人,把你累坏了吧?” “没有,我反而轻松了,穆奶奶她们根本不让我沾手,她们自己就把买菜、做饭、洗衣、扫地、净屋这些琐碎活儿给包揽了。” “那就好,咱们也不用再招厨子了。说实话,让外人进来,我还真不放心。” “哥,你饿不饿?咱们回小院吧,我给你做宵夜吃?” “不饿,晚上跟顾云轩吃饭,吃的挺多。” 陈天默转身往亭子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妹子来的也正好,我恰巧有几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呢,咱们在亭子里坐着说吧。” 心月“嗯”了一声,跟了过去,坐在陈天默身边,但听陈天默说道:“天歌、天音、天琳、天欣这四个妹妹年龄有大有小,但都不如你稳重。男女有别,都长大了,我这当哥哥的也不好过多的往她们身边凑,以后就劳烦你多照顾照顾她们,尤其是在修炼上,你得帮我指点她们。” 心月笑道:“不用哥哥交待,我心里有数,一早就是这样想的,也会这么做的。” 这妹妹好的让人心疼,陈天默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我还想请个老师过来,给弟弟妹妹们开些课,教授他们现代的知识。如今这个世界变了,不能只是让他们修炼功法,也得学习文化,不然,他们会跟这个时代脱节的。” 心月点了点头:“哥哥想得周到,这是应该的。哥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师呢?我照着条件去请就是了。” 陈天默想了想,忽而一笑,道:“其实,在咱们身边的朋友里,就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心月是一点就透:“大哥说的是玉燕小姐吧?” 陈天默颔首道:“对。你觉得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吗?” 心月的心里有些不大痛快了,她当然不愿意陈天默跟齐玉燕有过多的接触,而且近些日子里不见齐玉燕来串门,刚让她松了口气,这就又准备请她来吗? 但看着陈天默殷切的目光,心月还是赞同道:“她上过女校嘛,而且跟咱们的关系近,又是个好人,当然合适。我明天就去帅府找她。” 陈天默道:“辛苦妹子了,不过齐玉燕现在应该正忙于她自己的香水事业,未必有空来给咱们这里上课。如果她不方便,你就让她帮忙推荐个人选。” 心月稍觉轻松了些,答应道:“好的。” 陈天默忽而幽幽说道:“妹子,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咱们天心阁得邀请新的术界高手入伙了。” 心月一愣:“啊?” 陈天默当即把自己与三井永寿见面并被对方派人追踪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心月听的是又惊又怒,恨恨说道:“这些洋人真是可恶!不管东洋西洋,就没有好人吗?” 陈天默冷笑道:“他们来是干什么的?当然是趁着我们国弱民贫来占便宜的,怎么可能会安好心?” 心月道:“但东洋人里居然也有傀儡术高手,还真是意外。” 陈天默道:“是的。三井永寿身边那个女人就很可怕,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便发觉她的魂力是大圆满境界,几乎与我不相上下!现在想来,她一定也是个傀儡术高手!至于跟踪我的那个倒霉家伙,大概只是她的马前卒。现如今,马前卒死了,后头的车炮就得轮番上台了。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也须得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我又不能常守家中,这许多人的安危怎么办?邀请傀儡术一脉的高手入伙,为大家保驾护航,势在必行!” 心月深以为然道:“那大哥可有心仪的人选?” 陈天默沉吟着还没说话,凉亭外走来一人,已开口说道:“当今世上,修炼傀儡术的家族和门派不少,但其中最为人称道的只有四家——北刀南柳,东简西侯!关外刀族阴狠,闽地简家神秘,天南柳氏超然红尘之外,现如今为躲避战乱而不问江湖之事,这三家都不适合入伙咱们天心阁。算来算去,也只有地处陕省的侯门适合啦,嘿嘿……大哥,我说的是不是与你想的不谋而同?” 正是蒋波凌过来了。 陈天默瞥了他一眼,笑道:“我现在想知道,你是不是还能驾驭我肚子里的蛔虫?确实是侯门适合入伙,早在先父担任九脉盟主的时候,侯门的门主侯封就十分出力。只是眼下,十五年没有来往了,渊源虽在,根基已断,交情也浅,该用什么办法拉他们入伙呢?” 蒋波凌在凉亭里坐下,诡谲的一笑,侃侃而谈道:“大哥,玄门术界的情报只怕没有人能比蒋家知道的更多,我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吧:侯封的妻子侯夫人长得非常漂亮,人到中年依旧魅惑众生,结果被陕省都督鹿剑彰的儿子鹿吉文给看上了!鹿吉文是个好色无厌的二世祖,趁着上街的时候,派兵把侯夫人给掳到了帅府,意图强辱!结果那侯夫人性情异常刚烈,不甘守辱,在帅府一头撞死了!侯封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态度暧昧,敢怒而不敢言,只是默默的把妻子的尸骨收敛回家,安葬了事。但侯夫人的儿子侯拜却对鹿吉文恨之入骨!也对自己父亲极其失望!侯拜一直都想找机会杀掉鹿吉文,却被亲爹严加看管,不许出门半步……大哥,只要咱们能干掉鹿吉文,我保证侯拜会心甘情愿的入伙咱们天心阁!” 陈天默听得心中一动,幽幽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杀掉一个省督的儿子谈何容易?这不是小事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侯门 蒋波凌冷笑了起来:“大哥,鹿吉文这个二世祖仗着他亲爹的势力,在陕省是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你知道当地的百姓怎么称呼他吗?叫他‘吃人鹿’!干掉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当然,大哥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若是您不方便亲自出马,小弟愿往代劳!” “蒋变态,你不行。” 黑暗中,青冢生缓缓走了过来。 蒋波凌怒道:“死兽医,这所有的情报都是我收集上来的,我怎么就不行了?!” 青冢生淡淡说道:“刺探消息,收集情报你还是可以的,但是潜入一省帅府,于万军之中斩其公子首级,你的实力不允许。我可是听说了,你连镇守使署都玩不转。要不是大哥及时出手,你就折在管城了。” 蒋波凌把揭了老底,一时气的满面通红:“这是谁告诉你的?!简直胡说八道!” “诸葛小姐告诉我的。” “她——” 蒋波凌恼羞成怒却无言以对。 陈天默道:“你们两个打住,不要争了!我去,陕省也不远,一天一夜足够我取那二世祖的项上人头了!” 青冢生劝道:“大哥是一家之主,是一阁之主,不可轻动。还是让小弟去吧,我会割了那二世祖的鹿头,送去侯门,让侯家父子都来天心阁入伙。” 蒋波凌冷笑道:“汴城的母牛都被你给吹死完了!” 陈天默想了想,自己的手头上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根本不容走开。而天心阁内其他的人中,以青冢生的修为最高,仅次于自己!加之这鬼医多年游历江湖,经验丰富,又是医脉高人,手段繁多,前往陕省除害自是最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陈天默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辛苦老鬼走陕省一遭了。” 青冢生咧嘴一笑,道:“事不宜迟,小弟今夜便动身前往,等赶到西安之后,吃碗泡馍,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明晚从容行事不迟。” 陈天默道:“可以,但切记凡是小心,如果情势不妙,万万不可浪战,得及早抽身!安全第一!” “大哥放心,小弟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很惜命的。”青冢生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陈天默,伸出手来,又放了下去,动情的说道:“小弟不在的日子里,大哥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别叫它有任何损伤。” 陈天默顿感一阵恶寒,知道青冢生还惦记着自己这副完美的躯干呢,当即挥挥手:“滚!” “好的。” 青冢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蒋波凌“哼哼”道:“这家伙,跟个鬼一样,难怪叫鬼医呢。” 陈天默望了望夜色,对心月说道:“妹子,你回去睡吧,我和波凌出去办事。” 心月知道他这是准备二探领事馆了,虽担忧却也知道无用,于是嘱咐了句:“好,我等你回来。” 看着心月走远,蒋波凌嘟囔道:“就不等着我回来吗?” 陈天默没好气道:“行了,咱们去找诸葛欢易容吧。” 蒋波凌兴奋了起来:“大哥,怎么今晚要带小弟一起行动了?是不是罗杰夫不好对付,你需要我这么一个强大的帮手坐镇?” 陈天默道:“坐什么镇,我不需要你,只需要你的鸟。” 蒋波凌一愣:“哎?!” 陈天默边走边说道:“领事馆被我入侵过一次之后,肯定会加强守备,甚至罗杰夫的屋里也会有人充当守卫。我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去倒也容易,只怕无法轻易杀掉罗杰夫。你调集出你的灵枭,让它们夜袭领事馆,制造骚乱,我趁乱行动,才好得手。明白了吗?” 蒋波凌有些失望道:“哦~~这样啊,小事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陈天默叮嘱道:“记住,你就守在领事馆外面,不要进去!” 蒋波凌道:“知道啦。”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诸葛欢的屋门外,但见屋里一片漆黑,显然是诸葛欢已经睡下了。 陈天默伸手敲门道:“诸葛大爷?” 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一敲就开了。wWW.xszWω㈧.йêt “进来呀,敲什么敲,已经给你留门了。”屋里传出诸葛欢的声音。 陈天默心里有些发毛:“诸葛欢,你既然没睡,为什么不点灯呢?” 诸葛欢娇滴滴的说道:“你先进来嘛。” 陈天默警惕道:“你是不是弄了什么机关,准备坑我呢?” “小人之心!”诸葛欢发嗔道:“不想进来就别进来了,人家要睡了,哼!” “好好,我进来了,你先别睡。” 陈天默对蒋波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在外面等着,以防不测,然后自己硬着头皮迈步进屋。 他拿夜眼一扫,但见床上春色盎然,是诸葛欢穿着极其清凉的衣物,以一种无比曼妙的姿势躺在那里,还伸手招呼道:“你点灯啊,我让你看一样宝贝。” 陈天默都傻了。 蒋波凌忍不住探头进屋道:“什么宝贝?怎么不点灯呢,看不见呀。” “啊!!!” 诸葛欢没有想到蒋波凌也会进来,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扯过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陈天默缓过神来,赶紧把蒋波凌推出门外,自己也跟着出去。 背后传出诸葛欢的咆哮:“陈天默!你为什么要带那个变态进来!?” 陈天默也没好气的指责道:“诸葛欢,你是看《西游记》看多了吗?拿女儿国国王对付唐僧的手段来对付我?” 诸葛欢尖叫道:“你讨厌死了!” 陈天默:“……” 蒋波凌一头雾水,问道:“大哥,什么呀?宝贝呢?女儿国国王对唐僧用的是什么手段?” 陈天默呵斥道:“让你平时多看书你不看,现在又来问我?!我看你是迟早要吃没文化的亏!” 蒋波凌:“……” 不就是看了本神话小说么,这就算是有文化了? 许久,屋里的灯才亮了,诸葛欢一脸幽怨的把屋门重新打开,闷闷不乐的说道:“进来吧!” 蒋波凌忍不住问道:“诸葛小姐,你到底有什么宝贝啊?” 诸葛欢怒道:“有也不给你看,多事!” 蒋波凌:“……” 诸葛欢生气归生气,但对易容还是上心的,不多时,陈天默和蒋波凌便像是换了两个人似的,从诸葛欢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陈天默和蒋波凌对视了一眼,都被对方的怪模样给逗笑了。 “早点回来,别死在外面!” 诸葛欢的关怀别有一番滋味。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二探领事馆 一如陈天默所料,在经历了罗杰夫被刺事件之后,美国领事馆内人心惶惶,防卫工作立时便被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不但所有的武官、卫兵、侍从都被调动起来,严防死守,昼夜巡逻不止,就连文官和家属也全都配备了枪支弹药,以便于随时自卫! 其实,威尔逊早在白天就去了一趟警署,义愤填膺的报了案,并向京城总领事馆方面发去了电报,大肆告状! 当然,威尔逊没有说遇刺的人物是罗杰夫,毕竟罗杰夫是被通缉的杀人凶手,很敏感——他撒谎说是自己遭遇刺杀了,还夸大其词说领事馆内有不少人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他还声称,就连他的夫人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一点倒是真的。 威尔逊和自己夫人就住在罗杰夫隔壁的屋子里,陈天默和罗杰夫大战的时候,墙壁被打穿,威尔逊夫人当场吓尿,来不及穿衣服就从被窝里跳了出去,当时还晃了一下陈天默的眼睛…… 美总领事馆接到电报之后,立刻对北洋政府提出外交抗议。 北洋政府对此事也是相当的重视,政事堂国务卿许时畅以及外交总长鲁正芗为此先后发电到中州省都督府询问缘由,并责令齐振林严查此事,给两国人民一个满意的交待! 齐振林在收到电报之后,直接骂娘:“去你奶奶的腿吧!老子遇刺的时候也没有见你们这么上心!领事馆里住的是你们祖宗!”尐説φ呅蛧 骂归骂,表面文章当然还是要做的,齐振林派了几个官员去领事馆走马观花似的慰问了一番,又派了些大头兵联合闲散的警士在领事馆周围假模假样的搜寻了一番,之后回报威尔逊说暂无收获,但是会高度关注,密查下去,然后便把人撤了。 威尔逊气愤之极,却也拿齐振林没有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大舆论攻击的力度,争取让京城方面迫于报纸口诛笔伐的压力,释放怀履光,并撤换掉齐振林的省督位置,换一位亲美的新都督过来…… 前半夜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了。 眼看到了凌晨四点钟,这时候,不但是黎明前的黑夜,至暗时刻,也是所有人最困顿的节点! 就连那些巡逻的卫兵们也都疲乏了,松懈了。 他们都以为今夜安全了,毕竟天都快要亮了,领事馆里的防备还如此严密,只要不傻,就不会有人胆敢前来行刺。 可惜,所有的以为都是他们自以为。 正当几名卫兵站在领事馆围墙下撒尿抽烟打呵欠的时候,空中忽然传出阵阵“咕咕喵”的怪啼,继而又传来“扑簌簌”的振翅之音。 他们仰面看时,但见夜空中掠过几道黑影,是什么大鸟在星月之下盘旋。 卫兵中的大多数人对此也不以为意,他们都见过猫头鹰,知道这是猫头鹰在觅食。 只有个别人觉得惊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猫头鹰聚在一起呢。 惊奇归惊奇,谁也不会想到这些猫头鹰不是普通的猫头鹰,而是灵枭! 就在一个卫兵刚提起裤子的时候,一只猫头鹰“呼”的俯冲下来,闪电般在他脸上抓了一把,白脸蛋瞬间稀烂! “啊!!!” 惨叫声登时响彻整个领事馆。 其余的卫兵们刚吃了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又有十多只猫头鹰俯冲了下来,对他们进行无差别攻击! 须臾间,啄击声、抓挠声、振翅声、鸟叫声以及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为静谧的领事馆平添了一段诡异而恐怖的小夜曲! 这样的场景在领事馆内多个地方同时发生,包括并不限于围墙下、栅栏旁、大门口、办公区……可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猫头鹰。 很快,枪声便响了起来。 卫兵们开始拿枪对疯狂的猫头鹰群进行射击! 但是那些猫头鹰形如鬼魅,灵活至极,而且似乎知道枪械的厉害,它们借助夜色的掩护,来如雨去如风,在枪林弹雨中肆意的穿梭,发出阵阵嘲笑似的怪叫,完全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 卫兵们胡乱射击,打了半天,竟然连一头猫头鹰都没能射下来! 猫头鹰们则留给他们遍体的伤痕以及满头的鸟粪…… 这动静太大了,以至于守在居住区里的武官、侍从、卫兵们也惊悚起来,他们纷纷跑出楼宇,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掠进了楼里! 威尔逊、罗杰夫等人也被惊醒了。 尤其是罗杰夫,他听着外面的惨叫声,看了看自己那只断掌,难以自抑的惶恐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产生过害怕的感觉了,但是现在,他害怕到无比思念自己已故的妈咪。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兽性而犯下大错,以至于断送了美好的前程,从超级兵王堕落成了怀履光的私人保镖,跟着对方漂洋过海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罗杰夫有种悲观到绝望的预感——自己大概再也回不到大洋彼岸了。 难道真的有上帝,会派使者惩罚自己? 此时此刻,他竟忍不住忏悔罪过,向那些被他灭口的古董商人、警士以及被他虐杀的无辜女人们致歉…… “咔吧~~” 门锁里传出了一声轻响,瞬间震颤了罗杰夫濒临崩溃的神经! 自己明明已经换了房间,为什么他又如此精准的找了过来?! “啊啊啊!” 罗杰夫狂吼一声,单手提起床头的枪,朝着屋门便疯狂射击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 屋门被打的四分五裂,知道子弹射完,罗杰夫稍稍冷静了一些之后,才发现门口空无一人。 罗杰夫呆了片刻,就在他提起另一把枪,准备下床的时候,一道劲风“呼”的扑入屋中! 罗杰夫一个激灵,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开枪,居然是转身逃跑! 他朝着窗户奔去,要撞破窗扇跳出去,只要到了外面,只要和卫兵们集合,自己就安全了! 可他刚跳到窗户下面,准备冲撞出去的时候,膝弯处忽造重击,就像是中了一枪似的,使得他登时跪倒在地上! 继而,一股大力撕扯住他的减震衣,先从裤子脱起,一把便扯掉了。 罗杰夫惊骇莫名,反手打了一拳,却落到空处,待要扭头看是谁的时候,上衣也被扒掉了。 “啊啊啊!!” 罗杰夫要疯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看见来人的正面呢。 他怒吼着刚一转身,一抹寒凉便从咽喉处擦过了! 刺骨的风直接灌进了灵魂深处! 他奋力的捂住脖子,但见一道人影立在眼前,幽幽说道:“真没想到,你会是个懦夫。” 罗杰夫听不懂,只是艰难的问道:“whoareyou(你是谁)?!” “呵呵~~” 来人把嘴贴近了他的耳朵,低声说道:“陈天默。” 话音落时,陈天默一手抓住罗杰夫的头发,一手持刀,锋芒爆闪处,旋颈只一圈,力提千斤,身首两离! 此时,走廊里脚步声如潮而来,陈天默一个鱼跃,破窗而出。 “噗~~” 绚烂的血花凌空喷溅,直冲到天花板上! 一具无头的、赤-条条的魁梧身躯跪在窗台下。 这便是威尔逊率领武官和卫兵们赶来的时候,所看到的情景……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号外 “号外号外!大传教士的真实身份是文物大盗!” “号外号外!摸金校尉现身说法,揭秘怀履光的罪恶帝国!” “号外号外!汴城教堂地下暗藏贼窝,查赃无数!” “号外号外!洛阳金村被盗一案的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 翌日清晨,几乎所有的汴城的主街道都充斥着卖报人激动的吆喝声。 《民汇报》的号外卖至脱销的地步! 一时间,汴城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三五成堆的市井百姓,拿着报纸义愤填膺的议论着这些离奇的事情。 很快,美利坚驻汴城领事馆就被抗议的人群所围拢,其中尤以汴城各大学学生的情绪最为激愤,他们散发传单,扯拉横幅,要求威尔逊露面,向公众解释《民汇报》号外的报道! 汴城警署外面同样也聚集了大批的民众,他们喊声震天,要求警署务必严惩怀履光,不能向洋人妥协,给国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此外,都督府、政务厅的周围,也不乏声势浩大的示威者。 眼下的华夏大地虽然国贫民弱,但是却从来不缺乏朴素而坚定的爱国者!在这屡屡遭受强国欺辱的时代背景之下,国人维护家园的情绪和决心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 …… 都督府,齐振林在花厅里叼着烟斗看着报纸,美得合不拢嘴。 “嘿嘿~~” 他把烟斗摘下,看向身边的谢良佐,问道:“这是陈天默干的吧?” 谢良佐俯身答道:“毫无疑问是的。前两天,陈先生让蒋波凌带着一个记者前往教堂采访拍照,今天,这些事情就出现在了报纸上。而且,报道的内容远远超过卑职的想象,可见陈先生在幕后做了大量细致而缜密的安排。他做事的效率之高,也令卑职佩服不已啊。” 齐振林得意的说道:“专业,这个就叫专业!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怀疑我这小老弟是不是三头六臂,他会的怎么那么多呢?” 谢良佐道:“陈先生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不能常驻帅府,为大帅运筹帷幄啊。” 齐振林道:“他是高人,不慕名利,咱们也不能委屈他嘛,就这,身在市井,也帮了本帅不少忙啦。” 谢良佐附和道:“是啊,就这份报纸,便可以称得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哼哼~~” 齐振林解气的骂了起来:“他妈了个巴子的,威尔逊那混账不是找了好多报馆写老子的坏话吗?不是想利用舆论压力逼迫老子释放怀履光吗?不是还发电到京城告老子的状吗?现在看他还有什么狗屁话说!” 谢良佐笑道:“大帅,现如今的汴城可太闹腾了,百姓们群情激奋,民众们议论汹汹,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上下一心,纷纷要求严惩文物大盗,甚至还喊出了要把洋人赶出中州去的口号!您完全可以发电到京城,把咱们这里的民情告诉政事堂,看许大国务卿和鲁大外交总长他们是个什么说法。” 齐振林道:“发,马上安排!” —— 领事馆里,威尔逊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夜里,罗杰夫被人割了脑袋,他担惊受怕到天亮,还没有想好报复的对策,也没能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就又遇上了这桩麻烦事。 领事馆被抗议示威的汴城民众围得水泄不通,“小偷”、“文物大盗”、“洋人滚出中州去”等叫骂声震天价响,他根本不敢露面,只能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对手下发脾气: “报界不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吗?《民汇报》的钱难道没有给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报道?!” 手下被骂的狗血淋头,也很委屈:“《民汇报》的总社在京城,汴城有他们的分社和通讯员,但都打点好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威尔逊大骂道:“贪得无厌的混蛋们,完全没有信用可言!” —— 《民汇报》中州分社,社长袁唯利也正在对分管印刷和发行的经理大发雷霆: “这份号外是谁让你们印刷和发行的?!为什么不询问我的意见?!还有这些报道的署名——默侠,默侠是他娘的谁?!” 发行经理愁眉苦脸道:“社长,我也不知情啊,今天在街上看见报纸,我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社长您的意思呢!” 袁唯利大骂道:“猪脑子!我会干这种蠢事吗?!现在怎么向威尔逊交待?!怎么向京城总社交待?!我告诉你们,如果我这社长的位置保不住,你们也都得滚蛋!” 印刷经理低声说道:“社长,您先别骂了,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苏曼婷捣的鬼!” 袁唯利一愣:“苏曼婷?” 印刷经理恨声说道:“对!她是昨天夜里临时纠集了印刷处和发行处的人,只瞒着咱们。她打着社长您的名义,说要连夜加印一批号外,还给了不少钱,那些人知道她是咱们社副刊的主笔,又贪图钱财,就帮她弄出来了。” 袁唯利又惊又怒:“她这是要干什么?谁给她的胆子?!” 发行经理冷笑道:“社长,我早就跟您说过了,女人不适合做报纸,您死活不听,非要收留苏曼婷,还让她负责几个副刊,现在可好,闹出大乱子了,收都收不住!” 袁唯利恼怒道:“那还不是为了显示咱们社开明进步尊重女性吗?行了,现在扯这些旧账有屁用!快去把苏曼婷给我叫来!” “社长,我来了。” 苏曼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笑吟吟的看向怒气冲天的袁唯利,说道:“咱们《民汇报》出名了,凭着今天这一期号外,整个中州甚至整个华中地区,都不会再有哪家报社能在影响力上超过咱们。而且,咱们也赚大发了!” “苏曼婷,你还很得意,很骄傲,是不是?!”袁唯利恶狠狠瞪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女人,就在昨天,他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用什么手段才能把这个桀骜不驯的美人拿下,可今天就只剩下恨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苏曼婷道:“我知道啊,我干的是披露真相,伸张正义的好事。” “蠢!坏!你是又蠢又坏!” 袁唯利怒咬牙切齿的骂道:“得罪威尔逊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看着吧,总社很快就会发电质问此事,也会派人来追究责任!你搞出来的祸端,你自己顶着吧!” 苏曼婷无所谓道:“那我就顶着好咯。” “你顶?你拿什么顶?!” 袁唯利气急败坏道:“从现在开始,你在社里的职务被解除了!我要扣发你所有的薪资和稿酬!我也会派人把今天的号外全部回收上来销毁掉,并且另发一份号外,向公众说明,今天所报道的一切都是你苏曼婷自作主张凭空杜撰的!没有任何事实根据!我还会遍告报界同仁,彻底封杀你!从今往后,你别想再在报界混了!” “我蠢?我坏?呵呵~~” 苏曼婷似乎早已预料到袁唯利会是这样的反应,对他一连串的辱骂和威胁丝毫不以为意,只冷笑着说道:“真正又坏又蠢的是你们,因为你们不但没有办报人的职业操守,也没有身为中国人的血性和良知!你说我杜撰,没有事实根据,那些照片你怎么解释?我相信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也不用你解除我,我自己不干了!还有,你怕是没有本事封杀我。” 说完,苏曼婷一个漂亮的转身,扬长而去,留下屋里三个无话可说的男人面面相觑。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报 “社长,你就让苏曼婷这么走了?” 良久,印刷经理才不甘的问了一句。 袁唯利如梦方醒似的骂道:“这个贱人,可算是坑苦我了!可是现在留下她,又有什么屁用?回头我再找人慢慢收拾她!你们,现在立刻带人去回收报纸,原价回收不上来的,多出一倍的高价也在所不惜!” “社长,这么做能起到的挽救效果未必有多好啊。” 发行经理忧心忡忡的说道:“苏曼婷干的可太绝了!她在报道的最后特意注明,独家发布,欢迎报界同仁转载,而且可以无偿转载!现如今怕是这些报道已经从汴城流出去了,甚至流到京、津、宁、汉、沪、广等地都不意外!咱们只回收本地本社的,也于事无补啊。” 袁唯利郁闷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回收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吧?最起码得让总社和威尔逊他们看到咱们的态度!”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就去做。” “另外,马上安排人手,撰写澄清的报道!最迟明早给我发出去!” “是!” —— 天心阁里,陈天默捏着报纸看的分外认真。 杀了罗杰夫之后,他跟蒋波凌一起回到大宅,先把减震衣藏好,然后又去了存放文物的屋子里——曹阳私藏的一批文物已被运了回来。 一顿吐纳吸收,得了菁华之后回小院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便精神抖擞的气窗了。 吃罢早饭,他照例来店铺里面转转,然后听到了街上叫卖号外的吆喝声,便买了两份,给吴朝阳和自己看。 吴朝阳一边看报纸一边义愤填膺的骂道:“这些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老板你看看,他们多坏啊!请摸金校尉盗墓不说,还仿造赝品卖给咱们,把真品都运到海外去!而且还杀了不少不愿意跟他们合作的人,真是丧尽天良!” 好在有人把这些消息给捅出去了,要不然,老百姓们还被怀履光骗呢!觉得他是好人,是善人呢!” 这个默侠也不知道是谁,我可真佩服他啊。” “掌柜的佩服谁啊?” 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苏曼婷迈步走进了天心阁。 “是苏记者啊。” 吴朝阳认识她,毕竟陈天默让她来天心阁找蒋波凌帮忙的时候,就是吴朝阳先接待的。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我对默侠佩服死了!”吴朝阳激动的说道。 苏曼婷瞥了一眼还在看报的陈天默,故意问道:“吴掌柜知道默侠是谁吗?” 吴朝阳道:“我要是认识他,肯定给他鞠个大躬,作个大揖!” 苏曼婷“咯咯”笑了起来:“那就现在鞠躬作揖吧。” 吴朝阳一愣:“什么意思?” 苏曼婷指了指陈天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是默侠啊。吴掌柜不会不知道,这些内幕消息都是你这位东家老板提供的吧?还有,撰稿人可是我哦。” “啊?!” 吴朝阳呆住了。 陈天默这才收了报纸,看向苏曼婷:“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笔名,要新起一个呢?” 苏曼婷道:“能有这篇报道,你的功劳最大,别的好处我也给不了你,所以署名一定得带上你。我原本想用‘朱大肠’呢,可是又怕别人觉得这个署名不正经,顺道怀疑报道也不正经,所以就新起了‘默侠’这个名字。怎么样,比‘朱大肠’好听吧?” 陈天默笑了笑,说道:“署名怎样先不予置评,报道写的确实不错,文笔娴熟,内容详实,感情充沛,而且读起来很有意思,足见你确实是个好记者。此篇号外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都该坐不住了,你是搅弄风云之人啊。” 苏曼婷微微有些得意,眨巴着眼睛说道:“一切都缘起于朱大肠你慧眼识珠啊。” “行了,不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陈天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是被报馆给解雇了吧?” 苏曼婷一愣:“你怎么知道?” “来人不问喜和忧,听音看眼知究竟。”陈天默指了指她的脸:“都在这上面写着呢。” 苏曼婷“啧啧”叹道:“朱大肠,我现在怀疑,你不但是古董店老板,还是个看相先生!” 陈天默心道:“你可算怀疑对了。” 只听苏曼婷继续说道:“被你说着了,我确实被袁唯利给解雇了。他不但解雇了我,还要回收这些报纸,并打算新出一期号外,对外宣称我胡编乱造,而且还要彻底在报界封杀我。”小說中文網 “回收?”陈天默皱眉道:“泼出去的水收得回吗?” 苏曼婷冷笑道:“我早料到他会这么干,所以预先留了一手,他即便是回收也有限,因为已经有不少报馆开始转载我这篇报道了,毕竟内容抓人,不愁销售,赚钱的事情,总会有人干的。只不过,出新的一期号外污蔑我胡编乱造这一招还挺损的。人心如烟,一吹就偏,他会带歪舆论的。所以咱们也不能停下来,必须的继续跟进报道!如果‘默侠’只出现了一次便销声匿迹了,那报道的真实性就会令大众质疑。” 陈天默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当然,必须要把事情坐实了,让一切别有用心的人无可翻案!” 苏曼婷直直的看着陈天默,越凑越近道:“可问题在于袁唯利真的有本事搞臭我,至少,在中州是没有哪家报馆愿意收留我,让我继续撰稿了。所以朱大肠,你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吗?” 陈天默明知故问道:“什么承诺?” 苏曼婷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为我创办一家新报啊。” 陈天默浑身起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别开脑袋说道:“朱大肠的承诺未必算数,但陈天默的一定会实现。从现在开始,叫我陈老板,我会给你开一家报馆,由你来做馆长,先抓住怀履光这件事继续深挖报道,不要停,至于以后报道什么,你来定。” 苏曼婷兴奋的无以复加,情不自禁,竟“啵”的在陈天默脸颊上亲了一口,欢跳道:“谢谢陈老板!” 陈天默呆住了,记者,都这么进步的吗? 吴朝阳也呆住了,这是我该看的吗?我是谁?我在哪儿?! 苏曼婷从兴奋中缓过神来,顿时面红耳赤,嘟囔道:“我,我去叫人……”说完,便向店外跑去。 陈天默追问道:“你叫什么人?” “叫帮手啊!难道让我做一个光杆司令吗?”苏曼婷回头说道:“至少要凑齐印刷和发行的人,确保明早我们能打响新报面世的第一炮!对了,你帮忙想一想咱们新报的名字吧。” 陈天默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嘀咕道:“新报新报,就叫‘新报’呗。” 第一百九十章 备上了 “老板,您真的要办报纸吗?” 吴朝阳怯怯的问道。 陈天默“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舆论是把利剑,不能只武装在坏人手里,我们也得有一把。” 吴朝阳道:“但是办报纸不会这么简单吧?” 陈天默道:“我记得《出版法》对办报有所规定,说简单也不简单,无非是关系。我现在就去政务厅落实一下。吴掌柜,此事保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吴朝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明白。” 陈天默刚走出店门,迎面便看见了三井永寿和弥生从一辆崭新的黄包车上下来。 “陈老板早上好,我来登门拜访您啦。” 三井永寿笑容满面,冲着陈天默深深一鞠躬。 “三井老板好啊。” 陈天默抱了个拳,又瞥了一眼面带杀气的弥生,笑呵呵说道:“您这么大个财主,亲自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吴掌柜,这位便是咱们中州大名鼎鼎的三井车行的老板三井永寿!你可要好好接待一下,大主顾,有的是钱!” “哎!” 吴朝阳满面堆欢的迎了出来:“三井老板好,鄙人是天心阁的掌柜吴朝阳!久仰您的大名,快里面请!您喜欢什么玩意儿,只管说,由鄙人来给您介绍!” 三井永寿连忙说道:“陈老板,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找您聊事情的。不知道贵处可有什么安静的地方,能让你我坐下来喝杯茶?或者,劳您大驾,去寒舍品茗?” 陈天默故作遗憾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得马上去办!喝茶品茗这种舒坦事,我是享受不到了。咱们回头见哈!” 说完,陈天默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陈老板!” 三井永寿喊着要追出去,却被吴朝阳给拉住了手,热情的数说道:“三井老板,既然来到店门口了,怎么能不进来呢?您就随意看看嘛。我们这店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笔墨纸砚、名人字画、茶具瓷器、文玩玉器、印章石料、风水道具、家居摆件……应有尽有啊!” “无礼!放开你的手!” 弥生忽然上前,冲吴朝阳厉声呵斥。 吴朝阳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呐呐道:“我,我怎么了吗?” “你才无礼!退下!”三井永寿瞪了弥生一眼,回头又冲吴朝阳陪笑鞠躬道:“抱歉,吴掌柜,女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吴朝阳尴尬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心中却腹诽道:“好凶的东洋娘儿们!” 三井永寿本来是要走的,可是看了看吴朝阳的脸色,犹豫片刻,又走进了天心阁,左顾右盼道:“真是个古色古香的地方!我突然想到,确实需要置办一些东西来装潢寒舍,劳烦吴掌柜做个推荐吧。” “没问题!” 吴朝阳喜滋滋的说道:“三井老板都需要置办哪些东西,把品类告诉鄙人就成,鄙人给您做详细的介绍!” “嗯嗯,我需要……” 一个小时之后。 吴朝阳站在天心阁门口,冲着坐上黄包车的三井永寿和弥生挥手致意:“再来啊,三井老板!沙扬娜拉!” 三井永寿也笑着点头:“沙扬娜拉!” 在他们的车后,还跟着另外两辆黄包车,车上都装满了三井永寿刚买的东西,大包摞小包,满满当当。 望着远去的黄包车,吴朝阳美得鼻涕冒泡。隔壁店的老板还出来凑趣,艳羡着说道:“老吴,发财了吧?” “小发小发,嘿嘿~~” 吴朝阳笑得合不拢嘴:“今天这生意做得也算是绝了,小日本不会讲价,且不说别的东西,光是一条鸡翅木的茶台,外加一组从钧州进购的茶具,就到手了三千块大洋!” “嘿!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种人傻钱多的大主顾?” “你得先有我们陈老板那张脸啊!” “那等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再说吧。” —— “三井桑,您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总共花了得有五千块大洋吧?”弥生在车上不解的询问道。 三井永寿脸色阴沉着“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中国有句老话,叫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呵斥那个店掌柜,就是看不起陈天默,如果那个店掌柜向陈天默告状,陈天默会怎么想我?我买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还不是为了向陈天默示好?” 弥生沉默不语,腹诽道:“中国还有一句老话——热脸贴冷屁股!” —— 在三井永寿“满载而归”的同一时间,陈天默也早已坐在了张振邦的面前。 “天默兄弟,你上次托我办的事情,我都办了,三井永寿还是听话的,我相信他的车行也都改正了。”张振邦笑眯眯的说道。 “张政务长——” “哎,不要叫我政务长嘛,显得多生分!我比天默兄弟你痴长几岁,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张老哥就行!” 陈天默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斗胆叫您一声‘张兄’了。” 张振邦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嘛,咱们谁跟谁呢?呵呵~~” 陈天默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首先是要感谢张兄的帮忙,使得三井车行有所收敛,算是对车夫兄弟们有了个好的交待。” 张振邦一挥手:“应该的,老弟不用客气!” 陈天默道:“小弟还想向张兄请教一件事情。”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老弟说!” “办报纸得走什么流程?” 张振邦一愣:“老弟要办报纸?” 陈天默笑道:“我有个朋友想办。” “哦哦!” 张振邦一脸“我都了然”的表情,说道:“根据《出版法》第二十四条的规定:凡用机械或印版及其他化学材料印刷之文书图画出售或散布者,均为出版。出版物发行时,应事先禀报和送交警察官署,并向内务部备案;出版物不得淆乱政体,妨害治安,败坏风俗,煽动曲庇罪人,揭载军事、外交等机密,攻讦他人阴私、损害名誉等等……这法条,老弟能听明白吗?” 陈天默点了点头:“我听明白了,意思是这事儿得去警署和内务部门备案。” “呵呵~~不用啦!”张振邦笑道:“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老弟你办——啊不是,老弟你的朋友办报纸,还用得着去备案吗?这报纸的名字起了没有?” 陈天默道:“起了,名字叫‘新报’。” 张振邦道:“行,这就够了,老弟回去告诉你那位朋友,他现在就可以出版发行了。” 陈天默惊讶道:“这,这就备上了?” 张振邦道:“我既然知道了,那就算是备上了。回头打几个招呼的事情,用不着老弟你再出面。” 陈天默感慨道:“张兄办事,效率真高!”尛說Φ紋網 张振邦眨了眨眼睛:“咱们齐大帅也就喜欢能办事,效率还高的人嘛。” 陈天默道:“张兄放心,我一定会在大帅那里,把您的优点多提几次。” “老弟你懂我,哈哈哈~~” 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从政务厅离开之后,陈天默先回大宅,拉了那辆三井永寿“送”的黄包车,直奔岳家而去。 在他向来,岳记名下的五金产业既然能提供修建铁路必须的部件,那制造人力车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礼物 当李铁牛看见陈天默拉着一辆黄包车站在大门前的时候,很是诧异。 车上没有坐人,只放着一口不大的手提木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李铁牛讪笑着问道:“陈爷,您这是——” 陈天默没有解释:“我想见岳伯伯,他在家吧?” “在呢,大小姐也在!” “这辆车能进院子里吧?” “能!来人啊,快出来,帮陈爷把车抬进去!” 对于陈天默的怪异举动和要求,李铁牛也不好多问,只是岳府的门槛太高,单纯拉是拉不进去的,所以李铁牛便把“前门四大金刚”都叫了出来,帮陈天默把黄包车抬进了院子里。 然后,李铁牛又陪着陈天默去找岳满江。 当然,拉车的人也换成了李铁牛。 陈天默跟在车旁悠哉前行,好巧不巧,又碰见了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岳寒蛩。 “哎,李铁牛,谁让你把黄包车拉进院子里的?没规矩了!” 岳寒蛩一开始没看清楚跟在李铁牛身旁的人是谁,目光全被黄包车给吸引住了,当即厉声质问。 李铁牛呐呐说道:“这个,这个……” 陈天默快步走近岳寒蛩,笑呵呵的说道:“是我的车。堂大舅子,打扮得如此体面,又准备去哪儿耍呢?” 岳寒蛩猛然看见陈天默,吓得脖子一缩,扭头就躲。 但陈天默伸手一搭,便搂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见了我就跑呢?金子凯死了,知道吗?” 岳寒蛩哆嗦了几下,故作镇静道:“知道,那又怎么了?!” 陈天默又说道:“金小嘉也成残废了,知道吗?” 岳寒蛩强忍恐惧,继续嘴硬:“知道!你想怎样?!” 陈天默抬手轻拍着他的肩头,笑容全收,幽幽说道:“做坏人的下场就是这样。答应我,别再跟那种人混了,好不好?” 岳寒蛩被他看的底气全无,嗫嚅道:“好……” “去耍吧,早点回来。” 陈天默松开了手。 岳寒蛩赶紧快步离开,直到出了院门才发现,腿是软的,而且还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道:“真他娘的吓人!这家伙要是真做了岳府的姑爷,还有我混的日子吗?” —— “什么,你要造人力车?” 岳满江、岳潇潇父女俩正在一起议论“国术游艺大会”的事情,海阔也在场,见李铁牛拉着一辆黄包车,带着陈天默找过来,无不诧异,等听陈天默说出要大批量制造黄包车的计划时,他们更是吃惊。 “陈小贼,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李铁牛离开之后,岳潇潇很不解的问道:“你那古董店开得好好的,为什么又突然打算造人力车了?难道,造人力车也是为了保护文物?或者,能帮你报仇?” “什么陈小贼,潇潇你好好说话!”岳满江对自己女儿给自己姑爷起的绰号显然很不满意。 陈天默解释道:“跟保护文物和报仇都没有直接关系。我造人力车是为了帮助那些穷苦的底层百姓。” 岳潇潇忽然想起了那天在街上看到陈天默被“万众拥戴”的震撼场面,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彻底笼络那些车夫的心吗?他们都是小人物,能帮到你什么?” 陈天默道:“人到用时方恨少。生逢乱世,所谋者大,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要看轻了小人物,很多历史都是籍籍无名之辈创造出来的。在很多时候,他们能做成你我都做不成的大事。” “孩子,我支持你!” 岳满江对自己的姑爷是无脑帮扶,有求必应,当即上下打量黄包车,说道:“这玩意儿又不是汽车,能造!有些零部件找汉阳铁厂合作就行,咱们有关系。孩子,你要造多少辆?” 陈天默道:“先造五百辆吧。” 岳满江吃了一惊:“这么多?” 陈天默道:“岳伯伯请放心,不会让您赔钱的。” 岳满江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岳潇潇倒是不客气的说道:“初步估算,这车的造价得在五十块大洋左右,五百辆,就是两万五千块大洋!岳记名下产业赚的钱差不多都花在我的实验室里了,可拿不出这么多钱造人力车。陈天默,你有钱吗?”小說中文網 “有。这里是两万五千块的庄票。” 陈天默从怀里掏出一叠票子,递向岳潇潇。 岳满江还要阻拦,岳潇潇已经接住了,惊讶道:“你都算好了?” 陈天默笑道:“我打听过,三井车行购置人力车的成本是五十块大洋,所以想在岳伯伯这里讨个便宜,也按五十块大洋来算。” 岳潇潇数清楚了庄票,一分钱不多一分钱不少,正好是两万五千块,便塞进了口袋里,说道:“陈小贼,亲兄弟明算账,车帮你造,利润可以不要,但本钱得收。” 岳满江欲言又止,陈天默已开口说道:“这是应该的。” 岳潇潇问道:“车造好之后,你是打算卖给那些车夫,还是送给他们?” 陈天默道:“我会让顾云轩开一个车行,把车租给那些车夫,等车夫上缴的租金够五十块大洋了,车就算是他们自己的了。” 岳潇潇道:“几乎等同于白送。是你做古董生意真赚到钱了,还是,你把要保护的文物给偷偷卖了?” 陈天默道:“用不着。我前两天刚抓了一个摸金校尉的大当家,在我的感化之下,他把私产都充归天心阁了;再早些时候,我无意间找到了怀履光的几个保险柜,捡到了不少财产;更早些……算了,说多了像是炫耀,反正,我赚钱的门路比较多也比较野,做无本买卖是我的偏好。而且,我身边还有一位大财主,蒋波凌。” “啧啧啧~~~”岳潇潇感慨道:“看来我不能再叫你陈小贼了,要叫你陈大盗!”忽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说你抓了一个摸金校尉?那今天出的《民汇报》号外,是不是跟你有关?哦~~我明白了,默侠就是你吧?!” 陈天默苦笑道:“本想低调做事,奈何现实不允许,到底还是被你们给知道了。” “样子!” 岳潇潇笑着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车上的手提木箱,问道:“那是什么东西?送给谁的?” “送给你的。” 陈天默说着,从车上取下木箱,从容打开。 岳潇潇抿着嘴,掩饰笑意,眼睛却亮的跟什么似的。 这家伙,居然还会送礼物,也不知道他送的是什么鬼东西。 岳满江跟海阔也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孩子,终于上道了,知道给姑娘送礼物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独一无二 在三脸期待之下,陈天默掏出了一件黑不溜秋的马甲,又掂出来一条难看至极的裤子,关键是,那马甲和裤子上还都有刀划出来的破洞。 岳满江惊住了:“这,这是秋裤吧?孩子,你要送我闺女秋裤?” 海阔尴尬的捂住了眼。 少主啊,你要真不会给女孩儿送礼,可以问问我啊。 岳潇潇从抿嘴变成了咬嘴,然后气笑了:“还是破的!” 陈天默把马甲递给岳满江,问道:“岳伯伯,您能把这马甲撕碎吗?” “能吗?呵呵~~它就算是铁打的,凭老夫这双横炼了几十年的肉掌,也能撕碎了它!” 岳满江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臭小子,你也太小看你岳父大人了! 虽说是陈天默送的礼物,但实在是太丑太次太拿不出手了,岳满江也想马上撕碎了它,当即接过马甲,双手随意一扯,心道:小东西,破碎吧! 咦?! 没破,更没碎! 岳满江稍稍吃了一惊,这么劲道的吗?! 再加把力——哼! 那马甲只是变形变大了些,却依旧没有被扯破,更不用说是撕碎了。 岳满江的脸红了。 小东西,还挺顽强哈! 他气沉丹田,力灌双臂,心中发狠:这次要是还撕不碎你,我“岳”字倒着——嘿哈! 在岳满江全力以赴之下,那件马甲只是变得更大了些,也被扯得形状滑稽,可终究是分毫未损! “呼~~” 岳满江大口喘着粗气,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马甲。 怎么可能?! 尴尬和丢脸倒是其次,震惊才是第一位的。 不但是他,连旁观海阔和岳潇潇也都觉不可思议! 他们都清楚岳满江的修为,真是连铁衣都能撕碎,却居然在这件马甲上折戟沉沙了! 岳潇潇一把夺过马甲,认真的看了看,又仔细用手摩挲了一番,终于恍悟,这马甲的材质,不是凡品! 她忽然想起来陈天默之前说过的话,又惊又喜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件外国宝甲?” 陈天默点了点头:“不错,刀枪不入,坚韧无比!他们称之为‘减震衣’,出自美国的联邦实验室。对了,这上面的破洞,都是用你送我那把陨合金匕首划出来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的陨合金兵刃才能伤得了它了。”尛說Φ紋網 岳潇潇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你已经杀了那个洋怪物?” 陈天默“嗯”了一声:“这件减震衣就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岳潇潇道:“那个洋怪物很难对付,是你自己杀的他吗?” 陈天默道:“他怕了。在我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做任何抵抗,只是一昧的逃命,这便注定了他的结局。如果他做困兽之斗,全力反抗,我未必那么容易得手。” 岳满江不在乎洋怪物,只是对减震衣无比好奇:“闺女,给我再看看。这东西真的刀枪不入吗?” 岳潇潇道:“爹,你可以穿上试试。” 岳满江深具实验精神,当即把马甲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看向海阔道:“插我。” 海阔腕子一翻,亮出一把尖刀,朝着岳满江的腹部轻轻刺去,突觉刀尖一滑,那马甲似乎不受力,连个划痕都没能造成! “你怎么不用劲儿呢?” 岳满江右手下垂,袖中落出一杆特制的短小精悍的枪头,朝着自己的肚子便扎了一枪。 “老爷!” 在海阔的惊呼声中,岳满江讶然着把枪头拿开了,看着丝毫未损的马甲和安然无恙的肚皮,他嘀咕道:“真是邪门了……” “看剑!” 岳潇潇俯身从绑腿里抽出一把短剑,冲着岳满江当胸刺去! “哎!” 这下连陈天默都吓了一跳,唯恐岳潇潇那把短剑是陨合金所制! 好家伙,父慈女孝啊,这主仆三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都随身带着致命武器! 但是疾刺过后,岳满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胸口,说道:“潇潇,你也没有尽全力吧?” 岳潇潇摇头道:“我出了全力。” 岳满江道:“那就奇怪了。以你的力道,即便是这宝甲刀枪不入,也能震断我的骨头,可我只是觉得微有疼痛而已。” 陈天默擦了擦汗,解释道:“这件衣物的材质不但坚韧无比,而且还能吸收力量,防御效力极强,所以才叫做‘减震衣’。” 海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刚才觉得这马甲不受力,像是手滑了一样。” 岳满江脱下了马甲,兴奋的说道:“洋人搞奇技淫巧的东西确实是有一套的,不服不成!潇潇,拿回你的实验室里好好研究,看能不能仿制。如果能大量仿制出来,必定利国利民!而咱们械武一脉,也能凭此扬眉吐气了!” 陈天默苦笑道:“大量仿制应该是不成的,据我朋友听回来的消息说,全世界只有一件,大概是材料稀缺罕有的缘故,不然,美军肯定能装备到人手一套,这样的话,他们早就能横扫全世界了。” “那这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啊!”岳满江感慨了一番,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潇潇,看你天默哥对你多好啊,你该怎么感谢人家呢?” 岳潇潇道:“爹,你少偏心。我先送他陨合金匕首了,那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 “是的,我这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陈天默笑道:“师妹拿回去研究研究吧,到底能不能仿制,总要试试。” “嗯!” 岳潇潇把减震衣放回木箱里,提着就跑了。 “这傻闺女……” 岳满江一脸无语的表情,对陈天默解释道:“孩子,你别见怪啊。她在欧洲学那些洋玩意学的魔怔了,只要见到什么稀奇的材料,就会废寝忘食的搞实验,把别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连她亲爹叫什么都能忘掉!” 陈天默笑道:“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心无旁骛是应该的,不然,岳师妹也打造不出陨合金的兵器,小侄很佩服和敬重她这一点特质。” “你喜欢就好。”岳满江捋须说道:“武术游艺大会,你真不参加了?这次大会连政事堂都很重视,甚至袁大总统也有所关注!不少省的都督府也向我们评判委员会表达了意向,能取得好名次的高手,将被他们破格录用。” “小侄无意于庙堂,还是不参加了。” 陈天默拜了一拜,道:“岳伯伯,造车的事情拜托您费心了,小侄还有事,先告辞了。” “海叔,告辞。”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未亡人 陈天默谢绝了岳满江共进午餐的邀请,回到了小院。 “天默,好久不见。” 小院里,早有佳人等候。 是柔情如水,款款动人的齐玉燕。 本温婉的坐在院子里,娴静如花,看见他回来,便笑颜逐开的起身问候。 陈天默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说道:“很久了吗?我觉得宛如昨日。” 心月正把做好的饭菜往石桌上摆放着,说道:“哥,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 陈天默答应着,又望了齐玉燕一眼,微笑道:“看来心月说服你了,你是答应来做我们的家庭先生了?” “心月亲自去府上找我说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答应呢?今早已经上了课,以后我会每周来五天,每天上午九点钟过去,每次的课程是两个小时。我很喜欢你那些弟弟妹妹们。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的亲人呢。心月告诉我说,你们也是刚刚团聚的。恭喜你,历经波折,终于又和他们重逢了。” 齐玉燕说着客套话,眼见心月回了厨房,便又迅速的低声对陈天默补了一句:“我乐意帮你。” 陈天默心里一暖,说了声:“多谢。” 洗完手之后,坐在齐玉燕的对面,陈天默问道:“你的香水做的怎么样了?” 齐玉燕道:“我已经见过刘志博的父亲刘建民,彼此洽谈好了,他答应帮我单独开设一个工厂,抽调一些机器设备以及工人师傅过去,专门生产我的香水,当然,场地需要我来提供,工人师傅的薪资也需要我来支付,刘建民能得到的好处是香水公司的四分之一股份。” 陈天默沉吟道:“这样的条件是可以的,不算苛刻。” 齐玉燕点了点头:“嗯~~原材料的进购渠道也谈妥了,咱们在怀记俱乐部的晚会上不是认识了一个香料行会的会长吗?他很乐意跟我合作,而且提出要预订一批香水。” 陈天默道:“我就知道,你能做成的,这只是开端,以后会越来越好,你肯定能成为国货女皇。” 齐玉燕笑了笑,说道:“我给香水起过品牌名了,你猜猜是什么?” 陈天默摇头道:“把我当神棍了啊,我怎么能猜到呢?” 齐玉燕定定说道:“默,沉默的默,你的默。” 陈天默一愣:“默?品牌名叫默?” “对,但你不要多想哦。”齐玉燕笑着解释道:“可不是因为我崇拜你,或者喜欢你什么的,才起了这个品牌名,只是因为我觉得,香气就是一种无声的表达,‘默’字很贴合的。”小說中文網 陈天默有些尴尬,道:“确实贴合。” 齐玉燕又说道:“第一款香水会被命名为‘暗香’,因为它的主香调是梅花。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说的便是梅花。” 陈天默道:“好,一定能成功!” 此时心月过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声音那么小。” 齐玉燕笑道:“聊我的香水呢。心月,我送你一瓶我自己亲手调制的。” “好啊。咱们吃饭。” “嗯~~” —— 午餐过后,陈天默先送齐玉燕回了帅府,然后步行赶往四宝街。 之前答应了冯茜要过府拜会,而今,万大鹏的头七已过,丧葬事宜也该结束了,去见冯茜也算时机合适。 陈天默对冯茜的印象算是很好,看得出那是个温良恭俭让而且姿容出众的好女人,万大鹏那种阴险歹毒的小人根本配不上这样的妻子。 当然,他来见冯茜不是打未亡人的主意,要紧的是万大鹏收藏的那些古董,不能错失。 万大鹏在古董行当里经营多年,又混到了行会会长的位置上,收藏一定丰富,而且,藏品中也肯定有价值不菲的重要文物。 冯茜已成寡妇,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惦记着万大鹏的遗产呢,不能失了先机。 陈天默很细心,此时从帅府一路步行走过去,即便是冯茜有午休的习惯也该醒来了。 到了四宝街,陈天默逢人便打探万大鹏的家,早得指点,毫不费力的就找了过去。 那是一座古朴的老宅子,看墙面的砖头和门口的柱子,陈天默已推断出这宅子是明朝年间留下来的,修缮了不少次,看格局规模,以前住的主人应该是官宦人家,而且不会是小官,或许就是某一任汴城知府的官邸。 所以就这宅子本身来说,就已经是古董了。 陈天默拉动门环,扣了几声。 “来了。” 是一个老妈子开的门,只揭了条缝隙,探着脑袋问道:“谁呀?” “我姓陈,天心阁的店主,来找万夫人。” 陈天默回答着,却猛地发觉那老妈子眼神慌乱,面色不正,呼吸声也急促短狭,甚至还能听见她“砰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声! 有古怪啊。 陈天默心中一动,已多了几分提防。 “哦,是陈老板啊,太太交待过了,说您会过来的。” 老妈子说着话,把院门彻底打开,说道:“陈老板请跟我来吧。” 陈天默神色如常的进了院子,正常的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语气随意的问道:“夫人在家吧?” 老妈子答道:“在啊,太太就在屋里呢。” 陈天默道:“万老板有两位夫人吧?两位夫人都在?” 老妈子忽然支吾了起来:“是,是,姨太太也在家呢。” 陈天默笑道:“两位夫人住在一起,相处融洽吗?” “融洽,怎么会不融洽?大太太人很好的,姨太太人也很好,她们处的就跟亲姐妹一样,不吵架,从不吵架。” 老妈子说话越来越紧张了。 陈天默又问道:“贵府的佣人是不是很多?” “啊?佣人?不多,不算多。” 老妈子似乎觉得陈天默的问题太多了,不愿意再做回答,也好在,终于引到正堂屋了。 “陈老板进去吧,太太就在屋里呢。” 老妈子说完,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陈天默冲着她的背影瞥了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堂内。 “是陈老板吗?” 堂屋里传出冯茜的声音。 陈天默也看见了冯茜的人,她就端坐在堂屋里,靠北墙长案下的太师椅上,穿着依旧端庄,脸蛋依旧秀美。 看得出来,这堂屋曾被用作灵堂,一些奠仪还没有完全摘除,屋中又很黑暗,因此平添了许多阴森的气息。 “是我,夫人下午好啊。” 陈天默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冯茜的脸很白,但不像是正常的粉白,而是一种惨白,她似乎是在犹豫,但终究还是说道:“您请进来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飞天蝴蝶 陈天默迈步走进堂屋,忽听冯茜一声尖叫:“不要进来!” 陈天默方自一愣,便听见天花板上“簌簌”乱响,大团石灰粉如暴雪纷落,迅疾又飘下一张渔网,四角都缀着铁块,“砰”的砸在地板上,溅起尘埃一片,也把陈天默给笼在了其中! “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中,屋顶的大梁上跃下五条身形矫健的汉子,踩住了渔网的边角! 与此同时,屋门外脚步声遭杂响起,又有十来个身穿短衣的彪形大汉飞奔而至,手提砍刀,涌到门口,继而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身穿白马褂的精悍男子步入堂中,腰间别着一把漆黑的手枪;他身后跟着一个表情猥琐,头戴黑色缎面瓜皮帽的老家伙,老家伙的臂弯里还揽着一个身段曼妙的旗袍女子。 那旗袍女子进了堂屋之后,忽然从老家伙的臂弯里挣脱,扭着水蛇腰,快步冲到冯茜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脆响!尛說Φ紋網 冯茜那惨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红手印,嘴角也有鲜血溢出。 “真是个贱货,死到临头还要给野汉子通风报信!”旗袍女子恶毒的骂道。 冯茜没有还嘴,更没有还手,只是焦急的朝着渔网中的陈天默看去。 她现在只关心陈天默的安危,毕竟人是她“骗”进来的,如果有个好歹,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此时的陈天默可算是灰头土脸了,黑发全白,浑身上下也都是石灰粉,脑袋低垂,偌大个个头被渔网罩着,狼狈极了。 “还看,再看他也救不了你!” 旗袍女子骂骂咧咧的,又扬起手来,准备再打冯茜一巴掌,却被瓜皮帽老家伙抓住了胳膊,劝道:“别打了阿香。” 阿香登时不悦:“哎哟,怎么了申会董,这就怜香惜玉了?还惦记着这贱货呢?” 原来这老家伙不是旁谁,正是陈天默的老相识,中州古董行会的会董申昊。 他之前意图强逼冯茜做自己的外宅,却被陈天默搅和了好事。 至于这“阿香”,则是万大鹏生前娶的姨太太。 申昊没落着大的,终究还是得了个小的…… “你是阿香,我怜也是怜你嘛。”申昊笑嘻嘻的搂住了阿香的腰肢,说道:“只不过毕舵主在这里,该怎么处置他们,还得看毕舵主的安排嘛。” 阿香这才无话,还有些敬畏的看向了身穿白马褂的精悍男子。 申昊邀功似的问道:“毕舵主,我说的不错吧,料定这陈天默迟早会来!他呀,早就跟冯茜眉来眼去,勾搭上了!” 毕舵主“嗯”了一声,道:“申会董的‘瓮中捉鳖’之计不错,只是,你先前把陈天默说的太厉害了,害得本舵还以为他长着三头六臂呢,现在看,也就这样嘛。” 申昊说道:“毕舵主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家伙!万大鹏活着的时候可跟我说过,陈天默是个善于隐藏的绝顶高手!不说别的,就说那纵横江湖的双枪大盗费七,便很有可能是死在他手上的!还有,万大虎堂主的死状很惨,是被自己的铁胆打碎了脑壳子!我花大价钱买通了警署副署长朱大龙的一个跟班,得了一个准信:万会长是在拿铁胆砸陈天默的时候,被陈天默接住,随手便来了个反杀!” “是么?” 毕舵主凑近了渔网,上下打量着陈天默,冷笑道:“姓陈的,你很厉害嘛,抬头说话!” 陈天默扬起了脑袋,满脸石灰,眼睛是闭着的,苦笑道:“再厉害,不也被你给抓住了么?” 他这一说话,冯茜先松了口气。 “嘿嘿~~” 毕舵主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陈天默道:“正要请教。” 毕舵主傲然说道:“青帮华中分舵的舵主,毕飞天!” 申昊立刻送上了马屁:“毕舵主轻身功夫天下无敌,而且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江湖人送雅号——飞天蝴蝶!可惜你眼睛被迷住了,没福看毕舵主的无双玉面了!” 毕飞天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说道:“闲话不说了!陈天默,明白告诉你吧,万大虎是我手下分堂的堂主,死的不明不白!中州堂的兄弟也死的死,被抓的抓,搞得我们整个青帮都很没有面子!总舵派我来汴城严查,申会董送信说是你捣的鬼,所以我才在这里设局抓你!你不冤吧?” “不冤。”陈天默直认不讳,反问道:“毕舵主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以命抵命!”毕飞天厉声说道:“我知道你很有势力,背后有警署撑腰,甚至跟中州省都督齐振林的关系也不错,但青帮不在乎!” 陈天默道:“那为什么还不动手?” 毕飞天一愣,随即冷笑道:“你是很想死吗?” 陈天默道:“不想,就是被这渔网罩的不大舒服,浑身石灰粉,也很难受。” 毕飞天道:“别急,有你好受的时候。我听申会董说你很有钱嘛,盘下万大鹏的万宝斋,还偿还他所有的债务,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陈天默“嗯”了一声:“是有点闲钱。” 毕飞天朝门口的帮众瞥了一眼,说道:“我们华中分舵的兄弟多,我的手头也正好有点紧,如果你肯拿钱买命,我或许会考虑考虑的。” “我的钱全给你,买他的命!”一直没说话的冯茜忽然喊道。 “你闭嘴!”阿香怒骂道:“这个家的所有钱都是我的!” 陈天默笑了起来:“万夫人,多谢好意,但我可不愿意。” 毕飞天脸色一变:“你不愿意什么?!” 陈天默道:“我这个人既贪财又小气,是绝不愿意拿钱买命的。不过,毕舵主如果有足够的钱,倒是可以从我这里买个不死。” “哎?哈哈~~” 毕飞天像是听见了全天下最滑稽的笑话,他环顾众人,道:“是我的耳朵出毛病了,还是他的嘴不利索?” 帮众们一阵哄笑,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陈天默。 就连冯茜也暗暗埋怨:“都到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嘴硬了吧!” “我看你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毕飞天叫嚣着,伸手摸向腰间,要拔枪—— 就在这个时候,陈天默的眼睛突然睁开,凌厉的目光犹如实质,刀一样刺向毕飞天!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毕飞天浑身发紧的时候,陈天默的右手闪电般穿出渔网,一把扼住了毕飞天的咽喉! 毕飞天登时两眼翻白,手也垂了下去。 青帮帮众们大惊失色,申昊急叫道:“快扯网啊!” 踩网的五个汉子如梦方醒,连忙拉扯渔网,想要把陈天默拖倒在地! 陈天默一手抓住毕飞天不放,另一手回扯渔网,喝一声:“躺下吧!” “嘭~~” 五条大汉几乎同时被甩向门外,最终砸到人群里,躺倒了一大片,砍刀也落了一地! 陈天默这才松开了毕飞天。 在毕飞天剧烈的咳嗽声中,陈天默双手一扯,那渔网四分五裂! “忍你们半天了,就想听到点什么合我心意的话,也给自己一个不开杀戒的理由,可流氓就是流氓,你们不配。” 陈天默语气森寒,整个人犹如天神般立在那里,浑身的石灰粉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申昊和阿香先吓得倒了,其余的青帮帮众虽然都提着刀,见他如此神威,哪个敢动? 毕飞天缓过劲儿来,连枪都不敢碰了,一跺脚,拔地而起,要腾挪向院子里逃命,却被陈天默猿臂轻舒,早揪住头发,一把薅了回来,摔在地上,啐道:“飞天蝴蝶?飞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破财买命 毕飞天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胃里翻腾,几乎把隔夜的饭都给哕出来,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苦苦哀求了起来:“好汉饶我性命……” 陈天默瞥了一眼有心逃走的几个帮众,脚尖轻点,地上一把砍刀“唰”飞起,从众人当间流星般逝去,“咔”的一声,插进庭前的桐树上,刀身没进去大半! 众人都吓的面无人色。 陈天默幽幽说道:“你们谁若是觉得自己能跑的比这把刀还快,不妨试试。” 经此飞刀立威之后,任谁也不敢动了。 陈天默这才回顾毕飞天道:“我有件事情一直很好奇,你们青帮的总舵主究竟是谁?” 毕飞天艰难答道:“回好汉的话,青帮其实没有总舵主,我们是以辈分为尊的,又看谁手里有钱,各方大亨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就眼下来说,帮内辈分最大的是‘镜湖老太爷’,连我这样的几省分舵主都得叫他一声祖宗,而最有钱的要数‘上海滩三大亨’。” 陈天默眉头一皱:“说名字!” “是是是,镜湖老太爷是张忍魁,上海滩三大亨是黄景荣、臧啸林、杜玉生。” “张忍魁?” 陈天默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是中过前清武秀才,参加过义和拳,做过盐枭,投过新军,当过镇守使,受封过陆-军上-将的那个张忍魁吗?” 毕飞天道:“是,好汉真是见多识广,把老太爷的履历说的一点不差。现如今,他老人家功成身退,隐去了官职,住在鲁省老家,专一广收门徒,经营帮务,就连黄景荣也曾拜在他的门下,见面要磕头的。” 这几个名字陈天默都听说过,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张忍魁居然是青帮辈分至尊者! 上海滩三大亨也倒罢了,地头蛇而已,势力不出上海,离开了十里洋场,没几个人会怕他们,但是张忍魁就不一样了,此人的经历颇为传奇,身份十分复杂,背景极其深厚,堪称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结仇为好! 于是陈天默问道:“是张忍魁给你下的命令来彻查万大虎的死因,还是上海滩三大亨?” 毕飞天讪笑道:“不,都不是,万大虎只是个堂主,根本不够他们正眼瞧的。” 陈天默冷笑了起来:“所以,来找我麻烦的,其实就只是你,并没有所谓的上面的命令。” 毕飞天脸色一变,伏地磕头道:“好汉!是我混蛋!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我毕竟是华中分舵的舵主啊,管着好几省的堂口,万大虎是我的手下,如果他死了,我都不闻不问,那其余省的弟兄也没有谁会服我了。” 陈天默道:“后面说的也算是实话。但你刚才声称不怕齐振林,还说什么青帮不在乎,你真的不怕一省都督?” 毕飞天尴尬的咧嘴笑道:“怕,当然怕,我刚才就是满嘴放屁,诈唬好汉,想讹点钱呢。” 陈天默道:“我如果真拿钱买命了,这命能保住吗?” 毕飞天犹豫了一下,嘟囔道:“能……” 陈天默嘿然一笑:“我最讨厌说谎的人。” 毕飞天受惊似的浑身一颤,连忙辩解道:“好汉,这都是申昊的意思!他对我说,在讹了你的家财之后,还得做了你!不然,你肯定会报复的!”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啊!”申昊脸色煞白的叫了起来:“陈老板,我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陈天默根本就不想理会申昊,自己想从他们口中了解的情况大概也都问完了,接下来要问的是冯茜。 他转身看向兀自瘫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可怜的未亡人。 冯茜不是不想站起来,只是吓得浑身没了力气,腿软,站不起来。 陈天默暴起发难,扭转乾坤,让她又是惊喜,又是畏惧,此刻迎着陈天默的目光,她嗫嚅道:“陈老板,对不起……” “没事,与你无关。”陈天默并不以为意,只是问道:“你是怎么被他们胁迫住的?” 冯茜的眼圈红了:“他们是昨天半夜来的,甘阿香偷偷开了门,让他们闯了进来,抓住了家里所有的人,谁要是不听话,就杀了谁。” 瘫成一堆的甘阿香似乎想出声为自己辩解,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无话可说。 陈天默问道:“他们杀人了吗?” 冯茜咬住了嘴唇,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往外蹦:“我的贴身丫头小玉,被他们好些人抓住,凌辱至死!我的堂哥,在府上做管事,因为不服他们,说了几句硬话,也被他们给杀了,堂嫂和侄子一并遇害!还有三太太和亡夫唯一的骨血,也,也被他们给祸害了……” 说到最后,冯茜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甘阿香,恨声说道:“你这么引狼入室,坑害自家人,就真的不怕遭报应么?!你不怕万大鹏找你索命么?!” 甘阿香打了个寒噤,缩成了一团。 陈天默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向毕飞天:“你还真是个流氓。” 毕飞天颤声说道:“没,没有的事情,好汉不要听她乱说,女人的话不可信的……” “不可信吗?” 陈天默幽幽说道:“我一进这院子,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而且,居然是个老妈子给我开门,满院不见一个男丁,我还记得万大鹏是一妻两妾,结果问起老妈子两位太太相处的怎么样时,她居然没纠正我,只是顺着我的话说两位太太相处的很好,呵呵~~” “所以,你,你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是故意自投罗网的?”毕飞天懊悔不已的问道。 “就凭你们这样的货色,弄出来的陷阱也敢自称是龙潭虎穴?” 陈天默讥讽道:“其实,万大鹏是我的仇人,他断子绝孙也好,家破人亡也罢,我一概都不在乎。但你们不该惹到我的头上,搞这些鬼蜮伎俩,来谋我的钱财,来害我的性命!我这个人既贪财又小气,有仇必报!” 冯茜惊讶的看了一眼陈天默。 就像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样。 “飞天蝴蝶,现在说说吧,你能出多少钱买自己的命?申会董,你又能拿出多少古董来求一条生路呢?”陈天默面带狞笑,宛如索命阎王似的问道。 小說中文網 第一百九十六章 软弱可欺 “好汉,陈爷!看在镜湖老太爷的面子上,赏兄弟个脸吧?兄弟拿命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犯您的虎威了!连中州省,我都不会再踏进来一步!” 毕飞天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听陈天默询问张忍魁的底细,又把张忍魁的平生经历说的头头是道,便猜测陈天默要不然是认识张忍魁,要不然是忌惮张忍魁,或许会卖自己个情面,不至于真的让自己拿钱买命。仦說Ф忟網 陈天默识破了毕飞天的心思,没有言语,而是伸手捡起了对方掉在地上的手枪,朝着冯茜走去。 冯茜有些惶遽的看着他,直到他把枪塞进自己手里,才惊得娇躯一颤,慌忙松手,想要把枪给扔了。 “万夫人,拿好它,不要怕,有我在呢。” 陈天默的声音不大,脸色也没有很难看,但暗中已施展了“巧舌功”,冯茜便觉得他说的话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难以拂逆,于是便紧紧的握住了手枪。 “现在告诉我,他们之中,有谁对你做了非礼之事?” 在陈天默想来,连贴身丫头和三姨太都被玷污了,以冯茜的姿容样貌,岂能逃出这些流氓的魔爪? 却没想到冯茜的脸色变得尴尬且羞赧,嗫嚅道:“他们,他们没有对我做那些下作的事情……” 陈天默一愣,毕飞天急忙说道:“是真的,好汉!我们虽然是流氓,但盗亦有道,流氓也是讲义气的!万夫人毕竟是我大虎兄弟的正经嫂子,我们不会对她有丝毫不敬的!” “得了吧!你们讲个屁的义气!你们倒是想做,只是做不了!” 甘阿香突然冷笑着讥讽了起来,然后邀功似的对陈天默说道:“陈老板,是我告诉他们,大姐是石女,他们才没对大姐做那种事情的!他们觉得石女晦气,还说大鹏就是娶了大姐这样的女人才被克死的!” 冯茜羞愤的把脑袋垂了下去。 陈天默惊愕的看向冯茜,石女?! 他无法理解道:“那你怎么会有儿子?” 冯茜低声说道:“那是三姨太生的儿子,也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陈老板,不会吧?大姐居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您?”甘阿香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又说道:“石女是不能做那事儿的,大鹏当初娶她,也不过是冲着冯家有钱,她又是冯家的独女,真当是喜欢她啊。但我不是石女,我的手段多着哩,我——” “闭嘴!” 陈天默一声断喝,吓得正在卖嘴的甘阿香戛然而止,脸都变形了。 “石女怎么了?比起灵魂污秽的人,身体上的缺憾算不了什么。”陈天默对冯茜温和的说道:“万夫人,在我看来,你比他们都正常,都高贵,都干净。现在好好看这些人吧,是谁杀了你的孩子?” 在陈天默充满磁性的声音和满是鼓励的话语里,冯茜又有了力量和勇气,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把手指向一个脸蛋白皙,看起来还有些英俊的青帮帮众:“是他!” 那名帮众的神色瞬间慌乱起来。 陈天默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名帮众哆哆嗦嗦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了前头。 陈天默问道:“万夫人,如果他给你足够的钱,你能原谅他吗?” “多少钱,能换回我孩子的命?我,我不原谅他!”冯茜愤恨的说道。 陈天默点了点头:“好,那就开枪打死他。” “啊?!”冯茜懵了。 那名帮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叫道:“好汉饶命!这都是我们舵主的下的令啊!” “放狗屁!”毕飞天骂道:“我只是说让那孩子闭嘴,是你自作主张捂死了他!” 陈天默不理会他们狗咬狗,忽然伸手握住了冯茜持枪的手,对准了那名帮众,在冯茜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陈天默掌心里的温暖时,陈天默猛地扣动扳机,但听“砰”的一声响,满屋死寂,那名帮众“噗”的倒地毙命! 所有人都吓傻了。 冯茜也懵了。 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还想把枪给丢掉,陈天默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万夫人,软弱的人在这样世道里是活不下去的。如果你足够强大,你的丫头,你的堂兄,你的嫂子、侄子还有你的孩子或许就不用死了,明白吗?现在是我在帮你,可以后,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如果还想继续软弱可欺下去,就把枪丢掉吧,我不会再管你。” 说完,陈天默松开了手。 冯茜看着陈天默,陈天默的眼神平静而坚定,深邃而充满温情,冯茜的心也随之变得平静和坚定下来,脸上惊恐的神色也渐渐消退了。 她没有丢掉那把烫手的枪。 陈天默问道:“还害怕吗?” 冯茜紧紧攥住手枪:“我不害怕了。” 陈天默又问道:“想继续报仇吗?譬如这个引狼入室的甘阿香,她就该杀!” 冯茜还没有开口,甘阿香急了,抢着说道:“陈老板,都是申昊勾引我,我才鬼迷心窍跟他合伙害你的,我现在知道错了!亡夫留下来的家产我都送给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连我这个人也是你的!求求你别杀我!大姐,要不是我对他们说你是石女,他们肯定会把你扒光的!申昊就对你一直不死心!我,我也算是帮了你的,你别杀我好不好?” 申昊惊怒交加的看向自己的新相好,有心开骂,却无胆开口。 陈天默揶揄道:“你倒是有脸说这些话,万大鹏的遗产轮到你做主吗?至于你这个人,我很嫌弃。” 甘阿香满面通红,羞惭无地的看向冯茜,呐呐道:“大姐,说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啊,看在多年相处的份儿上,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妹子还不想死啊!妹子犯下的错,以后当牛做马来偿还您,好不好?” 冯茜本来是恨透了她,可到底心软,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为难的看向陈天默。 陈天默早知道冯茜是个心善好欺的人,要是逼迫她继续大开杀戒,只怕还会把她折磨崩溃,她如今能拿得住枪,不再害怕,已经算是长进不少了。 就让以后的生活和岁月慢慢磨砺她吧。 而且,陈天默的本意也不在大开杀戒。 于是他对冯茜附耳说道:“万夫人,不想动手就算了。劳烦你叫辆人力车,快些去趟警署,请朱副署长多带人手过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料理吧。” 大约是两人离得太近,说话间吹气入耳,冯茜心中起了涟漪,颇为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依言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丈夫 “万夫人不贪财,她只要命不要钱,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价格公道,一切都好商量。毕飞天,别再提什么镜湖老太爷了,我根本不认识他。如果没钱,你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冯茜走后,陈天默坐在了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那位插翅难飞的流氓头子。 “我也不怕杀了你之后,会遭到青帮的报复,据我所知,张忍魁还是讲道理的。不管是万大虎还是你毕飞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杀你们,我有足够的理由!” 毕飞天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咽了口唾沫,讪笑着说道:“陈爷,您真够硬气的,小的服了!我那分舵里还有十二万大洋的现钱,是华中各省堂口刚孝敬上来的,都归您了!” 陈天默听的两眼发光,语气却很淡定:“十二万大洋啊,还成吧。但是你要怎么给我?” 毕飞天道:“分舵设在武昌,小的亲自回去给陈爷取来!” 陈天默冷笑道:“毕舵主,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个傻子。” 毕飞天脑袋一缩,悻悻说道:“那,那小的就派几个得力的兄弟回去……” 陈天默幽幽说道:“发电报给你家人,就说处理帮务急需,都换成汴城可兑的庄票或者此地可取现的银行存单,让你身处分舵的兄弟带来给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毕飞天满嘴苦涩的答应道。 陈天默又瞥向申昊:“我的大会董,毕舵主的命值十二万大洋,你的呢?” 申昊面现谄笑,连忙说道:“陈老板,鄙人有一方松雪道人的闲章,是田黄的料子,品相绝了!怀履光曾出价十万大洋,我都没舍得割爱!那闲章上刻的是‘道无穷’三字,边款是‘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正符合您的广阔胸怀啊!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鄙人愿意将此闲章献于陈老板笑纳!” 松雪道人是元朝大书法家赵孟頫的号,他在金石学的造诣上也是大家,出自他手的篆刻,哪怕是用寻常的石料,也价值不菲,更不用说是田黄的料子了。 田黄是寿山石中的珍品,被誉为“印石之王”,素有“黄金易得,田黄难求”之说! 所以,申昊提及的这枚闲章还真不是十万大洋就能买到的,也可谓是为了保命下了血本! 陈天默听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悄悄的吞咽回去,云淡风轻的说道:“就这?” 申昊一愣,暗骂道:“知道你心黑胃口大,老子直接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搬出来了,你来个就这?就这,你他娘-的有吗?” 不忿归不忿,嘴上是不敢表达任何不满的,毕竟性命要紧,申昊陪笑着说道:“区区一个闲章当然不足以博陈老板一笑,但鄙人家中还藏有一幅道君皇帝的《千字文》,愿意一并奉上!” 道君皇帝就是宋徽宗赵佶,史上有名的大昏君,同时也是史上有名的大书画家! 陈天默心里已经美得冒泡了,却兀自淡淡说道:“宋徽宗是亡国之君,他的字画也就一般。” 申昊呆住了,一般?宋徽宗的字画一般?! 人家当皇帝确实够呛,可人家在别的方面是天才啊!就不说人家球踢得好,词写得好,也不说人家吹拉弹唱无不精通,就单论人家在书法和绘画上的造诣,古往今来,超过他的能有几人?在书法上,人家独创“瘦金体”,在绘画上,人家是工笔画的开山鼻祖! 申昊强忍要骂娘的冲动,肉疼不已的说道:“突然想起来,鄙人还有一幅沈周的《林壑幽深图》,不知道陈老板喜不喜欢?” “沈周啊,与唐伯虎、文征明、仇英并称为‘明四家’的那位大才子吧?”陈天默悠悠说道:“《林壑幽深图》是他的长卷力作之一,但只是之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传世的名作可还有不少,申大会董就只收藏了一幅吗?” 申昊如丧考妣道:“实不相瞒,鄙人还有一幅《西山秋色图》。” 陈天默点了点头:“行吧,赵孟頫的闲章、宋徽宗的《千字文》再加上沈周的两幅画,也勉强够买下申大会董这条命了。” 申昊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陈老板慈悲。”wWW.xszWω㈧.йêt 活到这么大,申昊大概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命居然如此金贵。 可惜,他的感谢说早了。 慈悲的陈老板坏笑着努了努嘴,说道:“申大会董,这些只够买你自己的命,你的阿香怎么办呢?” “她?” 申昊瞥了一眼甘阿香,拨浪鼓似的摇起了脑袋:“她就是个水性杨花、蛇蝎心肠、人尽可-夫的贱货,是死是活,我才不管呢!我可不替她买命!” 甘阿香惊怒交加:“老东西你前两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搂着我亲着我的时候说,只要能跟老娘春-宵一度,就算是舍了老命都值!” 申昊冷笑道:“男人在被窝里说的话你也敢信?真当老子会为了你舍命啊?是你蠢,还是老子蠢?像你这样的货色,眠香馆、群芳院、云水楼、醉花坊里要多少就有多少!” “申大会董,你这就不对了。” 陈天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平生最恨不讲信用的人!你既然答应了人家,说愿意为人家舍了老命,那就该说到做到!” 甘阿香又惊又喜,也不知道陈天默为什么会替自己说话,但这肯定不是坏事,连忙附和道:“就是!” 申昊呆住了:“这,这,陈老板,鄙人说的那些言语都哄女人的话啊,不能作数的。” 陈天默道:“大丈夫言出如山,除非你自认不是大丈夫。” 申昊嘀咕道:“那,那鄙人就承认自己不是大丈夫好了……” 老子是小丈夫行不行?哼! 陈天默点了点头:“毕舵主,辛苦你一下,把申大会董给阉了吧,他说他不是大丈夫。” “啊?好的陈爷!” 毕飞天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又不敢不听话,当即从地上捡了一把砍刀,对着申昊说道:“对不住了啊申老兄,你自己脱吧,我下手会很快的,保证就疼一下。” 申昊几乎吓尿,他惊怖的看着陈天默,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是妖孽啊! 他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得罪他! 后悔莫及啊! 眼看毕飞天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申昊怂了,连连摆手道:“别,别!陈老板,我,我是大丈夫!我说话算数!”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丘之貉 “晚了,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毕飞天叫嚣着,就要冲申昊冲过去,吓得申昊吱哇乱叫:“你不要过来啊!” 好在陈天默关键时候开口:“停。” 毕飞天立刻稳住,躬身收刀请示道:“陈爷请吩咐!” 陈天默说:“既然咱们的申会董又想做回大丈夫了,那就先替他留着那东西吧。” “是,陈爷!” 毕飞天退回到一旁,挺胸凸肚的站着,那副做派,搞得他就像是陈天默的下属一样,又听话又卖力,关键他自己还有点沾沾自喜。 陈天默问道:“申会董,你跟甘阿香春-宵一度了吗?” 申昊满头大汗,又羞又愧,还没来得及开口,甘阿香便嚷嚷道:“度了!但不只是一度!老东西银样镴枪头,一夜折腾老娘好几回,次次都不中用,烦死了!” 申昊老脸涨红,恨不得一脚踢死这新相好。 陈天默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度了,那按照承诺,申会董就得为甘阿香舍命。” 申昊讪笑道:“陈老板,鄙人替她再买一条命就是了,不用舍掉自己的吧?” “也行,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陈天默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问道:“申会董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申昊咬了咬牙,说道:“鄙人的藏品中,还有一幅苏东坡的《新岁展庆帖》!” 陈天默眼前一亮,忙忍着激动,摇头说道:“不够。”ωww.xSZWω㈧.NēΤ 申昊带着哭腔说道:“那就再加上黄庭坚的《诗送四十九侄帖》!” 陈天默笑道:“苏黄米蔡,宋朝书法四大家!既然苏东坡和黄庭坚的都有了,那不该缺了米芾和蔡襄的吧?” 申昊有气无力的说道:“陈老板,是真的没有了,这,这些宝贝是鄙人入行几十年,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稀世之宝啊。鄙人一直都在找买家,准备大赚一笔之后收山养老,如今,全都给您了,可以说,鄙人是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您了呀。” 陈天默冷笑道:“装可怜没有用,你越卖惨我反倒越不高兴。古董不够,拿钱来凑。” 申昊可怜兮兮道:“鄙人的家当都耗在藏品里了,现钱只能凑出来一万大洋。” 陈天默摇头道:“不够,还是不够。” 申昊绝望的看了一眼陈天默,心中切齿暗骂:“陈天默啊陈天默,你简直比阎王爷的心还狠!比包青天的脸还黑啊!老子跟你拼了算了!” 想归想,终究不敢真动手。 申昊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拿出手的,陈天默也在耐心的等待,毕飞天倒是急了,挥刀威胁道:“申昊,陈爷可是给足你机会了,但是你自己不争气啊!要是再拿不出别的好东西,就做了你!” 甘阿香也急了:“老东西,你昨天不还跟老娘吹牛说,有笔大买卖,一旦做成了,就能赚好几万块大洋吗?!” 申昊哭丧着脸说道:“现在是做不成了,那笔买卖是怀履光的,他手底下有个助理,叫史蒂芬的,跟鄙人洽谈了很久,可前些天,史蒂芬被毒蛇咬死在了教堂,怀履光也被警署给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陈天默心中一动,问道:“你跟怀履光之间要做什么买卖?” 申昊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做不成的事情,也就不提它了……” “说!”陈天默断喝一声,震得屋瓦乱响,吓得满堂屋的人都脸色剧变,甚至有个胆小的帮众,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申昊也几乎尿裤裆,连忙说道:“怀履光雇了一伙盗墓贼,说是去龙门东山万佛沟的看经寺凿佛像,都弄成散碎的,分批运回来,然后由我帮他拼接修缮成完整的,再用海船运回美利坚去。” 陈天默听得又惊又怒,拳头不觉已攥紧了! 之前,他在怀履光的保险柜里翻出了三十多张照片,拍的便是看经寺洞窟,他当时就怀疑怀履光是打龙门佛像的主意,没想到,还真的猜对了! 这个丧心病狂的洋匹夫,真是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其心可诛! 当然,那些盗墓贼更加可恶! 不揪出他们来严加惩戒,实在愧对自己这身本领! 陈天默强忍怒气,不动声色的问道:“怀履光雇佣的是哪一伙的盗墓贼?” 申昊老实回答道:“是卸岭力士一派,盗魁叫罗辛绝,道上的人称呼他为‘绝爷’,手底下有好几十号力士,据说个个身怀绝技,能飞檐走壁,攀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般。” 陈天默道:“这伙卸岭力士已经动身去洛阳,对看经寺下手了吗?” 申昊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史蒂芬没有对我说那么多,也不会说那么多的。” 陈天默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还知道怀履光暗中做的别的勾当吗?” 申昊想了想,忽的眼睛一亮,说道:“有!他还有个私密的作坊,专一打造赝品的,是肖东在帮忙经营,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呢!” 陈天默冷笑道:“你们这些行会的大人物,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申昊讪讪的说道:“让陈老板见笑了,其实,这些生意,都可以分给陈老板,不,让给陈老板——” “放屁!” 陈天默忍不住爆了粗口,道:“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不要脸吗?!那个赝品作坊在什么地方?” 申昊又大摇其头:“鄙人不知道,肖东也是喝酒喝多了,才无意间透漏了一丁点的消息,这是他发财的门道,不会跟鄙人细说的。” 陈天默暗暗记在心里,继续盘问道:“还有别的吗?” 申昊擦着满头的冷汗,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然后颓然道:“没有了,鄙人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陈天默顿觉索然无味:“哦~~那就继续说买命的事情吧,你给的还不够,怎么办?” 申昊浑身的肉都为之一紧,抓耳挠腮道:“陈老板,您要是还觉得不够,那鄙人帮您偷一个古董回来!我自己手里头,是真没有了啊!” 陈天默好笑道:“偷?缺德莫过于你申会董啊。你打算偷谁的?” 申昊讪笑道:“偷肖东的!他不是个好东西,帮洋人造赝品卖给国人,坑害同胞,简直丧尽天良,偷他的古董也算是为行业除害了!” 陈天默一阵无语:“一丘之貉的你也真好意思说。打算偷他的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稀世珍宝 申昊神秘兮兮的说道:“据鄙人所知,肖东的家里祖传有一尊稀世珍宝,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连日本人都惦记着呢,给他开出了天价!他却不舍得卖,准备在赝品作坊里仿制一个,糊弄日本人呢……” 陈天默听出话头不对,挥了挥手,道:“你跟我到外面说去。”又吩咐毕飞天道:“毕舵主,把你手底下的这些流氓还有甘阿香都给我看好了,不许出堂屋半步,不许走动串联,不许交头接耳议论,不许偷听我半句话。” “放心吧陈爷,有谁胆敢违抗您的命令,小的拿刀招呼!” 毕飞天像是受到了多大的重用似的,激动的容光焕发,把脑袋扬得更高了! 青帮流氓们还有甘阿香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自己却不以为意。 当然,他这种变化在这个时代是不可理喻的,但是在后世,有人发现了一种病态心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用来形容毕飞天的心态最合适不过了。 陈天默带着申昊来到庭中,避开那一堂屋人的耳目,然后低声问道:“肖东有什么稀世珍宝,能让日本人都惦记?” 申昊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天圣针灸铜人。” “什么?” 陈天默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天圣针灸铜人?那不是早就遗失在世间了吗?” 申昊对陈天默的惊诧很是满意,笑嘻嘻道:“所以陈老板,这就叫做稀世珍宝啊,是真正的稀世珍宝!” 陈天默熟读典籍,自然知道天圣针灸铜人的一切渊源。 对于中医而言,针灸几乎是必学必修的本事,也是治病救人的良法,但是在宋朝之前,不熟悉人体穴位的医者对患者进行针灸时,须得翻阅医书和针图进行查询对照,一旦书、图记载有误,或者行针稍有偏差,就会伤身害命! 到了宋朝,接连数代皇帝都很重视医学,天圣五年,也即公元一零二七年,仁宗皇帝诏令医官院医官、尚药奉御王惟一,考证针灸之法,铸造铜人,制定准则。 王惟一集聚全国的医脉高手并能工巧匠,不辱使命,耗费极大心血造出了两具针灸铜人! 这两具铜人一模一样,与正常成年男子的身高相仿,前胸后背可以开合,体内还打造有五脏六腑,连同四肢都可以拼拆。 铜人的体表是镂空的,布满了人体该有的所有穴位,穴位旁边还刻着穴位的名称。尛說Φ紋網 待医者练习针灸的时候,先用黄蜡封住穴位,再向铜人体内注入水银,如果刺穴准确,针插入的时候,水银就会流出来;刺穴不准,针折而水银不出,可谓是鬼斧神工,精妙绝伦! 这两具铜人一个放在医官院,用以教学和考试,另一个则放在宫中供人鉴赏。 随铜人一并问世的还有王惟一编撰的一部奇书——《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 此书涉及人体解剖、经络穴位、行针之法等,堪称是医学巨著! 在北宋灭亡之后,天圣针灸铜人被南宋朝廷收藏于临安,继而元朝崛起,遣使到临安索要铜人,南宋朝廷便拱手相让。 及至朱元璋灭元,视针灸铜人为稀世之宝,收于皇宫内府。 到了明朝正统年间,明英宗诏命医脉高手和能工巧匠仿造铜人,重铸新的针灸铜人,等新的针灸铜人制成之后,天圣针灸铜人便离奇的失踪了! 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说出它们的下落。 这可以说是一桩历史悬案,天圣针灸铜人跟传国玉玺一样,成了遗失的国宝…… 但是如今,陈天默居然从申昊嘴里听到了天圣针灸铜人的下落,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吃惊? 只听申昊说道:“肖家祖上是以做铜匠发迹的,说不定在明朝正统年间,就有肖家的祖先被征召入宫,参与了针灸铜人的仿制,随后,把天圣针灸铜人偷走了。既然他们家是偷来的,咱们给他偷走,也合情合理。陈老板,这天圣针灸铜人算稀世之宝吧?够买不止一条命了吧?” 陈天默点了点头:“如果是真的,当然够。” 如此重量级的国宝文物,比那些文玩字画可要珍贵多了,别说是一块田黄印章了,就是十块也不能与其同日而语! 申昊笃定道:“肯定是真的!肖东家有间屋子,从来都是锁着的,那锁还不一般,据说是出自玄门机关大族鲁家家主鲁冰的手笔,根本不让外人进去!我们经常去肖家做客,不止一次的求肖东把门打开看看,可他死活都不愿意,哪怕是喝醉了都不吐口!如果不是藏着稀世之宝,哪能防备的这么森严?” 陈天默狐疑道:“他既然如此保密,连门都没有开过,你又怎么可能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东西?” 申昊“嘿”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陈老板不敢欺瞒,肖东的二房姨太太,那是鄙人的相好,我是从她那里探听来的消息。” 陈天默愕然片刻,眉头皱起:“你怎么这么喜欢勾搭有夫之妇?而且,竟连朋友之妻都不放过。” 申昊挠了挠头,浪笑道:“一点个人的癖好,不知怎么的,总也改不掉。” 陈天默心中憎恶,嘴上揶揄道:“难怪你这么有把握能把铜人偷出来呢,你是偷人的行家啊。” “见笑,让陈老板见笑了。” 申昊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还筹谋计策道:“鄙人是这样想的:找个借口去肖东家喝酒,把他给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让我那相好做个内应,先偷机关锁的钥匙,然后趁半夜人都熟睡的时候,悄悄的打开院子的后门,放我进去,我再雇几个壮汉,就能把铜人给搬走!” “先不说这个。” 陈天默压根看不上他这种不上台面的蹩脚计策,真要顺走什么东西,还用得着他? “那日本人又是怎么知道肖家有天圣针灸铜人的?”陈天默不放过任何细节,追根究底的问道。 申昊反问道:“陈老板知道三井车行吗?三井车行的老板叫三井永寿,是日本大财阀三井家族的人,熟知中华文化,对咱们的文物古董也相当了解。” 陈天默点了点头。 他正跟这小鬼子“打得火热”呢,怎么会不知道? 就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三井那家伙的业务还挺繁忙,搞车行搞银行还掺和古董行? 第二百章 公私分明 只听申昊说道:“三井车行的老板叫做三井永寿,这个人在来到汴城之后,到处结交朋友,攀搭关系。那一天,他发帖子邀请咱们古董行会的会长、会董们赴宴请酒,我们几个便都去了。毕竟人家是东洋人,而且有大财阀的背景,认识一下也没有坏处。席间,聊得当然都是文玩啊字画啊,三井永寿声称他很喜欢也很推崇中华文化,但是话锋一转,他忽然说,真正的中华文化已经不在中国了,而是在日本……” “一派胡言!” 陈天默没等申昊说完,便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申昊嘿然一笑,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三井永寿还说,自从南宋灭亡之后,赵宋皇室的很多人都流落到了日本,把真正的中华文化带去了日本,而神州陆沉,文脉已断。就连很多已经失传的中国国宝,也在日本保存着,譬如唐朝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南宋的曜变天目茶碗、王羲之的《丧乱帖》,以及北宋的天圣针灸铜人。” “嗯?”陈天默诧异道:“三井永寿说天圣针灸铜人在日本,你又说在肖家,这是怎么回事?” 申昊回忆道:“我当时听了也很诧异,还特别留意了肖东的表情,这厮虽然故意装出了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态,但我毕竟跟他熟悉,还是看出了异样!于是我就猜测,肖家应该只有一具铜人,另一具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流落到了日本。果不其然,在宴席散后,我又独自拜访了三井永寿,询问日本的铜人是一个还是一对,三井永寿还很奇怪的说当然只有一个,难道还有很多歌不成?我便告诉他说,真正的天圣针灸铜人是一对的,我知道另一个的下落!三井永寿听了之后非常激动,求我务必告诉他另一个铜人的下落,我被他央求再三,也心软了,就告诉他另一具铜人在肖家……” 陈天默冷笑道:“不是你心软,是三井永寿给的钱太多,让你心动了吧?” “嘿嘿~~~” 申昊讪笑道:“英明无过于陈老板,鄙人也就是做个消息掮客,赚点容易钱罢了。不过我要求三井永寿保密,他也答应了。随后,他就找到了肖东,表示愿意花大价钱买下肖家的铜人。肖东开始还不承认自己家有铜人,后来又问三井永寿怎么知道肖家有铜人,三井永寿倒是很守信用,没有把我给供出来,只是坚持要买。肖东既想赚钱又不想卖铜人也不想得罪三井永寿,就想出了造赝品的主意……当然,这也是我那位相好告诉我的。陈老板,怎么样,咱们把肖家的铜人给顺出来吧?转手卖给三井永寿,那就是天价啊!” 陈天默冷冷的看着他,幽幽问道:“申会董,你的眼里除了钱,也就没别的了吧?” 申昊一愣,心道:“你不也这样?” “哦,对了,你还好人妻。”陈天默揶揄了一句,然后说道:“行了,进屋吧,立字据。” 申昊愕然道:“立什么字据?” 陈天默道:“你答应要赠予我的文物古董和钱啊,空口无凭,当然要立下字据。” 申昊苦涩的一笑:“陈老板做事,还真是讲究啊。” 陈天默讥讽道:“对讲究人,当然得讲究。” 两人回到屋里,找来笔墨纸砚,当众立下字据,按下手印,写的当然不是破财消灾、花钱买命的内容,而是申昊欠债,现金不够偿还,自愿用文物古董抵债……毕飞天也兴高采烈的签了一份。 就在陈天默收了字据之后,冯茜回来了,朱大龙带着十几个警士一并登门。 毕飞天和申昊对视了一眼,刹那间都意识到了些什么,却还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都已经散尽家财了,陈天默还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陈爷,为什么来了这么多黑狗子?”毕飞天颤声问道:“是您叫来的吗?” “说谁是黑狗子呢?!” 朱大龙上前便给了毕飞天一脚,然后吩咐众警士道:“这帮人私闯民宅、奸淫掳掠、杀人害命,都给我拿下!” “是!” 一众警士如狼似虎的涌进屋里来,把毕飞天在内的所有青帮帮众全部上了铐,并踹出了屋子,喝令跪在地上,等候处置。 毕飞天大叫道:“陈爷!陈爷!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可是给了您十二万啊!您答应了,要留我一条性命的!” 陈天默说道:“我答应你的,没做到吗?我没要你的命嘛。但是公是公,私是私,咱们俩的私仇用钱和解了,可你犯下的罪行,还得交由警署处置嘛。” 毕飞天这才如梦方醒,合着自己当了半天的狗,照旧被人给涮了! “陈天默,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是一般的青帮头目,我是华中分舵的舵主!你这么对我,镜湖老太爷不会饶了你的!” “砰!” 朱大龙举起一杆步枪,恶狠狠的砸在毕飞天的嘴上,大牙和鲜血齐飞,脸蛋共猪肝一色,瞬间就终止了他的叫嚣。 “朱署长,鄙人不是流氓,鄙人是古董行会的会董啊!”申昊也被铐住了,却还抱着一丝侥幸苦苦辩解。 “申会董确实不是流氓。”陈天默笑吟吟的说道,听的申昊心中一喜,连连点头。 朱大龙有些不解的看向陈天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帮助申昊说话。 因为在来的路上,冯茜就已经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他了,他也才出了陈天默叫他带很多人来的意图。 难道,会错了大哥的意思? 却听陈天默问道:“申会董,你之前是向哪个警官买的消息啊?就是告诉你万大虎死于我手的那个警官。他现在在不在场呢?” 朱大龙一愣,随即便黑了脸,扭头看向自己带来的一众手下。 申昊的脸色也瞬间尴尬了起来。 他还以为陈天默忘了此事,谁成想,他不但一直记着呢,还当众发难! “这个,这个……”申昊嗫嚅着,正不知该如何说出口,陈天默忽然走到了一个警士面前,语气柔和的说道:“是你吧?你收了申昊的钱,出卖了警署的秘密。对不对?” 那个警士煞白着脸,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任何话来。 一切不言而喻了。 申昊惊恐的看着陈天默,魔鬼,此人真是魔鬼! 自己还没说,他怎么就看出来了?! “以后别这样了,缺钱的话,告诉我。”陈天默拍了拍那名警士的肩膀,语气依旧温和,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那名警士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又不安的看了朱大龙一眼,朱大龙立时就要发飙,陈天默却说道:“朱署长,这位申会董虽然不是青帮流氓,但他是给流氓出谋划策的幕后元凶!他谋夺故友家产,欺男霸女,设局杀人,坑害无辜……比起流氓头子来,还要罪加一等!” 申昊瞳孔骤缩:“陈天默,你,你还想不想要天圣针灸铜人了!?” “砰!” 朱大龙又是一枪托,申昊也躺平了。 唯有甘阿香,虽在瑟瑟发抖,却还没有人来动她,警士们不知道她是谁,但是能肯定,她肯定不是青帮流氓,而且,女人长得漂亮,难免会让人心生好感,尤其对于男人而言。 可陈天默一句话便断送了所有人的怜香惜玉之心:“这个甘阿香,与申昊里应外合,狼狈为奸,也是万家这场惨案的主谋!” 第二百零一章 无牵无挂 朱大龙一努嘴,早有警士上前,把甘阿香给铐了起来。 “大姐!不要啊!饶了小妹吧!” 甘阿香冲着冯茜叫嚷起来,还痴心妄想着能被网开一面。 冯茜却扭过了头去,不再看她。 朱大龙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如果不想像他们一样被打掉牙的话,趁早闭嘴!” 甘阿香便不敢再叫了。 陈天默问道:“朱署长,这帮犯人都会被枪毙的吧?” 朱大龙狞笑道:“就不说他们手上有没有别的案底了,单说这次,根据万夫人所言,他们私闯民宅,奸污良家致死二人,又屠戮了四条人命,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堪称丧心病狂,罪大恶极!此外,他们还意图谋杀陈先生您,只是未遂罢了。就这些罪过,就够他们全部吃枪子了!” 陈天默点了点头:“那就好。他们不被枪毙,我会于心不安的。” “呃~~” 甘阿香轻哼一声,瘫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毕飞天和申昊也已惊得面无人色!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了陈天默是何等决绝之人! “陈天默,你真是狠啊!” 申昊说话虽然已经漏风,但他还是顶着再挨一枪托的危险,冲陈天默大骂了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老子已经把全部身家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老子诅咒你不得好死!” 毕飞天虽然没有开骂,但是忽然纵身一跃,朝着院墙奔去,准备第二次开溜。 朱大龙见状,抬手便是一枪,正打在毕飞天的腿上,毕飞天惨叫一声,左腿血流如注,人也摔在了墙下。 陈天默吃了一惊,眼见毕飞天没死,才松了口气,埋怨朱大龙道:“可不能打死他,我还得指望他给手下发电报送钱呢。” 朱大龙:“……” “发你老母!”毕飞天终于破口大骂了起来:“陈天默,你要命又要钱,比我们青帮还毒!老子一个字都不会帮你发,一分钱都不会让你落着!等老子死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天默冷笑道:“说脏话没有用,你会发电的。”说完,他扯过朱大龙,走到一旁,低声说道:“大龙,这毕飞天还欠我十二万大洋,押送到警署之后,用些手段让他发电报给分舵的手下。在得到钱之前,不能让他死了。至于其余的人,你随便处置,都是恶贯满盈之徒,一个都不可放过!” 朱大龙点了点头:“放心吧大哥,兄弟明白怎么做。” 陈天默又问道:“怀履光那边怎么样了?” 朱大龙笑道:“舆论已经转向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多了,怀履光就难受了,但他还是嘴硬,什么罪行都不肯交代,有时候连一句话都不说,死扛着等领事馆那边搭救呢。” 陈天默冷笑道:“他交不交代都无所谓了,想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却是做梦!领事馆的威尔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救不了他!还有,罗杰夫已经死了,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刺激刺激他!” 朱大龙惊喜交加:“那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死了?!是大哥做的么?” “嗯,你知道就好,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得是大哥啊,连那样的怪物都杀得了!” 朱大龙感慨了一声,钦佩无限,又问道:“大哥,《民汇报》的这一期号外也是您搞出来的吧?您还要办《新报》?” 陈天默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朱大龙笑道:“张振邦的秘书来过我们警署了,让我们给《新报》备案,备的就是您的名字。” 陈天默骂道:“这老滑头,我都说了是我一个朋友要办报纸,他却还是安到了我的名下。你回去把我的名字替换成苏曼婷。” “没问题。”朱大龙当即拿出小本本,记下了苏曼婷的名字。 陈天默道:“没别的事情了,你们回吧。” 朱大龙补了一句:“大哥,那个出卖您的内鬼,兄弟会妥善处置的。” 陈天默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朱大龙一行押解着众犯离开。 院子里便只剩下他和冯茜了。 “万夫人,您怎么样?”陈天默询问道:“如果感觉不舒服或者疲惫的话,我改天再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折腾了许久,冯茜一介女流,应该是相当不适的,陈天默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盘查接手万大鹏的遗产,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但冯茜却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我也不觉得累。陈老板,请随我来。” “好。”陈天默也不矫情,跟着便走。 冯茜把他引到后院的一座厢房前,那房门上的锁已经被砸断了,显然是受过人为的破坏。 只听冯茜说道:“这就是亡夫存放古董的地方,门锁被申昊、毕飞天他们砸坏了,但是里面的东西还在,他们原本是打算在害了你之后再搬走的……您请进吧。” 陈天默推门而入,但见屋里是书房布置,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之外,便全是书柜了。 在酸枝木打造的联排书柜上,一半摆放着的是各类书籍,一半摆放的是各色瓷器,其中不乏珍品。 陈天默翻了翻书籍,发现有不少的善本古籍,价值不菲,便都挑了出来。 下面柜门紧闭,打开来,放的多是卷轴,正是万大鹏生前收藏的各朝各代的名帖名画,此外,还有不少的石料玉器以及几尊青铜件。 这才是万大鹏毕生的积蓄! 身为一省的古董行会会长,积攒果然丰厚,不是小门小户可比。 陈天默验看了一番,取出了几幅字画丢在桌子上,又挑拣出了几件瓷器、青铜器,也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对冯茜说道:“万夫人,我挑出来的这些都是赝品,没有价值。其余的,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冯茜摇了摇头:“您误会了陈老板,我说过要送给您,不会要钱的。” 陈天默笑道:“多谢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对恶人,我从不介意白要,可惜夫人不是。如果夫人不好意思出价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个价格供夫人参考,总之,我保证夫人不会吃亏。” 冯茜很是固执的说道:“不,我不要钱。这次如果不是陈老板救命,我已经死了,救命的恩情值多少钱呢?没办法估算的。就算是把这些古董都送给您,我还是觉得不够。可惜我也没别的宝贵东西了,我以后就多给您念念经,保佑您一辈子平安喜乐吧。” 陈天默叹了口气,说道:“可夫人总要留些钱财度日啊。” 冯茜凄然一笑,道:“我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丈夫也死了,家人全没了,孑然一身度日,能需要多少钱财呢?您上次盘下万宝斋给的钱足够了。” “那夫人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在这里住吗?” “我打算青灯一盏,余生许以经卷。” 陈天默稍稍一惊:“夫人打算出家?” 冯茜轻点螓首:“是的。我此前常去一个道观上香,祈愿于天尊前。那观主是个女冠,与我很能聊得来。眼下,我已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正好去和她结个伴,也不寂寞。不然,我自己住在这不祥之地,麻烦会无穷无尽的。” 一个寡妇,尤其是有些钱财还年轻貌美的寡妇,守着偌大一个宅院,在这样一个世道里,会遇到什么样的险恶,不用说也想得到。 而基于石女之身,再嫁也是徒增是非。 所以出家,对冯茜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陈天默问道:“这道观在何处?” 冯茜道:“出汴城向西北十余里,有座小香山,道观就在山上,名兰叶观。陈老板若是得空,可以去看看,山中安静而清幽。” “我知道了。” “还有这座不祥的宅子,也送给陈老板了。” “嗯。” 陈天默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也没有再表达谢意,却忽然说了一句极不合时宜的话:“夫人可知道,万大鹏其实是死在我手上的。”尐説φ呅蛧 冯茜淡然一笑:“我猜到了,我也会替他多念念经,或能超度他罪恶的灵魂。” 第二百零二章 精明人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陈天默也知道该讲“告辞”了。 “万夫人且在家里候着,我现在就回去,派人来取这些古董。”陈天默临走之际,又不放心的问道:“万夫人自己留在这座宅子里害怕么?若是害怕,可以先跟我一同回天心阁,稍时再与我的朋友结伴回来。” “不怕的,死尸都被那些警士们给带走了,地也洗过了,还会有什么好怕的呢?”说话间,冯茜还挥舞了挥舞手中的枪,笑道:“更何况,陈老板还送给我了这个家伙事,如果谁敢再来害我,我就对着他开上一枪!” 陈天默微微一笑:“回见。” 万夫人其实是个妙人。 可惜了…… 回到大宅之后,陈天默立刻吩咐吴朝阳带上陈天祥、陈天朗、陈天利、陈天音、陈天琳等人,赶往四宝街,把万大鹏遗留的古董文物给运送回来。 与此同时,陈天默又取出了四十九根金条,交给穆玉华,让穆玉华和陈玉琼一道,骑马赶往小香山,拜一拜兰叶观的山门。 穆玉华久经沧海,见多识广,陈玉琼修炼相功相术也略有小成,凭他们两个,识人看物大致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若是兰叶观的观主是可交之人,便以冯茜的名义把金条留下,作为修缮山门之用,也算是为冯茜铺后来之路;倘若那观主不是可托之人,那便原路返回,金条一根不给,再由陈天默亲自出马,去看一看那观主,来做定夺。 毕竟冯茜坚持不肯要钱,陈天默也不会过分勉强,他自有别的途径来弥补。 —— “陈老板,您怎么才回来呀?” 苏曼婷着急忙慌的过来大宅相见,说道:“我在前面店铺等了您好久!如果不是吴掌柜被您叫过来办事,我都不知道您在这里呢。这也是您的宅子吗?” 陈天默坐在亭子里悠闲的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对于吴朝阳告诉苏曼婷有“大宅”的存在,陈天默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缺钱。” 苏曼婷倒是直言不讳,解释道:“我好不容易挖走了几个愿意跟着我一起办报的朋友,勉强能凑成个班子,今夜就可以开工干活,可是他们愿意跟着我干的前提,也是因为我给他们承诺的足够多。您明白吗?” “明白,多少?”陈天默并不废话。 苏曼婷掰着指头说道:“一个主管印刷的,一个主管发行的,下面还有几个小工,按照他们之前开的薪酬——” 陈天默眉头一轩:“你不用跟我报细账。我只问你,一共需要多少钱。” 苏曼婷一呆:“啊?” 陈天默道:“你如果现在才开始给我算钱,那我不觉得你有能耐把报纸办好。” “一个月二百块大洋!” 苏曼婷也很识趣,立刻报出了数目,又笑嘻嘻的补了一句:“这是他们的,我自己的还没有算在内呢。” 说完,她咬住了嘴唇,有心担忧的看着陈天默。 陈天默放下茶杯,从袖中摸出一张庄票,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一千块大洋,预付你们三个月的薪酬,够吗?” 苏曼婷没有接,但是脸上已绽放出了笑意,她欢快的说道:“薪酬肯定是够了,可是,咱们的报馆是不是还要寻租个地方呢?”小說中文網 “天心阁分店后面那个院子就是留给你们的。”陈天默直截了当的说道:“那个地方很大,办两个报馆也足够了。只不过,那个地方死过人,不知道你嫌不嫌弃。若是不嫌弃,你可以住在那里,报馆的人也可以住在那里。” “不嫌弃,我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苏曼婷的眼睛越发的亮了,她迅速的把庄票收了起来,说道:“只是还有一件麻烦事得央求老板出面,办报纸需要报备的哦。” 陈天默道:“备过了,政务长张振邦亲自对我说的,今天就可以发报。” “啊?” “名字就叫《新报》,如果明天我见不到我的报纸问世,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苏曼婷惊喜交加,她既没有想到陈天默的人脉如此广泛,更没有想到陈天默事事都能做到她的前面去! 有这样一个老板存在,还有什么话好呢? 但她仍然有话要说: “最后一件麻烦事,明天要报道什么,老板有指示吗?” 陈天默想了想,说道:“怀履光手底下有个人,名义上是他的助理,其实是他的保镖兼杀手,叫做罗杰夫。此人,你知道吗?” 苏曼婷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人是警署通缉的杀人犯,在教会医院里打死过两名警士,我在采访朱副署长的时候听他说起过,还说这个人刀枪不入,是个怪物!” 陈天默淡淡说道:“这个怪物已经死了,在领事馆内被有志之士枭首而亡!” 苏曼婷张大了嘴:“真的假的?!” 陈天默道:“罗杰夫的脑袋被丢在了城西乱葬岗的西北角,你若有胆量,便过去拍一张照片,我相信,《新报》会因为这张照片而一炮打响的。” “我现在就去!” 苏曼婷兴奋极了! 什么叫独家内幕?什么叫一手消息?这就是啊! 陈天默也很满意,他不介意接近自己的人有野心,有目的,就怕对方不肯做事。 “陈老板,我还有个问题。” 快要跑出大门的苏曼婷突然又站住了,回头询问陈天默道:“那个杀死罗杰夫的有志之士,是谁?” 陈天默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知道。” 苏曼婷追问道:“是不是您?” 陈天默幽幽的看着她道:“对你而言,这不重要。” “那我知道了。” 苏曼婷冲陈天默眨了眨眼睛,说道:“是默侠做的。”然后便飞快的跑掉了。 “大哥,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太精明了?”蒋波凌悄然出现在陈天默的身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慢饮而尽,问道:“养这样一个人,会不会是祸害啊?” “宁与智者为敌,不与蠢货交朋友。我们需要精明的人。”陈天默意味深长的说道:“劳烦贤弟暗中跟着她,不必防备,只要保全她的性命就行。” 蒋波凌点了点头:“明白了大哥,小弟这就去。” 第二百零三章 索债者 苏曼婷做事麻利至极,与陈天默分开之后,她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刻叫上了自己手下负责拍照的跟班陆小山,带上照相机,雇了一辆马车,出城直奔乱葬岗而去。 车夫在距离乱葬岗还有半里之遥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死活不肯再靠近一步,哪怕是加钱也不同意! 苏曼婷在无奈之下,只好跟陆小山跳下了车,步行朝着乱葬岗狂奔而去。 要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尽快完成拍照。 “曼婷姐,真的要上乱葬岗吗?要不还是算了吧,都说那里闹鬼啊。” “闭嘴!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话虽如此,但苏曼婷也是强装镇定,内心极其害怕,她还暗暗的埋怨陈天默:“为什么要把脑袋丢在这个地方……” 他们两人战战兢兢的从半人多高的荒草丛以及散乱丢弃的尸骨堆里穿行而过,听着空中乌鸦的“呱呱”噪叫,嗅着刺鼻的污秽臭味,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终于在落日的余晖中寻找到了罗杰夫的那颗头颅。 其实很容易辨认,毕竟是个洋人脑袋。 还那么大。 “赶快过去拍照!” 苏曼婷吩咐陆小山道:“各个角度都要拍,周围的环境也一并拍下来,多拍几张!” “知道了。” 陆小山找着角度,接连拍了十多张照片,然后颤巍巍说道:“曼婷姐,拍好了,咱们快走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苏曼婷朝着四下里望了几眼,目光又落回到罗杰夫的脑袋上,然后说道:“把这颗人头也带走。” “啊?!”陆小山惊恐道:“这,这不好吧?” 苏曼婷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快捡起来!留着这颗脑袋,以后应该还有用。” 陆小山畏畏缩缩道:“可是,怎么带啊,直接拎着吗?我不敢!你就是打死我,我都不敢!” 苏曼婷想了想,说道:“把你的外套脱下来,裹着脑袋!” “我不!” 陆小山还在迟疑,苏曼婷已经开始上手帮他脱了:“哎呀,别磨蹭!大不了姐再赔你一件新衣服就好了嘛!” “曼婷姐,你别这样……”陆小山是欲哭无泪。 于是,在太阳落山,夜色开始降临的时候,苏曼婷抱着用衣服包裹起来的罗杰夫首级,陆小山抱着照相机,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马车上。 车夫也不知道苏曼婷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更不敢问,只是觉得这个长相娇美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变态感!以后,是坚决不能再拉这种人了! 暗中跟随的蒋波凌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忍不住腹诽道:“这大哥相中的女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吗?” —— 回到古玩街之后,苏曼婷对陆小山说道:“你现在就回去洗印照片,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搞定!搞定之后,你带着照片,把负责印刷的岳根福和负责发行的季润祥都叫到天心阁分店的后院来找我!那里就是咱们的报馆了,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那里工作。今晚也将是咱们《新报》的第一战,咱们要一战成名!咱们要把《新报》打造成整个中州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乃至整个中国都能听到我们的声音!明白吗?” 陆小山被说的热血沸腾:“明白!” “去吧。” “是!” 两人分头干活,一个冲洗照片,一个撰写稿子,开始为今晚这个不眠之夜鸣响前奏。 就在他们风风火火忙碌的同一时间,距离汴城一千多里外的西安城都督府内,也有一个人在风风火火的忙碌着。 不,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陕省都督鹿剑彰的儿子鹿吉文,此时此刻正在自己的被窝里辛勤耕耘,被耕耘的对象则是他父亲大人上个月才娶进门的八姨太。 “姨娘,我这手段比起老头子来怎么样呀?我们俩,谁更厉害些?” “哎呀,你真坏……下来!” “下来?” “我要在上面。” “嘿嘿~~姨娘,你会的可真是多啊,难怪能把老头子给弄得神魂颠倒,天天喊着腰酸背痛,走不动道呢。” “……” 两人虎狼之词频仍,杀伐正酣,八姨太迷离的眼睛在无意中睁开一瞥,忽然看见床前居然站着一个男人。尛說Φ紋網 一个其丑无比的男人,目光亮的惊人,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呢! 八姨太吓得魂飞魄散,张口就准备尖叫,那男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湿漉漉的小嘴,并“嘘”了一声,示意她安静。 “姨娘怎么不动了?这就累了?” 鹿吉文察觉到八姨太没了动作,便嬉笑着睁开眼睛去看,结果赫然发现一张丑男的脸贴在眼前! 鹿吉文瞬间吓得浑身瘫软,也要张嘴叫唤,却听那丑男幽幽说道:“你们也不想让这丑事被鹿都督发现吧?” 鹿吉文便强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而是一把将八姨太从身上推了下去,坐起来扯过被子裹住了自己,惊怒交加的低声骂道:“混账东西,来威胁老子的吗?你他娘的是谁?!” “在下名叫青冢生,是个医生,不是混账东西。” “青冢生?什么狗屁名字,老子不认识你!”鹿吉文继续骂骂咧咧的说道:“你是怎么进来都督府的?怎么进到老子房间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冢生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是不是鹿吉文却很重要。” “老子就是鹿吉文!” 青冢生咧嘴笑了:“很好,我来是想给鹿公子看一样宝贝的。” 鹿吉文皱眉问道:“什么宝贝?” “割鹿刀。” 话音方落,青冢生忽的扬手,紧接着寒光一闪,鹿吉文的咽喉处立时便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嘘~~” 青冢生转身又对八姨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滋~~” 细线忽然膨胀变粗,鲜血猛地喷溅,直弄得满床满炕满被子都是,好似下了一场血雨! 鹿吉文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仰面倒下。 被喷的满身鲜红的八姨太,也无声无息的晕厥了过去。 “索债者,侯门是也!” 青冢生蘸着鹿吉文的血,在墙壁上写下了七个醒目的大字,然后推开屋门,如鬼魅般掠了出去。 第二百零四章 少侯爷 “师父,外面有个丑汉子求见。” 侯家,一名弟子对侯门门主侯封禀告道:“他自称是您的术界朋友,有要事求见。” “我的术界朋友?”侯封狐疑道:“他姓甚名谁?” 弟子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只是声称此事牵涉到咱们侯门的生死,所以夤夜拜访,求师父务必见他一面。” “那就让他进来吧。”侯封忽然有了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是……” 不多时,弟子便引着一个男子登堂入室。 侯封开始还觉得自己的徒弟说话未免过分,居然把来客称为“丑汉子”,结果一见之下,才发现自己错怪了徒弟,人家说话还是有所保留的。 侯封略一打量对方,见他提着一口箱子,大约是药箱,再瞧脸面,十分陌生,便起身拱手,问道:“请教尊驾是?” 客人把药箱放在地上,还礼道:“侯门主,久仰了。小可青冢生,乃是医脉中人,自汴城而来。” “青冢生?医脉中人,汴城……” 侯封仔细想了想,确定不认识此人,眉头不免紧锁了起来:“抱歉,鄙人实在是想不起来你我之间有过什么交情,又何以谈得上是朋友?” 青冢生微微一笑,环顾左右道:“怎么不见少侯爷呢?” 侯封狐疑道:“尊驾认识犬子?” 青冢生不置可否:“还请少侯爷能出来相见。” 侯封迟疑道:“犬子抱恙,有些不大方便会客。” 青冢生意味深沉的说道:“小可就是医生,无论少侯爷有什么恙在身,小可都能治好,尤其能治心病!” 侯封听出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弟子说道:“去,把你们大师兄带过来,他有恙在身,你们要照顾的周到些。” “弟子明白!” 那徒弟走后,侯封便对青冢生说道:“尊驾请坐吧。” “多谢门主。” 青冢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侯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身为大家之主,他足够沉得住气。 既然眼前这位奇怪的客人要见自己的儿子,还说能治好他的心病,那就让儿子过来好了。 且看这不速之客要玩弄什么玄虚! “让我见客,还得你们三五个师弟陪同,我爹真是有心了啊!呵呵~~”堂外传出阵阵冷笑:“侯门可真是厉害的术界大族啊,窝里横可称玄门第一!” 青冢生抬眼看时,但见一群侯门弟子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身材适中,皮肤细白,长眉圆眼,下巴尖尖,面嫩如女子,极是清秀!他进屋就环顾四周道:“是哪位客人要来见我这位被幽禁的侯门逆子啊?” 青冢生便知道他就是少侯爷侯拜了。 侯拜的模样与其父侯封大不相同,侯封是国字脸,相貌粗犷,不怒自威,几乎不见身上有一丝柔和的线条。 侯拜应该是更像其母,由此也可以想见,侯夫人是何等绝色的女子!只可惜,美好难容于浊世…… “少侯爷,小可青冢生,这厢有礼了。”青冢生起身对着侯拜行礼道。 侯拜乜斜了他一眼,直截了当道:“我不认识你!” 侯封脸色顿变,起身质问道:“青冢生,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来我侯门又意欲何为?!” 青冢生笑呵呵道:“小可是来送礼的。” 侯封语气不善道:“素未谋面,彼此不识,送的哪门子礼?!” “尊父子会喜欢的。” 青冢生将地上的药箱提起,“啪”的打开来,在侯封、侯拜父子以及侯门众徒弟的警惕目光中,药箱里竟露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啊!” 几名弟子大惊失色,纷纷跃起,把青冢生包围在了中间,连声呵斥道: “好家伙!原来是来寻衅的!” “来侯门闹事,活得不耐烦了?!” “把东西放下!” “……” “诸位不必惊慌,这只是一颗鹿头,淫鹿的头。” 青冢生不慌不忙的说着,然后将药箱“唰”的丢向侯封,侯封下意识的伸手抄住,定睛一看,失声说道:“鹿吉文?!” “谁?!” 侯拜闻言也不淡定了,立刻冲上前去,仔细认了认,随后喜形于色,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那头淫鹿的脑袋!” 青冢生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请献于侯夫人墓前,拜祭她的在天之灵。” 侯封惊讶至极的看着青冢生:“是你杀的?” 青冢生微笑道:“我家大哥听闻侯门与鹿家有血海深仇,却不方便报复,便派小可前来,替术界同道伸张正义。” 侯封把“药箱”放在桌子上,问道:“你家大哥是谁?” 青冢生逡巡环顾,说道:“此处人多口杂,不便细说。”仦說Ф忟網 “不便细说那就别说了吧,无亲无故的却来替侯门报仇,必是包藏祸心,哼!” 侯封拿眼一扫,目中忽有精芒爆射,凝如实质! 青冢生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化,一如古井,无波无光! “咦?!” 侯封讶然出声,忽的扬手,袖中几道细线激射出来,如长针般,朝着青冢生周身扎去! 青冢生身形不动,抬起手来,肆意挥洒,掌心里银光闪闪,锋芒毕露,但听“嗤嗤”声响,细线在他的轻描淡写里已尽数崩断! 侯封大骇,惊声问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但是他,侯拜连同其余的侯门弟子也都傻眼了。 要知道,侯封方才是对青冢生连施了两大杀招!一是“傀儡大法”,等闲之辈,只要被他的目光锁定,神中此法,便会如行尸走肉般,接受他的操纵,成为他的真人傀儡!其二是“刺木提线术”,侯封袖子里射出来的细线是操纵傀儡的提线,能像针一样扎进对手的身体里,进而控制对手的整个躯干! 可结果,两大杀招都被青冢生轻易化解。 人家甚至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连半步都没有移动! 如此高手,侯封此生只见过一个,那便是十五年前就已经遇害的九脉盟主陈玉煌! 青冢生收了医刀,说道:“方才已经说过了,小可青冢生,医脉中人,从汴城而来。哦,对了,割掉鹿头的时候,小可特意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字——索债者,侯门是也。” 侯封惊怒交加:“你——” “朋友,请受我一拜!” 不同于父亲的反应,侯拜是大喜过望,冲着青冢生便跪了下去。 “少侯爷不可如此,快快请起。”青冢生连忙去搀扶侯拜。 侯拜却坚持叩首道:“父母之仇,原本不共戴天,可父亲碍于家族安危,不敢报仇,也不许我报仇,只做忍气吞声,堪称是奇耻大辱!兄台以侯门之名杀了鹿吉文,不但是替侯门报了仇,也算是彻底洗刷了我们父子的奇耻大辱!” 青冢生一把将侯拜拉了起来,笑道:“小可说了,这都是我家大哥的安排。” 侯拜急问道:“你家大哥到底是谁?” 青冢生笑而不语。 侯封叹了口气,挥挥手,对弟子们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 待弟子们全部退下之后,侯拜又急不可耐的道:“朋友,现在可以说了吧?” 青冢生却看向了侯封,轻轻问道:“侯门主还记得颍水东畔的麻衣陈家吗?” 只这一句话,便使得侯封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故人之子 青冢生又说了一遍:“侯门主还记得颍水东畔的麻衣陈家吗?” 侯封错愕无比的盯着青冢生,良久无言,就好似没听懂青冢生在说什么似的,直到侯拜询问他道:“父亲大人,麻衣陈家是哪一家?与咱们侯门又有什么关系?” 侯封这才如梦方醒似的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麻衣陈家是哪一家?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居然连麻衣陈家都不知道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他也不回答儿子的问题,径直冲着青冢生说道:“尊驾如此修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我料你必出自豪门望族,或是名门正派!还请尊驾将真实姓名告知我父子!尊驾也请放心,我们父子不至于出卖同道。” “青冢生就是小可的真实姓名,侯门主也可以称呼小可为鬼医。” “鬼医?” “对,不人不鬼的鬼,大医精诚的医。此二字乃是小可的雅号。” 侯封一怔,心中腹诽道:“哪个正经的医脉中人会起这样一个雅号?” 他认定青冢生是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想告知自己,心中便有些不满,于是语带讥讽的说道:“鬼医先生方才问我记不记得麻衣陈家,呵呵~~我虽年迈,却未糊涂,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年的术界第一大族?!麻衣陈家,千载传承,累世为玄门正宗,几曾听说他们与什么鬼啊怪啊的人物交往?” 青冢生知道他在嘲讽自己,也不以为意,笑道:“我大哥便是麻衣陈家的传人。” “哦?”侯封笑的越发冷诮:“麻衣陈家还有传人在世?那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请教鬼医先生口中所谓的这个传人,大名怎生称呼?” 在侯封的认知当中,麻衣陈家覆灭已达十五年之久,早就淹没在了滚滚岁月里,这么多年来,他曾多方打听,多处询问,却始终不曾遇到一个麻衣传人,所以他也心凉了,认定了,麻衣陈家就是绝迹江湖了! 谁要是敢说自己是麻衣陈家的传人,那必定是招摇撞骗! “我大哥的名讳,上天下默,天下无双的天,沉默是金的默。”青冢生颇有些骄傲的回答道:“他是麻衣陈家的第三十三代传人。” 侯封还是不信:“如此说来的话,这位陈天默的父亲与昔年的九脉盟主应该是同一辈分啊,只是不知道,他的父亲又怎生称呼呀?” 青冢生道:“我大哥的先父,便是昔年的玄门九脉盟主玉煌公。” “啊?!” 侯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接着又啐了一口,指着青冢生骂道:“好小子,骗谁不好,却骗到我的头上来了!你还不知道哩,我与玉煌兄多年相交,最是知道他的生平!他一家被害,哪有后人活在世上?!你这厮纵然本领绝高,可拿我玉煌兄开涮,我也容不得你!今夜,你休想再走出我侯门一步!来——” 侯封正准备召唤亲信弟子,将青冢生围殴打死,可刚喊了一个“来”字,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青冢生拿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面铜镜,很奇特很古怪的铜镜,不是梳妆打扮用的,也不是镶嵌在门头里用的,甚至一般的人绝难将其认作铜镜,可侯封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因他见过此物。 “轩辕八宝鉴?!” 侯封失声说道:“你,你怎么会有此物?” “玉煌公留给儿子的祖传法器,我奔赴陕省的时候,我大哥曾说侯门与陈家是故交,侯门主与陈故盟主是挚友,一定能认出这件法器,进而确信他的身份。侯门主要不要验一验这镜子?”青冢生不慌不忙的说道。 侯封抢上几步,从青冢生手中接过轩辕八宝鉴,仔细翻看了几遍,脸上渐渐浮现出惊喜无限的神色。 “天呐!”他难以置信的说道:“我玉煌兄居然真的还有后人活在世上!哈哈!天意不绝麻衣啊!要知道,十五年前,陈家村一夜惊变,那么多的高手尽数风流云散!我三番五次去到陈家村的废墟之上,却连一个活口和熟人都没有遇上……这个陈天默,当真是我玉煌兄的骨血?” 青冢生笃定的说道:“绝无虚假。他既有祖传法器为证,更有一身相术相功的本领。至少,世上不可能再有谁的六相全功能修炼到他那般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侯封小心翼翼把轩辕八宝鉴还给了青冢生,然后说道:“鬼医先生的修为可称得上是深不可测,也足够惊世骇俗!却不知道陈天默的本事能否达到先生的修为?” “哈哈哈哈……”青冢生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在侯封尴尬的眼神中,他才收敛道:“失礼了侯门主,只是你问的问题,呵呵~~我大哥的本事远胜于小可,而且,我与他之间的差距还在逐日扩大!” 侯封又是惊讶又是欢喜:“他,他竟如此厉害么?!” 青冢生点了点头:“甚至根据麻衣陈家其他族人的说法,哪怕是玉煌公复生,也不如他儿子这般厉害!” “麻衣陈家还有其他族人活着?!” “至少还有三四十个。” “如此说来,真是苍天有眼啊!” 侯封热泪盈眶道:“不但让麻衣陈家香火绵延,让我玉煌兄有后,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苍天有眼啊!” “我这大哥不但修为绝高,还侠肝义胆,嫉恶如仇,昨晚得知侯门遭鹿家欺辱,便遣小可连夜赶往此地,为故人出头。”青冢生笑吟吟说道:“侯门主,我家大哥现如今在汴城开了几家古董店,以此作为掩护,暗谋大事,以为国为民。他很想你与少侯爷能去汴城与他聚首,共商大计!” 侯拜忍了半天,此时终于沉不住气了:“父亲大人,这个麻衣陈家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侯封悠悠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也不用以后了吧?侯门主,如果想与故人之子谋面,今夜就请收拾细软家当,召集亲人弟子,随同小可夤夜赶赴汴城!”青冢生劝道:“我今夜潜入了陕省的都督府,在杀鹿吉文之前,先用银针封了他老子的穴道,以确保他在天亮之前不省人事,也算是给咱们留足了时间。但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还望侯门主及早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爹,走吧!我对鬼医先生的大哥已心向往之,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侯拜激动的说道。 他刚才见识了青冢生的厉害,已惊为天人,结果听青冢生说陈天默的本事还远在他之上,那也太不可想象了! 更何况,是陈天默派青冢生来替侯门报仇的,这样一个大恩人,岂可不见? 但侯封却摇了摇头,叹息道:“虽然我也极想见一见故人之子,但我不能走。” 第二百零六章 背后的男人 “不能走?” 青冢生愣住了,心想我都已经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了,为的就是逼你要走,结果你还不肯走,是打算在这儿等死吗? 等死不要紧,回去我跟大哥怎么交待? 老子不走,就找儿子,于是青冢生目视侯拜道:“少侯爷,你也不肯走吗?” 侯拜其实已经急了:“爹,现在不走,等着姓鹿的带兵来剿我们吗?” 侯封似笑非笑的看向青冢生,问道:“杀鹿吉文,还以侯门的名义留字,这是鬼医先生个人的主意,还是陈天默的主意?” 青冢生道:“是小可的主意,不过,若是我大哥亲自前来,只怕会做得更绝,鹿吉文固然要死,鹿剑彰恐怕也不能幸免。” “好,他果能如此,我倒也放心了。”侯封叹息道:“在这样的世道里,讲妇人之仁,没有一颗决绝之心,是难成大事的。拜儿,你跟着鬼医先生去投奔陈少主吧,带上你的祖父、祖母、妹妹以及你的师弟们,爹要留在这里。”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一起离开呢?”侯拜在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他父亲这份近乎迂腐的固执。 侯封反问道:“为父若是一走了之,还能回来吗?” 侯拜是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留恋了:“还回来干什么?” 侯封苦笑道:“孩子,我侯门的祖坟,祠堂都在这里啊,我们要是全都走了,鹿剑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挖我们的祖坟,毁我们的祠堂!若是那样,为父可就成了侯门的千古罪人,最不肖的子孙!所以,为父不能离开!为父誓死留在这里,等着鹿剑彰派兵来抓我,用我的命,去偿他儿子的命!” “侯门主,你还真是个痴人啊。”青冢生冷笑了起来:“你只有离开了此地,彻底逃出了陕省,脱离了鹿剑彰的掌控,才能保住侯门一家老小的性命,进而保住你侯门的祖坟和祠堂!” 侯封一怔,兀自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侯拜道:“父亲,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鬼医先生是以侯门的名义潜入都督府的吧?在鹿剑彰看来,咱们侯门的人不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他的府邸,割掉他儿子的脑袋,还能给他下针!有这样的本事,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所以,鹿剑彰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装聋作哑,不再追究我们!至于父亲所说的,咱们全家人都离开陕省之后,鹿剑彰为泄愤挖我们的祖坟,拆我们的祠堂,呵!只怕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鹿剑彰真要是这么干了,就不怕咱们再杀回来,把他的头也割了吗?!反之,父亲要是单独留下来,做出一副为他儿子偿命的态势,那叫做示弱!鹿剑彰会因此以为,我们侯门也不过如此!届时,他拿住你,要挟儿子和师弟们回来,我们是回还是不回?” 青冢生赞叹道:“少侯爷当真聪明,所言一针见血。”心里腹诽道:“这侯门主的胆略见识反不如儿子,是活的怕了,还是年岁老了?”尐説φ呅蛧 侯封终于彻底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现在就去收拾,举家搬迁!” 青冢生道:“侯门主,把不必要带上的奴仆和丫鬟们就地遣散,信不过的徒弟也不要带在身边,带不走的家当分给这些遣散的人。我们轻车简从,连夜疾行,汴城那边吃的住的用的一应俱全。” “多谢!儿啊,你我分头去办!你去集合家人,我来召集仆从弟子。” 侯拜欣喜道:“是!” —— 一夜无话。 次日,在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睡在天心阁分店后院的苏曼婷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昨夜,她忙碌到很晚才睡下,如今正是困顿的时候,被吵醒之后自是心情不好,极不情愿的披了睡袍起床,到门口问道:“谁呀?!” “是我,季润祥啊。” 原来是主管《新报》发行的经理。 苏曼婷开了门,不大高兴的问道:“怎么了老季?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是在印刷间,准备咱们报纸的发行工作吗?这可是咱们报纸首发的日子!如果搞砸了,可不要怪我跟你翻脸啊!” “苏小姐,已经搞砸了!”季润祥满头大汗,苦笑着说道:“咱们的报纸恐怕是发不出去了!” 苏曼婷大吃一惊,所有的睡意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不出去?你可是发行老手!我花了大价钱请你来的!你平时总吹嘘你的关系如何如何,我也都信了,可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你要坏我的大事?!” “苏小姐,不是我的问题,是您的问题啊。”季润祥无奈的说道:“我的关系都还在,那些二道报贩们也都拿我当朋友,可是他们一听说是发行你苏小姐的报纸,就都拒绝了!还说什么,不管我搞哪一家的报纸,他们都可以批发,唯独你苏小姐的不可以。” 苏曼婷愕然道:“为什么?” 季润祥道:“是赵长明吩咐下来的,你也知道,赵长明是咱们中州省的报贩头子,所有的二道报贩们都听他的,他说不批发谁的报纸,那这家报纸就绝对卖不出去!” “赵长明?我没有的罪过他呀。” “您再想想!” “我明白了,一定是袁唯利搞的鬼!” 苏曼婷略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袁唯利说要封杀她,让她在报界彻底混不下去,这大概便是其中的一个手段。 “他可真是够绝的啊。呵呵~~”苏曼婷冷笑着,恨得咬牙切齿。 季润祥焦急的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耽误下去,首发就算是废了!首发废掉,我们一定会沦为业界的笑柄!到时候,同行再大肆宣传一番,把我们的名声彻底搞臭,《新报》就算是完了,一个名声臭掉的报纸,谁还肯买?” 苏曼婷也郁闷无比,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自己的关系,看还有什么人可以用得上…… “苏小姐,你别不说话啊,快想个办法吧,真拖不起!再拖下去,就错过批发的时间了,也会错过最佳的卖报时间!” “我正在想!” “唉,要我说,还是得找赵长明,所有的二道贩子都听他的,他不发话,谁敢批发咱们的报纸?” “我知道。” “苏小姐,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赵长明,求个情,说个软话,看他提出什么条件,尽量满足他!或者给他多少好处费,能让他放咱们一马?至少,今天这一关先过去?” “你能不能闭嘴啊!” 苏曼婷急得冒烟,偏偏季润祥说个不停,她烦躁道:“赵长明是什么货色,我比你更清楚!见色而忘义,好利而无情!临时抱佛脚,他让你抱么?!现在去找他,他肯定坐地起价,你以为他提的条件我们给得起吗?要钱倒是其次,他如果要人呢?” “要人?那就给他人啊!”季润祥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放屁!”苏曼婷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如果要的是我呢?!在《民汇报》的时候,他就隔三差五来报馆里,寻些由头找我,尽说些不三不四的疯话!我烦死他了!” “哦~~”季润祥挠了挠头,讪笑道:“那是不能给。” “去找老板吧。”苏曼婷思来想去,既无法可施,也无人可用,泄气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难题还得让老板来解决,我就做好挨骂的准备吧。” 季润祥愕然道:“找老板?找哪个老板?” 苏曼婷道:“我们《新报》的老板。” “哎?你不就是老板吗?” “真正的老板,我背后的男人。” 苏曼婷微微一笑,紧了紧睡袍,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季润祥愣了半天,冲着她的背影嘀咕道:“你背后的男人?你不是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吗?啥时候弄了一个站在你背后了?” 第二百零七章 报贩头子 苏曼婷直奔陈天默居住的小院,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砰砰砰”的狂敲院门。 她甚至都打算,如果陈天默长时间不来开门,她就要翻墙进去了。 但陈天默那个妹妹有点吓人,要是撞见了,不好说。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听见背后传出一道声音:“你干什么呢?” “啊呀!” 苏曼婷被这出其不意的声音吓了个半死,尖叫着一跳老高!扭头看时,却见是陈天默站在那里。 这背后的男人可算是名副其实了。 “你,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天还不亮,你怎么就出门了?”苏曼婷捂着胸口,惊魂甫定的问道。 陈天默是在大宅吸食从冯倩那里带回来的古董菁华,修炼到方才,刚刚圆满收工回来,正遇上看见身穿睡袍的苏曼婷在叩门。Www.XSZWω8.ΝΕt “说你的事情吧。天还不亮,你就穿个睡袍来敲我的门,蓬头垢面,不顾形容体面,我还以为你是在梦游。”陈天默上下打量着她,戏谑着说道。 “陈老板,我都没脸了,还顾什么形容体面。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您开口,出大事了!咱们的报纸有可能会砸在手里了……”苏曼婷惭愧且不安的说道。 陈天默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出多大的事了?是报纸没有如期印出来?” “不,报纸印了很多很多,我都已经做好了脱销的准备。可是,咱们一份都卖不出去了,赵长明下了命令,所有的二道贩子都不会批发我们的报纸……”苏曼婷越说,声音越小,她已经做好了被陈天默臭骂一通的准备。 陈天默仍旧无喜无悲,只淡淡问道:“赵长明是谁?二道贩子们为什么听他的?他跟你又有什么仇?干什么和你过不去?” “哦,赵长明就是中州省最大的报贩头子。”苏曼婷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简单跟您说一下报纸是怎么卖出去的——首先,报馆把报纸印刷好,然后让发行经理联络各个区的二道贩子们来印刷间进行批发。二道贩子们批发走报纸之后,再派给手底下的贩报人进行分发,这些贩报人负责区里的各个街道,对于固定的客户,他们会直接投送,对于非固定客户,他们多半会再转手一层,摊派给卖报员、小报童等,进行街头零售……总之,赵长明是这一系列销售的源头和推手,他抽走卖报利润的大头,也掌控着几乎所有的客户资源和销售渠道。” 陈天默点了点头:“听明白了,就是整个中州省的报纸贩卖都掌控在赵长明的手里,他不发话,便没有哪一家报馆的报纸能卖出去。” 苏曼婷道:“是的,没有他的同意,不是他的人,如果胆敢私自贩卖报纸,不但卖报的人会遭受毒打,连报馆都有可能被他给烧掉!” 陈天默冷笑道:“如此猖獗吗?” 苏曼婷道:“对!之前,有京城来的大人物在咱们汴城创立报纸,就想绕过他,以便于尽可能的把利润留给报馆。他设想着自己进行批发和零售,自己培养客户群体……结果,报纸首发的前夜,他的印刷间就着火了,心血付之流水不说,还死伤了好几个工人。” 陈天默眉头一轩,目露怒意:“那就没有人管他吗?” 苏曼婷道:“赵长明有个好爹,在京城为官,而且还做的很大,就连齐振林都得给面子,谁能管得了他?” 陈天默“嗯”了一声:“原来如此。” 苏曼婷道:“还有就是,他通过个人的关系,手里握有大批量的资源,都是常年订购报纸的大客户,绕过他,这些大客户也会丢失。所以,报馆都不会跟他为敌。” 陈天默道:“隔行如隔山啊,你不说,我至今还不知道做个报纸也这么难。” 苏曼婷垂头丧气道:“据我猜测,是袁唯利暗中给他好处了,或者是美利坚领事馆在搞鬼,总之,他们的目的就是封杀我,让《新报》胎死腹中!当然,我不会避开自己的责任,是我没有把事情考虑周全,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笼络到了所有要笼络的人,却忽略了他这么一个掌控中州报界命脉的大亨。可我事先也没有把他当成是什么问题,因为季润祥是个老发行,跟二道贩子们的关系很好,唉……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推卸责任,老板,您骂我吧,打我也成,我都受着!” “说这些懊悔的话没有用,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陈天默没有丝毫要发火的样子,面无表情道:“是去找到这个赵长明,许他好处,让他高抬贵手?还是,你另有筹谋?” “赵长明是不会帮咱们的。”苏曼婷苦笑道:“他这个人只会落井下石,狠敲竹杆!因为他不缺钱,索要的价码一定是咱们难以承受的。我,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所以才会来找您。” 陈天默点点头:“那找我就对了。不要急,且让我想想办法。” 苏曼婷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陈老板,您,您不生气吗?” 陈天默反问道:“生气有用吗?” “没用。”苏曼婷脸红道:“可是我,我还是觉得您该骂我,毕竟我——” “行了,要骂也不是骂你,而是骂赵长明。呵~~我就看不惯像他那样猖獗的家伙还能活的那么安稳!别说给他好处他也不会帮忙了,就算是他会帮忙,我也不会给他一分钱的好处!我赚个钱多难啊,凭什么要分他一杯羹?” 陈天默目光炯炯,转瞬间已经有了主意:“今天的报纸,我宁愿白送,也不会让他拿捏住!” 苏曼婷一愣,随即摇头道:“老板,就算是白送,也得有人帮咱们一份一份的送出去啊,可咱们又能从哪里找到那么多送报的人?而且,就算找到了,如果被赵长明报复,怎么办?” “有人,我有的是人。而且,是他赵长明不敢打的人,他只要敢动手,我就让他变成赵不明!”陈天默幽幽说道:“你不用管了。报纸现在在哪里?” 苏曼婷道:“报纸都在印刷间,印刷间在大同街七十二号。” “好的,知道了,很快就会有我的朋友去批发报纸,而且是很多很多朋友。让你的人也做好交接的准备。”陈天默转身离去,步伐快的惊人。 “老板?”苏曼婷还想追问陈天默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又打算找什么样的朋友帮忙,可陈天默早已消失在了黑暗中,根本不容她多问。 苏曼婷望着陈天默背影消失的地方,呆了片刻,然后也迅速的回转分店后院。 第二百零八章 真正的大亨 季润祥还在后院的门口来回踱步呢,真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苏曼婷回来,他连忙迎上问道:“怎么样了苏小姐?”说完,还朝着苏曼婷的背后张望。 苏曼婷跟着扭头道:“看什么呢?” 季润祥道:“你背后的男人呢?” “废话!”苏曼婷白了他一眼:“去,你马上回印刷间,把报纸准备好,很快就会有人过去批发。” “真的?!”季润祥惊喜交加道:“赵长明发话了?” “赵长明就是个混蛋!”苏曼婷没好气道:“是陈老板发话了!” 季润祥错愕道:“陈老板?哪个陈老板?” 苏曼婷不耐烦道:“少啰嗦,你给我赶快过去!我换身衣服,也马上过去!” “哦~~好吧。” 季润祥犹犹豫豫着走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陈老板,管用吗?” 苏曼婷的心里也有些不安,可是并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陈天默! —— 此时的陈天默有很多选择,最稳妥的选择是找齐振林帮忙,向赵长明施压,但是这个选择很艰难。 眼下还没有天亮,去都督府打搅齐振林未免无礼,而且他已经靠着齐振林的关系做了许多事情了,屡屡烦扰,哪怕是再厚脸皮,都会不好意思的。 人要识趣。 最关键的是,苏曼婷已经说过了,赵长明有个好爹,在京城混得很大,连齐振林都得卖面子,自己一旦去求齐振林,齐振林肯定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何必呢? 第二个选择是去朱大龙,让警署的警士们帮忙卖报,赵长明总不至于连警士们都打吧? 可这样一来,就显得自己公器私用了,对朱大龙也会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 传出去,堂堂警察署副署长,发动全城的警士,帮一个报馆卖报纸,这像什么话?有没有强买强卖?有没有官商勾结? 遇到别有用心的政敌攻讦朱大龙,朱大龙如何解释? 老百姓们又会如何看待《新报》? 所以,以上两个办法可以考虑,但不能真正选择。 陈天默去了一个苏曼婷根本想象不到的地方,找了一个大概所有人都猜不到的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大亨! …… 季润祥很快就回到了印刷间,引着手下的小工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等待着。 “季经理,真的会有人来批发咱们的报纸吗?”小工没有半点信心的问道。 “呵~~”季润祥冷笑道:“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相信在赵长明没有发话的前提下,谁能把报纸给卖出去!” 小工泄气道:“那咱们还在这里等什么?等着让人看笑话吗?” 季润祥道:“苏小姐交待了嘛,让等着。我倒要看看,她口中的‘陈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工撇了撇嘴:“不管他是何方神圣,想在报界绕过赵长明办成事,痴心妄想啊!” 季润祥也“哼”了一声:“生活会教他重新做人的。” “教谁重新做人?”苏曼婷骑着一辆自行车飞奔而至,下车便说道:“老远就听见你们嘀咕了,怎么,不信我老板?” “不是不信,是,真没办法想象啊。”季润祥其实早就听见苏曼婷骑自行车的动静了,也看见苏曼婷的身影了,却还故意那么说,就是想说给苏曼婷听的。 “你们不信,我信,陈老板会教你重新认识人的。”苏曼婷说的话虽然很硬气,但心里却没有多少底气。 季润祥:“……”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议论。 “什么动静?”季润祥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那是,似乎是车轮快速驶过地面的声音。 苏曼婷也提起了精神:“是陈老板的朋友来了吗?” 小工嚷嚷道:“苏馆长,季经理,你们快看,来了几辆人力车!” 确实是人力车。 苏曼婷和季润祥都渐渐看清楚了,在拂晓的微光之下,大约五个车夫拉着空车正飞快的奔向此处。 “谁叫的车?”季润祥狐疑道。 小工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好几辆呢。” 季润祥看向苏曼婷:“苏小姐,你叫的?” “我骑车来的,叫什么人力车?” “那不会是陈老板的朋友吧?” “你闭嘴!” 三人说话间,五辆人力车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当先的车夫放下车把,看向苏曼婷等三人,陪着笑询问道:“三位先生、小姐,你们这里是《新报》的印刷间吧?” 苏曼婷和季润祥面面相觑,还真是来找咱们的哈。 小工已经答道:“是啊,你们来接谁的?” “哦,我们不是来接谁的,我们都是陈大哥的兄弟,特意来帮忙卖你们的报纸的。”车夫张望道:“报纸在哪里,我们现在就搬!” “什么?!”季润祥感觉自己听错了:“你们还真是来帮我们卖报纸的?” 苏曼婷也惊呆了,这就是陈天默口中的“朋友”?人力车夫? 开什么玩笑! 剩余四个车夫也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起了腔: “是啊,陈大哥都交待过了,按照你们定的价格去卖,卖不掉的话,白送也成!赚多少钱,都归我们。” “但我们可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尤其不能占陈大哥的便宜!” “对,陈大哥的钱,我们是一分都不可能昧掉的!” “放心,不会白送的,我们保证按原价卖,而且肯定卖完!” “……” 苏曼婷咬着嘴唇,一时语塞。 季润祥是听懵了,也惊呆了,更哭笑不得:“真是胡闹啊!你们知道我们印了多少份报纸吗?就你们五个,也敢说这种大话?” “呵呵~~” 车夫们都冷笑了起来: “这位先生,您知道我们车行有多少兄弟吗?” “整个汴城,有八百多个人力车夫,其中的大多数都是我们兄弟!” “别说我们讲大话,先生,就怕你们的报纸不够我们卖的!” 苏曼婷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的意思是,不止你们五个来帮忙卖报?” “那是当然,我们五个是最早接到通知的,其余的兄弟正在来的路上!” “轰隆隆~~” 一阵打雷似的声音在清冷的街道上陡然响起,惊得苏曼婷、季润祥都浑身起栗。 “你看,兄弟们来了吧。” 苏曼婷和季润祥一起朝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但见晨曦中,一辆接着一辆人力车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那雷声,是成十上百辆人力车的车轮,共同碾压地面汇合而成的巨响! “你,你们不怕挨报贩的毒打吗?”苏曼婷在极度的震撼中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怕?嘿~~我们几百个兄弟,共进共退,连日本人都怕,谁敢打我们!?” “我们光脚的还怕穿鞋的?谁敢干我们,我们就敢干他!” “我们上面有顾四哥,四哥上面还有陈大哥,看他们谁敢欺负我们!?” 苏曼婷听得心潮澎湃,感动无比,眼圈都湿润了。 看了看身旁兀自发愣的季润祥,她“哼”了一声:“怎么样老季?我方才说什么来着?陈老板会教你重新认识人的!” 季润祥咧开了大嘴,连连点头道:“是,是啊,这真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呢,关键是,谁又能找来这么多的朋友呢?” 苏曼婷道:“别傻站着住了,快帮忙搬报纸啊!” “哦哦~~” 第二百零九章 报界奇闻 一日之计在于晨,当晨光普照天下,汴城街头开始日复一日熙熙攘攘的时候,人们发现了一幕之前从未见过的奇观—— 以拉客为生的人力车夫们,居然在吆喝着卖报! “号外号外!美国超级兵王头枕汴城乱葬岗!” “号外号外!文物大盗的神秘杀手离奇丧命!” “号外号外!无名侠客夜袭美利坚领事馆,为民除害!” “……” 劲爆至极的抬头,骇人听闻的标题,加之是关联着前一日耸动整个中州的大事件,车夫们的吆喝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 “来一份报纸。” “好咧!” “我也来一份!” “得咧!” “我要两份!” “中!” “车夫车夫,我要坐你的车,顺便给我来一份报纸!” “哎!先生请上车!” “……” 事实证明,车夫兄弟们卖起报来比之前那些专职卖报的人似乎更具优势。 他们在停车待客的间隙,可以随时向周围的人叫卖,而在拉客的时候,客人因为无聊,稍一推荐,也会毫不犹豫的买上一份,边坐边读,以打发时间。 苏曼婷、季润祥还有发行部门的小工在街头观察着这一幕幕情形,兴奋的不行。 “陈老板真是有大智慧!” 苏曼婷激动的说道:“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就算有这个脑子,也得有这个人脉啊!”季润祥感慨无比的说道:“做报纸这么多年,搞发行这么久,我算是小刀拉屁股,重新开了眼了。” 苏曼婷嫌弃他说话粗俗,皱了皱眉头,然后吩咐道:“老季,你现在就去找岳根福,告诉他,别睡觉了,马上起来,召集工人,准备加印报纸!” 季润祥连连点头:“对!加印!照这个态势下去,根本用不了一个上午,咱们的报纸就得全部销售一空!咱们要创造报界的新纪录了!” 说完,季润祥兴冲冲的也喊了一声:“黄包车夫!我要坐车!” …… 在街头贩卖其他报馆报纸的卖报员和报童们也同样留意到了这一幕,他们个个目瞪口呆,又是惊奇又是愤怒! 好家伙,这些黄包车夫们疯了?不好好拉车,开始搞兼职了?居然抢我们的饭碗! 关键是,看他们的样子,吆喝的比我们更起劲儿,卖的也比我们更好,这还得了?! 还讲不讲职业道德了?! 立刻便有人把这些情况上报给了分管街道的小报贩,小报贩们也早有注意到了,个个愤慨不已,换作往常,他们早就纠集人手,开始打人撕报了,但是眼下的情形不同往日,车夫们太多了,真要动手,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呢。 小报贩们也不管自己的上峰——二道贩子们,睡醒没有睡醒,纷纷去敲门告状。 二道贩子们听了这些消息之后,狐疑着到街上一看,也都惊的目瞪口呆!震惊之余,他们无不愤慨,这中州报界是他娘的要变天啊! “老大,这怎么办?他们这么做是坏大规矩了!咱们动不动手?” “别着急,先稳住吧。这么多的车夫不约而同卖报,背后肯定另有大人物支招,真打起来,咱们人少,也不占便宜,等我先去见一下赵公子,探探他的口风。” “嗯嗯!”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各区二道贩子和各街道的小报贩之间。 二道贩子们也都不傻,知道硬碰硬讨不到好处,便纷纷往赵家聚拢,找他们的老大汇报。 有些精明的二道贩子,甚至还坐上了黄包车,在车上向车夫打听:“兄弟,怎么突然卖起了报纸啊?哟~~还是《新报》,刚创建的新家伙。是谁给你们找的批发渠道啊?” 车夫随口回道:“是我们大哥让卖的,也是我们大哥给的渠道。” “哦~~你们大哥是哪位啊?” “先生坐好啊,咱开始加速了!” “……” 车夫们显然是不愿意得罪乘客,但是也绝不会出卖陈天默,被心怀叵测者不怀好意的寻根问底时,他们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改换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总之,二道贩子们只知道车夫卖报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幕后有个大哥在伸头,可这个大哥究竟是谁,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 赵长明被叫醒了。 他很生气! 昨天夜里,袁唯利送来了几个姑娘犒劳他,害得他连番鏖战直到天亮,弄得是身心俱疲,头晕目眩,这也才刚睡下不久。 但他手底下各个区的二道贩子们几乎全都来了,这说明是有大事发生,他也不好不见。 赵长明披着睡袍到了客厅,环顾了一圈二道贩子们,拉着脸落座道:“说吧,为什么一古脑的都跑来闹腾本公子?” “公子,不是我们愿意闹腾,是有人骑在您的脖子上拉屎啊!”有人急赤白脸的回道。 赵长明大怒:“放你奶奶的屁!骑你脖子上拉屎!” 另有人连忙陪笑解释了起来:“不不不,公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说,汴城有人在破坏您的权威,砸咱们的饭碗!” 赵长明道:“什么个意思?” “是这样的,公子……” 二道贩子们当即把街头见闻说了一遍给赵长明听,接着便有人拱火道: “公子,瞧瞧他们干的这事儿!咱们汴城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那些车夫还说是他们大哥安排的,连车夫都认大哥了,真是天下奇闻!” “砰~~” 赵长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铁青道:“早就听说汴城的车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个叫顾云轩的家伙,人称‘顾四哥’,仗着有些力气,懂点拳脚枪棒,就喜欢到处出风头,把车夫们笼络到一起,同气连枝,搞得跟帮会一样,连车行的日本老板都怕他们……他就是车夫们的大哥!” “公子,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干他?!”有人撸起袖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赵长明“哼”了一声,阴测测的说道:“本来嘛,车夫们乱搞,本公子是无所谓的,也不愿意管,毕竟井水不犯河水,本公子是上等人物,跟他们一帮底层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是没想到啊,他们如今居然欺负到本公子的头上来了!顾老四他不厚道啊。还有苏曼婷,那个假正经的妖艳贱货,很有想法嘛,在本公子这里走不通,就走了顾老四的路子。也真是难为她了,能想到这么个损人利己的法子!走,你们跟本公子分头行动,叫他们知道,中州的报界,它姓赵!” 第二百一十章 不死怪 “赵公子,您说,咱们怎么办?” 赵长明想了想,吩咐道:“张彪,你带人去《新报》的印刷间,把他们的机器给我砸了,房子给我点了!谁要是敢拦着,就给我朝死里打!” “放心吧公子,做这种事儿我最擅长了!”张彪狞笑着,一挥手,叫道:“来几个人,跟我走!” 一众大汉簇拥着他匆匆离去。 赵长明继续“点将”:“刘伟,你去一趟警署,找署长钟柏明,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取消《新报》在警署的备案!” “是!” “雷杰,你去政务厅,找政务长张振邦,让他把《新报》定性成违法发行的报纸,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 赵长明在分派了几波人之后,又询问手下道:“你们谁知道苏曼婷那贱人把《新报》的报馆设在哪里?” “公子,苏曼婷现在住在古玩街万宝斋的后院。”一个二道贩子回答道:“季润祥跟我关系不错,说那个地方就是他们的《新报》的报馆所在地。” “万宝斋的后院?”赵长明想了想,眉头大皱,嘀咕道:“那不是什么古董行会会长,叫万大鹏的家伙的地盘吗?苏曼婷怎么跟他勾搭上了?这《新报》背后的出资人难道是万大鹏?” “不是,公子,您平时很少出门,不知道这街面上的事情变得有多快!那万大鹏早就死了,头七都过去了!他的万宝斋也被卖掉了,现在改名为‘天心阁分店’,老板姓陈,叫什么,哦,陈天默!这苏曼婷傍上的人,肯定就是这个姓陈的老板。”一个手下说道。 另一个手下跟着说道:“对了公子,前些天还出了一件大事!顾云轩撺掇车夫们跟三井车行对着干,三井永寿很生气,本来是要做掉顾云轩的,结果最后突然不了了之,还一改态度,对车夫们好了起来。然后,好些车夫都跑去了古玩街,对那个陈天默拜了大哥!连顾云轩都拜他是大哥!”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赵长明恍然大悟道:“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我就说嘛,小小的顾云轩,有什么资格敢跟本公子对着干,原来背后是这个陈天默在捣鬼!他可能是有点关系,帮那些下三滥的苦力们摆平了车行的事情,这帮苦力们就认他做了大哥,如今又帮他卖报纸。呵呵~~这姓陈的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啊,敢这么出风头?!汴城不许有比本公子还嚣张的人存在!走,去古玩街找苏曼婷,烧了她的报馆!最好是遇到陈天默,一并收拾!” “弄他!” 厅里喊声震天。 喊声过后,一道淡漠的声音幽幽响起:“赵公子,得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那声音尖锐锋利,引得众人侧目,却是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矮小男子,模样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眼睛虽然不大,目光却亮的瘆人! 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裹着他瘦削的躯干,看起来很弱不禁风,仿佛一巴掌就能把他扇倒。 他留着一头板寸,漆黑的头发根根竖起,犹如刺猬一般。 “你父亲派我来照应你,如果出事了,我可不好向他交待。”他说话的时候,仿佛是金石磋磨,刺的人心里突突乱跳。 赵长明摇了摇头道:“不用劳动曾师傅的大驾,一个开古董店的家伙而已,有什么资格,也配你去出手?” “不行,我必须得跟着你。”曾师傅固执的说道:“你爹说过,你这人做事莽撞,很容易出问题!” 赵长明撇了撇嘴,有些不爽的说道:“曾师傅,放心吧,在整个中州省,还没几个人敢动本公子呢。” 曾师傅冷笑道:“真等到有人动你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你若是不让我跟着,你自己也不要出去了。” “哎?你这家伙是怎么跟公子说话的!?” 赵长明还没有发作,手下一个小弟便不满了起来,指着曾师傅的鼻子骂道:“你不就是我们公子家里雇来的一个保镖么?!看得起你,叫你一声‘师傅’,其实你就是我们家公子养的一条狗!是狗,就得听主子的话!懂吗?!” “你闭嘴!” 赵长明的脸色大变,厉声呵斥那名小弟,可惜,已经晚了。尛說Φ紋網 曾师傅“嘿嘿”一笑:“没关系的赵公子,反正我会出手。” 话音方落,曾师傅便抬起了手掌,对准了那个冲他叫嚣的小弟,掌心里亮芒陡闪,继而发出一声爆响,早有一道光如闪电般蹿出,击在了那名小弟的胸口上! “嘭~~” 炸裂声中,那名小弟的心脏处已现出了一口血洞! 他整个人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显见是活不成了。 这一手奇诡可怕的本事显露出来,厅中所有人都惊得面无人色,像是看鬼魅一般看着曾师傅。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会觉得他那矮小瘦弱的躯干是弱不禁风的了。 赵长明也傻眼了半天,然后苦笑着说道:“曾师傅,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您可是大人物。” 曾师傅怪笑道:“不,我这个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难登大雅之堂,算不上大人物。知道江湖上给我起的绰号叫什么吗?不死怪!怪,是说我像怪物一样变态!不死,是你们看我再不顺眼,也打不死我!嘿~嘿嘿~~” 他说话的声音本来就难听,这一笑,就更加恐怖了。 厅中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赵长明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环顾众人,郑重提醒道:“本公子可告诉你们啊,都对曾师傅尊重点!他是老爷子在京城掌管内阁的时候,从冀省请的绝世高手,修炼山术的曾天养曾大师傅!山术懂吗?就是法术!” “不是请的。请,是请不到我不死怪出山的。”曾天养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爹当初跟着捻子造乱,落到了你爹的手里,本该处死,却被你爹网开一面给放了。所以,曾家欠你们赵家的,我还个人情罢了。” “是是是~~曾师傅这样的人物,哪是能请得出来的?”赵长明心里暗骂,嘴上却不敢不对曾天养客气:“曾师傅,那您就跟着吧,真要是遇到了硬茬子,还得劳烦您出手解决呢。” 曾天养道:“最好是遇到有硬茬子要干掉你,让我救你一命,那咱们两家的债就能彻底清了!” 赵长明:“……”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变天 赵长明引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赶往了古玩街。 而受他指派的张彪已经带人先行赶到了《新报》的印刷间。 被苏曼婷请来负责印刷的老师傅岳根福,正带着工人们兴奋的加印报纸呢。 一群大汉突然冲了进来,让岳根福吃了一惊:“你们是?” “不许印了!” 张彪大吼一声,叫道:“都给老子停下来!” “你们是谁?”岳根福惊怒交加的质问道。仦說Ф忟網 “我们是谁?嘿~~”张彪坏笑着,忽然一脚踹在了岳根福的肚子上,骂道:“不开眼的老东西,我们是赵公子的人!给老子打!给老子砸!给老子烧!” 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音迅疾响了起来,期间还夹杂着被打之人的惨呼嚎叫,很快,印刷间火起,一股浓烟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刘伟也坐进了汴城警署署长钟柏明的办公室里,趾高气扬的说道:“老钟,赵公子派我来的,一句话,撤了《新报》的备案!汴城,从今往后不许再有一张纸,印有这家报馆的字号!” 钟柏明倒抽了一口冷气,笑呵呵问道:“刘兄,你知不知道《新报》是谁创办的?” 刘伟不屑一顾道:“怎么不知道?是苏曼婷那小浪娘儿们搞得!” 钟柏明摇了摇头:“不不不,她只是明面上的,《新报》真正的创办人,叫陈天默,古玩街天心阁的老板。” “那又怎么样?一个古玩店老板而已,算是个什么东西?!赵公子让他办不成,他就不许办!明白吗?”刘伟嚣张至极的说道。 “兄弟,你还不了解陈天默这个人啊。”钟柏明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知道金子凯、金小嘉父子俩是被谁搬倒的吗?就是这个陈天默!陈天默背后站着的是齐振林齐大帅啊!别说是我一个小小的警署署长了,就是政务长张振邦,也得为陈天默鞍前马后,死命撑腰!兄弟回去吧,告诉赵公子,跟陈天默做朋友比做仇人更划算。” “钟柏明,你这是在教赵公子做事吗?给你脸了是不是?!” 刘伟突然发飙,拍案而起,大骂道:“拿齐振林和张振邦吓唬老子呢?!实话告诉你,赵公子已经派人去张振邦那里了!至于齐振林,一个省督很了不起吗?我呸!你可别忘了,赵公子背后站的是谁!赵公子的亲爹,赵屏骏赵老爷子,那是内阁总-理,兼内务总长!手下管着民治、警政、职方、考绩四个大司!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汴城警署署长了,就是京城警政司司长,也得唯赵老爷子马首是瞻!” “兄弟息怒,别发那么大的火嘛。” 钟柏明是官场老油条,做惯了受气筒,早培养出了足够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就算是被刘伟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说道:“常言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啊。齐大帅现管着我呢,我能不听他的话吗?至于赵老爷子,嘿嘿~~他的内阁总-理兼内务总长职务,恐怕得加个‘前’字吧?现如今,他老人家不是下野了嘛,听说已经回了汝州老家赋闲。正所谓人走茶凉,他老人家现如今不在那个职位上了,还有多少人会买他的账啊。” “就算是下野了,老爷子也还是袁大总统的心腹!是袁大总统最信任的人!”刘伟指着钟柏明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他娘的狗眼看人低!老子就问你一句话,到底办不办事?!痛快点回答我!” “办不了啊兄弟。” 钟柏明愁眉苦脸道:“别看我是个署长,可是我手里没有实权啊,我就是个吉祥物,警署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原来是金小嘉说了算,现在都是朱大龙说了算,他可是齐大帅亲自点将,顶替了金小嘉的位置。哦~~就这份《新报》的备案,也是朱大龙亲自负责的。要不,兄弟去找他问问?” “老东西,你等着吧,赵公子不会饶了你的!” 刘伟见钟柏明如此油盐不进,气得不轻,可是也没办法,只能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摔门而出,又奔朱大龙的办公室而去。 钟柏明冲着他的背影冷笑连连:“刺宋案全国轰动!赵屏骏被迫下野,还躲回了老家避祸,都已经这样了,赵公子还不知道收敛点,呵呵~~且看你们再能蹦哒几天!” …… 副署长的办公室里,刘伟把同样的要求说给了朱大龙听,还许下承诺道:“朱老弟,钟柏明那家伙不上道,算是得罪了赵公子,他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老哥看你是个人物,准定能成大事!这一次,你只要帮了赵公子,以后这署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朱大龙皮笑肉不笑道:“署长都办不了的事情,我一个副署长能办成什么?刘先生你找错人啦。” 刘伟脸色稍变:“朱老弟知不知道赵公子是谁?” 朱大龙揶揄道:“知道啊,咱们中州省最大的报贩头子嘛,在报界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嘛。” 刘伟“哼”了一声,说道:“朱老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公子的父亲叫赵屏骏,赵屏骏知道吗?” “知道。”朱大龙笑的越发讥讽,道:“传闻中,‘刺宋案’的幕后黑手,已经下野的前内阁总-理兼内务总长嘛。听说,已经躲回了汝州老家?现如今,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像个大姑娘似的守着闺房?” 刘伟大怒,起身呵斥道:“姓朱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真当老赵家失势了是吧?!就问你,办不办吧?!” “不办!” 朱大龙“唰”的把枪拿了出来,顶在了刘伟的脑袋上,恶狠狠的说道:“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让你马上滚蛋!回去顺便告诉赵长明,让他收敛点,我的刑讯室早晚会请他进来!还有,你不许再叫我‘姓朱的’,我是‘朱副署长’!滚!” 刘伟惊得肝胆一颤,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灰溜溜的出了办公室,悻悻离去。 同样的一幕情形也发生在政务厅,被赵长明派去找张振邦的雷杰也吃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张振邦不肯得罪陈天默,没有答应赵长明的要求。 雷杰与刘伟在街上遇见,两人互相一通气,各自心中不安。 雷杰惴惴的问道:“瞧着这形势,那个姓陈的很猛啊,咱们赵公子这一次不会要栽到他手里了吧?” 刘伟幽幽的叹了口气:“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或许,汴城真的是要变天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掌心雷 天心阁分店,马富强拿着抹布,像往常一样,悠闲而仔细的擦拭着店里面陈列的展品。 “哗啦啦~~~” 店里忽然涌进来一大群人,枝枝叉叉的立在了堂中,挡住了门和窗,使得外面的阳光几乎一丝一缕都照不进来,整个大堂在瞬间便阴暗了下来。 正是赵长明亲自带着打手们来了。 随行的曾天养却没有进店,他在门外只瞥了一眼,便看出马富强不过是个常人,没有任何威胁,完全用不着他出手,于是就在门口找了个台阶坐下,开始饶有兴致的观摩地上的蚂蚁搬家。 马富强吃惊的看向来人们,因在背阴处,他端详的并不清楚。 “欢迎贵客们莅临小店。” 他连忙把抹布放下,殷勤的说道:“诸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需要你奶奶的头!” 早有人骂了起来。 “给本公子砸!” 随着赵长明一声令下,打手们便如狼似虎的散了开来,各寻目标。 眨眼间,店里就“噼里啪啦”响作一团,架倒桌翻,椅飞案倾,古玩字画散碎满地! 马富强先是懵成傻狗,继而惊怒起来,喝道:“都住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啊?!小店是哪里得罪你们了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长明一把揪住了马富强的衣领子,冷笑道:“本公子就是王法。” 马富强怯懦的咽了口唾沫,颤巍巍道:“你,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店?” 赵长明“嘁”了一声:“陈天默的吧?” “对!”马富强恢复了些底气,说道:“所以请你最好马上住手!” “本公子砸的就是陈天默的店!”赵长明狞笑着问道:“这个店的后面还有个院子,是《新报》的报馆,住着苏曼婷那个贱人,对不对?”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公子想让你去告诉陈天默,中州报界它姓赵!有种的话,就过来挨打,本公子等着他呢。” 说完,赵长明松开了手,又拍了拍马富强的脑袋,道:“快去吧。” 马富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略微发软的双腿,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力气渐渐恢复,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赵长明抚掌说道:“走,随本公子去找苏曼婷。” 众打手嬉笑着,开始经由店里的后门,朝院子里涌入。 店外的曾天养见状,也起身拍了拍屁股,晃悠悠的跟进了院子里。 “苏曼婷,滚出来!” 随着一通叫骂,正在屋子里撰写新稿件的苏曼婷和负责拍照的陆小山,以及负责审校排版的吴新妮都被惊动了,错愕的走了出来。 “赵长明?” 苏曼婷一眼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又见他身后跟着一群打手,顿觉事情不妙。 “你要干什么?” “干你。” 赵长明流氓似的回答立刻引起了手下们一阵哄笑,每个人都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苏曼婷。 除了曾天养,他有些嫌弃的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公子,这个妞不错啊,人美条顺,尤其是那张嘴,润的很,啧啧~~真想咬上一口啊!” “那个短发的妞也可以嘛,公子,能不能赏了兄弟们?” “让公子先玩,公子玩腻了,兄弟们再来。” “……” 听着这一连串的淫词浪语,苏曼婷又惊又怒,扭头对身边同样惶恐无地的陆小山和吴新妮低声说道:“你们俩马上离开这里,去找陈天默老板求助。” 陆小山犹豫道:“曼婷姐,咱们一起跑吧?” 苏曼婷低声喝道:“一起跑得掉么?我先在这里顶着,你们快走!叫陈老板来救我!” 陆小山和吴新妮刚准备离开,一直盯着他们的打手们便迅速围了上来,堵住了去路。 “小妞,要往哪儿跑啊?” “来,给爷笑一个!” “妞不笑,爷笑一个,嘻嘻~~” “……” 吴新妮吓得泪都出来了,连连后退,又躲回了苏曼婷的背后。 苏曼婷虽然也怕,但还是拿出了大姐的风范,护住吴新妮,道:“赵长明,你要找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让你手下这帮流氓们都收敛点!” “你也说了,他们是流氓,流氓该怎么收敛呢?” 赵长明猥琐兮兮的说道:“还有,跟本公子作对的是与《新报》有关的所有人,从你,直到下面负责印刷的工人,不论大大小小,都得罪了本公子。本公子眼里不揉沙子,逗你们,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印刷间,此时此刻应该在着火,甚至,已经烧成白地了。” “赵长明,你惹大祸了!”苏曼婷脸色涨红,怒道:“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会付出代价的!” “这个不该得罪的人是陈天默吗?”赵长明“呸”的啐了一口,道:“本公子今天就是想看看,得罪了他,能有什么下场!兄弟们,去,把这两个女人的衣服都扒下来!” “是!” 他这一声命令可谓是“深得人心”,把打手们都兴奋坏了,你争我抢的就奔苏曼婷和吴新妮奔了上去。 陆小山想要阻拦,早被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苏曼婷大叫道:“赵长明,你不要忘了你爹是什么身份!你这么下流,配做他的儿子吗!?” “老头子下流起来,还不如我呢?”赵长明“嘻嘻”笑着,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 “都住手!” 眼看苏曼婷和吴新妮都被流氓们抓住,难逃凌辱,亭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断喝,响如霹雳! 众打手一愣,但见是曾天养站了起来,悠悠说道:“赵公子,这几个人得罪了你,你打他们也行,骂他们也成,叫他们倾家荡产也无所谓,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叫这帮杂碎们凌辱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太不成人!” 赵长明眉头大皱:“曾师傅,这种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吧?” 曾天养道:“我如果非要管呢!” 赵长明不悦道:“你非要管的话,那本公子稍后就发电报给老爷子,让你还回汝州陪他养老!” “成,我不管你,可我要管这帮杂碎!”曾天养从亭子里走了出来,锋锐的目光逐一从打手们身上扫过:“你们都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吧,谁要是继续动手,可就别怪我辣手无情!放了她们!” 众打手迟疑着看向赵长明,他们害怕曾天养,却也不舍得放弃耍流氓,心怀侥幸者,暗忖道:“有赵公子在,这个曾天养还能怎么个辣手无情法?” “轰~~” 一声炸响,正在扒拉苏曼婷衣扣的一名打手后脑勺崩开,红的白的溅落满地,瞬间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的变故,不但把苏曼婷吓得半死,也把其余打手和赵长明吓得脸色煞白! “谁要是不听话,不死怪就用掌心雷伺候他!” 曾天养狞笑着扬了扬手,掌心中,异芒闪烁,光亮惊人! 打手们全都怂了,再也不敢动苏曼婷和吴新妮分毫,都畏惧的退到了赵长明的身后。 赵长明惊怒交加:“曾天养,你一定会让我爹叫你回去的!” “最好如此。”曾天养满不在乎道:“生平最恶心二世祖!你要不是赵屏骏的儿子,我早弄死你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新人入伙 此时此刻的大宅里,陈天默、心月、蒋波凌、诸葛欢以及穆玉华、陈玉琼等人正在迎接远道而来的侯门父子,当然,还有立下大功归来的青冢生。 “侯叔叔,舟车劳顿了。”陈天默冲侯封拜道:“本该是小侄前往陕省亲迎,却因为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步,这才改由青冢生代为效劳。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贤侄客气啦!” 侯封一手搀着陈天默,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感慨道:“贤侄如此人才,我大慰平生!贤侄可能不知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便是你的父亲!只可恨歹人恶毒,致使煌兄英年早逝,我胸中不平之气已经淤积了十几年了!如今得见故人之子,知我煌兄有后,而且仪表堂堂,修为超绝,我这口郁郁不平之气才算是出了大半啊!” 陈天默道:“侯叔叔谬赞,小侄愧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了?你当得起!”侯封赞道:“你做的事情,鬼医先生都告诉我们了,真是堂堂男子汉,无双大国士!我们父子都对你佩服的很啊!” “陈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侯封和陈天默正说着话,侯拜已忍不住跪倒跟前,磕起头来。 陈天默慌忙将其扶起:“侯世兄何故行此大礼?使不得!快快起来!” 侯拜泪洒当场道:“陈大哥,如果不是你和鬼医先生,我母亲的大仇只怕终生难报!小弟也要羞愧至死!” 陈天默看了一眼青冢生,说道:“我还怕自己行事孟浪,被侯叔叔责备为多管闲事呢。” 侯封在旁边老脸一红,叹了口气:“惭愧啊,人老胆小了。只因为那对头是手握重兵的地方军阀,一省的土皇帝,而侯某人上有老下有小,年轻时候的意气早已消磨殆尽,也唯有忍气吞声了……还是贤侄有魄力,方能做此大手笔。我也要拜谢贤侄的恩情。” 陈天默道:“侯叔叔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 侯封又苦笑道:“如今,侯门在陕省是待不下去了,我拖家带口投奔贤侄而来,只求有方寸之地可以立足便罢了。” “侯叔叔,我们这座大宅住百余口人不成问题,西跨院整个都已经腾了出来,专门为您一家留着呢。” 陈天默笑呵呵的说道:“以后,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也都是可以托付生死的自己人。青冢生你们都认识,我就不再做介绍了。这位,是我们陈家公字辈的老人家——” 穆玉华喜欢人多热闹,早就忍不住要掺和着一起畅聊了,如今看到有自己发言的机会,不等陈天默把话说完,便抢着自我介绍道:“侯家的,老身叫做穆玉华!是天默的二奶奶!亲二奶奶!” 侯封没想到陈家还有公字辈的人在场,大为吃惊,“哎哟”一声,连忙拜道:“失礼,失礼了!侯封参见穆老前辈!” “从今往后就是一家子人了,客气个什么?”穆玉华眉开眼笑道:“我看你们侯门的老人也来了不少,以后,老身可有的是说话聊天的人啦。” 侯封笑道:“家父家母都随同着一并来了,跟穆老前辈正是能说得着话的人。” 穆玉华抚掌道:“老身这就引着他们在宅子里转转,看看咱们的新家!” 陈天默又跟着介绍心月、蒋波凌、诸葛欢以及陈家的其他人,都叫侯氏父子认识了。 侯封得知御灵蒋家、机关诸葛都有嫡系传人而且还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围在陈天默身边成生死之交,又听大嘴巴的蒋波凌炫耀说陈天默的未婚妻是械武岳家的独生女儿……侯封心中顿时肃然起敬,暗暗忖道:“想当年,玉煌兄为了拉拢玄门九脉成盟,在乱世中保平安,惩恶除奸,废了多大的力气!最终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物,至今死的不明不白。这小天默,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有把玄门九脉重新拉拢结盟的苗头了……便不说修为如何如何,单单是这份为人的本事,就已经完全不弱于他父亲了啊!” 众人正在热闹,陈天默忽然瞥见马富强进了院子,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张望,便让心月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很快,心月便回来把陈天默叫到一旁,低声说道:“哥,马掌柜说赵长明带着大批打手来闹事,砸了天心阁分店,还要去后院找苏曼婷的麻烦。并提名道姓的要你过去讨打。” 陈天默闻言心中大怒,只脸上不动声色,道:“你在这里陪着他们,先帮忙让侯门的一家老小在西跨院安顿下来,我去料理赵长明。” 心月点了点头:“哥要小心些。” “嗯~~” 陈天默过来冲侯封说道:“侯叔叔,古董店里有些事情,小侄得去料理一下。让舍妹、老鬼和波凌他们相陪,您先安顿下来,待到晚间,咱们设下宴席,摆上酒菜,阖家欢乐,为您接风洗尘!” 侯封连连点头:“贤侄只管去忙。” 陈天默便同马富强快步离去了。 刚来到古玩街,便撞见顾云轩和一群车夫拉着人力车飞奔而来。 “大哥,有人把您报馆的印刷间给烧了!” 顾云轩怒气冲冲的说道。 陈天默吃了一惊,他还没得到这个消息,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顾云轩回头冲一个车夫说道:“你来对大哥讲!” “大哥,是我们几个分到手的报纸卖完了,又去印刷间里拿,结果一到地方,便看见岳根福老师傅头破血流的倒在街上,还有几个工人全都被打的血淋淋的,半死不活!印刷间更是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所有的机器和纸张,全都没了!我们几个连忙把挨打的几个师傅送去了医馆,又找顾四哥报了信……” 顾云轩义愤填膺的说道:“大哥,您知道这是谁在背后使坏吗?也太缺德了!” 陈天默气的浑身发抖,咬牙笑道:“好个赵长明,我还没有找你,你倒先撩拨我来了!” 顾云轩眉头大皱:“赵长明是谁?” “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陈天默目中凶光闪烁,甩开两条长腿,大步流星的朝着分店而去。 顾云轩被陈天默的目光惊得浑身一紧,望着他的背影嘀咕道:“第一次觉得大哥如此吓人!”连忙把人力车丢下,吩咐车夫们帮他看好,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中土初遇北水 赵长明要当众凌辱苏曼婷、吴新妮,却被曾天养强行阻拦了下来,丢了极大的面子不说,一口恶气也无处发泄,他冲打手们发飙道:“去!把能砸的东西都给本公子砸了!砸不烂的,烧了!” 众打手这次没敢动,都畏畏缩缩的看向了曾天养。 曾天养已经找了把躺椅,仰了上去,正一晃一晃的,惬意十足的在晒太阳。 “你们看他干什么?!难道砸也不敢砸,烧也不敢烧了?!” 赵长明气急败坏的无能狂吼着。 曾天养也不搭理他,打手们仍旧是谁也没敢动。 在他们看来,这个姓曾的小矮个子多少是有点大病的,一句话不对付就得死,稍微不听话还得死,谁晓得哪个举动就能触怒到他,惹来杀身之祸?他既然不发话,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 就连暂时安全,蜷缩在一旁的苏曼婷、陆小山、吴新妮三人也都觉得曾天养可怕,毕竟他手里会炸雷,会放电!都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甚至是不是人都难说!或许是个妖怪吧…… 赵长明的脸渐渐气成了猪肝色,他神经质似的点着头:“行,你们都听他的是吧?把本公子的话当成了放屁是吧?你们怕他,不怕本公子是吧?我让你们不怕!” 话音方落,赵长明忽的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打手,喝道:“你怕不怕我?!” 那打手只迟疑了片刻,赵长明便猛然开枪,“砰”的射穿了对方的心口! 众打手都悚然动容! 好家伙,赵公子也犯病了这是! “姓曾的能杀人,本公子就不能杀人了吗?!听他的话,不听我的,就是这个下场!”赵长明踏着手下的尸身,举枪朝向打手们,叫嚣道:“还有谁?!” “公子别开枪,我们听话!” “公子息怒!我们都听您的!” “快快快,按公子说的做啊!” “……” 惊惧之下,打手们都迅速的动了起来,一溜烟冲进各个房间屋舍里,装模作样的叫嚣声声,要打砸烧掠。 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一个是真的在动手。 别说是放火烧宅子了,就是砸个瓶子摔个鸡毛掸子他们都不敢。 他们是真怕曾天养暴起发难,万一碰到了桌椅板凳,砸坏了花花草草,惹恼了那个姓曾的怪胎,一记掌心雷打过来,谁吃得消?! 所以,他们对什么东西都是轻拿轻放的,连走起路来都变得小心翼翼,偶尔两个打手撞在一起,相互之间还能吓一跳,然后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心里是既恐惧,又觉滑稽…… “曾天养,本公子告诉你,从小到大,我最不爽的就是被人管!而且,是被人管着不要做坏事!本公子活这么大,除了坏事,什么都不会做!” 赵长明骂骂咧咧的,忽然把枪口朝向了躺椅上的曾天养。 他已经对曾天养起了杀心。 就如之前那个嘴欠的手下所言,曾天养虽然是他家的保镖,可在他赵长明的心里,跟一条狗也没什么差别! 狗不听话了,还朝主人乱吼,那怎么办?杀了! 但说时迟,那时快——对赵长明的一举一动看似毫无察觉的曾天养猛然张嘴,“噗”的吐出一物,那物去势极其迅猛! 但听破空之音刚起,赵长明的右手腕子早被击中! “啊~~” 赵长明陡觉手腕剧痛,像是被麻杆大力敲在了骨头上,惨呼声中,枪已经掉在了地上。 惊惧之下,赵长明忍着痛去看伤到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却见手腕上粘着一团浓痰,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恶心! 赵长明嫌弃无比的掏出手帕擦掉浓痰,又咒骂着把手帕丢掉,弯腰去捡自己的手枪,却忽有一只脚出现在眼前,先他一手,踩在了枪上。 赵长明一仰脸,但见是曾天养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 赵长明畏惧的起身后退,道:“曾师傅,我们赵家对你们曾家可是有大恩大德的。” 曾天养嘿然道:“赵公子,你以为我想管你?我说过,你要不是赵屏骏的儿子,我早弄死你了!我警告你,不许再用枪对着我!我很不喜欢这破玩意儿!我爹一身本事,只因为被这玩意儿打伤了心肺,以至于没活到五十岁,就驾鹤西去了!奶奶的奇技淫巧!” 骂声中,曾天养松开了脚,说道:“捡起来吧。” 赵长明低头看时,瞬间傻眼。 因为那把枪竟被曾天养给踩进了地砖里,就像是镶嵌到砖头里了似的,当然,那地砖也已碎了大半! 可即便如此,别说是捡了,就算是抠,也抠不出来。 曾天养轻蔑的“哼”了一声,翻身又躺回了椅子里,“吱扭扭”的晃了起来。 但是他刚晃了两下,便猛地停住了,双手一按椅子扶手,“腾”的跃起,立足地上,站得笔直,目光也幽幽的看向一处! 他那满头板寸长的黑发似乎也炸的更开了,就像是刺猬把满身的刺都支棱起来了一样! 赵长明也陡然觉得脊背发寒,顺着曾天养的目光望后面一瞄,但见是两个年轻男人出现在了院子里。 一个穿的是蓝竹布长袍,一个穿的是黑面短褂,身材都很高大,只是穿长袍的人略显瘦削,穿短褂的人更显粗壮。 长袍者的长相尤其俊俏,也颇有斯文模样,只是一双眼睛里目光凌厉,凝如冷刃,叫人不敢直视! 苏曼婷一声欢呼:“老板!”便飞快的起身,不顾一切的跑到了长袍者的身旁,又笑又哭道:“我,我快要吓死了!赵长明把咱们的印刷间给烧了!他又跑来这里闹事,羞辱我,还让一群流氓扒我的衣服,呜呜~~” 陆小山也赶紧扯起吴新妮,冲长袍者跑了过去。 这长袍者自然就是陈天默。 短褂者,则是顾云轩。 “别哭了,也别害怕,我已经来了。” 陈天默安慰的话语很简短,却极具力量!苏曼婷果然瞬间就不害怕了,也收起了哭声,伸手一指赵长明,道:“他就是赵长明!”又指了指曾天养,低声说道:“老板,这个矮个子手里会发雷放电,像是个妖怪。你,你可千万小心点。” “知道了,你们几个躲远点,最好是去亭子里。” 陈天默叫苏曼婷、吴新妮和陆小山躲开。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在赵长明的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牢牢的钉在了曾天养的身上。 压根就不用苏曼婷提醒,他自己也能一眼看得出来,那个站在躺椅前面,穿着深蓝袍的矮个子,非同小可! 第二百一十五章 命运的咽喉 对方虽然是个男子,可是身高远远不及自己,若是站在一起对比,对方大概要低自己一头半! 不但矮小,而且瘦削,那身材比起女子来,也不见有任何的优势。 可偏偏就是这样弱不禁风的单薄身躯,却隐隐蕴含着一股极其可怖的力量! 更让陈天默暗暗称奇的是,在自己开启法眼端详对方的时候,竟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一丝一毫邪异的影子! 也就是说,对面这个小矮子的体内没有污秽的异类存在。 跟自己一样,他的力量,是秉承天地正道修炼出来的! 再以慧眼相神,这小矮子的三魂之力竟然也达到了可怖的大圆满境界! “嘶~~” 陈天默虽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已经开始震动。 以术窥相,对方的年岁跟自己相仿,至多也不会大过自己一岁! 如此年轻,何至于能有这样恐怖的修为?! 幸亏其余的打手都只是普通人,如果再多出一个拥有这样修为的绝世高手,以二对一,自己估计就难取胜了。 再端详几眼的话,这小矮子的爹娘应该死得比较早,而且年幼时多经波折,虽然如此,他今后却会是个多子多福多寿的好命人,甚至依稀能看出,他会有个绝好的亲家,得个绝好的女婿!可若是再细看下去的话,便有些捉摸不透了。 真是奇哉怪也……陈天默暗暗称奇,心道:“怎么看,这家伙都长了一副好人的尊荣,可为什么会给一个恶棍当爪牙走狗?” 摒弃掉以相取人,陈天默动用夜眼,明察秋毫之末,早看见对方的深蓝长袍有古怪,袖口处、袖中、胸前衣襟里,包括腰间都有猫腻!藏得即便不是施展法术的风雷阴阳道具,也该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物。 换言之,这小矮子必定是个精通山术的大行家! 玄门九脉,山、医、命、相、卜、机关、傀儡、御灵、械武!向来都是把“山术”一脉排在最前头!所谓山术山术,养气修真,悟道施法,修炼起来最为神秘,施展起来最为诡奇,效果,也最为激烈,向来为术界各路好手所深切忌惮!尛說Φ紋網 陈天默暗暗提醒自己,稍后动起手来的话,须得多加留神啊,且看他精通的是山术哪一路功法。 在陈天默仔细打量曾天养的时候,曾天养也如临大敌一般,警惕无比的审视着陈天默! 好家伙,世上还有长相如此俊美的男子? 他要是生个女儿,一定貌若天仙,跟他预定个儿女亲家,岂不妙哉? 啊呸!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这小子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还是第一次让咱不死怪有了种真打起来会死掉的恐惧感! 赵长明这混蛋,招惹的究竟是个什么鬼?! “喂,你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看够了没有?是看对眼了吗?!” 赵长明双手插兜,摆了一个嚣张至极的姿势,就等着陈天默来询问自己是谁,好说出名头吓他一跳,却没想到陈天默自打出现之后,只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便盯着曾天养看了起来,而曾天养也直勾勾的盯着陈天默看,两个家伙都是一副“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三人”的贱样! 陈天默稍稍收回端详曾天养的目光,回看赵长明,语气淡漠道:“为什么针对我?” “针对你?呸!你一个小小的古董店主,也配本公子来针对?我是教训你!你这混蛋,坏了报界的规矩!知道吗?!” 陈天默眉头轻挑:“报界什么规矩?” 赵长明恶狠狠道:“中州的报界它姓赵!每卖出去一份报纸,都得经过我赵公子的同意!听明白了吗?认不认?!” 陈天默摇头道:“既不明白,也不认可。” 赵长明瞳孔骤缩:“你再说一句试试?!” 陈天默笑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长明。 赵长明实在是受不了陈天默那轻描淡写的表情和目中无人的眼神,更受不了他那嚣张至极的话语! 如果他的嘴巴足够大,只怕早就冲上前去,把陈天默给平吞了! “别砸了!陈天默来了!都给本公子出来!弄死他!” 随着赵长明歇斯底里的咆哮,打手们纷纷从屋里出来了。 “他说既不明白也不认可本公子的话!嘿嘿~~你们来教他如何做人!” “是!” 既然等到了正主,那就开打,打完收工,然后赶紧回家,免得再被曾天养和赵长明这两个“疯子”来回折磨! 陈天默没有动,也用不着他动,因为顾云轩还在呢。 “莫挨老子的大哥!” 骂声中,顾云轩冲向了打手们,抡起拳头便锤,跳将起来便踢,大开大合间,打手们没有谁是他的数合之敌! “砍他!” 打手们见势不妙,开始抽刀片,抡棒子,但顾云轩还是不虚,抢来一把砍刀,又夺了一条铁棍,双手持械,左右开弓,如猛将般,杀入敌群! 打手们也不慌,他们毕竟人多,而且一看顾云轩虽然厉害,可也不是那种一出手就会死人的主,至少比曾天养正常多了,这打起来多安全啊,最多头破血流,断条胳膊少只手啥的,于是都兴奋了起来,只围着顾云轩一人嗷嗷叫的前仆后继。 赵长明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捡起一把砍刀,冲着陈天默便奔了上去! 小弟跟小弟打,老大跟老大打,赵长明觉得自己也没乱了程序,坏了规矩。 甚至,自己这还算是给足了陈天默面子。 毕竟对方一个开古董店的,什么档次,也配自己亲自出手? 可是曾天养瞬间脸色剧变,厉声喝道:“站住!” 陈天默已经动了。 单手直入,后发先至,一把攥住了赵长明的脖颈,锁住了他的喉咙! 这是陈天默最喜欢的打法,也是他对付能一击必杀的弱者所常用的手段! 不磨蹭,不花哨。 直接扼住对方命运的咽喉!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当啷~~” 赵长明被举高高了,手里的砍刀也掉了。 他两只脚缓缓离地,两条腿渐渐乱蹬,两只眼睛开始翻白。 “公子被抓住了!” “别他娘的打了!救赵公子要紧!” “好家伙,快放了我们公子!” “……” 打手们发现赵长明被擒住,顿时乱了阵脚,不再围殴顾云轩,转而准备朝陈天默聚拢,营救主子。 “滚!一个个全都蠢得挂相!” 喝骂声中,曾天养也动了,挥手间,“滋滋”发声,掌心里早有一道雷芒生出,轰然作响,倏的炸向陈天默足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电与火 陈天默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施法会如此之快,好一个山术雷法,真是迅如奔雷,令人防不胜防! 他提着赵长明拔地而起,一个“纵扶摇”,倒跃出丈余远近,精准的躲过了那道掌心雷的贴地攻击! 曾天养见状也吃惊不小,暗忖道:“这家伙提着一个百余斤重的人,反应还能这般迅捷,腾挪也能这般伶俐,真是惊世骇俗啊!” 他之所以一出手先对准了陈天默的脚下,而不是别的要害地方,并非因为他不想对陈天默下死手出绝招,毕竟,他看出陈天默是个极难对付的高手,即便全力以赴,也未必能讨占多少便宜,又如何能留手容情呢? 可是陈天默举着赵长明,就像是盾牌一样,几乎挡住了所有身体,只有双脚部位还留有些许的空档,曾天养也只能攻击那个地方,好使得陈天默手忙脚乱,在狼狈中,被迫放下赵长明。 但是曾天养失算了,陈天默避的很轻松,完全没有手忙脚乱的样子。 这还是曾天养自修为大成之后,临敌之际,首次发掌心雷而不中对手的情形!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再来! 曾天养眼见陈天默歪着脑袋,双目在赵长明的身体一侧微露出来,连忙翻动双掌,但见明光灿灿,异亮遽闪,院子里观看战局的所有人都觉眼前一花,继而双目刺痛,瞬时失明,什么都瞧不见了! “我瞎了!” “啊,我也瞎了!” “……” 立时就有人惨叫起来。 陈天默也是一呆,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招数?” 曾天养却是大喜过望,他自认是绝招凑效,一掠而至陈天默近前,跳起来去打陈天默的右臂腋窝,嘴里还不忘嘲讽:“这是掌心雷的姊妹招——掌心电!只要是看见了,眼睛至少得瞎十秒钟!谁让你睁着大眼乱——噢!!” 嘲讽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呼。 曾天养想得很美好,意图攻击陈天默的腋窝,使得陈天默手臂脱力,进而松开赵长明,可结果是他在即将击中的瞬间,陈天默忽然侧移了半步,使得他一拳击空!而与此同时,陈天默飞起一脚,闪电般踢在了他的小腹上! 在钻心的疼痛中,曾天养那矮小单薄的身躯倒飞了出去! 在马上要跌进尘埃里的瞬间,曾天养奋然一个折腰,倒翻了个身位,最终竟能平稳落地。 陈天默暗暗赞了声:“好!” 这也是自他本领大成之后,第一次出现有人被自己用“撕云裂”正面踢飞,却依旧能平稳落地的情形。 曾天养忍着腹痛,不可思议的望向陈天默,羞愤交加的问道:“你,你能看见我出招?!” 陈天默道:“也仅仅是看见,还没有看得很清楚,至少,你的掌心电是借助什么道具或者法器施展出来的,我就没有看清楚。” 曾天养惊愕至极,自己屡试不爽的损招——掌心电,向来在临敌之际能出其不意,收获奇效,却对此人无用?! 这家伙的眼睛,难道能够免疫强光直刺?! 难道他拥有传闻中的那个目法——夜眼!? 所谓的视黑夜如同白昼,明察秋毫之末,水下可开目,风沙难遮,烟雾不迷,光电无畏。 不可能! 这目法是那个已经消失了多年的家族的祖传绝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一个姓陈的家伙身上?! 哎?他姓陈?! 曾天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问道:“陈天默,你师承何门何派?” 陈天默淡淡说道:“与你无关。” “嘿嘿~~~很神秘的样子啊。”曾天养舔了舔舌头,咧嘴笑了,声音一如往常的很难听。 小样,不说是吧,让老怪再试一次,就能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山术火法——业火!” 这一次,曾天养居然直接喊出了自己要施展的功法名称! 喊声中,他已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速度快若疾风! 陈天默刚瞥见蓝影晃动,扑向自己,然后便觉察出有一股炙热无比的气浪迫近!但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法眼! 好家伙! 法眼一开,陈天默才猛地瞧见有一股透明火焰凌空绵延丈余远近!火舌已临近赵长明,而赵长明也早被逼出了浑身大汗! 是无明业火! 陈天默心下惊怒交加,熟读《义山公录》的他知道,所谓“业火”,乃是山术一脉的绝顶高手才能修炼出来的大杀招! 其火无形无色,肉眼不可捉摸,故称“无明业火”! 此火威力奇大,能熔铁断铜,若是肉身遇上,沾着一点难灭,顷刻之间就会被烧为灰烬! 曾天养这是打算把自己和赵长明一起烧死啊。 这火的覆盖范围太大,一昧躲避只怕不成,但凡被沾上一星半点,后果不堪设想!陈天默没有办法,只得提起左掌,从赵长明的背后挥出来,但听“呼”的一声,太虚掌力喷涌而出,一股阴寒之气直撄无明业火而去,那火瞬灭! 曾天养震惊了,又立刻大叫道:“果然!我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了!” 世上只有一种掌力能如此完美克制他曾家的无明业火,那就是麻衣陈家的太虚掌力! “说出来,你就死定了。”陈天默目中凶光闪烁。 “嘿嘿~~~”曾天养发出一阵怪笑:“死定了?我会怕死?我是不死怪!但我就是不说,因为这些杂碎没有资格知道。” 陈天默也笑了,有意思,这个小矮子不但本领超绝,为人也很有意思。 “陈天默,咱们两个打架,你能不能先放了赵长明?被你这么扼下去,迟早会死的。” “你还在意他吗?小个子。” 陈天默晃了晃手里的赵长明,冷笑道:“刚才,你不就是想把他和我一起烧死吗?” 曾天养不悦道:“什么小个子?我叫曾天养!我之所以出招前先喊出了业火之名,就是让你提防,就是不想烧死他。”小說中文網 “这样啊……”陈天默若有所思道:“我是真想把你的衣服都给扒光了啊。” 曾天养脸色一变:“你好龙阳之癖?!” 陈天默一脸黑线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法器和道具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哦~~” 曾天养擦了擦冷汗,嘀咕道:“好失望,啊不是,是好惊险呀……” 原来,大凡是施展山术,必定会借助一定的法器或者道具,绝无可能单独凭借人力而施发出风雷水火之类的神异力量,否则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曾天养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修为太高了,所有的法器或者道具都隐藏在旁人无可察觉的地方。 陈天默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最开始的打算是窥测,先擒住赵长明,让曾天养疲于营救,然后自己从容看破他发功的套路。 但是曾天养施法太快,不论是掌心雷、掌心电还是无明业火,都是瞬发,几乎完全抹除了借助法器或道具的痕迹! 在外人眼中,他真就如神一般! 陈天默随即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如此窥测,而是要贴身近斗,要观察的更仔细,更真切些!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法 “大哥!” 就在陈天默准备改变策略的时候,一声喊,两男一女走进了院子里。 是蒋波凌、青冢生,还有岳潇潇。 岳潇潇一进院子,看见陈天默和人对垒,便把陨合金枪给亮了出来,还摆出了掠阵的架势,准备随时进场,帮陈天默料理对手。 青冢生也不言不语的占据了一个方位,手中暗扣医刀,那模样,分明是防备曾天养逃跑。 “大哥,嫂子来找你呢,心月说你在这边处理麻烦,我们便带着嫂子过来瞧瞧。这个小矬子是谁?”蒋波凌出言不逊道。 曾天养正被岳潇潇的惊世容颜所震惊,闻言勃然大怒,回骂道:“小矬子是恁爹!” 蒋波凌道:“我爹死了。” 曾天养:“……” “这位世兄叫曾天养。”陈天默好整以暇的介绍道:“是山术一脉的高手,绝顶高手。我正在和他切磋,你们都退远一点,收好兵器,不要给曾世兄添加任何压力,更不要上场搅和我们。” 岳潇潇秀眉微蹙,却还是听话的把陨合金枪给收了起来,然后四下里逡巡,忽的瞥见在亭子里站着的苏曼婷等人,心中一动,便走了过去。 青冢生收了医刀,和蒋波凌也都朝着亭子走去。 那是个适合观战的地方。 “云轩,接住!” 陈天默轻轻一抛,将赵长明丢向了顾云轩。 顾云轩伸手抓住,顺势揽在怀里,拿砍刀架住脖子,然后冲作势要围上来的打手们喝道:“谁敢上前?我一刀抹了他脖子!” 众打手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了。 顾云轩也打累了,正好可以挟持人质休息一会儿,看陈大哥对那小矮子发威。 曾天养见陈天默主动把“人质”丢了出去,让自己免除了投鼠忌器的后顾之忧,心中不由得一喜,又忍不住佩服,赞道:“好汉子,够敞亮,这样才能打的痛快嘛!” “你也还行。”陈天默道:“只可惜了,一身超凡脱俗的绝佳本领,却甘愿给一个二世祖充当门下走狗。” “你的嘴可真是欠打啊!” 刚起的好感瞬间就被毒舌给浇灭了,曾天养怒奔向陈天默,挥掌发雷,“嘭”的一声,再次炸向陈天默的脚下!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曾天养的掌心雷刚一亮相,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三人便都悚然动容。Www.XSZWω8.ΝΕt 而陈天默料敌于先,看曾天养的手掌朝向,便预判了他的攻击方位,早在掌心雷袭来之前,便腾挪而去,轻巧避过。 曾天养也没有想过随手一招就能击中陈天默,那个雷只是他强攻的前兆,是虚招,所谓雷声大,雨点小,一击之后,他早飞步上前,同时双掌连催,袍袖里登时蹿出风来,骇人的呼啸声大作于庭前! “嗖嗖~~” 风刮如刀,刀刀嘶吼!虽有声,却无形!凌厉无匹的风刃把陈天默的上中下三路尽数罩在其攻击范围之内! 陈天默暗赞一声:“好个山术风法!” 他双足一蹬,拔地而起,凌空掠过大片无形风刃,兔起鹘落到曾天养的背后,右手五指连弹,施出“行云拂”指法,去戳曾天养的背后大穴! 曾天养一个翻滚,堪堪避开。 但听“嚓嚓嚓嚓”声响,庭中桐树的树干上忽然间遍布刀痕,叶子也簌簌的落,有许多片,都是被斩为两半的! 正是无形风刃所致。 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三人见状,愈发对曾天养刮目相看。 “那小矬子厉害啊!”蒋波凌惊叹道:“也亏了是大哥在跟他打,要换做老鬼上场,不被之前的雷劈死,也得被刚才那股邪风给挫骨扬灰了!” 青冢生没有还嘴,却蔫儿吧唧的绕到蒋波凌背后,然后摒指捅向菊花。 “噢~~” 蒋波凌怪叫一声,转身就要跟青冢生放对,却被岳潇潇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嘿嘿~~~” 蒋波凌讪笑道:“大嫂觉得那个小矬子怎么样?大哥会不会陷入苦战?” 岳潇潇道:“好好观战吧,他不是陈小贼的对手。” 话虽如此,岳潇潇自己却已经丧失了继续观战的兴趣,而是侧目看向苏曼婷。 她此时比较好奇,这个长相漂亮,打扮时尚,满脸都写着野心的女人是谁?跟陈小贼又是什么关系? 苏曼婷倒是在凝神观战,她和顾云轩一样,看不见风刃,也不知道山术意味着什么,但瞧见桐树莫名其妙的出现刀痕,叶子无缘无故的被斩开,自然不免惊悚恐惧! 她看向曾天养的目光也更加充满敬畏了。 陈老板究竟在和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在打斗啊,这个小矮子到底是人是鬼啊! 她敬畏曾天养,曾天养却更加敬畏陈天默。 因为两人你来我往,已经交手了十多个回合,这期间,曾天养屡屡施展杀招,几乎把生平绝技都亮了出来,可陈天默大多数时候就是防守闪避,除了用“行云拂”点穴之外,几乎连一次杀招都没有用过! 即便如此,陈天默现如今精神状态满满,脸不红,气不喘,面上不见有汗。 而反观曾天养,脸颊潮红,气息微喘,额头上也已经溢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陈天默进退自如,应付有余! “难道他的修为比我更高?”曾天养心中渐渐升起了一股不愿意接受的念头。 在此之前,他心高气傲,可是自认天下无敌的! 即便是跟陈天默交手之后,他也觉得,即便是自己无法战胜陈天默,陈天默也不可能赢了自己。 但渐渐的,这种感觉不牢靠了…… 偏不信! 我可是不死怪啊! 曾天养攥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腹部如大力吹猪尿泡一样,迅速隆起! 只片刻间,他那腹部便如怀胎八九个月的妇人肚皮,把顾云轩、苏曼婷等人都看呆了。 他们也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这个小矮子就是妖怪,连肚子都能变大变小! 顾云轩还对陈天默产生了深深的担忧,打人的话,大哥肯定不在话下,但如今的对手可是个“妖怪”啊! 倒是苏曼婷,忽然激动了起来,还对身边的陆小山说道:“快,快去屋里把照相机拿出来!” 陆小山愕然道:“干什么?” “拍照啊!” “啊?” “古人说乱世将至,必生妖邪!我以前还不信,可现在是亲眼见证了!那个小矮子就是妖邪啊,你快去拿照相机拍他,我今晚就写新稿子,嗯~~默侠大战矮子怪!肯定能再次轰动全城!全省!不,是全国!” 陆小山:“……” “快去啊!” “曼婷姐,陈老板特意交待过了,要咱们在亭子里待着,我也还想活着。” 苏曼婷:“……” “他不是妖怪,是人。”岳潇潇冲着苏曼婷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你是记者?署名默侠的报道是你写的?” 苏曼婷之前观战观的太入神,根本没有留意到亭子里又多了三个人,直到岳潇潇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才猛地被惊艳到! 好,好漂亮的女人! 苏曼婷自认也是千里挑一的美女,可跟眼前人一比,竟莫名的觉得自惭形秽,一时间都忘了怎么跟岳潇潇对话。 岳潇潇见她面对自己时突露窘态,呐呐难言,便知道如此气势的她对自己绝无构成威胁的可能,于是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战局。 大肚子的曾天养忽然张口猛吹—— “哗~~~” 恰似狂风平地起,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旋转钻风,漩涡般朝着陈天默吞噬而去! “到此为止吧!” 陈天默见曾天养使出这一招之后,已现出强弩之末的态势,便知道该结束了。 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无孔不入。 若是旋转的速度够快,又将无坚不摧! 曾天养施展的这一招山术风法——大钻风,正是将风的上述两种特性融于一体,并发挥到了极致! 一旦被这这股“大钻风”所吞噬,血肉之躯将寸寸剥落,直至被剃成一具森森白骨! 这是曾天养绝招中的绝招,杀招中的杀招,也是他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他倒不是抱着杀死陈天默的念头施发此招——自打猜出了陈天默是麻衣陈家的传人之后,他就没想过要杀了陈天默,因为曾家、陈家甚有渊源!数百年前,陈家远祖陈名城救过曾家远祖曾仲义,这才使得曾家传承至今,因此,曾家立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永不与麻衣陈家为敌。 当然,心高气傲的曾天养是不会把这条规矩摆在明面上说的,说出来,就显得曾家比陈家低了一头。 要说,也得等自己打败了陈天默之后,再趾高气扬的说:不是我不想打死你,只是祖宗不允许…… 眼下,曾天养施展出压箱底的大杀招,只是想迫使陈天默不敢直撄其锋,退避三舍,以狼狈不堪的姿态逃命,那自己便算是赢了! 可他又失算了。 陈天默没有退避三舍,甚至连躲一躲的姿态都没有,他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像是正在等风来。 “呜!!” 大钻风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恐怖呼啸声,如饿狼哮月,似厉鬼夜哭! 它在撕裂空气,在湮没所经之处的一切! 被卷起的砂砾、落叶、烟尘使得漩涡似的风穴已清晰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在顾云轩、苏曼婷、吴新妮、陆小山这样的普通旁观者眼里,那风穴无疑是某种庞大怪物张开的血盆巨口,马上就会把陈天默给吞噬掉! 苏曼婷瑟瑟发抖,再一次深深的怀疑,那个姓曾的小矮子真的不是妖怪吗!? 人类能够施展出来这样可怖的本事吗!? 赵长明以及他带来的打手们更是吓得浑身觳觫,曾大师傅的可怕程度在他们心中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连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这三个坚信陈天默不会输的术界高手也都紧张了起来,心里无不焦急: “陈大哥是因为旁观者太多而故意逞强吗?” “这种时候,实在不该硬碰硬啊大哥!” “陈小贼你到底在干什么?快躲开啊!” 岳潇潇都恨不得自己冲上前去,一脚把陈天默踹飞,好使得他彻底脱离大钻风的攻击范围! 虽然,陈天默渊渟岳峙的站在那里,长衫飒飒而动,显得很潇洒,很不羁,很仙风道骨。 但这种时候,实在是不适合装腔作势啊! “嘭~~” 就在大钻风即将触碰到陈天默的瞬间,陈天默抬手一拳,竟朝着风穴打了上去。 拳速快的不可思议,拳影已不可捉摸,空气被他那一拳击破,发出了一道响亮的爆音! 哎?! 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都傻眼了。 用拳头去打旋风? 以实攻虚? 他是怎么想的!? 就连曾天养也是“娇躯”一颤,这个家伙,拳打的确实有一套,可区区一个拳头就想抵挡住我的大钻风吗!? 简直是蠢的无话可说! 但奇迹发生了。 大钻风在陈天默那一拳打出之后竟离奇的止住了! 风穴停止了极速旋转,被卷起的砂砾、烟尘和落叶纷纷坠地,漩涡彻底消失! 陈天默的长衫也不再摆动。 无风,亦无声。 “这,这怎么可能?!”曾天养张大了嘴,下巴几乎惊掉! 就在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也集体错愕的瞬间,一声“嗡”的爆响震动了所有人的鼓膜! 风又起! 席卷而起! 只是风向变了,不再是针对陈天默,而是朝着曾天养狂飙突进! 曾天养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已完全忘了避让和防御! 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和理解! 陈天默一拳将大钻风打的完全停滞,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为什么还会有后劲儿,而且后劲还这么大?竟能重新掀起一股狂风,反过来袭向自己!? 这不是真的! 幻觉! 对,一定是幻觉! “咚!” 在自欺自骗的安慰中,曾天养那单薄而娇小的身躯被狂风掀动,继而腾空,如浪打浮萍,潮弄小舟,颠倒撞向庭中梧桐。 随后,风止人落,树摇枝折。 撞得七荤八素的曾天养,看着眼前乱冒的金星,渐渐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出现幻觉了…… 观战者原本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岳潇潇面露微笑,心中暗暗感慨:“陈小贼啊陈小贼,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跟你的差距似乎又变大了呀。” 顾云轩还在回味无穷:“这是一场完全看不懂的大战,却使我大受震撼啊。” 苏曼婷:“姓曾的小矮子如果是妖怪,那陈老板会是什么呢?这个世界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世界吗?神啊,带带我吧!” 蒋波凌如释重负的笑道:“嘿!我就说嘛,大哥怎么可能会败给那个小矬子?” 青冢生:“某个只会放马后屁的人比那个小矬子还差着一大截呢。” —— 陈天默朝着梧桐树缓缓走了过去,俯瞰着擦拭嘴角血迹的曾天养:“看得出来,你不是个坏人。为什么要帮赵长明?” “嘿嘿~~”曾天养抬头望着他,不惧的笑道:“怎么,你是打算杀了我这个助纣为虐的帮凶吗?” 陈天默还没有开口,远处的苏曼婷忽然大声喊了起来:“陈老板,他刚才制止了赵长明对我们的凌辱!他不像是个坏人!” 陈天默笑了,伸出手来:“听听,只要肯做好事,始终都会有人记得你的好。” 曾天养“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于承情,也没有搭上陈天默的手,而是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然后问道:“你刚才破我大钻风的那一拳,到底是什么招式?” “怎么,想学啊?” “我如果想学,你敢教吗?” “有什么不敢的?拳名抱朴,是风招第六式,名曰‘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天默轻声说道:“抱朴者,是说抱朴守拙,无有雕饰,万法自然,随性而发。这一路拳,共有五招六十一式,一招一式都平平无奇,却威力奇大,只因它化用了自然之力,做到了天人合一!是我麻衣陈家六相全功里,最难修炼,最耗气力,最费精神,威力却也最大的功法。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你真想学,我倒真可以教你,怕就怕你身体素质不成,精神素质也不成,练来练去,练到最后走火入魔,油尽灯枯,死于非命啊。” 曾天养不信道:“有那么难吗?” 陈天默严肃的说道:“有,此功法源自我麻衣陈家的远祖陈名城,名城公被誉为是术界五百年一遇的旷代之才,甚至可以说是明清两代的第一高手,他老人家通过参悟天地自然,看透生老病死,独创出来此功,必定不是谁都可以练会、练全、练通、练至大成的。” “陈名城?!”曾天养心头一震,暗暗忖道:“是那个救了我家祖宗的人啊,没有他,就没有我家祖宗,没有我家祖宗,就没有我……奶奶的,欠老大人情了!” 他忍着不说,问陈天默道:“那自名城公以后,这套拳有多少人学会过?” 陈天默摇头道:“打小,父亲就告诉我说,不鼓励修炼抱朴,因为自名城公之后,就再没有人学全过抱朴。” 曾天养“哦”了一声:“所以,其实你也没有学全。” 他的心里有些平衡了。 说不定陈天默就会刚才那一招呢。 岂料陈天默又摇了摇头:“不,我学全了,五招六十一式,我全都学会了。”wWW.xszWω㈧.йêt 曾天养:“……” “真的,费了不少精力,吃了不少苦,在十九岁的时候,终于练全了。”陈天默补充道。 曾天养突然很想在陈天默那张俊俏的脸上狠狠砸上一拳! 装就装,还装的没有痕迹,这怎么忍?!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给你机会 “你学不学?”陈天默又问了一句。 对于曾天养这样的高手,陈天默惜才之心大起,如果能拉此人入伙天心阁,他不介意把抱朴拳的功法传授给对方。 “你都说很难练了,我才不去自取其辱,自讨苦吃。”曾天养嘿然一笑,道:“不过你等着吧,肯定有一天,我能打败你!” 陈天默笑道:“好啊,那就留在我身边,咱们随时都可以相互讨教,如何?” “留在你身边?” 曾天养“呵呵”发笑,而后回顾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等人,撇了撇嘴,说道:“想拉拢我做你的帮手,为你做事吗?你身边既不缺国色天香的美人,也不缺我这样的术界高手。就亭子里站着的那个丑八怪,一看就不是善茬!更何况,你的修为又已出神入化,只怕普天之下都难逢敌手了,还留我干什么?” “我不是要你做我的帮手,是要你做我的朋友。”陈天默认真的说道:“朋友的话,再多都不嫌多。” “朋友……” 曾天养咀嚼着这三个字,嘀咕道:“乱世之中,有朋友吗?” “若非生于乱世,哪来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陈天默笃定的说道:“无论是管鲍之交,还是羊左之交,哪一个不是处在乱世之中?沧海横流,方见真情。曾世兄,你我名中可都有个‘天’字呢,相识于此,也定是天意。天心阁,岂能没有你?” 听着陈天默的话,曾天养心中大受触动,几乎就要答应了,可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喊叫:“曾天养,你不管本公子了吗?!” 循声望去,但见是被顾云轩挟持着的赵长明在梗着脖子嘶吼。 之前,他被陈天默扼住脖子许久,虽然没死,却已晕厥,这一会儿,总算是醒了过来。 曾天养苦笑一声,道:“陈天默,你我可是对头。” 陈天默摇头道:“休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赵长明绝非是一路人!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去充当赵家的门下客?” 曾天养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还是说道:“父债子偿罢了。” 陈天默诧异道:“什么意思?” 曾天养道:“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白狼起事知道吗?” 陈天默颔首道:“知道,据说此人是捻军的后代,民国初年带人造反,自称是‘中华民国扶汉讨袁司令大都督’,雄起于中州,随后转战鄂、皖、陕等诸省,一度横扫中原,声势浩大!鼎盛时期,有二十多万的北洋官军参与了对他的围剿,甚至连英、俄等国的公使都赶赴中州坐镇,帮助官军作战……” 曾天养“嗯”了一声,说道:“我爷爷就做过捻子,因此我们家也算是捻军的后代,白狼起事的时候,我爹也参加了。不过老头子的运气差,在前年与官军作战的时候,负伤做了俘虏,判了死刑,不日就要被枪毙。当时,执掌内阁的赵屏骏来到前线,对官军进行督战,他知道我爹身怀绝技,修炼有异术,便把我爹给带走了,算是救了我爹一命。” “哦~~” 陈天默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为了令尊而报效赵家。” 曾天养郁闷的说道:“人要是短命鬼,谁救都活不长。我爹伤的太重,去年就死了,还欠赵家一个救命之恩。他报不了恩,我不得替他报吗?我们老曾家,最讲究知恩图报了。” 陈天默冷笑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知恩图报,却不分是非。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都要报答?” 曾天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问心无愧!我不帮赵家做坏事,甚至在他们做坏事的时候,我还会劝阻!我只是保赵家父子的命而已,欠他们一命,还他们一命!” 陈天默“呵呵”道:“你保他们的命,就等同于帮他们做坏事!” “什么意思?” “坏人活得越久,做的坏事就越多!你帮他们续命,就是在帮他们做坏事!这个道理,很难理解吗?” 曾天养的脸色变了。 此时,赵长明又叫喊了起来:“曾天养,你还不赶紧过来搭救本公子?!” 顾云轩骂道:“别叫唤了!” 陈天默也朝着赵长明快步走了过去。 曾天养吃了一惊:“陈天默,你要干什么?!” 那群打手见陈天默过来,都耸动着往后退却,陈天默轻轻说了一个字:“滚。” 这个“滚”字虽然不雅,可在众打手听来却不啻于是仙音降临! 他们个个如释重负,心头狂喜:“终于可以滚了啊!”瞬间一哄而散,全都跑了出去。 “你,你们——” 赵长明气的七窍生烟。尛說Φ紋網 陈天默一把将他从顾云轩的手里扯了出来,抬掌临头,森然说道:“我现在便打死这个祸害!” 曾天养急叫道:“别杀他!手下留情!” “好的。” 陈天默立刻就把手放了下来,也松开了赵长明,冲着飞奔而至的曾天养说道:“既然你求情,我便饶他一命。” 曾天养愣住了。 咱老怪这么有面子的吗? 一句话,他就放人了? 却听陈天默说道:“现在,你们曾家欠赵家的一条命,算是还过了吧?” “你——” 曾天养终于明白陈天默在做什么了。 “嘿嘿~~他就算不救我,你敢杀我吗?” 赵长明抖了抖凌乱的衣衫,狞笑道:“陈天默,我爹可是赵屏骏!” “赵屏骏又怎么了?跟我大哥好好说话!”顾云轩狠狠的踹了赵长明一脚。 “我呸!” 赵长明趔趄了几步,站稳之后,扭头就朝着顾云轩啐了一口,骂道:“下三滥的东西!我告诉你,你死定了!我爹是赵屏骏!赵屏骏是谁知道吗?!亲自让隆裕太后降下诏命,让宣统皇帝退位的赵屏骏!是前内阁总-理兼内务总长的赵屏骏!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在前朝,就是宰相!虽然他现在下野了,也仍旧是袁大总统的心腹!是袁大总统最好的兄弟!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光复原职!而你们,全都是蝼蚁!是臭虫!一个个都得死!本公子谁都不会放过!” “这个混蛋!” 蒋波凌听的大为光火,立时就要从亭子里冲出去揍人,却被岳潇潇一把揪住了头发,扯了回去。 蒋波凌疼的掉泪:“怎么了大嫂?!” 岳潇潇松开手道:“让陈小贼自己处理。” 蒋波凌揉着脑袋骂道:“可是那个混蛋说话也太气人了!” 青冢生皮笑肉不笑道:“那个混蛋说的也没什么错,人家的爹确实厉害,你我还真招惹不起。” “我——” 蒋波凌也泄气了。 确实,一个小小的地方镇守使就能搞得他蒋家家破人亡,更何况是赵屏骏这样远在彭九善之上的大人物? “陈天默,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吗?尤其是你,本公子杀你全家!”赵长明兀自像疯狗一样在叫嚣:“有种你现在就打死本公子!打啊,打啊!哼哼~~伤本公子一根汗毛,我爹抓你九族来陪葬!” “哦,那就给你爹一个抓我九族的机会。” 陈天默一掌拍在赵长明的肚子上,赵长明瞬间飞起,倒撞上假山,然后跌落尘埃,“哇”的一口,狂呕黑血! 之所以呕出来的是黑血,是因为鲜血中夹杂了五脏六腑的碎片! 陈天默用的是极阴的太虚掌,在震碎赵长明五脏六腑的同时,却不伤及他的肌肉、骨头,让他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你,你真敢杀我啊……” 赵长明至死都不相信自己真会被打死。 第二百二十章 朋友 曾天养跑过去一看,赵长明的瞳孔都散了! 外表虽是完好无损,可细摸下来,五脏六腑片片碎裂,奇经八脉寸寸崩断,就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救不活他了。ωww.xSZWω㈧.NēΤ “你——” 曾天养惊愕的看向陈天默,万没想到,此人说下毒手就下毒手,一掌击毙赵长明,连给自己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陈天默淡淡说道:“曾世兄,莫要忘了,你已经不欠赵家什么了。” 曾天养脑海中一阵迷糊:“可是——” 陈天默道:“可是他手上沾染的人命不知凡几,我一掌打死他,实在是便宜他了。” 曾天养道:“你真不怕赵屏骏来报复你?!” 陈天默冷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愿意给他一个诛我九族的机会,我就在汴城等着他,看他究竟是怎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曾天养登时语塞,无言以对。 “咚~~” 一直在凉亭里看热闹的苏曼婷忽然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俏脸煞白。 她已经被吓得腿软了。 同样被吓软的还有陆小山和吴新妮。 他们都虚弱的扶着凉亭柱子,好使得自己看起来还好。 赵长明是什么背景,赵屏骏是什么身份地位,他们都很清楚,陈天默就这么把他给打死了?! 岳潇潇瞥了苏曼婷一眼,愈发的轻视,心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胆喜欢他的……” 顾云轩也有些发愣,但他义字当先,胆识过人,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告奋勇道:“大哥,赵长明的尸体就交给小弟来处理吧!等天黑了以后,我把他弄到乱葬岗去,挖个坑,埋了!” 陈天默瞥了一眼青冢生,说道:“这种事情,大概老鬼会更有兴趣。” 青冢生“嗤”的一笑:“知我者,陈大哥也。他明明惨死在大哥的掌下,外表却连一点致命伤都看不到,里面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我真的很好奇。或许,能窥见六相全功的秘密呢。” 蒋波凌低声咒骂了一句:“死变态!” 青冢生还是听见了:“你死以后,我会把你做成木乃伊的哦。” 蒋波凌愕然道:“木乃伊是什么?” 青冢生道:“埃及自产的一种僵尸,很洋气的。知道埃及吗,文盲?就是有金字塔的那个国家。” 蒋波凌大怒:“我死之前,肯定先做掉你!” 亏得岳潇潇冲他们横眉冷对,他们两个才消停下来,不然还不知道吵到何年何月…… 陈天默又看向苏曼婷、陆小山、吴新妮三人,说道:“这里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说出去,免得你们也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苏曼婷等三人连连点头。 “苏记者是吓到了吗?脸色很难看的样子啊。”陈天默微微一笑,道:“需要休息吗?或者,让青冢生帮你看看?” “我没事,不用的。”苏曼婷强笑着拒绝了。 “没事就好。”陈天默沉吟道:“咱们的印刷间被烧了,还能找到新的印刷间吗?” 苏曼婷摇了摇头:“有点困难,就这个印刷间还是靠着岳根福师傅的关系,好不容易租下来的,再找新的,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没结果的。” 陈天默道:“那就用《民汇报》的。” 苏曼婷一愣:“袁唯利不会同意的。” “呵~~” 陈天默冷笑道:“他会同意的。云轩,麻烦你陪着苏记者走一趟,去见袁唯利。他在幕后捣鬼,害的赵长明烧毁我的印刷间,打伤我的印刷工,砸毁我天心阁分店,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还想置身事外吗?!” “大哥放心,我会办好的。苏记者,咱们走吧?”顾云轩很能领会陈天默的意思。 “那我们走了,老板……” 苏曼婷思绪混乱,如提线木偶一样,浑浑噩噩的跟着顾云轩走了,她对陈天默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这个男人不但可敬可爱,也很可怕啊! 陆小山和吴新妮当然也跟着走了。 院子里便只剩下天心阁的核心人物,以及还未正式答应入伙的曾天养。 当然,还有两具死尸。 “曾世兄,这里没有外人了,我把我在做的事情和要做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陈天默诚挚的说道:“眼下,我经营着两个古董店铺,办着一家报纸,不久之后,我大概还要开一家车行,将来,或许会做更多更大的行当。经营这些事情自然不是为了赚钱,我最开始的打算是保护我们的文物。但是现在,我发现,不但是文物需要被保护,那些被贪官污吏、洋人坏人欺压的穷苦老百姓,那些被愚昧和欺骗的普罗大众,同样需要保护!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我相信,你能认同。” 曾天养动容了。 他真没想到,陈天默在做这些事情。 “为国为民是公,快意恩仇是私,我亦有私心。” 陈天默直言不讳道:“十五年前,麻衣陈家一夜覆灭的事情,曾世兄应该有所了解。实不相瞒,我就是陈玉煌的儿子。报家仇,此生必践!” “我猜到了!我猜到你是昔年玄门九脉盟主的儿子了!” 曾天养稍稍有些激动,又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家的仇人是谁?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居然能覆灭术界第一大世家?!” “真是惭愧,到目前为止,我对那仇人几乎是一无所知。” 陈天默叹了口气,又嘿然一笑,道:“但我所知道的是,这个大仇人极其厉害,凭我一人之力,复仇极难!所以我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需要让自己拥有更庞大的势力,需要让自己结交下更多值得托付的朋友!这是我拉你入伙的一大缘由。” 曾天养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情:“我还没有答应入伙,你便对我如此坦诚,就不怕我一走了之,然后满世界宣扬你这些秘密吗?” 陈天默诡谲的一笑,伸出手来:“曾世兄是孤独的,我相信你迫切需要我这个朋友,需要我们这些朋友。” “啪!” 曾天养一掌击在了陈天默的掌心,然后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不错,我是孤独的!我需要朋友!哈哈哈哈~~” 在刺耳难听的笑声中,曾天养抱怨道:“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笑过之后,曾天养说道:“我得到汝州走一遭,去见赵屏骏,给他个交待。” “有这个必要吗?”陈天默问道。 赵长明都已经死了,还去交待什么? 奔丧? 曾天养说道:“我不玩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一套,凡事讲究个有始有终。赵长明死了,我连个面都不照,倒像是我没还清他赵家的债便撂挑子了似的。一句‘节哀顺变’还是得送到的。我还要劝劝他,先学会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他如果不好好管教子女,总会有人替他管教的。” 陈天默略一沉吟,心中暗忖道:“这位曾世兄有些天真。赵屏骏把儿子托付给你庇护,结果死在你面前,你去说节哀顺变,还要劝他向善,如嘲讽一般,岂不是找死?” “曾世兄先在我这里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汝州也不迟。”陈天默不打算放曾天养离开,就算是要去汝州,也不能即刻成行,他问道:“曾世兄可有妻儿在汴城?” 曾天养却反问道:“咱们两个谁的年龄大些?” 一序年齿,两人同岁,且是同月生,陈天默只比曾天养大了几天,于是曾天养说道:“他们都叫你大哥,我也叫你大哥,你叫我老怪就行,不必世兄世兄的喊。我眼下还是光棍一条,没有妻儿。” 陈天默又问道:“其他的家眷呢?” 曾天养回道:“都在冀北老家,兄弟姊妹一大堆,还有老娘和祖母在堂。” 陈天默道:“都接来汴城住吧。” 曾天养摇头道:“不用,我们曾家不是小门小户,叔伯兄弟族人不老少,全都接过来,怕你的房子不够住!再者说,老家人在一起住惯了,安土重迁,又有祖坟宗祠在,得四时祭拜,谁会愿意千里迢迢的搬到别的省去住?只有我喜欢走南闯北,浪荡江湖。” “好,老怪且随我来吧。” 陈天默引着曾天养与岳潇潇、青冢生、蒋波凌三人正式相见,在引荐了一番,得知对方家世门庭,所属流派之后,彼此都是好生钦佩。 蒋波凌话多,凑趣道:“青冢生是‘鬼’,曾老兄是‘怪’,你们两个正好配成一对儿,真是妙哉!” 青冢生道:“确实妙哉,与鬼怪同行的,还有你这个禽兽。” 曾天养“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们两个才是一对儿,像天津城里说相声的,一个捧,一个逗!” 陈天默头疼道:“他们两个就喜欢斗嘴,住在一起之后,你就知道有多烦人了。” 众人出了天心阁分店,穿街过巷,朝着大宅走去,曾天养一边四下里乱看,一边问道:“大哥打算引着我去哪里住啊?” 蒋波凌抢着说道:“大哥的宅子多,已有四个地方,大哥和心月兄妹俩住在天心阁小院,我们都住在后街大宅,方才你们打架的地方是分店后院,还有四宝街的一处明清官邸,是个寡妇送给大哥的。” 岳潇潇听的上心,忍不住问道:“什么寡妇?” 陈天默瞪了蒋波凌一眼,问岳潇潇道:“岳师妹找我是不是有事?” 岳潇潇确实是有事才来找陈天默的,但看了一番大战之后,倒是把正事给忘了,若陈天默不提,她还想不起来,当即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人力车能做,而且已经开始做了,全力赶工的话,大约半个月之后就能如数的交付给你。” 陈天默笑道:“多谢师妹,岳家果然牢靠。不过,这种事情叫个下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劳烦师妹亲自跑一趟呢?” “你不用管我。”岳潇潇脸色微红,嗔了他一眼,反问道:“所以,是哪个寡妇这么大手笔,竟送你了一处明清官邸?” 陈天默满脸难为情的神色:“别听波凌瞎说。” 蒋波凌“嘻嘻”笑道:“没有瞎说,就是冯茜,跟大哥作对的万大鹏的遗孀。” 岳潇潇揶揄道:“陈小贼就是陈小贼,连仇人遗孀的心都能偷走。”ωww.xSZWω㈧.NēΤ 陈天默很是尴尬道:“师妹说笑了,是古董行会的败类勾结青帮的流氓,到四宝街杀人掠货,还设了局害我,最终被我给一网打尽了,顺带算是救了冯茜一命。冯茜出于感激,把那宅子送给我了。她眼下已经去小香山的兰叶观出家做女冠了。” “哦~~” 岳潇潇这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到了大宅,与诸葛欢和侯门父子相见,与陈家族人引荐,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寒暄,不必多提。 临近中午,齐玉燕给天祥、天朗、天歌等兄妹们上完了课,正要离开,恰遇见陈天默等人,十分高兴,迎上说道:“天默,我正要找你。你跟我回一趟家吧?” “回家?” “对,去我家里。” 齐玉燕瞥了一眼光彩照人的岳潇潇,心中大起波澜,但神态依旧自若,对着陈天默笑语盈盈道:“我父亲想见你啦。带上心月妹子一起,咱们中午不在小院吃饭,回帅府去吃。” “既然是大帅找我,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陈天默在太多的事情上是借助了齐振林的势,所以齐振林要见他,他不能不见。 岳潇潇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若论学问,齐玉燕读国立女校,她在欧洲留过学,算是各有千秋;若论姿色,齐玉燕虽然是大家闺秀,却还不及她美艳不可方物;论本事,她精通械武,是玄门术界的绝顶高手,可听说这个齐大小姐会自制香水,甚至要做“国货女皇”,两下里就算各擅胜场吧;但在身份地位上,省督的女儿可比江湖女子要高贵多了!自古以来的男人,有几个会不喜欢高贵的女子?连状元公都视娶公主做驸马为光宗耀祖之事……加之齐玉燕和陈天默的关系处处透着亲密,甚至每天都来大宅帮助陈天默教育弟弟妹妹们,这不能不让她心生忌惮。 但岳潇潇转念又想:“我管她这许多干什么?我已经跟陈小贼退婚了……” 诸葛欢在旁边觑看着岳潇潇和齐玉燕的神情脸色,虽然都在极力掩饰,可还是能看出来,各有精彩之处。 “哼哼~~~”诸葛欢心里突然觉得莫名的暗爽:“你们争吧,争得你死我活才最好,本大爷先作壁上观,任劳任怨的帮臭流氓做事,等你们争得两败俱伤之后,本大爷再坐收渔翁之利……” 陈天默哪能留意到身边几个女子的异样心思,他志不在此,在去帅府之前,特意叫来蒋波凌,嘱咐道:“贤弟,劳烦你出趟远门,去洛阳龙门走一遭。有卸岭力士要对看经寺的佛像下毒手,你去探一探他们的踪迹。若是发现他们,立刻派遣灵枭给我报信。卸岭力士人多势众,你行事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蒋波凌甚是高兴,连连答应,心道:“果然,这种大事还得我出马,老鬼是指望不上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重新起用 “天默兄弟,事情做的漂亮啊!” 齐振林一见到陈天默,便勾肩搭背,夸赞了起来:“办报纸,打舆论战,堵住了那些王八蛋的嘴,搞得怀履光、威尔逊这些洋鬼子不得翻身,真有你的!” “全赖大帅在背后支持。”陈天默由衷的说道:“如果没有大帅在天默背后撑腰,掣肘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天默也做不成这些事情。” “咱们是兄弟,我不给你撑腰,还能给谁撑?” 陈天默知道好歹,从来不居功自傲,这一点让齐振林很满意。 “天默,你和父亲先聊着,我去换身衣服。”齐玉燕回自己闺房去了。 “这女子就是麻烦,出去一趟回来就得换身衣服,还得再换个发型,换个妆容,搁我,早他娘的烦死了!”齐振林絮叨着,拉起陈天默直奔花厅:“不管她,咱俩聊。” 陈天默听的好笑,心想:“你这粗犷的爹,哪儿懂女儿的精致?” 在花厅里落座之后,陈天默问道:“大帅,海卿先生呢?好久不见他老人家了,可否请出来一起畅聊?” 齐振林皱眉道:“咱们兄弟聊天,叫他干什么?这老头子既不喝酒,也不抽烟,又不谈女人,说个荤段子他都嫌烦,还三句话不离文物古董,能叫人活活闷死!我是不乐意带他玩。你找他有事?” 陈天默笑道:“海卿先生之前在报晓峰隐居,结果毕生收藏的古董被一伙强盗给劫走了,我始终怀疑此事与怀履光有关。前几日,不是在教堂起获了一批赃物嘛,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属于海卿先生的东西,所以我想见一见他,最好是让他把被劫的藏品列出个清单,好做对照。” 齐振林道:“你找到的贼窝,起获的赃物,那便都是你的,还想着还给老头子呢?真是厚道人。回头让玉燕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也好。”陈天默见齐振林是真不想叫石海卿出来,便也不再强求,问道:“不知道大帅这次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说是有事,也不算正事。兄弟,我现在很害怕呀!”齐振林大力嘬了下烟嘴,吐出浓浓一口烟,忧愁满面的说道。 陈天默看的好笑:“大帅在害怕什么?” “怕有人杀我啊。” 齐振林压低了声音,幽幽说道:“今天一大清早,我就得到了消息,咱们隔壁,陕省都督鹿剑彰,在家里头遇袭了!有高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了他的都督府,给他扎了一身的针啊!这还不算绝的,绝的是,他的宝贝儿子鹿吉文被人割了脑袋,他刚娶的姨太太被人扒光了衣服,糟蹋成疯子了!” “啊?!” 陈天默开始还在暗笑,心道:“那个高人就是你眼巴前的兄弟派过去的……”可是听着听着,就震惊了。 什么姨太太,扒光,糟蹋,疯子之类的,青冢生居然还干这种事?! 不会的,这里面必有谣传。 青冢生绝不是那种人。 “你也觉得震惊吧?”齐振林“啧啧”叹道:“这世道真是太不安全了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连一省都督,都朝不保夕!” 陈天默不动声色道:“大帅这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齐振林诡谲的一笑:“嘿嘿~~我在临近各省的都督府里都安插的有奸细。当然,他们给老子也没少安插,我们彼此彼此,半斤八两,谁他娘的也不吃亏!” 陈天默“哦”了一声,安慰道:“我想,肯定是鹿家父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引来了仇家的报复。大帅跟他们不一样,也无须害怕。” “话是这么说,但谁还没有得罪过几个人呢?”齐振林忧心忡忡道:“我统兵多年,杀伐不少,想要我死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啊!天默,你得帮我。” 陈天默一愣:“我?大帅想让我怎么帮?” 齐振林道:“你还是回到帅府里住吧,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枕啊!不然,我连觉都睡不好了,就怕有头躺下,无头起床啊!” 陈天默简直是哭笑不得,哪能想到,自己安排的针对鹿吉文的刺杀行动最终会惊到齐振林,进而坑到自己? 他为难道:“大帅,我现在拖家带口的,不合适啊。” 齐振林一惊:“你成亲了?!” 陈天默道:“没有。” 齐振林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咱们兄弟做不了翁婿了呢,玉燕这颗好白菜,我可是留给你来拱了啊!” 陈天默:“……” “说到底,什么拖家带口,不还是你跟心月两兄妹嘛,都搬回来住!”齐振林一想到心月那人间尤物的小模样,就心痒痒。 陈天默苦笑道:“玉燕没有跟大帅说吗?我那边新添了很多亲朋好友,都住在一起,好几十口人,全靠我来经营,所以,我是真的不便住进帅府。” “兄弟,那你就不在乎老哥的生死吗?”齐振林死乞白赖道:“没有你,老哥是真的不行啊。” 陈天默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大帅,我给您物色四个高人,让他们住进帅府里,负责您和家人的安危。” 齐振林狐疑道:“四个高人?什么样的高人?能信任吗?本领怎么样?” 陈天默道:“这四人,按辈分,都算我的爷爷,与我同姓同族,非常值得信任!说到本领,他们四人联手,堪称无敌!” 为今之计,也只有“牺牲”公字辈四老了。 齐振林作为自己在官场最大的靠山,确实需要保护起来,包括齐玉燕,也需要保护!人家每天帮自己教育弟弟妹妹们,往来于帅府和后街大宅的途中,一旦遇到什么危险,自己该如何交待?。 反倒是自己考虑不周,让齐振林主动提了出来。 “那就叫他们来一趟帅府,我瞧瞧吧。”齐振林也不好强迫陈天默,既然人家推荐了四个高人,那就先看看成色再说。 “另外一件事情,是跟赵长明有关。”齐振林吞云吐雾,遮住了大半个脸,悠悠说道:“我听张振邦说了,你跟这二世祖起了点冲突啊。他都派人去政务厅,去警署,抄你的后路了。听我的,他不好惹,你们和解了吧。今晚,我亲自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喝个酒,把什么都敞开了说,皆大欢喜嘛!” “晚了……” 陈天默有些尴尬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赵长明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齐振林大惊失色,连环发问。 陈天默挠了挠头:“大概一个小时之前,被我打死的。” “沃日!” 齐振林连人带椅都翻了。 “大帅小心!”陈天默连忙伸手去扶。 齐振林脸色煞白,挣扎着叫道:“乖乖,你闯大祸了呀!他爹,被重新起用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天默把齐振林扶好,神色从容的说道:“这么快就又要起用赵屏骏了?刺宋案里遇害的宋先生可是南方党的大人物,赵屏骏作为幕后黑手,受天下声讨,袁大总统还敢用他?” 齐振林眉头深皱道:“现在的问题是,查无实证!刺宋案的幕后黑手到底是北洋系,还是南方党,众说纷纭,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倾向于相信是南方党内部的纷争,才造成了宋先生的遇刺,跟赵屏骏无关!所以,很多势力都开始为赵屏骏发声,袁大总统为什么不能用他?” “这样啊,官场可真是太复杂了。”陈天默听的一阵头疼。 齐振林道:“我已得到确切的消息,大总统打算让赵屏骏先担任京城警备地域司令官,随后会任命他为直隶省督。他之前称病辞职,回汝州老家修养,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大概就这几天,他的病就该好了。小老弟啊,你做事向来很稳的嘛,怎么这一次这么冒失,事先也不跟我通个气,就把赵长明给做掉了呢?!” 陈天默听出齐振林言语中的责备意思,也不辩解,问道:“赵屏骏就算是被重新起用了,也只不过是做地方官,什么地域司令官,什么直隶省督……难道他还能管到咱们中州省吗?” 齐振林焦躁道:“小老弟啊,看来你是真不懂官场,不懂政治!那些官职都是打前站!袁大总统极其信任赵屏骏,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他执掌内阁!你等着看吧,只要他回到京城,要不了多久,就会进一步高升,重回权力巅峰!到那时候,你说他管不管得了中州?!甚至连我,他只要看不顺眼,都能随时拿下!” 陈天默“哦”了一声,依旧是没怎么慌张,只是问道:“那大帅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齐振林起身在花厅里走动起来,良久,才问道:“你杀死赵长明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亲眼看见我打死赵长明的人不少,不过都值得信任,他们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陈天默想了想,又补充道:“麻烦的是,赵长明上门挑衅我的时候,带了不少打手,这些打手虽然被我提前轰走了,没有亲眼看见我打死赵长明的情形,可他们一定会乱说。更何况,知道赵长明跟我发生冲突的还有警署的人,政务厅的人,报界的人……就算我想否认自己没有杀赵长明,恐怕也赖不掉啊。” 齐振林叹息道:“所以说,你这次做的不聪明,做的太冒失!” 陈天默笑了笑,没有说话。 齐振林自己嘀咕道:“知道的人太多了,想要封口,也封不住啊。不好办,真他娘的不好办!要不,你先出去躲一阵吧?” “躲?嗯~~得躲到什么时候?” “躲到赵屏骏再次倒台,或者等他死了!小老弟,退一步海阔天空,别想太多了,先保住命要紧啊。” “好,我明白大帅的意思了。”陈天默没有反驳一句,起身说道:“我这就回去安排。” 齐振林见他如此听话,忽然有些内疚,道:“小老弟,对不住了,这次的事儿太大,老哥真是有点玩不转了啊。” 陈天默笑道:“大帅这是哪里话?已经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齐振林道:“那你现在就回去,不在我这里吃饭了?” “不吃了,事不宜迟嘛。” “那四个高人?” “大帅放心,他们会来府上的。” “哦哦~~” “大帅保重。” 陈天默躬身告辞,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齐振林也没有再行挽留,因为这次的事情确实太大了,他是真的兜不住! 而且没有拿下陈天默,送往赵屏骏那里邀功,他觉得自己真是他娘的太讲义气了! …… 陈天默刚走出花厅,便看见换好衣装的齐玉燕袅袅娜娜的迎面走来。黑色长裙裹着她傲人的身姿,聘聘婷婷的犹如一株盛放的牡丹。 她人还没走近,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先钻进了陈天默的鼻子里。 陈天默分辨的出来,这是齐玉燕自制的香水味,含蓄却又热烈。 她脸上略施粉黛,妆容的浅淡恰到好处,少了些往日的端庄,多了些娇嫩妩媚,显得极其清新袭人! 眼见陈天默匆匆出来,齐玉燕不禁一怔,止步问道:“天默,你要去哪里?” “我先告辞了,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陈天默微微笑着,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紧张和不安的神色。 齐玉燕顿感失落:“可是,你还没有吃饭啊。” 陈天默道:“改天吧,咱们有的是时间。” 说完,陈天默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在齐玉燕无比郁闷的时候,忽听陈天默说了句:“真好看,香水也特别好闻。” 齐玉燕娇躯微颤,心头狂跳,小嘴一抿,忍不住窃笑。 等她转身的时候,陈天默已经远去,可她仍旧觉得开心极了。 总算没有白白忙碌呀。 …… 回到大宅,陈天默没有惊动旁人,而是直接去了青冢生的屋里,在青冢生狐疑的眼神中,他关好门窗,在椅子里坐下。 “大哥,你这是?” “老鬼,赵屏骏要被重新起用了,而且,有可能再回权力巅峰。” 陈天默把齐振林告诉自己的话对青冢生说了一遍。 青冢生也坐了下来:“所以大哥打算听齐振林的话,出去躲避风头?” 陈天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老鬼,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换做我,我是不会躲起来的。”青冢生舔了舔嘴唇,幽幽说道:“躲起来,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这一切,就全都付之东流了。而且兄弟们看你是个遇事就躲的人,还有谁愿意跟着你出生入死?” 陈天默定定的看着青冢生:“那还能怎么办?” 青冢生笑道:“大哥来找我,肯定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 陈天默道:“你且说说看。” 青冢生道:“赵屏骏不是因病辞职了嘛,那就让他继续病下去,病入膏肓,病重而亡。” 陈天默惕然一惊,青冢生猜对了他的意图。 “这件事情太大了,赵屏骏的身份非同寻常。” “呵呵~~这话不像是大哥说出来的。常言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更何况,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个在老家休养的病人。病情加重,不治而亡,很合理,很正常,不是吗?” 陈天默点了点头:“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大坚定,如今你与我不谋而合,我的心也定下来了。赵屏骏此人,在前清时候靠着买官发迹,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原本不配忝居高位。他这一次称病辞职,要是能老实度日,多行善事,也倒罢了,可他偏偏纵子行凶,又要重登政坛,掀起血雨腥风,那我们便容不得他了。” “大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兄弟现在便动身赶往汝州,最迟明早就有大新闻见报!” “老鬼,辛苦你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生米入锅 陈天默从青冢生屋里出来之后,穿庭过院,便想去找穆玉华。 穆玉华早已经从兰叶观回来了,说那兰叶观的女观主为人不错,是个可以结交的道友,冯茜在彼处出家,足可以安心。 陈天默交给她的金条,也全都留在了兰叶观,那观主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受了,然后表示十分感谢…… 眼下,陈天默是想让穆玉华联络“栋梁芝材”四老,去帅府入驻。 还没有找见人,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喊:“阁主,过来!” 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诸葛欢。 只有诸葛欢喊他“阁主”,以前是喊“臭流氓”,只是慑于心月的“淫威”,她不敢喊了。 循声看时,果然是诸葛欢站在自己房间里,傲人的上半身从窗户里探出来,正拼命的挥动小手呢。 陈天默站着没动,远远的问道:“怎么了?” “你过来呀!” “什么事,你直接说。” 陈天默可知道这小娇娃对自己一直色心不改,总憋着坏,岂肯轻易送上门去,羊入虎口? 诸葛欢发嗔道:“人家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嘛,站得那么远,人家怎么跟你说话?” 陈天默不为所动:“这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很累的啊。哎呀阁主,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人家把你吃了不成?”诸葛欢一撒娇,声音嗲的陈天默头皮发麻,傲人的地方也晃得陈天默眼晕。 他暗戳戳咽了口唾沫,说道:“我确实怕。” “你——” “不说,我就走了啊。” “图纸画好了,你要不要看?!不看,我就撕了!” 说完,诸葛欢“砰”的一声把窗户给关上了,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再痴心的姑娘,也还是有自尊的。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不上道,可不得生气吗? 陈天默倒是喜出望外,图纸画好了,那就意味着藏宝的地宫可以开始着手营造修建了啊,这是大事,得过去! 于是他连忙朝着诸葛欢的房间奔去。 “你不是不过来吗?”诸葛欢坐在床头,晃动着两条滚圆的腿,小脚也不挨地,一荡一荡的,看起来倒是十分可爱。 但她说话就不客气了,一看见陈天默进来,就出言讥讽。 陈天默见她穿的衣服跟刚才在窗户里看见的不一样,方才是正经旗袍,眼下是宽松的睡袍,粉嫩嫩的,头发也完全解开了,蓬松的搭在香肩上,更要命的是,那睡袍的材质是丝绸,十分轻薄,甚至有些透。 这可苦了陈天默那双“歹毒”的眼睛,简直无处安放。 他只好把目光移向别处,假装是在打量屋里的布局,嘴里问道:“图纸在哪里?” “过来,坐。”诸葛欢拍了拍床,示意陈天默坐到她身边。 陈天默眉头一皱:“这不好吧?我这衣衫都是外穿的,坐在诸葛小姐的软被香褥上,岂不玷污了?” 诸葛欢媚眼轻眨,好似放电:“别文绉绉的了,人家又不嫌弃你。” 陈天默可不敢坐过去,这隔着一定的距离都躁动不安的,要是坐过去了,万一把持不住,铸成大错,可怎么办? “真的不好。图纸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拿。” “不好?那就别看了,出去吧,我要睡觉。” 眼见诸葛欢真准备宽衣解带,那带子还只有一根,就系在腰上,一旦解开,整个睡袍都开了,陈天默算是服了,连忙说道:“行了行了,你别来这一套,系好!我坐过去就是了!” 诸葛欢这才眉开眼笑的把睡袍的腰带重新系上,兴奋的看着陈天默在自己身旁坐下。 “图纸在这里呢。” 她从被窝里掏出来一叠图纸,交给陈天默,然后顺势挽住了陈天默的胳膊,娇滴滴说道:“阁主,慢慢看,有什么地方看不懂了,就告诉人家,人家给你仔细解释哦。包括地宫的格局、分布、构造,每一层,每一间,长短多少,深浅多少,人家都能给你一一说明哦……” 陈天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真是造了大孽了,为了个图纸,还得牺牲色相! 他有心带着图纸离开,可眼见那图纸厚厚一沓,而且每一张上都画的、标注的密密麻麻,身为外行,根本就看不懂,真要是走了,谁来帮自己解释?于是,也只好忍着。 坐怀不乱就是了,陈天默坚信自己跟圣人的差距不大。 可惜很快,陈天默就意识到真正的至理名言是——人非圣贤,谁能不色? 诸葛欢依偎的太紧了,贴的太近了,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认真去看那图纸。 心里乱糟糟的,只是在想,被子很香,人也很香。 床很软,小手更软。 睡袍很滑,皮肤更滑。 “阁主,你热不热?” 诸葛欢突然在耳边吐气如兰。 陈天默浑身一颤,鬼使神差的说道:“我热……” 确实很热。 热的他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那就把长衫给脱了吧。” 诸葛欢说着,就伸手去解陈天默长衫上的襟扣,陈天默也任由她解。 但诸葛欢的手居然颤抖了起来,好半天都解不开一颗扣子。 显然,她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陈天默回头看她,但见她面红耳赤,脸颊上像是开满了桃花,又像是飞满了赤霞,更像是熟透的蜜桃,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第一次觉得诸葛欢是如此诱人。 “你在看什么?” 诸葛欢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看你……” 陈天默此刻血气上涌,燥热透身,整个人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根本就顾不了那么许多,甚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没有清晰的认知。 “我有什么好看的?” 诸葛欢说话的时候已经完全用上气声了。 “你好看……” “嗤~~” 诸葛欢笑了起来,咬着嘴唇,显得愈发诱惑。 陈天默也喘了起来。 更难把持的是,当诸葛欢的小手在身上抚过的时候,哪怕是隔着长衫和内衬,也总能泛起阵阵奇异的涟漪,舒服的难以言喻。Www.XSZWω8.ΝΕt “咳咳~~~” 就在生米快要下锅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便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女人嗓音:“还是大白天呢,就准备练阴阳双修了?” 是穆玉华的声音。 诸葛欢吓了一大跳,连忙扯过被子,缩进了被窝里,心头狂跳,暗暗叫道:“丢死人了!怎么没有关窗户?!” 陈天默也瞬间醒悟过来,慌忙起身,去系扣子。 图纸掉了一地。 “诸葛欢,这些图纸我不用看了,信得过你,就照着你的设计动工,我会很快把人给你带来的。” 说完,陈天默落荒而逃。 也太可怕了吧! 他算是意识到了,自己在面对美色勾引的时候,定力是何等之差! 要不是穆玉华提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二奶奶……” 陈天默出来之后便发现穆玉华就站在不远处,便面红耳赤的走了过去,讪讪的打了个招呼。 “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啊,就是缺少长辈的管教!” 穆玉华点了点他的脑袋,责备道:“一个个都是血气方刚、干柴烈火的,没事就少往一起凑!” 陈天默垂头丧气道:“知道了。” 穆玉华道:“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陈天默打了个寒噤,道:“辛苦二奶奶监督管教了。” “去忙你的吧。” “是。” 陈天默如释重负,正要跑掉,忽然想起给齐振林找高人的事情,连忙回头说道:“二奶奶,得空的时候,劳烦您把‘栋梁之才’四位爷爷请来吧,我有事情要托付他们。” “知道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注意点!” “哦~~”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无钱汉子难 在穆玉华动身去联络“栋梁芝材”四老之后,陈天默又找来陈玉琼,让他外出召集其他族人,扮作各路工匠,分批来到后街大宅,听从诸葛欢的安排,开始着手藏宝地宫的营建事宜。 所有一切该置办的材料、工具、器械,也都依从诸葛欢所列清单,开始进购。 一应花销,都从心月那里支取。 大宅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午后,陈天默约了曾天养、侯拜在大宅的亭子里喝茶,三人聊些江湖事,十分畅快,彼此也拉近了不少距离。 正说得火热,顾云轩和苏曼婷来了,曾天养和侯拜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便识趣的去别处转悠了。 陈天默请顾、苏二人落座,给他们斟茶,苏曼婷大概是渴了,不顾热茶烫嘴,直接一饮而尽,然后兴奋的说道:“老板,印刷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顾云轩笑道:“那家伙的消息还挺灵通,他已经知道赵长明被大哥给控制住了,不等我用手段,就主动提出要把自家报馆的印刷间给让出来,供《新报》随时使用。” 苏曼婷道:“我们还没告诉他赵长明已经死了呢,不然,肯定吓得他睡不着觉!” 这种结果早在陈天默的预料之中,他不觉得意外,只是问道:“受伤的工人探望过了吗?” 苏曼婷道:“探望过了,还给了一些抚恤金。” 陈天默伸手摸向衣袋:“抚恤金我出——” 结果一摸,空空如也,他又尴尬的抽出手来,挠了挠头,说道:“给了多少,等会找心月去报。” “不着急。”苏曼婷笑了笑,说道:“就是赵长明不在了,报贩群龙无首,《新报》以后的发行该怎么办?老板要不要把赵长明手下的那些二道贩子们笼络起来?” “我不做报贩头子,也羞于赚这种钱。” 陈天默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新报》的发行完全可以不走报贩的渠道,以后全都交给车行的兄弟们去贩卖。每一份报纸,都给他们提成。如此这般,没有了报贩的抽水,我们的利润能够达到最大化,车行兄弟们也能在不耽误拉车的前提下,多赚些钱,补贴家用。” “好啊!”苏曼婷抚掌赞道。 她不会反对,报贩们抽水抽的确实太厉害了,卖报的利润一大半都会被他们盘剥走,若是省去他们的环节,报馆必定会收益更多! 更何况,赵长明已经死了,陈天默一战扬名报界,再也不用担心谁会从中作梗。 顾云轩更是喜出望外:“多谢大哥,处处都能想到兄弟们,照拂的这样周到!” 陈天默道:“应该的。” 顾云轩当然有高兴的原因。 《新报》虽然刚发行了一天,但是受欢迎的程度已经远超其他各类报刊,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头,完全处于供不应求的程度! 车行的兄弟们根本不用怎么卖力吆喝,只要在车上弄个放报纸的箱子或者袋子,就不愁售卖,一天下来,利润绝对可观! 苏曼婷已经迫不及待要写明天的报道了:“老板,您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劲爆的新闻提供?” “继续写怀履光的。”陈天默冷笑道:“他虽然被关押在警署,却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交待罪行,还指望着领事馆能帮他脱身呢。我们就要把他彻底写臭,永世不能翻身!” “可是,他的事迹差不多已经写完了,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吗?” 苏曼婷有些后悔,最开始写怀履光的时候,为了最大限度的博人眼球,她一下子便把所有的猛料全都抖出来了,没做长线考虑,眼下,乏善可陈,无从落笔了。 陈天默却早有准备,说道:“你去一趟帅府,找齐大小姐,就说是我让你去的。问她要一份清单,是报晓峰残梦轩被劫一案中,大收藏家石海卿的藏品遗失清单。最好是再采访一下石海卿先生,请他给你讲一讲报晓峰下的洋人别墅区是怎么回事。然后,你就写一篇事关‘报晓峰文物大劫案’的报道。” 苏曼婷有些迷糊:“不是要继续写怀履光吗?怎么改写文物大劫案了?” 陈天默道:“这个文物大劫案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怀履光。当初,怀履光靠着大传教士的身份,凭借政商两界的关系,以低价大肆在报晓峰下圈占山场林地,然后营建别墅,卖给各国洋人,却不许国人随便出入,把那里搞成了法外之地。明明不是租界,也成了各国租界!” 苏曼婷的眼睛亮了:“太好了!这个新闻我要做成两期,一个是文物大劫案,一个是洋人圈地,一定会爆的!老百姓最痛恨洋人在我们的国家里搞破坏,搞特权!我们中州省没有租界,报晓峰下也不能成为洋人的法外之地!” “好好写,不要只是煽动情绪,还要挖掘更深的东西,譬如这些现状都是基于什么原因造成的,难道只是洋人的问题吗?”陈天默幽幽说道:“你写下来的每个字,都要像刀一样,一刀刀瓦解怀履光的罪恶帝国!一刀刀刺向那些出卖国家利益的赃官污吏!” “嗯!我这就去帅府。” 顾云轩连忙说道:“苏记者,坐我的车去吧。” “好啊。”苏曼婷点了点头。 “大哥,我们走了。”顾云轩跟陈天默告辞,与苏曼婷并肩离去。 陈天默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一笑,心道:“这两个人有点意思……” 正笑的荡漾,忽然看见心月朝着亭子走来,脸色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怎么了妹子?过来坐。”陈天默笑着打趣道:“嘴别噘的那么高,驴会觉得那是拴它的橛子。” 心月被逗笑了,却又抱怨道:“哥,咱们的钱花的也太快了些,只怕很快就不够用了。” “啊?!”陈天默忙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钱?” 心月道:“都合算成大洋的话,还有两万左右。” 陈天默吃了一惊:“怎么只剩了这么点?!” 天心阁店铺自有进项,他又到处“赚”钱,就不说齐振林最开始的馈赠,后续张本智、万大鹏、金小嘉等“大户”,或多或少都有“资助”,尤其是从怀履光的保险柜里,更是收获颇丰!再后来又得曹阳和申昊的“贡献”不少,即便是没有百万,也有好几十万的巨款了,如今就剩下两万大洋了?! “哥,你是不是从来不算账?”心月又噘起了嘴。 陈天默笑道:“有你这个管账先生在,我还算什么?” 心月便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你看,咱们每天有几十号人吃喝拉撒,还要给零用钱,这已经是不小的开支了;天心阁本店以及分店虽说有进项,可压在货上的钱更多,还要保证柜上有钱,方便流通;过午时候,诸葛欢又支走了十多万,说是营建地宫所用;就在方才,那个苏曼婷又来要钱,说是抚恤受伤的工人……还有你,哥,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你陆陆续续拿走了将近五万块的金条、庄票以及现大洋,都花在哪里了?”尐説φ呅蛧 说完,心月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问道:“你没有去那种地方吧?” 陈天默被问的莫名其妙:“哪种地方?” “就是什么群芳院,云水楼之类的地方啊……” 心月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先脸红了,最终还嘀咕道:“哥,花钱倒是其次,关键是会得病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天默哭笑不得道:“你哥是那种人吗?我的钱都花在正地方上了。给了玉华奶奶四十九根金条,是捐给兰叶观了;前前后后给了苏曼婷一万多,除了预支的薪酬之外,还有租赁印刷间、采买耗材等花销,都是办报的投入;给岳伯伯两万五千块大洋,造人力车用的。当然,我平时吃喝也花不少。” “哦~~那你都不告诉我。”心月这才恢复了正常神色。 “以后每一笔收支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免得你这小脑瓜胡思乱想!” 陈天默戳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感慨道:“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啊,得赚钱!毕飞天还欠我十二万呢,他的流氓小弟怎么还不来?我得去催催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两个特殊的朋友 “飞天蝴蝶,人家申昊的家里早把买命钱送来了,可是你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来见我,由此可见,你这个舵主在手下人的心中,并无任何分量可言啊。” 在汴城一监的重犯牢里,陈天默见到了毕飞天。 自打张本智死后,政务厅在齐振林的授意下,重新任命了一位新的典狱长。 这典狱长也知道陈天默是大帅跟前的红人,所以任由他随意出入,并不设监视。 毕飞天自知上了陈天默的当,给了买命钱也难逃一死,本来是想强硬到底,不打算发电报到武昌,让手下弟兄前来送钱的,可是架不住几顿好打,最终还是认了怂。 “我已经发过电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毕飞天颓然说道:“从武昌到这里,总得花点时间吧?” 陈天默道:“武昌据此也不远,坐火车早该到了。你说清楚让他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了吧?” 毕飞天道:“去四宝街万大鹏的家见你啊。” “嗯?” 陈天默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没对毕飞天说清楚,来人到哪里跟自己交接,说不定对方已经到了,却被自己错过。 “你怎么想到让人去那里?” “你不是跟那个姓冯的寡妇住在哪里吗?” “胡说八道!” 陈天默说:“我现在就去四宝街,希望能遇上你的人。” “陈老板,能不能饶我一命?”毕飞天央求道:“我还可以想办法再给你凑点钱。” “我已经饶过你了,现在是国法不容情。”陈天默起身说道:“连我也无能为力。” “陈天默,我可是掌管着好几个省的舵主,真杀了我,你不会好过的!” “事到如今,还是没有一点悔过的样子,看来是打得不够啊。”陈天默摇了摇头,道:“我会跟典狱长交待一声,让他对你多点照顾的。” “陈天默,镜湖老太爷不会放过你的!”毕飞天绝望至极,跳起来厉声咆哮,身上的铁锁镣铐“当当”作响,立时在监牢中引起一阵骚动。 “如果青帮都是你这种败类,那所谓的镜湖老太爷也离死不远了。”陈天默拂袖而去。 离开汴城一监之后,陈天默并不着急去四宝街,而是先去了一趟警署,他要看望一下另一位老朋友——怀履光。 基于怀履光的外籍身份以及强大的社会背景,无法将其投入监牢之中,只能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在警署里羁押,即便如此,齐振林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强项而为。 如果不是苏曼婷那些文章横空出世,引起国内舆论哗然,美利坚驻京总领事馆早就通过外交干涉,把怀履光给弄出来了。 朱大龙已经审讯过他很多次了,可是连一次重刑都没敢用过。 外国势力扶持的记者无孔不入,要是让他们抓到警署刑讯逼供的把柄,那可就是国际大事件了。 怀履光被羁押的拘室也相当干净整洁,与毕飞天的待遇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天默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既没有戴铐,也没有上镣,方丈之内,还是自由的。 不过,他的精气神明显不足,神色憔悴极了,头发、胡子也缺乏打理,加之衣衫破败,与他风光无限的时候做对比,整个人看上去至少要老了十岁! “陈老板,你终于肯过来欣赏你的猎物了吗?!” 在看到陈天默的那一刻,怀履光颓废的眼神中猛地爆发出贼亮贼亮的光芒。 陈天默笑道:“原来在怀先生的心中,我是个猎人啊。” “我被你温文尔雅的样子给骗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绅士,结果你是我所见过最狡猾,最阴险,最卑鄙的人!我已经听说了,罗杰夫的脑袋被丢在了肮脏的乱葬岗,是你干的吧?!还有史蒂芬,他真是被毒蛇给咬死的吗?!还有那个胡编乱造,在报纸上大肆污蔑我、诽谤我的默侠,就是你吧?!” 怀履光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给全喊了出来,可以看出,他的怨气积累已久,苦无发泄的机会和对象。 陈天默笑的更开心了:“看到你失态的样子,我心里真的是非常舒服。” “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些人,关不了我多久了!我看透你们了,你们一贯软弱!”怀履光讥讽道:“我即便什么都不说,你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会完好无损的出去的!到那时候,你们的末日就该到了!” “是么?”陈天默幽幽说道:“罗杰夫和史蒂芬曾经也这么以为,所以他们凉透了。” “你——” 怀履光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蚀骨般的恐惧! 陈天默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 “陈,我们难道不能成为朋友吗?你来看我,就是为了羞辱我吗?”怀履光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刚才还愤恨无比的他,如今居然变得委屈巴巴,楚楚可怜。 “当然,只要你肯认罪,交待你犯下的所有罪行,我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呢。”陈天默可不吃他这一套,揶揄道:“我来看你,也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想向你核实几个问题,因为,后续的报道还会用上。” 怀履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什么问题?” “第一,报晓峰下残梦轩里发生的文物大劫案,是不是你干的?” 怀履光目光一闪,嘀咕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二,你是不是雇佣了一伙卸岭力士去洛阳龙门盗取佛像?”小說中文網 怀履光惊讶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第三,你有一个专门打造赝品的作坊,是肖东在负责经营,对不对?” 怀履光像是生气了,义愤填膺道:“陈老板,我不知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但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 “你的上帝真该把你丢进地狱里。” 陈天默把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以术窥相,真假立判,他冷笑道:“怀先生也不必再装腔作势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三件事情或是他的猜测,或是从申昊那里听来的,真假难断,他既不想让苏曼婷做虚假报道,也不想偏信申昊的一面之词,如今,算是全都被证实了。 他也失去了跟怀履光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准备离开。 怀履光很敏感,立刻问道:“陈,你要走吗?我们再聊一聊吧!” “怀先生不用这么留恋我,以后的日子,你不会寂寞的。我会天天派人给你送报,而且报道里的主角都是你。” “陈!跟我做朋友,会让你成为整个中州最富有的人!而选择与我为敌,将是你最愚蠢的决策!” 第二百二十七章 副舵主 四宝街,望着那座经历了明清两朝风雨的老宅,陈天默有些感慨,现在它属于自己…… 街上时不时的会有路人经过,陈天默仔细打量他们,却没有一个驻足停留的。 徘徊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找上门,陈天默忍不住暗骂,毕飞天那个蠢货,把地点定在这里,真是让人气愤。 陈天默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在门前守株待兔,便拿万用钥匙捅开了锁,进了院子。 他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让小祥子或者别的谁过来等着,结果无意中的一瞥,竟发现正堂的屋门没有上锁。 屋里有人? 冯茜还没有离开? 还是人去屋空,却忘记上锁了? 陈天默狐疑着走了过去,伸手一推,门是虚掩着的,登时大开。 他刚要登堂入室,却骤觉不对——门后藏得有人! “呼!” 就在陈天默心生警惕的时候,屋门后一道人影猛然掠了出来!长臂疾探,五指如钩,裹挟着一股劲风,恶狠狠抓向陈天默的肩头! 陈天默不慌不忙,不退不躲,抬手只一掌,后发先至,闪电般拍在那人的腋下! “嘭!” “噔噔噔~~” 那人一连退了五六步,然后才稳住身形。 这一回合过后,两人都是心惊不已。 陈天默心想:“我那一掌用了六成功力,对方竟然没有倒下,修为可算得上是非同小可了!” 那人心道:“天底下能躲过我偷袭的人,绝不超过两手之数!如今我偷袭不成,反被一掌击退,莫非是白日撞鬼了?!” 惊诧之余,两人彼此对视,又都吃了一惊。 “是你?!” 偷袭陈天默的居然是吴静忠。 这可让陈天默有些喜出望外了。 “吴师傅,好久不见,我和蒋波凌都很想念你啊。” 吴静忠面如死灰,撞见陈天默可比白日撞鬼更可怕! 他也不言语,目光闪烁着,四下里乱瞟,忽的一转身,掠进里屋,合身撞向窗户! “砰!!” 窗扇被他撞得粉碎,人也滚落到了院子里。 “嘿嘿~~还是被老子逃掉了!” 正当吴静忠为自己反应迅速而暗暗得意的时候,一起身,一抬头,他就看见陈天默好整以暇的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吴师傅你很奇怪啊,有门不走,却要走窗户?” “啊!!” 吴静忠惊怒交加,恶吼一声,挥舞右掌便朝陈天默的脸面打去! 与此同时,他左手出拳,势如奔雷,做出了一副搏命的架势! 拳掌递次进击,一招快似一招,毫无间歇!但见拳影重重,掌影层层,期间夹杂着摄人心魄的破空之音,声势骇人已极! 陈天默也不还手,只是左闪右避,以腾挪术往来游走,嘴里说道:“左手八极拳,右手使得是劈挂掌吧?没想到吴师傅拳掌双绝,厉害厉害!术界有传闻,说什么‘八卦加劈挂,神鬼都害怕’,倒也不算虚传。” 话音方落,陈天默已窥见吴静忠的破绽,右臂一震,长驱直入,立时攻入吴静忠的拳掌之间!浮星指出,势如破竹,瞬间戳中吴静忠的胸口! “嗯!!” 吴静忠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陈天默摇了摇头:“吴师傅,你我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老朋友了,却不知道你这般没有礼貌。先是闯空门,又偷袭主人,还打破我的窗户,更可恶的是,你来都来了,居然两手空空,不带礼物?” 吴静忠怒道:“陈天默,士可杀而不可辱!有种便杀了我,我受够你了!” 陈天默笑道:“我若是想杀你,还会留你到现在吗?你假扮土匪劫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问你,为什么潜入我的宅院偷袭我?” 吴静忠一脸幽怨的说道:“我并不知道这是你家!要是知道,打死我都不会来!” 陈天默心中一动,道:“你不会是毕飞天的手下,得了他的电报,来这里交接钱的吧?” 吴静忠也是一愣,狐疑道:“所以,和我交接的人是你?” 陈天默笑道:“是啊。这不是巧了吗?” 吴静忠也兴奋了:“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毕舵主发电报让我过来,说帮中有要事,急需大笔钱财,要在此处与人交接!可我昨夜到了此地以后,见大门紧锁,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就翻墙入院看看究竟,结果发现是一处空宅,所有的屋门都是锁着的,连一个鬼影都没看见!我又怕错过交接的人,也不敢去别的地方,就扭断了堂屋的锁,在里面睡觉。方才你进院子的时候,我听见了动静,不知道是谁,所以藏在门后,想着先擒下了再说……没想到,你也入了咱们青帮!” “放屁!”陈天默啐了一口:“谁跟你咱们?吴静忠,亏你一代宗师,居然投靠青帮,做了流氓?!” 吴静忠愕然片刻,随即面红耳赤道:“什么流氓,我是青帮华中分舵的副舵主!” 陈天默冷笑道:“那也是流氓头子!自甘下贱!” “还不是被你给害的?!” 吴静忠恨恨说道:“彭九善死了,八极门说我为虎作伥,也不容我,我无处可去,只能浪荡江湖!从北往南,一路奔波,等游历到武昌的时候,我的钱已经用尽,身无分文!没办法,我就不顾脸面,在街头卖艺赚钱,还是毕飞天发现我本事不错,收留了我,并抬举我做了他的副手,我这才有了容身之所……” 陈天默对他的凄惨遭遇没产生半点同情,“哼”了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助纣为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钱呢?” “在屋里。” “去拿过来。” 吴静忠不敢不从,起身进屋,拖出一口箱子,说道:“这里面有金条,有庄票,有存单,印钤也都在,折合大洋十二万,一分不少!” 陈天默心花怒放,强忍兴奋道:“快打开,我要验验够不够数。” 吴静忠却不打开箱子,而是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陈天默,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这次来,只是应毕飞天的托付,给你送钱的,你得了钱之后,不会杀我吧?” 陈天默皱眉道:“刚才就说过了,我没心思杀你。” 吴静忠道:“你也不会抓住我,送给蒋波凌,让蒋波凌杀我吧?” 陈天默倒还真是这个打算:“那是你改得的!” 他也不想跟吴静忠啰嗦了,上前就准备把箱子夺过来,岂料吴静忠大喝一声:“站住!不然叫你人财两空!” 陈天默一愣,站住了,狐疑道:“什么意思?” 吴静忠满面狰狞道:“我身上有炸弹,只要一扯引线,‘嘭’的一声,我和这口箱子,就都灰飞烟灭了!你连一个子都休想得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当街开花 陈天默一听吴静忠身携炸弹,顿时大惊! 他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可往往游走于贫瘠乡野,行进在偏僻小镇,或蛰伏于人迹罕至的山水之间,见硝烟便躲,遇军队就避,从不靠近战场,所以至今也没有见过炸弹,纵然是在帅府隐迹期间,也不曾去过军中,琢磨枪支弹药。 但他知道炸弹是什么东西,因为他在报刊、书籍中看过相当多的记载。 说起来,自清朝末年开始,社会上就广为流传诸多说法——南方党人专会制造一种可怖的“人-体-炸-弹”,用以执行暗杀任务!这种炸弹不是携带在体外,而是被暗杀者吞进肚子里隐藏,以便于躲过搜查。一旦遇到要暗杀的目标,便可以立即按动电钮,届时人弹齐飞,威力巨大! 对于这些传闻,陈天默一直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他心想那炸弹得多小啊,才能被人吞进肚子里去? 而且直接在暗杀者肚子里引爆的话,对暗杀目标又能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制造这种人-体-炸-弹,到底是用来暗杀还是用来自杀的? 不过,南方党人喜欢用炸弹进行暗杀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譬如汪-精-卫刺杀前清摄政王载沣、史坚如刺杀两广总督德寿、林冠慈刺杀水师提督李准、彭家珍刺杀宗社党首领良弼、吴樾刺杀宪政五大臣等等,用的都是炸弹! 南方党人里还有个厉害的角色叫做喻培伦,被称为“炸弹大王”!黄花岗起事的时候,他直接在脖子上挂了一篮子的炸弹,靠着丢炸弹进行冲锋,威不可当! 诸如此类的新闻报道使得陈天默对炸弹印象深刻且充满好奇,同时也心怀畏惧。 在他想来,炸弹的威力,应该跟幼年时,陈家村那一夜惊变中的炮火一样可怖! 凝视吴静忠有时,陈天默看得出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而且吴静忠一手提着钱箱子,一手插在裤兜里,里面鼓囊囊的确实是有什么东西。 仔细想来,吴静忠能有炸弹也不意外,毕竟他在镇守使署待过一段时间,什么武器接触不到? 迫于炸弹的威力,陈天默即便是怀有一身震古烁今的惊人技艺,也不敢冒失! 根据他从阅读中获取的有限认知,引爆炸弹确有撞击、点火、牵引等多种方式,吴静忠说一扯引线,就能让他人财两失,应该不是大言恫吓。 再一想,炸弹的爆炸范围可是足够大的,当年,南方党人马超俊在天字码头刺杀广州将军凤山,一个炸弹放倒一大片,连同凤山在内,护卫、兵丁以及路人死伤了七十多个!恐怖至此! 思来想去,陈天默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与吴静忠保持大段的距离。 吴静忠见状十分得意,讥讽道:“陈天默,原来你也怕死!” 陈天默笑道:“吴师傅,你是械武一脉的宗师高手,居然还用这种玩意儿?” “只要能杀人,就是好武器,我凭什么不能用这种玩意儿?!” 吴静忠自觉占据了上风,连说话都硬气了起来:“我就经常后悔,上次假扮劫匪的时候,没有带着炸弹!当时我藏在树上,如果居高临下给你投弹,保证你人仰马翻,原地开花!” 陈天默抚掌赞道:“说得好!吴师傅,这样吧,把钱留下,你人安然离开,我既不杀你,也不抓你。不过也只限于这一次,下次遇上,就各凭本事了,你可以一辈子都在身上揣个炸弹。” 吴静忠“呸”的啐了一口:“你也用不着讥讽我!真有本事,就现在把我拿下!没本事,就往后退,退到堂屋里,靠里墙站着!” “好。” 陈天默看在钱的份儿上,看在炸弹的份儿上,依言后退,直接退进了屋里,靠着北墙站好。 吴静忠又说道:“在我走出这个院子的大门之前,你一步都不许动!” 陈天默心里恨得要死,可脸上却依旧笑嘻嘻:“没问题,吴师傅请便。” 吴静忠死死的盯着陈天默,然后一步一步倒行,朝着院子大门退却。 陈天默有无数次都想冲出去,一脚踢死对方,可是想了想炸弹的可怖威力,想了想那一箱子的钱,就又忍住了。 吴静忠终于退到了大门口,他先是往门外张望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的回头看向陈天默,在确定陈天默没有搞小动作,仍旧安安稳稳的站在堂屋里时,他忽然放声大笑,尽情讥讽道:“我的乖,你可真听话!老子让你毬毛都落不着一根!” 说完,吴静忠甩开大步,拔腿就蹿。 陈天默气的是七窍生烟,一个箭步从堂屋里冲出去,把纵扶摇身法施展到了极致,转瞬间掠出大门之外,朝着已逃至街头的吴静忠奋力追击。 吴静忠边跑边往回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陈天默的速度太快了,两人的距离在迅速的拉近,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追上! 情急之下,吴静忠看准了街上的热闹处,狂奔而去,专门朝着人多的地方钻,陈天默穷追不舍,也跟了上去。 “让开!闪开!滚开!” 吴静忠嘶吼咆哮,横冲直撞,压根不顾路人的死活,弄得是人仰摊翻,骂声阵阵。 陈天默却怕伤及无辜,一路避趋,闪转腾挪。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占据优势,是越追越近。 吴静忠正自焦躁,忽然瞥见有个军官骑着马慢悠悠的迎面走来,心头登时大喜,早生毒计! “陈天默,我炸死你!” 恶吼声中,吴静忠一把掏出炸弹,扯了引线,然后便朝着陈天默奋力丢了过来! 陈天默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便要飞身躲避,可余光中瞥见四周全是人,暗想那炸弹若是落在人群里,后果岂堪设想?! 他一咬牙,非但没躲开,反而迎着炸弹凌空纵跃,然后飞起一脚,将那炸弹踢向高空! “嘭!!” 一声巨响大震于空中,陈天默耳朵里“嗡嗡”作响,稍有晕眩,幸是本身无伤。 而街上的人无不惊骇,尖叫的尖叫,抱头的抱头,卧倒的卧倒,乱作一团! 吴静忠则趁此机会,冲到了那骑马军官的跟前,一把将其扯了下来,挥拳打晕,然后自己翻身上去,开始当街策马奔腾。 “纳命来!” 陈天默已是怒不可遏! 他甩开步子,展开身法,死命的追了上去! 吴静忠扭头一看,见陈天默满面狰狞,心里不禁打鼓,暗忖道:“这家伙也太过难缠了!” 急中生智,吴静忠又有奸计,他把钱箱子打开,当街抛洒,嘴里喊道:“捡钱了,捡钱了!” 霎时间,金条、银元、庄票、存单散落一地,街上的人登时忘却了炸弹的恐怖,疯狂的拥了上去,开始哄抢。 陈天默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不许抢!都别动!那是我的钱!哎呀!” 他也顾不得追吴静忠了,推推这个,踢踢那个,掰手腕,扣指头,揪头发,也加入了抢钱的大军……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做闲人 天心阁小院里,心月、诸葛欢、穆玉华、曾天养、侯拜等人围坐在石桌旁,饮茶聊天,只因后街大宅里在准备营建藏宝地宫的事情,人员众多,嘈杂不堪,他们便在此处躲清闲。 陈天默回来了。 他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就都惊呆了,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陈天默能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手里提个破箱子,满脸灰尘,隐约还有几道抓痕,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样。 心月起身跑了过去,惊问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穆玉华也诧异道:“我的乖,你怎么弄得仿若逃荒回来了一样?” 曾天养若有所思道:“大哥,这世上能在你脸上留下抓痕的人可不多啊,是女的吧?” 诸葛欢上看下看道:“阁主,你不会是被劫色了吧?” 陈天默把箱子往地上重重一放,捶胸顿足道:“气死我了!” 他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突然间如此失态,不仅让众人惊愕,还引得众人想笑。 “哥,到底是怎么了?” 心月连忙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把手帕浸湿,小心翼翼的给他擦脸上的灰。 陈天默洗了一番之后,才恶声恶气的把四宝街的经历对众人说了出来,然后骂骂咧咧道:“你们问问心月,自打我艺成之后,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简直窝囊透顶!”小說中文網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忽然间更想笑了。 “所以,你是跟一大群街头老汉、老太太、小孩子还有悍妇们抢钱,被挠脸、掰指头、咬胳膊、扯衣服、薅头发才被搞成这副模样的?结果,你还没有抢过他们,钱丢了好多?”诸葛欢抿住嘴唇,憋笑憋得花枝乱颤。 陈天默老脸一红,驳斥道:“什么叫我没有抢过他们?就凭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欠管教的熊孩子,还有彪悍的妇人,我若不顾及他们死活,他们谁能抢得过我?!他们就是看我心慈手软,才敢蹬鼻子上脸的!哼~~真正是可恶!” “大哥,不是我说你,如果换做是我,吴静忠那厮肯定跑不掉!”曾天养认真的说道:“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如果有人躲在门后偷袭我,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弄死他!哪里还有后来当街丢炸弹的事情?” “大哥,不是我说你,如果换做是我,吴静忠那败类肯定也跑不掉!”侯拜诚恳的说道:“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你应该能看出我是什么样的人。以我的行事风格,在击败他之后,我肯定会先用傀儡术控制住他,不给他任何偷机的可能!” 诸葛欢也附和道:“阁主,咱们认识时间够长了,你是很了解我的,不是我说你,如果换做是我,早在吴静忠扮作土匪劫咱们道的时候,我就已经打死他了!” “行了行了……”陈天默心烦意乱道:“听出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身怀绝技,我自愧不如!心月,看看箱子里还剩多少钱,都入了公账吧。” 陈天默把钱箱子交给心月,然后又发狠道:“当街丢炸弹,简直畜生!吴静忠如此丧心病狂,不杀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曾天养道:“大哥,此事交给我吧。” 侯拜也道:“大哥,小弟愿意帮你出气!” 陈天默郁闷道:“关键是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或许是回了武昌,或许是到别的地方躲了起来……不过他当街丢炸弹,警署已经介入,他还抢走了一匹军马,打伤了齐大帅手下一个校官,会有多方人寻他麻烦的,等确定了他的下落之后,再说不迟。” 穆玉华在旁边劝道:“好了我的乖,你也不算吃亏,更没有丢脸,你救了好多人呢!” 陈天默恨恨说道:“救了他们,反倒来抢我的钱!一群中山狼!” “哥,别生气了,箱子里的金条、庄票、银行本票以及银元合计还有十万块呢。”心月已经点好了数目,安慰他道:“不算损失太多。” “少了两万,还不多啊!”陈天默感觉浑身的肉都是疼的,也更痛恨吴静忠了。 穆玉华笑道:“行了我的乖,怎么跟个财迷似的?就当咱是济贫了,破财消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天默又懊丧了片刻,心情才渐渐恢复如常,问道:“二奶奶,四位爷都去帅府了吗?” 穆玉华道:“放心吧,都已经去了。” 陈天默“嗯”了一声,又问诸葛欢道:“你怎么跑来这里喝茶偷闲?地宫什么时候动工?” 诸葛欢给他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就不能歇一歇了?你简直比阎王爷压榨小鬼还可恨!玉琼叔已经把你的族人都召集来了,侯拜他们家也出了不少人可以帮工,你不在那阵,我已经把他们每个人该干的活儿都分派好了!所需的一切材料、工具也都在陆陆续续到位,按照眼下的准备程度,明早就能开工。也不用我一直在那里盯着!” “好,做的不错。”陈天默的心情愈发爽朗了。 曾天养忍不住道:“大哥,蒋波凌和青冢生哪里去了?我一下午都没有见着他们。” 侯拜也连连点头:“是啊。” “他们手头都有些事情要做。”陈天默也不说让他们做什么去了,只是含糊其辞道:“很快就能回来。” 曾天养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陈天默道:“现在还不需要你做什么。” 曾天养眉头大皱道:“我可不是闲人!如果没事可做,我就去一趟汝州,见赵屏骏!” 陈天默哪里能让他去?心中稍动,早有了主意,说道:“老怪,你跟我进屋。” 当即引着曾天养进了自己的西里间,然后说道:“老怪,我倒是有件大事一直压着没做,原本是想托付给青冢生的,毕竟他的医道修为已臻化境,在整个天心阁里,是仅次于我的厉害人物——” “什么?!”曾天养瞪着怪眼,嚷嚷道:“那老鬼仅次于你?那我呢!?大哥,你这话恕兄弟不服!让老鬼回来,我跟他见个高低!” “哎呀,你看你这急性子,我说的是,在你没有入伙之前,老鬼是仅次于我的存在,你入伙之后,就变成你们仅次于我了。” “就那丑鬼能和我打成平手?我不信!” “当然,我个人觉得,你比起老鬼,还是高出那么一点点的。” 曾天养这才舒坦了,问道:“所以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一直压着没做?” “这件事情就是,唉,算了,还是不说了,太危险!要对付的人都太凶残!” 陈天默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把曾天养急的都快哭了:“哥啊,你说!快说呀!到底要对付什么人?究竟有多凶残?!” 第二百三十章 四位亲叔 “那是一群江洋大盗,亡命之徒!是全省甚至全国都通缉在案的悍匪!” 陈天默吊够了曾天养的胃口,然后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卷宗,说道:“这是我从警署里得来的他们的档案。我原本是想着自己去做的,毕竟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而且,赏金很高,他们一个个可都是行走的金条啊!只可惜,我身边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是无暇分身——” “哥你别说了,交给兄弟来办!”曾天养伸手抢过卷宗,眼睛里都开始放光了。 陈天默故作犹豫道:“你一个人行吗?这些亡命之徒个个本事不低,就连经验丰富、荷枪实弹的侦警都对他们束手无策啊!” “大哥休要看不起人!”曾天养捶胸说道:“就那些穿黑制服的酒囊饭袋能配跟我不死怪相提并论?就这些悍匪,我要是漏掉,不算男人!” “贤弟能这么说,愚兄就放心了。”陈天默也激将够了,这才拍拍曾天养的肩膀,让他带着卷宗走了。 曾天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精神焕发,满面春风,看得侯拜心痒难耐:“怪兄,大哥是不是给你分派任务了?” “不错,而且是绝顶艰难的任务,非我老怪不可!”曾天养喜滋滋的炫耀道。 侯拜二话不说,立刻奔进屋里去。 “大哥!” 陈天默早料到侯拜要进来,也知道他会说什么,却故作不知,问道:“侯贤弟,怎么了?” “我也要做事!”侯拜急赤白脸道:“我不是来吃干饭的!我更不是无能之辈!我也要做绝顶艰难的任务!大哥若是看得起我,就给我指派吧!” 陈天默笑道:“放心吧我的侯贤弟,你要做的事情,他们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真的?!”侯拜的眼睛瞬间亮的像灯。 “就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呢。”陈天默冷笑着说道。 —— 中州省都督府,后花园。 齐振林坐在凉亭中一张茶桌前,看着凉亭下站着的四个身穿粗布衣裤、头戴草帽,模样臊眉耷眼、佝偻猥琐的老头,一阵失神,不但忘了喝茶,就连手里的核桃都忘记盘了。 站在齐振林身旁的谢良佐和伺候茶水的丫鬟也都是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凉亭外不远处,十几个帅府卫兵站成一排,表面上都一本正经,实际上是在暗戳戳的窃窃私语。 好半天,齐振林如梦方醒似的勾了勾手,让谢良佐凑近自己,低声问道:“这就是陈天默推荐的所谓四个高人?” 谢良佐苦笑道:“是啊,还是个老太太引着来的,要不是大小姐说认识那老太太,卑职都不可能放他们进来。” 齐振林满脸黑线道:“确定不是在哪个村的地头上,把正种地的老光棍儿给招来了?” “这……”谢良佐挠头道:“不好说,天默先生不至于给咱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吧?” 齐振林咽了口唾沫,没好气道:“你看看他们四个那熊样!一个个比我那死了的老子娘看起来都年迈!这是让他们来保护我,还是让我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大帅,别让我们一直在这里干站着啊,口渴了,有茶喝吗?”仦說Ф忟網 陈公栋突然开口了,苍老喑哑的嗓音透着一股无力感,有种随时都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齐振林眉头大皱,真想把他们四个全部赶走!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起身说道:“来来来,坐我这里,茶都给你们喝!” 四个老家伙也不客气,纷纷走到凉亭里,围着茶桌坐下,开始畅饮。 齐振林气吁吁的走下了凉亭。 谢良佐紧跟上去说道:“要不,把他们请走?” “算了,陈天默闯了大祸,招惹了赵屏骏,要出去躲避风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呢。”齐振林烦躁的说道:“这四个老东西大约是他的什么拐弯亲戚,家里没人给他们养老,就被陈天默塞到我这里!瞧在以往的情分上,帮陈天默养着吧。瞧瞧他们那风烛残年的样子,能活多久?” 谢良佐连忙奉上今日份的马屁:“大帅真是厚道,卑职佩服!” “大帅,府外有两个陌生男人求见,自称是从京城来的。” 管家快步走来,禀报着,并呈上了一份名帖。 齐振林接过一看,惊讶道:“总统府政事堂参议姚立?” 年中时候,袁大总统为加强集权,废除内阁,在总统府设“政事堂”以代替内阁,政事堂由此成为民国最高的行政中枢!其中,国务卿为政事堂主官,左丞、右丞为副职,下设八名参议,职权是审议法令,可谓位高权重! 所以,齐振林一看那名帖,也不敢怠慢,连忙对管家说道:“快请他们进来,带去花厅。” 管家应了一声,又询问道:“大帅,要不要搜他们的身?” 齐振林犹豫了片刻,然后摇头道:“算了,不搜了吧,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毕竟是总统府政事堂的参议,搜了他们的身,回去之后再在大总统跟前给我穿小鞋,那可就不美了。” “小的明白。”管家匆匆去了。 齐振林正了正衣冠,系好扣子,便同谢良佐以及帅府卫队往花厅里赶去。 “栋梁芝材”四个老头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全部起身,尾随在帅府卫队的后头。 陈公栋还把桌上的茶壶给顺走了,一边走路,一边嘬水,齐振林也没有发觉。 等到了花厅之后,齐振林刚在主座上落下屁股,便看见四个老头鱼贯而入,径直走到他跟前,然后在他的座位旁边左右分开,摆出两对儿死样。 齐振林一愣,环顾左右道:“你们跟来干什么?” “保护大帅啊。”陈公栋虚弱的说道。 齐振林:“……” 他奶奶的,谁保护谁啊! 齐振林刚想发飙,把他们赶出去,管家便引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迈步入厅,齐振林也只好先憋着。 那两个男人一个留着八字须,一个是白净面皮,眼神中都透着一股阴鸷之气。 “哪位是姚大参议啊?” 齐振林连忙起身相迎,满脸堆欢道:“咱只知道政事堂有八位参议,却都没有见过面,今天正好认识认识。” “在下便是姚立。齐大帅,久仰您大名了啊。”白净面皮的男人笑呵呵上前,要与齐振林握手。 齐振林的手一被他握住,便即一愣,因为姚立的手劲儿大的异乎寻常,就像是钳子! 沃日,跟老子比手劲儿呢?! “上帝派我来送你下地狱!” 就当齐振林也准备发力的时候,姚立忽然狰狞作色,放出狠话的同时,左手一翻,亮出一把匕首,直刺向齐振林的心口! 齐振林已吓愣了,就是不愣,也跑不掉,因为他的右手被姚立死死握着呢! 谢良佐倒是有所动作,急往前救主,却哪里还来得及?! 至于帅府卫队,全在门外,管家更是吓得傻了。 眼看齐振林就要被捅个瓷实,一道人影掠过,但听“砰”的一声,姚立的表情忽然凝固,继而,七窍都流出血来! 原来是陈公梁一掌劈在了姚立的天灵盖上,用塌山手震毙了他! 而那把匕首,已经捅破了齐振林的衣服,即将入肉! “我打死你!” 八字须男人见同伴失手,错愕之后,便恶吼一声,从胸前拔出一把枪,瞄向齐振林! “啪!” 不是枪响,而是陈公栋手里的茶壶忽然飞了出去,正撞在“八字须”的腕子上,那把枪登时掉了。 “嘭~~” 陈公芝、陈公材飞步上前,双脚齐出,早将八字须踹到了花厅门口! “抓刺客啊!” 卫兵们如梦方醒,大喊大叫着一拥而上,将八字须给按住了。 四个老头又各自退回原地,重新现出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就仿佛刚才击毙刺客、踢飞枪手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浑身大汗的齐振林摸了摸自己胸前——只有衣服破了,人没伤着分毫! 大松一口气之余,他又惊又喜又惭愧又难以置信的看向四老。 谢良佐也几乎惊掉了下巴! “真高人呐!” 齐振林上前就是一个大深躬:“四位亲叔,受大侄子一拜!”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祖传宝贝 至此,齐振林和谢良佐才明白他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陈天默并不负所托,推荐的高手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大帅客气了。” 四老岂能受齐振林的大礼,纷纷还了回去。 齐振林笑问道:“叔叔们都如何称呼呀?” 陈公栋回道:“我们四个的名字好记,依次是栋、梁、芝、材。栋梁好说,芝是灵芝,材是木材。” 他也不说全名,还是小心。 齐振林也不多问:“好,那以后便叫栋叔、梁叔、芝叔、材叔!”说完,他还环顾一干部众和下人,吩咐道:“至于你们,要叫爷!听见了吗?” “听见了!”连同谢良佐、老管家在内的所有人齐声答应。 “叔叔们刚才怎么反应那么快,那么及时呢?”齐振林心有余悸的问道。 陈公栋道:“打那两个刺客一出现,我们就看出来了,他们是练家子。” 陈公梁道:“他们满眼的凶光,满脸的凶相,根本就没有半点文官的样子。” 陈公芝道:“看他们像狼,像毒蛇,总之,不像好人。” 陈公材“嗯”了一声:“不错。” 齐振林感慨道:“叔叔们真是老奸巨——啊不,是经验老道,眼光毒辣啊!高人!真高!”扭头便吩咐道:“给我叔叔们收拾出来四间好房,而且要挨着本帅的屋子,不能相隔太远!叔叔们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再拿四十根金条给叔叔们,另外,每个月发四百大洋给叔叔们当零花钱!” 老管家在旁边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都记住了。” 有实力才能赢来尊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四老得到如此重赏是理所应当的。 “一群饭桶!” 对四老论功行赏过以后,齐振林便开始怒骂手下,对谢良佐还是轻的,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饶是如此,谢良佐已经浑身发抖了。 对帅府卫队,齐振林是挨个抽嘴巴子,又把卫队长单独揪了出来,骂道:“要不是四位叔叔在场,老子今天得死两回!被刀捅了以后还得被枪鞭尸!妈了个巴子的,养你们有个屁用!你,去自尽谢罪吧!” 卫队长吓得面无人色,早软了两腿,瘫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央求:“大帅,下次不会是这样了,饶卑职一命吧!” “还有下次?!” “不不不,没有下次了!真的,卑职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求大帅开恩啊!” “老子一向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惩戒你,何以服众啊,咹?!至于你的妻儿老小,老子替你养了!你就安心上路去吧!” “大帅息怒。”陈公栋忽然开口了:“不是所有人能有我们这份眼力,分辨得出人是好是坏。还有,那两个刺客动手的时候,与大帅近在咫尺,跟他们相距甚远,他们救援不及,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无须苛责。” 齐振林迟疑道:“这——” “我们的赏赐宁愿不要。”陈公梁也求情道:“如果因为我们救了大帅,就要杀掉没能及时出手相救大帅的人,那他们就是因我们而死。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义啊。” 陈公芝附和道:“不但不义,还损阴德。” 陈公材总结道:“饶了他吧。” 齐振林当然也知道卫队长没有什么大错,是他决定对刺客不搜身的,也是他主动接近刺客的,之所以说要卫队长自尽,不过是行使大帅威严,好杀鸡儆猴,让手下们心存忌惮,长个记性,如今四老求情,他便就坡下驴,说道:“既然是叔叔们这么说了,那就权且记下他那颗狗头。” 卫队长大喜过望:“多谢大帅开恩!多谢四位爷求情!” “行了,把那活着的刺客带下去,仔细审问,要揪出他幕后的黑手!问出来便算是将功折罪,问不出来,老子还得罚你!” “是!” 卫队长连忙带着几名手下,架着“八字须”火速去审讯了。 谢良佐擦了擦脸上的汗,讪笑道:“大帅,其实不用审问,那幕后元凶已经呼之欲出了啊。” 齐振林眉头一皱:“嗯?怎么讲?” 谢良佐道:“那个假冒姚立参议的刺客动手的时候说什么是上帝派他来的,上帝……您细品这句话!” 齐振林也不傻,立刻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刺客是怀履光派来的?可怀履光还在警署里羁押着呢。”尐説φ呅蛧 谢良佐解释道:“怀履光的势力不小,买凶的或许是他的手下,或许是威尔逊,也或许是京-城那边的总领事馆。反正,卑职笃定是他们这伙人!因为不释放怀履光是大帅的决定,这帮西洋人大搞舆论,就是想逼迫大总统撤掉您,换一个亲近他们的省督。结果,天默先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赢了舆论战,受到口诛笔伐的是他们,大帅反而因为执法铁面无私,行事不偏袒洋人,赢得了更多的民心和美名,撤换掉您已绝无可能实现!于是,他们就只能铤而走险,买凶杀人了!”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齐振林一拍大腿,深表赞同,又骂骂咧咧道:“他奶奶个熊的,一定要让那个刺客开口指认幕后元凶!还要让记者来采访,让报纸报道!对,就让天默兄弟那个《新报》的记者来采访!听说还是个大美人来着?赶紧叫她来采访本帅!咳咳~~到时候,看这帮西洋人他娘的怎么解释!” —— “老板,老板,前头店里来了一个客人,说是有祖传的宝贝,举世无双,价值连城,想要卖个大价钱!” 在齐振林遇刺的几乎同一时间,吴朝阳跑去了小院,对陈天默说道:“但这个客人不肯在我面前亮宝,说我还不够格。非得是您亲自出面,亲自掌眼!他还嘀咕什么,偌大的汴城,八朝的古都,却没有一个能慧眼识珠的人,你们天心阁的陈老板被古董行传的厉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如果陈老板也不识货,那就把宝贝卖给洋人,至少洋人能出大价钱……” “呵~~这是纯纯的叫板啊。”诸葛欢在旁边笑道:“陈阁主,人家似乎是专门冲着你来的,你可不能被打眼啊。” 陈天默被勾起了好奇,也来了兴致,起身说道:“拿话激我,还卖给洋人,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国宝流失海外!走,且去看看这位贵客憋的是什么大宝贝。” 第二百三十二章 老头子 客人是个瘦弱干瘪的老头,身形佝偻,头发灰白,长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一条脏兮兮、皱巴巴、松松垮垮的长衫极不得体的披在他的身上,都已看不出那长衫本来是什么颜色了。 他双手揣在袖子里,斜靠着天心阁店门口的柱子,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隔壁店铺的乔店主正替吴朝阳照顾天心阁的生意,瞧着陈天默和吴朝阳走过来,寒暄了几句,让出柜台,却又不走,他也是想看看这位口出狂言的客人到底身怀什么样的祖传宝贝。 “贵客,让您久等了。” 吴朝阳指着陈天默说道:“这位就是您要见的陈老板。” 客人回过头来,目视陈天默,陈天默也已凝神打量他。 “您便是在开业当天,连鉴七宝,无一打眼,谈笑间就挫败了整个中州古董行会所有会长、副会长、会董,并且识破《空山归隐图》真面目的陈老板?”客人问道。 陈天默听他说出自己的得意事迹,微微一笑,正待客气,旁边的吴朝阳已经抢着说道:“就是我们老板!整个中州,甚至全天下,我都怕找不出比我们老板眼力更好的古董行家了!” “就是!”乔店主也附和着说道:“这位客人没看最近的报纸吗?怀履光那坏洋鬼子在怀记大酒店里卖赝品,多少大人物都上了他的恶当,就咱们陈老板没有吃亏!陈老板都成我们这个行当的传说了!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陈老板上眼啊。” “不成。” 客人摇了摇头,把左手缩到袖子里面,然后又把胳膊伸到陈天默的眼前,说道:“财不露白,这宝贝也不能露相。它就藏在我的袖子里,得陈老板先把手伸进袖子里摸,摸出了门道,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再亮相上眼不迟。要是摸不出门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转身就走,谁也别耽误谁的时间。” 吴朝阳惊讶道:“您这是什么规矩?论价可以这么论,但是给宝贝儿估价这么玩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客人冷笑道:“我卖我的东西,当然要讲我的规矩,你们不认,我告辞就是了。”说罢又摇头叹息:“只可惜了啊,列祖列宗一代代传下来的宝贝,国人无一识货,不免要落到洋人手里啊。” 陈天默的嘴角轻轻咧了一下,但瞬间就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贵客留步,按你的规矩来。” 吴朝阳道:“老板,没有这样的——” “没事的吴掌柜。”陈天默劝道:“咱们开店做生意的嘛,主随客便。你和乔店主都出去吧,免得让贵客疑心你们偷看。” 吴朝阳摇了摇头,扯着乔店主说道:“走,去你店里喝茶”。 乔店主撇着嘴,嘟囔道:“破事儿还挺多,谁稀罕看!” 待他们两个出去之后,陈天默又凝视了一下那客人的袖子,然后便缓缓的把手伸了进去,笑道:“待我摸上一摸……” “咔嚓!” 他的手刚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事,便听见机簧响动,有什么东西箍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细针扎到了掌心! “嘿嘿~~” 客人狞笑了起来:“摸出门道了吗,陈老板?” “什么东西?!”陈天默脸色一变,奋力把手抽了出来,低头看时,但见是个老鼠夹似的铁器,夹住了他整个手掌,夹子里还有短针,已经刺入掌心肉里,周围肉色发黑发青,显然是喂有剧毒! 陈天默奋力把夹子掰开,将针也拔了出来,都丢在地上。 “晚了!” 那客人后退了一步,狞笑道:“陈老板,这就是我家祖传的宝贝,名曰‘半日情’,顾名思义,活不过十二个小时!” 陈天默身形剧晃,颤声说道:“为什么?你我之间无冤无仇,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对我下此毒手?” 那客人道:“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说着,他捡起了地上的夹板和毒针,一边装填机括,一边说道:“他们说你很难对付,稍有不慎,就会被你反杀,叫我准备了好多杀器,除了这半日情之外,我还备了枪支和炸弹,啧啧~~结果你也不过如此嘛!好好享受最后的半日时光吧,告辞了。” “等等!” 陈天默歪靠在柜台边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孱弱的说道:“我死在旦夕,还请你说个明白,我到底得罪了谁,以至于派你过来杀我?求求你别叫我做个糊涂鬼。” 那客人愣了片刻,“嗤”的一笑,摇头道:“马上都要死了,好奇心却还这么重,真是少见。也罢,对你明说了吧,我是知己社的死士,社长叫我来杀你,我便来杀你。” “知己社?”陈天默茫然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认识你们社长,怎么会得罪了他?” “士为知己者死,知己社是个暗杀组织,里面的人全都是顶尖杀手。我们社长曾受过大传教士怀履光的恩情。这下,听明白了吧?”那客人说完,“半日情”也已恢复原状,被他重新塞进袖子里。 “明白了,是怀履光啊,我确实得罪了他。”陈天默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怀履光现在被羁押在警署,他怎么还能指使你们社长?” “不用怀履光亲自来说,领事馆会传话的。” “哦~~那我怎么称呼阁下?我总要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里吧?” “呵呵~~我叫老头子,到阎王那里告我的状吧。” “老头子?这是假名。” “当然是假名。知己社的杀手没有真名,我们平时都生活在市井乡野之间,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杀手只是兼职。我们的名字都是根据生活中的职业所取,譬如我,就是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 “有意思。那你们知己社只派出了你一个杀手吗?只是来暗杀我自己吗?” “据我所知,社长还派出去了‘裁缝’和‘教头’,他们两个去暗杀另外一个大人物,比你要大得多。” “谁?” “是——你的问题太多了。” 老头子忽然觉察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怎么自己今天的话这么多?! 平时绝无可能如此啰嗦的! 这个陈老板有些古怪,他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吸引着自己回答他的问题。 老头子不再言语,转身就准备离开,忽的眼前人影晃动,陈天默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 老头子大惊失色! 因为刚才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几近于奄奄一息的陈天默,此时竟变得容光焕发!气也不喘了,眼神也不飘忽了,脸色也不苍白了,身子也不颤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哪里还像是个中了剧毒行将就木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何必急着要走?”陈天默笑吟吟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死士 原来,自打吴朝阳告诉陈天默客人点名要他去鉴宝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生怀疑了。 如果真是因为穷困潦倒,不得已而变卖祖传的宝物,卖家一般都会心存羞愧,尽量低调行事,免得传出去之后丢人现眼,让别人指着鼻子骂某某家的子孙不肖,贱卖祖宗遗产,绝少会如此高调,把整个中州省的古玩行家都数落一遍,唯恐天下不知似的……等陈天默来到天心阁,见到老头子的时候,心中的疑窦就更大。 老头子的外表确实看不出有任何问题,正如他所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随处都可见的,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但杀气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对陈天默这种敏感的人来说,可谓是一进店铺,就觉察出扑面而来的杀意! 待到用慧眼凝视,窥见老头子的袖子里并没有任何神采显现;用法眼洞鉴,则看出内藏玄机,污秽浓重! 而老头子又坚持不亮宝,让陈天默把手伸到袖子里去摸所谓的“祖传宝贝”,陈天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接下来,就是装傻充愣,将计就计罢了。 在把手伸进老头子的袖子里之前,陈天默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暗中封住右手手掌以及手腕和小臂上的各处大穴,使得气血在短暂的时间里无法上行游走,然后才去摸宝。 “半日情”一触即发,夹住了手掌,毒针瞬射,刺入掌心,陈天默却无所畏惧,因为毒气会被宥于方寸之间,根本无法扩散! 待到他把“半日情”从手上取下来之后,再暗中运转内息真气,自可以把毒从血肉之中轻松逼出。 至于奄奄一息、孱弱不堪的模样,当然都是陈天默假装出来的,为的就是麻痹老头子,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但如此,陈天默在询问老头子的时候,还暗暗施展了“巧舌功”,使得老头子在不知不觉间就坠入了他的彀中,几乎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 等老头子醒悟过来的时候,他泄露的情报已经太多了。 “你耍我!” 老头子在惊怒交加之余,又把“半日情”扬了起来,准备对陈天默强射毒针! 陈天默岂能让他再次得逞?当即扬起右手,立掌为刀,斩向老头子的小臂! 随着一道血光溅起,老头子的小臂应声而断! “呃啊!!” 断臂之痛,锥心刺骨,一般人绝难忍受! 老头子虽非常人,却也痛的嘶声惨叫! 但他毕竟是暗杀组织里的杀手刺客,性情强悍,虽然断了一臂,也要坚决完成任务! 右手不在了,左手探入怀中,倏的掏出一把枪来,对着陈天默的脑袋便开! 陈天默把脑袋疾偏,但听“砰”的一声,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鬓角射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击中了店里的什么东西,立时传出碎裂之音! 惨叫声加上枪响声,终于惊动了隔壁的吴朝阳和乔店主,这两个掌柜飞奔过来探看:“怎么了?” “什么动静?!” 陈天默先前让他们出去,就是怕误伤他们,眼见他们又跑了回来,便厉声喝道:“快出去!有杀手!” 吴朝阳和乔店主都呆了,谁都没有离开,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看。 就在此时,老头子一枪不中,直接把枪朝着陈天默的脸砸了上去。 陈天默伸手一抓,早把枪拿在了手里,而老头子又把手探入怀里,抓出一枚炸弹,歇斯底里的叫道:“同归于尽吧!” 陈天默脸色一变,喝道:“有炸弹!趴下!” 吴朝阳和乔店主这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趴倒在地上。 在他们俩瑟瑟发抖的同时,老头子已经扯动炸弹的引线,并视死如归般朝着陈天默扑了上去! 陈天默眼疾手快,略一闪身,绕到老头子背后,伸手一按,将其推倒在地,那炸弹自然也被老头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下! 陈天默一个鱼跃,跳到了柜台后面。 “嘭!!”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老头子整个身体都弹了起来。 “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然很难对付……” 老头子被炸的翻了个个,胸膛稀烂!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接连呕出黑血,显见是不能活了。 陈天默从柜台后站了起来,拍了拍长衫上的尘埃,看着老头子的尸体,心中颇有感触:“还真是死士,只可惜,死的轻如鸿毛……” 吴朝阳和乔店主也都没事,只被震的晕眩不已,陈天默过去把他们两个扶了起来,问道:“你们怎么样?” 吴朝阳摇晃着脑袋,呐呐说道:“我,我没事。” 乔店主一脸蠢像:“我也没事……” 吴朝阳瞥了一眼老头子的尸身,煞白着脸问道:“老板,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杀手。” 陈天默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知己社,好名字,只是自今日起,你要被除名了!吴掌柜——” “哎!” “你去警署,让朱大龙来一趟,处理好这厮的尸体。你要告诉朱大龙,死者的身份是知己社的杀手,前来行刺陈某。而知己社,是个暗杀组织,且有洋人背景,社长与怀履光关系匪浅,叫他们务必留心。”小說中文網 “中!” “我先回小院去了。” “哎!” 陈天默的心情有些愤怒,更有些凝重,他转身离开,回去了小院。 “怎么样,是什么宝贝啊?” 众人还在喝茶闲聊,丝毫不知道陈天默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一见他回来,无不好奇,诸葛欢更是直接询问了起来。 “一个暗器,一把手枪,一枚炸弹。”陈天默冷笑道。 “啊?!”诸葛欢愣住了。 心月却早已注意到陈天默脸色不对,身上也灰扑扑的,连忙问道:“哥,你没事吧?” 陈天默摇了摇头:“我没事,所谓的客人是知己社的杀手,专门奔着我的命而来的,只是我命由我不由他,他已经被炸弹给炸死了。” “知己社,什么东西,也敢刺杀大哥?!”侯拜怒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暗杀组织,社长跟怀履光颇有关系,成员都是死士,危险性极高!”陈天默心有余悸的说道:“他们平素里都已普通人的身份隐匿在市井乡野之间,可一旦获取任务,便舍生忘死,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置性命于不顾,堪称可怕!” 曾天养啐了一口,道:“大哥,交给我吧,我去灭了这个社!” 陈天默道:“刺客死了,这个所谓的知己社设立于何处,社长是谁,还都不清楚,想铲除他们,颇为棘手。等波凌回来之后,让他好好查查吧。” 诸葛欢骂道:“怀履光这个洋鬼子,就该杀了他的,在警署还能兴风作浪,真叫人生气!” 陈天默道:“怀履光不能死在警署,不然,就是重大的外交事故。心月,你去一趟帅府吧,看看齐振林的情况,问一问有没有刺客进帅府行刺,如果没有,要提醒他们注意防范。” 心月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陈天默又把目光投向诸葛欢:“诸葛大爷,又得劳烦你出些力了。” 诸葛欢道:“要我做什么?” 陈天默道:“做些特别的防御机关吧,把天心阁本店、分店,此处小院、后街大宅以及分店后院都加强防护,最好是能防范住热火器的。我一天之内遭遇了两次炸弹袭击,换做一般人,可能早死透了。” 诸葛欢颔首道:“知道了,没有问题。”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道士上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天默遇刺之事暂告一段落。却说在鲁省滕县西南方,有一处大湖,名曰“镜湖”,镜湖当中有一座岛屿,东西长有十里,南北宽有五里,名为“湖心岛”。 这日傍晚,一中一少两个道士优哉游哉的来到湖畔,张望了一番,开始朝着岸边摆渡的船只走去。 那少年道士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体型高大魁梧,十分健壮!长得是剑眉星眸,满面英气!他头挽发髻,戴着一字巾,上身穿一件紫色褐衣,下穿青纱之裙,外罩帔令,脚穿白布袜,踩着一双云履。宽袍广袖,背负长剑! 那中年道士约莫有四五十岁的年纪,貌不扬,略瘦些,面容颇为沧桑,穿的也是宽袍广袖,背上则别着一把白毛拂尘。 “艄公,去岛上吗?” 少年道士冲就近的船夫询问道。 船夫答道:“怎么不去?两位道爷一共一毛钱。” “才多远的水路,就敢收一毛钱?觉得出家人有钱吗?”少年道士笑着打趣,却还是掏出了钱,朝船夫递了过去。 “两位道爷是去湖心寺吗?”船夫并不接钱,却来询问。 少年道士一愣,道:“湖心寺,是岛上的寺庙吗?” “是啊,看来你们不知道湖心寺啊。”船夫嘀咕了一句,便把钱接住了,然后开船。 少年道士好奇道:“怎么,如果我们是去湖心寺的,你就不收钱了?” 船夫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们这些靠湖为生的人,可都是受着湖心寺住持的庇护哩,如果是寺里的僧爷们,或是僧爷们的道友来访,我们怎敢收钱?” 少年道士笑道:“我们是道士,跟僧人可不一样。” 船夫挠了挠头:“都是出家人,还不是一家?” “当然不一家,看发型就知道了嘛。”少年道士打趣了一句,然后眺望湖心岛,自言自语道:“这么小的一个岛上也有寺庙?” 船夫道:“这镜湖岛可不小呢,住的什么人都有!不但有渔民,有僧爷,还有帮派大亨呢。” “闲来无事,船家且把那湖心寺住持的事迹说来听听,他是如何庇护你们这些靠湖为生的人?权当是解闷。”少年道士很活泼健谈的样子,那中年道士则很沉默,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船夫也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道:“这岛上有座小山,名叫‘湖心山’,湖心山上有个寺庙,就叫‘湖心寺’,湖心寺的住持法号叫‘灵应大师’!论说起来,人家抽签打卦就没有个不准的,攘凶辟邪没有个不会的,驱鬼降魔没有个不灵的,是个圣僧罗汉爷爷哩!而且大师为人和气,没有架子,方圆百里都传他的名声!谁家遇着个什么事,都会上岛来求他!就连鲁省都督周子琪周大帅都来拜见过他哩!这镜湖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出过水鬼水怪,全靠大师压着场子呢!我们不是受他的庇护,还能是受谁的庇护?” “是么?”少年道士笑嘻嘻道:“这位大师真有这么神?” “当然真的!”船夫显然是很推崇那位灵应大师。 少年道士却道:“那在没有他来岛上做住持之前,这镜湖里感情一直闹水鬼水怪?” 船夫一愣,随即便笃定的说道:“那肯定是!家里老人都说,这湖里以前闹的可厉害了,经常死人!” 少年道士“啧啧”赞叹道:“那我们这位大师可真是太厉害了。” 船夫好奇道:“两位道爷是哪个观里的?来岛上有什么公干?” 少年道士回道:“我俩是游方道士,没在哪个观里挂靠。平时都是四处转着玩,居无定所。今天游历到贵宝地,见这座湖大,风光好,又瞧见湖上有岛,便想上去逛逛,没什么公干。” “那两位道爷怎么称呼?” “我的法号是‘不死道人’,他是我叔,法号‘劫后道人’。”ωww.xSZWω㈧.NēΤ “哦~~” 船夫暗暗腹诽道:“这两个法号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哪能跟灵应大师对比?” 却听那不死道人对劫后道人说道:“叔,船家说的也对,出家人何分彼此?岛上既然有位大师,本事又如此之大,那咱们上了岛以后,得去拜拜人家的山门啊。说不好,今晚的食宿都能解决了呢。” 劫后道人点了点头:“得去。” 不死道人又问那船夫道:“船家,你再说说岛上的帮派大亨呗。” “镜湖老太爷啊!”船夫竖起了大拇指,唾沫横飞道:“人家可是天下第一大帮青帮里头的这个!老太爷姓张,尊讳忍魁,中过前清的武秀才,闹过义和拳,做过盐枭,当过新军,官拜镇守使,受封陆-军上-将!这老了以后,急流勇退,辞去了官职,回来岛上隐居,门徒收了好几万呢!就连上海的大亨黄景荣,也是人家的门生,见面得磕头哩!” 不死道人目光一亮,看向劫后道人:“叔,看来咱们是来着了,这位大亨还真住在这岛上啊!” 劫后道人“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船夫忍不住问道:“原来两位道爷是去找镜湖老太爷的?” 不死道人笑道:“青帮第一大亨,必定有钱!我们出家人穷,想拜见拜见这位太爷,化个大缘。” “张老太爷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船夫心里暗暗讥讽这两个道士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世面,嘴上说道:“人老太爷住在岛上的张公馆里,身边至少有百十号徒子徒孙护着,里头有好多以一敌百的高人呢!不过,张老太爷跟灵应大师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下棋喝茶聊天,灵应大师还教老太爷修炼养生术呢!你们要是真想拜见老太爷,可以先去求求灵应大师搭个桥牵个线,没准能成。” “多谢船家指点。”不死道人笑呵呵说道:“若能去化个大缘,出岛上岸后,一定跟船家分账!” 船夫无语的看了看不死道人,心里越发觉得这俩道士不正经了。 不一时,船停靠在了岛上的码头边,不死、劫后两位道人下了船,在船夫的指点下,朝着湖心寺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湖心山上寺庙大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山上黑黢黢的,静悄悄的,寺庙的大门也是紧紧闭着的,不死道人抬手叩门,虽未用多大力气,传出来的动静却不小。 “谁啊?” 一个小沙弥把门开了条缝隙,手里提着灯,往外探望着询问道。 “师兄好,贫道这厢稽首了。” 不死道人笑呵呵的行了礼,然后说道:“我二位是游方的道士,途径此地,听闻灵应大师的大名,特来拜一拜山门,还望师兄引荐。” “我师父没空,你们请回吧!”小沙弥“砰”的一声便把门给关上了。 剩下一中一少两个道士面面相觑,都很是尴尬。 “食宿问题确实解决了呢。”劫后道人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说道:“吃闭门羹,睡青石板。”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夜闯山门 却说这两个道士是谁? 那不死道人正是陈天默的胞弟陈天佑!劫后道人则是陈天默的堂叔陈玉璋!两人都是十五年前麻衣陈家覆灭那场变故中的幸存者! 他二人来到镜湖也不是为了游玩,而是奔着张忍魁来的。 既然灵应大师是拜见张忍魁的敲门砖,那自是不可不见。 陈天佑没理会陈玉璋的打趣,再度扣响山门。 “咄咄!咄咄咄~~” 没过多久,提着灯笼的小沙弥又来开门了,见仍旧是陈天佑嬉皮笑脸的站在那里,便忍不住动气道:“你们怎么还没有走?!” 陈天佑又行礼道:“这位师兄——” “谁是你师兄?我是僧,你是道,论的哪门子师兄?” “好吧,这位小师傅——” “师傅便师傅,为什么要加个小字?你又哪里比我大了?” 陈天佑:“……” 陈玉璋也诧异的看向小沙弥,暗道:这小家伙是吃枪药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师傅。”陈天佑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依旧好声好气的说道:“贫道等二人确有要事想求见灵应大师,还望通报。” 小沙弥“哼哼”道:“我师父正在招待贵重客人,哪里有空来理会你们?” 陈天佑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是镜湖老太爷来了吗?”wWW.xszWω㈧.йêt “与你何干,瞎打听什么?”小沙弥斥责了一句,又讥讽道:“道士有什么事情能求到僧人头上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陈天佑道:“师傅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贫道等二人初来乍到贵宝岛,无凭无靠,无处可去,还望贵寺能够行个方便,看在同为出家人的份儿上,准我二人借些斋饭充饥,且留个宿。” “哦~~说来说去是来化缘的啊。”小沙弥冷笑道:“你们可真有意思,化缘化到庙里头来了,我还想跟你们化缘呢!” 陈玉璋听不下去了,起身掏出一枚银元,递向小沙弥:“给你!现在我们能见灵应大师了吧?” “稀罕你这一块钱吗?!”小沙弥啐了一口,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告诉你们,我家寺里的佛像上随便掉下来一块渣,都是金子做的!” 说完,又是“砰”的一声,叔侄俩再吃一记闭门羹。 “这就是船家口中所谓的‘为人和气’?上梁不正下梁歪,弟子如此,那师父能好到哪里去?!”陈天佑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势利的出家人!” 陈玉璋苦笑道:“百闻不如一见。” 陈天佑气冲冲道:“我非要见一见这所谓的大师不可!” 陈玉璋劝道:“算了,无谓跟他们结仇,我们明早自去张公馆找张忍魁便是了,他未必就不肯见咱们。” “好端端的,受了一肚子气,今晚还怎么睡得着?而且,我现在十分怀疑,那个灵应大师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陈天佑哪里肯善罢甘休,左顾右盼了一番,说道:“叔,你在外面把风,待我翻墙进去,瞻仰瞻仰那位大师的风采。” “你还是不要多生事——” 陈玉璋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陈天佑便纵身一跃,呼的掠过山墙,轻飘飘的落进寺里去了。 “这小子……” 陈玉璋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背负起了把风的职责。 陈天佑摸黑在寺里转悠,但觉寺庙的规模不小,前后至少有三重殿堂,两旁有僧舍,有斋房,有经屋,修建的甚是齐整,果然是不缺供奉的样子。 斋房里透着点点灯光,传出阵阵饭香,陈天佑顿觉饿了,他吞了一下口水,悄然走了过去。 走近了,陈天佑凑到窗下往里面一张望,但见有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少女正坐着吃饭,一个小沙弥陪在旁边,赫然就是刚才给他开门的。 “惠聪师傅,怎么了?”少女询问道。 “嗐!还是那两个落魄道士,赖着不肯走,非要来我们这里借宿打秋风。你只管吃,不用理会。”惠聪说道。 少女“嗯”了一声,又低头吃饭。 惠聪直勾勾的盯着她,笑问道:“莺红姑娘,你觉得我们这里的斋饭怎么样?” 莺红答道:“很可口。” “那就多吃点。”惠聪笑嘻嘻的。 陈天佑心中一动,怎么看那惠聪都觉得他神色不正,眼里闪烁的都是色眯眯的目光。 他也很诧异,怎么这里会单独留有一个少女吃饭? “我吃饱了。我家太太什么时候能完事啊。”莺红擦了擦嘴,说道:“天都这么黑了,再不回去,老爷该着急了。” “怕什么?赶明再回去,就说在岛上留宿了嘛,岛上也有旅馆客栈呢。”惠聪幽幽说道:“刘太太是来求子的,一时半会且忙不完呢。” 莺红似乎也觉察出了惠聪的异样,躲避着他的目光,起身说道:“那我去瞧瞧吧。” 惠聪立刻站了起来:“不行!我师父做法的时候,可不许任何人打搅!” 莺红有些畏惧道:“那,那吴太太和小莲呢?她们去哪里了?” 惠聪“嘿嘿”笑道:“她们呀,都是我们这里的熟客了,过来就像是回自家一样,由我的两位师兄陪着呢。你,就安安生生待在这里吧,我陪你。” 说话间,惠聪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莺红的手,揉搓着说道:“莺红,你长得真可人意儿……” “你干什么?!” 莺红吃了一惊,急要挣扎的时候,却忽觉天旋地转,浑身无力,瘫软欲倒! 惠聪顺势抱住了她,阴测测的笑道:“斋饭可口的很吧?只可惜,你吃的太少了,药力不够,不过也好,半昏半醒,半推半就的时候,更刺激呢!” 莺红已经无力反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惠聪一把将桌上的碗筷盘碟扫落,然后将她平躺着放在了桌子上。 “先来做个嘴吧。” 惠聪满脸兴奋,闭上眼睛撅起嘴,俯身就去亲,却忽觉嘴唇触及之处,一片冰冷坚硬! 他心道:“莺红姑娘的香唇这么冰这么硬的吗?” 惊愕之余,他连忙睁开眼睛去看,却发现自己亲到的哪里是莺红的香唇,分明是一把明晃晃的剑! “哎呀!” 惠聪惊呼一声,赶紧起身,却骤觉脖子一紧,早有只大手抓住了他! 定睛看时,却是那个两次叩响山门,想来打秋风的少年道人,手里提着三尺长剑,满脸狞笑:“师傅,打搅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灵应大师 “你,你怎么进来了?!”惠聪惊怖异常。 “不进来,焉能看见你如此下流的行径?”陈天佑把他提了起来,森然问道:“身为出家人,怎敢如此无耻?” 惠聪惊惧交加,张嘴就要叫喊,却被陈天佑一巴掌呼了上去,直打的牙崩血喷,舌头都险些被自己给咬断! “淫贼,若敢大喊大叫,道爷便碎割了你!”陈天佑满脸杀气,低声呵斥道。 惠聪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叫喊?呜咽着低声哀求道:“道长,不要杀我,我不喊不叫就是了……” 陈天佑瞥了一眼兀自瘫软躺在桌子上的莺红,知道她是中了斋饭中的迷药,无法行动,却没有性命之忧,等些时候,她就能自行恢复正常,所以也不急于此时相救。 他死死的盯着惠聪,幽幽问道:“看你很熟练的样子,是第几次做这种事情了?” 惠聪嗫嚅道:“第,第一次……” 陈天佑把眼一瞪:“咹?!” 惠聪连忙改口道:“不不不,小的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有七八次了。” 陈天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期间,闹出过人命没有啊?” “没,啊,有!”惠聪老实交待道:“有一次,斋饭里迷药的药力不够,小的刚扒了那女人的衣服,她便惊醒了过来,誓死不从,拼命抵抗,抓挠的我疼痛难忍,还踢中我的要害,我一时气愤,就失手把她给打死了。” 陈天佑冷笑着,压住怒火,继续盘问道:“那吴太太和小莲又是什么人?” 惠聪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已经被陈天佑给偷听去了。 瞧着亮晃晃、冷森森的剑锋,他也不敢隐瞒,更不敢扯谎,说道:“是小僧那两个师兄的相好。” 陈天佑越听越气:“你们还有自己的相好?!” “是的……”惠聪咽了口唾沫,解释道:“以前师父带我们去吴家做法事,便和吴太太勾搭上了,小莲是吴太太的婢女,和小僧的一位师兄看对了眼,自那以后,她俩就经常来寺里玩耍。后来师父玩腻了,便把吴太太让给了小僧的另一位师兄,又让吴太太物色别的女人过来,吴太太便哄骗着急于求子的刘太太来到寺里上香了。” “简直是个淫窝!” 陈天佑大怒,几乎克制不住要大声骂出来。 惠聪吓得脖子一缩,呐呐说道:“是,都是师父带坏我们的。” “你自己就是个坏种!”陈天佑骂了一句,又问道:“那个吴太太以及什么小莲现如今在哪里?” “她们都在师兄的房中嬉闹。” “你们这寺里总共有几个僧人?” “连同师父在内,一共是我们师徒四人。” 陈天佑不信道:“这么大的一个寺,只有四个僧人么?” 惠聪讪笑道:“之前的人多,却有好几个都不肯跟着师父做这种事情,被师父给害死了,所以变得寺大僧少。” 陈天佑听得心中怒火更旺了,只强忍着不发作,继续问道:“你师父修炼的是什么本领,修为如何?” 惠聪道:“他修炼卜术,十分精通,功力很深。” “你的师兄们本事怎样?” “不怎么样,师父藏私,心胸狭隘,怕我们反他,不肯教我们。” “哦~~” 陈天佑的心里有数了,又问道:“你师父和刘太太在哪里?” 惠聪嗫嚅道:“在观音殿里……” “观音殿在哪里?” “就是寺里的最后一重大殿,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后走就是了。” “你佛普度众生,太过繁忙,贫道就替他超度了你吧。” 陈天佑问完了想问的话,忽的手起掌落,“砰”的一声,把惠聪那光秃秃的天灵盖打了个稀碎! 而后,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尸身,扛起吓晕过去的莺红,提着长剑,便朝观音殿快步走去。 期间,他经过僧舍,听见里面男女嬉笑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他憎恶的啐了一口,却没做停留。 先救人,再除恶。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到了观音殿外,陈天佑不动声色的隐藏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往里面觑看,但见一个衣着华贵,体态丰腴的少妇跪在蒲团上,面朝观音像,双手合十,正在默默的祷告着什么。 她大概就是被哄骗来上香求子的刘太太了。 陈天佑暗暗放心:不幸中的万幸,这位太太还没有遭到毒手。 旁边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中年僧人,手持珠串,一边拨动,一边念念有词,想必便是惠聪的师父,船夫口中神灵般的灵应大师了。 看他的面目,果然慈祥,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俨然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样。 再看他的后颈,有一块肉高高隆起,陈天佑暗自警惕:“此人修为不低,须得小心……” 殿里燃着香,袅袅生烟。 陈天佑观望了片刻,隐约嗅到烟火气,立时察觉出不对,心道:“这香里也掺了迷药!” 刚做此想,便看见刘太太的娇躯晃了起来,忽的一个玉山倾倒,歪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阿弥陀佛!” 灵应大师高喧一声佛号,霍的起身,方才那副得道高僧的形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淫邪的表情。 陈天佑暗暗骂道:“狗一样的脸,变的可真快!” “嘿嘿~~” 灵应大师浪笑着,朝被迷晕的刘太太靠近,嘴里还自言自语道:“等你醒了以后,就得着子了。” 说话间,他已忍不住下手去摸,眼看就要触及刘太太的丰腴之躯,忽觉脑后一股刺骨寒气凌厉袭来!骇然之余,灵应大师无暇多想,就地一个翻滚,挣命躲避!但仍有“嗤”的一声轻响传出,他背后的僧袍瞬间被鲜血染透! 灵应大师忍着剧痛起身去看,但见观音殿里已多出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尐説φ呅蛧 一个年少的道士,扛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提着剑,剑上正滴着血,他的血。 道士他不认得,女子他认识,正是刘太太的贴身丫鬟,莺红。 “哪里来的牛鼻子野道士,敢夤夜潜入我这宝刹,偷袭老衲?!”灵应大师惊怒交加,嘶声质问。 陈天佑还在暗自可惜,如果不是背着莺红,就凭自己的本事,方才那一剑,根本不可能让眼前这淫贼给躲过去! “你就是灵应大师吧?” 陈天佑嘿然说道:“来时听船家说,你是个有道圣僧,简直如神明般令人敬仰!于是贫道心向往之,这才夜访山门,诚心拜谒,哪成想,这里竟是个淫窝,所谓的大师连同弟子是一伙淫贼!在观音像前做恶,你也不怕你的菩萨用雷劈了你?!狗东西,你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 灵应大师被骂的老脸通红,恼羞成怒道:“老衲不认识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干什么要来坏老衲的事?是谁派你来的?!” “庞眉斗竖恶精神,万里腾空一踊身。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陈天佑抖了抖长剑,幽幽说道:“贫道法号‘不死’,不受任何人差遣,背上宝剑不平则鸣,专杀天下不良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仗剑涤恶 陈天佑正气凌然,说出堂皇之言,掷地有声!正所谓邪不胜正,灵应大师恶贯满盈,气为之所夺,自然是无言以对,只问道:“我那惠聪徒儿,是不是被你给杀掉了?” 陈天佑冷笑道:“你不是精通占卜测算吗?就没算到你那宝贝徒儿会死于今夜?嘿嘿~~~贫道代你家佛主超度他去极乐世界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灵应大师终于找到了发飙的理由,怒骂道:“好你个恶道!闯我山门,杀我弟子,如此蛮横霸道,老衲岂肯干休?!” “不肯干休又怎样?!” “这样!” 灵应大师忽的一扬手,被他拨了半天的珠串不知何时已经断了线,十八颗念珠凌空激射,颗颗都对准了陈天佑的周身要穴! “好本领!” 陈天佑赞了一声,也暗暗佩服灵应大师。 对方虽是淫贼,却有过人之处!那惠聪没有夸张,他这师父果然是卜术一脉的大行家,算计精准,不然也不可能将十八颗念珠都打的如此恰到好处! 陈天佑扛着莺红,不便腾挪,且往后退,边退边抖动手腕,拿剑凌空疾刺! 但见剑花如电,破空之音好似风暴!在眨眼间的功夫里,陈天佑已刺出一十八剑,把念珠尽数击碎,无一遗漏! “好厉害的牛鼻子!” 灵应大师见他扛着一个女人,还能施展如此剑法,心中不免更加惊骇! 只这一个回合,他就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这不死道人的对手! 眼见陈天佑仗剑上前,灵应大师一手暗捏竹签,一手虚按,喝道:“且慢!老衲有话说!” 陈天佑站住了,轻轻把莺红放下,靠着大殿里的柱子坐在地上,然后冲着灵应大师啐道:“有屁快放!” 灵应大师定了定神,又指了指晕倒在地上的刘太太,猥琐的笑了起来:“道兄,这个刘太太可是兖州镇守使刘忠玉的儿媳妇,官家人妻,姿色出众,丰腴肥美啊!嘿嘿~~~老衲还不曾染指,甘心让给道兄快活,只求你我之间能化干戈为玉帛,如何?道兄也请放心,这种事情只管大胆的做,她就算事后醒了,也是不敢说出去的!老衲经手过十几个官家太太、豪门小姐了,至今仍旧安然无恙!” “是吗?” 陈天佑似笑非笑道:“贫道却不信。不如你把你祸害过的女人名字都写下来,注明家世出身,让贫道看看你到底是编的,还是真的。” 灵应大师得意洋洋的说道:“何必写下来?老衲每御一女,都会留下她一条亵裤,作为收藏。道兄若是想验证真假,老衲这就回屋去取过来,让道兄一条一条的验!” “好,这些东西倒是比你白纸黑字写出来更有分量。” 陈天佑让他写下受害者的姓名和身家,就是为留个他的罪证,如今听他炫耀,反倒有了更好的选择,嘻嘻一笑,道:“贫道现在都不想杀你了,只想把你送去官府,看被你祸害的那十几个官家怎么对付你。” 灵应大师一愣,这才知道被戏弄了,但他自知打不过陈天佑,还是不动手为妙,于是强忍怒气说道:“道兄,你不了解世俗,这官家尤其重视颜面,如此丢人的事情,他们宁愿忍气吞声,装作不知。不过道兄既然不喜欢女色,老衲也不勉强。这些年来,老衲积累下了万贯钱财,都送给道兄,咱们出家人不打出家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还是想送你去见你家佛祖。” “臭道士,如此油盐不进!” 灵应大师利诱不成,便改威逼,厉声说道:“你可知道老衲的背后站着什么样的大人物么?!真要是杀了老衲,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有人追杀你!” “不就是所谓的镜湖老太爷张忍魁嘛,贫道杀了你之后,会把你的脑袋送到张公馆去,把你的罪行也一并告诉他!他要是还护着你,起心为你报仇,那贫道就连他也一起做了!”陈天佑轻蔑的说道。 “你,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可是有着几十万的青帮弟子,遍布天下,高手无数!” “天涯海角,贫道都曾游历过,让他的徒子徒孙满世界追吧!看到最后,是他青帮完蛋,还是我不死道人认怂!” “你——” 灵应大师无计可施,猛的挥手,将十几根竹签都抛了出来,劈头盖脸的射向陈天佑!他自己则趁机朝着观音像奔去!与此同时,他嘴里大声喊道:“惠空、惠亮何在?!有贼人闯山门了,快来观音殿啊!” 陈天佑舞动长剑,一个剑花过去,便把竹签尽数斩断! 却见灵应大师冲到观音像的座下,伸手一抓,取出来一把弯曲如鸟羽的雪亮戒刀,舞的如泼风一般,做出搏命的架势,想要吓退陈天佑,好夺门而出。 陈天佑浑然不惧,挺着剑上前,直撄其锋! “当当当当~~~” 在惊人的刀剑暴击声中,两个年轻僧人明火执仗奔了过来,正是听见灵应大师召唤的惠空和惠亮。 眼见自家师父和一个道士厮杀在一起,惠空和惠亮先是一惊,继而发喊,要冲进殿里帮忙。 “啊!” 两个弟子还未踏进殿门,猛听见一声惨呼!观音像下,大片血光飞溅!一僧一道都凝住了身形,对峙而立!可怖的死寂中,忽有一颗脑袋滑落,一具尸身应声倒在血泊里,正是灵应大师! 陈天佑转过身来,满面血污,双眼放光,状若魔鬼,直吓得惠空、惠亮浑身觳觫! “全伙淫贼,一个都不能留!” 陈天佑仗剑上前,狰狞作色要继续惩恶,惠空、惠亮缓过神来,急忙要跑,早被陈天佑劈翻了一个! 惠空连滚带爬逃出殿门,而陈天佑用力太大,把剑都砍进惠亮的骨头里了,拔的时候,又费了些功夫,抬头看时,惠空已经跑过僧舍,要奔山门去了。 “着!” 陈天佑一个纵扶摇,腾空掠去,厉喝声中,一剑飞掷,正中惠空的后心,“噗”的穿了个透心凉,正死在僧舍门口! 陈天佑走了过去,拔出长剑,见僧舍的门开着,里面摆着桌子,放着美酒佳肴,各色肉食,还坐着两个脸色煞白、呆如木鸡的女人,已吓傻了。 陈天佑也是饿了渴了,径直走到屋里,从盘子里抓起一只烧鹅便啃!在吞了几口肉以后,他又端起酒壶,仰面猛灌! “哈哈哈哈~~~” 一番豪饮过后,陈天佑放声大笑:“饮尽杯中酒,杀光恶人头!痛快,痛快!”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名门贵妇 陈天佑大快朵颐,又笑又喊,把僧舍里两个女人吓得是魂飞魄散,想要跑,却双腿发软,双股发颤,如何能跑得动? “咦,哪里来的骚味?” 陈天佑忽的犟了犟鼻子,循着气味寻觅去,但见两个女人座下一片水渍,原来是吓尿了! “坏女人!啊呸!” 陈天佑啐了一口,憎恶的说道:“你们就是吴太太和什么小莲吧,勾结淫僧,合谋戕害良家妇人,该当何罪,咹?!” 说着,陈天佑把剑一晃,吓得吴太太放声尖叫,小莲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哈哈哈~~~蠢货!” 陈天佑把剑插在了桌子上,嫌弃的说道:“杀你们,损了道爷的名声,也污了道爷的剑。你们还是自己一头撞死吧!” “天佑!” 忽的一声喊叫,陈玉璋出现在僧舍门口,张望道:“你在干什么呢?” 他在山门外左等右等,不见陈天佑出去,又听见寺内传出惨叫声,老大不放心,便也翻墙进来了。 如今看见陈天佑浑身鲜血淋漓,对着两个女人发狠,不免吃惊,心中还狐疑的猜测道:难不成是这臭小子对男女之事开窍了,要威逼人家干些什么胡天胡地的混账事? 陈天佑笑呵呵的说道:“叔,你也来了啊。你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个贼窝!那个所谓的灵应大师不是什么得道高僧,而是个淫棍坏种!他连同他的三个弟子,没一个好的!把良家妇人诱骗到寺里,再用迷药放倒,行些奸污之事,受害者不知道有多少呢!这两个坏女人是他们的同伙。” “啊?!”陈玉璋难以置信道:“竟有这种事?” “不信你问她!”陈天佑指了指吴太太,喝道:“你说!” 吴太太磕磕巴巴道:“对对对,这位小道爷说的都对……”又辩解道:“其实,我是被逼的啊。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怎么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呢?都是那灵应大师,去我家里做法事的时候,哄骗了我的身子,然后就让我做他的同伙,如果我不答应,他就把我俩的丑事说出去,那我还怎么活啊。” “住口!”陈天佑喝道:“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你要是个好东西,那坏种怎么能把你哄骗到手?就算你是一时受骗,事后又为什么不报官,不告知家人,不捉拿他去治罪?!又为什么伙同他们,坑害别的好人?!可见你与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分明是一丘之貉!” 吴太太被说的哑口无言,陈玉璋这才信了,问道:“那灵应大师人呢?” 陈天佑满不在乎的说道:“在观音殿里躺着呢,我把他的脑袋搬了个家。” 陈玉璋吃了一惊,心道:“杀得好快!”又忙问道:“那他的三个弟子呢?” 陈天佑得意洋洋道:“全都被我给超度了,一窝坏蛋死绝种了!” “……” 陈玉璋甚是无语,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尐説φ呅蛧 陈天佑拿起一个猪蹄乱啃,嘴里唔囔不清的说道:“叔,你不知道,当时他们师徒就要对那刘太太和一个叫莺红的姑娘下手了,我再去找你商量,岂不坏事?!救人要紧嘛。叔,你也吃点。” 陈玉璋接过一个猪蹄,边啃边说道:“真不是正经出家人,居然吃酒吃肉……但你总是应该留个活口啊。” 陈天佑嘻嘻一笑,说道:“一时杀得顺手,完全停不下来。叔叔不是教我嘛,除恶务尽!” 陈玉璋又是一阵无语,喝了一口酒,抱怨道:“虽是你路见不平,拔刀救人,惩恶扬善,可就怕死无对证,真要报官的时候说不清楚。” 陈天佑指了指吴太太和小莲,道:“她们不是人证?” 陈玉璋冷笑道:“就怕她们改口翻供,说是被你逼迫的!” 陈天佑道:“那也不怕!还有罪证呢,灵应大师自己收藏的就有罪证!就算是报官了也说得清楚。更何况,那个刘太太和莺红还活着呢,她们两个也是人证。” 陈玉璋问道:“她俩人呢?” “在观音殿呢。”陈天佑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腻,在吴太太的旗袍上擦了擦,然后说道:“叔,我吃饱喝足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你先吃着,顺便看着这俩坏女人,我去把那位刘太太和莺红带过来。” 陈玉璋坐了下来,挥挥手:“去吧。” 陈天佑先到斋房里,灌了一桶水,又拿了个瓢,重回观音殿,见刘太太和莺红还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省,便舀水去泼。 两瓢凉水扑面,刘太太和莺红都惊醒了。 迷迷瞪瞪着,刘太太坐了起来,渐渐想起方才的经历,自己被迷晕了,昏昏沉沉中,那灵应大师要对自己使坏——她赶紧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是完好无损的,体内也不觉有什么异样,应该是清白还在。 再一抬头,她猛的看见浑身是血的陈天佑站在跟前,又瞥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具身首异处的死尸,登时尖叫着往后缩: “啊!你不要过来呀!别碰我!我公公是镇守使!” 陈天佑没好气的揉了揉耳朵,说道:“别叫了,跟哨子似的钻耳朵!你看清楚了,要碰你的是那个光头的,我可是道士,是我救了你。” 莺红颤声说道:“太太,咱们是被吴蓉芝和马小莲给骗了!她们是坏和尚的相好!这位小道爷却是好人!奴婢在斋房里吃饭的时候,被惠聪给下药迷倒了,正是这位小道爷救了我!” “是么……”刘太太这才惊魂甫定,不再叫了。 “怎么不是?要不是贫道出手及时,你们两个的亵裤都得被那大坏蛋给扒掉,收藏起来了!”陈天佑说完,还不忘嘀咕一句:“真不知道这亵裤有什么好收藏的,也不嫌脏。” 刘太太和莺红听了这话,都羞臊的面红耳赤,心中暗暗腹诽:“这小道士的嘴是个没把门的!” “小道爷,我是兖州镇守使刘忠玉的儿媳,娘家姓叶,闺名青青,父亲也是镇守使。小道爷可以去打听,我说的都是真的。”刘太太忽然开始详细介绍起自己的家世。 “贫道打听这些干什么?你说这些跟贫道有什么关系?”陈天佑听的是一头雾水。 莺红说道:“小道爷,我们太太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一般人家,如果你能把我们送出这座破庙,离开这座破岛,安全回到家里,无论刘家还是叶家,都会重重感谢您的。” 陈天佑“哦”了一声,道:“你们先跟贫道去见两个熟人吧。能走不?” “能……” 说是能,但叶青青和莺红还是磨蹭了半天才站得稳,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跟在陈天佑的后头,朝着僧舍走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艄公 “小道爷,你会放我们走的吧?” 路上,叶青青明显还是很不安,小心翼翼的询问陈天佑。 “我还带的有些钱,可以给小道爷。”尛說Φ紋網 陈天佑本来就嫌她俩走路慢,又被说的心烦,皱眉说道:“贫道留着你们干什么?没一点力气,说话吞吞吐吐,走路扭扭捏捏的。要你们有什么用?救你们是本着良善之心,谁稀罕你的钱了?” 叶青青这才放心。 莺红却不服,心里想道:“我们能有什么用?那些淫僧可知道,我们好着呢!这小道士凶是凶了些,却也傻的可爱。” “吴蓉芝,你不要脸!” 到了僧舍,一看见吴太太,叶青青便怒声叱骂,莺红更是冲过去揪头发吐口水打耳刮子,又踢又锤,看的陈天佑和陈玉璋都愣住了:“这小丫鬟真彪悍!” “行了。”陈玉璋劝开她们,说道:“听说这岛上有警署,你们下山去报官吧。” “不成。”叶青青现在清醒多了,摇头道:“警署的人跟灵应大师关系很好,去找他们,未必能申冤。” 陈玉璋道:“不报官也行,反正淫僧们都被杀了,你们直接回家去吧。” “还是请两位道爷送我们回去吧,让我公公来处理这里的事情,他是兖州镇守使。” 叶青青随时不忘说起自己公公的名号,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以此来提醒陈天佑和陈玉璋,她是豪门贵妇人,不好招惹 陈玉璋摇头道:“我们在岛上还有事,不便离开。你们自己请便。” 叶青青央求道:“道爷,天都这样黑了,我们两个女人,如何下得山去?更何况,我们对这岛上的路径也不熟悉,出岛还要坐船,我们实在是寸步难行。两位道爷行行好,就送我们一程吧。” 陈天佑听的不耐烦,问道:“那你们是怎么来的?既然是什么镇守使的儿媳妇,大户人家,就没有个仆从跟着?” 叶青青道:“确实有男仆驾车送我们过来,只是,车大船小,上不来岛,他们都在岸上候着呢。” 陈天佑说:“那你们俩这么晚没有回家,你那镇守使公公,还有你的丈夫肯定是会带人找来的。” 叶青青苦笑道:“来之前,吴蓉芝说求子的事情不能告诉家人,因为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信以为真,没对家人说是来这里,而是谎称回娘家探亲,所以就算今晚不回去,他们也不会担心,更不会找来的。” “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死,你换身道袍,护着她们两个走吧,我留在此处,看管这两个恶妇。”陈玉璋到底是心软,摘下包袱,取出一件新的道袍,让陈天佑更衣。 陈天佑也是无奈,当即脱了被血污脏的袍子,一边换新的,一边嘟囔道:“女人就是麻烦。但愿她们能走得快些了!” “多谢道爷!”叶青青和莺红连忙都背过身去,千恩万谢,欢喜不已。 陈玉璋忽然又问起来:“不死,你方才说灵应大师自己收藏的罪证是什么东西?我去找来看看。” 陈天佑道:“是十几条女人的亵裤,藏在他自己的僧舍里,叔叔去找吧。” 陈玉璋:“……” 尴尬之余,他暗暗骂道:“这淫棍是真的变态!” “对了叔,你说那厮收藏这些东西干什么?”陈天佑换好了新道袍,若有所思的问道:“难道女人的跟男人的还有什么不一样?”说罢,他还看了看叶青青和莺红,臊的人家主仆二人低头不语,好一阵脸红。 “咳咳~~~”陈玉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别胡思乱想了,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快去快回,我在寺里等你!” “哦~~” 陈天佑便护送着叶青青和莺红出寺下山去了。 陈玉璋感慨不已,自己一个糙汉子,带娃可真不容易,从小只教给了天佑“万恶淫为首”、“色字头上一把刀”、“坐怀不乱”等道理,可具体什么是淫,什么是好色,也就是男女之事的真正奥秘,他没好意思教育,以至于天佑如今长大大小伙了,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是不甚懂的,得想个合适的办法,再好好教导教导孩子啊。 —— “小道爷,你叫不死?刚才听那个老道爷这么称呼你呢。” 出岛的路上,莺红显得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对陈天佑问个不停。 “是的,贫道法号不死道人。” “真有意思。老道爷是你叔叔?” “嗯。” “亲叔叔?” “堂的。” “你们为什么出家当道士?是想修炼到长生不老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叫不死道人?” “我高兴!” “你会飞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贫道没有翅膀!” “哦~~那你用剑砍人的时候会害怕吗?” “不会。” “那你最害怕什么?” “我最害怕遇见啰嗦的女人!” “哦~~” 叶青青忍不住笑了,莺红识趣的闭嘴了,陈天佑也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拳头,感觉世界重新变得美好了一些。 “对了小道长,你以后会还俗吗?” “不会!不会!不会!”陈天佑吼了起来。 莺红诧异的嘀咕道:“怎么还有回声?” “没有回声,都是贫道自己喊得!因为重要的事情得说三遍!” “哦~~” 这次是彻底安静了。 叶青青瞥了莺红一眼,但见她噘着小嘴,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委屈的表情,不过月光一照,还蛮清纯可爱的。 “小妮子这是动情了啊……”叶青青心里暗暗想道。 三人终于走到了码头,可四下里却没有人,仅有的几条船全都被锁着,显然是夜里不走渡船。 “小道爷,这可怎么办啊?”叶青青焦急的问道。 陈天佑道:“还能怎么办?贫道驾船送你们呗。” “你还会开船?”莺红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可是船都被锁着呢。” 陈天佑懒得理她,自顾自挑了一艘小船,拔出剑来,“当”的一声,斩断绳索,跳上船去,喊道:“上来啊!” 叶青青和莺红欢喜着上了船,看陈天佑坐下来,双手持浆,拨动湖水,那船立刻飞快的驶了出去。 莺红忍不住赞道:“小道长,你比我们来时那艄公划的还好呢!又稳又快!其实,你在出家之前就是个小艄公吧?” “你要是能不说话,贫道保证能划得更稳更快些。”陈天佑很郁闷,自己只不过是气大力沉,膂力过人,加之自小修炼,平衡感极好,划个小船又稳又快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变艄公了? 而且还是小艄公,哼哼~~如死了的惠聪所言,咱哪里小了?! 不多时,船只靠到对岸,陈天佑让叶青青和莺红先后下船,他正要下锚,忽然有一匹马沿着岸边飞奔而至,转眼到了船前,马背上跳下来一个身穿短褂的男人,喊道:“艄公,我要上岛!” 陈天佑甚至无语,自己还真成艄公了? “你看清楚,我是道士,不是艄公。”陈天佑打量了对方一眼,见他满身精悍之气,目光贼亮,显然是身负绝艺之人,但神色不正,瞧着不像好人,于是也没有好话对他说。 短褂男人怒道:“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呢!方才明明看见你开船靠过来的,现在就送我过去!” “嘿~~”陈天佑乐了:“道爷我就是不送,你待怎样?!” “不送?小牛鼻子,算你倒霉了!吴爷我在别处吃了大亏,一肚子气没地方泄,正好拿你撒阀子!” 短褂男人狞笑着,纵身一跃,凌空扑向陈天佑。 “让你尝尝八极门的厉害!” 第二百四十章 有种 这短褂男人不是旁谁,正是不久前才从陈天默手下挣得性命的吴静忠。 他靠着扔弹撒钱等手段,趁乱夺马而逃,本来是想回武昌的,可转念又一想,毕飞天已经落到了陈天默手上,哪里还能有个好?没了毕飞天的青帮华中分舵,自己也玩不转啊。 再一想,自己与蒋波凌有灭门之仇,彼此不共戴天!而陈天默是蒋波凌的兄弟,铁了心要帮蒋波凌复仇,迟早得灭了自己,不除掉陈天默,这辈子算是寝食难安了。 可陈天默岂是好除掉的? 迄今为止,交手已有两次,结果自己一次比一次败的脆!这次甚至用上了炸弹都没能炸死他,也是厉害的过分了! 吴静忠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得找个大人物,彻底解决掉陈天默,以永除后患! 而有这样能力的大人物,又肯帮自己的,唯有镜湖老太爷张忍魁了。 毕竟,张忍魁是青帮老大,手下的华中分舵舵主都被人干掉了,会坐视不理? 于是吴静忠策马狂奔,一路向东,沿途不带停歇的,一口气从中州省跑到了鲁省,来到了镜湖湖畔。 恰巧就遇上划船过来,准备上岸的陈天佑。 这人要是倒霉啊,真是喝水也能塞牙缝,作死都能玩出花样来! 吴静忠强迫陈天佑划船渡他上岛,陈天佑不肯,吴静忠就准备出手教训,一个飞扑,使出了八极门的大招,也是他的成名绝技——碎骨断筋指! 但见他好似老鹰搏兔,凌空落下时,五指如钩,迅速的搭上陈天佑的双肩,扣住了肩胛骨! 陈天佑连动也没动,就直勾勾的看着吴静忠抓住自己,那目光,甚至还有些期待! 莺红却急了:“你怎么不躲啊!” 吴静忠喝道:“小妮子知道什么?他躲得开吴爷这双爪子么!?” 叶青青叫嚷道:“他又没招惹你,你干什么出手伤人?!” 吴静忠骂道:“臭娘儿们闭嘴!” 他原本见陈天佑是道士打扮,又背着剑,虽年轻,大概也有些本事,所以没敢大意,一出手就使了绝招,哪成想一招就得手了!他登时信心大增,暗暗想道:“果然,除了陈天默那个死变态之外,江湖上没几个人是我老吴的一合之敌!”仦說Ф忟網 “小杂毛,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给你上点手段才知道厉害!疼不疼?” 吴静忠指上用力,捏着陈天佑的肩骨,狞笑道:“你吴爷只要稍稍一使劲儿,就能把你的骨头给捏碎了!现在可以乖乖的开船了吧?” 陈天佑目光炯炯道:“这可是你先动手打我的啊!” 吴静忠一愣:“打你怎么了?” “我叔总是嘱咐我说,不能随随便便跟人动手,除非遇到坏人正在作恶,或者,别人先打我。嘿嘿~~现在就是你先打我,我可以还手了。”陈天佑满脸笑意,语气中充满了兴奋之情。 吴静忠顿觉一阵不妙,这小杂毛坏笑的时候,怎么跟那个陈天默有些神似呢? 不不不,一定是错觉! 就在此时,陈天佑双肩猛地一耸,吴静忠骤觉两股大力冲撞上来,如电一般,瞬间震得双手掌心剧痛,五指发麻! 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人也往后趔趄! 小船经不住如此折腾,立时晃动起来,吴静忠生怕自己掉进湖里去,连忙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形。 但身形虽稳住了,心却不稳了。 他骇然的看向陈天佑:“好厉害的罡气!小道长,你是哪个门派的?全真?茅山?天霄?正一?还是清微?” “现在知道叫道长了?道爷哪个派也不是,瞎打听个啥!” 陈天佑抡起船桨,“砰”的拍在了吴静忠的脸上! 吴静忠整个人都麻了。 其实,以吴静忠的修为,就算是躲不过去这一击,至少能在受力的时候卸点力,或者人直接飞出去,以此减少些伤害……只可惜他为了能在船上站稳,使了个“千斤坠”,搞得双脚像是钉死在了船上,以至于躲都没法躲,力也无处卸,人更是不能“飞”,这一下挨得结实至极! “老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给你上点手段才知道厉害!疼不疼?疼不疼呀?” 陈天佑几乎是把吴静忠刚才说的话给原词奉还了。 “你——” 吴静忠捂着脸,气急败坏! 他心想打不过陈天默也倒罢了,怎么可能又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道士手里?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多的高手!? “好,你不说师承门派,打死你也活该,看拳!” 吴静忠挥拳直冲陈天佑胸口,所使正是八极门的杀招——阎王三点手! 但陈天佑略一侧身,躲过去的同时,反手又是一船桨:“看桨!” “砰~~” 吴静忠全靠一张脸接着,被打的眼冒金星! 略缓了缓,刚有点清醒,他便看见陈天佑又挥舞着船桨打来! “噗通~~” 吴静忠再也不千斤坠了,慌忙撤掉功力,纵身跳进了湖里,奋力游走,远远躲开。 陈天佑大笑道:“哈哈哈~~你这老混蛋,怎么打了几下就跳船跑了?上来再打啊!” 吴静忠踩着水浮浮沉沉,挺着一颗肿得斗大的脑袋叫嚣道:“有种你下来!” “下来就下来!”陈天佑打得正性起呢,最不受激,当即把船桨一丢,撩袍子就准备脱个赤条条下水去弄吴静忠。 吴静忠吓得一个激灵,暗骂自己嘴贱。 亏得是莺红在岸上叫陈天佑:“小道爷,别脱了,多凉啊,会得伤寒的!” 叶青青也喊道:“小道爷不要管那坏人了,咱们快走吧。你叔叔不是还等着你回来的吗?被让他等着急了呀。” 陈天佑怔了怔,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事在身,得快去快回呢。于是又把道袍重新整好,指着吴静忠说道:“不是道爷没种下水打你,是道爷这会儿没空!有本事你便在水里等着,道爷还会回来的。” 说完,陈天佑纵身一跃,跳上岸去,跟叶青青和莺红走了。 吴静忠在湖里呆了半天,身上既冷,头又疼的炸裂,脸更是肿得跟猪头一样,简直欲哭无泪。 我不应该在湖里,而应该在船里啊。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 眼瞧着陈天佑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吴静忠才恨恨的啐了一口,骂道:“傻子才等着你回来呢!吴爷也没空!” 骂完,他游到船边,爬到了舱里,拿起木浆,自己划船朝着湖心岛而去,嘴里还嘀咕道:“偷走你的船,看你还怎么回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道士的烦恼 陈天佑陪同叶青青和莺红上了岸,便到处去找她家的车夫。 那车夫也是个不着调的,跑的无影无踪,三人沿岸寻了许久,都寻觅不到,叶青青又说自己腿软,还说脚疼,大小姐阔太太的脾气全上来了,死活走不动,非要陈天佑背着她,把陈天佑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忿忿道:“我叔说,男女授受不亲!贫道还是出家人,背着你像什么话?” 莺红心中暗喜,忖道:“他愿意扛着我,却不愿意背太太,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太太重多了。” 却听陈天佑对叶青青说道:“不如我把你打晕,这倒是可以扛着你走。” 莺红和叶青青都觉诧异,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打晕了之后就可以?” 陈天佑嫌弃道:“亏你们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意思就是说,男人和女人不能有亲密接触,哪怕是嫂子和叔叔之间也不可以,这是守规矩!但是,如果嫂子掉水里了,当叔叔的可以伸手拉嫂子一把,这叫变通,叫事急从权!你都晕死过去了,贫道奔着侠义精神,还能不扛着你走吗?刚才在寺里的时候,贫道不就扛着莺红了吗?” 叶青青:“……” 莺红:“……” “你叔把你教迂腐了,知道吗?”叶青青说道:“现在是民国,要开明,要进步,别总是那么封建。背着我没什么,不用打晕。” 陈天佑瞪眼道:“你是在说我叔坏话吗?还是在教我做事呢?你这女人不好!你们自己走吧!”尐説φ呅蛧 说罢,陈天佑转身就打算回岛上去,叶青青都愣住了。 “哎哎!” 莺红连忙追上去,拦住陈天佑道:“太太没说你叔叔的坏话,也不是在教你做事,太太的意思跟你叔叔教你的道理一样,事急从权,要学会变通嘛。” 陈天佑冷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哄我,贫道可不吃这套!” 莺红很是无语,心道:“这死板的小道士啊,还挺傲娇。” 没奈何,她只好卖惨道:“小道爷,你看看,天这么黑,你把我们两个弱女子丢下不管,还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吗?如果我们再遇到什么坏人,被欺负了,你不是白救我们了吗?” 陈天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回心转意道:“那你们得跟上我,别老想着让我背你们。脚疼没什么,磨出脚茧子就习惯了。” 叶青青:“……” 我一个美少妇,长得是玉足啊!玉足上磨出脚茧子,像话么?! 忿恚之下,她索性也大步甩开,不让陈天佑小看她,结果一个趔趄,“哎哟”一声,脚崴人倒。 “太太!” 莺红连忙过去搀扶,叶青青却疼的俏脸煞白,根本站不起来。 陈天佑凑近了看看,又点点头,说道:“好了,现在就是事急从权的时候了。莺红你起来,让贫道扛着她。” 叶青青简直欲哭无泪。 莺红也是哭笑不得。 “能别扛着吗?背着吧。”叶青青被陈天佑扛在肩头之后,只觉自己像是个麻袋,很不雅观,也很不自在。 陈天佑翻了个白眼:“我背你个鬼!背着你,贫道的大宝剑放哪里?影响贫道拔剑的速度!” 叶青青很想给他一拳,但又不敢,扛着虽然不舒服,可总胜过自己走啊。 好在,又走没多久,三人终于找到马车,进而找到车夫了。 原来那车夫在岸上左等右等,不见叶青青回来,便自去下馆子了,结果贪酒没控制住,喝得烂醉如泥,别说是驾车了,就是话都说不利索。 叶青青气的七窍生烟,当场就解雇了车夫。 莺红也跟着骂了一阵,然后俩女人一起把目光投向陈天佑: “小道爷,没有车夫了,你应该是会驾车的吧?求求你护送我们回府吧?” 陈天佑跺脚抱怨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做完这个又做那个!当了艄公又当车夫!怪不得我叔说女人是麻烦!越好看的女人越麻烦!” 话虽如此,陈天佑还是把叶青青给塞进车厢里了,拿起鞭子,扯过缰绳,坐在前头,开始驾车。 莺红也坐在前头,眉开眼笑着低声询问陈天佑道:“小道爷,你觉得我和太太谁更麻烦些?” 陈天佑皱眉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莺红撒娇道:“你就说嘛,人家想知道。” 陈天佑认真想了想,然后答道:“嗯~~你更麻烦些。” 莺红大喜,俏脸绯红道:“真的?” 陈天佑郑重的点了点头:“真的,因为你比她肥,扛起来更沉些。” 莺红:“……” 你#¥&xx! —— 陈天佑地上开车,吴静忠水里操船,可谓是各有各的烦恼。 吴静忠好不容易把船划到对岸,找到码头,刚上了岛,却冷不防黑暗中一张渔网凌空抛出,朝着他当头盖落! 吴静忠吃了一惊,怎么码头上还有埋伏?! 他连忙腾挪闪避,不料躲开一张网之后,还没站稳,就又有一张渔网抛了出来! 可怜吴静忠白天先遭陈天默一顿毒打,长途跋涉狂奔了多半日之后,夜里又惨遭陈天佑蹂躏,一顿饱餐没吃一口凉茶没喝不说,又泡水又划船,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早疲乏透了,竟没有躲过这第二张渔网的笼罩。 否则,以他一代宗师的修为水平来说,倒不至于被人轻易兜住。 “谁撒的网?何故套我?!出来!” 就在吴静忠无能狂吼,撕扯渔网的时候,码头上忽然火光大亮,十多个精壮汉子手持火把和棍棒,从码头各处涌了出来。 “网住了!” “就是这只船!” “打死他!” “老子就打个盹的功夫,他就把船给偷走了!偷走就偷走,还敢回来,太嚣张了!给我狠狠的打!” “……” 这群汉子骂骂咧咧,抡着棍棒,劈头盖脸的对着渔网中的吴静忠混打一气。 吴静忠又惊又怒又气又疼,一边护住脑袋,一边叫道:“别打了!哎呀!我说别他娘的打了!哎呀!你们认错人了!偷船的人不是我!哎哟!偷船贼是个道士啊!” “不是你,你怎么会划着船回来?!” “那个道士把船丢在对岸了,哎呀!先别打了!我要来岛上,就自己划过来了!” “别听他瞎说,就他那张脸,长得跟猪头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这脸本来不这样,是被那道士打肿了!啊呀,别再打我脸了!” “你上岛干什么?” “求见镜湖老太爷!” “你认识镜湖老太爷?” “我是青帮华中分舵的副舵主吴静忠!” “……” 一阵寂静。 众汉听见他爆出名号之后,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领头的一个汉子颇为尴尬,讪笑道:“原来是吴副舵主,误会,误会啊。” “把网给我拿开!” “好好好。” 众汉子一拥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渔网给揭开了,吴静忠这次不但脸肿,浑身都肿了,像是吃胖了一大圈。 “你们都是什么人?!”吴静忠忍着痛忍着气询问道。 “我们也是青帮的人,属于张公馆外围的兄弟,就负责岛上的这个码头。嘿嘿~~” “带我去见张老太爷!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告他老人家!” “好,这会儿老太爷应该还没有睡,吴副舵主跟我来。” 吴静忠含恨带怨的跟着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一白纸扇 “晚辈拜见老太爷!” 张公馆一楼大堂内,众目睽睽之下,吴静忠一个头磕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对张忍魁行上大礼。 张忍魁已经年近六旬,但是头发浓密乌黑,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丝毫不见有任何老态的样子。 他身着一袭彩绸马褂长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旁边侍立着两名丫鬟,堂下站着两列心腹门徒,排场不小,气场更大! 吴静忠虽然是宗师级的人物,可如今身处张忍魁的凝视之下,却也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听儿孙们说,你是华中分舵的副舵主?”张忍魁悠悠问道。 “是的,晚辈吴静忠,出自太极门,曾在管城镇守使彭九善手下做保镖,后来彭九善坏事被杀,晚辈无奈浪迹江湖。不久前在武昌有幸结识了毕飞天毕舵主,蒙他看得起,这才得以加入本帮!”吴静忠竹筒倒豆子似的,不用张忍魁多加询问,就一口气把自己的底细给说了个干净。 “嗯~~” 张忍魁轻应一声,淡淡说道:“彭九善此人,老夫是认识的,他贪财好利,无谋无胆,迟早都有坏事的一天。至于太极门,可是玄门术界的大门派啊,而你的名头,老夫也略有耳闻,是械武一脉的大高手。能加入我帮,也算是我帮的荣幸。” 吴静忠讪笑道:“晚辈在江湖上只是微有薄名而已,没想到还能入老太爷的法耳,真是受宠若惊!” 张忍魁道:“你还没有递帖子吧?” 所谓的“递帖子”就是拜师,青帮内部极其讲究辈分,如果没有正式拜帮内的某位大人物为师,被承认是某某某的门生,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青帮人物,不具备重要的话语权。 吴静忠摇头道:“晚辈原先是想拜在毕舵主门下的,可是毕舵主说他要跟晚辈做兄弟,不做师徒。” 说到这里,吴静忠灵机一动,心道:“为什么不趁现在就拜这老头为师,那样我就能在青帮站稳脚跟,成大辈人物了啊!” 于是他连忙说道:“对了老太爷,毕舵主原本是想荐举晚辈到老太爷门下做弟子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到镜湖拜见您老,毕舵主他就遭遇不测了。晚辈这次能见到老太爷,就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老太爷,如蒙不弃,还请收了晚辈的帖子吧!” “不急。”张忍魁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问道:“你夤夜上岛来见我,是华中分舵出了什么事,毕飞天出了什么事吗?” “老太爷,咱们被人给欺负坏了呀!事情是这样的……” 万大虎被杀之事,吴静忠听毕飞天说了一点,并不知道详细原委,但他对万大鹏很熟悉,毕竟都是给彭九善做过事的人,至于毕飞天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处境,是死是活,他还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把陈天默往死里陷害! 在他口中,陈天默被说成是一个贪财好色、骄横跋扈、狐假虎威的大恶人!为霸占万家兄弟的财产,觊觎万家婆娘的美色,陈天默巧取豪夺,威逼利诱,勾结汴城的贪官污吏,先是灭掉了整个中州堂!又在毕飞天率领兄弟前去理论的时候,把华中分舵也几乎一网打尽!除此之外,还假借毕飞天的名义,敲诈了十二万大洋…… “老太爷,如果不是晚辈心细,准备着一枚炸弹在身上,也逃脱不了陈天默那恶贼的魔爪,更来不到此地,见上老太爷您一面啊!陈天默此人可恶至极,老太爷一定要给死难的兄弟们做主!为毕舵主和万堂主讨回公道啊!”吴静忠一边激愤的诉苦,一边还抹眼泪,说的跟真的一样。 张忍魁波澜不惊的听完吴静忠的讲述,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就连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淡:“这个陈天默只是个古董店主?” 吴静忠道:“他明面上是个古董店主,可是他一定有玄门术界的背景!不然,他哪里来的那么大一身本事?而且,他背后有中州省都督齐振林撑腰,所以他才敢那么猖獗!” “徐军师,你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张忍魁看向了堂下站着的两列人中的左边第一人。 吴静忠心头一震,也偷眼打量那个人,但见此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头发有一半是花白的,满脸苦相,皱纹颇多,颌下长着一副山羊胡,稀稀疏疏,身材也是瘦瘦弱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吴静忠却知道此人是大人物,绝不可小觑! 因为他听毕飞天讲过帮中的各位大佬,这个被张忍魁叫“徐军师”的人,本名是什么,已无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曾中过前清的秀才,后来拜在张忍魁门下为徒,正式加入青帮。为人诡计多端,是青帮的第一“白纸扇”,也即张忍魁的头号智囊,人称“徐军师”,绰号“小徐茂公”,叫军师叫绰号的久了,大家便忘了他的本名。 只听徐军师说道:“师父,弟子觉得,咱们要先派得力的兄弟前去汴城秘密查探此事,明确事情的原委,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晚辈说的都是真的,那个——” 吴静忠急忙要插话,可张忍魁忽然一个眼神瞥来,明亮如电,刺的吴静忠大吃一惊,立刻闭嘴! 徐军师继续说道:“如果一切真如吴副舵主所言,错在陈天默,那师父就可以下‘格杀令’了,咱们要明告江湖,也明告官府,欺辱青帮者,必死!就算他背后站着齐振林,也不好使!当然,如果吴副舵主所说与实情不符,错不在陈天默,而在咱们青帮,那就不宜声张,得悄然行事,秘密除掉他!叫世人猜测是咱们做的,却谁也抓不住把柄。” 吴静忠听出徐军师的意思,那就是无论青帮是对是错,都得杀了陈天默!他喜出望外,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全说实话了!毕竟是流氓帮派,对错都是别人的错,我这一撒谎不要紧,等他们查清楚事情原委和我说的不一致之后,张老头只怕会对我有什么意见……” 张忍魁显然是很认可徐军师的做法,问道:“你觉得派谁去查这件事情合适?” 徐军师道:“弟子愿意亲自前往汴城。” 张忍魁颔首道:“很好,你去了我也放心。那么,你打算带上谁去杀陈天默?” 徐军师看向吴静忠道:“弟子还想再问问吴副舵主一些其他的事情。” 吴静忠连忙说道:“徐军师请问。” 徐军师道:“据你所说,陈天默此人的修为极高,甚至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是的!”吴静忠连连点头:“也不知道他的师承门派,更不知道他的家世出身,还看不出他是玄门术界哪一脉的!总之,我两次跟他交手,几乎都是刚出手就被制住!而且更诡异的是,我和他两次交手相隔的时间并不算久远,可是他的修为却像是又进了一大步似的!总之,此人太过可怕,对咱们青帮的威胁太大,必须除掉!” 徐军师“嗯”了一声,回顾堂下站着的右列里的第一个人,说道:“僧王兄,劳烦你出来一下,与吴副舵主试试手。” 那人当即走出队列,冲着吴静忠笑道:“吴副舵主,请赐教。” “僧王?!” 吴静忠心里“咯噔”一声,脸色早已煞白! 奶奶的,又要挨打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小僧王 僧王是谁,吴静忠也听毕飞天特别提及过,据说是前清最后一代“战神”僧格林沁的子孙!不但继承了他祖宗的“僧王”名号,也继承了他祖宗的各种武勇,传闻他能瞬撕活人,单手断马头,肉掌碎石碑!是张忍魁之下,青帮的第一高手,位居六大“双花红棍”之首! 青帮之中,白纸扇为智囊,红棍为打手,双花红棍便是绝顶打手! 吴静忠虽然自负是械武一脉的大高手,却也不敢跟这位赫赫有名的僧王进行比试。 一个不慎,被对方给徒手撕了,岂不冤枉到姥姥家? 于是吴静忠讪笑道:“徐军师开玩笑了,吴某是什么成色?哪里敢跟僧王比试?” 徐军师却安慰他道:“吴副舵主无须多想,我让僧王兄与你试手,只是想做个对比,推测一下陈天默的本领究竟有多高。” 僧王也笑着说道:“吴副舵主不必担忧,僧某心中有数,同帮兄弟较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哦~~” 吴静忠这才宽了宽心,说道:“既然如此,那吴某就斗胆了。” 僧王叮嘱道:“吴副舵主,请务必用尽全力,拿出搏命的架势,不可留手,不可放水。” 吴静忠点了点头:“明白。” 他也不敢放水,毕竟对付的是一个怪物,稍有大意,自己就得驾鹤西去了。 “僧王留意,吴某来了!” 吴静忠提醒了一声,随即摆开架势,左步猛然跨出,一个左冲拳,直击僧王面门! 他速度极快,拳风更是惊人,空气里已传出音爆! 只这一拳,便引得站在堂下右列的一众人纷纷点头赞许,他们都是青帮总舵的“红棍”们,六大“双花红棍”的其余五位,也站在其中,显然是都认可了吴静忠的实力。尛說Φ紋網 有一个“双花红棍”还低声说道:“够站在咱们这一列了。” 就连张忍魁也评点道:“速度有了,力度也有了,这是八极门的杀招——猛虎硬爬山!使得不错啊。” 却见僧王气定神闲,左脚稍迈虚步,左臂外格,已轻描淡写的挡住了吴静忠的拳头。 吴静忠顿觉手疼,像是打在了一块极厚的钢板上! 他知道,僧王必定是一身横炼的硬肉! “吴副舵主分神了。” 僧王微微一笑,忽的身形左转,猛起右脚,奇袭吴静忠左腿胫骨!与此同时,他的右掌已劈向吴静忠的脖颈! 这一招凌厉至极,把吴静忠吓了一跳!他连忙抽开左手,向后撤步闪避! 僧王似乎预料到吴静忠会有如此应对自己的动作,右脚迅疾向前落步,一个旋身,左腿已从吴静忠右腿外侧插至其后,势成截绊!同时马步上前,左顶肘猛攻向吴静忠的心口! 这便是料敌于先,后发先至! 吴静忠大骇!危急之中,他急施一个倒纵翻越,狼狈躲过。岂料僧王再次旋身,并如影随形般紧追而至,右膝一抬,击向吴静忠的的裆部,同时把砂锅大的拳头抄起,冲向吴静忠的下颌! 这两记杀招,吴静忠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他双眼一闭,大叫道:“手下留情!” 僧王“呵”的一笑,点到为止,打完收功,退回原地。 吴静忠已吓得浑身大汗,气喘吁吁,他抬起发软的双臂,拱手说道:“僧王真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僧王还礼道:“承让,承让。” 徐军师问道:“吴副舵主,僧王兄比陈天默如何?” 吴静忠一愣,迟疑着说道:“这,这个……不大好比啊。” 张忍魁开口说道:“你讲出来实话就成,不用给任何人留面子。” “是。”吴静忠瞥了僧王一眼,心道:“张老头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得罪你了。”当即言道:“晚辈第一次跟陈天默交手的时候,从他认真开始打,到制服晚辈,也没用这么长的时间。” 此言一出,僧王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僧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吴副舵主说第二次跟陈天默交手的时候,他的修为又有精进?” “是的。”吴静忠苦笑道:“第二次跟他交手的时候,他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戏耍着吴某,彼此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大到吴某怀疑人生。” 僧王的脸色愈发难看:“你没有夸张?” 吴静忠摇头道:“没有。而且说实话,吴某在跟陈天默交手的时候,是酒足饭饱,睡眠充足,体力和精神无一不处于巅峰状态,可即便如此,偷袭他也无法得手。” 僧王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方才跟僧某交手的时候,体力和精神都不怎么好?” 吴静忠硬着头皮说道:“是的。” “哼哼~~~”僧王是彻底挂不住脸了,冷笑道:“僧某记得刚开始说要试手的时候,就已经提醒吴副舵主,要拼尽全力,拿出搏命的架势吧?” 吴静忠叹了口气:“不是吴某不想拼尽全力啊,是做不到啊。在被陈天默毒打了一顿之后,我骑马跨省逃窜,中途不敢有片刻的停歇,期间真是又累又饿又渴!好不容易到了镜湖,又遇到个该死的小道士,再次将我毒打!我是靠着跳湖才逃过一劫的。随后,我又划了半天船,才艰难来到岛上,结果被咱们帮的兄弟误会成偷船贼,挨了第三顿毒打!最后,才跟着他们来见老太爷——” “够了!”僧王已经听的脸色铁青,恼怒道:“你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把陈天默说的如此厉害,意欲何为?僧某不信!” “阿僧,你失态了,不要如此心浮气躁!”张忍魁呵斥道。 僧王低头称“是”,但脸上仍旧大有忿忿之色。 张忍魁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前从来没有听过‘陈天默’这三个字,但是人家却横空出世,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孤陋寡闻了。” “师父哪里老了?看起来比弟子还年轻呢!” “陈天默算什么?再厉害,也抵不过师父一根手指头!” “师父真是太谦虚了!” “他一个小小人物,也没资格让师父知道,没听说过他很正常!” “……” 众门生见张忍魁感慨,立刻拍起马屁安慰,张忍魁却摆了摆手,说道:“单靠阿僧自己,只怕对付不了那个陈天默啊。为了稳妥,阿枪、阿水,你们两个也都跟着徐军师去。” “是!” 堂下右列队伍中,又站出来了两个人。 在场的青帮众人见状,无不悚然动容,好家伙,总舵的六大双花红棍,派出去三个! 这是青帮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阵容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卜脉高手 当吴静忠偷眼打量阿枪和阿水的时候,竟发现那阿枪居然是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姑娘!他心中不免暗暗称奇:“一个女人,也能成为青帮总舵的六大双花红棍之一,可真了不得啊。” 这位阿枪姑娘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早已无人关心,只因为她精通枪支弹药,而且枪法极其厉害,左右双打,例无虚发!再加上她长得好看,性格冷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因此青帮的人都尊称她为“枪仙”,就连张忍魁都忘了她的本名,而称呼她为“阿枪”。 至于阿水郑金水,则是医脉高手,尤其擅长制毒,在帮中的绰号为“毒神”!传闻中,郑金水全身上下无处不藏毒,就连他指甲缝里都是,在帮中属于人见人怕的存在,平时连一起吃饭喝茶饮酒的人都没有。 “枪仙”和“毒神”,毫无疑问都是顶级的杀手!尤其还擅长暗杀!搁在往常,如果张忍魁要对付什么厉害的敌人,只须派出他俩中的一个,就足够保证完美完成任务,而这一次,张忍魁居然把他们两个全都派了出去,再加上武力最强的僧王,以及第一白纸扇徐军师亲自坐镇,阵容不说绝后,但一定是空前了,无怪乎满场皆惊! 但这还不算完,张忍魁又看向吴静忠,吩咐道:“静忠,你也跟着一道回去,帮帮徐军师,毕竟,你更了解那个陈天默嘛。若是事情做得足够漂亮,大功告成之后,老朽就收了你的帖子,也封你为总舵的‘双花红棍’,顺便,把华中分舵的舵主也兼任了。” “是,晚辈遵命!” 吴静忠又惊又喜,连忙答应。 他惊得是还得去面对陈天默那个可怕的家伙,前途未卜啊!喜的是,只要能除掉陈天默,那自己就能真正跻身于青帮总舵的高层之列! 三个双花红棍,一王一仙一神,再加上自己这个八极门大宗师,以及徐军师的智谋,胜算应该很大! 搏一搏吧,富贵险中求! 张忍魁又对徐军师说道:“我会安排人发电给周边各省的堂口,包括鲁省、鄂省、皖省、陕省、晋省、冀省、苏省,让他们各分舵各堂口都做好准备,只要你有需要,他们随时都可以率领兄弟进入中州,策应你的行动。” 徐军师颔首道:“弟子明白。” 僧王实在是站不住了,抱怨道:“师父,对付一个古董店主而已,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吗?吴静忠的话也未必可信!” 吴静忠急忙要开口,张忍魁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争辩,而后冷冷说道:“阿僧,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换人。” 僧王见师父变了脸色,心里也发憷,连忙说道:“弟子愿往。” 张忍魁“哼”了一声,忽然询问吴静忠道:“你方才说,来到镜湖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道士,还挨了他一顿毒打?” 吴静忠趁机拍马屁道:“不错,老太爷的记性真是好!”又恨恨说道:“是啊,就是在湖边遇到的,他偷了码头的船,还带着两个漂亮的小娘儿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出家人!对了老太爷,他说他还会回来的……晚辈觉得,他是不是冲着您来的啊?您可一定要加强防范啊!” “偷船的道士,还带着女人,确实很奇怪。”张忍魁嘀咕了一句,又问道:“他的本事很强吗?” “比晚辈要强多了。”吴静忠讪笑道:“在晚辈看来,他的修为跟首次与晚辈交手时的陈天默差不多。” 僧王怒道:“简直满口胡诌!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厉害的存在!?” 吴静忠也不跟他辩驳,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太爷不喜欢底下人吵架抬杠,只是心里嘀咕:“老子以前也不相信,等你也挨几顿毒打之后,就知道这世界有多邪性了!” 张忍魁说道:“无须争执,给兄弟们说一声,加强岛上的防备便是。静忠,你去吃点东西,好生休息一番,明早就尽快出发吧。” “多谢老太爷!” 吴静忠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终于想起来老子还没吃饭呢! —— 与湖心岛相隔千里之外的中州省西南部,有一座古城,名曰“汝州”,汝州城西六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处坐北朝南的三进式院落,里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房屋七十多间,门楼巍峨高耸,犹如碉堡,人称“赵家堡”。 这便是前内阁总-理兼内务总长赵屏骏隐居的地方。 “许先生,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帮我起一卦吧,明天就要启程进京了,此去重回大总统身边做事,前途是福是祸,我得有个底啊。” 后院赵家祠堂里,两个男人一跪一站,跪着的自然就是赵家堡的主人、赵长明的亲爹赵屏骏;站着的则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长衫短褂,气质儒雅,恍若文士,他便是赵屏骏口中的“许先生”了。 “好的。” 许先生应了一声,当即跪在一个蒲团之上,闭了眼睛,调气凝神,忽而撒下一把蓍草,继而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时大变! 赵屏骏觉察出他神情有异,连忙问道:“怎么了许先生?卦象如何?” 许先生强笑道:“是在下没,没有撒好,再来一次。” 一如前例,许先生又撒了一把蓍草,可当他看见卦象的时候,表情再次凝固了。 赵屏骏皱眉道:“许先生,卦象到底怎么样,你只管直说。如果是大吉,那咱们便一往无前,如果是大凶,我们再想办法化凶为吉嘛。多少大风大浪都过去了,还怕什么?” “大吉。”许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大吉之象啊,东家此去无忧!” “是吗?”赵屏骏松了口气,道:“既然是大吉,你还磨磨蹭蹭的不说,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凶兆呢。呵呵~~” “因为是大吉,所以再确定一次,两次都是大吉,那便准了。” “许先生是高人,卜术出神入化,何须用着两次?对了许先生,能不能卜算出我可以活到多少岁?” 许先生略一沉吟,掐指疾算,而后强颜欢笑道:“东家,您能活到一百一十岁。” “是吗?哈哈哈~~~” 赵屏骏捋须大笑,他今年才五十五岁,也就是还有五十五年可以活呢。 “东家早点休息,在下告退了。”许先生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起身告辞。 “嗯~~你先回去吧,我再陪列祖列宗们待会儿。” 许先生刚退出祠堂,走到院落里,便听见身后有一缕轻风刮过,他心神一凛,急忙扭头去看的时候,但见一个黑纱遮面的黑衣人形如鬼魅般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嘘~~不要叫,悄悄的告诉我,赵屏骏在哪里?”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中风 许先生倒不慌张,语气平淡的说道:“在下已知道尊驾要来。看这把刀的制式,应该是医刀吧,尊驾是医脉中人啊。医脉救死扶伤,尊驾却来杀人,倒也有趣。” 来人自然是准备做掉赵屏骏的青冢生,他原本以为自己挟持的这个人就是赵家堡里众多人员中的普通一员,只需从他口中问出赵屏骏的下落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波澜不惊,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对方不但一眼看出自己是医脉中人,还说知道自己要来,这可奇了! 他问道:“阁下也是术界中人?哪一脉的?” “卜脉,许宝山。” “是赵屏骏的保镖?” “不算,是客卿。” 说话间,许宝山轻轻把青冢生手里的医刀按下,微微笑道:“尊驾与我不是敌人,无须如此。” 青冢生眉头一皱:“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杀了你?”小說中文網 许宝山道:“不怕,我能算准别人的福祸,自然也能算准自己的,至少于我而言,今夜安然。” 青冢生冷冷说道:“是吗?那我不介意杀了你,好让你卜术失灵,算得不准!” “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许宝山笃定的说道:“你不会对我动手的。” 青冢生“嘿”的一笑,收刀问道:“哪怕是客卿,也该保护自己的东家吧?” 许宝山摇了摇头,说道:“方才为东家卜了一卦,大凶之兆,他今夜必死无疑!来杀他的人,不是我所能对付的,所以我又何必自寻死路?东家就在祠堂里,顺着这条路往后院里去,找到亮着灯的地方就是,尊驾请吧。” 青冢生挠了挠头,有些捉摸不透的看着许宝山,意味深长道:“这卜术修炼到足够高明的时候,确实是好啊。” “知道的太多,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啊。”许宝山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问道:“在下可以走了吗?” 青冢生道:“你要去哪里?” 许宝山道:“若是我没有算错的话,赵长明已经死了,曾天养曾师傅也已经跟赵家划清楚界线了。而今,赵屏骏如果再莫名而亡,我总会有些麻烦的。所以,我得离开赵家堡,至于去哪里,这天下之大,难道还会没有我吃饭的地方吗?” 青冢生越发觉得眼前这个许宝山是个高深莫测的家伙,卜术的造诣绝对奇高! 这样的人才,陈天默陈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青冢生便起了要替陈天默拉拢许宝山入伙的心思。 他直接伸出了手:“许先生,交个朋友?” “呵呵~~” 许宝山诡谲的笑了起来:“跟你们做朋友,下场不会太好,我这个人太惜命,还是算了吧。” 青冢生一愣:“我们?你都知道什么?” 许宝山道:“我知道你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存在,你们所谋者大,不是我所能参与其中的。就此作罢吧,若是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说完,许宝山飘然而去,既潇洒无比,又带了点说不出的神秘。 青冢生望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跟曾天养一样,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可惜赵家父子都不是好东西,无法让这些有意思的人为他们倾心……” 感叹着,青冢生朝祠堂摸了过去。 赵屏骏还在赵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列祖列宗,屏骏明天北上赴京,真的会是大吉大利之行吗?虽然许先生的卜术灵验无比,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错,可是屏骏的心里为什么会一直不安呢?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泉下有知,请给屏骏些指点。” “呼~~” 一阵凉风猛地从门口灌进了堂内,吹得许多牌位一起晃动,也吹得赵屏骏浑身起栗。 “是祖宗们显灵了吗?” 赵屏骏喃喃嘀咕了一句,而后忍不住扭头朝祠堂门口看去,却猛地看见一道黑影随风飘进来了,无声无息,形如鬼魅! “你——你是人是鬼?” 赵屏骏大吃一惊,颤声问道。 “我是人,你却要做鬼了。” 青冢生站在赵屏骏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赵屏骏,自说自话似的嘀咕道:“嗯,你是因为重病不治而一命呜呼的,用什么办法会让死亡效果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呢?” 赵屏骏听的毛骨悚然,起身就要叫,却早被青冢生一把捂住了口鼻,冷笑道:“要喊你家的许先生吗?抱歉,他已经走了啊。” 赵屏骏神情一滞,却听青冢生又说道:“还有个消息得告诉你,你的乖儿子赵长明已经提前一步下了地狱,在鬼门关等着你去团聚呢。” “呜!!” 赵屏骏的面孔恐惧且愤怒的扭曲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不甘的低吼声。 但这低吼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了。 青冢生出手如电,五指轮点,在顷刻间连戳他周身十处大穴,而后便松开了他。 赵屏骏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动,眼前一阵晕眩,紧接着,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砰”的炸裂开来,瞳孔渐渐散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许先生欺骗了自己。 说什么能活到一百一十岁,许宝山是把白天黑夜算成两天了啊。 “咚~~” 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 兖州,陈天佑驾驶着马车,护送着叶青青和莺红,好不容易赶到镇守使署,终于松了一口气。 叶青青见到丈夫刘明安,便把自己在镜湖的遭遇哭诉了一番,刘明安又惊又怒又气,马上就去找爹,打算让他那充当镇守使的亲爹刘忠玉发兵上岛,把淫窝给荡平了。 结果刘忠玉喝了大酒,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都唤不醒,刘明安也是无奈,又听叶青青说灵应大师等一干坏蛋都已经被杀了,便也消了气,说是等明天早上爹醒了,再去镜湖不迟。 叶青青和莺红把陈天佑夸得跟花一样,刘明安自然是十分感激,又十分钦佩,要留陈天佑在镇守使署里住下,甚至还提出让陈天佑做刘家的护院或者保镖。 陈天佑哪里会愿意,只说了句:“人已送来,贫道还有事,告辞了。”说完便走。 把个莺红急的抓耳挠腮,含怨带气。 叶青青看在眼里,笑道:“小妮子忍一夜吧,明天就能再见到啦。” —— 次日,京城,大总统府政事堂收到汝州来电,电报落款者是赵屏骏的夫人:电报大总统,屏骏于昨夜厥逆扑地,中风而亡,无法再为大总统效犬马之劳…… 袁大总统惊愕之余,立即下令按照陆-军上-将例从优议恤,并急召袁二公子来见,亲题“怆怀良佐”四字,作为祭幛,发放治丧银一万元,让袁二公子代替自己,前往汝州赵家堡治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化缘 “师父,弟子等告辞了。” “老太爷,您要保重贵体啊,晚辈一定不辱使命,早些回来看您!” 张忍魁年纪大了,醒的一向很早,天色刚蒙蒙亮,他便在院子里坐着了,徐军师、僧王、阿枪、阿水以及吴静忠等收拾停当,前来辞别。 “去吧。” 张忍魁似乎想要再多叮嘱几句什么话,但最终却又忍住了,只挥了挥手,道出两个字来。 徐军师一行人刚离开张公馆没多远,便遇着两个道士迎面走来。 吴静忠眼尖,一下子便看见了昨天夜里拿船桨毒打自己的那个威猛小道士,登时吃了一惊,不安起来。 他也不敢声张,偷偷蜷缩身子,躲在了僧王和阿水背后,心里暗暗盼望道:“可别是来找我的……” 这两个道士正是陈玉璋和陈天佑。 眼见两伙人就要交错而过,僧王忽的站住,伸手一拦,阻挡住陈家叔侄的去路,语气不善的问道:“兀那两个道士站住!干什么去?” 陈玉璋微笑着答道:“施主有礼了,贫道等二人是化缘去的。” 僧王追问道:“去谁家化缘?” 陈玉璋道:“张公馆。” 僧王冷笑道:“这岛上有那么多人家你们不去,为什么偏偏要到张公馆化缘?” 陈天佑早听得生气,在一旁说道:“这位施主,你早上吃的是什么饭?” 僧王一愣,道:“我吃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关?!” 陈天佑反问道:“那我们去谁家化缘,与你又有什么相关?!” 僧王顿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徐军师在旁边笑道:“僧王兄,快走吧,不要耽误两位道长的时间了。” 陈家叔侄俩听见这话,转身要走,僧王却猛的一伸手,去搭陈天佑的肩头! 陈天佑余光中瞥见,心中大喜,他故意不躲不闪,就如夜里对付吴静忠那样,就等着被对方抓住,然后才好有理由还手毒打他。 岂料徐军师厉声喝道:“住手!” 僧王几乎都要挨着陈天佑的肩头了,却瞬间收住。 徐军师皱眉说道:“僧王兄,任务要紧,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僧王辩解道:“可是他们要去张公馆。” 徐军师冷冷说道:“我说了,任务要紧,不要节外生枝,你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了么?!” “听!” 僧王对徐军师似乎是又恨又怕,却不敢不听他的话,当即狠狠的瞪了陈家叔侄一眼,然后随着徐军师等一行人离开了。 陈天佑撇了撇嘴:“没意思……”眼睛却盯着吴静忠的背影细看起来。 “这几个家伙,气度非凡,都不是泛泛之辈啊。”陈玉璋感慨着,忽的瞥见陈天佑神情古怪,便问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陈天佑冲吴静忠的背影努了努嘴,说道:“那个人好像是昨天夜里被我打的家伙。”说完便大喊一声:“喂!是你么?!” 吴静忠吓得虎躯一震,下意识的回道:“不是我!” 陈天佑乐了:“好家伙,就是你!”撸起袖子,就要追上去找吴静忠的麻烦,陈玉璋却一把扯住了他,说道:“正事要紧,别玩了。” “噢,好吧~~” 陈天佑这才悻悻作罢。 吴静忠也松了口气。 两下里各自远去。 僧王忍不住问道:“吴静忠,这两个道士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毒打你的绝顶高手?” 吴静忠点点头:“是,是啊,就是那个小道士,极其厉害,没想到他还有同伙!这个老的,想必更厉害!” 僧王道:“徐军师,你听,他们很危险!说是化缘,说不定就是奔着师父去的!” 徐军师反问道:“所以呢?” 僧王道:“所以,要拦住他们啊!” 徐军师冷笑道:“青帮总舵里除了你僧王之外,就没有别的能人了是吧?只有你是双花红棍,能庇护师父的周全,别人都不配保护师父是吧?真要是这样,你快回去,还来得及呢。” “我——” 僧王紧紧的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了,说道:“算了,还有那么多兄弟在呢,而且师父的本领天下无敌!咱们走吧。” …… 张公馆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陈玉璋站住了,对陈天佑说道:“孩子,记住我说的话了吗?等会儿进去,由我下场试探张忍魁,你不许动手。” 陈天佑皱眉道:“叔,还是我来吧,论打架,你可不如我。” 陈玉璋不悦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张忍魁真是咱们苦苦找寻的那个大对头,那你我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陈天佑道:“叔,你说过,我已经比我爹当年强了。” 陈玉璋道:“你也知道是当年啊,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了,那大对头难道就没有长进吗?” 陈天佑道:“或许他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拳怕少壮,正好被我打死!” “行了,不要犟嘴了,我下场比试,你仔细观看!”陈玉璋幽幽说道:“如果张忍魁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大对头,那我必定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是!我会拼死一搏,死缠烂打,让他尽可能的多显露底细,而你,须得记清楚他的出手套路,最好是能找出他的破绽和漏洞,然后逃出岛去,找个地方蛰伏下来,勤修苦练,有朝一日再来报仇!记住了吗?” 陈天佑摇头道:“叔,你比我聪明,还是我来动手,你来看他的底细吧。” 陈玉璋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张忍魁如果是我们要找的大对头,那谁跟他动手,谁就必死无疑!” 陈天佑道:“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死,非得是叔叔你死?” 陈玉璋道:“因为你是玉煌大哥唯一在世的亲儿子!你要是死了,咱们麻衣陈家就真的彻底灭绝了!你还要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传承香火!明白吗?!” 陈天佑道:“可是叔,你也可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传承香火啊。” 陈玉璋怒道:“我多大年纪了?你多大年纪了?我已经老了,你还血气方刚,谁生孩子更好,还用我反复解释吗?” 陈天佑挠头道:“可是我不会生孩子啊,你还没有教过我呢。” 陈玉璋哭笑不得:“行了,以后娶了媳妇儿自然就会了,不用我教。” 陈天佑道:“可我是道士,怎么娶媳妇儿?” 陈玉璋怒道:“假的!闭嘴!不许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哦~~” 陈玉璋忍了一肚子气,和陈天佑来到张公馆门前,扣响铜环,早有门子出来问道:“干什么的?” 陈玉璋道:“求见镜湖老太爷。” “哪个观的?哪一派的?” “游方道士,居无定所,也无门派。” “去去去!” 一听是无门无派居无定所的游方道士,门子就变了脸,叫他俩离开:“赶快走,我们老太爷不见无名之辈!” 陈玉璋赔笑道:“还请施主大开方便之门,叫贫道等化个缘吧。” 门子道:“开什么玩笑?这里不是化缘的地方,别处要去!” 陈天佑怒了,上前瞪着眼质问道:“怎么,你们这大门和尚进得,道士就进不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湖心寺的灵应大师不是你们老太爷的座上宾吗?他那样的恶僧都能进这大门,我们为什么就进不得!?” 门子啐了一口,骂道:“好大的胆子啊,灵应大师也是你这臭道士能随意诋毁的?” 陈天佑道:“道爷我不但诋毁他了,还杀了他了!怎么着?” “你杀了灵应大师?”门子大惊失色。 陈天佑狞笑道:“道爷我杀了他满门!到底让进不让?” “你,你们等着!” 门子惊恐的看了看陈天佑,然后慌忙进了院子,屁滚尿流的找张忍魁禀报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老太爷 陈天佑吓跑了门子,还有些得意,对陈玉璋说道:“叔,你瞧他们那脓包样!” “孩子,你打草惊蛇了。”陈玉璋叹了口气,责备道:“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更不要说,话若是太密,可不显高人风范啊。” 陈天佑不以为然道:“张忍魁是青帮老大,不是一般的小蛇,哪能这么容易就惊了?” 陈玉璋道:“灵应大师跟张忍魁是什么关系?是朋友。你杀了人家的好朋友,又跑到人家的大门前炫耀,会让人家怎么想?张忍魁会觉得你是来挑衅他的,而且有恃无恐!” 陈天佑冷笑道:“我管他怎么想呢,怕他怎的?” 陈玉璋道:“张忍魁这么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想了之后会做什么!” “他会做什么?”陈天佑完全不上道,丝毫没有顺着陈玉璋的思路往下想。 陈玉璋耐着性子教道:“他自然会严阵以待,如临大敌啊!” 陈天佑笑道:“那又怎样?咱们本来就是他的大敌!” 陈玉璋无语了,甚至有些郁闷。 他摇了摇头,又循循善诱道:“孩子,示人以弱,方能胜强,锋芒太盛,必遭雪藏!张忍魁是天下第一大帮的老大,仅他一个人,你我就很难对付得了,若是再叫出徒子徒孙严阵以待,咱们叔侄俩还能活着出来吗?你始终都没有明白我为什么要打着化缘的旗号来,就是为了让张忍魁放松警惕,不至于把你我当成敌人,一旦情势不妙,咱们脱身的机会也更大些!” 陈天佑笑道:“叔,我听明白了,不过你放心吧,我看你不是短命的人,今天肯定不会死。” “我看你也不是短命的人!”陈玉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所谓关心则乱,乱则不明,不明则谬!相术即便是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看至亲至爱至近的人也时有不准,更何况你我还都是半吊子的水平!” 陈天佑听的头疼,道:“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说了,闯进去吧。” 陈玉璋又叹息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打小就不见什么城府,不像坤一啊,胸中有丘壑,心眼儿多的像蜂窝!坤一如果还活着,智谋术功肯定远胜你我,唉……只可恨人强命不强啊。” “我哥肯定还活着呢。”陈天佑的神情有些黯然,但语气却很笃定:“记得小时候,爷爷说我和大哥的命都长,寿数比父祖加起来都长!” “刚跟你说的什么?关心则乱,自家人给自家人相,多有不准!”陈玉璋说完,觉得不妥,连忙补了一句:“当然,我希望是准的啊。只是你那时候才多大?能记住多少事儿?” 陈天佑嘿然说道:“记的事情多着呢!反正我还记得砍我一刀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说不定,那个人就在这张公馆里!待会儿别叫我认出他来!认出来的话,必定还他一剑!” 陈玉璋大皱眉头,道:“天佑,你要是这样子,咱们今天可就不进去了。一切依计划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天佑笑嘻嘻道:“知道知道,都听叔的,我就是说着玩的。” …… 却说那门子急匆匆进了公馆,找见张忍魁正仰卧在庭前的躺椅里晒太阳,慌忙禀告道:“老太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两个道士,穿的不三不四,说话流里流气,跋扈得很!非嚷嚷着要见您,小的好说歹说将其拦住,结果他们不忿起来,口出恶言,还声称自己杀了灵应大师!”小說中文網 “什么?!” 张忍魁大吃一惊,立刻在躺椅里坐直,说道:“我正打算派人去请灵应大师过来下棋,却被人给杀了?叫他们进来,我要问个清楚!” “是!” 门子刚走,张忍魁暗忖道:“两个道士……吴静忠昨晚说他被一个道士毒打了,还说那道士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难不成就是这两个?如此嚣张,必然是有备而来,不可不防。来人啊!” “在!老太爷请吩咐!” “把孩儿们都叫出来!告诉他们,都带好青子!外头来了两个化把,不是个正点!” “是!” 张忍魁顺嘴说了青帮黑话,所谓“带好青子”,就是带好武器,“化把”,则代指道士,“不是个正点”,就是说来人厉害。 不一时,白公馆内各处房屋里都有他的门徒迅速出来,往庭里聚集。 总舵里两大白纸扇,走了一个徐军师,还有一个绰号为“狗头”的魏嘉上。 六大双花红棍,走了僧王、枪仙、毒神,还有绰号为“剑圣”的元蒙白、“醉翁”夏侯非、“不倒罗汉”吕金波。 其余小“红棍”还有十几个,都簇拥在了张忍魁的身边,纷纷问道:“哪里来的化把?” 张忍魁还没有跟门生们解释,“化把”已经出现了。 陈家叔侄一前一后信步而来,到了庭前,早看见张忍魁坐在那里,左右两旁,全是他的徒子徒孙,个个挺胸凸肚,无不虎视眈眈! 陈玉璋吃了一惊,心道:“果然是严阵以待啊。” 陈天佑倒越发兴奋,左顾右盼,睥睨自雄,全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哪里来的两个念攒子,见了我青帮老祖,还不磕头跪拜?!”狗头魏嘉上拧眉呵斥道。 陈天佑一愣,问道:“什么是念攒子?” 魏嘉上冷笑道:“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 “哈哈哈~~~~真是个念攒子!” 青帮众人哄堂大笑。 陈天佑大怒,立时就要发飙,但看了看沉着冷静的陈玉璋,又忍住了。 “好了狗头,远道而来的是客人,更何况,他们还是出家人,岂能如此无礼?”张忍魁轻轻一挥手:“你退下吧。” “是。”魏嘉上退到了张忍魁身后。 陈玉璋和陈天佑此时都能看得出来,谁是张忍魁了。 好气度! 坐在那里,如渊渟岳峙一般,虽不怒而自威! “镜湖老先生好,贫道劫后,携小侄不死,游方至此,特来拜山。”陈玉璋恭恭敬敬的打了个稽首。 陈天佑跟着草草行了一礼,然后便开始仔细打量庭里站着的所有人,看有没有那个当年砍他一刀的仇人。 “劫后,不死,呵呵~~~有趣,有趣。”张忍魁淡淡一笑,道:“敢请教,两位道长出自何处高门,在哪座仙山修行啊?” 陈玉璋答道:“无门无派,四海为家,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吃搁念儿的。” 所谓“吃搁念儿的”,意指混迹江湖的江湖人,张忍魁心中一动,暗忖道:“他倒是也懂我们的暗语……”嘴上说道:“恕老朽孤陋寡闻,两位的大号没听说过。不知过来拜哪一路的山门?” 陈天佑已经看完了所有人,没找见一刀之仇,心里正不爽,听张忍魁讽刺他们是无名之辈,便忍不住回呛了一句:“听过的大多数都死了!” “狂妄!” “放肆!” “找死!” “……” 青帮帮众纷纷冲陈天佑叫骂起来。 陈天佑被骂急了,伸手一指张忍魁,拔高腔调,压过众人:“你就是张忍魁吧?让他们都别叫了!你起来,道爷要跟你比个高低!” “你?”张忍魁冷笑道:“比什么?比个头?” “什么比个头,比个头你也不是个儿!比杀人技!比修为!”陈天佑目光如火,急切的说道。 他又已经忘了陈玉璋的交待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倒罗汉 “哈哈!好狂妄的小杂毛啊!” “就凭他,居然要跟老太爷比杀人,比修为,真是笑煞人也!” “老太爷不把他的屎给打出来,就算他夜里拉的干净!” “……” 陈天佑对张忍魁的叫板,瞬间又引起了青帮众人的一片叫骂和嘲笑。 就连陈玉璋也冲他投去了责备的目光,意思是你这孩子怎么又不听叔叔的话,非要擅作主张改计划吗?! 陈天佑本来是想跟青帮众人对骂的,见他叔瞪他,只好忿忿的憋住。 张忍魁也挥了挥手,示意徒子徒孙们都安静下来,而后幽幽说道:“年轻人争强好胜,才喜欢比这个比那个,什么事情都非要见个高低,这原也无可厚非,只可惜,老朽是年近六旬的人了,早已没了心气,不好此道。两位道长想玩,自然有儿孙们陪着你们玩,怎么过瘾怎么来,都成。但在这之前,老朽得先请教两位道长一件事——你们当真杀了湖心寺的灵应大师?”Www.XSZWω8.ΝΕt “不错!不但杀了灵应,还杀了他的三个弟子,湖心寺,空了!”陈玉璋抢在陈天佑头里说道。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他是“主谋”的意思。 张忍魁的眼睛一眯,两道寒光陡然迸射,凝如实质!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语调波澜不惊,听起来平静极了,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森森杀意。 “想知道好朋友为什么会丢了性命?我们比试过再说。” 陈玉璋似笑非笑道:“只要你张镜湖能赢得了贫道,贫道就告诉你杀绝湖心寺的缘由,很有意思的。” “嘿嘿~~~” 张忍魁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双手在椅背上用力抓了抓,额上青筋猛跳不已!他是恨不得立时起身,下场把两个道士给撕碎了! 可迅疾,他又想道:“这两个牛鼻子无缘无故杀绝了湖心寺,又来上门挑衅我,非要跟我比试高低,这其中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呢?莫非是别的帮会派来的杀手?或者是我仇家请来的死士?刻意接近我,谋我的性命?哼哼~~~越是这样,老夫越是要稍安勿躁。吴静忠说打他的道士极其厉害,老夫就先看看他们的底细,再做应对之策不迟!” 想到这里,张忍魁又稳坐不动了。 陈玉璋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看得出他已愤怒至极,明明马上准备爆发了,却又能在瞬间忍住,且很快恢复如常,不由得心生佩服。 难怪人家能做青帮老大呢,就这份涵养功夫,都属实了得! “老朽方才说过,自己已经老了,不好此道。让儿孙们代劳吧。” 张忍魁忽的伸手指向一人,介绍道:“这是老朽的儿徒吕金波,也是我青帮总舵的六大双花红棍之一,绰号‘不倒罗汉’,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倒是可以给道长解闷。阿波,你去领教领教这位劫后道长的厉害手段吧。” “是,师父!” 吕金波应声站了出来,冲陈玉璋狞笑道:“老杂毛,你还不配让我师父下场呢,明白吗?来,罗汉爷爷陪你玩玩!” 陈玉璋和陈天佑一起打量吕金波,但见此人长得极其胖大,胳膊像腿腿像腰,两扇大腚满身膘,往人群里一站,那体型几乎是左右同伴的三倍宽阔!少说得有三五百斤重! 他的一双耳朵也长得极为奇特,几乎是看不见耳廓,肿胀的如同菜花一样! 陈家叔侄俩对视了一眼,都看出来了,这个吕金波必定是个精通跌打技的高手,不然,不会有这样一双耳朵。 那是经常摔打磨损耳朵软骨才会产生的异变! “老牛鼻子过来呀!” 吕金波见陈玉璋只是盯着自己看,却不近前,便不耐烦的叫嚣起来。 陈玉璋微微一笑,伸指头勾了勾,故意激怒吕金波:“肥罗汉,你过来啊。” “老子是不倒罗汉,不是肥罗汉!”吕金波勃然大怒,快步走上前来,伸手便去搭陈玉璋的肩。 陈玉璋看见他的手势,知道他一搭肩,下面必然连着踩腿,是“沾衣十八跌”的招式,千万不能叫他挨着! 于是,陈玉璋一个“移形换位”,从吕金波身子左侧绕了过去,吕金波扑了个空,迅速转身,使一个“野马撞槽”,蛮牛般合身扑向陈玉璋,而陈玉璋不碰不触他,再次移身避开,吕金波迅速进身,又施一个“斜行单鞭”,非要缠上陈玉璋不可,但陈玉璋转战如风,又避开了。 他们两个就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样,一个抓,一个躲,满庭的转悠追逐起来。 陈天佑仔细观瞧吕金波的招式,心里不免暗暗佩服:“这个叫什么波的家伙看起来笨拙,可动起来的时候竟然轻盈如燕!我不死道长愿意称之为天下最灵活的胖子!” 张忍魁也在死盯着陈玉璋,心中更是惊诧:“难怪吴静忠说他被暴打了一顿呢,这道士果然厉害!就凭这身法,儿孙们只怕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啊。” 张忍魁还以为昨天夜里暴打吴静忠的道士就是陈玉璋呢,毕竟,陈玉璋比陈天佑年纪大,任谁都会觉得大的厉害,而陈天佑那太过年轻的模样,太过狂妄的言行,无论如何都让人很难把他跟绝顶高手联系到一起去。 “你他奶奶的到底打不打?!” 吕金波追了好几个圈,始终没有碰着陈玉璋的衣角,恼羞成怒,不禁骂了起来:“不是要比试高低吗?比啊!跟老子这儿绕院子赛跑呢?!” 就在他骂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陈玉璋忽然站住了!一个反手抽出背后插着的拂尘,单脚立地,另一腿画圆,猛的旋身,“唰”的抽向吕金波的脸。 吕金波已然情绪焦躁,又追的正急切,哪里料到陈玉璋说站住就站住,吃惊之余,更料不到陈玉璋会突然上武器,拿拂尘来扫荡自己的脸! 他一个收势不足,躲闪不及,早中白毛拂面!登时犹如鞭抽,犹如针扎,犹如掌掴,火辣辣,疼的钻心! 吕金波禁不住伸手捂脸,又想抓那拂尘,却不料陈玉璋一抖腕子,拂尘又缠住了吕金波的手臂,借势顺势,借力打力,往回一拉,吕金波“哇哇”叫着,“砰”的摔趴在地上,弄的尘扬土飞,还砸出了一个油印子。 “呵呵~~不倒罗汉是吧?承让承让了。” 陈玉璋见好就收,讥讽了一句,便不打了。 吕金波号称“不倒罗汉”,结果倒了个狗吃屎,如此丢人现眼,不找回场子,哪里肯善罢甘休? 他从地上爬起来,满面凶相,狰狞叫道:“你这混蛋,我——” “行了阿波。”张忍魁冷冷说道:“你不是这位道长的对手,退下吧!” “弟子无能,给师父丢脸了。”吕金波不敢违拗张忍魁的话,只怨毒的瞪了陈玉璋一眼,然后悻悻而退。 张忍魁站了起来,揉搓着腕子,微微扭动着脖颈,耸动着肩头,开始缓缓踱步,只眼睛须臾不离陈玉璋左右,边走边说:“道长好本领!我这儿徒的沾衣十八跌,不如你的四两拨千斤啊。高手,真是高手。老朽虽然不喜欢争强好胜,但也见猎心喜。请赐教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张忍魁已经看出陈玉璋的修为之高,远在自己手下那帮“双花红棍”之上,所以也不必再让“剑圣”元蒙白、“醉翁”夏侯非出场丢人了。 还是得靠自己。 陈玉璋见他下场,心中大喜,立刻目视陈天佑,示意他仔细观摩窥探! 覆灭麻衣陈家的大仇人究竟是不是此翁,可以见分晓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深不可测 张忍魁起身活动筋骨的时候,动作相当的缓慢,真就如一个垂垂老矣之人,可是当他把话说完以后,倏的拔地而起,陈玉璋但觉眼前白影一晃,张忍魁竟已近在咫尺! 陈玉璋大骇,连忙后退,可是抬眼看时,张忍魁仍旧站在眼前一尺远的地方,脸上洋溢着一股怪笑。 “嘶~~~” 陈玉璋倒抽一口冷气,心里“突突”狂跳,暗忖道:“他的身法恍若鬼魅!我连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怎么动的,都没有看见!” 陈天佑在旁边掠阵观瞧,见张忍魁如此身手,也不免惊惧交加,心里嘀咕道:“这老头好快的动作啊!几乎看不清楚!厉害,厉害了!” “道长怎么还不动手?你远来是客,老朽后发,且让你三招,以进地主之谊。”张忍魁看着冷汗横流的陈玉璋,幽幽说道。wWW.xszWω㈧.йêt 这就太侮辱人了。 陈玉璋咬了咬牙,眼见张忍魁离自己近,不占便宜白不占,立刻起了一脚,撩向张忍魁裆下! 又是白影一闪,张忍魁已无声无息的退后三尺,陈玉璋那一脚撩空了。 “第一招。”张忍魁淡淡说道。 实在是太快了! 陈玉璋心中越发的惊悚,冷汗也越出越多,他自知不用武器的话,单凭赤手空拳,绝难是张忍魁的对手,当即握紧拂尘扬起,“呼”的一声,朝着张忍魁的天灵盖拂下! 别看陈玉璋的武器只是一柄小小的拂尘,其实他早已经把六相全功里的许多功法都融入其中了,譬如这一拂,就化用了塌山手,又快又狠又重,还没落下,劲风就已经扫得张忍魁马褂飒飒而动,地上尘卷土开! 张忍魁一个倒纵,身子“唰”的跃出半丈开外,躲了开来,嘴里说道:“第二招。” 陈玉璋不等他立足稳住身形,便抢着飞跃上前,又挥拂尘,扫向张忍魁的面颊! 这一招是化用了“行云拂”的功力,一旦扫中,能把对方的整张脸皮给刮下去! 而张忍魁忽的拔地而起,从陈玉璋的头顶上飘了过去,等陈玉璋急忙转身看的时候,发现张忍魁已经在丈余开外的地方站稳了,脸上依旧是带着那股怪笑,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好了,三招已过,老朽的礼数也到位了,接下来,便要还手了,道长可要小心啊。”张忍魁似是好心,又似是嘲讽的提醒道。 陈玉璋见他忽前忽后,瞬息之间进退自如,心里愈发惊怖,暗忖道:“他到现在还没有还手,只是躲,我就已经狼狈成这样了,若是他开始还手,我岂有胜算?!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打是打不着他的,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就死盯着他,只要他一动,我就逃,全力防守,不贸然进攻,以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正想着呢,忽的看见张忍魁袍袖微动,似乎是抬手的动作,陈玉璋立刻挥舞拂尘,横在胸前扫荡起来! 但就在此时,他骤觉肩头一痛,继而手上一紧,整条手臂竟被扯向背后,拂尘尾部像是被抓住了一样! 原来,是张忍魁瞬身袭至,打算抓住陈玉璋的肩头,捏住“肩井穴”,一招就让陈玉璋丧失反抗能力!也亏得陈玉璋事先已想了对策,见张忍魁袖子微动的时候,就先把拂尘扫荡起来,这才迫使张忍魁在抓住他肩头的瞬间就又松开了手,改抓拂尘尾巴了。 陈玉璋一面惊惧于张忍魁的闪击,一面大顺着那股拉扯之力往后转身,结果他一转,张忍魁也跟着转,始终都拉扯着拂尘尾巴不丢,非别着陈玉璋的胳膊,或者夺走拂尘不可。 陈玉璋自然不能让他扭了胳膊,也不能舍了拂尘,毕竟武器一丢,就算败了。 于是陈玉璋悠着劲儿原地转圈,张忍魁则绕着他转,两下里相较,张忍魁转的圈子大,可步速却远比陈玉璋要快,而且,越来越快! 到最后,张忍魁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周围看热闹的请帮帮众,有好些都开始晕了! 旁观者尚且如此,陈玉璋更不必说,很快,他就觉得眼前发黑,再顺着张忍魁这么转下去,非倒下不可! 他奋力扯拽拂尘,却抗衡不过张忍魁的大力! 无可奈何之下,陈玉璋索性把拂尘给丢了,然后一拧身,跃将起来,挥动双掌,施一招“双峰贯耳”,猛击向张忍魁额头的两侧太阳穴! 张忍魁站在那里竟不闪躲,他手持拂尘尾巴,甩动拂尘手柄,“啪”的一下,正中陈玉璋的面颊! 陈玉璋翻身便倒,脸上瞬起血痕,半个脑袋都木了! 兵器被夺,人又被打倒,这场比试,可谓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哈哈哈~~~~” 庭中传出一阵哄笑。 “简直是跳梁小丑!”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啊!” “什么叫关公面前耍大刀?这就是!” “就这?也敢来捋老太爷的虎须?” “……” 在青帮帮众的讥讽声中,陈天佑唯恐张忍魁对陈玉璋痛下杀手,急忙抽出长剑,飞奔上前,把陈玉璋给扶了起来。 “叔,怎么样?” “没事。” 陈玉璋强忍疼痛,推说无碍。 叔侄俩的脸色都极其难看,还彼此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可能是! 张忍魁的本事太高了,功力太深了,高到了可以完全戏耍陈玉璋的程度,深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 而陈玉璋此时的修为,比起十五年前的陈玉煌,还要强上一些,也就是说,此时的张忍魁要远强于当年的陈玉煌! 至于十五年前的张忍魁本领如何,也可以推断出来! 那时候的张忍魁正值壮年,与现在相比,虽然少了十五年的功力和经验,却胜在精力和体力都在巅峰之境! 两个时间段里的张忍魁自相对比,难说高下! 但无论如何,十五年前的张忍魁,都完全有能力击杀陈玉煌夫妇! 那时候的陈家村,没有任何人是张忍魁的对手! 再加上十五年前的张忍魁已是帮会大佬,而且有了官身,可调用江湖力量与庙堂力量,纠集大队人马对付麻衣陈家,完全有能力实现! 所以,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覆灭陈家村的首恶元凶! “你输了。” 张忍魁把拂尘丢在叔侄俩的眼前,冷冷问道:“现在说呗,为什么要杀害灵应大师?” “道爷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陈天佑想起自家的深仇大恨,脾气登时上来,举剑便朝张忍魁刺去。 这一刻,他已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张忍魁的对手了。 灭门之仇,岂能容忍?! 第二百五十章 败阵 “不可!” 陈玉璋急忙喝止陈天佑,因为他知道陈天佑不是张忍魁的对手。 可是陈天佑脾气暴躁,性情刚烈,加之年轻,愈发冲动,哪里肯听?径奔张忍魁而去。 只见锋芒一露,长剑如虹,已刺向张忍魁的咽喉! 陈天佑的速度可比陈玉璋快多了! 但就在他出剑的瞬间,胸口却微微一痛,紧接着,手中长剑“啪”的一声,竟被大力弹开! 原来,张忍魁的速度之快,实难想象!他眼见陈天佑出剑,竟不躲避,而是摒指去戳陈天佑胸口的“膻中穴”,一击而中之后,才又回掌拍开了陈天佑的剑。 也是张忍魁小看了陈天佑,他原以为陈天佑是个小道士,又喊陈玉璋“叔叔”,本领当然会大大不如陈玉璋,所以看见陈天佑出剑的时候,他也不以为意,还想着后发先至,能抢先戳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杂毛,只是没想到,看走眼了,小道士的剑瞬息便至,张忍魁就算是戳死他,也得被他刺穿咽喉,落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所以,在手指刚挨着陈天佑“膻中穴”的时候,张忍魁就赶紧收力回拍,把剑给打开。 陈天佑从四岁头上开始跟随陈玉璋浪迹江湖,自十四岁以后便超越了陈玉璋,叔侄俩走南闯北,行侠仗义,锄奸惩凶,历经大小恶战不下百余场,这期间,陈天佑从不曾遇到能胜过自己的敌人,甚至连让他头疼的对手都没有,可今天他被惊到了! 自己先出剑,却被张忍魁先戳到了胸口,而且人家在戳到自己的瞬间就又回手把剑给拍开了,尤其是用一双肉掌就敢拍自己这把宝剑,这老头的本领之高,真是平生仅见! 大骇之下,陈天佑也明白,不能给张忍魁放手一搏的机会,否则,自己绝无胜算,而且,自己和叔叔的性命只怕也得交待到这里! 以攻为守! 于是,陈天佑急抖手腕,“唰唰唰唰唰”把剑招施的如滔滔江水一般,绵绵不绝,而且一剑快似一剑,直舞得锋芒爆射,交织如网,须臾不离张忍魁的周身要害! “小道士,你的本事可比你叔叔高得多啊,老朽是小看你了。” 张忍魁也很吃惊,一边徒手格挡,一边还赞叹有加:“你们叔侄俩若是联手,当能纵横江湖,谁能相抗?何苦要来镜湖,与老朽过不去呢?” 话音落时,他已经把陈天佑的杀招全部挡住。 而他那一双肉掌,仍旧是好端端的,别说被剑砍断了,就是连个血口都没有! 陈天佑又惊又怕,心道:“这老头不但是身法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连肉身的强韧程度也修炼到了登峰造极!而且动手之际,浑身上下全无破绽,我怎么打得过他?!可恶啊!他如果真是害死我全家的大对头,那这血海深仇,我如何去报?” 焦躁之下,陈天佑也顾不上章法不章法了,他气贯双臂,全力以赴,使了招“劈山救母”!两手握剑,朝着张忍魁当头砍落! 他要大力出奇迹! 结果张忍魁双手一抓,竟夺住了剑锋,掌中内息猛吐,“嗡”的一声,震得陈天佑虎口发麻,几乎把宝剑脱手! 惊悚中,陈天佑连忙握紧剑柄,稳住心态,然后顺着张忍魁的拉扯之力,把剑往他怀里送去,在张忍魁退步的瞬间,陈天佑又奋力往回一扯,这才把剑重新夺回。 “呵呵~~好!” 张忍魁笑着赞了一声,跟着近身欺来! “啊啊啊啊啊~~~” 陈天佑横眉嗔目,怒吼连连,把剑耍得如风似电,全无防守招式,只是一昧狂攻,而且没有连招,全是变化!为的是让张忍魁疲于应付,且猜不到自己下一招是什么,不至于攻到自己的近身之处,也不敢再用手来夺自己的剑。 如此狂野的打法,张忍魁也是第一次见,果然只能被动防御,没有机会还手。 但是在左闪右避之中,张忍魁还有闲情逸致教育门生:“阿白,亏你还号称‘剑圣’呢,跟这位小道长比比,你那‘剑圣’招牌立得住吗?” 旁观者中,双花红棍元蒙白脸红道:“惭愧,请师父摘掉弟子的‘号’吧,别再让人叫了。” 张忍魁道:“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让你好好看看人家,学学精细!”小說中文網 元蒙白连忙称是。 张忍魁又问道:“夏侯,你现在还清醒吧?” 另一个双花红棍“醉翁”夏侯非连忙答道:“弟子清醒着呢。” 张忍魁道:“以你的水平,在这位小道长手里能走几招?” 夏侯非尴尬道:“不,不知道,大概二十招左右吧?” 张忍魁冷笑连连:“二十招?哼,你实在是高看自己了,撑死不过十招而已!还有阿波,平时叫你们努力,一个个却眼高手低,自以为天下无敌,就晓得吹牛比!如今小刀拉屁股,好好开开眼吧!” “是!” 陈天佑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陈玉璋也看出来了,张忍魁至今兀自没有倾尽全力,可即便如此,再这么打下去,陈天佑也必败无疑! 不豁出去是别想全然脱身了! 念及此,陈玉璋捡起拂尘,就准备上场,跟侄子双战张忍魁! “要联手吗?还是算了吧,老朽疲乏了。” 张忍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余光中瞥见陈玉璋的动静,立刻改换招数,双手齐攻,一用掌,一用指,左手对着陈天佑的剑弹了起来,右手则寻隙拍击,而且,他竟还又加快了速度! 只听“叮叮当当”,弹指间,青脆之音不绝于耳,而陈天佑从进攻变成了防守,很快又一步步后退,神情愈发狼狈,就在陈玉璋要上的时候,“嘭”的一声响,陈天佑竟然已经倒飞了出去,长剑也随同脱手! “哇!!” 摔在地上的陈天佑喷出了一口鲜血,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重新坐倒,显见是伤的不轻! 陈玉璋惊怒交加,连忙跑过去扶住侄子,问道:“你怎么样?!” 陈天佑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陈玉璋却知道,他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年纪轻轻,就能跟老朽打成这样,真是不错。假以时日,如何得了?” 张忍魁重新回到躺椅里坐下,从门生手里接过一杯茶,喝了之后,真心赞扬了陈天佑几句,但是在叔侄俩听来,自然全是嘲讽。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大的坏事 陈玉璋推功过气,化了陈天佑经脉中的淤积,解了他心口里的烦郁,这才使得陈天佑长吐一口浊气,得了些力。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虎目含愤,死死的瞪向张忍魁。 张忍魁觉得他神情可笑,便问道:“小道士,还不服气吗?” “不服!”陈天佑大声说道:“我心不服,口也不服!” “小牛鼻子,不服就再跟老太爷打啊!” “就是,神气什么呢!老太爷刚才还是让着你呢!不让着你,早打死你了!” “都打的吐血了,还心不服口不服,我看你就纯粹是死鸭子嘴硬!” “……” 青帮帮众纷纷叫嚷起来。 陈天佑环顾众人,纵声说道:“你们叫什么叫?!打不过是打不过,可道爷就是不服,怎么样?!你们能怎么样?!有本事让道爷服气啊!” 他的嗓门比所有人都大,说的话,也让人无从反驳。 青帮众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之余,心里都暗骂道:“这小杂毛怎么比流氓还流氓?” 陈玉璋却扯了扯陈天佑,让他不要再说话,然后冲张忍魁拱了拱手,谦恭的说道:“镜湖老先生名不虚传,不愧是统领天下第一大帮的头领魁首,贫道佩服至极。我二位唐突失礼了,还望老先生海涵。” 他本来的计划已被陈天佑完全打乱,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极难,所以还是先说些软话,务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张忍魁“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奉承话就不用再讲了吧。现在告诉老朽,为什么要杀灵应大师?” 陈玉璋道:“正要向老先生解释。那灵应大师名托高僧,实则淫贼!他们师徒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杀害寺内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良僧,威逼强辱良家妇女,受害者已达十数人之多!昨夜,他们又在寺内作乱,意图谋害求子的女香客,而我们叔侄俩恰巧上山借宿,无意中撞见,便出手除害了。” “你说什么?!” 张忍魁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好家伙!你们害了大师的性命,却还要血口喷人,侮辱大师的清白,当真是可恶可恨至极!” “谁血口喷人了?!你才是血口喷人!”陈天佑怒道:“我们还抓了贼秃的两个帮凶,现在兀自被绑在寺里呢!不信,你去盘问她们啊!跟这样一个淫贼做朋友,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你跟那个淫贼一样,也是个色中饿鬼!” “你——” 张忍魁就算涵养功夫再好,也忍不了,喝道:“把这两个化把给我拿下!吊在院子里!待查明白湖心寺里的情形之后,再做处置!” “是!” 老太爷一呼百应,庭中的青帮帮众都围了上来,要按住陈家叔侄俩。 陈玉璋急待再解释几句,陈天佑却把长剑一挥,朝众人喝道:“我看谁敢碰道爷一下?!上来一个,我杀一个!上来两个,我杀一双!” 他的本事,众人都看见了,在场的,除了张忍魁之外,还真没有谁能是他的对手,哪怕他受伤了,一时也无人敢上前。 “呵呵~~~”张忍魁冷笑道:“小牛鼻子,你真是狂的没边了!要不要老夫再给你一掌,再打出你一口血来?!” 陈天佑也冷笑:“嘿嘿~~~道爷年轻,有的是血!你过来打啊!” “你住口吧!” 陈玉璋呵斥了他一声,又连忙朝张忍魁深深一揖,长拜不起道:“张先生,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虎威,乞请老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怪罪。这是贫道在寺内搜到的证据,请张老先生过目。”仦說Ф忟網 说着,陈玉璋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当着张忍魁的面解了开来,然后抖落出十多条姹紫嫣红的女用亵裤。 在场的青帮帮众围在四周,瞬间就把眼都看直了,一个个咽口水咬手指,彼此挤眉弄眼,嘀咕坏笑,心道:“这道士可以啊……” 张忍魁也是一阵傻眼,片刻之后缓过神来,怒道:“臭道士,你还有个出家人的样子么?!弄出这些劳什子丢在老夫的公馆之内,意欲何为?是要诅咒老夫晦气么?!快捡起来!” “不是,老太爷您误会了。”陈玉璋赶紧说道:“这都是在灵应大师的僧舍里找到的,是他自己收藏的,受害者的亵裤。” 张忍魁一愣:“嗯?你怎么能证明这些是灵应大事收藏的?” 陈天佑道:“是那贼秃亲口说的!” 张忍魁道:“他人呢?” 陈天佑道:“被道爷给杀了啊。” 张忍魁双手一摊,道:“所以,现在死无对证,你们的话是否可信,且待老夫查明原委之后,再做定论。” 陈天佑把眼一瞪,又要开骂,陈玉璋抢着说道:“可以!我们情愿留在贵府,等老先生查明情况!其实,只要把那两个合谋的妇人从寺里带出来,一问便知。” 张忍魁使了个眼色,“狗头”军师魏嘉上立刻会意,当即点了几名帮众,匆匆离开,想是去湖心寺带人去了。 “你们知道灵应大师是老夫的好朋友吧?”张忍魁一摆手,让众人散开,也没有再提出要继续把陈家叔侄吊起来,只幽幽说道:“不管他是不是淫僧,你们杀了他,却还要到老夫这里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化缘,又非要迫使老夫出手,跟老夫比试……呵呵,你们分明是冲着老夫来的!而且你们的修为,不是寻常江湖人该有的境界。说吧,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来镜湖,到底意欲何为?” 陈玉璋笑道:“贫道二人真就是浪荡江湖的野道士而已。只是听闻老先生修为出神入化,本领超凡入圣,所以心痒痒,特来讨教。” 张忍魁冷笑道:“你这话,自己信吗?别扯谎了,老实说吧,免得让老夫上手段!” “说就说!”陈天佑喝问道:“张忍魁,十五年前,你做了天大的坏事,还有印象吗?!” 陈玉璋闻言,大惊失色,这臭小子怎么敢直接开口盘问呢?!他连忙去扯陈天佑,让他闭嘴,可陈天佑却搡开了陈玉璋,死等着张忍魁回答。 张忍魁满脸狐疑:“十五年前?老夫做什么天大的坏事了?” 陈天佑咬牙切齿道:“屠村灭族!”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误会 “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忍魁似乎是没有听清楚陈天佑的话,微微侧着脑袋,让他重新说。 陈玉璋连忙在旁边改话道:“老先生,小孩子喜欢胡说八道,您不必理会他!” “我问你,有没有干过屠村灭族的事情!”陈天佑却故意把声音又拔高了几度:“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休要装聋作哑,假意没有听见!张忍魁,当着你的徒子徒孙,你敢说自己没有做过吗?!” 张忍魁盯着陈天佑,默然有时,忽的“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小道士,你有种,居然敢这么质问老夫!告诉你,老夫这辈子打过家劫过舍,当过官为过寇,闹过拳乱,做过盐枭,军阀里割据称雄,帮会里出生入死!各种行径加起来,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可屠村灭族这种无道之事,老夫也不至于做得出来!” 陈家叔侄俩同时一怔,都有些不大相信。 “你没做过?你敢发誓?”陈天佑死死的盯着张忍魁,眼睛连眨都不眨,生怕错过张忍魁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也是想看透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发什么誓?” 张忍魁皱了皱眉头,又恍然似的说道:“老夫明白了,你们两个就是经历过屠村灭族的幸存者,错把老夫当成了凶手,所以才假借化缘的名头,前来镜湖登岛闯门,还非要试探老夫的身手。呵呵~~想报仇雪恨啊,勇气可嘉,只不过,你们找错人啦。” 陈天佑看向了陈玉璋,陈玉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看来,他真不是。” 张忍魁不会是的。 毕竟,话都说到了如此露骨的份儿上,而且叔侄俩先后落败,生死都在人家的一念之间,如果张忍魁真是当年覆灭麻衣陈家的大对头,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直言不讳那就是老子做的,顺带着打死他们叔侄俩,永绝后患,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让老夫想想,十五年前,是哪个村被屠,哪个族被灭掉了……”张忍魁略一沉吟,忽的目光大亮,幽幽说道:“想起来了,颍水东畔,麻衣陈家!你们两位,是麻衣陈家的后人吧?” “不错!”陈天佑倒是越发豁得出去了,毫不讳言道:“我们就是麻衣陈家的传人!就是为了寻找大对头才走南闯北的!就是把你想成了大对头才来登门的!” 张忍魁点了点头:“难怪你们的本领都如此了得,麻衣陈家确实厉害啊。想当年,陈玉煌纠集了玄门术界二十几个豪门望族以及名门正派,组建九脉联盟,并充当盟主,本领和手腕都相当过得去,老夫也曾有意去颍水拜会他,彼此切磋,交个朋友。只不过,还未成行,就听闻他坏事,麻衣陈家在一夜之间风流云散,从此竟在江湖上销了字号……” 陈天佑厉声打断他道:“销了什么字号?!我们麻衣陈家的人还没有死绝呢!” “那你们怎么不打麻衣陈家的名头,而是扮作出家人呢?呵呵~~~”张忍魁笑了笑,见陈天佑又准备辩解,就挥了挥手,说道:“无需解释,不必抬杠。我也再说一遍,老夫与你们的灭门之仇无关。” “那是我们唐突了,向张老先生诚挚赔罪。”陈玉璋抱拳说道:“既是误会,且容我们叔侄俩告辞。” “一码归一码。”张忍魁冷冷说道:“唐突老夫,事小,杀我朋友,事大!在灵应大师被杀一事尚未真相大白之前,老夫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不许离开此地半步!” “塔塔~~” 一阵靴子踏地的声响突然传出,紧接着,便是乌泱泱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大兵出现,他们气势汹汹的涌入院子里,列作两队,夹道迎候着一位戎装打扮的将-军登场,那将-军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军-官,也都是全副武装。 院子里的青帮帮众瞬间惊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张忍魁也是一愣,仔细打量来人,讶然说道:“刘忠玉?” “镜湖兄已离开军界多年,没想到还记得兄弟我啊。呵呵~~” 来人正是叶青青的老公公,兖州镇守使刘忠玉,此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中等,模样平平,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始终带着笑,看起来一团和气,与人为善的模样。 他说道:“本来早该拜访镜湖兄的,但听说镜湖兄在隐居湖心岛之后,只喜欢清净度日,不喜欢被人打搅,再加上我那镇守使署里公务繁忙,所以,就没有着急过来,谅我兄也不至于见怪。呵呵~~今天,我可是带了一个营的兄弟登门造访啊!兄弟们,这位老爷子就是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传奇人物!原军界前辈,现帮会大佬,连大总统都给面子的镜湖老太爷!向老太爷问好!” “老太爷好!” 院子里的大兵们齐声呐喊,还整齐划一的对张忍魁行了军-礼。 张忍魁的面色却极其难看,像是被打脸了一样,他环顾自己的徒子徒孙,厉声质问:“一个营的人马上了岛,我却没有听闻半点风声,你们干什么吃的?!岛上的布防全是摆设吗?一个个都是死人么?!” “镜湖兄不要生气,你码头上的徒子徒孙有我的部下陪着玩耍呢,没空回来禀告。至于你散布在各处道路上的明哨暗哨,兄弟仍叫他们尽职守责,我自己不是亲自来登门拜访了嘛。”刘忠玉笑嘻嘻的说道:“对了,在湖心寺还遇见了你几个门生,其中有个叫魏嘉上的,自称是你的狗头军师,如今正陪着我的副官在寺里喝茶呢。”尛說Φ紋網 “刘忠玉,你想干什么?!”刘忠玉明摆着是在炫耀武力,张忍魁大怒,喝道:“连鲁省都督周子琪周大帅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刘忠玉连忙摆了摆手:“哎,镜湖兄可不要误会啊。小弟岂是针对你的?都是因为我那儿媳妇昨天带着丫鬟来这岛上的湖心寺求子上香,却险些被淫僧灵应凌辱!若非有高人及时相救,我刘家的清白可就难保了。兄弟今天带兵过来,只是为了踏平贼窝而已。” 张忍魁愣住了:“你儿媳妇,险些被灵应大师凌辱?” 刘忠玉点了点头:“什么狗屁大师,老贼秃!又是下迷药,又是放迷香的,入他娘的,简直无法无天!” 张忍魁喃喃说道:“灵应他,他真的是个淫贼?” “不然呢?亏他是死了!否则,刘某一定让他尝尝军阀的手段!”刘忠玉恨恨说着,忽然留意到陈玉璋陈天佑叔侄俩,当即“咦”了一声,扭头大声喊了起来:“莺红!过来!” “哎!” 一个身材微胖的美丫鬟从远处颤颤的跑了过来。 刘忠玉指着陈家叔侄道:“这里有两个道士,快认认,是他们救得你和少夫人吗?” “哎呀!”莺红一眼认出了陈天佑,又惊又喜,扑过去就报住了陈天佑的胳膊,叫道:“老爷,就是他!我抓住他了!可千万别再让他给跑了!” 陈天佑:“……”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入土 “小道长,原来是你救了我刘家的儿媳啊!” 刘忠玉连忙过来,紧紧的握住了陈天佑的手:“多谢!多谢小道长啊!” 陈天佑把手抽了出来,说道:“行侠仗义,救危解难,本是我辈应尽的本分,不然,学那么大的本事干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也不必谢了。” 刘忠玉感慨道:“道长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有英雄气概,真是了不起啊!兄弟们,问小道长好!” “小道长好!” 大兵们喊声如雷,又齐刷刷的给陈天佑行礼,搞得陈天佑面红耳赤,连忙指指陈玉璋:“都是我叔教的。” 刘忠玉连忙又跟陈玉璋握手:“道长教得好!兄弟们,问老道长好!” “老道长好!” 大兵们再次爆发热情,陈玉璋和陈天佑相顾无语,尤其是陈玉璋,心道:“我也不算老吧?” “小道长,听青青说,你喜欢这个丫头?”刘忠玉忽然一指莺红,说道:“本镇守使做主了,只要你愿意还俗,我就把这个丫头送给你做媳妇儿!” “哎?!”陈天佑目瞪口呆。 陈玉璋也愣在了那里。 “哎呀,老爷你怎么,你怎么这样!”莺红一跺脚,一低头,一发嗔,抠着手指头忸怩起来,心里却是欢喜无限。 “怎么样小道长?别不好意思,男人嘛,要是能讨来媳妇儿,谁还肯出家?”刘忠玉还以为他不好意思,所以不说话,便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只要说一句愿意,我今夜就让你洞房!以后也不怕没地方吃饭,你们叔侄俩都去我的镇守使署做客卿,包你们一辈子荣华富贵!” “多谢大人的好意,心领了。”陈玉璋连忙婉拒道:“我们叔侄俩是实打实的出家人,志不在此。” 陈天佑也点了点头:“我才不要媳妇儿呢!媳妇儿会破我的童子身!那我打小修炼的气,不就废了吗?” “这样啊……”刘忠玉看了看莺红。 莺红只觉极其失落,但她眼尖,突然瞥见陈天佑衣襟上殷红片片,沾染着血迹,登时惊呼了起来:“血!天啊!小道爷,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血?!” “不用一惊一乍的,是贫道自己吐上去的。”陈天佑不以为然的说道。 莺红急问道:“你怎么吐血了?!” 陈天佑“哼哼”道:“跟人打架,输了,被打得吐血。” 莺红怒道:“谁打得你?好歹毒啊,居然把你打得吐血,一定是大坏蛋,不得好死!说出来,让老爷用枪把他打成筛子!” “不错,谁打伤我刘家的恩人,就是打伤我刘某人!说出来,我替你报仇!”刘忠玉也义愤填膺的说道。 张忍魁:“……” 陈天佑皱眉道:“是我误会了人家,先动的手,结果还没打过人家!技不如人,输仗受伤并不丢脸,可由此起心报复,那我就忒不是东西了!”仦說Ф忟網 “是老夫打的。” 张忍魁见陈天佑虽得了刘忠玉这个不小的靠山,却没有扯虎皮做大旗,很有骨气,很讲义气,不由得心生喜爱,隐隐更有些愧疚,索性直截了当的承认,然后又说道:“两位道长,老朽也没想到灵应和尚竟是那样的人物,交友不慎,实在是丢人现眼!方才还误会两位道长居心不良,实在是抱歉,这厢赔罪了。” 陈家叔侄俩一听,这张忍魁为人还挺光明磊落的啊,不像是无恶不作的流氓头子,也不会是灵应大师的一丘之貉,心中也更加笃信,他不会是那个覆灭陈家的大对头。 再细想起来,其实从刚开始见面,直到现在,张忍魁都是有礼有节的,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刻意折辱,也算是个好汉。 “老先生客气,咱们彼此之间都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陈玉璋拱手说道。 刘忠玉倒是心生自信,暗忖道:“肯定是看我大兵压境,所以才放低了姿态,什么狗屁镜湖老太爷,青帮老大,也不过如此!周大帅还怕他,有个屁好怕的!”当即大起轻视之心,“呵呵”一笑,说道:“张镜湖,你的功夫还没有丢掉啊。” 张忍魁一愣,心道:“这厮刚才还叫我镜湖兄,现在却改口叫我张镜湖,哼哼~~小人嘴脸已现!”于是冷笑着揶揄道:“别看有些人起居八座,建牙开府,手握重兵,称雄一方,威风得不得了。须得记住,兵权随时可能会被解除,枪也随时可能会被缴械,马会归田,甲会卸掉,唯独我这一身苦修得来的本领,那是谁也夺不走的!” “什么意思?张镜湖你说这些话是在讽刺谁呢?”刘忠玉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有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张忍魁道:“未必没有可能。” 刘忠玉大怒,终于不笑了:“姓张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姓刘的,你才是给脸不要脸呢!” 不倒罗汉吕金波在旁边骂了起来:“刚进来的时候,你还算是个人,知道尊我师父为兄,但说着说着,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居然敢直呼‘张镜湖’,这也是你配叫的?!即便是周大帅来了,也不敢这么没礼数!” “你给老子住口!” 刘忠玉回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大人说话,轮到你来插嘴吗?!张忍魁,周大帅怕你我可不怕你!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张镜湖,不给你面子,叫你现在就入土!说你跟湖心寺的灵应贼秃是一伙的,把你张公馆给炸成平地,你又能怎么样?!什么青帮老大,狗屁玩意儿——呃啊!” 刘忠玉正叫嚣的厉害,声音却忽的戛然而止,原来是张忍魁暴起出手,一跃而至刘忠玉面前,闪电般搦住了他的咽喉! “你干什么?!” “快放开镇守使!” “造反呢!” “……” 刘忠玉身后的几名军-官见状,无不惊怒交加,纷纷喝骂,尽皆摸枪,却见张忍魁左手一扬,破空之音大起,几名军-官接连惨呼,一时间都捂住了手。 原来,张忍魁丢出了一把牙签,全都深深插进了军-官们的手背里,深入骨肉,痛彻心扉! 大兵们慌忙举枪,却听吕金波厉声喝道:“你们的镇守使命在我师父手上,谁敢开枪!?” 醉翁夏侯非也喝道:“都老实点!” 众兵一时投鼠忌器,都不敢动了。 张忍魁目视刘忠玉,幽幽问道:“你方才说让谁入土?” 刘忠玉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像是快要被憋死了,眼中也现出了哀求的神色。 “哼!” 张忍魁这才松开了手,冷笑道:“刘忠玉,就凭你这几把破枪,老夫还真没有放在眼里!你当周子琪为什么怕我?连大总统都怕我!因为人都怕死!凡是老夫要杀的人,至今就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别不把我们当流氓,杀人,我们可是专业的!你可以炸了张公馆,甚至可以炸沉整座湖心岛,但你能杀绝我所有的门生吗?能杀绝所有的青帮弟子吗?老夫在岛外的徒子徒孙还有几万人呢!动老夫一根手指头,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找你报仇!你就不怕有头睡觉,无头起床么?!” 刘忠玉咳嗽了半天,然后恨恨的看了张忍魁一眼,真是敢怒而不敢动他,确实,动了他,后患无穷!甚至,还未必能动着他,他的本事太高了! 一个不慎,自己先“香消玉殒”了。 “我们走!”刘忠玉下了撤令,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供奉长老 刘忠玉一行人要撤,陈家叔侄俩也准备离开,张忍魁见他们动身,忽然喊了一声:“两位道长请留步!” 叔侄俩都站住了,陈天佑扭头拧眉问道:“怎么?你还要搞什么?” “呵呵~~”张忍魁笑道:“小道长不必对老朽这么充满敌意,老朽也并无恶意。只是两位惊才艳艳,让我爱惜至深!特邀两位道长能留下来,加入敝帮!” 陈天佑愕然道:“你要我们加入你的青帮?” “不错。”张忍魁肃容说道:“两位若能加入青帮,可以立刻拜在老朽的门下!白纸扇或者双花红棍,任凭你们挑选,无论做什么,都是老大!”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青帮帮众不由得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这老太爷给的条件也太好了吧! 什么功劳,一上来就能做老太爷的门生,还白纸扇、双花红棍随便选,选了就是老大? “多谢张老先生的好意,只是我们叔侄俩闲散惯了,不受拘束,难服管教,是以并不适合加入任何帮会派别,还请老先生见谅,由我们去吧。”陈玉璋拱了拱手,婉拒了张忍魁的邀请。 “呵呵~~亏你想得出来,让我们加入青帮。”陈天佑冷笑连连,道:“我们可不想做流氓!” “就是!”刘忠玉也站着听了半天,见陈家叔侄俩不愿意加入青帮,顿时松了口气,说道:“去我的镇守使署做客卿,不比做流氓强太多了?” “你说什么?!我们流氓怎么了?去你家耍流氓了?!” “刚才是没挨够老太爷的打是吧?!”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镇守使了不起啊,比省督还大,比总统还大?!” “……” 刘忠玉的话立刻引来了青帮帮众一阵嘲讽,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敢怒而不敢言,只是忍气吞声,说道:“两位道长,咱们走!” “且慢!”张忍魁又说道:“两位道长如果是不喜欢受约束,不喜欢被管教,那也好办,留下来做供奉长老吧!” “师父,这不可以吧!” 张忍魁的话刚说出口,在场青帮帮众的反应比刚才还大,尽皆哗然,无不错愕! 吕金波更是直截了当的开口劝道:“我帮的供奉长老辈分极高,与师父您可以兄弟相称!权力也是极大,可以调派所有分舵以及堂口的人力物力!这怎么能让两个外人轻易充当呢?” 张忍魁摆了摆手,说道:“如果待遇不够优厚,又如何能留住真正的大才?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夏侯非也劝道:“师父,只怕弟兄们不服啊。” “谁不服,站出来说话。”张忍魁冷笑道:“只要你们有两位道长一半的本事,我也让你们做供奉长老!或者,你们谁能挨我一指一掌不死,那也有资格做供奉长老!” 众人听了,噤若寒蝉,既没有人再开口阻拦,更没有人站出来表示不服。 张忍魁这才目视陈家叔侄:“两位道长,如何?” 陈天佑眉头一皱,正准备再说几句嫌弃鄙夷的话,以表示自己对什么供奉长老的不屑之情,陈玉璋却忽的说道:“张老先生如此看重我们叔侄俩,我们如果再不承情,那就真是不识好歹了!我们情愿留在贵帮,贡献一点绵薄之力。”wWW.xszWω㈧.йêt “哎?!” 陈天佑大吃一惊,正想质问陈玉璋怎么回事,却见陈玉璋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意味颇为深长,显见是大有深意! 陈天佑便强忍住心头的不快,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违心的嘀咕了一句:“我听我叔的,我叔要留下来,那我也留下来,做个什么长老好了。” “好!太好了!” 张忍魁大喜过望,当即上前,左臂搂住陈玉璋,右臂搂住陈天佑,乐呵呵道:“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张忍魁的兄弟了!当然,你们两个私下里还是叔侄,咱们各论各的,只是在青帮,你们的地位相当!孩子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两位供奉长老?” “哗啦啦~~” 院子里的青帮帮众跪了一地,不管心中是否情愿,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他们都对着陈玉璋和陈天佑磕起头来,嘴里喊道:“晚辈给两位长老磕头啦!” 陈玉璋笑容可掬,连连伸手虚抬:“请起,诸位请起。” 陈天佑迷迷瞪瞪的,如在梦中。 这就成流氓了? 而且还是流氓头子? 刘忠玉也愣在当场,心中颇为不快,说道:“两位道长既然愿意留在青帮,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就去兖州镇守使署找我,我永远记得你们的恩情。告辞了!” “老爷!”莺红忽然忸怩着央求道:“奴婢也想留下来,小道爷他受伤了,奴婢不放心,想留下来照顾她。” “你——” 刘忠玉瞪了她一眼,心中极度窝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说了句:“成!从现在开始,你是自由身了!想留在那里就留在那里,镇守使署没你这个丫头了!”说完,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陈天佑还直眉楞眼道:“哎,胖丫头,我不要你照顾我啊,我没事。” “去!”陈玉璋瞪了他一眼,安慰莺红道:“别听他的,既然留下来了,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拿你当亲侄女看。” 莺红眉开眼笑道:“多谢叔叔!” 自此,莺红便留在了陈家叔侄身边。 当日,张忍魁大摆筵席,请了岛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介绍陈家叔侄俩给人认识,也庆祝他们入伙青帮。 张公馆内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犹如过年一样,热闹非凡! 直到晚上,叔侄俩单独相处之际,陈天佑终于忍不住问道:“叔,为什么要做流氓?” 陈玉璋道:“孩子,想报仇吗?” 陈天佑颔首道:“当然想啊!” 陈玉璋道:“那个覆灭麻衣陈家的大对头,能动用江湖和庙堂两方势力,背景何其强大?此人绝非是一般的草莽人物!你我别说在修为上未必及得上他,就算是修炼到比他更厉害的地步,单枪匹马,又能奈他何?” “哦~~” 陈天佑有些恍然大悟道:“我大概明白叔叔的意思了,留在青帮,可以借助青帮的力量复仇?” “不错。”陈玉璋道:“青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海内外的帮众加起来,何止十万几十万?!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且,他们还和官府勾结甚深,势力无处不有渗透!这是一股何等强大的力量啊!而且你没听见吕金波说的话吗,供奉长老在帮内的辈分极高,权力极大,可以调动任何一处分舵和堂口的人力物力!我们两个留下来,好好经营关系,笼络一大批人为我们所用,日后觅得大对头,报起仇来,不也方便许多吗?” “好,都听叔叔的!只要能报仇,做个流氓头子又如何?!” “嗯~~连关二爷都曾身在曹营心在汉,你我身为流氓心端正,也无不可。” 第二百五十五章 美丽的邂逅 中州省,汴城。 距离齐振林、陈天默先后遇刺,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被“栋梁芝材”四老活捉的刺客代号为“裁缝”,在帅府里饱受毒打之后,也供出了些信息,只是极其有限,与“老头子”在陈天默那里所说的相差无几。 他们背后的组织叫“知己社”,社长与怀履光关系密切,此次暗杀,便是为了营救怀履光。 但知己社的总部设在哪里,社长是谁,那“裁缝”一无所知。 齐振林利用这次暗杀事件,大做文章,亲自接受了《新报》的采访,苏曼婷也再一次用铅字展示了她惊人的杀伤力! 在她的笔下,齐振林是刚直不阿、为民请命的当代包青天,陈天默是保护文物、乐善好施的无辜商人!ωww.xSZWω㈧.NēΤ 涉嫌盗掘文物大案的怀履光,居然勾结暗杀组织,对一省都督和无辜商人进行刺杀,这是对民众极大的侮辱,也是极大的挑衅! 经过两天时间的发酵,从中州到京城,群情激奋,民意沸腾!不说威尔逊在汴城的“老巢”被心怀激愤的人们围攻成什么样子了,就连京城的美总-领-事-馆都未能幸免! 甚至袁大总统都被惊动了! 在他的亲自授意下,许时畅国-务-卿以及鲁正芗外-交总-长先后会见美总-领-事,提出严正抗议,要求对方给出合理的解释,做出积极的回应。 迫于内外压力,美总-领-事先是登报致歉,紧接着承认威尔逊存在严重的渎职行为,而怀履光有可能涉嫌犯罪,提出会把这两人限期驱逐出境,由美方将他们引渡回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同时,美总-领-事还表示,会对受损的天心阁和受惊的陈天默先生给予大笔钱财作为赔偿,希望得到这位爱国商人的原谅。 当苏曼婷对陈天默进行采访的时候,陈天默大度的表示,只要钱到位,不是,是只要感情到位的话,有些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刺杀事件发生之后第三天,怀履光和威尔逊在美方相关人员的监督下,离开汴城,赶往青岛,准备在青岛留宿一夜之后,乘坐英国白星公司的邮轮“东方号”,离开中国,回到美国接受审查。 是夜,青岛德国大酒店里,怀履光和威尔逊坐在吧台,喝着啤酒,吃着海鲜,望着海景,感慨万千。 “没想到,我在中国的事业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草草结束,更没有想到,我会栽在一个年轻的中国人手里。简直是太失败了,也太耻辱了,令我完全无法接受。”怀履光苦笑着抱怨道。 “这算什么失败?” 威尔逊倒是一副惬意十足的样子,他啜了一口啤酒,然后轻蔑的说道:“我们赢得足够多,赚的也足够多了。说实话,我早就想回到家乡了,这正好是个机会。那些愚蠢的家伙还自以为把我们驱逐出境,就算是取得了胜利,可他们忘记了一点,他们连审判我们的资格都没有!哈哈~~我们在他们这里犯下的罪行,他们却没有办法把我们怎么样,这就是弱小可怜!还有,他们真的以为我们回国之后会受到审查呢,哈哈~~我们回到家乡之后,迎接我们的可是掌声,是喝彩声,绝不会是审判!我们给自己的国家带去了不计其数的、价值连城的、神秘的、宝贵的东方文物!我们是英雄!” 怀履光幽幽说道:“但,还是铩羽而归。” 威尔逊道:“真的没什么。就连上帝都不会觉得我们是失败者,它也会褒奖我们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娇小妩媚,身材玲珑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袭贴体的白色旗袍,踩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袅袅娜娜的出现在酒店里。 威尔逊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冲怀履光努了努嘴:“哎,快看那个姑娘,真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如果说离开这个国家,会有什么遗憾的话,那我只能说,再也见不到如此曼妙的东方美人了。” 怀履光也在打量那女子,确实迷人至极。 看着看着,那女子忽的惊鸿一瞥,与目光相接之际,甜甜的一笑,居然扭动腰肢,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 “哇哦~~她朝着我们走来了!” 威尔逊连忙擦了擦嘴,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绅士的模样。 “嗨~~” 女人走近了,妖娆的挥了挥手,巧笑嫣然道:“能请我喝杯酒吗?” “哦~~荣幸之至,快请坐!” 威尔逊连忙张罗女人坐下,然后拿了新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他叫威尔逊,我叫怀履光。”怀履光笑眯眯的自我介绍着,然后问道:“所以,我们该如何称呼您这样尊贵且美丽的女士呢?” “我姓朱。” “哦,朱小姐,来试试这杯热情的威士忌吧。” 朱小姐接过杯子,一仰脖,满饮而尽,就在威尔逊和怀履光都准备劝她慢点喝的时候,她已经喝光了。 威尔逊惊讶道:“朱小姐可真是厉害!这酒很烈的!” “是么?”朱小姐嘀咕着,站了起来,忽然娇躯一晃,喃喃说道:“怎么房顶在转?头,头好重啊……” 威尔逊连忙起身,作势要扶住她道:“朱小姐,你醉了。” 朱小姐醉眼迷离道:“威尔逊先生,能,能扶我回你的房间休息吗?” “当然!” 威尔逊喜出望外,心花怒放!他赶紧扶住朱小姐,然后还不忘得意的给怀履光使了个眼色! 咱就说,连上帝也会褒奖我们的嘛,这不,离别之前,还安排了一场美丽的东方艳遇! 眼看着威尔逊屁颠屁颠的搀扶着朱小姐缓步上楼,怀履光很有些郁闷。 那姑娘怎么没有看上自己呢? 威尔逊这家伙也不必自己英俊啊。 这东方女人挑选男人的眼光很有问题呀…… 刚进酒店套房,朱小姐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卫生间,“砰”的关上门,然后“呕”的一声,像是在吐。 威尔逊趴在门口问道:“朱小姐,需要我进去吗?” “她不需要。”一个男子声音突然在套房里间响了起来:“她没有喝醉,她只是受不了你身上的狐臭味。” “谁?!”威尔逊大吃一惊,但见里间缓缓走出了一个身着长衫,头顶礼帽,面戴墨镜,英俊无比的年轻男子。 帽子和墨镜一摘,威尔逊瞠目结舌:“你,你是陈天默?!”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陈天默微微一笑,和煦的说道:“亲爱的领事大人,请坐呀。这可是你的房间,不必拘束。” 威尔逊哪里肯坐,他面色难看至极的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天默道:“朋友一场嘛,我和诸葛小姐特意赶来,送你们一程的。” “诸葛小姐?” “对。” “陈天默,先把他的爪子剁掉!刚才扶着我的时候,没少摸我的腰,真恶心死人了!你以后也别再让我干这种事情了,太受罪了!” 诸葛欢嗔怪着,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冲目瞪口呆的威尔逊骂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贺蓝依 威尔逊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中计了,进了一个圈套。 什么上帝的褒奖,这简直是来自地狱的玩笑! 恼羞成怒之余,威尔逊厉声说道:“我要你们立刻从这里滚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 “呵呵~~”陈天默摩搓着修长的手指,冷笑道:“威尔逊大人,别这么易怒。你似乎搞错情况了,或许,你也并不真正了解我是谁。” 威尔逊鄙夷道:“我知道你!天心阁的老板,齐振林身边的红人,陈天默!但是这里是青岛,不是汴城!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其实你我见过好几次面的。”陈天默幽幽说道:“有一次,我和罗杰夫打斗,无意撞破你的房间墙壁,惊动了你和你的夫人,你们跑得很快,连衣服都忘却穿了,很不体面。” “你,你是那个刺杀罗杰夫的杀手?!”威尔逊惊讶到五官变形! “抱歉,没有跟你及早的坦诚相待,不过现在也不晚。”陈天默指了指沙发:“是坐下来好好聊聊,还是喊,还是跑,威尔逊大人可以自己选择。当然,我相信威尔逊大人很聪明,应该能判断出我的手段是否厉害,毕竟连罗杰夫的脑袋都被我给摘了!我也有把握,在你发出第一声喊叫之前,就戳破你的喉咙!” 威尔逊咽了口唾沫,脸色煞白着,最终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坐在了沙发上。 连罗杰夫那样的怪物都被人家给枭首了,自己还想反抗吗? “陈先生,我已经被驱逐出境了,回国之后,还会接受调查,甚至有可能坐牢,你跟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威尔逊紧张的说道:“如果你想杀我,那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你也清楚,我不是一般人,至少还具备前领事的身份,如果死在你们的地盘,一定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嘘~~安静点。”陈天默给他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诸葛欢说道:“诸葛大爷,麻烦你再动用一次美人计,把怀履光也带上来吧。” “我不!”诸葛欢噘着嘴道:“他们身上的气味难闻死了!我受够了!” “诸葛,来青岛之前,你怎么说的?”陈天默皱眉道:“是不是一切都要听我的吩咐?” “就知道凶人家。”诸葛欢瘪了瘪嘴,然后撒娇道:“你求我。” 陈天默苦笑道:“求求你了。” 诸葛欢“嗤”的一笑,又趁机要挟道:“那今天晚上你得陪我喝两杯,作为我被这些鬼子吃豆腐的补偿。” 陈天默道:“别说两杯了,两桶都行。” “你说的,不许反悔哦!”诸葛欢给陈天默甩了一个电眼,然后便兴冲冲的下楼去了。 威尔逊不知道陈天默打算干什么,心里既害怕且彷徨,总忍不住要说话,可又怕触怒了陈天默,只能在煎熬中坐立不安。 好在很快,怀履光就上来了。 开门的时候,怀履光还在嘀咕:“威尔逊没有喝多少酒啊,怎么就人事不省了呢?真是奇怪……” “你给我进去吧!” 随着诸葛欢一记猛推,怀履光踉跄着冲进了房间里,差点趴倒在地上。 “砰!” 屋门关上,怀履光在错愕中一抬头,便看见了陈天默站在眼前:“怀先生,久违了。” “你,是你!?” 怀履光比威尔逊还要惊讶,还要恐慌。 极度不祥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他转身就要跑,却被陈天默薅住头发,一把揪了回来,冷笑道:“老朋友见面,不说几句就走,未免也太失礼了吧?别叫,我杀人可是很快的。” 怀履光慌乱了一阵,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两颗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的发出几声讪笑:“哦,是陈老板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你还好吧?” “不好。”陈天默揶揄道:“你们做尽了坏事,一拍屁股就想走人,我怎么会好受呢?” “陈,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误会。”怀履光摊了摊手,又叹了口气:“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的。” 陈天默点了点头:“不错,是朋友,就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恰巧有些问题要请教怀先生,希望怀先生能如实解答。” 怀履光满脸真诚的说道:“陈,你只管问,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陈天默道:“知己社的总部在哪里?” “在上海,法租界法华路191弄。”怀履光眼睛眨也不眨的说道,坦诚的陈天默都不禁一怔,然后问道:“社长是谁?” “贺蓝依。”怀履光还贴心的解释道:“贺兰山的贺,蓝色的蓝,依依惜别的依。” “贺蓝依……他的手伸的很长啊,人在上海,就能遥控指挥杀手刺杀我和齐振林?”陈天默有些不信的质疑道。 “是真的!”威尔逊也急忙开口:“知己社的杀手遍布各地,都是以普通的职业作为掩护,发布任务的时候,是通过发电报或者报纸刊登写有暗语的新闻,把指派的杀手、要刺杀的目标都写在其中。杀手收到电报或者看到报纸之后,就会立刻行动!所以,他们上下之间并不接触,连杀手都不知道总部设在哪里,也不知道社长是谁。” 陈天默死死的盯着威尔逊,把对方脸上所有的神情和微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确定对方没有说谎之后,才又盘问道:“贺蓝依是个什么样的人?怀先生跟他又是怎么认识的?” 怀履光答道:“贺蓝依是大清侍卫处的蓝翎侍卫,六品武进士出身,械武高手!清朝灭亡之后,他的生活没有着落,又一心想要复辟,正好遇到我,我便资助他了一些钱财,得以让他远赴上海,成立了知己社,作为复辟的大本营。” 陈天默道:“那怎么才能找到此人呢?” 怀履光道:“我有联络他的暗号,发电报给他,或者刊登在报纸上,都能约他出来见面。” 威尔逊抢着说道:“我也知道!我现在就能把暗号写下来!” 诸葛欢早拿来纸笔,让威尔逊写。 陈天默说道:“怀先生,麻烦你也写一下。” 两人分别写完,陈天默拿起来对照着看了一下,但见内容完全一致,不似作伪,便收了起来。 什么年代了,还搞复辟,这样的组织,本不该存在,更不应该为怀履光这样的人做事,最不该来刺杀自己! 陈天默已打定主意,找机会奔赴上海,将贺蓝依以及他的知己社连根拔除! 第二百五十七章 魂归大海 “陈老板,可能说出来你不相信,知己社的杀手,还真不是我联络的。” 威尔逊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 “是啊,真不是我们主动联络的。”怀履光也解释道:“大概是他们在报纸上看到了我被抓的消息,于是就派了人前来汴城查探,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是我们是幕后黑手啊。” “是么?”陈天默冷笑道:“他们对我可是熟悉的很啊,对齐大帅也了解的很,知道用什么身份或者用什么说辞能接近我们,然后行刺。若是没有人给他们足够多的情报,他们能做到如此周密的安排吗?” “毕竟是专业的暗杀组织嘛。”怀履光讪笑了几声,然后肃容说道:“如果陈老板想报仇,我可以提供帮助。枪支弹药什么的,不在话下。” “不需要。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吧。” “陈老板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报晓峰残梦轩主石海卿先生的毕生收藏被劫一案,是不是也是你怀先生在幕后指使的?” “报晓峰?残梦轩主?石海卿?” 怀履光满脸茫然,嘀咕了半天,然后摇头道:“不不,不是我,我对这个地名很陌生啊,对这个石海卿也根本不认识啊。” “怀先生,你说谎的技巧并不高明。” 陈天默冷笑道:“据我所知,报晓峰下的山场就是你买的,那里的别墅也是你筹款兴建的,你现在告诉我说,你对这个地名不熟悉?我的耐心很有限,不要对我扯谎。” “哦!抱歉,是我自己健忘,陈老板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怀履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忙改口说道:“石海卿先生那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唉~~都怪他收藏的宝贝太多了,我曾经提出要高价收购,可是他死活都不肯卖,我也是太喜欢那些东西了,便一时糊涂,想了一些别的办法。” 陈天默“哼”了一声,揶揄道:“你倒是真有脸说得出口啊,怪人家收藏的宝贝太多了,诱惑到你了是不是?你雇的那些江洋大盗都是什么来头?” 怀履光道:“是盗墓四大派的人,搬山道人一伙,首领叫,叫做康安岳,对,是这个名字。” “搬山道人,康安岳……”陈天默牢牢记在心里,然后问道:“抢来的那些文物古董都放在哪里了?” 怀履光道:“大部分都运回美国了,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运走的,都留在汴城。” “汴城哪里?” “都藏在怀记大酒店地下一层的密室里。陈老板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取,我甚至可以把怀记大酒店转移到陈老板的名下,密室里保险柜的密码我也可以都写下来。” 陈天默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洛阳龙门看经寺的佛像,你是不是也已经派人去盗掘了?具体的动手日期是哪天?” 蒋波凌已经去洛阳很久了,却迟迟没有发现卸岭力士的踪迹,也不敢回来,他生怕自己刚一走,卸岭力士就出现了,反而错过。 怀履光惊讶道:“陈老板真是手眼通天,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陈天默冷冷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怀履光尴尬的一笑:“好的。我确实雇了贵国的卸岭力士去做这件事,不过还没有开始执行,我便被羁押在汴城警署了,才放出来嘛。期间,也一直没有办法跟卸岭力士取得联络。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不作数了。” 陈天默讥讽道:“怀先生才是真的手眼通天!盗墓四大流派,摸金校尉、卸岭力士、搬山道人都能为你所用,发丘天官是不是也有接洽?打算发哪里的丘?” “贵国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怀履光眨了眨眼睛,说道:“至于发丘天官,迄今为止还没有接触过,真的。” “你巧取豪夺来的所有文物,就只剩下怀记大酒店地下密室里的那部分了吗?” “藏在教堂里的,不是已经被陈老板一网打尽了么?”怀履光苦笑道:“别的,就真的没有了。” 陈天默深深的看了怀履光一眼,确定他不是在撒谎,这才说道:“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拿走我们先人留给我们的东西。强盗的基因,真的是已经刻进你们骨子里了吗?只要见到好的东西就忍不住要抢,要偷,要骗?弄不走的,便要毁掉?” “我们本来就是强盗的后代嘛,连我们的国土,都是从印第安人手里抢来的嘛。”怀履光耸了耸肩,自嘲似的说了一句,然后反问道:“陈老板,没有问题要问了吧?您打算怎么对付我和威尔逊呢?” 陈天默反问道:“你觉得呢?” 怀履光笑道:“我觉得杀人是最不划算的做法。贵国有句话说的很好,化敌为友,以和为贵。只要你肯放过我们,我们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好处。” “譬如呢?” “譬如陈老板喜欢古董,我在怀记大酒店的收藏都可以送给陈老板。陈老板也一定很喜欢钱,我们有的是钱,如果陈老板想要地位,我还可以介绍很多大人物给你做朋友。” “钱在哪里?我现在就想要。” “我知道在哪里!” 威尔逊连忙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口箱子,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在灯光的照耀下,一片晶光璀璨,居然全是金条! 别说陈天默看的眼睛大亮,就连诸葛欢的表情都变得很精彩。 “归我了,算是你们派人刺杀我的抚慰。”陈天默把箱子合上,满足的吁了一口气。 怀履光笑嘻嘻说道:“陈老板喜欢就好,那咱们就算是朋友了吧?哈哈~~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处给到陈老板。” “朋友是做不成朋友了,别的好处也不要了,我现在只想请两位再送我一样东西。” “什么?” “你们的人头!”陈天默目光一寒,杀气陡然弥漫! “不!你不能这样!”怀履光脸色大变道:“陈老板,杀了我们,你是没办法交待的!连你们的大总统都没有办法交待的!” 威尔逊也急道:“对!我们的人就在酒店里,会一直监督到我们坐船离开的。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死在了这里,你们怎么解释?” “呵呵~~弱国虽无外交,却有的是肯血溅五步的匹夫!” 陈天默抬手一掌,劈在威尔逊的天灵盖上,太虚掌力灌顶而下,瞬间将其震的瞳孔涣散,屎尿齐留,仰面倒地,毙命当场! 怀履光张口要叫,却被陈天默反手一记掌刀,砍在脖颈上,登时击碎喉骨,斩断大动脉,死于非命! “做尽坏事,纵有故国也难回!魂归大海,倒算是便宜你们了。”陈天默幽幽说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世纪悬案 陈天默将威尔逊和怀履光的尸体拖进卫生间里,关闭门窗,扒光衣着穿戴,丢进浴缸里面,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瓶药粉——青冢生特制的“化尸粉”。撬开两具尸体的嘴,分别倒了半瓶药粉进去,不多时,便听“滋滋”作响,两具尸体从内部开始溶化,渐成血水,都从浴缸下头的排水口流走了。 陈天默又打开水龙头冲洗了许久,直至把血水全部弄干净。 而后他伸手在那浴缸上一按,浴缸顿时四分五裂,以后须得换个新的了。 “走,下去喝酒!” 眼见陈天默忙活完,诸葛欢立刻就拉住他的胳膊,要下楼找乐子。 “大爷,你的心可是真大。” 陈天默说道:“尸体虽然处理了,但是与他们随行的监察人员如果来房间找他们找不到,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诸葛欢嗔道:“可是你刚才已经答应我要陪我喝酒了!” “就在这里喝,房间里有酒。” 陈天默转身到套间的小吧台里取了两瓶洋酒,拿了两个杯子,都摆在了桌子上,说道:“若是有人敲门询问,我还能应付。” “在死人的房间里喝,跟守灵似的,哪里还有胃口?”诸葛欢不乐意的说道。 陈天默道:“没有胃口就算了,反正这洋酒也难喝。” “喝!”诸葛欢气鼓鼓的说道:“没胃口也喝,难喝也喝,今晚非喝死你不可!” “那只怕要让你失望了。”陈天默笑着坐下,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知道我的乳名叫坤一,大名叫天默,却不知道我还有个号,自己给自己取的号,叫‘三无居士’。你且猜猜,是哪三无?” 诸葛欢挨着陈天默坐下,说道:“无赖!无耻!无恶不作!” 陈天默大笑道:“不愧是诸葛亮的后人,冰雪聪明,全中!” 诸葛欢跟着笑了:“烦人!快说实话,是哪三无?” 陈天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略皱了皱眉,说道:“我这个人好酒而无量,好财而无道,好色而无胆,是谓‘三无’。无量不是没有量,而是无限量,所以你想要把我给喝死,只怕终生无望。” 诸葛欢跟着一饮而尽,眨巴眨巴眼睛,娇滴滴的问道:“你好色而无胆?就像上次,在我房间里那样,只差最后一步却临阵而逃?” “不错。”陈天默往一旁挪了挪,说道:“所以你趁早不要勾引我,勾引我也没有用。” “哼~~”诸葛欢气倔倔的说道:“陈天默,佳人不可唐突,美酒不可辜负!世上两种最大煞风景的事情,你全做了!” 陈天默笑道:“你说自己是佳人,我认,说这洋酒是美酒,我却不认。” 诸葛欢道:“有的酒冲,有的酒绵,有的酒醇,有的酒冽,有的酒辣,有的酒甘……就像世上的女人一样,各有各的香气,各有各的好处。你说这酒不是美酒,只能说明你不懂酒。” 陈天默的眼睛亮了:“诸葛欢,可以啊,为了你这几句话,可浮一大白!” 诸葛欢得意道:“是吧,跟我喝酒,还能长见识呢。” 两人碰杯对饮,陈天默砸吧了砸吧嘴,说道:“倒也奇怪,之前觉得洋酒难喝,可今晚经你一说,忽然觉得确实还有些滋味。” 诸葛欢冷笑道:“酒的滋味大多时候并不在于酒本身,而在于喝酒人的心情。你心情畅快,喝酒也觉痛快,你若不称心意,只会举杯消愁愁更愁。”ωww.xSZWω㈧.NēΤ 陈天默讶然道:“诸葛欢,我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你是个懂酒的人。” “我当然懂,我还知道,一个人如果从来都没有喝醉过,那他永远都不能体会到喝酒的快乐。他也不会明白,酒到底是什么。”诸葛欢揶揄道:“像你这样无量的人,是最糟蹋酒的,喝再多,跟喝水又有什么分别?” 陈天默笑问道:“那你说,酒到底是什么?” 诸葛欢道:“酒是一种解药,让人现原形的解药。坏人喝了酒会更坏,色狼喝了酒会更色,谦谦君子喝了酒会打架,窈窕淑女喝了酒会骂娘。怂人不喝酒,你永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不敢干什么。” “啧啧~~”陈天默感慨道:“一直都没有发现,你才是我的同道中人。” 诸葛欢道:“你没发现我的好处还多着呢。” “喝慢点。” “我喜欢快的。” 诸葛欢确实喝得很快,陈天默一瓶酒见底,她也跟着见底。 她的量也比陈天默想象的大得多,陈天默没有醉,她也没有醉。 只是,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脸蛋也越来越红润,就像一朵盛放的桃花,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更加娇艳,更加光彩,也更加诱人。 “陈天默,今天这个房间里只有咱们两个,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你还无胆吗?” 诸葛欢忽然凑近了陈天默,娇声询问,吐气如兰。 陈天默的心狂跳了起来,嘴上说道:“你醉了。” 诸葛欢道:“我没醉!” 陈天默道:“你该睡了,好好睡上一觉,醒来还要做正事。” “要睡,就一起睡!” 诸葛欢忽然扑到了陈天默的身上,跪坐在陈天默的腿上,伸手去摸陈天默的心口,吃吃笑道:“你的心跳的好快,你是不是在——”话音未落,骤觉后颈一麻,原来是陈天默摒指戳中了她的安眠穴。 一股柔和的气息灌注入穴,诸葛欢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皮子沉重如山,很快,她人便倒在了陈天默的怀里。 陈天默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情,暗自庆幸,幸亏只喝了一瓶,这要是再喝下去,肯定把持不住。 此时,忽然有人敲门,紧接着,便有人用英语在外面喊怀履光和威尔逊的名字。 陈天默连忙施展六相全功口相易声术,变音改调,用怀履光的语气回了一句我们已经睡下了。 当然,他说的也是英语。 总算是没跟乔治亚白处那一夜,把敲门的人给糊弄走了。 随后,他和衣躺下休息。 到了清晨,他把诸葛欢叫起来,说道:“大爷,快起来洗漱,然后干活。” 诸葛欢迷瞪了片刻,恍惚中想起来昨天夜里的事情,再一看,自己衣服完整,完全没有被脱过的迹象,不禁又气又羞又愤,骂道:“陈天默,我都那样了,你还能忍得住,真不是人!” 陈天默苦笑道:“忍不住,才不是人呢。” 诸葛欢气冲冲的去洗漱了一番,然后拿出事先带来的工具,摆在梳妆台前,冲陈天默喝道:“过来啊!” 陈天默连忙过去,在梳妆台前坐下,任由诸葛欢摆弄。 一个多小时之后,“威尔逊”和“怀履光”联袂走出了房间。 随行的监察人员陪同他们一起赶赴码头,并看着他们登上了“东方号”。 在邮轮即将出港之前,一男一女从船上匆匆下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在航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东方号”上的工作人员发现,威尔逊和怀履光的房间始终紧闭着屋门,他们既不露面,也不点餐。 两天过后,在反复敲门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邮轮的工作人员强行打开了房门,然后他们惊愕的发现,房间里居然空无一人! “东方号”乘客神秘失踪案,成了彼时岁月里最著名的悬案之一,英国白星公司为此还向两个家庭支付了巨额的赔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军师的谋划 “徐军师,咱们已经来汴城了四天了,却什么正事都不做,只让我们待在这个破院子里,吃吃喝喝睡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汴城西郊鼓巷一座四合院里,徐军师仰卧在庭前石榴树下的藤椅里,脸上遮着一柄扇子,正惬意的享受着习习凉风的吹拂,僧王忽然气冲冲的走近,语气不善的质问了起来。 徐军师悠悠说道:“不急,不急。” “你不急我急!” 僧王一把将折扇拿了起来,怒道:“师父是让我们来散心的吗?!到现在为止,我们连陈天默的面都没有见过!你要是不敢行动,我们去!” “呵呵~~僧王兄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徐军师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依旧不温不火,笑着说道:“僧王兄方才指责徐某什么正事都不做,真是大大的冤枉啊,至少这个落脚处就是徐某租来的嘛。” “杀人用得着租个宅子吗?这算哪门子正事?!”僧王愈发的愤怒,道:“你不提租这房子的事情还好说,提了我更生气!我们能在汴城待几天?住客栈住旅馆住酒店不行吗?你是要在这里娶妻生子过日子还是怎的?!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究竟要什么时候行动!” 徐军师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僧王兄的怨气不小啊。也罢,劳烦兄台去把枪仙妹子、毒神兄以及吴静忠也都请出来吧。估计他们也等的心急了。” “你还知道大家伙心急了啊!” 僧王揶揄了他一句,然后快步回屋,把吴静忠等三人都叫了出来。 “兄妹们请坐。”徐军师笑呵呵的说道:“一直没告诉诸位我的打算,是我的不对。今天,就敞开了聊聊吧。来汴城这么多天了,徐某可不是无所事事。其实,我已经抽调了帮中的兄弟,在暗中密查陈天默的底细,但迄今为止所得到的情报仍不算多。” “陈天默有什么底细好查的?”僧王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徐军师的话,冷冷说道:“吴静忠说的已经够多了!陈天默,男,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古玩街开店铺的,背后有齐振林撑腰,也跟汴城警署的一个副署长称兄道弟,本事很高!” 徐军师耐心的说道:“这些还不够我们了解此人。譬如说,他籍贯何处,师承何派,有无父母兄弟,你们知道吗?我也一概都没有查到,这就很可怕了。我还查到,几乎整个汴城的车夫都能为他所用!他还暗中创办了一家报纸!甚至连前内阁老大赵屏骏的儿子赵长明,也疑似被他给除掉了!” “这小子,真能搞事情啊!”吴静忠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还查到了吴师傅没说实话。”徐军师似笑非笑的瞥了吴静忠一眼,道:“中州堂口还有一些兄弟没有被警署抓走,已经被我找到了,他们告诉我了很多事情。陈天默杀万大鹏、万大虎兄弟可不是因为贪财好色,觊觎万家的财产,觊觎万家的女眷,而是因为万氏兄弟先招惹的陈天默,而且还不止一次招惹。至于毕飞天,也是因为他先埋伏陈天默,结果技不如人,杀人不成反被捉,纯属咎由自取。” 吴静忠脸色颇为尴尬,讪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像军师这样有本事,能查得这么仔细。” 僧王冷哼道:“不管是谁的错,起因如何,咱们在来之前,师父可是交待过的,他不占理,广而告之,大张旗鼓杀了他!他要是占理,秘密解决掉他!总之,他都非死不可,这没什么好讨论的。” 徐军师点了点头:“是没什么好讨论的,但可以帮助我了解此人的秉性和行事作风,以便于制定对付他的办法。对了,我还着重调查了他的身边人,他没有妻儿,只有个妹妹,深居简出。他跟械武岳家来往密切,喊岳满江为‘岳伯伯’,叫岳满江的独生女儿为‘岳师妹’。他还买了一处大宅子,陆陆续续住进去了很多人,这些人的底细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我若是说出来,肯定能吓你们一大跳!蒋波凌,御灵蒋家当代家主!侯封,傀儡大族侯门之主!曾天养,冀北山术世家传人,赵屏骏的客卿!诸葛欢,最神秘的机关世家诸葛氏的传人!另有一个青冢生,是医脉中人,底细却跟陈天默一样,不明不白。” “嘶~~” 毒神阿水惊讶道:“这么说来,他以一己之力,笼络到了玄门的山术、医术、机关、御灵、傀儡、械武等六脉高手?!” “所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值得我们深究吗?”徐军师幽幽说道:“他真的只是一个古董店主吗?” “我不管这些!”僧王一挥手,说道:“我们要杀的是他,又不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那些人再厉害,再背景强大,也无关紧要!” “不,徐军师查这些很有必要。”枪仙冷静的说道:“如果不了解他这些情况,贸然上门去对付他,会是什么下场?只怕我们一个个都会死的很惨!” “枪仙妹子说的是啊。”徐军师起身踱步,缓缓说道:“他自己本领超绝,身边又有这么多的大能,绝不可以力斗,而只能智取!要把他骗出来,骗到我们为他布下的陷阱里,趁他落单,且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一举致命!” 僧王不耐烦道:“想主意是你的事情,你直接告诉我们,你的计划是什么吧。” “这个宅子不是白租的,它就是陷阱。”徐军师笑道:“我要把陈天默骗来,而你们埋伏好,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僧王道:“那你什么时候骗他来?” 徐军师挥舞折扇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想骗陈天默,只有用古董。根据我的密查,此人对文物古董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我已经让周边几个省的堂口准备了些价值不菲的文物古董,往汴城运送。这是饵,只要够分量,一定能钓到陈天默!” 僧王道:“那我们做什么?” 徐军师正色说道:“劳烦枪仙妹子准备些炸弹、地雷以及狙击用的枪械;劳烦毒神兄给子弹淬毒,并准备好毒杯;劳烦僧王兄和吴师傅挑选一批悍不畏死的帮众,准备好挠钩、绳索、飞斧、汽油、石灰、网兜,并在正屋大堂挖下一口陷坑,陷坑里要设满倒钩镰枪!”尛說Φ紋網 僧王眉头大皱:“有必要弄这么大的阵仗吗?” 徐军师肃容道:“以徐某目前对陈天默的了解,很有必要!” 第二百六十章 金银书 汴城,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天心阁,吴朝阳刚开张,便有客人迈步进店,人未到声先到:“吴掌柜,生意兴隆啊!” 吴朝阳循声一看,认得是老熟人,本行当里有名的掮客,靠介绍古董买卖赚取抽成的郑忠喜。 “借您吉言啦!郑老板最近是在哪里发财啊?”吴朝阳也笑着寒暄了起来。 “想在你这天心阁里发财,就看吴掌柜给不给机会了。”郑忠喜神秘兮兮的说道。 吴朝阳道:“郑老板这是怎么说的?真有财的话,咱们大家伙一起发嘛。” “要的就是吴掌柜这句话!” 郑忠喜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凑到柜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幅卷轴,低声说道:“吴掌柜,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新得了件稀世珍宝,特意过来请您上眼!” “什么稀世珍宝啊,这么神秘?”吴朝阳笑呵呵的说着,然后看郑忠喜颤抖着手把那卷轴给抻了开来。 郑忠喜如此煞有介事,倒让吴朝阳越发觉得好笑,正想再打趣他几句,可目光在那打开的卷轴上稍一停留,便也愣住了。 “这是瓷青纸?!”吴朝阳惊讶的问道。 “吴掌柜好眼力!” 郑忠喜得意洋洋的说道:“瓷青纸可是我大中华从古至今,最老又最好的纸张,没有之一!” “少见,少见!”吴朝阳有些激动了,不由自主的就准备上手去摸,却被郑忠喜“哎”了一声,拦住了,陪笑道:“吴掌柜,恕咱无礼了。这宝贝是代卖的,不敢有损,只能上眼,不能上手,您见谅,嘿嘿~~” “是我冒失了。”吴朝阳又把手缩了回去,仔细看了看卷轴里的字画,认出是佛经内容,便问道:“这是经卷?” 郑忠喜颔首道:“不错,这是金银书《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 吴朝阳又吃了一惊:“金银书?!” 郑忠喜道:“对啊!这可是瓷青纸蘸着金、银泥,连写带画,精制而成的!瞧瞧,这些字迹,妙笔生花,这些注图,栩栩如生啊!” “果然是稀世珍宝!”吴朝阳砸吧了砸吧嘴,问道:“郑老板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宝贝?” 郑忠喜笑道:“吴掌柜,您知道我是干哪一行的,卖主是谁,我不能说,说出来,您直接去找他,我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倒是我不懂规矩了。”吴朝阳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问道:“这宝贝天心阁要了!郑老板打算多少钱出手?” 郑忠喜把手缩进袖子里,让吴朝阳来摸,嘴里说道:“咱出的可是金价。” 吴朝阳摸了一手,问道:“一字百炼?” 郑忠喜摇了摇头,说道:“那怎么可能呢?得一字千金!” 原来,郑忠喜在袖子里伸了两根指头,比了个“八”,吴朝阳问“一字百炼”,意思是以“百”做计数单位,出八百两黄金,折合二万四千块现大洋,而郑忠喜摇头说“一字千金”,便是要以“千”做计数单位,卖八千两黄金,折合二十四万块现大洋!wWW.xszWω㈧.йêt 吴朝阳踌躇了起来,苦笑道:“天价,真是天价。我吃不准啊。” “稀世珍宝当然得是天价。”郑忠喜说道:“而且,如果不是天价,咱也不会来天心阁。现如今,谁不知道陈天默陈老板的眼最毒,价最真,出手最大方?吴掌柜放心,咱绝不敢拿赝品来糊弄天心阁。您要是吃不准,就请叫陈老板过来瞧瞧。” 吴朝阳点头道:“我们东家也是昨晚上才从外地回来,郑老板是赶巧了。您且稍等,我这就去请东家过来。” “劳驾了。”郑忠喜连忙又把那经书给卷了起来,塞回怀里。 吴朝阳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去到小院,找陈天默回报此事。 陈天默和诸葛欢已经从青岛回来,昨天夜里,还去了一趟怀记大酒店,从地下密室里运走了怀履光来不及转移的那部分文物古董,吸取了菁华,修炼了一夜,道行精进,功力拔升,自不必多说。 这部分文物古董都是怀履光当初雇佣搬山道人假扮江洋大盗,洗劫石海卿的残梦轩所得来的,所以陈天默打算将这些东西都还给石海卿。 如今,他是刚吃罢心月准备的早餐,正要去后街大宅,找教课的齐玉燕,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回帅府之后再转告石海卿呢,恰巧吴朝阳就来了。 吴朝阳一边跟他回报,还一边在心里犯嘀咕:“怎么东家的脸看起来越来越嫩了?” 陈天默听完吴朝阳的诉说,心中一动,问道:“这个郑忠喜,吴掌柜熟悉吗?” 吴朝阳连连点头道:“熟悉,他是这一行的老玩家了,就靠介绍卖家和买家来抽水,整条古玩街没有人不认识他的,您大可放心。” 自打上次被知己社的“老头子”设计,陈天默现在对主动上门卖古董,还点名要自己出面的人分外警惕。 眼见吴朝阳如此笃定,说那郑忠喜是古董行当里的老熟人,陈天默才褪去了部分疑心,说道:“走,过去看看。” —— “哎,陈老板吉祥!” 一看见陈天默,郑忠喜便作了个揖,嘴甜的像是抹了蜜。 陈天默凝视他有时,见他虽然满脸市侩狡黠,却无险恶歹毒之色,是再常见不过的生意人之相,便又消解了些疑心,说道:“郑老板好啊,听吴掌柜说,您手里有一样瓷青纸金银书经卷,堪称稀世珍宝!乞请瞻仰一二。” “陈老板客气,这种宝贝,就是为您准备的。”郑忠喜连忙又把那《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拿了出来。 陈天默一眼便认出,那纸张确实是瓷青纸,出自五代,染色极为华丽,装帧极其精美,厚重密实,柔软细腻,光滑似缎,富丽堂皇,且防腐防潮防蛀防褪色,只因纸色如瓷器之青釉,是以名为“瓷青纸”。 就不说别的,单论这纸,就足够价值千金了! 再看经卷里的字迹,均为楷书,且是用银泥书写而成,庄重肃穆,磅礴大气,书法价值极高! 而卷首的经名以及文中提及的佛陀、菩萨、罗汉等大能名讳,则都是用金泥书写的! 卷前还有金银泥绘制的图画,画风潇洒飘逸,神韵非常,依稀出自画圣吴道子之首,虽大概率是仿作,但也足见艺术造诣非凡! 内在如此精美,外表也是不俗,卷轴的包首用的是金色以及淡青色的云纹绫,内面是金色樗蒲纹印花绢,纹饰清晰如新! 真是稀世珍宝! 陈天默看的是怦然心动,暗忖道:“八千两黄金,值!” 第二百六十一章 逐美 “郑老板,这幅金银书经卷很好。只是您出的价,真不是小数目,能否再商榷商榷?”陈天默笑呵呵的问道。 郑忠喜反问道:“陈老板是确定要收下这宝贝吗?” “当然。”陈天默颔首道:“就似这样的宝贝,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好!”郑忠喜眼睛一亮,说道:“咱也是爽快的人,而且一直都很佩服陈老板的英明和魄力!第一次跟陈老板做生意,咱情愿让价一千,就当是攀个高枝,交个朋友了!” “多谢郑老板,那,那就这么定了吧。” 郑忠喜一口气让价一千两黄金,陈天默在惊讶之余,都不好意思再跟他搞价了。 “嘿嘿~~~就这么定了!恭喜陈老板得一稀世珍宝!”郑忠喜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笑得合不拢嘴! 卖出七千两黄金的天价,他的抽水不知道得有多少呢,就按一成来算,也有七百两,折合大洋是两万一千块,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钱! 陈天默也笑道:“同喜,同喜。” 他确实高兴。 这样一幅金银书经卷的珍贵,本是无价的,七千两黄金算什么? 而且就算不论它的文物价值,单说其中的菁华,就远非一般古董可比! 陈天默用慧眼查察了一番之后,恨不得马上就把功练起来! 所以,在肉疼之余,陈天默又欣慰无比,暗忖道:“从怀履光那里得来的一箱子黄金,还没有焐热,就得送出去了,就那,还不够啊!不过千金散尽还复来,国宝失而难再得。这金银书到手之后,我非得搂着它睡上三天觉不可……” “吴掌柜,劳烦你去找心月支取款项,拿来给郑老板结算。”陈天默不舍得把目光从那金银书经卷上离开,便让吴朝阳去找心月支钱。 吴朝阳应了一声,快步回小院去了。 郑忠喜忽问道:“陈老板,您刚才说,就似这样的宝贝,有多少,您便收多少,是真的吗?” 陈天默心中一动,道:“当然是真的!郑老板手里还有这样的宝贝?” 郑忠喜笑嘻嘻道:“有,还有很多!” 陈天默大喜过望,急问道:“在哪里?怎么不一并带过来?” 郑忠喜道:“陈老板大概也知道,我是个掮客,真正的卖主不是我,东西也不会全在我的手里。我得卖出去一件,才能让人家卖主相信我的能力不是?”尛說Φ紋網 陈天默问道:“那卖主是谁?郑老板请放心,我懂规矩,你介绍我认识卖主,我不会撇开你的,不论做成多少买卖,都不会少了你的抽成。” 郑忠喜嘿然说道:“陈老板是敞亮人,咱当然信得过。卖主的宝贝确实多,也不方便一件件拿到店里头卖,去他家里,当场鉴宝,当场估价,一古脑全包圆,大家都方便!” 陈天默听的频频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郑忠喜忽然又挠了挠头,迟疑道:“不过,我得多嘴问一句,陈老板您手头不紧吗?够吃多少?咱丑话说在前头,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引着您去见卖主了,也见到宝贝了,可结果您吃不下,那我可就砸招牌了,您也损了名声。” 陈天默道:“放心吧,我这个人胃口最大,无论多少多贵,我都吃得下!”心里暗忖道:“真要是不够,就得让波凌从洛阳回来,问他借了……” 郑忠喜见陈天默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便信了他的财大气粗,一抚掌,说道:“好!那您定个方便的时间,我引着您过去。” 陈天默正要说随时都方便,吴朝阳已经提着两口箱子进来了,往郑忠喜面前一放,说道:“一箱子金条,一箱子庄票、本票、银元,折算下来,总共是七千两。郑老板,点点吧。” “好好好~~”郑忠喜连忙清点货款,连数了三遍,算了三遍,确定无误之后,才笑逐颜开的把那金银书经卷正式交给了陈天默。 陈天默感慨道:“如今我才知道,如获至宝是什么感觉。” “哦?陈小贼你又得着什么宝贝了呀?”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在门外响起,陈天默不用看,也知道是岳潇潇来了。 抬眼一瞥,果然是她,穿着一套粉色的洋装,上裳下裙,衣尾如花瓣,映衬得她那本来就白皙莹润的皮肤越发娇嫩细腻,隐隐似在发光! 她那大波浪似的长卷发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白纱巾之下,细长的天鹅颈若隐若现,两条白丝手套裹到臂弯处,长链小包在手里提溜着,一晃一晃,真是洋气极了。 吴朝阳和郑忠喜都不是好色之徒,可一见岳潇潇,眼睛都直了,随即,又自惭形秽的垂下了头,不敢直视。 陈天默也看的心旷神怡,偏偏嘴里问道:“岳师妹,你是惹了什么人,来我店里躲麻烦的吧?” 岳潇潇一愣:“什么?我惹谁了?” “后面有人跟着你呢。” 陈天默的话音方落,一辆马车就在门口停了下来。 岳潇潇回望之时,但见六个彪形大汉快步跑来,守在马车的四周。 车夫竟是个女人,十分妖冶漂亮的年轻女人,她伸出纤纤素手,将那车厢的门帘掀开,一柄精致考究的折扇先出头,接着,才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衫,佩着玳瑁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探出了身子。 “袁二公子?”陈天默有些愣怔。 “哈哈~~” 袁二公子看见陈天默,先是一惊,连忙去看门头的牌匾,待看清楚上面写着“天心阁”三个大字之后,便大笑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挥动折扇,目视岳潇潇:“在街头偶遇倾国倾城之殊丽,情不自禁,一路尾随至此,却没想到,竟追到了陈老板的店里。惭愧,惭愧啊。” 岳潇潇听的柳眉一蹙,冷笑道:“早就看见你的马车在后头了,我还当是顺路的人,没想到是登徒子,孟浪货。” 说完,岳潇潇一抬手,甩起手包,“唰”的就朝袁二公子的脸打去! 站在袁二公子身旁的彪形大汉呼喝一声,伸手就去抓包,岂料岳潇潇出手极快,直把手包当流星锤用,稍一抖腕,攻向立变,那彪形大汉面颊早中,“砰”的一声,被打翻在地。 袁二公子以及剩余五个大汉哪会想到,岳潇潇如此明媚娇艳的女子,竟有如此凌厉可怕的身手,一时间无不骇然! 眼看岳潇潇再度甩动手包,袁二公子就要挨上,斜刺里人影晃动,陈天默挺身而出,已闪电般抓住了手包,笑道:“岳师妹,算了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得太美,惹人追着看实属正常。这位袁二公子也没做出别的什么过分举动吧?他要是做了,你打死他都不冤。”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请自来 岳潇潇见陈天默出手阻拦,又好言相劝,不让自己打那公子,难免稍稍诧异,问道:“他是你的朋友?” 陈天默点了点头:“是的,大名鼎鼎的袁二公子,师妹不知道吗?” 旁边的郑忠喜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位爷是大总统家的袁二公子?!” 陈天默颔首道:“正是。” “哎哟!”郑忠喜慌得打躬作揖,拜道:“小的郑忠喜,参见袁二公子!” 袁二公子道:“别拜别拜,民国不兴这一套。”说罢,还特意看了看岳潇潇,心想自己这身份,总该令她刮目相看吧?wWW.xszWω㈧.йêt 却没想到岳潇潇冷笑道:“哦,原来就是那个玩物丧志,好色成性,整天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的袁二公子啊,陈小贼,你怎么什么狐朋狗友都交?” 这话说的,陈天默和袁二公子面面相觑,都一阵无语。 袁二公子心有不忿的问道:“请教这位姑娘是?” 陈天默介绍道:“岳武穆王的后人,我岳世伯的独生女儿,械武大家的传人,闺名潇潇。” 袁二公子“哦”了一声:“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色艺双绝。” 岳潇潇一愣,随即愠道:“你说什么?!” “袁二公子是夸你相貌和武艺都极其出众,别误会了。”陈天默连忙圆话,又央求道:“都是朋友,这次小小的梁子就揭过了吧?” “哼!看在陈小贼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跟着我,决不轻饶!”岳潇潇瞪了袁二公子一眼,凶狠的说道。 袁二公子擦了擦汗,苦笑道:“那就多谢岳姑娘这次手下留情了。” 岳潇潇讥讽道:“你也不必违心的谢我,还是谢陈小贼替你说话吧。” 袁二公子转头看向陈天默,问道:“陈小贼?你怎么得了这样一个雅号?” 陈天默尴尬道:“岳师妹瞎胡叫的,不用当真。” 岳潇潇呛了他一句:“谁瞎胡叫了,难道你没有偷我的发卡吗?” 陈天默:“……” 袁二公子抚掌说道:“原来陈老板做的是窃玉偷香的妙事,呵呵~~没有挨打吗?” 陈天默苦笑道:“怎么没有?差点被打死,我这师妹可不好惹。” 袁二公子感慨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陈老板行事雅得很啊。” 正说笑之际,一道倩影携着一抹幽香飘然而至,却是心月过来了,袁二公子一望之下,登时精神大震,目光发亮,目不转瞬的看着问道:“陈老板,这位姑娘是?” 陈天默道:“我妹妹,心月。” 袁二公子兴奋道:“你的亲妹妹?” 陈天默摇头道:“义妹,胜似亲妹。” 袁二公子顿时有些失落:“义妹啊。” 他是久经风月的人,一眼就分辨出心月看待陈天默的眼神不一样,那绝不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心月,这位是袁二公子。”陈天默介绍道。 心月淡淡的应了一声:“哦~~”再无别的多余的话。 袁二公子看看岳潇潇,又看看心月,再看看陈天默,嘴里一阵酸涩,暗忖道:“一个师妹,一个义妹,他怎么有这么多国色天香的好妹妹?比起来,我这什么二公子的名头简直是一文不值了……” 却听心月问道:“哥,钱够不够?” 七千两黄金,毕竟是天大的数目,在给了吴朝阳以后,心月又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陈天默真的在买古董。 陈天默颔首道:“够了。”当即把金银书经卷递给了心月,说道:“就是这个宝贝,请妹子收好。” 岳潇潇好奇的问道:“这便是你方才说的,如获至宝?” 陈天默笑道:“不是如获至宝,是已获至宝。” 岳潇潇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天默展开来说道:“一幅金银书经卷。” 岳潇潇见是佛经,顿觉索然无味,袁二公子却虎躯一震,一个箭步冲到前头:“能让我瞧瞧吗?” 陈天默大方的把经卷展开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袁二公子上眼。” “嘶~~瓷青纸,金银书,这书法,这画技,绝了,都绝了,稀世珍品啊!”袁二公子是大藏家,也是大行家,一眼便看出了经卷的珍贵,人都如痴如醉起来。 “袁二公子识货啊。”郑忠喜凑趣说道:“这是小的刚卖给陈老板的。” “多少钱卖的?”袁二公子下意识的便问起价格来,问完又觉不妥,补了一句道:“若是不方便说的话,就当袁某没有问。” 陈天默笑道:“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七千两黄金。” “七千两!黄金?!”袁二公子吃了一惊,随即又连连点头道:“值,值了。又让陈老板捡到宝了。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陈天默见他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生怕他提出要买的话头,赶紧把经卷收了,递给心月,让心月带走,又岔开话题,问道:“袁二公子怎么有空来汴城了?” 袁二公子淡淡说道:“前内阁首揆赵屏骏死了,他是家父的心腹,家父特意派我来中州治丧。” “哦?”陈天默假装惊讶道:“赵屏骏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就死了呢?” “中风,所以走的很突然。”袁二公子道:“我在汝州待了几天,丧事办的差不多了,没甚意思,就来汴城逛逛。” “大总统能派公子给赵屏骏治丧,说明还是很看重公子的,也说明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缓和了,恭喜恭喜啊。”陈天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佩服青冢生,做的真是不留半点痕迹。 “没什么可恭喜的,好不了几天。”袁二公子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不提糟心事了。陈老板这里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我也捧捧你的生意场。” “我这里的东西难入公子的法眼。”陈天默回顾郑忠喜道:“倒是郑老板,有个大主顾,手里宝贝不少,甚至有可以与金银书经卷相提并论的。公子如果感兴趣,咱们不妨现在就去拜会拜会他。” “好啊!”袁二公子喜形于色,问郑忠喜道:“郑老板,方便吗?” 郑忠喜眉开眼笑道:“方便!那当然方便了!小的这就前头带路,请袁二公子和陈老板屈尊一顾!” 天下谁人不知袁二公子嗜好收藏古董,出手大方至极? 郑忠喜一开始还担心陈天默吃不下那位大主顾的所有宝贝,如今袁二公子不请自来,简直是天公作美! 此次买卖必成,抽成,大大的有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登门 三人商量着就准备离开,岳潇潇气道:“陈小贼,你目中无人,真是无礼!” 陈天默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客人在自己店里呢,不免讪笑道:“抱歉抱歉,一时忙昏了头,忘了岳师妹也在呢。对了,岳师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岳潇潇忿忿道:“我没事!去忙你的吧!” “哦~~那好。”陈天默扭头便对心月说道:“妹子,我出去谈些生意,有袁二公子相陪,中午便再外面下馆子了,你不用做我的饭。” 心月点了点头:“好。” “咱们走吧。” 陈天默招呼郑忠喜和袁二公子离开,岳潇潇跺脚喊道:“陈小贼,你真的不打算管我了?!行!你要走就走吧!” “你不是说没事吗?”陈天默皱眉问道:“到底有事没事?” 岳潇潇都被气笑了:“没事你就不管我了?我是不是你的客人?” 陈天默道:“这里不是有吴掌柜吗?他可以招待你。还有心月也在家嘛。或者你也可以去后街大宅,找诸葛欢、青冢生、侯拜他们玩,对了,齐大小姐在那边教课呢,你不是留过洋吗,没事的话,过去帮忙教教外语什么的,也成。” “我找他们玩什么?又不熟!还有,我不是教授,去教哪门子外语?!”岳潇潇恨不得一脚踢死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 陈天默挠了挠头,道:“那你回家吧。” “你!”岳潇潇强忍住发飙的冲动,质问道:“陈天默,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啊。” “那在你眼里,到底是我这个朋友重要,还是做生意重要?” 陈天默不假思索的说道:“眼下来说,当然是做生意重要啊,毕竟你没什么事嘛。好了,不说了,我走了啊。” 岳潇潇:“……” 心月听的暗笑,心道:“大哥真是要命,岳潇潇这下快气死了吧?” 袁二公子在旁边看的也是直摇头,腹诽道:“就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却偏偏能得到美人们的垂青,我却差点挨顿毒打,可见老天爷一定是母的,因为他不公嘛……” 眼瞧着陈天默真要离开,岳潇潇才恨声问道:“陈小贼,人力车已经做出来了一批,你要不要去看看?!” “哎?这么快的吗?”陈天默欣喜道:“那我做完这笔生意之后,就过去瞧瞧。” “生意生意!知道你是生意人了,可生意人也不能厚此薄彼!”岳潇潇指了指袁二公子,说道:“他是你的朋友,你做完生意之后要和他下馆子,我也是你的朋友,也在跟你谈生意,你怎么就不请我下馆子?” “是啊,陈老板,不能这样做事的嘛。”袁二公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旁边说道:“”“让岳小姐跟咱们一道去嘛,权当是散心解闷。等中午饭点的时候,大家伙一起下馆子,岂不热闹?” 陈天默摇头道:“她不懂行,也不喜欢古董文物,不会跟咱们去的。” 岳潇潇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我偏偏要去!” 陈天默愣了一下,回顾郑忠喜道:“可以吗?” 郑忠喜有些踌躇,来之前,他那个大主顾特意交待过,除了买家,不要额外带人过去……可一看岳潇潇杀人似的目光,又想起来这千娇百媚的小姑娘方才一手包就抡倒了一条大汉,便不免心生畏惧,哪里敢说个“不”字?讪笑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岳小姐想去,就一道嘛。” “心月姑娘也去吧?”袁二公子热情的说道。 “不去。”心月转身便走了。 袁二公子讨了老大个没趣,但很快就又恢复正常,招呼岳潇潇道:“岳小姐,坐我的马车吧。” 岳潇潇冷冷说道:“太闷,我喜欢坐人力车。把地址告诉我就成。” 袁二公子又是一阵尴尬。 “公子,我坐您的马车。”陈天默说道。 袁二公子还没吭声,岳潇潇已开口道:“陈小贼,你跟我坐人力车,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天默悻悻道:“哦~~” 袁二公子愈发失落了。 本风流才子就这么差劲儿吗?! 正郁郁不乐之际,郑忠喜凑到了跟前,笑嘻嘻说道:“公子,他们不坐您的车,小的愿意坐,路上,跟您搭个伴,咱们说说笑笑,解闷逗趣,多好呀!” “我谢谢你了,上去吧。”袁二公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本想跟两个人间尤物同乘一车,同处一厢,然后沿途施展魅力,依靠自己风趣幽默的谈吐、温文尔雅的举止以及见多识广的经历,来打动姑娘们的芳心,却没想到义妹不去,师妹不坐,落了个跟浑身铜臭味的郑忠喜在密闭空间里相处的下场,袁二公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师妹,有什么话,说吧。” 陈天默和岳潇潇坐在一辆人力车上,跟在了袁二公子的马车后面。 “没什么要说的。”岳潇潇冷笑道:“凭什么我坐人力车,你坐马车?你气我,我也不让你舒服!” 陈天默:“……” “还有,知道你是个抠门鬼,等会儿,你出车费!” “……” 最毒妇人心啊!陈天默暗暗感慨。 不一时,众人便到了西郊鼓巷,在郑忠喜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宅子门前,这便是那位大主顾住的地方。 郑忠喜上前叩门,陈天默跟着走近,环顾周遭,觑看着四下里的环境,凝神倾听动静,又暗启法眼,一阵窥探。 岳潇潇的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忽见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便问道:“怎么了陈小贼?” “感觉不大好。”陈天默压低了声音,幽幽说道:“师妹,我最近树敌太多,只怕这又是一个陷阱,待会儿你还是别进去为妙。” 岳潇潇道:“你不用管我。” 陈天默道:“你是跟着我来的,我不管你谁管你?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岳伯伯交待?” “呵呵~~”岳潇潇一阵冷笑:“陈小贼,莫要忘却,上次在教堂,你差点被洋怪物给打死,还是我救得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出什么意外,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陈天默摇头道:“你啊,真是又犟又傲又不听话,大小姐脾气太浓重了。” 岳潇潇眼一横:“我什么脾气,关你什么事?” “嗯嗯,不关我什么事。”陈天默小声嘀咕道:“我退婚退得简直太明智了!” 岳潇潇狐疑道:“你在嘀咕什么?” 陈天默道:“没嘀咕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就在此时,院门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往外面张望。小說中文網 郑忠喜笑呵呵说道:“尘叔,跟徐老爷说一声,大买家登门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让座 尘叔一看门前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站着六个挺胸凸肚的彪形大汉,又有陈天默、岳潇潇、袁二公子以及美人车夫,总计十多个人,不禁大皱眉头,说道:“郑老板,先前我家老爷怎么跟你叮嘱的?他喜欢清静,让你不要招惹那么多人过来,你怎么不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姓文,叫我文先生就成,这些人是我的保镖和车夫,不进你家院子的。”袁二公子不等郑忠喜介绍自己,便抢先说道。 郑忠喜一愣,他不知道袁二公子为什么会报个假名字给人家,但随即一想,可能是袁二公子不喜欢张扬罢了,于是便顺着说道:“是啊尘叔,只有文先生、陈老板和岳小姐我们四个进去,人也不算多嘛。而且,文先生和陈老板可都是大买主啊!那一幅金银书经卷,已经被陈老板给买下了!劳烦尘叔去通禀一声,徐老爷肯定不会见怪的。” “陈老板?哪位陈老板?”尘叔打量着陈天默问道。 “天心阁的陈老板。”陈天默幽幽答道,他已把眼前这位“尘叔”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瞧出什么问题来,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以及体态眼神上判断,是个普通人无疑,绝不至于身负上乘本领。 “哦,那陈老板稍等片刻,我去通禀老爷!”尘叔匆匆去了。 陈天默往院子里张望,但见有个丫鬟在晾晒衣物,有个杂役在劈柴,还有个老婆子在洗菜择菜……完全是一副很平常很正常的宅门生活情境,看不出有任何古怪的地方。 “难道是我多疑了?”陈天默暗暗想道。 “陈兄,这家主人似乎很敬重你啊,那管家一听说是你,就不阴阳怪气了,立刻回去通禀呢。”袁二公子笑着说道。 陈天默也笑道:“那不是敬重我,是敬重我手里的钱。如果他们知道是你袁二公子来了,肯定更加重视。那主人,还不得跑出大门来亲迎?” “是啊,袁二公子,您为什么不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呢?”郑忠喜一旁问道。 袁二公子撇了撇嘴,挥舞折扇,悠悠说道:“天下人都知道本公子是个花钱无数的冤大头,遇到喜欢的东西,不惜财力,多贵都要弄到手,所以卖家遇到我就夸大东西的价格,成倍成倍的往上翻!那一件两件还成,多了,本公子也吃不消啊!所以,这一次,本公子也学乖了,不能让卖家知道我是谁,就当是个寻常的买主罢了。郑老板,本公子知道你是拿抽成的,可该得的你得着,不该得的你莫贪心,若是蓄意抬价,本公子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郑忠喜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公子请放心,小的赚谁的钱也不能赚您的钱啊!别说是蓄意抬价了,但凡公子看上哪样东西,小的一定帮您砍价!抽成算什么?钱是王八蛋嘛!” 袁二公子笑道:“那倒不必,你也别叫我公子,叫文先生。” “是是!” 说话间,尘叔快步跑了回来,笑容满面道:“陈老板,你们几位请进吧,我家老爷在正堂备茶,恭候诸位的大驾光临呢。” “文先生,陈老板,岳小姐,请!”郑忠喜屁颠屁颠的在前面开道,众人鱼贯而入。 岳潇潇觑看着院子里的丫鬟仆从,又扯了扯陈天默,低声问道:“陈小贼,到底有什么陷阱?这些人有问题吗?” 原来,她嘴上不服陈天默,但心里也明白,陈天默的相术相功登峰造极,识人看物,绝少谬误,说有陷阱,多半真有,绝不是虚言恫吓。 却没想到,陈天默小声回道:“这些人没有问题,至于陷阱,眼下也没有发现,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岳潇潇松了口气,说道:“你这个人,就是疑心重。” 陈天默笑了笑,道:“小心无大错。” 众人走到正堂门口,见主人已经出来迎候,陈天默凝眸打量,但见主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头顶一个毡帽,遮住了头发,脸上皱纹遍布,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颌下留着长长的浓须,唇上也有两撇厚厚的八字胡,虽是一脸苦哈哈的形容,可眼中却有贼亮的光。 他一出现,目光就立刻锁定在了陈天默身上,作揖道:“诸位大驾光临,徐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陈天默还礼道:“主人客气了。” “哎,你,你怎么瞧着有些熟悉?”袁二公子忽然说道:“咱们在哪里见过吗?” 主人这才把目光从陈天默身上移开,待看清楚袁二公子的面容之后,他猛吃了一惊:“您,您是文先生?” 袁二公子不答,而是继续追问道:“我们到底见过没有?” 那主人笑道:“在下徐景明,粤省人士,一向在南方活动,初来中原不久,没认识多少人,瞧文先生的尊荣,也很陌生呢。” “徐景明,粤省人?”袁二公子沉吟了起来。 陈天默冷眼旁观,早把徐景明乍见袁二公子时的震惊之色尽收眼底,心道:“他们应该认识,姓徐的却矢口否认,且看他搞什么鬼。” 袁二公子兀自嘀咕道:“我认识个姓徐的,但是他不戴眼镜,胡须也不是这样的……像,真有点像。” “呵呵~~小可是凡人脸,瞧着面善罢了。”徐景明让道:“诸位快请进吧!” 袁二公子放弃了认人,跟着徐景明进屋。 陈天默对岳潇潇低声说了句:“师妹,此家主人古怪,当心有鬼。” 岳潇潇微点螓首,表示知道了。 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张大茶台,有个丫鬟正在煮水,徐老爷指着客座里居中的一把大椅,殷勤劝道:“陈老板,请上座!” 陈天默看了看那椅子,见极其考究,还绑着一个厚厚的坐垫在上面,瞧着就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别扭。 他摆了摆手,说道:“不敢。文先生,还是您请上座吧。” “好。”袁二公子养尊处优惯了,也被尊敬久了,下意识的就准备落座,徐景明竟慌忙上前一拦,说道:“陈老板,这里您最大,还是您坐吧。” 袁二公子的脸色顿时大变,有些难看了起来,郑忠喜也紧张了,心道:“徐老爷真他娘的没眼力劲儿!” 但袁二公子很快便想到自己现在是“文先生”,不是什么大总统之子,便又心下释然了,笑着说道:“陈兄,人家主人说的是,这里你最大,还是你坐吧。” 陈天默摇头道:“文先生玩笑了,陈某岂敢?还是您坐吧。” 徐景明坚持道:“不不不,陈老板,客随主便,我请您坐,您便坐吧。” 他越是这样,陈天默越是觉得哪里不对,偏偏不肯坐,似笑非笑道:“徐老爷不知道,文先生是我极敬重的朋友,有他在,我怎肯上座?还得他来坐。” 第二百六十五章 品茗 陈天默仔细端详,“徐景明”虽颇有一种深藏不露的上位者气度,而且面相诡谲,极不真切,虽不见杀意,却隐隐透着凶险之相,他的不安念头便又起来了。 他暗忖道:“姓徐的一定认识袁二公子,知道所谓的‘文先生’其实是大总统的爱子,而那把椅子也多半藏着什么古怪!他坚持要让我落座,十分古怪,说不定椅子里就暗设着什么陷阱呢!” 疑心至此,陈天默当然是不会坐的,就让给袁二公子,且看徐景明敢不敢对大总统的儿子捣鬼! 却没想到,岳潇潇在一旁看的不耐烦了。 “一把椅子而已,有什么好让来让去的?你们不坐,我坐!”说话间,岳潇潇直接便坐了上去。 陈天默吃了一惊,徐景明也跟着一惊,两人都想让岳潇潇起来,袁二公子却已抚掌笑道:“呵呵~~文某就喜欢岳小姐这样的脾气!陈兄,也是咱们错了,民国开明进步,理应是女士优先嘛!” 郑忠喜变身马屁精,立刻附和道:“不错,文先生说得对!佳人理应上座!” “那咱们就都自便吧,也不必分主次。”陈天默见事如此,也不好再劝,又怕岳潇潇出事,便挨着她坐到了邻座,如果变起仓促之间,也好及时出手相救。 袁二公子和郑忠喜跟着落座,这场让座风波便算是彻底风平浪静了。 徐景明见状,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岳潇潇以及她坐着的那把椅子,心中无比苦涩。 原来,这个徐景明正是青帮总舵第一白纸扇徐军师假扮! 他戴了帽子,戴了眼镜,修了眉毛,贴了假胡须,简单做了些易容打扮,好使自己的江湖气息弱一些,更像是个大户家主。 对于袁二公子,他当然是认识的,青帮大佬,前辈尊者,平时如果见到,势必得磕头喊一声“老头子”! 但如今在这种情况下遇上,惊诧之余,徐军师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认的。 至于那把坚持要让陈天默坐的椅子,确实如陈天默所料,暗藏机关! 厚厚的垫子里面,藏了阿枪特制的炸药,专为陈天默而设! 只要陈天默坐上去,便可以找机会引爆炸药,让陈天默坐着升天! 该计不可谓不毒,也不可谓不妙,但人算不如天算,徐军师怎么也没料到,陈天默不是自己来的,是带着袁二公子一起来的,还非要把炸弹宝座让给袁二公子去坐,那怎么能行? 把大总统的爱子、青帮的老头子炸死,那自己也不用活了,整个青帮只怕都得给人家陪葬! 他更没想到的是,“宝座”让来让去,最终被岳潇潇生抢了,这下算是白设计了一场。 炸死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有什么用? 此计作废,还是另觅他法吧。 丫鬟已经把水煮好,端上了茶台。 徐军师开始摆弄茶具,嘴里笑呵呵的说道:“小可是粤人,喜欢喝功夫茶,今天在诸位面前略献殷勤,小露一手,还望诸位不要嫌弃小可的茶技。” 烫杯,洗茶,一泡,二泡,把浓郁的茶汁倒进公道杯中,又来一手“关公巡城”,倒入五个闻香杯里,盖上饮杯……如此这般,才分到众人面前。 “诸位,请。” 徐军师先端起自己的杯子,啜饮起来。 陈天默把所有饮杯都看了一遍,登时发现不同——每个饮杯上的绘图都不一样,徐景明的是“松纹图”,袁二公子的是“鹿形图”,郑忠喜的是“葫芦图”,岳潇潇的是“牡丹图”,而自己的则是“鹤鸣图”。 绘图不同,便很好区分,很好区分便也意味着很容易做手脚啊。 总之,陈天默疑心起来,便觉到处都是陷阱,事事都透着凶险。 “松鹤延年,福禄齐全啊。”陈天默笑着说着,忽然把岳潇潇的饮杯抢了过来,假意端详杯子上的绘图,说道:“徐老爷还是会分杯子的,师妹,你的是牡丹,寓意国色天香啊。” 他这一抢,茶水撒了一桌子,还险些烫到岳潇潇,岳潇潇知道他是故意的,便配合着演戏,假装生气的说道:“陈小贼你搞什么?!烫到我了!” “抱歉抱歉,那你喝我的吧。”陈天默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岳潇潇,目中却大有深意。 岳潇潇心领神会,直接把杯子推倒,忿忿说道:“你摸了半天,闻了半天,谁稀罕喝?!” 袁二公子见岳潇潇生气,怜香惜玉之心大起,跟着责备道:“陈兄,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老招惹人家姑娘生气嘛。” 岳潇潇道:“他总是这么贱兮兮的!烦死了!” 陈天默笑嘻嘻道:“失礼,失礼了哈。” 徐军师看的眉头大皱,心里也觉得烦死了,暗骂道:“搞什么鬼?来打情骂俏的么?!” 原来,鹤鸣图饮杯也是特意为陈天默准备的,被阿水涂抹了剧毒!只须小小的一口,就能让人驾鹤西归! 眼见茶水全洒,剧毒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徐军师心里郁闷,强打精神,又给陈天默续了一杯,说道:“陈老板,请。” 岳潇潇忽然出手,又把杯子给推到了,说道:“你不让我好好喝,我也不让你好好喝!” 陈天默苦笑道:“行,扯平了。” 袁二公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酸涩的说道:“你们啊,还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 他却不知道,人家两个是捉对演戏,配合全靠默契。 徐军师愣在当场,都看呆了,也出离了愤怒! 这女人,炸死算了! 呼~~ 他深出了一口气,强压怒火,又续了一杯,心里期望着那杯中涂得剧毒还有残留。 结果,陈天默端起杯子嗅来嗅去,啧啧称赞道:“香,真香!”却就是不喝。 “陈老板,尝尝啊。”徐军师看的心急火燎。都恨不得替他喝了。 陈天默摇头道:“闻闻茶香,过过小瘾也就行了,说到喝,我可没有这份儿口福啊。” 徐军师愕然道:“那是为什么?” 袁二公子也说道:“茶水而已,喝了不就有口福了?” 陈天默苦笑道:“我这个人精神不好,喝了茶就睡不着觉。” 徐军师:“……” 贱人多作怪,臭毛病真多,奶奶的真想给他硬灌下去,让他睡个永世不醒的好觉! 当然,想归想,徐军师毕竟不敢真的动手强灌,只能把这条“毒计”也给作废掉,开始启动第三个方案。 “既然陈老板不能饮茶,那咱们这就言归正传,去看古董如何?”徐军师问道。 “好啊。”陈天默笑道:“我和文先生早已迫不及待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选宝 古董都在东厢房,房中暗置陷阱,也是专为陈天默而设! 所谓的引着去看古董,便是要将陈天默引入陷阱之中,但徐军师又不敢祸及袁二公子,怎肯让他们一起过去? 心思一动,主意上头,徐军师说道:“陈老板,小可先带您去看,至于这位文先生,就请暂且留在此间饮茶了。” 陈天默长眉一轩,问道:“为什么?” 袁二公子也不悦的说道:“是啊,文某也是买主,也想入手几样心仪的宝贝,怎么却区别对待,叫我在这里等着?” 郑忠喜更是埋怨道:“徐老爷,你这样可不好啊。你不知道,文先生是位大藏家啊!你那些东西,陈老板未必一个人全吃得下!” 徐军师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小可也是为陈老板和文先生着想,怕你们彼此伤了和气啊。小可素来明白见猎心喜的道理,两位都喜欢古董,如果一起去看,见到好东西,都想收入囊中,那可怎么办?卖给了陈老板,文先生必定心里不爽,卖给了文先生,又恐得罪陈老板。小可很为难啊。而且,让两位同时过去,难免有撺掇竞价抬价的嫌疑。所以,不如一个一个来,等陈老板挑选好了,再请文先生过去,大家互不干扰,互不打搅,既得了宝贝,又不伤情谊,岂不皆大欢喜?” 郑忠喜看向袁二公子道:“文先生,徐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哈。不过徐老爷,能不能让文先生先过去挑?” 徐军师踌躇道:“让文先生先去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陈老板不喝茶,恐等急了。” 陈天默说道:“我懒得等,文先生也懒得等!徐老爷,你要真心想卖你的东西,就让我们两个一起去看!放心,我们是不会抢的,更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文先生看上的东西,我不会夺爱,我看上的东西,相信文先生也不会相争。如果我们二人同时相中一样宝贝,那我就让给文先生好了。反正,我今天得了金银书经卷,已算是心满意足。” 袁二公子颔首道:“不错。莫要把我和陈老板当成是不入流的人!我们喜爱古物不假,却也不至于就争得你死我活。而且陈老板鉴宝技艺超绝,我还想请他帮我掌眼呢。”小說中文網 “这……” 徐军师心急如焚,暗骂道:“老头子啊老头子,这家伙是咱们青帮的大对头啊!师父派我来杀他,你总是跟着瞎缠和什么呢?!” “行不行?不行就算了吧。”陈天默起身逼问道。 “行!两位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不行的呢?大家伙一并过去看吧。”徐军师无计可施,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妥协的说道。 陈天默暗暗冷笑,且看你姓徐的捣什么鬼! 众人出了正堂,在徐军师的引领下,朝着东厢房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陈天默便陡觉一阵恶寒在身后涌起!就像是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死盯着他的后背一样!他立刻扭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院子开阔明朗,视野里的人和物都清晰可见,墙头、树下、屋脊上,都没有藏人。 但陈天默还是觉得不安,他立刻走到了袁二公子的身前。 不能把后背留给敌人,要留给朋友。 袁二公子还当陈天默是急着去看古董,心里暗笑道:“这陈老板,嘴上说着不和我抢,却还不是抢着走在了前头?可见商人逐利,市侩的本性其实难移,也不知道岳小姐喜欢他什么?” 众人进得东厢房里,但见几排博古架林立,上面摆满了各色古董,瓷器、铜器、玉器、古籍、字帖、卷轴……琳琅满目,足以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袁二公子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感慨道:“徐老爷,你的收藏颇为丰富啊!” 徐军师道:“让诸位见笑了。”心里腹诽道:“为了给陈天默下饵,我把周边几处分舵、堂口的家底几乎全搬空了!那些舵主、堂主个个怨声载道,能不丰富吗?!” 陈天默扫了一圈,但见菁华满屋,不见一样赝品,也兴奋了起来,不管这姓徐的到底搞什么鬼,下的血本可真够大的!他问道:“徐老爷,这些东西全都卖吗?” 徐军师点了点头:“卖,只要价格公道,我全都卖!” 郑忠喜笑眯眯的说道:“文先生,陈老板,你们看上什么东西,就告诉小的,小的给你们报价。” “好,文先生,咱们一起看吧。”陈天默始终跟袁二公子待在一起,而且总是有意无意的不露后背,要么是站在袁二公子身前,要么是站在郑忠喜身前。 岳潇潇留意到了他的举动,也开始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心想:“陈小贼到底发现什么了?” 偌大的屋子里,除了博古架和架上的古董,再无其他,根本就藏不住人。 她哪里知道,此屋的玄机是在地下! 徐军师预先让人挖好了陷坑,布好了机关,地板是活的,陷坑里都插着长枪大戟,而且涂满了剧毒,只要一动机关,让地板翻转,人跌进去,就会被刺上好几个透明窟窿! 只可恨,陈天默死贴着袁二公子,如影随形的跟他黏在一起,哪里敢去动机关? 焦躁了半天,徐军师终于忍不住,喊道:“陈老板,请您来这边看看,这座花瓶可是好东西,大宋宫廷御制之器啊!” 陈天默立刻招呼袁二公子:“文先生,走,一起过去瞧瞧。” 徐军师很是无语,说道:“陈老板,你怎么老缠着文先生?让人家自己也看看嘛。” 陈天默笑呵呵的把胳膊往袁二公子肩头上一搭,说道:“我就喜欢缠着文先生,怎么,徐老爷觉得碍眼了?” “那倒不是……”徐军师简直要被气死。 袁二公子被陈天默勾肩搭背,腻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忽然觉察到,陈天默时时刻刻都把后背留给自己,把翘臀一直对着自己,登时警觉起来,不安的问道:“陈兄,你不会有,有断袖之癖吧?” 就连郑忠喜也警惕的看向了陈天默。 “文先生,好好看你的古董吧,少胡思乱想,陈小贼没这方面的癖好!”岳潇潇没好气的说道,也替陈天默解了围。 “郑老板,这件唐三彩,这件花瓶,这幅帖子,这座香炉,我都要了,你说价吧。”陈天默正选着东西,忽的耳朵一动,猛听见屋脊之上有轻微的“莎莎”声响传下,那是腾挪术极为高明的人在上面行走的声音! 若非他一直暗施千闻功,也未必能留意到! “徐老爷,你家进贼了啊。”陈天默嘿然一笑,猛地抓住了徐军师的手腕,说道:“可别乱动,让我来保护你。”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失手 陈天默骤然发难,突然抓住了徐军师,袁二公子、郑忠喜都吃了一惊,就连徐军师也是心头大震,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还兀自装傻,强笑着问道:“陈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进什么贼了?” 陈天默却不搭理他,只是仰面盯着房顶,轻响声中,屋脊之上突然有瓦片被揭开,阳光透射,一把黑洞洞的枪口猛地探了下来! 陈天默瞳孔骤然紧缩! 方才那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那危险来自何处了,正是源自这个枪手啊! “唰~~” 他扯着徐军师一个移形换位,陡闪至博古架之后! 就在同一时间,“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已激射在陈天默刚才所站的位置上,情势之紧迫,真是间不容发! 袁二公子和郑忠喜都吓得失声惊呼起来。 徐军师也吓了一跳,心里暗骂道:“他们几个怎么不听我的号令,擅自行动?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在房顶上伏击陈天默的人正是阿枪。 原来,炸弹不响,投毒不成,进了东厢房,又迟迟不听动静,徐军师接二连三的失策,已令暗中蛰伏待机的僧王不耐烦起来,他也不管徐军师事先的交待了,当即便让众人行动起来。 他是六大双花红棍之首,阿枪和阿水也不好不听他的话,吴静忠更是不敢不听。 先由阿枪出手,她身轻如燕,腾挪术又好,爬到屋顶上准备偷袭,不料却被陈天默察觉。 一击不中,阿枪吃惊不小,偷眼往房中觑看时,又见陈天默挟持了徐军师,心头更是慌乱! 岳潇潇忽的一扬手,娇叱道:“着!” 一物携着劲风透射而去,却是岳潇潇摘了耳钉做暗器打,阿枪急忙闪避,面颊早被擦中,瞬间鲜血淋漓! 大骇之下,阿枪慌忙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袁二公子和郑忠喜都已吓傻了。 陈天默拧着徐军师的手腕,冷笑道:“人面兽心的东西,敢设局害我,今番你是好不了了!出去!”推着徐军师便往外走。 岳潇潇握着手包,紧随其后。 袁二公子和郑忠喜愣了片刻,也急忙跟上。 众人刚走出门外,西厢房里忽然窜出数条人影,几个起落,已拦住了陈天默等人的去路,正是僧王、阿水和吴静忠!跟着,负伤的阿枪也跃在众人前头,伸手一抹脸上的血,低声说道:“我失手了,那女人是个硬茬子,要小心!军师也被他们挟持住了。” “哗啦啦~~” 她话音刚落,脚步声纷至沓来,数十个青帮打手蜂拥而至,堵在了院子里头。 但见锋芒闪动,冷光耀眼,众打手或持刀,或持斧,或提着挠钩,或拖着锁链,或架着网兜……僧王、阿水、阿枪、吴静忠四大高手在江湖上都久负盛名,本该自重身份,但他们畏惧陈天默了得,不敢空手,也都纷纷亮出了武器,喝道:“陈天默哪里走?!” 陈天默开法眼,一一扫视过去,但见一个敦厚大汉(僧王)手提一杆丈余长的法杖,像是精钢所铸,杖身粗大,犹如成人手臂,显见极其沉重,便推度此人肯定膂力惊人,招式威猛!旁边一人(阿水)手持一把剔骨刀,刀锋湛蓝,阳光一照,隐隐泛起粼粼绿光,显见是淬了剧毒!老熟人吴静忠则是一手持刀,一手持盾,所谓‘天刀地盾’,正是八极门里有名的大杀器!至于那个脸上受伤的女人(阿枪),则是双手持枪。 单看几人方才出现的身法和亮出武器时的手法,陈天默便已判断出,敦厚大汉(僧王)的本领最强,持枪女子(阿水)的功力最弱,但她的武器又是最危险的。 于是他把徐军师往自己身前一推,作为肉盾,以防备阿枪,又冲吴静忠冷笑道:“吴师傅,没想到是你给我设的局啊。可以可以,这一次请来的高手真正不少,而且,布的局也很精巧,管家、丫鬟、仆从都是真的吧?连郑忠喜这样的古董行当老熟人都能为你们所用,而且还真弄来了如此多的古董文物,算是把我结结实实骗了一回啊!” 吴静忠冷笑道:“以假乱真,大下血本,这都是徐军师的计谋!为了骗你,我们可是煞费苦心了!” “不不不,陈老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郑忠喜又惊又怕又茫然,在旁边着急忙慌的说道:“徐老爷,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们都是青帮的人!”袁二公子忽然指着众人说道:“六大双花红棍里的僧王、毒神、枪仙,还有你,是总舵第一白纸扇徐军师,我师兄的门生!我们在镜湖有过一面之缘,师兄曾介绍你们给我认识!” 因为见面少,袁二公子认不出易容过的徐军师,可当僧王、阿水、阿枪都露面时,袁二公子终于是想起来了。 “你——” 僧王这才注意到袁二公子,认清之后,大为惊愕,连忙躬身说道:“晚辈参见老头子!兵器在身,恕不能全礼了。” 阿枪和阿水也跟着行礼:“参见老头子!” 唯独吴静忠一头雾水,左顾右盼,愕然问道:“什么老头子?你们干什么都拜他?” “休得无礼!” 青帮最重辈分,僧王呵斥了吴静忠一声,连忙介绍道:“这位是青帮六祖的门生,老太爷的师弟,我们的师叔!名列大字辈,供奉长老里排第一,人称‘老头子’的袁二公子是也!” 袁二公子“哼”了一声,晃动折扇道:“亏你们还记得本公子!”又一指吴静忠,道:“既是青帮弟子,见了我,怎敢不拜?!” “哎呀!”吴静忠慌得纳首便拜:“晚辈有眼无珠,不知道您老的身份,失礼了!参见老头子!” 袁二公子神色不悦道:“都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派你们来的?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呵呵~~~”陈天默冷笑道:“袁二公子,这还用问吗?连青帮总舵的第一白纸扇和六大双花红棍里的三个都来了,还能是谁派的?当然是你那位老师兄,青帮现任的老大,张忍魁呗。他要取我陈某人的性命啊!” 袁二公子震惊道:“陈兄,你怎么招惹到我师兄了?” “是他招惹我了!”陈天默森然说道:“他的徒子徒孙三番几次害我,可谓是前仆后继,屡教不改!先是中州堂,后是华中分舵,现在,连镜湖总舵的人都来了,真是非要除我而后快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师妹稍歇 僧王纵声问道:“老头子,敢问您老跟陈天默是什么关系?” 袁二公子毫不迟疑的答道:“是朋友!” 僧王皱眉道:“您老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他灭了中州堂,灭了华中分舵,是本帮的大敌啊!师父他老人家特意派我们来除掉他!您,作为本帮的第一供奉长老,要跟他划清界限啊!” 陈天默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你们青帮先撩拨陈某的,须怪不得我狠!” 袁二公子挥手道:“大家都心平气和一些吧,我这会儿有点心乱如麻了!陈老板是我的朋友,为人一向可敬可亲,你们又是我的晚辈子侄,大家理应是一家人,何苦为敌呢?瞧在我的面子上,彼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僧王目光闪烁,假装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老头子,既然您跟他是朋友,能让他先放了徐军师吗?” 袁二公子反问道:“我不偏不倚,倘若陈老板放了徐军师,你们便可以罢手不斗吗?” 僧王诡谲的一笑,说道:“瞧在老头子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 袁二公子便扭头看向陈天默,低声说道:“陈兄,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势众,就这么算了吧。” 陈天默笑了笑,知道袁二公子是好意,但未免太迂腐了些,他口气一如僧王,说道:“瞧在公子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 说罢,他便松开了手,放了徐军师。 徐军师叹息一声,揉着手腕,苦笑着问道:“陈老板,我很想知道,换座位,不喝茶,跟老头子如影随形,步步紧贴,片刻不离,是你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陈天默揶揄道:“你那座位里有机关吧?杯子里有猫腻吧?东厢房里也有陷阱吧?” 徐军师悚然动容道:“为了对付你,我挖空了心思,特意以粤商的身份,雇来了郑忠喜,又雇了管家、丫鬟、杂役和老婆子,收集了大量古董文物,为的就是不露出一丝破绽,却没料到,我精心设下的陷阱,还是被你给一一躲过去了。我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你已经很厉害了,无愧于青帮第一白纸扇的称谓,如果换做旁谁,只怕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陈天默由衷的称赞了一声,说道:“只不过,天不藏奸,得道多助!我运气既好,眼神也不赖,幸得袁二公子相随,令你露出了马脚。你明明认识袁二公子,却假装不认识,我已知道有鬼。郑忠喜以及你雇来的下人们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你自己,却大奸似忠,大伪似真。” “明白了。”徐军师点了点头,感慨道:“陈老板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在你这样的人面前,真是一丁点的纰漏都不能有啊。这一次,算我们栽了吧。”仦說Ф忟網 言罢,徐军师面朝陈天默,弯下了腰,深深一揖。 就在此时,阿枪突然抬手,“砰砰”就是两枪! 而陈天默一个蜷首缩体,已藏在了徐军师的身影之下。 偏偏一道倩影晃动,岳潇潇闪身挡在了前面,阿枪那两枪,都打在了她的心口! “师妹!” 陈天默大惊失色,悲声而呼,起身搂住了摇摇欲倒的岳潇潇。 徐军师已趁机窜出,躲到了僧王等人的背后。 “你们混账!” 袁二公子惊怒交加,骂声中挺身而出,挡在了陈天默和岳潇潇的身前,怒问道:“说好了两下里化干戈为玉帛,陈老板也放了徐军师,你们怎敢出尔反尔,动手杀人?!” “嘿嘿~~”僧王笑嘻嘻说道:“老头子,晚辈没有出尔反尔啊。您难道忘了,晚辈方才对您说的是,不是不可以。那意思是,打与和,尚在两可之间嘛。只是可惜,打错了人。” “你!”袁二公子没想到对方居然跟自己玩这种文字把戏,气的浑身发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忽的背后幽香浮动,一道娇躯直奔阿枪掠去,竟是岳潇潇! 袁二公子呆住了。 青帮众人也愣住了。 阿枪更是瞠目结舌! 方才谁都看见了,两枪命中心口,她必死无疑啊! “贱人看掌!” 岳潇潇一声娇叱,掌根兜击在阿枪的太阳穴上,所施正是岳家八翻手里的大杀招——掼耳掌! 阿枪惊得不动,连还手和躲避都忘了,生生挨了这一掌! 但听砰然声响,阿枪翻身倒地,两眼圆睁,口鼻双耳里都爆出鲜血来,以一种极其可怖的模样,死于非命! 直到此时,青帮众人才反应过来。 僧王怒吼一声,挥舞法杖,便朝岳潇潇当头砸落! 岳潇潇听着风声不对,急往后撤,忽听耳畔有人柔声说道:“师妹稍歇,让我来。” 陈天默已从她身边掠了过去,抬手便是一记悬空掌,隔空遥击僧王! 僧王把法杖立起,杖端朝着陈天默掌心点去。 陈天默见那杖端尖锐如锥,就像是毒蜂的螫针,而且对方手长臂长杖长,攻击范围极大,不近他身,难取他命,当下一个侧移,纵扶摇而起,忽扑向了吴静忠,一招“提千斤”,已抓住了吴静忠右手里的天刀! 吴静忠大吃一惊,没想到陈天默会骤然攻向自己,连忙旋刀回夺,同时挥舞左手里的地盾,朝陈天默的咽喉划去! 陈天默大喝一声,掌中罡气沿刀而上,吴静忠顿觉虎口剧痛,手臂酸麻,胸口好似被火车撞到了一样,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天刀既已被陈天默的掌力所震碎,地盾更是无力再拿起! 僧王和阿水见陈天默只一招就把吴静忠打得兵器毁坏而人吐血,无不骇然变色!尤其是僧王,终于信了吴静忠的话,真是没有夸张形容陈天默的本领!这小贼,与师父相比,谁强谁弱只怕也难辨呢! 二人惊惧之余,更怕陈天默打死了吴静忠之后,愈发难以对付,便慌忙上前去救,陈天默不等他们近身,凌空一招“秋风旋斩荷”,踢在吴静忠的脑袋上,但听“咔嚓”一声脆响,吴静忠的头以九十度的直角歪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真成了肩扛脑袋的模样! 僧王和阿水见状,慌忙都收住了脚步,往后撤退,因为吴静忠此状已是必死无疑,自己再贸然前进,只怕也得折在陈天默的手里! “兄弟们上啊!飞斧砍死他!” 徐军师远远躲着观战,眼见陈天默打死了吴静忠,而僧王和阿水又畏惧不敢上前,便连忙呼喝帮众,让斧手们围攻。 二十多个手持斧头的帮众应声上前,朝着陈天默围去,同时扬手举斧,做投掷状,准备乱斧把陈天默劈死!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杀神 若是几十把锋利的斧头乱飞,全往一个人的身上招呼,纵使此人是陈天默,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所以他不等青帮徒众掷出斧子,就先往远处腾挪避趋。 掠阵的岳潇潇也瞧出情势对他不利,忽然一把将袁二公子推了出去,喊道:“你们的老头子来了!” 袁二公子踉踉跄跄的冲到了场中,正好把青帮徒众和陈天默两厢隔开。 徐军师急忙叫道:“都别动手!” 青帮徒众连忙又把斧头握紧了,任谁也不敢丢出去,若是伤了老头子,那就是欺师灭祖的大嘴,势要遭三刀六洞的帮规惩处! 袁二公子身处杀场,望着对过明晃晃的一片斧光,也不免心惊胆战,浑身冒汗,回头看看岳潇潇,暗忖道:“古人说的不错,最毒妇人心啊!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心狠手辣!怎么就把我给推出来了?” 陈天默暗笑岳潇潇阴损,却也感激她处处为自己着想,眼见青帮徒众投鼠忌器,不敢掷斧,便使了一招“纵扶摇”身法,疾奔徐军师而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想要威慑住青帮徒众,还得先灭掉此人! 僧王和郑金水见状,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心中恐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拦阻,徐军师也慌忙逃窜,兜头钻进了西厢房里躲避。 “呼!” 僧王唯恐陈天默近身,急切挥动法杖,舞的如同飞速旋转的车轮子一样,扫荡起阵阵劲风,将方圆数丈之地都笼罩在其威压之下,尘飞土扬,杖影重重,声势极其骇人! 就连郑金水都不得不暂避锋芒,赶紧闪身躲开。 “你过来啊!” 僧王对自己这一招颇为自负,自认只守不攻,已立于不败之地,便冲陈天默叫嚣。 陈天默睁开夜眼,明察秋毫,片刻间便已看出法杖旋转间隙里的破绽,当即挺身而上,徒手向前,一个鱼跃,闪电般掠入杖风之内,一招“提千斤”,倏的抓住杖身,霎时间风止影散,尘落土眠!跟着往回一扯,僧王顿觉一股奇大之力向自己袭来,立时就转不动了,连法杖都几乎脱手而去! 手持兵器都不是陈天默的对手,要是没了兵器,那还得了? 僧王在大骇之下,双手齐握法杖,怒吼发声,施出全身解数,要与陈天默较一较劲儿! 陈天默本没有用尽全力,如今感觉到僧王在全力以赴之下,虽比不过心月的天生神力,倒也大得惊人,不由得喝了声:“好!” 一个“好”字刚说完,陈天默掌心里罡气尽吐,沿着法杖便传了上去! 僧王只觉虎躯剧震,整个人就好似是被闪电劈到了一样,胸中烦闷欲吐,眼前金星乱冒,哪里还握得住自己的兵器? 陈天默一把扯过法杖,顺手便丢向青帮徒众聚集的地方! “砰!!” “啊啊~~” 但听惨叫声此起彼伏,数名流氓打手已被沉重的法杖当场砸死! 陈天默连看都不看,回手又朝僧王拍击而去。 僧王兀自处在晕眩的状态之下,根本无法躲开! 眼见陈天默的“太虚掌”就要拍在他的脑袋上,忽有一杆烟枪点将过来,袭向陈天默的脑门,却是毒神郑金水飞快赶至,要救危在旦夕的僧王。 陈天默原不防备郑金水还有烟枪做兵器,先前只看见他拿着一把剔骨刀了,所以也有些出乎意料,当即舍了僧王,侧身避开,却没想到那烟枪之中忽然喷出一股浓烟,瞬间便有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陈天默知道是毒烟,立刻后撤,与此同时施展“锁鼻功”,屏住了呼吸,闭合了周身毛孔,又回头提醒岳潇潇等人道:“小心有毒!” 郑金水为人奸诈,手持剔骨毒刀是幌子,真正的杀器便是这杆特制的烟枪,烟枪里设有机括,手柄处有开关,烟杆内藏有剧毒,只要一按开关,就能喷出毒烟,可谓阴险歹毒至极! 眼见陈天默被毒烟喷中,郑金水大喜过望,心道:“小贼必死”!但继而又看见陈天默不倒,非但不倒,还能迅速退避,退避之后还能提醒旁人防备,精神也抖擞的很,一点都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不禁大为惊骇,暗忖道:“就是师父,嗅到我这特制的‘尸蛊烟’也得倒下!这小贼居然安然无恙,真是邪了大门!” 徐军师躲在西厢房里窥探外面的战况,见到此情此境,也是惊疑无比,心道:“阿水这毒烟是从尸油里提炼出来的,一桶尸油提炼出一滴,再混以毒粉,秘制而成!牛马闻上一口都立刻死掉,陈天默这小贼怎么没事?!” 又想到对面还有个美的不像话的洋装女子,要害处命中两枪都浑若无事,还一掌反杀了枪仙……不免更加心烦意乱。 都是些什么怪胎?! 他们却哪里知道,岳潇潇衣服之内套着陈天默送给她的减震衣,刀枪不入。而陈天默近来大肆吸收古物菁华,体内气息被修炼的精纯浑厚无比,已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对抗毒素的力量,自不是那尸蛊烟所能毒翻的。ωww.xSZWω㈧.NēΤ 郑金水不信邪,再次窜起,挥舞着烟枪,朝陈天默攻去。 他要再试一次! 陈天默不知道自己能抵抗奇毒,眼见郑金水仗着烟枪追来,虽施展着“锁鼻功”,不怕嗅到,却也怕被毒烟喷在肌肤之上或眼睛之中,会被毒伤,于是还想避开,只是往哪里躲避好呢? 心念动处,他忽然转身朝着青帮徒众聚集的地方奔去。 这帮流氓打手刚被法杖砸死了一批,幸存者正救死扶伤呢,没料想陈天默会突然冲过来,吃惊之余,纷纷呼喝叫骂,持刀抓斧提挠钩便迎了上去。 陈天默迎面从一个流氓手里夺走一把长刀,振臂疾挥,与众流氓对砍! 他在刀中灌注罡气,使得刀身变得坚不可摧,只一个照面,便斩断了对方一片兵器,也顺势消掉了一堆手掌、胳膊甚至脑片子! 霎时间,血雨腥风,鬼哭狼嚎! 这些流氓打手本来是僧王亲自从周边各省堂口和分舵里挑选出来的,所谓的悍不畏死的青帮精锐,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可如今见识到同伴死伤血浆横飞的惨状,意识到陈天默凛凛天威状若杀神不可侵犯,也都忽然变得怕死了,个个惊呼后退! 第二百七十章 脓包 陈天默却不肯放过流氓们,追着继续砍,于是,院子里便出现了一幕奇景——一人挥刀,追杀一群人。 但见残掌与断臂齐飞,脑花与白衣一色。 袁二公子和郑忠喜看到这一幕惨烈可怖的情境,都几乎给吓晕了过去! 尤其是郑忠喜,已经开始疯狂呕吐了。 袁二公子也是脸色煞白,浑身发软,两股战战,心道:“陈老板平时的言行举止都温文尔雅的很,却没想到他骨子里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亏我是他的朋友,不是敌人!师兄啊,你干嘛要招惹这样的人?只怕你要晚年不幸了呀……” 就连岳潇潇,都感到有一丝丝的不适。 陈小贼也太心狠手辣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正常,心道:“他在五岁的时候就遭遇了那样重大的家族变故,又亡命于江湖,小小年纪,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欺辱,经历了多少恶战,不心狠手辣,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徐军师在西厢房里看的面如死灰,平素里诡计多端、运筹帷幄的他,此时此刻却头脑发胀、一筹莫展,只在心里懊悔连连:就不该揽这个活,更不该来汴城!瞧眼下的态势,自己恐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陈天默狂虐青帮众流氓打手,只是须臾之间发生的事情,郑金水手持烟枪很快追到他身后,眼见陈天默背对着自己,只顾与众流氓对砍,心中大喜,暗自发狠道:“这次一定喷死你!” 岳潇潇急叫道:“陈小贼小心你后面!” 陈天默岂无防备? 他的“千闻功”始终施展着呢,听风辨位,早知道郑金水到了哪里,就在对方抬起烟枪的瞬间,他双足一蹬,倒纵而起,如一朵青云,轻飘飘的从郑金水的头顶上掠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里,郑金水也按动了烟枪的机括开关! “呼~~” 毒烟滚滚喷出,随风弥漫,却把一大群流氓打手给罩在了其中! “呃~~” 可怜这些青帮的“精锐”,先是被陈天默无情血洗,又遭自己人精准放毒,瞬间便倒下了一大片,还活着的,残存无几! 郑金水这才知道上了陈天默的当,躲在屋子里窥探的徐军师也拍腿叫道:“蠢货!他在你后面!快跑啊!” 郑金水已觉脊背发寒,等他急忙转身回顾的时候,却见陈天默正冷笑着站在自己的眼巴前,贴的极近! “啊!” 郑金水吓了一跳,惊呼声中,慌忙又扬起了烟枪。 可是不等他放出毒来,陈天默一招“塌山手”拍出,已生生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砰!!” 郑金水如遭泰山压顶,瞬间脑颅崩碎,倒地便死! 陈天默掏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污,丢在郑金水的尸身上,忽听见身后声响,不必回头,也辨认得出是僧王奔来。 他稍回首,鹰视狼顾,果然瞥见是僧王近前,手里还提着吴静忠遗留下来的地盾。 僧王反醒过来,本欲偷袭,却见陈天默发觉,哪里还敢靠近?远远的便把地盾奋力旋出,朝陈天默拦腰飞斩而去! 陈天默拔地而起,脚蹬地盾,略施巧力,那地盾便又倒飞向了僧王! 僧王见势不妙,急忙往地面上一扑,饶是他动作快,那地盾也已贴着他的头皮飞了出去,“唰”的斩中院子里的石榴树,登时断为两截! 僧王惊得汗流浃背!枪仙、吴静忠、郑金水相继毙命,四大高手只存其一,他知道已绝无可能杀死陈天默,为今之计,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于是爬起来就跑,嘴里叫道:“兄弟们齐上,打死他!” 悍不畏死的流氓打手们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余的人也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没有当场做鸟兽散,已算是给足青帮第一白纸扇、第一双花红棍面子了,谁还肯听僧王的调遣? 陈天默飞身追击僧王,嘴里讥讽道:“大的逃,却让小的拼命,似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是六大双花红棍之首?” 僧王哪里敢理会?提着一口气不敢泄,使出吃奶的劲儿,直奔东厢房而去。 陈天默尾随赶至,僧王急拍屋中机关,而后一个纵身,跃上房梁,陈天默刚进得屋里,便觉地面异动,连忙又退出门去,但听“嘎吱”怪响,那地板竟然整个掀动,从中裂开,露出一口陷坑来! 轰隆隆~~ 哗啦啦~~ 博古架连同架子上的文物古董,纷纷落入其中,一时间响声不断,期间还有硝烟腾空,毒气弥漫。 陈天默吃惊之余,禁不住勃然大怒!他怒的倒不是屋里有陷坑,险些坑到自己,而是心疼那些文物古董遭了毁坏! 僧王见陈天默没有跌入陷坑之中,暗叫一声:“可惜!”连忙穿破屋脊逃了出去。 “天杀的流氓狗贼,你今日必死!” 陈天默愤愤而骂,掠上屋顶,紧追不舍。 却见僧王飞身跳进堂屋,站在了那把岳潇潇曾坐过的椅子后面,冲追赶来的陈天默大声喝道:“别过来!这椅子里有炸弹!你敢进屋,我就引爆炸弹,跟你同归于尽!” 陈天默愣了一下,随即面带不屑的迈步进屋,依门站定,堵住出路,说道:“你引爆啊。” 僧王吓得五官都变形了,颤声说道:“你,你不信这椅子里有炸弹么?我告诉你,是枪仙设计的,专门为你设计的!炸弹就藏在坐垫里!” “呵呵~~” 陈天默冷笑道:“我相信椅子里有炸弹,但是我不相信你能跟我同归于尽。那炸弹的威力必定不会太大,只能炸死坐在上面的人,而波及不了太远。因为喝茶的时候,你们的徐军师就坐在我对面,他总不至于也想跟我同归于尽吧?” “你——” 僧王冷汗横流,语塞词穷,陈天默的脑子转的太快,打也打不过,骗也骗不了,吓唬更是吓唬不住,简直就是个魔鬼!还能怎么办? “给你引爆的机会,你不爆,我就打爆你的狗头!”陈天默开始走动,缓缓逼近僧王。 “不要啊!” 僧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陈老板,小人错了!这一切都是张忍魁指使,徐军师主谋,与小人的关系不大啊!小人是不想与您为敌的,只求您能饶我一命,从今往后,小人愿意鞍前马后的为您效劳!” 陈天默鄙夷的摇了摇头,叹息道:“青帮的六大双花红棍之首竟是如此龌龊无耻的脓包,也难怪做到天下第一大帮,也只是个流氓组织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诚意 僧王原本也算是个硬汉,常以大丈夫大英雄自居,只不过他打小在富贵之家成长,顺风顺水惯了,长大之后又练成了一身傲人的本领,拜在张忍魁的门下为徒,成了青帮的高层人物,一呼百应,万众敬仰,可谓是一路走来,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挫折。而今经此一役,亲眼目睹陈天默的霹雳手段,眼睁睁瞧着同道同门一个个惨死在陈天默的手里,竟被吓破了胆,吓断了脊梁,意气消磨殆尽,骨气更不用提,节操碎了一地,无耻占据心底,视陈天默为不可战胜的杀神,于是苦苦求饶,企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陈天默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什么底色,心中既鄙夷,又觉他可怜,一时也不着急动手杀戮,而是趁着四下里无人,幽幽说道:“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须得老实回答,如果有半字不真,我便打碎你的脑袋!” 僧王赌咒发誓道:“陈老板尽管问,小人如果说出半句虚言假话,不得好死!” “十五年前,张忍魁可曾参与过一桩灭门灭族屠村的惨案?”陈天默死死的盯着僧王的眼睛,看他如何作答。 原来,他也怀疑麻衣陈家覆灭与张忍魁有关。 毕竟,天底下有那样势力和实力的人物不多,甚至,除了张忍魁之外,他都想不出第二个来。 僧王闻言却是一愣,慌忙思索了起来。 陈天默道:“不着急,你仔细想想,此事发生在中州省,许州治下的颍水东畔。被害的家族,是玄门术界里的名门世家。” 僧王想了片刻,摇头说道:“回陈老板的话,张忍魁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陈天默森然问道:“你确定?” “小人敢打包票!”僧王笃定的说道:“张忍魁确实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讲道义,就连对付仇敌,也说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妻儿,不弄斩草除根的狠事,所以,灭门灭族屠村这种惨绝人寰的大恶行径,肯定与他无关。” 陈天默冷笑道:“流氓头子也讲道义?” 僧王讪笑道:“盗亦有道嘛。” 正说话间,外面脚步声响起,却是岳潇潇推着徐军师过来了,嘴里说道:“陈小贼,这厮要逃,我帮你抓住了。” 陈天默道:“多谢师妹。” 袁二公子和郑忠喜也一路跟了过来,只是看起来都很虚弱,仿佛大病了一场。 岳潇潇看见僧王还活着,便问道:“陈小贼,你在磨蹭什么,怎么还没有打死他?” 僧王吓得浑身一激灵,心道:“这女人比陈天默还狠!”嘴上讪笑道:“小姐,打你的是阿枪,不是小人啊,小人可没有得罪您呐。” 岳潇潇冷笑道:“你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 徐军师见僧王跪在那里,又如此卑微的说话,不免惊怒交加,斥问道:“僧王,你是被陈天默打碎了膝盖吗?!堂堂青帮总舵六大双花红棍之首,镜湖老太爷的爱徒,何故给敌人下跪?!” 僧王道:“军师,事到如今,就不要再逞强了吧?咱们都不是陈老板的敌手,也不该来撩拨人家!如今铸成大错,应该悔过道歉!我下跪请罪,又有什么不对?而且我觉着你才最该给陈老板跪下,因为这些毒计一条条都是你想出来的!” 徐军师“呸”的朝僧王脸上啐了一口,骂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没有骨气,师父他老人家真是瞎了眼!” “张忍魁确实瞎了眼,不然,也不会选择与陈老板为敌。”僧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说道:“姓徐的,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我脱离青帮了,与你割袍断义,与张忍魁也再无师徒名分!我要归顺陈老板!” 徐军师大骂道:“蛆!你是蛆虫!令人作呕的蛆虫!” “良禽择木而栖,你自诩聪明,其实愚不可及!”僧王毫无愧色,反而向陈天默告状道:“陈老板,这姓徐的一肚子坏水,还这么不识抬举,留着也是祸害,让小人替您杀了他,永绝后患吧!” 陈天默道:“你想怎么杀他?” 僧王略想了想,忽的一拍手,说道:“就让他坐在这把炸弹椅子上,‘嘭’的一下,送他归西!这叫自作自受!” “呵呵~~亏你想得出来!” 陈天默都忍不住笑了,这大流氓,可真是坏到家了。 僧王也跟着笑道:“多谢陈老板夸奖。” 陈天默瞥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袁二公子,故意问道:“僧王,当着你家老头子的面,这么说,这么做,合适吗?” 僧王傲然说道:“我已经不是青帮的人了,连张忍魁都不认了,还认什么老头子?小人的心里只有陈老板!” 陈天默颔首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僧王大喜道:“多谢陈老板抬举!” 对他而言,陈天默肯让他做事,又听他的建议,那是认可他了,便也意味着他能活命了,当然值得高兴。 “陈兄!” 袁二公子终于忍不住出言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大获全胜了,暂且看在我的面子上,留徐军师一条性命吧?” 陈天默愤然说道:“公子,陈某先前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罢手的,结果他们却突放冷枪!哼哼~~如果不是我岳师妹有些依仗,此刻已经是死尸一具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他们不是人,又何必饶恕?!” 袁二公子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出尔反尔,确实该杀,但是,冤家宜结不宜解,你和青帮之间的矛盾,总要有个了解吧?你和我师兄总不能没完没了的相互厮杀下去吧?我想亲自去一趟镜湖,找我师兄谈谈,为你们两家说和,如果你肯饶了徐军师,便是诚意。倘若赶尽杀绝,那这梁子,就再也没办法揭开了。”wWW.xszWω㈧.йêt 陈天默想了想,自己手头的事情太多,还不到时候去找张忍魁算账,所要对付的人也太多了——怀履光虽然不在了,可盗墓四大派、知己社,还有居心叵测的三井永寿都要打点精神对付!若再被青帮持续骚扰,纵然不怕,也是烦恼,倒还不如借坡下驴,先给袁二公子一个人情,暂缓与张忍魁的冲突,留待以后腾出手来再去解决。 于是他便说道:“公子要去镜湖说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我不赶尽杀绝了,就给他张忍魁表示一点诚意吧。” 袁二公子喜出望外道:“太好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师妹别怕 袁二公子以为陈天默要饶了徐军师,僧王也紧张的看着陈天默,欲言又止,岂料陈天默却说道:“那些没死的流氓打手就不提了,这白纸扇和双花红棍,两个青帮大佬,我只饶一个人的性命,此人不是徐军师,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僧王。” 僧王大喜,激动的浑身颤抖,磕头拜谢道:“陈老板英明!” 袁二公子吃了一惊,又想再劝的时候,陈天默却摆手道:“公子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吧。” 徐军师在旁边冷笑道:“老头子,多谢您老为晚辈求情了,但是没用!陈老板是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的仇家留下一个忠心耿耿、誓死不屈又满腹智计的帮手呢?他肯定要杀我的。我也不怕!大丈夫死则死耳,不必饶舌!” 陈天默赞道:“青帮有你这样的人物,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徐军师道:“见到我师父,你会更刮目相看的。” “那我等着,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说完,陈天默又看向众人:“诸位,不想被炸弹波及的话,就快出去吧,此间留给僧王。” 言罢,他便往堂外走去。 袁二公子很是无奈,知道再劝也无是用,叹了口气,也只得移步出屋,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他是片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公子慢走,恕不远送。”wWW.xszWω㈧.йêt “嗯~~” 郑忠喜也想走,可是陈天默不发话,他又不敢走,只能老老实实的缩在院子里。 岳潇潇追上陈天默,皱眉问道:“陈小贼,那个僧王不是个好东西,你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的命?真打算让他成你的人,帮你做事?” 陈天默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呢?这样的人,留着有用。” 岳潇潇道:“有什么用?他能背叛张忍魁,就能再次背叛你!把这么一个贪生怕死、反复无常的家伙放在身边,是怕死的不够快吗?” “有些事情,只有君子可以做,有些事情,却只有小人能做。”陈天默耐心的跟她解释道:“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曾经被囚禁在秦国,全靠鸡鸣狗盗之徒,才逃出生天。所以,凡成大事者,须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三教九流,皆不可弃。” 岳潇潇想了想,又说道:“那士可杀而不可辱,人也要敬重自己的对手。徐军师算是你的对手,也算是个硬汉子,你却让一个无耻之徒炸死他,怎么想的?气度未免显小了吧?” 陈天默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师妹很可爱,明明已经和自己退婚了,却反而表现得越来越像自己的贤内助了,他笑着说道:“这是僧王弃暗投明所纳的投名状。他亲手染上同门的鲜血,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又让袁二公子亲自见证,已是彻底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只能义无反顾的背叛张忍魁,成为一枚供我驱驰的卒子。” 岳潇潇盯着陈天默呆看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你,陈小贼,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陈天默一愣,正要说话,那堂屋之内忽然传出“嘭”的一声爆响,房上砖瓦震颤,众人鼓膜嗡鸣,无不惊惧。 很快,便见僧王摇头晃脑,趔趔趄趄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还处于发懵的状态,耳朵似乎也暂时聋了,跑到陈天默的跟前,兀自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老板,姓徐的流氓已经被炸死了!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陈天默“嗯”了一声,迈步进屋,他当然要看。 必须亲自确定人死了,他才安心。 屋子里的情境惨烈且可怖,徐军师下半身被炸的稀碎,上半截被炸到了房梁上,双目圆睁,像是死不瞑目的盯着下方。 陈天默叹息一声,出来对岳潇潇说道:“师妹,你记住,我只是个比坏人更坏的好人罢了。所以坏人才应该怕我,而你是好人,别怕。” 岳潇潇怔在了那里,在心中反复品味起这些话来。 “郑老板!” 陈天默喊了一声,郑忠喜慌忙应声,然后快步跑来,讪讪说道:“老板不敢当,您直呼小的名字就成。小的错了,不该听那姓徐的哄骗,给陈老板您添了天大的麻烦……” “不知者无罪。”陈天默见他如此害怕自己,知道是被自己杀人时的手段给惊着了,便温言安慰道:“郑老板,你也是被徐军师给骗了,何错之有?别想那么多了,咱们以后还是朋友,我始终记得你让价一千两黄金的情分呢。” “真的?!”郑忠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感动得,泪都飙出来了。 “真的。”陈天默笑道:“我现在还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郑忠喜连忙说道:“陈老板千万别跟咱客气,尽管吩咐!” “好。”陈天默招呼僧王近前道:“你耳朵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僧王说着,又揉了揉耳朵。 “好了我便要跟你算账,你仔细听清楚!”陈天默冷冷说道:“你把东厢房的陷坑弄开,导致那些古董文物全掉进去了,损毁不知道多少,真是罪大恶极!” 僧王脸色煞白,嗫嚅道:“小的有罪……” 陈天默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现在将功补过!你带些人,想办法下到陷坑里,把那些古董文物全部打捞上来,其中完好无损的,归拢一堆,能修缮好的,归拢一堆,都送去我天心阁里!至于彻底损毁且无法修缮的,就埋在那地下吧。全程由郑老板监督,不许懈怠!” “是!小的一定照办,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僧王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不是要杀我。” “此外,你们此次赴汴,带来的经费还剩下多少,都归我做赔偿。”陈天默严肃的说道:“还有我买金银书经卷的钱,也得退还!当然,郑老板的抽成,你们得给!” 僧王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应该这么办!” 岳潇潇听得都想笑,心道:“陈小贼真是抠门到一定境界,贪财到古今罕见了!” “去吧。事情办完了,我还另有任务吩咐你去完成,好好做,我看你表现。”陈天默拍了拍僧王的肩膀,显得很是器重。 “哎!”僧王腰杆一挺,神色肃穆,俨然一忠犬模样。 “对了,把青帮死者的尸体都清理一下,找地方掩埋了吧。” “是,陈老板您真是厚道人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解梦 镜湖湖心岛,张公馆。 午后。 “狗头”魏嘉上快步来到张忍魁的卧室门口,守在那里的两名青帮弟子连忙伸手拦住,低声说道:“师兄,对不住,师父他老人家还在午睡,不便打搅。” “哦~~”魏嘉上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等不多时,忽听“啊”的一声大叫从卧室之内传出,听着正是张忍魁的声音。 两名守卫吓了一跳,方自发愣,魏嘉上已经冲了过去,拧开屋门,喊道:“师父?!” 却见张忍魁披着睡袍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脸色很是难看,精神也很紧张。 “谁?!哦,是嘉上啊。” 看见来人是心爱的弟子,张忍魁才松了口气。 此时,两名守卫也冲进了屋里,张皇失措的问道:“师父,您老怎么了?” “没事,老夫只是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而已。”张忍魁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老夫跟嘉上聊聊。” “是。” 两名守卫退出卧室,魏嘉上连忙从桌子上端起一杯茶,递给张忍魁:“师父,压压惊。” 张忍魁喝了一口凉茶,气色渐渐平复,精神也算是振奋了一些,他拍了拍床头,招呼魏嘉上道:“孩子,来坐。” 魏嘉上陪笑道:“弟子不累。”又说道:“师父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出神入化,已是诸邪不侵,百害难伤,是什么样的噩梦,居然能惊扰到师父?” “什么通天彻地,出神入化啊,净是拍马屁。”张忍魁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夫这一身本领,还未必能称雄人世间呢,又有什么资格去通天?去彻地?去出神?” 魏嘉上笑道:“师父一向都是这么谦虚。” 张忍魁道:“老夫方才做的噩梦也确实有些邪门,你精通术数,是卜术一脉高手,帮老夫参详参详梦境如何?” 魏嘉上颔首道:“弟子勉力而为。” 张忍魁神色凝重,回想着说道:“老夫梦见有大狗自天上来,要吞食月亮!那是一条长着三只眼,遍体散发黑光的神狗!一口便把月亮吞食掉了一半!而老夫,却是守护月亮的人,于是与它争斗!激战中,它一口便咬掉了老夫整条右臂!老夫奋力挣得性命,左臂胳肢窝里却忽然有一条无毛狗头钻了出来,扒开老夫的胸腔,吃掉了老夫的心脏!梦中一阵剧痛,就把老夫给惊醒了……” 魏嘉上感叹道:“真是个噩梦啊。” 张忍魁心有余悸的擦了擦汗,问道:“你觉得这梦有什么预兆吗?” 魏嘉上沉吟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噩梦大多是烦心事酿成,弟子姑妄言之,师父姑妄听之,权当消遣,不必当真。” 张忍魁点了点头:“嗯~~” 魏嘉上譬讲道:“师父说那吞月的狗遍体黑光,那便是黑犬,‘黑犬’者,‘默’也,自天上来,正是应了一人——陈天默是也!大概是师父这些日子为陈天默的事情心烦意乱,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哦~~有道理,这神犬天狗,就是陈天默!此人甚是凶恶啊!”张忍魁很是赞同,又问道:“那他吞月是什么意思?” 魏嘉上道:“师父,若是居高临下,俯瞰咱们这片镜湖,其形,就是一轮明月,天狗吞月,就是陈天默要对付咱们青帮,您守护月亮,就是守护青帮啊。” 张忍魁豁然开朗:“嗯嗯!老夫被他咬掉整条手臂,是否说明我不如他?” “未必。”魏嘉上道:“这或许是象征着师父的左膀右臂被他给废掉了。” 张忍魁悚然一惊,慌忙问道:“徐军师、阿僧他们去汴城了几天了?” 魏嘉上屈指说道:“四天半了。” 张忍魁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回来吗?” 魏嘉上摇了摇头:“没有。” 张忍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幽幽说道:“去了这么久,却没有什么消息,再加上这个噩梦,只怕他们是凶多吉少了……阿僧、阿水、阿枪,三个双花红棍,再加上军师,如果全军覆没,那可真是废老夫一条手臂了!” 魏嘉上道:“师父先不要这么烦恼,弟子等会儿出去,就发电报到汴城,询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张忍魁“嗯”了一声,又问道:“那胳肢窝里钻出来一只狗头,咬老夫的心,又是什么寓意?” 魏嘉上面有难色,迟疑道:“这……” “不好说吧?”张忍魁忽然冷笑了起来:“嘉上,你的绰号不就是‘狗头’吗?” 魏嘉上脸色一变,答道:“是,弟子是狗头军师。” “从胳肢窝里钻出来,那就是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啊!预示着你会背叛老夫,反噬老夫,欺师灭祖!” “弟子岂敢?!” 魏嘉上“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师父,梦中之事,不可全部当真,更不能牵强附会啊!弟子对师父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怎会背叛?!” “起来吧,为师不是曹操,没有那么多的疑心,更不会做梦中杀人的事情。”张忍魁也是想借机敲打一下魏嘉上,不至于真做个梦,就把爱徒当叛徒给除掉了。 魏嘉上却已吓得两腿发软,浑身冒汗,颤巍巍站起来,心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对了,你来找为师是有事情吧?”张忍魁说完了噩梦,便开始问正事。 “哦哦!是的!”魏嘉上缓过来神,连忙说道:“是咱们周边的响马又闹腾了起来,打劫商户,扫荡乡绅,极其嚣张!这些商户和乡绅联名写了信,派人送到了岛上,求师父给他们主持公道呢。” 张忍魁道:“这些人都给咱们上着供的,对不对?” 魏嘉上道:“对,他们一直都给总舵交着保护费呢。” 张忍魁道:“还是大刀会那帮人吗?” 魏嘉上道:“是的,仍旧以关飞虎为首。” “哼!” 张忍魁恨声说道:“这姓关的,不识好歹!老夫是念在同根同源的份儿上,才容让他们多时,叫他们有口饭吃的,他们却当老夫是怕他们了!去别的地方祸祸不好吗?偏偏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简直岂有此理?你去湖心山逍遥观,请劫后、不死两位道长过来。” 魏嘉上问道:“师父,是打算让二位供奉长老下山,对付大刀会吗?” 张忍魁道:“既然已经入了帮,也不能一直躲清闲嘛。” “是,弟子这就去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红门 陈天佑和陈玉璋虽然答应入帮,做了供奉长老,却不愿意在张公馆里生活受拘束,恰巧灵应大师和弟子们都死了,湖心寺空了,成了无主之地,叔侄俩便带着莺红上了山,在青帮弟子的效力之下,改寺为观,起名“逍遥”,过上了没羞没臊,哦,不是,是无拘无束的生活。 张忍魁还特意调拨了伙夫上山为他们叔侄俩做饭,也派了小辈弟子去做杂役,那莺红说是伺候陈天佑的,其实也是个享福的,几天下来,吃吃喝喝没劳作,又圆润了一圈。 陈天佑看不过去,督促她减肥,每天教她打拳踢腿,上房爬树,蹿高伏低,弄得小胖丫头怨声载道,却也乐在其中。 魏嘉上来到逍遥观,见到他们的时候,陈天佑正因为莺红爬树不成而出言责备呢:“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犟嘴属你能,睡觉第一名!” 莺红果然会犟嘴:“女子无才便是德!再说我又不是猴子,学爬树干什么?” “你懂什么?这是基本功,是锻炼你指力、抓力、臂力、腰力和灵活敏捷性的!” “练来练去,人家指头都练粗了!” “那指头不粗,怎么会有劲儿?” “难看死了!” “细的跟筷子一样,有什么看头?粗才好看!” “……” 陈玉璋听得头疼,心道:“你们两个除了斗嘴还能干点啥?要真是能干点啥也行!这丫头多浑实啊,盘子又圆又大,一看就善生养,而且肯定能生男娃!天佑这蠢小子,守着个珠圆玉润的俏姑娘,却非逼着人家爬树磨指头,真是造孽啊!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两位长老好自在啊。”魏嘉上瞧着他们的生活,倒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羡慕,参拜行礼道:“晚辈叨扰了,师父有事想请长老们下山去办,派晚辈前来,先与长老们通通气。” 陈天佑问道:“想让我们做什么事?” 魏嘉上道:“近来有响马在咱们青帮总舵的眼皮子底下作乱,为害乡里,十分可恶!师父的意思是,让两位长老出马,为民除害。” “响马?!”莺红吃惊的嚷嚷道:“那就是土匪啊!而且是最凶狠的土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连官军都剿除不灭的,怎么叫我家道爷去?我们才不去呢!” 魏嘉上笑道:“莺红姑娘不必担心,这些响马其实是大刀会余孽,属帮会组织,没有那么可怕。” 陈玉璋皱起了眉头,说道:“据贫道所知,大刀会出自天地会,与青帮同根同源啊,怎么,现在要同门相残了?” “长老所知并不全面,待晚辈与您细说。” 魏嘉上解释道:“天地会分支众多,大刀会、小刀会、袍哥会、洪帮、青帮等等,追根溯源的话,确实都能上溯到天地会那里,说有同根同源的情谊也不假。但大刀会后来参与义和拳,闹得太凶,被前清联合洋人剿灭了,余部流窜在鲁省、苏省和中州,分别改名为‘红门’、‘义和会’、‘红帮’,苟延残喘。咱们鲁省这一支大刀会余孽,就是‘红门’。红门处处与洋人作对,与富人作对,与官府作对,发展便不甚顺利,瞧着我们青帮做大,就心生不忿,到处造谣污蔑,说他们劫富济贫的好帮派,而我们是流氓,是叛徒,只因为与官府勾结,才混的风生水起……真是我们发达了多少年,他们就臭我们了多少年,可恶至极!师父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念着同源之情,一直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可是没想到这反倒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他们以为我们青帮怕了他们,蹬鼻子上脸,愈发的不像话,已经侵扰到咱们总舵根基了,不除不行。” “哦~~”陈玉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现如今这红门有多少帮众?师兄(张忍魁)打算让我们怎么做?” 魏嘉上道:“红门在鲁省的帮众有万把人,散落各处,为首的叫做关飞虎,只要除掉他,余者群龙无首,就变一盘散沙,不足为惧了。到时候,让咱们青帮各个堂口的兄弟去扫荡一番,便能把他们连根拔起,彻底消灭!” 陈天佑冷笑道:“所以,老师兄的意思是,叫我们俩去暗杀关飞虎?” 魏嘉上颔首道:“不错。” “道爷不去!”陈天佑断然拒绝道:“道爷光明磊落,从不干暗杀的事情!加入你们青帮,是给你们做长老的,不是跟你们做刺客的!” 魏嘉上愕然道:“这……” “不死,你稍安勿躁。”陈玉璋不让陈天佑吵闹,询问道:“关飞虎此人本领如何?” 魏嘉上道:“关飞虎的本领颇为高强,此人精通命术,燃灯焚香,画符炼丹,诵咒服食之后,刀枪不入!江湖人称‘铁布衫’!他自称梦中遇到了神仙,拜了师学了艺,不死不灭,天下无敌。” 陈天佑鄙夷道:“装神弄鬼!说的道爷突然想打他了!” 魏嘉上摇头道:“也不全是装神弄鬼。我曾亲眼看见他做法,随便弄一个普通弟子,喂下一粒丹药,然后在白布上画下符箓,秘密传授咒语,然后念咒烧符,冲水跪饮,他在灯火上吸一口气,吹遍弟子全身,再用砖头、木棍拍击这弟子的身体,几遍以后,拿刀砍这弟子,不流血,就留一道白印儿,邪门的很!” “那丹药有问题,咒语大约是催眠术一类的精神控制法。”陈玉璋剖析道:“总之,他这命术不像是正派法门,更像是旁门左道。” 陈天佑揶揄道:“真有那么神,当初闹拳乱的时候,也不至于死伤那么惨重了。真本事,须得打小熬磨筋骨,日夜勤修苦练,还得讲究天赋悟性,怎么可能吃个丹画个符念个咒就神勇无比了?扯淡!” 魏嘉上抚掌说道:“师父之所以想请两位长老下山,就是看重两位出自麻衣陈家,不怕这些旁门左道之术。”尐説φ呅蛧 陈玉璋道:“师兄他自己难道怕吗?” 魏嘉上笑道:“师父是一帮之主,岂可轻动?” 陈玉璋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回去告诉师兄,我们俩愿意去做这件事。还有,你得把所有关于红门和关飞虎的情报提供给我们。” 魏嘉上大喜道:“那太好了!两位长老联袂出马,必定马到成功!关飞虎,让他插翅难逃!” “叔!”陈天佑不情愿道:“真要下山?” 陈玉璋道:“不下山,天天看你教莺红爬树啊?下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礼 中州,汴城。 僧王带着人,连同郑忠喜,把落入陷坑里的古董文物,按照陈天默的要求,一件件归置出来,完好无损的、可以修缮的、无法拯救的……分门别类,真个是一丝不苟,卖力至极。 陈天默趁着他们忙活的时候,和岳潇潇先行离开,准备叫上顾云轩,去看新鲜出炉的人力车了。 路上,岳潇潇还问道:“陈小贼,你就那么放心的跟我走,不怕僧王杀人越货,亡命江湖吗?郑忠喜可没有本事拦住他。” 陈天默道:“你知道青帮对付叛徒的手段吗?呵呵~~他欺师灭祖,戕害同门,三刀六洞都是轻的,得点天灯!就是把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好,放进油缸里浸泡一整天,到了夜里,再把人吊起来,头下脚上,从脚指头开始点灯,直到烧完!” “咦~~”岳潇潇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嫌弃道:“你怎么什么恶心的事情都知道?” “书上写得都有。”陈天默道:“你想想他敢跑吗?青帮的势力渗透到了全国各地,帮众更是数十万计,他往哪里跑?如今他只能仰仗我,因为他觉得我比张忍魁厉害,只要抱紧我的大腿,就不怕被张忍魁抓住。不过,他想错了,我会让他回去镜湖,继续待在张忍魁身边的。” 岳潇潇惊讶道:“回去镜湖,他不就会被张忍魁给杀了吗?” 陈天默道:“有可能被杀,也有可能不被杀,全看他怎么说,怎么做。只要肯听我的安排,不被杀的可能性更大。当然,被杀了也不可惜,毕竟,他也是该死的人。可若是活下来,关键时候,他就能成为我对付张忍魁的一记杀招!” 岳潇潇道:“落到你陈小贼的手里,下场可是真惨。” 陈天默冷笑道:“平生不作善事,只好杀人放火,可不就应该落个这样的下场吗?我叫他当坏人了?” 岳潇潇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转而问道:“去看车,为什么非要叫上那个顾云轩?” 陈天默道:“我做车行离不开他,我对人力车的好坏也分辨不明白,当然得叫上他,这也算是给他的一件礼物。” 岳潇潇道:“大白天的,他不拉车吗?满城乱跑,去哪里找他?” 陈天默诡谲的一笑,说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想他在这个时间点是不会拉车的,因为他要对一个姑娘献殷勤。” 岳潇潇愕然道:“什么跟什么呀?” 陈天默笑嘻嘻道:“今天就带你去瞧瞧这自由恋爱的男男女女,是怎么搞对象的。” “有什么稀罕瞧的,欧洲到处都是。”话虽这么说,但岳潇潇还是充满了好奇,跟着陈天默搭了一辆人力车,赶往天心阁分店后院。 “在这里?”下车的时候,岳潇潇很是惊讶。 陈天默道:“但愿我没有猜错。”小說中文網 他确实没有猜错。 推门入院,他俩便看见凉亭里摆着桌椅板凳,坐着一对儿男女,男的正是顾云轩,女的则是苏曼婷。 桌子上摆满了酒菜,丰盛无比。 “哟~~老四,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来这里了,我平时都在小院嘛,这里是苏大记者住的地方。啧啧~~苏大记者,替我招待老四呢?这饭菜是你做的?没想到你笔杆子厉害,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呀。”陈天默装傻充愣,故意打趣说道。 “大哥!”顾云轩和苏曼婷看见是陈天默和岳潇潇联袂而来,都是又惊又羞,顾云轩满头大汗的站了起来,嗫嚅道:“小弟,小弟不是来找你的,是,是找苏记者的……” 苏曼婷也是脸红脖子粗,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在哼哼:“这饭菜不是我做的,是,是顾四哥叫饭馆里送来的……” 陈天默故作惊讶道:“哎呀!那你们两个这是在搞,传说中的自由恋爱?!” “不是,才没有,大哥您别瞎说!”顾云轩捂住了红的像猴屁股的脸,三连否认,这副猛男娇羞的模样,把岳潇潇逗得花枝乱颤。 “哦~~不是啊。”陈天默道:“也对,苏大记者前两天还跟我说呢,她喜欢那个男的,让我帮忙撮合撮合。” “谁!?”顾云轩瞬间放下了手,眼睛瞪得像铜铃,急赤白脸的质问苏曼婷道:“你,你不是答应我了么?怎么又让大哥帮你撮合别的男人?那个狗男人是谁?你,你欺骗我的感情!” “哎呀!” 苏曼婷急得跺脚:“大哥骗你的!他前两天根本不在汴城,给我撮合的哪门子男人?!你可真笨,一句话就被套出来了!” “啊?”顾云轩愕然的看向大笑不止的陈天默,一时间也明白上当了,垂头丧气道:“大哥,你真坏……” 岳潇潇也乐得不行:“陈小贼坏透了。” 苏曼婷娇羞道:“老板,快别取笑我们了。你们吃饭了没有?” 陈天默道:“没有,能蹭你们的吗?” “大哥哪里的话?快快,再准备两双筷子,饭菜这么多,咱们正好一起!”顾云轩手忙脚乱的招呼着,又不大认识岳潇潇,低声询问苏曼婷道:“这位也是嫂子吧?” 岳潇潇已经听见了,愠道:“什么叫‘也是嫂子’?” 陈天默的汗都下来了。 苏曼婷连忙往回挽话道:“他的嘴一向笨拙,不会说话,岳小姐别跟他一般见识。”又埋怨顾云轩道:“这是老板的师妹,岳大小姐。你见过的,忘了?” 顾云轩讪笑道:“对不住岳小姐,我嘴笨!说岔了!” 岳潇潇横了陈天默一眼,说道:“我才不是你嫂子呢,陈小贼他也配?” 陈天默苦笑道:“对,以后可不能乱叫。” “哦~~”顾云轩若有所思着,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未来的嫂子其实是齐大小姐!” “吃你的饭吧!” 陈天默和苏曼婷异口同声呼喝,一个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一个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 岳潇潇也朝顾云轩投去了杀人的目光,顾云轩虎躯一震,慌忙低头,疯狂嚼馍。 陈天默赶紧转换话题,说道:“老四,我和岳师妹不白吃你的饭菜,等会儿吃完,你跟我俩走一趟,我要送你一样大礼。” “送我一样大礼?” 顾云轩把馒头吐了出来,连连摇头道:“大哥,无功不受禄!您帮我和车行兄弟们的忙实在是太多了!现如今,《新报》的销量非常好,是整个中州卖的最好的报纸!曼婷说,甚至在整个北方都排得上号了!弟兄们卖报的抽成比拉车赚的还多,都对您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呢,所以我还要您什么大礼?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陈天默笑道:“你真的不要?” 顾云轩坚定的拒绝:“不要。” 陈天默道:“送你和你的兄弟们一个车行,你也不要?” “不要——不,您,您说什么?!”顾云轩惊愕道:“车行?” “对,五百辆人力车,足够开一间车行了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温暖的老板 陈天默目光炯炯,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这家车行就叫‘天云车行’,取我一个‘天’字,取你一个‘云’字,是你我共同的车行。” “天云……”顾云轩听的心都热了。 岳潇潇忽然觉得有些嫉妒,可恶的陈小贼,为什么不能叫“天潇车行”?车是我找人替你造的啊! 只听陈天默继续说道:“老四,你知道每辆车的制造成本是多少吗?五十块大洋!到时候把车租给车夫兄弟们,月租要定的比三井车行少的多!而且,等车夫兄弟们上缴的租金够五十块大洋了,那车就归他们自己所有了。” “啊?”顾云轩已经听傻了,呐呐道:“大哥,如果是这样的话,车行是不赚钱的啊,好处都让车夫兄弟们占了。” “赚钱,但咱们不赚车夫兄弟们的血汗钱。”陈天默侃侃而谈道:“我的想法是,由你你挑选一些人手,筹建一个‘修缮处’,可做的活计包括洗车、修车、改装以及更换零部件,以此赚取酬劳。成百上千辆人力车呢,每天都在大街小巷里跑,磕磕碰碰难免的,修缮处不会少赚钱的。” 顾云轩的眼睛亮了:“这个好!” 陈天默笑道:“还要筹集一个‘安保处’,每月向车行的兄弟们收取一定数额的安保费用,以此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我举个例子,如果车夫兄弟们遇到地痞流氓无赖恶意欺负了,由安保处负责讨回公道,索要赔偿;如果车夫兄弟们在拉活的过程中,对乘客和第三方的人身或财产造成损失了,由安保处负责赔偿。刨除掉这些支出以及人员薪酬,剩余的部分,便是车行的利润。我觉得,也不会少。” “妙啊!这个更好!” 顾云轩激动至极:“大哥,您想的也太周到了!尤其是这个‘安保处’,是能让三方受益的啊!小弟愿意跟着您干!替您赚钱!” 陈天默摇了摇头:“不,你不是替我赚钱,而是替自己。我刚才已经说了嘛,天云车行,咱们的,你我共股,各占五成。” 顾云轩不好意思道:“这,小弟白手入股,却还要占您这么大的便宜,不好。” “对啊,不能这样。”苏曼婷也说道:“白给他这么大便宜,老板您图什么呢?” 陈天默道:“我图老四这个兄弟。如果不是我也需要钱做别的事情,我可以把股份全都让给老四。” “大哥!” 猛男瞬间落泪。 顾云轩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陈天默的手,颤巍巍,虎躯抖动。此情此景,唯有用一句古词来形容: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两个大男人如此腻歪,岳潇潇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们也别太感动了吧,五百辆车还没有全部造出来呢,现在只是出了一批样品,你们去看看成色再畅谈未来吧。万一制作工艺不合格,你们的车行就算是夭折了。” 陈天默道:“对,老四,先不要太激动。吃完饭,咱们先去看样车。” 顾云轩急不可耐道:“还吃什么饭啊大哥,不吃了,咱们现在就去看!” 陈天默苦笑道:“老四,你不饿,我和岳师妹还饿着呢。”仦說Ф忟網 “哦哦~~” —— 饭后,三人赶往岳家,李铁牛开门请进,但见院子里码放十辆崭新的人力车,整整齐齐,锃光瓦亮。 顾云轩热血沸腾,如见至爱,立刻便冲了过去,上看下看,又闻又摸,然后还亲自上手,把每辆车都拉起来在院子里跑了一圈,乐此不疲。 停下来之后,他眉目含笑,龇牙咧嘴,满脸都掩盖不住内心的欢喜。 “好,真好,都是真材实料,够结实,够轻便,不比三井车行的差!”顾云轩连连感慨道:“真没想到,咱们自己也能造出这么好的东西,而且才五十块大洋!东洋人,再也别想坑我们的钱了!” 陈天默道:“是岳家联系工厂制造的,最低的价格,最好的材料,最扎实的工艺,半点都没有含糊,就是为了要跟东洋人比比,我们也不差!当然,这其中,岳师妹出了大力!” 岳潇潇嘀咕道:“而且还没有赚你们一分钱。” “多谢岳大小姐!”顾云轩感动之余,嘴又瓢了:“大哥,岳大小姐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娶她做媳妇儿?” 岳潇潇的脸腾地一下通红:“胡说什么呢?他想娶就能娶吗?!” 陈天默也没好气道:“老四,我看你的嘴该上一把锁了!新造的人力车都没有你的嘴跑得快!” 顾云轩:“……” 样车检验下来没有问题,其余的,便都照着这个标准制造就行,陈天默特意叮嘱了岳潇潇,要在车上打上“天云车行”的字样。 岳潇潇心道:“我偷偷给你打上‘天潇车行’的字样,看到时候你傻眼不傻。” 此事暂告一段落,陈天默辞别岳潇潇,离开岳家之后,又和顾云轩分别,去找僧王和郑忠喜了。 两人没有偷懒,连午饭都没吃,带着一帮悲催的青帮弟子,干的是异常卖力。 完好无损的古董文物基本上已经全部归置出来了,陈天默立刻命人送回天心阁去,他自己也回去了,然后带着吴朝阳、马富强两个掌柜,开始验收,并登记造册,记录在案。 很快,部分毁损,能够抢救的古董也分批运送了回来,陈天默又带着吴朝阳和马富强进行修缮。 当然,吴朝阳和马富强是真的在干活,陈天默则是一心二用,验收和修缮的同时,顺便把菁华也都给汲取走了。 直到天黑,才总算是忙活完了,僧王和郑忠喜也来到了天心阁,等待陈天默的下一步指示。 陈天默对饥肠辘辘以及疲惫不堪的众人说道:“吴掌柜,马掌柜,你们俩带着郑老板去下馆子吧,今天真是辛苦了,你们都帮了我大忙,功德无量!全城的馆子,随便你们挑,好酒好菜也敞开了吃喝,花销全部记账上,算是我请的。另外,吴掌柜,你从账上支取三百块大洋,你们三位各拿一百,算是辛苦费。” 纵然是有不少完全损毁的,今天还是收获不少,再加上得了青帮的刺杀经费,还几乎是白拿了金银书经卷,陈天默心情好极了,也不抠门了。 “多谢老板!” 吴、马、郑三人欢喜不尽的去了,唯独僧王可怜巴巴的留了下来,心说:“我也饿,我也累,我出力还最多,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去?为什么我没有辛苦费?就因为我是坏人吗?” “僧王,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个朋友,然后咱们也去下馆子。”陈天默说道。 “哎!” 僧王连忙答应,眼睛湿润了,心却温暖了,老板还是没有忘了我啊,是我格局小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癔心液 僧王在天心阁里等不多时,便看见陈天默跟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勾肩搭背走来,两人有说有笑,显得很是亲密的样子。 僧王暗暗羡慕,心想:“老板的口味真重。”却不认得那丑男是青冢生。 “喏,这位就是青帮总舵排名第一的双花红棍,人称僧王。”进店之后,陈天默对青冢生介绍道:“僧王力大无穷,使得一手好法杖,本领非凡。” 青冢生问道:“就是唯一没有被你打死的那个?” 陈天默颔首道:“是的,他生受我罡气震荡,也不过是晕眩了片刻,丢了兵器而已,虽说当时是隔着法杖,却也很难得了。吴静忠可是当场吐血,立时就丧失了战斗力。论起来,像僧王这样的高手,再来七八个,只怕我就很难取胜了。”仦說Ф忟網 青冢生道:“这么说的话,我也就只能打两三个他这样的吧?” 陈天默道:“差不多。” 青冢生赞道:“那确实很厉害啊。” 僧王无语至极,心道:“你们俩这是夸我呢,还是恶心我呢?!” 他却不信青冢生有那么厉害。 青冢生目色幽幽的把他从头到脚都仔细看了一遍,舔舔嘴唇,又上手摸了摸僧王的大臂,感慨道:“真是一副好体格啊。” 陈天默道:“可以吃吧?” 青冢生道:“完全可以。” 僧王见青冢生打量自己时,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又听他们议论可以不可以吃,顿时吓得浑身发毛,却也不敢躲,只讪笑着问道:“老板,敢问您这位朋友是?” 陈天默道:“哦,他是我的好兄弟,医脉的绝顶高手,名叫青冢生,绰号为鬼医,最喜欢解剖人体,研究内外构造。你们认识认识。” 僧王愈发觉得恐怖,瑟瑟发抖道:“久仰,久仰了……” 青冢生道:“不必客气。” 陈天默也不着急带他们下馆子,而是在柜台上提溜起一杆烟枪,递给了青冢生,说道:“老鬼,瞧瞧这玩意儿,你一定感兴趣。” 青冢生顺手接过,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小心!”陈天默连忙提醒道:“今天遇到个你同脉的高手,就用这东西对付我,里面有剧毒的。” “哦?” 青冢生拿着烟枪略一端详,很快就看出了门道,冷笑道:“有机括,有开关,下三滥的玩意儿嘛。” 说着,就按动了开关。 陈天默和僧王连忙蹿出了店外,却见青冢生自己站在毒烟里,居然嗅了起来。 “老鬼,你作死么?!”陈天默呵斥道:“这是剧毒!” “确实!”青冢生一掌打散毒烟,又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口中,嚼吧嚼吧咽了,调息片刻,然后招呼两人进店,说道:“尸油萃取,蛊虫磨粉,混合在一起,炼制成烟,中者立时毙命!” 僧王见他敢直接品味毒烟,而且一下子就闻出了毒烟的成分,吃了自己的药便安然无恙,不禁大惊失色,暗忖道:“阿水总是吹牛说他这尸蛊烟没有解药,吸上一口,大罗神仙也难救……现在看来全是放屁!这丑鬼可比他厉害多了!不愧是老板的朋友啊!” 陈天默埋怨道:“都告诉你了是剧毒,你还要闻,有好些青帮帮众就是死在这毒烟之下的!” “我有解毒丹嘛,怕什么?”青冢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然后问道:“对了大哥,你没事么?” 陈天默道:“我没事啊,就是嗅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觉得刺鼻,然后便躲开了。” 青冢生惊道:“嗅到气味,那就是已经中毒了!” 陈天默诧异道:“是么?可是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有任何异样啊。当时嗅了之后,我还杀了一帮流氓,又顺带着打死了那放毒的医脉高手,接着跟僧王过了几招,还追逐了一会儿,内外安然无恙,气息运转也始终顺畅。” “大哥,你真是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躯吗?” 青冢生皱眉说道:“连这种毒对你都无效?真想早点把你剖开琢磨琢磨!” 陈天默甚是无语,改口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 青冢生道:“别装了大哥,我会望闻问切的,看大哥的面色,听大哥说话的声音、呼吸、心跳,就不像是有事的。” “不说这个了,饿了,吃饭去吧。”陈天默赶紧转了话题。 三人找了一家饭馆,要下雅间,坐在一桌边吃边喝。 僧王还是第一次见陈天默吃饭,瞧着他鲸吞牛饮的样子,骇然之余,不禁愈发崇敬,忍不住拍马屁道:“我老板就是与众不同,真如食神下凡一般啊!” 青冢生冷冷说道:“他这是饿死鬼托生!如此暴饮暴食,肝胆脾肺肾肠胃迟早都会受不了的。” 陈天默嘴里塞着肘子,含混不清的说道:“也没觉得不舒服啊。” “大哥的身体素质远非常人可比,修为又已臻化境,短时间内当然没事。但即便如此,这么造下去,迟早也得出事。大哥是把自己后半辈子的东西都吃喝尽了啊,说不定到晚年的时候,大哥就再也享受不了口腹之欲啦。” “有那么玄?”陈天默笑了笑,并不以为然。 他不知道的是,青冢生一语成谶,数十年后,陈天默在西域血金乌之宫蛰伏,以“辟谷”之术断了口腹之欲,粒米不进,累以年计!此乃后话,这里不必赘述,详见拙作《麻衣世家》。 “僧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陈天默吃饱喝足之后,便要说正事。 “何须商量,老板只管吩咐就是!”僧王连忙正襟危坐,如小孩子聆听长辈训导一样,毕恭毕敬的。 陈天默道:“我想让你回镜湖,重归张忍魁身边,做我的卧底。” “啊?!” 僧王大惊失色,立刻起身说道:“老板,小的当着老头子的面脱离了青帮,还亲手炸死了徐军师,怎么敢再回到张忍魁身边?他眼里不揉沙子,对待青帮叛徒从不手软,一定会把我碎尸万段的!老板让我回去,就是让我死啊!” 陈天默笑道:“那你就死一次嘛。” 僧王呆住了。 这么直白的吗? “老板,你如果真想让我死,我自尽就行了,也不必让我再回到张忍魁的身边啊。”僧王可怜巴巴的说道。 “不,你误会了,今天叫老鬼过来,就是帮你想一个死法,死而复生的法子。”说着,陈天默冲青冢生努嘴示意。 青冢生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瓶,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里面有一种药,是我特制的‘癔心液’,外面裹着一层蜡衣,含在口中,咬破蜡衣,让药液入体,不出十秒,便心脏骤停,呼吸消失,虽生却如死一般!但一个小时之后,人又会自动复苏。拿来装死,是再妙不过了。当然,一般人吃不了这东西,要看体格,也要看修为,你是合适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钻肠蛰虫 僧王这才明白过来,之前陈天默和青冢生讨论能不能吃的时候,不是说要吃他,而是说吃着癔心液。 安心之余,僧王又多了些糊涂,问道:“老板,小的还是不大明白,吃这死而复生的药,就能让小的平安待在张忍魁身边吗?” 陈天默笑道:“你带着这癔心液回镜湖,主动找张忍魁认错,就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权宜之计,目的无非是为了留住性命,好回总舵给他报信,不然,大家伙怎么死的,陈天默本领多高,始终无人知晓。我相信张忍魁听了之后,不至于恼你入骨。” 僧王道:“可是老板,老头子也是要去镜湖的,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难保不会在张忍魁面前拆我的台啊。” 陈天默道:“张忍魁跟你亲,还是跟袁二公子亲?” 僧王道:“论之前的关系,当然是跟小的更亲近些,袁二公子只不过是仰仗他总统老爹的威望和声明,才得以让青帮六祖高看一眼,直接给了供奉长老的名分,足够与张忍魁平起平坐。实际上,他与张忍魁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多么亲密,见面的次数也极少。” “所以嘛,自古以来都疏不间亲,再厉害的人物都难以免俗,而且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疑心重,袁二公子如果拆你的台,反而会让张忍魁起疑,觉得他是不是向着我说话。” 陈天默年龄虽然不大,可历经人间冷暖,尝遍世态炎凉,比起僧王来,更加洞悉人心。 僧王还在疑虑,陈天默又说道:“当然,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张忍魁不认可你的理由,或者听信了袁二公子的话,或者为了维护帮派权威,仍旧想要杀你,你就直接自尽。” 僧王惊道:“自尽?!”尐説φ呅蛧 “对。”陈天默道:“你就说自知犯了帮中大忌,不用他张忍魁动手,甘愿自我了断,以行谢罪!” 僧王呐呐道:“然后真的自我了断?” 青冢生皱眉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大哥让我给你准备这癔心液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你自尽用的嘛。自尽之前,你先把药藏在嘴里,把蜡衣咬破,让药液入体,估摸着药效发作的时候,你再不疼不痒的打自己一掌,等待药效发作嘛。” 僧王恍然道:“小的有些明白了。” 陈天默道:“药效发作之后,你呼吸、心跳骤停,就算是张忍魁亲自检查,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必定会以为你真死了。到那时候,他必定相信,你真的不贪生怕死,真的是为了回去报信才在我面前委曲求全的,进而,他就会想起你之前的种种好处来,以至于懊悔不已。而一个小时之后,药效消失,你死而复生,师徒俩重归于好,一派皆大欢喜的情境,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卧底在张忍魁身边了?” 僧王道:“可小的该怎么向张忍魁解释自己死而复生呢?” 陈天默道:“你就说死了之后,魂魄飘荡,忽然遇到神仙相救,夸你对师父忠心耿耿,对帮派呕心沥血,这样的人不该惨死,于是又把你救活了。” 僧王目瞪口呆道:“这么说,行吗?” 陈天默笑道:“怎么不行?” 僧王嗫嚅道:“可是神仙搭救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很——” “很扯淡是吧?”青冢生替他说出了口,然后又反问道:“你见过神仙吗?张忍魁见过神仙吗?” 僧王摇了摇头。 青冢生道:“没有见过,就不能说神仙不存在是吧?那也没办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对吧?再加上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本就极尽奇异,玄之又玄,无法解释,托之以鬼神,反倒合情合理了。” 陈天默跟着说道:“不管这说法有多扯淡,张忍魁都会相信的。因为我刚才说了,你自杀之后,他必定心生愧疚,无比懊悔,而你突然又活了,不管基于什么缘由,他都会喜出望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肯定深信不疑。” 僧王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强笑道:“真的吗?” 青冢生不耐烦道:“真的,你信大哥就是了。” 陈天默道:“当然,这种事情还是有风险的,愿不愿意在你,我绝不勉强。” 青冢生冷笑道:“僧王要是不愿意的话,大不了我去镜湖做卧底。反正没有人知道我的底细,我假装投靠青帮,凭我的身手,张忍魁应该会很欢迎。” 僧王看了看陈天默,又看了看青冢生,心道:“我要是说不愿意,你们俩还不得现在就把我弄死?”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癔心液”攥在了手里,说道:“老板,小的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很好。”陈天默朝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青冢生却又拿出了一个青色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一枚药丸,递给僧王,道:“吃了他。” 僧王讪笑道:“鬼医先生,这是什么?” 青冢生冷冷说道:“让你吃,你就吃,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僧王见陈天默也不发话,一副听凭青冢生做主的样子,便只好把药丸接了过去,塞进了嘴里。 那药入口就化了,顺着喉咙流进胃腑,一路沁凉。 僧王正感觉舒服的时候,只听青冢生说道:“这是我特制的毒药,叫做‘钻肠蛰虫丸’。药里藏着一味虫卵,三个月长大,长大好,便会蚕食肠子为生,能把人疼的死去活来!最终肠穿肚破而亡!” “你!” 僧王大惊失色,弯下腰就连连干呕,还拼命用手去抠喉咙,想把刚吃下去的药丸给吐出来。 青冢生却冷冷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这虫卵一进到你体内之后,就会钻进你肠道的黏膜里,牢牢附着,你就算把喉咙抠烂,也吐不出它。” 僧王大怒道:“你刚才还说不会害我,却给我吃这什么钻肠的虫子!?” 青冢生“呵呵”道:“我说难道我会害你不成?答案是当然会,因为我不像大哥那样,轻易就信任你。” 僧王气急败坏,骂道:“丑八怪欺人太甚!只剩三个月的命,留着还有什么用?老子跟你拼了!” 说罢,僧王一跃而起,掠过桌子,扑向青冢生,居高临下的挥掌劈头!他恨意满满,也拼尽了全力,誓要把这害他的丑八怪给打死不可! 青冢生坐着没动,反手也是一掌,直撄其锋!但听“砰”的一声响,青冢生仍旧稳坐钓鱼台,而僧王则倒飞落地,且立足不稳,连连后退,直到撞在墙上,才算停住。 他惊骇的看向青冢生,心道:“原来这丑八怪说能打我两三个,不是吹牛的……” 陈天默这才开口道:“僧王,不要急,老鬼不至于真的害你。” “就是嘛,大哥还要用你做卧底,我把你害死了,岂不是要落大哥的埋怨?”青冢生慢条斯理的说道:“三个月头里,你来汴城,我给你能杀死‘钻肠蛰虫’的解药就行了嘛。” 僧王惊喜道:“还有解药?” 青冢生道:“废话。只要你表现的好,不两面三刀,不背叛大哥,我就给你解药。” 僧王松了口气,笑道:“我怎么会背叛老板?鬼医先生也是多心了。” 青冢生幽幽说道:“你记住了,这世上除了我青冢生之外,再没旁人能给你解药。你就算去找西医,开膛破肚,也找不到这虫卵。” “记住了……” 僧王浑身冒汗,又怕又恨又服,心道:“老板如此厉害,身边又有这样的狠角色,张忍魁算是完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雷公电母 夜色已经深了,月上柳梢头,风送凉意阵阵,中州省许州治下郏县城外的西十里镇,摊贩收拾行装,行人过往匆匆,打烊的打烊,回家的回家。 镇头有一家面馆尚在开张,但也仅剩下一名客人了。 这客人身穿黑色短袍,形貌矮小瘦削,正坐在面馆门口摆放的小桌子上吃饸烙面。 饸烙面是郏县乃至整个北方的名吃,以荞麦粉为料,赶制成圆柱形面条,下入百年老锅汤里烹煮,拌上纯羊油熬制的辣椒,加入新鲜的羊肉块,再辅以八角、茴香、胡椒、肉桂、葱花、枸杞等佐料,入口鲜美,嚼劲十足,且舒脾健胃,极具养生功效。 客人吃得很慢,把面条一根根嘬进嘴里,然后一寸寸的嚼,像是在仔细品味这名吃的味道。 面馆老板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白白瘦瘦,笑容可掬,模样很是和善,他一边收拾摆在店外的桌椅板凳,一边问那客人道:“老乡,咱要收摊了。” 客人头也不抬的说道:“老板急什么?我这碗面还没有吃完呢。” 他的声音很尖锐,极具辨识度,但并不刺耳,只要听过一次,就很难忘却。 面馆老板笑道:“不急,不急,就是问问老乡,还吃别的东西吗?” 客人说道:“一碗面就够了,我的胃口不大。” “哦哦~~”面馆老板便冲店内喊道:“老婆子,可以歇火暖锅了。” “好咧!”老板娘应了一声,把炉子里的炭火夹出来了几块,放进冷桶里,然后上了锅盖。 直到面馆老板把店铺外的家伙事全部收拾干净之后,四下里也没人了,镇子上静谧至极。 老板娘往外张望了一眼,见那客人还在慢条斯理的吃面,不禁嘟囔了一句:“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式吃面,一根一根的嚼,细格死人!” 面馆老板立刻瞪了婆娘一眼,似乎是在指责她不该如此嫌弃顾客。 客人大概是没有听见老板娘的话,毫无反应,在嚼完一根面条之后,又喝了一口汤,然后满足的砸吧了砸吧嘴,抬头笑道:“雷老板,你这面做的真不赖,很正宗。” 面馆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如见鬼魅! 店铺里头,老板娘也呆住了。 “老乡,咱姓高,不姓雷。”面馆老板死死的盯着客人,幽幽说道。 “呵呵~~”客人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抹了抹嘴,说道:“雷鸣远,余秀莲,械武一脉的两大高手,江湖人称‘雷公电母’!雷公一手锥法,使得出神入化,电母的千锤百炼盾,也是攻守兼备!可谁能想到,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在一个小县城外的小镇子里改名换姓,做起了饸烙面。” 面馆老板的脸色阴沉如水,垂在身侧的手已开始颤抖:“您的话,咱听不懂,什么械武一脉,什么雷公电母,老乡不会是说书的吧?” “你当然听得懂。”客人冷笑道:“你们夫妻两个在民国元年连劫十六家商铺,入户杀人,不分老幼,手段残忍卑劣至极!被围捕的时候,又杀警士一十九人,可谓疯狂猖獗一时!于是官府震怒,下发海捕文书,通缉全国,悬赏十万大洋,要你夫妻二人的项上人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江湖各路高手闻风而动,你二人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便逃到了这里,隐姓埋名,扮成了小商小贩。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躲得了一年两年,躲得了一生一世吗?!” “老雷,接锥!” 店内的老板娘一声厉喝,丢出来一把尺余长的大铁椎,面馆老板伸手抄住,动作伶俐敏捷。 老板娘也手持一面奇形怪状的盾牌冲到了店外,一把扯掉围裙,骂道:“就知道这混账东西不是个正经吃面的人!到了这当口,还跟他装什么?剁碎了,混在羊肉里下锅!” “嘿嘿~~” 面馆老板也不装了,狞笑道:“不错,我们夫妻就是雷鸣远、余秀莲!小老乡,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客人见他们亮出了兵刃,仍旧不慌不忙,坐着答道:“老子姓曾,大名天养,冀北人士。” “冀北曾家?”雷鸣远面颊上的肌肉一抽,说道:“山术大族,名声不小!有个绰号叫‘五行神’的山术高手,是你什么人?” 曾天养答道:“那是我的老子爹。” “哦,原来如此,按照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贤侄呢。”雷鸣远嘻嘻一笑,占便宜似的说道:“曾贤侄啊,咱们两家无冤无仇的,你何苦要找上门来,为难你的老叔老婶子呢?难道是为了十万大洋?你们曾家不缺钱吧?真要是缺,老叔送你一点如何?” “多谢啦,我不缺钱,就是闷得慌。”曾天养悠悠说道:“在汴城闲居,憋得手痒,特奉陈大哥之命,出阁杀人,惩恶锄奸!” 雷鸣远眯起了眼睛,狐疑道:“你的陈大哥又是哪位高人啊?” 曾天养傲然答道:“天心阁主陈天默。” 雷鸣远摇了摇头:“我不曾听说过此人。” 曾天养冷笑道:“但现在你已经听说了,死了也不算糊涂鬼。原本是陈大哥来杀你们的,可是他太忙,便换成了我。说吧,你们是自杀,还是要我动手帮忙?” “哈哈哈~~” 雷鸣远仰天大笑道:“我夫妻二人隐姓埋名不过两年多,就被晚辈们如此轻视吗?曾家好大的名声,可雷公电母也不是小人物!如果是你爹‘五行神’亲来,我们夫妇或许还会惧他三分,但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长辈面前夸海口?!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话音方落,雷鸣远双足蹬地,冲天跃起,已跳到了曾天养的头顶上空,翻身下来,手中雷公锥猛朝曾天养的天灵盖上凿落! 真个是势如奔雷,凌厉迅猛! 曾天养倏的起身,闪避开来,雷鸣远落在桌旁,“哼”了一声,说道:“难怪敢夸海口,手脚果然利索!”跟着赶上前去,持锥进击,招招攻向曾天养的周身大穴,又快又准,既毒且狠! 曾天养没有还手,只是一昧的闪躲,嘴里还连连赞道:“好锥法!可惜啊,以后就要失传了……” 雷鸣远听得大怒,攻势愈发迅猛,赶的曾天养连连后退,一副大占上风的模样。 旁观掠阵的“电母”余秀莲却看的眉头皱起,暗忖道:“老雷的‘雷击二十八式’都快施完了,却连这小子的衣角都没碰上,真是邪门了!” 她慢慢踱步过去,蹑手蹑脚,无声无息的摸到曾天养的背后,右手持盾,陡然横扫出去,迳取曾天养腰窝! 这一招迅猛无比,凌厉无比!那盾牌边缘锋锐如刀,若是被她得手,准能将曾天养拦腰旋为两半! 余秀莲也自信这一招偷袭必中! 第二百八十章 报应不爽 眼看余秀莲就要偷袭得手,曾天养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唰”的跃起,一个后空翻,反落在余秀莲的背后,笑道:“电母你好阴险啊!” 余秀莲吃惊之余,急忙转身,持盾又是一记横扫,斩向曾天养的脖颈。 曾天养往后退开,再次避过,讥讽道:“也别偷袭了,你们老夫老妻就大大方方的一起上吧,我不说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小混蛋找死!” 余秀莲叱骂一声,盾牌忽的脱手,“呜呜”旋飞,冲着曾天养的胸膛斩去。 曾天养拔地而起,让那盾牌在他脚下飞过。 结果,扑空的盾牌在他背后忽然折向,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斩向他的腰窝! 曾天养听见背后风声有异,脸色稍变,连忙再度跃起,几乎在同一时间,那盾牌已从他的脚下扫过,重新落在了余秀莲的手里。 “好盾法,你们夫妻俩,真是各有一手,难怪能在江湖上享誉盛名。”曾天养由衷的赞叹道。 余秀莲方才那一招是她的成名绝招,名曰“浪子回头”,临敌之际施展,让人防不胜防!当初他们夫妻纵横南北,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好手和官府能人死在这一招之下! 如今,却被曾天养躲过,余秀莲不免惊骇,当即冲丈夫喊道:“老雷,江湖代有高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别自认年长,让着晚辈了,这小子邪门的很,咱们得一起上,速战速决!” 雷鸣远其实不是自恃身份,要让着曾天养,而是他方才一昧的强攻,却始终没有得手,着实是有些被累着了,所以才趁着余秀莲出盾偷袭曾天养的时候,待在一旁歇息。 再一者,他不相信曾天养一个人就敢来找他们夫妻俩的麻烦,多半是在附近埋伏了帮手,须得小心防备。以免措手不及。 此时听见余秀莲召唤,雷鸣远“嗯”了一声,提锥走到了妻子身旁,低声说道:“老婆子,这小混账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亮出兵刃,也没有叫出帮手,单打独斗,接连与咱们夫妻相拼,居然脸不红气不喘,本领确实邪门,你我可不能大意,弄得晚节不保啊。” 余秀莲回道:“当然不能六十老娘倒绷孩儿,你我都得全力以赴。” “你们夫妻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曾天养笑吟吟问道:“商量对策吗?” 雷鸣远大声问道:“贤侄,我们夫妻本来就是你的长辈,一对一尚且胜之不武,二对一更是对你不公平,你也别矜持了,把你的帮手都叫出来吧!” “别套话了,我没有帮手。”曾天养冷笑道:“对付你们两个年迈无耻的雌雄大盗,我还用不着帮手。” 雷鸣远和余秀莲闻听此言,都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小混账如此轻视他们夫妻俩,喜的是,小混账如此托大,居然不带帮手,那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专门对付他了。 “上!” 余秀莲喝了一声,执盾从左侧冲出,雷鸣远挺锥,从右边攻了过去。 曾天养冷眼旁观,见他们夫妻左右包抄,来势凶猛,反倒是不再避趋了,而是飞身奔出,抢着向余秀莲攻去。 他右掌扬起,“轰”的一声,明光闪耀,“掌心雷”遽然发作,冲余秀莲劈面炸开! 余秀莲吃了一惊,连忙举起盾牌格挡,雷击其上,一阵怪响,余秀莲只觉手臂剧震,虎口瞬间冒血!她唯恐曾天养得势不饶人,连忙往后退避! “好厉害的小混账,难怪只身一人就敢来找我们夫妻的麻烦。”余秀莲大骇,心道:“他方才只守不攻,眼下才现出真正实力!” “电母,你丈夫会发雷吗?”曾天养少年心性,不免炫耀,得意洋洋的问道:“我会雷法,尚且不敢自称‘雷公’,就凭他也配?” 此时,雷鸣远持锥蹿近,一招“毒蛇吐信”,刺向曾天养的心口。 “来得好!”曾天养不闪不避,猛地伸手一抓,闪电般攥住了雷公锥。 雷鸣远面色稍变,奋力往回争夺,就在此时,曾天养张嘴猛喷,“呼”的一道火光蹿出,猝不及防间,糊了雷鸣远满头满脸! “啊!” 雷鸣远头发先着,跟着眉毛胡须没了,面颊也被烧伤,痛的厉声惨叫,也不夺雷公锥了,双手扑打头面上的火,转身狂奔逃开。 “呜!!” 曾天养火法得手之际,忽闻风声皱起,余光一瞥,但见圆盾飞旋着划向自己的脑袋。 正是余秀莲出手了。 曾天养手持雷公锥,运转五行金气,灌注其中,猛地凿出,但听“当”的一声脆响,锥子正击在盾牌的中央,在五行金气的助力之下,当即穿插而过! “嘿嘿~~” 曾天养得了锥和盾,冷笑道:“还是公的厉害……”话音落时,反手便把盾牌挥出,斩向余秀莲。 余秀莲丢出盾牌,是想争取些时间,好去看看丈夫的伤势,不料曾天养瞬间破招且反攻了回来,慌乱中,她也学曾天养,拔地跃起,想躲过盾牌的旋斩,但曾天养能做到的事情,她却做不到,只因她的速度远远不及曾天养,双脚刚刚离开地面,兵器就已及身,“噗”的一声响,那盾牌大半部分都插进了她的肚子里! “呃~~” 余秀莲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她大概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的成名兵器之下! “老婆子!” 扑灭了火的雷鸣远远看见妻子惨死,悲愤交加,狂叫一声,飞奔了过去,把妻子揽入怀中查看。 但见妻子瞳孔涣散,血流遍地,一摸之下,气绝脉止,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啊啊啊!我杀了你!” 雷鸣远起身怒吼,扑向曾天养,把手指当锥,戳向他的咽喉。 曾天养腾挪而起,半空中持锥反转,刺向雷鸣远的头顶百会穴!尛說Φ紋網 雷鸣远扑了个空,几欲趴倒在地,刚稳住身形,便仰脸往上去看,而雷公锥恰在此时击落,不偏不倚,“噗”的插进了他的咽喉之中! 紧步妻子后尘,雷鸣远终究也是死在了自己的成名兵器之下。 一锥一盾,不知道害过多少无辜者的性命,而今,也噬了其主,正是报应不爽。 “雷公电母,从此除名。” 曾天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拔出雷公锥,雷鸣远应声倒地。 “大哥喜欢钱,多给他搞点。”曾天养自言自语着,进了面馆里头,到处搜罗起来,雷公电母劫掠了那么多商铺,理应有不少钱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加钱 曾天养手持火把,在面馆里找了半天,除了看见些做面、煮汤、剁肉、调料用的食材和家伙什之外,便是桌椅板凳、铲子铁锨、火钳钢钎等用具,哪有什么金银财宝? 但是把面馆后门推开,便是个小院,正北坐落着三间瓦房,进得里面去,转悠一圈,曾天养又愣住了,这个房子,完全可以用环堵萧然,家徒四壁来形容!堂屋摆着一条供案,东里间是一张床,西里间砌着一座粮仓。 除了这些,便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 “不应该啊。” 曾天养背靠粮仓挠了挠头,思量道:“这一对雌雄大盗可是接连劫掠了十六家店铺,所获极丰,怎么会家无余财呢?总不至于都花光了吧?还是有别的秘密藏钱地方?” 思来想去,他几乎放弃,但丧气之下,泄愤时的一挥手,重重拍在粮仓下方壁上,发出“咄”的一声响,倒把他给愣住了——声音不对! 粮仓里如果装满了粮食,原不该发出这样的动静! 他一跃而起,跳到粮仓上头,但见上面焊着铁盖,还上了大锁。他便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拔掉塞子,往那锁上倾倒,刹那间,“嗤”的硝烟蒸腾,大锁登时熔断! 原来这瓷瓶有名头,唤作“三昧火瓶”,正是曾天养施展山术火法时所用的道具,里面藏着烈性易燃之物,遇金则熔! 扯掉断锁,曾天养伸手去掀那铁盖,触手之时,但觉十分沉重,没有大力气的话,一般人还真掀不开。 可掀开之后,拿火把一照,曾天养又愣住了,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麦子! 猜错了? 曾天养心说不该,便伸手扒拉麦子,结果往深处一摸,竟碰到了底! “哈哈~~” 曾天养明白了,麦子只有浅浅的一层,下面别有洞天,摸到的底不是粮仓的底,而是一层隔板,隔板上肯定还有机关。 他把手插进麦子里,来回摸索,果然触碰到了一个金属环,用力一拉,那隔板豁然掀开,麦子“哗啦啦”倾斜而落,露出粮仓真正的底部,三口箱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曾天养跳将进去,把箱子一一翻开,但见是满满的两箱金条,一箱银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金璀璨,银耀眼,曾天养满意极了,心道:“这一单做得漂亮!大哥必定高兴。” 他把三口箱子都从粮仓里搬了出去,而后施施然走到镇子里一条黑暗的巷道口,冲里面打个了响亮的呼哨。 很快,便有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一盏马灯也亮了起来。 但见一个身着仆从装束的老汉驾着一辆马车迅速驶近,马车后头,还跟着一匹高大的骏马。 到了面馆前头,老汉扯住缰绳,停车歇马,从车上跳了下去,身手甚是矫健,嘴里问道:“小主,事情办完了?” “嗯~~” 曾天养伸手一指,说道:“雷公电母的尸体都在那里,你把他们搬上车去,记住,别拉下他们的兵器,那可都是作案凶器。后院还有三箱金银,我来搬上车,你一并送回天心阁,交给我大哥处理。” “是,小主。” 主仆两个各自动手,一切搬运停当之后,曾天养翻身上马,吩咐道:“曾寿,你就在汴城等我电报,我很快会告诉你下一个目的地。” “小主,您还要去?”曾寿似乎有些不大情愿,说道:“咱们曾家偌大的家业,您不管了吗?” “我娘不是在家吗?她管的挺好,我又何必回去讨人嫌?再说了,我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快过!走吧,路上小心!” 曾天养一拍马屁股,喊了声“驾”,连人带马狂奔而去。 曾寿叹了口气,也架着马车离开了。 是夜,曾天养披星戴月,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到了临近的宝丰县境内。 在距离县城十五里开外的地方,有座镇甸,名曰“马渡店”,地处要冲,从古到今都是个商贾云集、物产集散的繁盛之地!但此时此刻,夜深人静,自是万籁俱寂,没有丁点热闹光景。 镇上有座小小的火神庙,一间规模,还破败不堪,曾天养策马奔波到庙门前,丢了缰绳,一跃而下,也不拴马,抬手便敲门,嘴里喊道:“开门!开门!” “谁啊?!” 庙里亮起一盏灯,有人不悦的抱怨道:“这都几点了啊还敲门,失心疯了不是?” 跟着庙门打开,一个庙祝模样的中年男子提灯站在门口,满脸怨气的打量曾天养。 “哟!是曾家主啊。嘿嘿~~”庙祝看见是他,便笑了起来:“您怎么又来了?” 曾天养道:“你的消息很准,我很满意。” 庙祝笑嘻嘻道:“怎么,找着雷公电母了?” 曾天养颔首道:“找着了,已经解决了。” 庙祝错愕道:“这么快?!” “不然呢?现在换下一单。” 曾天养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一叠卷宗,抽出一张,递给庙祝,说道:“现在,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不急,不急。”庙祝不接那卷宗,而是问道:“雷鸣远和余秀莲呢?” “打死了啊。”曾天养眉头一皱,道:“方才不是说了,已经解决了嘛。” 庙祝吃惊不小,道:“你带了几个帮手?” 曾天养不耐烦道:“我自己。只带了一个家中老仆,帮忙收尸而已。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庙祝呆了片刻,说道:“曾家主,你可真够厉害的。他们夫妻俩的尸体能换十万大洋啊!” “我知道啊。” “已经换过了?” “还没有。不是,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曾天养一把将那张卷宗拍进庙祝的怀里,说道:“你不急着睡觉了?赶紧看看,知不知道此人的下落!” “哦~~白狐啊,这可是本地人,再熟悉不过了,怎么会不知道呢?”庙祝举着灯看完卷宗,说道:“白狼之子嘛。他爹起事反叛袁大总统,骚乱数省,被灭掉了,他携一批金银珠宝和军火器械下落不明,官府悬赏二十万大洋要他项上人头,如果能活捉到手,赏金五十万!” “他在哪儿?”曾天养急不可耐道:“快开价吧!” “嘿嘿~~不急,不急。” 庙祝笑了起来:“曾家主,咱们得商量商量。” 曾天养道:“你要商量什么?” 庙祝道:“我之前不知道您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个人就能杀死雷鸣远和余秀莲夫妇俩!他们的情报只卖了一千大洋给您,可您转脸就转了十万块,这中间,一百倍的利润啊!” 曾天养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幽幽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庙祝不惧他的目光,亢声说道:“这次,得加钱!”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万事晓 “万陆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尐説φ呅蛧 曾天养脸色一沉,目中精芒爆射,杀意已如潮水弥漫开来! 原来,这庙祝姓万,名陆通,是玄门术界卜脉中人,本在洛阳卜术大族邵家做门生弟子,不知何故被逐出了师门,于十年前来到宝丰马渡店,占据了这座火神庙,帮人卜卦谋生,落得都是仨瓜俩枣的卦金,因此混得十分落魄。 但是这马渡店有一习俗,自打元朝开始,每年农历正月十三到十五都要举办一场盛会,与会者都是各类江湖艺人,其中以唱戏、弹曲、说评书者最多,可谓是千棚连环,吹拉弹唱,万头攒动,携老扶幼,人称“十三马街书会”,距今已近千年历史! 这些艺人除了来自中州省,还有京、津、冀、沪、陕、甘、晋、鲁、鄂、皖、川等地的,几乎算是把天下间有名有姓、有门有派的江湖艺人给“一网打尽”了! 万陆通身居此地,忽的发现了“商机”!原来那些江湖艺人走南闯北,行遍天下,出入各式各样的场所,见过三教九流的人物,可谓是上能达天听,下能入乡野,什么小道消息都接触得到,就属他们知道的秘密最多,而秘密,往往是最值钱的! 于是,万陆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许多艺人,售卖“江湖秘事”给他,每年书会开办,便是他丰收秘密的时候。 他把各路消息汇总提炼,筛选、判断出其中可信的,形成准确情报,再转手卖给需要的人,赚取大额回报,经年累月下来,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人称:“万陆通,万事晓,路路通!” 数天前,陈天默让曾天养去做赏金猎人的时候,原本是建议他等蒋波凌从洛阳回来之后,利用御灵军团收集情报,但曾天养等不及了,他听说过万陆通的名头,便直接来了马渡店,先买“雷公电母”的情报,以试真假,结果证明了万陆通的情报不虚,于是,他才第二次来。 只是他没想到万陆通敢坐地起价,登时怒了,森森然质问道:“你自认比‘雷公电母’如何?” 万陆通“嘻嘻”一笑,道:“当然是大大不如!曾家主能凭一己之力杀掉雷鸣远、余秀莲夫妇二人,本领之强,足够笑傲江湖,杀我也是绰绰有余,可是我不怕。你大概知道,我是邵家弟子,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逐出师门吗?” 曾天养不屑道:“似你这样不入流的人物,被逐出师门,没什么稀奇的,我也不想知道。” 万陆通也不生气,自问自答道:“我打小贪财好利,而且多嘴多舌,为师门所不喜。那一年,我潜入内眷房中,把师娘、师姐、师妹们的金银珠宝首饰全部搜罗一空,结果失手被擒,险些被打死,随即便被逐出师门了。可是我不后悔,如果不是被逐出师门,我还找不到这么发财的门路呢!相较于死而言,我更害怕没钱。所以,曾家主是吓不到我的。” 曾天养讥讽道:“老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一点也不假啊!” 万陆通道:“曾家主,我就算是涨价了,你也赚的比我多啊,何必要动杀心呢?更何况,我的情报精准无谬,物有所值啊!放眼江湖,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比我更厉害的情报家吗?你以为那些江湖艺人说出来的消息都是可信的吗?我要筛选,要判断,要汇总,如果没有卜术打底,哪里可能提炼出来精准的情报?我也是费了很大功夫的。” “呵呵~~” 曾天养笑了起来:“说吧,你准备涨多少?” 万陆通眨了眨眼,道:“我要赏金的十分之一!白狐生是五十万,死是二十万,我取一个中间数,三万五千块!但你第二次来找我,算是老客户啦,我也不小气,再帮您免个零头,三万块!如果曾家主还嫌贵,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还有个不用花钱的方法,曾家主可能会感兴趣——您给我透露一个等价的情报,咱们彼此交换。” 曾天养“哼”了一声,道:“我没什么情报给你。三万块就三万块吧,成交。” “爽快!”万陆通大喜,笑眯眯道:“曾家主且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言罢,便转身进了庙里。 过不多时,万陆通拿着一根签子出来,递给了曾天养:“跟上次一样,白狐的下落就写在签子上了。曾家主收好。” 曾天养伸手接过,问道:“你这些年贩卖情报也赚了不少钱吧?” 万陆通道:“还好,还好。” 曾天养道:“可你这庙都破的快塌了,也不说修修?” 万陆通道:“以我的积蓄,就算是重新盖它一座新庙也富裕,可是我干嘛要花那冤枉钱呢?” 曾天养摇头说道:“你贪财又抠门的样子,跟我大哥可真是有得一拼啊!只不过,我大哥贪的有理,抠的大气,你是贪的龌龊,抠的下作!” 万陆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笑道:“多谢夸奖。” 曾天养:“……”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哪里还有话接?曾天养也懒得废话,抽出三万块的庄票,给了万陆通。 万陆通舔着指头数了好几遍,然后又贪婪的看向马背上的褡裢,说道:“曾家主,你的卷宗很厚啊,索性一次把情报给买完嘛,何必一趟一趟的来呢?以咱们的交情,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折扣。” “还是一趟一趟的好。”曾天养冷笑道:“似你这样见钱眼开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要找的人太多,你未必都有他们的情报,一次性全买,你贪财卖我假情报,然后携款潜逃,我找谁说理去?” 万陆通赞道:“没想到曾家主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啊。” 曾天养正打算离开,忽的想起一事,又问道:“我还想买个情报,如果你有,价格出多少都不是问题。” 万陆通道:“请开尊口!” 曾天养道:“十五年前,麻衣陈家一夜覆灭的事情,你知道吧?” 万陆通点了点头:“知道,这在当年可是轰动整个江湖的大事!玄门术界的格局都因此更变了!彼时的我还在邵家学艺,听师父多次提及,怎么会不知道?” 曾天养略觉激动,连忙问道:“那么,覆灭陈家的幕后黑手是谁?” 万陆通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十五年前,我还没有干这一行呢,十年来,也不曾听谁说起过这方面的消息。” 曾天养大感失望道:“真没有?” 万陆通苦笑道:“真没有!你都说价格不是问题了,我如果知道,会不告诉你?” 曾天养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帮我留意留意吧。” 万陆通道:“还用提醒吗?我已经记在心里了,下一年马街书会,我便要着重打听这个消息。” 曾天养“嗯”了一声,道:“那我再打听一个消息,纯属好奇。当今的江湖,最厉害的人物是谁?”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下第一 听曾天养问出这个问题,万陆通笑了,说道:“从你这里得了两个秘密,我也免费送你一个吧。” “且慢!” 曾天养吃了一惊,心道:“我的嘴这么严,有什么事情透漏给这混蛋了?”他身上还是有不少秘密的,譬如赵长明被害的幕后真相,譬如赵屏骏的真正死因……这些事情如果传出去,对陈天默而言可大大不妙,所以他才紧张,当即问道:“你从我这里得了两个什么秘密?” 万陆通嘿然说道:“第一个,‘雷公电母’死了,被不死怪曾天养所杀;第二个算是预定的,白狐或被不死怪活捉,或被不死怪枭首。” 曾天养松了口气,不屑道:“原来如此,我当是什么呢。这样的事情算什么秘密,也能卖钱?” 万陆通狡黠的一笑,道:“总有人愿意为秘密买单。难道雷鸣远和余秀莲就没有亲人朋友吗?得知他们的死讯之后,这些人会不会想报仇呢?如果想报仇,总得知道仇人是谁吧?嘿嘿~~我这不就来生意了嘛。白狐也是如此。曾家主,杀人,你是专业的,卖情报,我是专业的,咱们彼此都是术业有专攻啊。” 曾天养听得眉头大皱,道:“少把你我相提并论!就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灭口!毕竟,连我这样的好人都想杀你了!” 万陆通不以为然道:“风险越大,回报越多。就像曾家主这样的,去杀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不也是以身犯险,有可能死掉的吗?” 曾天养啐了一口,不乐意道:“少咒我!快说吧,到底谁是当今的天下第一?” 万陆通伸出了四根指头,悠悠说道:“北祖南王,西巨东皇!” 曾天养一愣:“什么意思?四个人?” “不错,是四个人。”万陆通把手背在了身后,侃侃而谈了起来:“所谓‘北祖’,便是青帮六祖,也即青帮的第六代祖师爷,蓝田玉!大名鼎鼎的镜湖老太爷张忍魁,以及咱们袁大总统的二公子,都是他的正式拜帖门生!因为年迈,他把帮务交给张忍魁统摄,随后便退隐于北京四九城里闲居,是为北祖。”仦說Ф忟網 曾天养点了点头,道:“我听说过此人,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原以为是他死了以后,张忍魁才上位的呢。那‘南王’呢?” 万陆通反问道:“曾家主知道‘浊水会’吗?” 曾天养冷笑道:“少看不起人,我怎么不知道?所谓‘浊水’,便是‘洪’,浊水会,就是洪-门嘛。因为反清复明,在前朝被打压的太厉害,就改称为‘浊水会’。” 万陆通笑道:“曾家主是知道一点,却不知道太多。浊水会可无法代表整个洪-门啊。都说青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其实论规模,论人数,洪-门都远在青帮之上!其分支遍布全世界,帮众不计其数!只可惜,洪-门的组织架构太过于松散,分支之间联系并不紧密,很难形成一股力,不像青帮,是拜师入帮,极重辈分,组织严密,架构紧凑,容易凝聚,所以才更显威力。所谓‘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一语道尽彼此奥妙。而浊水会,也只是洪-门的一个分支而已。” 曾天养道:“你还真是个万事晓。那南王到底是谁?” 万陆通道:“浊水会的龙头老大,冯化龙!此人是太-平-天-国南王冯云山的遗腹子,在天国覆灭之后,他率领一些部下成功突围,在洪-门的帮助下,开创了浊水会。因为他的父亲官拜天国南王,浊水会的总舵又设在广东佛山,地处天南,所以人送绰‘小南王’,其实现如今他的年龄也不小啦。” 曾天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继续说‘西巨’啊。” 万陆通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然后言道:“所谓‘西巨’,是指袍哥帮的帮主石观海。袍哥帮知道吧?又名‘哥弟会’,仅次于青帮、洪-门,名列天下第三大帮!其帮主又被称为‘袍哥巨子’,且总舵设在西川成都,因此江湖称之为‘西巨’。” 曾天养催促道:“别停。东皇呢?” 万陆通苦笑道:“早知道要说这么多,我就收费了。这‘东皇’是寓居上海的郎回天,此人出自前清皇族钮祜禄氏。‘钮祜禄’在满语的词源里与‘狼’相关,谐音‘郎’。清亡之后,此人就改为郎姓,自名‘回天’,意思显而易见,还指望复辟,做回他的皇族呢。江湖绰号‘狼皇’,也有叫他‘东皇’的。” 曾天养狐疑道:“难道这四个人的本领一模一样?不至于吧。” 万陆通解释道:“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较量过,世人也无从知晓。只是根据我收集上来的消息,没法分辨而已。有人夸‘北祖’厉害,有人说‘南王’更强,有人赞‘西巨’无敌,也有人称‘东皇’第一,究竟孰强孰弱,我也卜算不出来,当然,凭他们的阅历、势力、地位和本领,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卜算他们。” 曾天养连忙问道:“那我呢?你觉得我有资格跟他们一较高下吗?” “你?”万陆通一愣,随即问道:“敢问曾家主击杀雷鸣远、余秀莲夫妇,一共用了几招?” 曾天养想了想,说道:“连攻带守,大概在十招左右吧。” 万陆通笑了:“像北祖南王,西巨东皇这四人,无论谁出手,诛杀‘雷公电母’,只怕都是一招。” 曾天养大吃一惊:“当真?!” 万陆通点了点头:“当然,而且是碾压的态势!其实不要说他们了,就是他们的弟子辈,如北祖的门生张忍魁,杀‘雷公电母’,大概也是一招。” 曾天养震惊之余,还有些不服气,嘟囔道:“都是老家伙了,数英雄论英雄,还得看我辈人物!” “何须气馁?”万陆通倒是宽慰他起来:“他们从默默无名都赫赫威名,无不用了数十年光阴!曾家主如今年少,本领却已非凡,未来无可限量!我可以断言,以曾家主十招左右击杀‘雷公电母’的战绩,足够冠绝同侪,独领风骚!” “那你断言错了。”曾天养摇头道:“我大哥跟我同岁,可比我厉害多了。也不知道他跟所谓的北祖南王,西巨东皇相比,谁更厉害些。” “是么?”万陆通的眼睛大亮,急问道:“你这位大哥姓谁名谁,何方人士?” “嘿嘿~~你不是消息灵通吗?自己去查吧。也或许有一天,他会亲自来找你的。”曾天养好奇心满足够了,也不再多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和事佬 又是一日清晨,艳阳高照,惠风和畅,镜湖之上波光粼粼,水中小岛郁郁葱葱,一切都显得十分可爱。 岸上缓缓驶来一辆装潢考究的奢华马车,壮汉开道,美人控辕,在码头附近停靠了下来。 “公子,到了。” 美人掀开车厢门帘,冲里面轻唤了一声。 “梦寐曲江矶,矶头隐墅扉。我这师兄,可真是会挑地方啊。”袁二公子伸了个懒腰,吟诵了一句诗,探出头来,张望四周。 美人软语问道:“公子夜里睡好了没有?要不要再歇息些时间?” 袁二公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夸赞道:“你驾车驾的很稳,我睡得也很香,丝毫没有觉察出颠簸,如今醒来,精神很足,不用再歇息了。倒是你,驾了一夜的车,得好好睡上一觉。” 美人笑道:“奴婢也不累。” 袁二公子道:“乖,美人都是睡出来的,睡不足,可是会变丑的哦。来,先扶我下车,咱们溜达几步,松散松散筋骨,顺便找个客栈,净面净口,沐浴更衣,然后,我乘船上岛,你好好睡觉。” “是。” 不久之后,一切收拾停当的袁二公子,在保镖们的簇拥之下,登上了一艘渡船,朝着湖心岛进发而去。 而过不多时,一匹快马驮着一人也飞奔到了码头上,高声喊道:“来艘渡船!我要上岛!”却是僧王。 …… 岛上的张公馆里,张忍魁正在白纸扇魏嘉上的陪同下,于后花园散步。 他眉头微蹙,颇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嘴里说道:“狗头,徐军师和阿僧他们还没有消息回来吗?” “回师父的话,没有。”魏嘉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弟子发往本帮设于汴城堂口的电报,也没有回电。” 张忍魁脸色阴沉道:“夜里我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没有睡好,而且连连做噩梦,真是叫人烦躁!你是卜术高手,求个卦,向老天爷问一问他们的吉凶。” 魏嘉上苦笑道:“不瞒师父,其实弟子已经算过了,卦象大凶啊!” 张忍魁默然不语,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阴暗了起来。 魏嘉上欲言又止道:“师父,有句话弟子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 “是——汴城,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在那里的根基早就被陈天默给拔掉了,徐军师、僧王他们人生地不熟,难免会吃亏的。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要对付陈天默这种自身本领极高,后台又硬的存在,还须从长计议,精心筹谋啊。徐军师、僧王他们,就是去的太急了些。” 张忍魁“哼”了一声,不悦道:“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徐军师和阿僧他们是猛龙过江!咱们天下第一大帮,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何曾怕过什么地头蛇?!老夫便不信邪!那个陈天默难道真有三头六臂,能把徐军师和阿僧他们全给收拾了?!” 魏嘉上不敢跟他抬杠,只是陪笑:“是,师父说的也是。” 就在此时,忽有帮中弟子来报:“老太爷,老头子驾到,已经到了门外。” “袁师弟?”张忍魁又惊又喜,道:“这不节不日,不晌不夜的,他怎么来了?稀客,贵客!狗头,快去召集帮众,做好迎接的准备!” “是!” 魏嘉上匆匆去了。 很快,公馆里的青帮弟子都被聚集了起来,出大门列队欢迎,就连张忍魁也亲自到了公馆门口,以表示对这位身份特殊的师弟的看重。 “师兄,多时不见,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小弟这厢有礼了。” 袁二公子收起折扇,冲着张忍魁抱拳作揖,行了个不大不小的礼。 张忍魁连忙上前,握住了袁二公子的手,亲热的说道:“好兄弟,真是很久不见了,愚兄想念你啊。快请!” “师兄请!”尛說Φ紋網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公馆,联袂登堂,分宾主落座,早有丫鬟上茶上点心上热毛巾伺候,“狗头”魏嘉上、“剑圣”元蒙白、“醉翁”夏侯非、“不倒罗汉”吕金波等有身份的弟子都站在堂内相陪,堂下还列着十几个总舵的“小红棍”。 “贤弟,真没想到你会登岛啊。你但凡是早来一天,就能见到另外两个师弟啦。”张忍魁笑呵呵说道:“愚兄代师收徒,又为本帮添了两名供奉长老,这两人可是昔年玄门术界第一大世家麻衣陈家的传人!本领之强,仅次于愚兄啊!” 袁二公子惊讶道:“是吗?他们如今不在岛上?” 张忍魁道:“他们外出做事了。” “那真是可惜,以后有缘再认识吧。”袁二公子是带着心事来的,不想扯闲篇,当即开门见山道:“师兄,小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为了帮您解难。” 张忍魁一愣:“哦?愚兄有什么难处须得贤弟出手相解?” 袁二公子轻摇折扇,幽幽说道:“中州汴城,天心阁,陈天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张忍魁侧目问道:“贤弟也知道此人?” 袁二公子点了点头:“不但知道,而且认识,不但认识,而且熟稔。实不相瞒,小弟与陈天默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如今得知师兄与他有了龃龉,生了仇怨,不胜惶恐!于是奔波千里,特来做个和事佬,希望师兄与他握手言和,莫要再斗下去了。” 张忍魁愣了半天,看了看弟子们,忍了忍胸中怒气,问道:“听这话,师弟是从汴城来的啊,莫非已经见过老夫门下的那些个弟子了?” 袁二公子颔首道:“见过了。” 张忍魁道:“他们如今怎样?” 袁二公子面有难色,欲言又止道:“小弟若说出来,师兄可不要太过激动啊。” 张忍魁的心“咯噔”一声,道:“师弟说吧,老夫在湖心住,见惯了风浪,不会大惊小怪的。” 袁二公子叹了口气,道:“师兄派去汴城的门人弟子,除了那个姓僧的之外,其余的全都死了。” “什么?!” 张忍魁脸色剧变,霍的站起,浑身颤抖,惊怒交加道:“徐军师、阿水、阿枪,还有吴静忠,全都死了?!” 元蒙白、夏侯非、吕金波等人也全都煞白了脸,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唯有魏嘉上,还显得镇定些,毕竟,他早卜了一卦,预知了大凶的结果,但事实上,他也没想到,能凶到这种程度! “师兄息怒,千万不可如此动气,以免伤了身体啊。”袁二公子也站了起来,劝慰道:“你的弟子们设下圈套,诱杀陈天默,却被陈天默识破并反杀。当时,小弟误打误撞也入了局,全程身处其中,可谓是一清二楚,历历在目。” “他原本就是我帮大敌!如今又杀了我那么多门人和帮众,你身为本帮长老,我的兄弟,居然来劝和?你怎么想的?!” 张忍魁是真动怒了,也不顾及袁二公子的身份了,直接厉声质问。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复生 “师兄,你对小弟也要剑拔弩张吗?” 袁二公子苦笑道:“小弟的心里如果没有本帮,如果没有师兄,又何必非要千里迢迢过来蹚你们的这潭浑水呢?就不能让小弟把话说完吗?” 张忍魁负气道:“你说!我且听你说出个什么花来!” “没有什么花的,只有实事求是。”袁二公子心平气和道:“陈天默这个人,小弟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是完全可以笃定,他绝非惹是生非者!” 张忍魁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头:“那你知不知道,陈天默先灭了中州堂,又害了华中分舵!” 袁二公子道:“万大虎,本帮的中州堂堂主,小弟也曾见过,平心而论,此人绝非善类!” 张忍魁怒道:“你还是帮敌人说话!” 袁二公子摇了摇头:“师兄,陈天默与本帮结怨,孰是孰非,相信你心中也有定论。徐军师等人在汴城设局,诱杀陈天默,小弟误打误撞,全程参与其中,当时就出面劝和,陈天默已经答允,可徐军师这边出尔反尔,直接开枪射击陈天默,更险些打死人家的师妹,陈天默为此暴走,痛下杀手!他的手段虽然毒辣一些,却也无可厚非啊。常言道,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 张忍魁道:“你的意思是,我那些门人该死?!” “当然不是。”袁二公子道:“在陈天默识破徐军师计谋,全权掌控主动之后,我便出面劝阻他罢手,不要赶尽杀绝,他也答应了。反倒是那个姓僧的,亲手炸死了徐军师。甚至,当着我的面,发誓要与青帮一刀两断,与师兄你断绝师徒关系!他投靠到了陈天默的门下,不再是咱们青帮的人啦!师兄,你识人不明啊!” “你说阿僧投靠了陈天默?绝无可能!”张忍魁又惊又怒,又难以置信,道:“他是我最早的门生之一,对我忠心耿耿,岂有二意?” 说巧好巧,就在此时,有人闯进院子里来,还没到堂门口,便大声叫了起来:“师父,弟子回来了!” 众人侧目看去,但见僧王风尘仆仆,抢入堂中,一个头磕在地上,哭泣道:“师父,徐军师、阿水、阿枪他们全都死了。” 袁二公子看见是他,不屑至极,揶揄道:“你居然还敢回来?” 僧王瞥了一眼袁二公子,故作惊讶道:“老头子也来了啊!但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什么叫还敢回来?晚辈怎么就不敢回来了?” 张忍魁幽幽问道:“阿僧,听说你与青帮一刀两断,还切了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投靠了陈天默?” 僧王脸色铁青道:“师父,这话是谁说的?!” 袁二公子道:“我说的。” 僧王怒道:“你胡说!” 袁二公子冷笑道:“我这人,从来都不会说谎。姓僧的,你对你师父解释解释,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 张忍魁也漠然看向僧王。 僧王连忙解释道:“师父,弟子之所以苟活,就是为了回来见您,向您报信啊!至于假意归顺陈天默,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才好脱身啊!” 张忍魁冷笑道:“老头子说,是你炸死了徐军师?” “弟子不得不如此。”僧王哭泣道:“想要骗过陈天默,并不容易,弟子也很心痛!” 张忍魁道:“你可知道,戕害同门,欺师灭祖,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僧王打了个寒噤,然后说道:“弟子知道,但是弟子不后悔。弟子回来,是想向师父说明,那个陈天默本领超绝,青帮上下,除了师父之外,无人是他的敌手!而且,陈天默背后的势力极其强横,在中州,在汴城,是无人敢动的存在!师父,想要除掉她,还须多下一番功夫啊。” 张忍魁眯起了眼睛:“阿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僧王正色说道:“师父,弟子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您不信,也不肯原谅弟子的话,那弟子就只有以死谢罪了!其实,在弟子回来之前,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徐军师他们都不在了,弟子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袁二公子冷笑道:“真敢以死谢罪,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僧王没有理会袁二公子,而是悲悲戚戚的说道:“师父,弟子下辈子再来伺候您!但愿死后,能留个全尸!”说罢,僧王抬手便是一掌,直接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子上! 张忍魁吃了一惊,待要出言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见僧王惨笑着,“噗”的倒在地上。 袁二公子都傻眼了:“这……师兄,他这是做戏的吧?” 张忍魁亲自上前,伸手摸了摸僧王的鼻息,又探了探僧王的脉搏,拧眉说道:“阿僧不在了。师弟,他以死明志,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袁二公子都愣住了,心道:“这家伙要真是有这样的骨气,又何必在陈天默面前不当人呢?” “师兄,先不管这个家伙了,只说陈天默,他背后有齐振林的撑腰,您真觉得,能动的聊啊?” “我知道。” 张忍魁咬牙切齿道:“我会派遣所有分舵、堂口的弟子,密切关注陈天默的动向!只要发现他离开中州,便马上击杀!” “师兄真觉得这么简单?” “不然呢?” “唉~~” 袁二公子叹息了一声,道:“小弟言尽于此,至于听与不同,全在师兄自己了。”小說中文網 张忍魁淡淡说道:“那可辛苦师弟了。” 袁二公子抱拳道:“师兄好自为之吧,小弟告辞了。” 张忍魁连起身都不起身了,直接冷冰冰的说道:“恕不远送。” 袁二公子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是如此。 张忍魁也不挽留,而是仔细看了看僧王的“尸体”,不胜悲伤道:“他是我最早的门生之一啊,也是咱们总舵六大双花红棍之首啊!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还是被我给逼死的?” 魏嘉上忽然出列说道:“师父,您不用悲伤,弟子突然想到,梦中的变生于肘腋之间的无毛狗头,其实就是僧王啊。” 张忍魁茫然道:“什么?” 魏嘉上激动道:“僧王是秃头,岂不是无毛?而且,僧王他生肖属狗啊!” “一派胡言!”张忍魁怒气冲冲道:“阿僧已经死了,你还敢这么诋毁他,可曾有半点同门同帮的情谊?!” “……”魏嘉上不敢言语了,只听张忍魁吩咐道:“把阿僧送回家吧,告诉他的妻子,以前该有的照顾,都不会少的。” “是。” 几个青帮弟子抬着僧王的“尸体”便往外走,不多时,到了家,僧王突然起身,大叫道:“痛煞我也!” “师兄,你——你是人是鬼?”几个青帮弟子都吓坏了。 “我当然是人了!”僧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说道:“师父呢?我要见他老人家!” …… 须臾间,重回堂内,张忍魁看着复生的僧王,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又活了过来?!” 僧王依着陈天默的主意,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弟子确实已经死了。可是当三魂七魄出窍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神仙,夸弟子忠心耿耿,是青帮的大功臣,不该就这么死了……接着,他伸手一推,弟子就回到了躯壳里,然后便醒了,就如一场梦似的!” 张忍魁愕然道:“神仙救得你?” “对。”僧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师父如果还想让弟子去死,那弟子就再自杀一次!” “不不不,谁说为师不信你了?”张忍魁甚至有些高兴:“你很好。倒是为师错怪你了。” “师父……”僧王哭拜于地,泪水涟连,已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 只是,他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惭愧,或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而如此,都不算太重要了。 神仙有眼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小妖精 僧王没有想到陈天默教给自己的这番“鬼话”居然真能骗得住张忍魁! 简直了! 心中窃喜之余,他也不免暗暗感慨:“老家伙的身手虽然还在,可惜脑子已经糊涂了啊,就这水平,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老板的对手!良禽择木而栖,我算是跟对人了……” 其实,张忍魁并没有老糊涂,只是年长念旧,人老多情,愈发的护犊子罢了。 递帖在他门下的弟子虽然众多,可是打小经他亲手调教,如同亲生儿女一般带大养大的却没有几个。两大白纸扇和六大双花红棍,便是此类,常被他唤作“儿徒”,师徒之间的亲密程度,与别的弟子格外不同!而在所有的“儿徒”之中,徐军师和僧王这一文一武更是他最宠爱的两个! 汴城一战,徐军师殒命,枪仙、毒神也都玉碎,张忍魁难免痛心至极,宛如老年丧子丧女了一样!如今,仅剩下一个僧王归来,还又被迫自杀在他面前,他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可是心里早已如刀割针扎,痛不欲生! 天幸这儿徒竟奇迹般的“死而复生”,张忍魁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忍心再亲手将其屠戮? 所以,对于神仙搭救这种无稽之谈,哪怕张忍魁从前不信,现在也会相信,甚至感慨是老天爷开了眼。 就如父母死了心爱的子女,子女突然复活,说是神仙搭救,这父母在惊喜之余,纵有疑窦,难道还非要逼问子女是否说谎不成? 至于其他的青帮帮众,也都无话可说,僧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谢罪的,该有的担当也尽了,该受的惩戒也受了,许多人还暗暗赞他是条好汉,不亏为六大双花红棍之首呢!如今他“死而复生”,狐疑者固然有之,却又能质问什么呢? 不是神仙搭救,还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死人复活? 自此,僧王重归张忍魁身边,继续做双花红棍之首,曾经所受的器重和宠爱不减反增。 而张忍魁也多少听了袁二公子的劝告,不再想着什么“猛龙过江”,也不再派人去汴城找陈天默的麻烦,但他传下密令,叫青帮各个分舵、各个堂口的帮众都密切留意陈天默的动向,只要陈天默离开汴城,离开中州,就立刻通报给他,到那时候,他将不介意亲自出手,永绝后患! …… 汴城,后街大宅。 陈天默一边听诸葛欢的解说,一边观摩藏宝地宫的建造进度。 “你们陈家的叔叔伯伯们,外加侯门的人,都有本领在身,个个聪明能干,我说什么,他们很快就能领会,又肯下死力,不顾昼夜的做活,按照这样的速度,地宫会比我预计的营建时间更快建好。走吧,咱们上去。”诸葛欢说道。 “是得赶快建好了,流入天心阁的古董文物越来越多,不好好保存起来,岂能叫我放心?”两人从地下的施工处离开,回到地面上,在后院边走边说,陈天默许诺道:“诸葛欢,如果能早些完工,我记你一大功!” “得了吧,就会耍嘴皮子。”诸葛欢撇了撇嘴:“光记功,却不给奖励,有什么用?” 陈天默道:“怎么不给奖励了?有大红包啊。” 诸葛欢左顾右盼,但见四下里无人,便猛地伸手挽住了陈天默的胳膊,另一只小手则不老实的在他身上游走了开来,嗲声嗲气的说道:“臭流氓,你知道我稀罕的不是那个……” 不得不说,诸葛欢这小娇娃实在是太能撩拨人了,换做旁谁,恐怕一秒都顶不住,就算是陈天默,也被那柔荑小手摩挲得一阵迷糊。 陈天默叹息道:“又来。这可是光天化日,而且还在院子里,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我不怕,你怕不怕?”诸葛欢直接把手伸进陈天默的衣内,然后还迅速下探。 陈天默一个激灵,正要挣扎脱身,可要害之处却陡然被拿,刹那间,他虎躯一震,只觉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诸葛欢轻咬嘴唇,媚眼如丝,吐气若兰道:“看你这次还逃不逃得掉……”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大哥”打断了她的“施法”。 陈天默趁机挣脱开来,诸葛欢也悻悻的“哼”了一声。 两人循声望去,但见是天字辈四姊妹中的陈天歌,手里捏着几张纸,正面红耳赤的站在不远处。 “咳咳~~” 陈天默也不知道刚才的旖旎情形有没有被她看见,但自己已经慌得跟什么似的,也羞愧的不敢正眼相看,只讪讪问道:“怎么了小歌?” “是电讯室收到了两封电报,电文抄送在这里,想给大哥过目。”陈天歌连忙把手里的电文递了上去。 原来,陈天默在大宅里特设了一间收发电报的密室,唤作“电讯室”,花重金购买了设备,又通过齐玉燕的关系,让四姊妹去学习电讯知识,然后负责“电讯室”的管理和运作,一段时间下来,四姊妹都学到了不少东西,收发电报早已不在话下,而“电讯室”也已正式投入使用。 陈天默接过电文,见第一封是曾天养发来的,说宝丰马渡店火神庙的万陆通情报可信,只是没能问出陈家大对头的底细,不过万陆通已经开始留意这方面的消息,相信以后会有情报提供,又说“雷公电母”已经伏诛,尸体武器由家仆曾寿送回汴城等等…… 陈天默叹了口气,心道:“那厮究竟是谁啊,竟如此神秘!十五年了,还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再看第二封,是僧王的,内容很简洁:“卧底之事,一切顺利!袁氏已来,不欢而散。老贼害老板之心不死,虽不敢再遣喽啰往中州行事,却密令各舵、各堂帮众,留意老板动向,老板如无必要,切勿轻易离开中州。” 陈天默无声冷笑,把电文交还给陈天歌,吩咐道:“辛苦妹子把老怪的电文给烧了,把僧王的电文收好,以备后用。” “好的大哥,小妹这就去办。”陈天歌乖巧的答应,然后转身低头离开,看也没看诸葛欢。 诸葛欢却又来劲儿了,趁着没人,去扑陈天默,岂料脚步声又起,有人远远的喊道:“大哥!” 却是陈天朗。 “小朗子啊,快来,大哥在这里。”陈天默连忙冲他招手。 诸葛欢跺了跺脚,瞪了陈天默一眼,然后忿恚离去。 “这小妖精……”陈天默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陈天朗已然走近,惊愕道:“大哥说什么?咱们家里闹妖精了?” “没有,你听错了。”陈天默连忙掩饰,又赞许道:“好啊小郎子,你最近修炼的可以嘛,最起码这耳朵是越来越灵了。” 陈天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大哥教得好。” 陈天默道:“也靠你自己努力。对了,来找大哥有什么事?” “哦!”陈天朗连忙说道:“大哥不是让小弟和祥哥轮流监视那个赝品工坊的老板肖东吗?就在今天,他造出了假铜人,还去了三井永寿的家里!祥哥让我回来报信,他还暗中跟踪着那家伙呢。” 尛說Φ紋網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假铜人 陈天默闻听此言,精神一震,连忙说道:“辛苦贤弟了。肖东这次去见三井永寿,是带着假铜人去的,还是什么都没带?” 陈天朗回道:“他弄了一辆大车,拉着假铜人去的。” 陈天默点了点头,叮嘱道:“很好,你现在立刻回去,跟小祥子替换一下,千万注意安全,尤其记住,要远远跟踪,千万不可近他们的身,更不要闯进三井永寿的家里。他身边那个叫弥生的女人是个善用傀儡的高手,非同小可,你和小祥子皆非其敌,倘若被发现,凶多吉少!明白吗?” “明白,小弟都记住了。” …… 等陈天朗走后,陈天默迅疾叫来了青冢生和侯拜,对二人说道:“老鬼,侯贤弟,之前对你们说的事情,已经可以行动了。” 青冢生眼睛一亮,道:“莫非是跟天圣针灸铜人有关?!” 侯拜也连忙问道:“要去三井永寿家里了吗?” “不错。”陈天默笑道:“早在申昊供出是肖东在替怀履光造假做赝的时候,我便有心要收拾肖东了,只是碍于他手上有国之重器,而且三井永寿对此宝大感兴趣,甚至已经提出要出大价钱购买……我才不着急对肖东动手,而是派了天祥和天朗在暗中轮流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以静观其变。” “怎么,肖东那厮已经要跟三井永寿交易了吗?”青冢生急切的问道,他是医脉中人,天圣针灸铜人是医脉至宝,以至于他比陈天默还要上心。 只听陈天默说道:“我原本的打算是,倘若肖东真敢把国宝卖给东洋鬼子,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决不轻饶他!先让朱大龙抓他,追究他制假贩假倒卖文物的罪过,而后收缴赃款,罚钱坐牢!届时,他交不上罚款,家财自然要被拍卖,天圣针灸铜人当然也会在拍卖之列,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它给买回来了。” 青冢生急道:“所以,肖东那厮到底是不是要卖铜人给三井永寿了?” “老鬼莫急。”陈天默笑道:“这家伙还不算是坏透了,并没有打算把祖宗之物卖给那鬼子,而是造了个假的出来,就在刚才,运去了三井永寿家里,准备交易。” “这样啊。”青冢生倒是有些失落,道:“那咱们还去三井永寿家里干什么?” 陈天默道:“老鬼别忘了,三井永寿自称日本也有一个天圣针灸铜人,就收藏在他的手里。如果他所言不虚,那必定是我中华遗失的国宝!” 青冢生立刻说道:“必须拿回来!” “呵呵~~”陈天默乐了:“你啊你,是真上心了。咱们的东西,当然是要拿回来的,只不过,现如今北洋孱弱,不敢得罪诸洋,咱们去三井永寿家里强抢是不成的,出钱买,他也肯定不会卖。可咱们能偷啊。” 青冢生忿忿道:“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侯拜却眉开眼笑道:“我听明白了!就是潜入三井永寿家里偷,啊不是,是拿东西啊!大哥,您请放心,此事完全可以交给小弟来做!小弟必定把那国宝给完好无损的拿回来!” 青冢生道:“既然叫了我来,那当然是咱们一起去。” 陈天默摇头道:“你们且听听我的计划。咱们就正大光明的去见三井永寿,他不是要跟我合作开银行吗?而且已经上门求我了两次了,就以这个借口去见他!等进了他的府里,老鬼就陪在我身边,帮忙判定三井永寿手里的铜人是真是假,而侯贤弟则拿如厕做借口,然后离开他们的视线,暗中摸清楚他府内的布置!三井永寿身边的弥生善用傀儡,家里一定有各种布置,届时就全靠侯贤弟摸底了。而弥生对我又十分忌惮,只要我不离开三井永寿身边,她也一定不会离开,侯贤弟大可从容行事。如何?” 青冢生道:“好,全听大哥安排!” 侯拜也道:“没有问题!东洋鬼子的傀儡术系出中华,师徒名分,早在三国就已经注定!我倒要领教领教这帮混账徒弟,有没有学到师门精髓!” 陈天默颔首道:“那就走吧。” …… 三人乘马车疾驰而去,到了三井永寿宅子所在的巷道时,早看见陈天祥、陈天朗兄弟俩在附近晃悠,陈天默把他们兄弟俩叫过来,询问道:“肖东出来了吗?” “没有。” “那就好,你们还在外面守着。如果肖东离开,就跟上去,继续监视。” “是。” 兄弟俩也没那么多话,反正陈天默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绝不乱问。 陈天默带着青冢生和侯拜前去叩门,好半天才有一个身穿黑色和服,脚踢木屐的男子出来,大约是三井府上的管家,斜眼扫了陈天默等人一番,见他们都穿着长衫,便知道是中国人,于是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的问道:“什么人?干什么呢?” 陈天默知道他是看不起自己三人,也不在意,彬彬有礼的说道:“在下天心阁陈天默,特来求见三井老板,还望通禀。” “什么阁不阁的,不认识!”那管家不屑道:“我们老板正在会见重要的客人,别再来敲门讨人嫌了啊!” 侯拜是个火辣性子,见他对陈天默如此无礼,顿时大怒,上前就准备发飙,却被陈天默伸手拦住。 管家瞪眼骂道:“干什么?!敢在这里撒野,是不想活了吧!” 陈天默示意侯拜暂且忍耐,然后笑容可掬的说道:“朋友,你确定要赶我们走吗?三井永寿可是亲自登门,求见我了两次,要跟我谈合作开银行的事情,我一直有所顾虑,没有立刻答应。这次亲自过来,正是想清楚了,特来询问一些细节。你赶我走,那以后可就真的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了。” 说罢,陈天默转身便下了台阶,作势要走。 那管家脸色一变,大概是听三井永寿说过陈天默,此时也想了起来对方的重要性,连忙叫道:“陈先生且慢!” 陈天默回身问道:“怎么?” 却见管家满脸堆下笑来,鞠了一个大躬,语气谦卑道:“在下三井小次郎,是这里的管家。刚才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失礼!向陈先生赔罪了!求陈先生原谅!” 陈天默淡淡说道:“不知者无罪。不过,你们老板既然在会见重要的客人,那我们也不便打搅,告辞。” “不不不!”三井小次郎连忙说道:“那个客人怎么会有陈先生重要呢?三位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去通禀!”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许你走 三井小次郎进府之后,青冢生冷笑道:“这小鬼-子,还真会前倨后恭!” 侯拜也啐了一口,骂道:“这混蛋肯定是属狗的,脸变得可真他娘的快!” 青冢生道:“少侯爷,这属狗的何其无辜?莫名其妙就被你给诋毁了啊。” 侯拜一愣,连忙说道:“对不住鬼哥,小弟不知道您是属狗的,一时口快,并没有那个意思。” 青冢生道:“我也不属狗。” 侯拜:“……” 陈天默摇头道:“三井永寿也是如此,可以说,我所见过的东洋人,无论大小人物,都是守小礼而无大义,谋自利而无仁信!遇强则谦卑不已,遇弱则狠戾至极!惯会迷惑人,而人难辨其真伪。若日-本的掌权者也是如此人性,那我几乎可以肯定,中华将来之大敌,非倭人莫属!” 侯拜拿手虚比了比,冷笑道:“就这么点个头,能成个屁气候!敢来搞事,锤不死他狗-娘养的!” 陈天默苦笑道:“能打的,不一定都是个高的。侯贤弟难道忘了甲午年的那一场海战?” 侯拜一愣,道:“那是前朝无能!遥想当年,戚家军是怎么揍倭寇的?就是明朝那不成器的万历皇帝,不也把鬼-子从朝-鲜锤回海岛里去了么!” 陈天默道:“贤弟,千万记住,轻视敌人,是愚蠢也是最危险的事情。” 侯拜年轻气盛,又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磨砺,养成了什么都不服的性子,哪里会把东洋人放在眼里?有心跟陈天默再抬几句杠,却又出于敬畏心理,忍住了,嘟囔道:“我明白了,大哥。” 陈天默知道他是口服心不服,也不再说,一笑了之。 …… 府内,三井永寿已对着肖东送来的铜人琢磨了半天,他左看右看,上摸下摸,跟着眉头皱起,说道:“肖老板,你这铜人不对啊。” 肖东心头一紧,暗忖道:“这小鬼子也懂鉴宝?以我造假的本事而言,除非姓陈那个家伙过来,旁谁,可没本事辨别出真假啊。”想到这里,他淡定的问道:“怎么不对了?” 三井永寿沉吟道:“肖老板的铜人与在下收藏的铜人不一样,高低、大小、模样、构造,都有所不同。恕在下直言,肖老板这具铜人不会是假的吧?” “哈哈哈~~~” 肖东听他这么说,登时放心,大笑了一阵之后便即起身,道:“三井老板,你可以不买我的宝贝,却不能言语侮辱人!我肖家祖传之物,只因为和你的藏品不一样,就成了赝品?!天圣针灸铜人本就是我中华宝贝,其尺寸、模样、制式等等,在古籍中均有记载,与我家祖传的这具分毫不差!你敢把你的藏品亮个相吗?我还说它是赝品啊!” “放肆!”守在一旁的弥生见肖东如此猖獗,登时出言呵斥。 肖东被吓了一跳,继而怒道:“三井,我是尊重你,才亲自把祖传的宝贝带过来给你看的,你说我这是赝品也倒罢了,又弄个女人守在旁边,还放任她吆喝我,哼哼~~你这么不尊重人,生意我不做了!” 言罢,肖东起身便准备离开。 三井永寿见他是真的打算走人,连忙劝阻道:“肖老板请留步!朋友之间,不要因为一句话就生气嘛。弥生,你才放肆!简直无礼!肖老板是我尊贵的客人,你怎么敢如此不敬呢?!还不快向肖老板赔礼道歉?!” 弥生深深的看了肖东一眼,然后“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又把肖东给吓了一跳,但听她恭顺的说道:“肖老板,真对不起,是妾身错了,请您原谅!” 肖东看着她高高撅在那里,纤腰肥腚,甚是诱人,心道:“这小娘儿们,把脸涂得跟鬼一样吓人,身段倒是妙的很,也调教的好,说跪就跪,说磕头就磕头,三井这小鬼子,享福了啊。” 当即“哼”了一声,讥讽道:“从来男人之间谈生意,哪有娘儿们插嘴的份儿?你们东洋人啊,住在岛上,天天吃生鱼,没有圣人调教,就是没有规矩!” 三井永寿也不生气,笑道:“所以我们才格外仰慕中华文化嘛。弥生,听见了吗?我和肖老板说话,不许再插嘴!” 弥生又磕了一个头:“是!” 肖东这才作罢,说道:“我这宝贝是真的,三井老板只说要不要吧。要的话,咱们可以谈价格了。” 三井永寿刚要开口,小次郎便快步跑来,跪拜道:“主人,天心阁的陈天默来了,说是有事求见。” “陈天默?”三井永寿和肖东闻言,都吃了一惊。尛說Φ紋網 三井永寿是又惊又喜,肖东则是又惊又怕。 三井永寿问道:“他来干什么,说了吗?” 三井小次郎瞥了一眼肖东,犹豫着没有开口,三井永寿却道:“说!肖老板不是外人!” “是!”三井小次郎道:“陈天默说他想跟主人谈一谈一起开银行的事情。” “他想通了吗?哈哈!”三井永寿大喜,道:“看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跟谁合作!快请他进来!” 肖东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说道:“三井老板,那个陈天默可不是好东西啊,千万别让他进来!他肯定会把咱们的事情搅和黄的!” 三井永寿“嘿嘿”一笑,道:“肖老板好像很怕他的样子啊。” 肖东脸色稍变,讪笑道:“我才不怕他呢!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古董店主,我可是中州古董行会的会董!我会怕他?只是他野蛮粗鲁,说话办事有辱斯文,我不屑于与他为伍罢了!” 三井永寿眼睛眯了起来:“可是据在下所知,陈天默鉴宝的本事超凡脱俗,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乎其技!你们古董行会的会长和会董们,连同你肖老板在内,都曾吃过他的大亏,对不对?” 肖东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讪讪说道:“他只是侥幸而已。做这一行的,谁还没有捡过漏,谁还没有被打过眼?他年轻气盛,我们做长辈的,不跟他一般见识罢了。” 三井永寿“呵呵”笑道:“我想请他进来,帮忙鉴宝,如何?” “什么?”肖东脸色大变道:“你要让他看我这铜人是真是假?” 三井永寿满脸狡黠的表情:“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肖东怒道:“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卖给外国人,传出去,我铁定要落个汉奸的名声!同行是冤家,陈天默对我们古董行会的人恨之入骨,早想弄我,正愁没有把柄呢,这要是撞见了,不正送到他的手上了?不行不行!” 三井永寿道:“肖老板不必担心,古董买卖是正当生意嘛。你刚才也听见了,陈天默这次来,也是要和我做生意的。他自己都要和外国人做生意了,还能说你的不是?” 肖东摇头道:“那不一样!像天圣针灸铜人这样的国之重器,是不许随意倒卖,尤其是倒卖给外国人的。再一者,三井老板让陈天默鉴定铜人的真假,那就是不信任我,既然没有信任,那还做什么生意?不做了不做了。告辞!” “生意还没有谈成,就急着走吗?”三井永寿瞥了一眼弥生,弥生立刻起身,死死的盯着肖东,手里更是寒光一闪,亮出一把古怪的冷兵器,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肖东顿感毛骨悚然,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许你走的意思。”三井永寿冷笑着,说道:“小次郎,去把陈天默请进来!” “是!” 第二百八十九章 货卖识家 三井小次郎引着陈天默、青冢生、侯拜三兄弟来到府内会客堂前的时候,三井永寿早在阶下迎候了。 陈天默略一扫量,但见他脚踢木屐,身穿一件黑纹付和服,前面两襟处各印有一幅特殊的图案,正是他三井家族的家纹。 “陈老板大家光临,真叫寒舍蓬荜生辉!永寿不胜惶恐,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三井永寿冲着陈天默深深鞠了一躬,这时候便能看到,他后背的和服上还印着三幅家纹图案。 侯拜见他对陈天默如此恭敬,心满意足,暗暗想道:“这主人倒是比那管家更懂礼数,果然历来都是小鬼难缠,狗眼看人低!”他却忘了陈天默方才刚交待过他的,这些人向来守小礼而无大义,谋自利而无仁信!遇强则谦卑不已,遇弱则狠戾至极!惯会迷惑人,而人难辨其真伪…… 陈天默笑呵呵上前,也是深深一揖,说道:“三井老板忒过客气,你已经拜访过我两次了,我若是连一次都不回拜,岂不是显得失了礼节?” “哪有,哪有,对于陈老板这样的大人物,永寿理应亲自拜访!” “岂敢,岂敢?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老板请!” “三井老板请!” 在虚情假意的寒暄中,众人登堂入室,陈天默已经隐约瞥见一具铜人立在会客堂西侧的屏风之后,还有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微胖男子背着身站在堂内,从背影上来看,是肖东无疑,而一脸浓妆艳抹的弥生就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捏着一根奇怪的东西,像兵器又像道具。 陈天默故意问道:“哟~~三井老板这里有贵客啊。我是不是来的唐突了?” “呵呵~~”三井永寿笑道:“里面的客人也是陈老板的熟人,中州古董行会的会董,肖东肖老板。” “我说背影瞧着这么熟悉呢,原来是肖会董啊。肖会董这是怎么了?何故背着脸呢?做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了?”陈天默揶揄道。 “哦哦~~陈老板,少见少见。这不是风大嘛,不小心迷住了眼,刚才在擦拭呢,怎么会是羞于见人呢,陈老板真会说笑……”肖东情知是躲不过去了,便讪笑着转身,对陈天默拱了拱手。 陈天默道:“咱们古董行当的人,最要紧的就是眼睛,迷住了眼不可怕,就怕打眼啊。” 肖东心中一凛,怀疑他在内涵自己,却又不敢反驳,只能随声附和道:“那是,那是……” 三井永寿使了个眼色,弥生退到一旁,三井永寿请众人落座,然后伸手指向青冢生和侯拜,问道:“陈老板,请教这两位朋友是?”仦說Ф忟網 陈天默介绍道:“他们是我天心阁的合伙人,青先生和侯先生。” 三井永寿讶然道:“陈老板还有合伙人啊。” 陈天默笑道:“做生意嘛,哪有吃独食的?合伙人于我而言,那是多多益善。” 三井永寿抚掌赞叹道:“说得好!永寿与陈老板所见略同,这就好比说去开银行,单凭一个人——” “咦?那,那屏风后面是什么?!” 陈天默不愿意就着三井永寿的话头去讨论开银行的事情,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他假装才看见屏风后面的铜人,惊呼着起身,然后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失声说道:“天啊!这不是天圣针灸铜人么?!” 青冢生也急不可耐的起身过去,端详了起来。 但见那铜人如成年男子高低,遍体穴道,密密麻麻,有线有注,前后可开可合,其间也有斑斑锈迹,足见岁月磨砺,青冢生已看得入神。 陈天默开慧眼凝视,早辨认出是假的,却也佩服肖东的手艺,有这般高超的工匠技艺,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赝品呢? 三井永寿跟了过来,问道:“陈老板认识这铜人吗?” “怎么不认识?!”陈天默故作激动,连声赞叹道:“宝贝!真是稀世珍宝!大器!实乃国之重器!这是谁的?” 三井永寿道:“是肖会董祖传之物。” 陈天默瞥了一眼脸色很不自然的肖东,问道:“他肖家祖传的宝贝,怎么会在三井老板家里?” 三井永寿笑了起来:“呵呵~~在下也很喜欢收藏古董,听闻肖会董有这样一具祖传的铜人,便想买来赏玩品鉴,刚才正在谈价呢。” 陈天默眉头一皱:“肖会董,你要把祖传的铜人卖给外国人?把中华国宝卖去东洋?!” 肖东老脸一红,呐呐说道:“是啊。最近有些缺钱……跟谁做生意不是做嘛,三井老板也不是外人……” 陈天默打断了他的话头:“卖给我吧!” “啊?!” 肖东吃了一惊,随即喜出望外!他本来一直担心陈天默能看破这铜人是赝品,然后对三井永寿点破,到时候搅黄了自己的买卖不说,还得触怒三井永寿,可谁知道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这个神乎其技的鉴宝大行家居然打了眼了,竟认定自己这赝品是国宝,也要入手! 他连忙问道:“陈老板说真的?” 陈天默冷冷说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卖给东洋人,不如卖给国人,肖会董以为如何?” “当然,那是当然。” 肖东立刻来了底气,挺胸凸肚的扫了三井永寿一眼,然后说道:“三井老板方才还说我这宝贝是赝品呢,如今才算是遇到真正识货的人啊。陈老板真要买的话,价格我愿意再放低些!” 陈天默心道:“你还真坑我啊。”脸上却露出喜色,说道:“多谢肖会董!” “陈老板客气!我这宝贝,是这个数。”肖东把袖子一捋,手缩回去,胳膊伸出来,就要跟陈天默说价格了。 三井永寿顿时急了,一扯肖东的胳膊,不让他报价,说道:“陈老板,你仔细看看,这真是天圣针灸铜人?” 陈天默反问道:“不然呢?” 三井永寿眉头深锁道:“可,可是我们日本也有一具天圣针灸铜人,跟眼前这具不一样啊。” 陈天默道:“那你们的铜人是什么样的?拿出来瞧瞧。” “这……” 三井永寿踌躇了片刻,忽而笑道:“大约是我记错了,跟这个应该是一样的,我也信任陈老板的眼力。不过,陈老板,这铜人是在下先看上的,咱们是朋友,您可不能横刀夺爱啊。” 陈天默道:“古董行当有句老话——货卖识家。三井老板刚才都怀疑这是赝品了,何苦还非要买呢?” 肖东也附和道:“就是!我正跟陈老板报价呢,您别打搅。” 三井永寿陪笑道:“刚才是跟肖会董开玩笑的,怎么能当真?肖会董,您要报价,也是跟我报啊。” 陈天默假装不悦道:“三井,你真要跟我抢。” 三井永寿躬身说道:“陈老板,实在抱歉,天圣针灸铜人是一对,我已经有一具了,再买一具,正好凑齐,您手里一具都没有,就算是买了这个,也不成双啊。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君子成人之美’,陈老板是谦谦君子,一定会成全我的。” 陈天默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是个生意人,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三井永寿想了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天圣针灸铜人太贵重了,拿回日-本去,必定能轰动全国,让整个家族对自己刮目相看!所以,今天志在必得!而陈天默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讨好,于是他说道:“陈老板,如果您愿意成人之美的话,在下会送您几样别的宝贝作为补偿的。” 陈天默冷笑道:“什么宝贝能跟天圣针灸铜人相比?” 三井永寿道:“也是中华之宝,从前流落到日-本的。” 第二百九十章 武朝琵琶 陈天默之所以没有点破那铜人是赝品,甚至还暗中帮助肖东圆谎,为的就是让三井永寿吃个大亏,谁让他狼子野心,觊觎中华国宝呢? 而今,三井永寿不但上当,还提出要送宝贝作为补偿,陈天默不禁喜出望外,只是神情依旧淡漠,问道:“什么中华之宝,你且说来听听。” 只听三井永寿说道:“你们中华唯一的女皇帝叫武则天,她曾用过一把阮咸琵琶,在唐朝时,随同鉴真法师一起东渡我扶桑,后来被圣武天皇收藏于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里。再后来,天皇将其赐予我三井家族的先人。在我二十岁的那一年,爷爷将它送给我作为成年的礼物。它可是极品乐器啊!我一直随身携带,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只是从来不舍得用它弹奏。如今,愿意送给陈老板,以表诚意。” 阮咸琵琶,而且是武则天时代的,可谓举世罕见,至少就目前而言,没有听说谁手里收藏有这样的文物,所以陈天默大为动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故作不以为然的说道:“此琴虽然珍贵,但是与‘天圣针灸铜人’还没办法相提并论啊。这样吧三井,你也别送我了,我先买铜人,在买你的琴,你出个价吧。” 三井永寿苦笑道:“陈老板不要这样嘛,我还有一个宝贝,分量更重!” “什么?” “它是一个神奇的宝贝,名叫曜变天目碗。” 听见“曜变天目碗”五个字,陈天默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没压制住惊讶之色跃然脸上!他定了定神,然后冷笑道:“三井,你说的这只曜变天目碗,不会是大宋朝福建建阳窑烧制的,用以斗茶的黑釉茶碗吧?” 三井永寿颔首道:“正是!陈老板真是博闻强识,什么都知道!这只茶碗的珍贵无与伦比!所有见过它的人,都会赞叹‘碗中有宇宙’!你看着它,就像是在仰望深夜海上的星空,高深莫测!它是瓷器中的至宝,是无双之物!相信陈老板一定会喜欢的。” “不对吧。”肖东忍不住插嘴说道:“我也听说过曜变天目碗的神异名声,可是据我所知,这种碗只有一个,在你们日-本的战国时代,为织田信长所得,后来毁于本能寺之变。也就是说,它成了传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了!嘿嘿~~我很好奇,三井先生打算怎么把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送给陈老板呢?” “呵呵~~”三井永寿讥讽道:“看来肖会董是要补补功课的,不然,对什么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啊。曜变天目碗流入日-本的是一对儿,也就是两只!其中一只确实是被织田信长所得,也确实本能寺之变时被毁坏了。而另外一只则归了幕府将军德川家康,传至明治年间,被我三井会社的总裁,也就是我曾祖父,出重金买走了。我曾祖父在世的时候常说,这只茶碗是天下名器,不配为他所用,以至于他一生都没有用它喝过茶。” 陈天默忽然问道:“如此说来,它是你们家族的至宝啊,应该会被每一代三井会社的总裁所收藏吧?又怎么落到你手里了?” 三井永寿的脸色稍变,道:“这是在下家族内部的事情,不足为客人道也。” 原来,这曜变天目碗在三井永寿的曾祖父死后,是作为陪葬品一起埋进墓里了,三井永寿贪恋那茶碗的珍贵,竟冒大不韪,偷偷挖了曾祖父的坟,把这茶碗给偷了出来……这种事情,当然不便对外人直言。 “总之,它现在就在我的手里,可以连同阮咸琵琶,一并送给陈老板。只求陈老板不要跟我争抢天圣针灸铜人。” 三井永寿这番话说出来,别说陈天默心动不已了,就连肖东都听的心痒痒了,暗暗思量道:“这三井永寿可是真豁的出去啊!虽说天圣针灸铜人是国之重器,中华至宝,可那曜变天目碗也是无价之宝啊,说送就送?以后,他要是知道自己白送两件大宝贝,花了大价钱,结果得的是个赝品,还不得气死恨死?哼哼~~等这笔买卖做成,我得了钱之后,立刻卷款跑路!叫他们永远也找不见!” 他哪里知道,三井永寿对于天圣针灸铜人志在必得的决心是何等之深刻! 此宝如果被他拿走,运回日-本,能震惊全国不说,还极有可能帮他成功竞得三井会社下一代总裁的位置! 原来,三井会社近来的发展遇到了瓶颈,为了寻求突破,他们分了两步走,一步是派出三井永寿来华开拓业务,先从车行入手,打下小根基,以此为跳板,笼络政商两界的资源,然后再发展银行、洋商行,一步步打造在华的商业帝国;另一步则是在日-本国内进军汉方药领域。所谓的汉方药,其实就是中药。汉方药在日-本很受欢迎,有巨大的商业价值,但全日-本最大的汉方药市场被户田家族所垄断,流入日-本的中药名方也有九成都掌握在户田家族的手里,三井家族想要从中分一杯羹,难度极大!而天圣针灸铜人作为中医至宝,一旦出现,无意将打破这一局面!因为它就是最好的汉方药宣传利器!只要借助它作为噱头,再收购些中药的名方,三井会社完全可以与户田家族在汉方药领域分庭抗礼! 届时,作为最大功臣的三井永寿,便有极大的优势,竞任下一代三井会社的总裁! 所以,阮咸琵琶也好,曜变天目碗也好,他都舍得给。 但陈天默兀自装出一副不知足的样子,问道:“就这两样?还有别的宝贝吗?” 三井永寿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娘:八格牙路的,比老子还贪心啊! 他苦笑道:“陈老板,再没有别的宝贝了,这是我所能拿出来的,最珍贵的两样东西了,您是大行家,应该也知道它们的价值,更应该体会到在下的诚意啊。还望成全!” 陈天默假装犹豫了片刻,说道:“你先把这两样宝贝拿出来,让我瞧瞧。” 三井永寿知道他要验明真伪,也不怕他验,当即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小次郎,吩咐道:“你带人去书斋,把那两样宝贝取来给陈老板过目,千万要小心!” “是。” 小次郎毕恭毕敬的接过钥匙,转身离去。 不多时,小次郎便引着两名婢女款款走来,一名婢女抱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另外一名婢女则捧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精致木盒,曜变天目碗显然就装在其中。 陈天默先打量那琴,但见是黄檀木质,十分古朴,琴柄的顶端有四个螺旋式弦轴,显见是把四弦琵琶,通体镶嵌骨制花纹,其上花朵缤纷,错落有致,做工极其精巧!用“万嗅功”嗅一嗅气味,开“夜眼”看一看琴上的斑驳之色,果然有千余年岁月沉淀,是武朝之物! 再以慧眼凝视,琴上一团浓郁神韵冲天而起,端的不是凡品! 第二百九十一章 曜变天目碗 得着宝贝了! 陈天默强捺心中的激动,又让那东洋婢女把盛敛曜变天目碗的木盒子打开,结果一股三魂之力扑面而来,强横至极!就以陈天默的修为,也被唬了一跳,霎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他定了定神,暗忖道:“卜术一脉有擅长‘茶百戏’的高人,凭着茶汤之变化,就能卜算出吉凶祸福,这茶碗在宋朝必定属卜术高手斗茶所用,不然,不至于蕴含着如此厉害的三魂之力……” 他运转慧眼,仔细审视那茶碗,但见碗口有四寸左右,其中曜变图案为结晶状,呈褐色圆点,外围有银蓝色光晕,如日食月食发生时出现的光环,美丽非常,纹样恍如星空之璀璨,深沉宛如宇宙之浩渺!看得越久,越舍不得移开目光! 三井永寿在旁边说道:“陈老板,您可以把它拿出来,遮光在暗处再看。” 陈天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茶碗取出,用袖子笼住,然后在暗中窥看,但见茶碗里的耀斑闪现出妖异的光芒,颜色变幻莫测,极其神异! 真是至宝! “怎么样?”三井永寿都有些后悔了,嘴里苦涩的问道:“这两样宝贝还能入陈老板的法眼吧?” “不错,不错。” 陈天默收回遐想,把茶碗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接过来就交给了青冢生,让他收好,又把阮咸琵琶也抱过来,一并交给青冢生,像是生怕三井永寿再反悔要回去似的,嘴里说道:“难得三井先生这么大气,我也就成人之美,不夺君子所爱啦。那天圣针灸铜人,归三井先生了。” 三井永寿松了口气,心道:“权当是他帮我鉴宝的辛苦费吧,虽然这费用贵的有些过分,可只要能当上会社总裁,也算值了……”回头说道:“肖会董,请报价吧。” 肖东见状,只得暂且忍了对陈天默的羡慕,把手缩进袖子里,伸出指头,让三井永寿来摸。 陈天默也不关心他要卖多少钱,反正是赝品,卖多卖少,肖东都不吃亏,三井永寿肯定倒霉。ωww.xSZWω㈧.NēΤ 就在这时候,侯拜凑到了陈天默的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大哥,小心那个日-本娘儿们,她一直在暗中瞪你呢!而且,她袖子里藏的是‘牵机棒’,里面能弹射出操纵傀儡的牵线,一旦被射中,就会束手束脚,被她控制,宛如傀儡。” 陈天默“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原来,那像剑非剑,似刀又非刀,说是武器又像是道具的东西,是这种玩意儿啊。 这倒也正合他的心意,只要弥生一直关注他,就会忽略侯拜,等侯拜行动起来之后,也会更加方便安全。 过不多时,肖东和三井永寿在偷偷摸摸中谈好了价格,两下里都很满意的样子,三井永寿一挥手,小次郎凑近,听他主人耳语了几句,便点了点头,转身去取钱了。 很快,小次郎就提着一口箱子,带着三五个下人走进堂中,把箱子交付给肖东,笑道:“肖会董请过目。” “好说,好说。”肖东赶紧接过,躲在屏风之后点了点数,然后眉开眼笑的出来说道:“三井先生,天圣针灸铜人是你的了,恭喜恭喜。” 三井永寿也笑道:“同喜同喜。”连忙对小次郎努了努嘴,小次郎会意,立刻叫那几个下人近前帮忙,众人先用无色棉布把铜人包裹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抬。 陈天默也对侯拜使了个眼色,侯拜一捂肚子,便嚷嚷了起来:“哎哟,肚子怎么痛了起来?嘶~~得出个恭啊!三井老板,你们这茅房在哪里?” 三井永寿微微皱了皱眉,心道:“这陈老板的合伙人怎么这么粗鄙……”还是叫了个下人过来,吩咐道:“去,带着这位老板如厕。” “是。请老板跟我来。”下人恭恭敬敬的引着侯拜去了。 肖东说道:“三井先生和陈老板还有生意要谈吧?那你们聊着,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他发了大财,急于脱身,哪里还肯在这是非之地多加逗留?恨不得脚底抹油,马上逃之夭夭。 “肖会董急什么?”陈天默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挽住了肖东的手腕,说道:“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呢,待会儿咱们一起走。” “这……”肖东大为焦急,道:“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得,得去找个郎中看看。回头,一定去天心阁拜会陈老板。” “不舒服啊,无碍,我这位合伙人正好精通医理,现在就可以帮你看看。”陈天默指了指青冢生。 青冢生幽幽说道:“看气色,肖会董身体应该无恙,多半是得了什么心病吧?来,让我把把脉。” “啊?哈哈~~这位先生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心病?就是这身体也没事了,这会儿突然就自己好了。”肖东看着青冢生那张丑脸就害怕,再加上是装病,哪敢让他给自己把脉? 三井永寿道:“陈老板,那咱们就坐下来聊聊开银行的事情?肖会董也听听,如果有兴趣,可以一并入股。” 陈天默道:“好啊,那就聊聊吧。” “再换一壶茶来!” 三井永寿吩咐了一声,然后请陈天默、青冢生、肖东落座,说道:“在下的计划是,开一家中-日合-资银行,由我完全垫资,陈老板则以资源入股,咱们各占五成。肖会董如果入股的话,另外再拆分股权就是。” “我以资源入股?还占五成股份?”陈天默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源,能这么值钱?” 三井永寿笑道:“陈老板谦虚了,谁不知道您背后站的是中州省都督齐振林,所有的官署您都能如履平地。只要您肯请齐大帅为咱们的银行背书,我相信,来储蓄的人一定不会少,而且,非富即贵!到时候,咱们银行的储金必定冠绝全省,远超其他银行!把钱贷给有房有铺有厂的生意人,也不怕他们赖账,过期不还,陈老板给警署交代一声,封店抄家,收房拿铺,关厂抓人,无论如何,咱们都是稳赚不赔!这生意怎么样?” 陈天默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难怪这小鬼子愿意给自己五成股份呢,原来他拉拢的不是自己,而是要拉拢中州省最有势力的人啊! 他也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开银行了,是真赚钱! 第二百九十二章 狼子野心 陈天默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三井先生,你我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那这银行由谁说了算啊?” 三井永寿“呵呵”一笑,道:“陈老板在古董行当里的造诣极深,甚至可以说是无人能比。但讲到银行,大约还是在下更懂一些。毕竟,贵国之前没有人开办过现代银行,所拥有的本土金融业不过是钱庄、票号、典当铺这种落后的行当。所以,咱们合办中-日-银-行之后,还是由在下来经营管理为好。这样的话,陈老板也会省去很多麻烦,只管躺着赚钱就行啦。” 陈天默“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明白了,我虽然也占五成的股份,但这银行还是三井先生一人说了算。” 三井永寿笑道:“如果遇到大事,在下肯定是会跟陈老板商量的。” 陈天默揶揄道:“若是商量不通,最终仍旧是你来拍板,对吧?那就不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嘛。” 三井永寿道:“陈老板,在下真是抱着极大的诚意来争取您合作的,一半的股份啊!要不了几年,贵国的钱庄、票号、典当铺都会被各国的银行打垮,到那时候,我们已经垄断了整个中州省的银行业,甚至已经开始在其他省地开设分行了!请陈老板想一想,这里面会产生多少的利润?!贵国在清朝晚年有个人物叫做胡雪岩,号称‘富可敌国’!他是因为什么而发迹的呢?不就是通过开设钱庄吗?银行可是比钱庄更赚钱的!而胡雪岩能有那样大的成就,就因为他背后站的是时任闽浙总督的左宗棠,而您背后也站着一位类似左宗棠的大人物,中州都督齐大帅!再加上我们三井会社的鼎力协助,您以后的成就,会远在胡雪岩之上的!” 肖东在旁边听得怦然心动,暗忖道:“我要是能入股就好了,可惜,纸包不住火,假铜人迟早都有露馅的时候,我还是跑了吧。唉,可惜了,错失了一个成为富可敌国大商人的机会啊……” 却听陈天默幽幽说道:“三井先生对我们中国的历史还真是了解。那三井先生也应该知道,胡雪岩最后死的很惨!难道你也想让我跟他落个一样的结局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 三井永寿连连摆手,然后说道:“胡雪岩所处的时代是封建帝国,您所处的时代可是民国,彼一时此一时也。更何况,我们开办的是中-日-银-行,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背景存在,一切都会安全的很。” 陈天默冷冷说道:“无论时代再怎么变化,也无论是大日-本还是小日-本做背景,官商勾结的下场,也都会是死路一条!我明白这个道理,齐大帅也明白,他肯定不会为中-日-银-行背书的。所以,抱歉了三井先生,陈某无福消受你那五成的股份了。” 三井永寿的笑容僵住了,眉头渐渐皱起,道:“陈老板还没有去问齐大帅,怎么就知道他不会为我们的银行背书呢?我给陈老板的五成股份,也包含了齐大帅的,他的好处是不会少的。” 陈天默“哼”了一声:“我当然明白,三井先生看重的从来就不是我陈某人,而是齐大帅。在三井先生心里,我只不过是站在前头替齐大帅敛不义之财的那个人而已。只可惜你想错了,齐大帅没有肮脏的手,不需要戴上我这样的手套。” 三井永寿的眉头越锁越深:“在我看来,贵国还没有哪个官员不贪财,尤其是地方军阀,他们更缺钱,更需要我这样的人支持。” 陈天默摇了摇头,道:“三井先生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看错人,既看错了陈某,也看错了齐大帅。” 三井永寿的目光阴沉了下来:“这么说,陈老板是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陈天默直言不讳道:“是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别说五成股份了,就是给八成股份,九成股份,也不行。” 三井永寿的脸色瞬间铁青,拳头也攥了起来!八嘎呀路的,你不是说来跟我谈合作的吗?!我还送你了两样宝贝,结果你翻脸就不认账了?! “陈天默,你是来耍我们主人的吗?”弥生猛的起身,恶狠狠的盯着陈天默质问道,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肖东吓了一跳,青冢生也霍然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我不喜欢打女人,可谁要是对我大哥不敬,我倒不介意做些不喜欢的事情。” 三井永寿挥了挥手,示意弥生坐下,然后说道:“陈老板,你这次来寒舍,不就是谈合作的吗?结果现在又说无论如何都不合作,也莫怪弥生气愤,连我也觉得你是在戏耍我们。” 陈天默冷笑道:“不是我在耍你们,而是你们在耍我。是真把陈某当傻子了吗?你们的险恶用心就算藏的再深,在我眼里也是昭然若揭!” 三井永寿苦笑道:“陈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诚心合作,有什么险恶用心?” 陈天默道:“用银行牟利是你真正的目的吗?三井永寿,你个坏透了的小鬼子,最想做的其实是扼住我们本土民族工业、商业的咽喉吧!” 三井永寿眼皮子突的一跳,但听陈天默继续说道:“如今正值我民国初建,百废待兴,不计其数的有志之士前仆后继的投身到了各种各样的行业里!他们不节力,不惜命,只为了争口气,与你们这些东洋、西洋鬼子一较高下!从前有‘国货大王’刘建民,以后还会有‘国货女皇’齐玉燕!他们不缺毅力,不缺胆略,不缺智慧,不缺技术,唯一可能缺的就是资金。如果你的计划实现,真的成功开办了一个由地方大员背书,由你一手掌控,垄断全省甚至开遍全国的银行,发放贷款给我们的民族企业家,那才是他们最大的灾难!你想收了谁就收了谁,想灭了谁就灭了谁,我们的工商业只怕还没有起步,就得死在摇篮里!” 三井永寿听得心里“咯噔”一声,暗自凛然,忖道:“我真是小瞧这个古董店主了!他竟能看到这一步,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这样的人,绝不能留!他会成为我事业上最大的绊脚石!也会成为让三井会社甚至大-日-本-帝-国都感觉棘手的敌人!” 刹那间,三井永寿便对陈天默彻底起了杀心! 他端起一杯茶,满饮而尽,然后淡淡说道:“实在是没有想到,陈老板对我的误会会如此之深!我深感遗憾!但事已至此,就请便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活人傀儡 端茶送客,其意不言而喻。 在放下茶杯的瞬间,三井永寿阴沉沉的瞥了一眼弥生,弥生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杀! 杀了陈天默! 她藏在袖中的“牵机棒”也早就饥渴难耐了! 杀害表弟石桥君的凶手,必须不得好死! 从跪坐的姿势到缓缓起身,弥生目不转瞬的盯着陈天默,陈天默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有青冢生,吊着一双三角眼关注着她,目光睥睨,嘴角挂着一抹讥笑,若隐若现。 弥生受不了那种轻蔑的笑意,尤其是这轻蔑之意还来自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她正待暴起发难,把青冢生和陈天默一并解决,却忽的听见一声高喊:“让诸位久等了呀!” 她稍稍分心,不禁侧目望去,却见是如厕的侯拜回来了。 “居然忘了还有这个家伙,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弥生皱起了眉头,暂且忍住了遽然发难的打算,因为她发现在侯拜身后,居然簇拥着一群府里的下人,前后左右共计六个! “嘶~~” 明明只有一个下人引着侯拜去如厕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却跟了一群?而且还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他,仿佛他才是这府里的主人。 侯拜大摇大摆的走着,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也是奇怪,来之前肚子还好好的,可一进这日本宅,肚子就闹腾了起来,那一通拉啊,可谓是一泻千里,搞得小侯爷我差点虚脱!难道是这日本宅的风水不好?” “不对!” 弥生突然发现,那六个下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他们都勾着头,弓着背,步伐略显机械,所有的身体都微微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形态。 弥生瞬间毛骨悚然,急忙喝道:“站住!” 她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了。 这六个下人,都已不是人,而是傀儡! 可惜她发现晚了,六具傀儡忽然同时暴走,恶吼中,如狼似虎般冲进了堂中,从四面八方朝着三井永寿扑了上去! 弥生飞起一脚,戳在一人心口,又挥掌击在另外一人的太阳穴上,这两个都是瞬间毙命,但剩余四具傀儡已如叠罗汉般,把三井永寿压在了身下! 他们个个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可怖如同发疯的野兽! 肖东几乎被吓尿,叫了声:“我的妈啊!”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陈天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笑呵呵道:“肖会董,他们又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怕什么?看热闹呗。” 说话间,三井永寿已惨叫起来,那四具傀儡压着他,咬的咬,啃的啃,挠的挠,掐的掐,抠的抠……手段之残忍下作,令人发指! 那侯拜也是个看出殡不显殡大的主,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鼓掌道:“打主人了!反了!我就说这日本宅风水不好吧,瞧瞧哎,下人们都发疯了!” 亏得弥生跃上前去,拂袖一挥,四道肉眼几不可见的细线激射出来,“嗖”的穿进了四具傀儡的后颈之中。 随着她娇叱声起,四具傀儡尽皆浑身一僵,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攻击三井永寿的动作,然后从三井永寿的身上爬了起来。 三井永寿瑟瑟发抖着,一身精致体面的黑纹付和服几乎都被撕碎了,连白花花的兜裆布都露了出来,简直狼狈到家了。 “该死!” 弥生扭头瞪视侯拜,口中怒骂,双手微扬,袖子里又有二十来根细线射出来,不但扎进了那四具傀儡体内,也扎进了另外两个被她击毙的傀儡体内,跟着十指轮弹,如跳舞一般,六具傀儡立刻张牙舞爪奔走起来,朝着侯拜疯狂扑去! 侯拜故作惊慌,叫道:“怎么又冲着我来了?!” 忽的人影晃动,青冢生鬼魅般掠上前去,手中寒光爆射,正是医刀的锋芒乍现!但听“嗤嗤”声响,受弥生十指操控的二十余根细线在一刹那间被尽数斩断,六具傀儡齐刷刷的倒了下去,再也不动了。 弥生大吃一惊,惶遽的看向青冢生。 这丑鬼,竟如此厉害?! “呵呵~~”陈天默冷笑道:“三井先生,你今天可是又失态又失礼啊。或许你府上的风水是真的不好,有空的话,还是找个大师帮你瞧瞧吧,告辞!”言罢,拉着肖东扬长而去。 青冢生咧嘴怪笑,偕同骂骂咧咧的侯拜,也跟着离去。 弥生呆呆的站在原地,竟不敢动。 “八嘎!” 三井永寿怒骂一声,起身上前,恶狠狠的给了弥生一巴掌,用日语质问道:“你就这么放任他们离开了?!” 五道血红的指痕在弥生苍白的脸上显现出来,她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说道:“三井桑,是我的错,让您受苦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三井永寿叫道:“我让你追上他们,杀了他们!” 弥生低下了头:“三井桑,真是惭愧。姓青的丑鬼极其厉害,我没有带我的库多姆偶人在身边,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们能够主动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三井永寿被气笑了:“原来是打不过啊,那你天天说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厉害,全是吹嘘?!” 弥生道:“我修炼的本领,是要跟偶人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 “那你为什么不带偶人?!” “我以为三井桑只是跟肖东谈铜人的买卖,所以没有任何必要携带偶人。却没想到,陈天默会突然过来。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敢离开三井桑的身边了。” 三井永寿想了想,确实也怪自己,是自己心急火燎的把陈天默给请进家里来的,引狼入室还怨得了谁? 怒气稍微消解了些,他“哼”了一声,指着地上六具尸体问道:“他们都是我从日本带来的,最忠心耿耿的下人,每一个都陪伴我许多年了,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攻击我?” 弥生道:“三井桑,不怪他们,他们是中了傀儡术,被高手做成了活人傀儡。” 三井永寿一愣,继而惊怒交加:“你干的?!” “怎么会呢?”弥生恨不得踹三井永寿一脚,自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又出力又出人,还被他这么怀疑,真是大大的坏了良心! 她忍着委屈解释道:“是那个姓侯的家伙。也怪我没能早些看出来,他是个精通傀儡术高手。控制活人,不必用牵机线,单凭术法和三魂之力就行,但是,能同时控制六个活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三井永寿呆了片刻,幽幽说道:“可恶啊!陈天默完全就是有备而来的!他今天带的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合伙人,而是他的保镖!” 弥生道:“我现在很怀疑,石桥君是不是死在那个姓侯的家伙手里了。” 三井永寿忧心忡忡的问道:“你能打过他吗?” 弥生摇了摇头:“他一直在装傻,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他真正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他和我谁更厉害一些。不过,就凭他能同时操纵六个活人这一点,‘活偶道’上上下下,能胜过他的人,不会超过两个。” 三井永寿又怕又气,冷笑道:“不超过两个,那不就是你和你师父大弥太郎了?” 弥生颔首道:“是的。” 三井永寿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 弥生道:“是!” “……” 三井永寿看着跪在眼前的弥生,烦躁不安到了极点,他扯掉了自己身上稀碎的和服,拽下了兜裆布,然后揪住弥生的头发,把她拉趴在榻榻米上,然后狂暴的撕扯她的衣服…… 不可描述的数秒过后,三井永寿艰难的从榻榻米上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不管你打过打不过!陈天默必须除掉!你要是不行,我就回国另请高手!” 弥生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三井桑,今晚我会潜入陈天默家里进行刺杀。” 三井永寿讥讽道:“你就不怕再遇上那个姓青的丑鬼以及姓侯的傀儡术高手吗?” 弥生道:“三井桑,正大光明的打斗和刺杀是两种不同的事情。放眼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的人能比我们日本人更精通刺杀,因为我们有‘忍者’的传统,‘活偶道’也是忍者组织!” 三井永寿道:“那就但愿你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光明正大的勒索 从三井永寿的宅子里出来之后,陈天默扯着肖东便上了马车,进了车厢。 青冢生和侯拜跟着进去,一左一右,把肖东夹在了中间坐下。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肖东却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打斗中缓过劲儿来,兀自有些魂不附体,眼见陈天默等三人死死的盯着自己,他越发惊怖,一双手紧紧的攥住钱箱子,惶恐不安道:“陈老板,你要干什么?这光天化日的,你你不至于当街杀人吧?” “行了肖会董。”陈天默冷笑道:“你当我要害你啊?真要害你,又何必等到现在?你那铜人是真是假,自己心里清楚。你骗得过三井永寿,还能骗过我不成?” 肖东大吃一惊,失声说道:“陈老板你,你看出来了?!” 陈天默揶揄道:“你在三井永寿宅中的时候,是不是还很自鸣得意,觉得自己的手艺足可以假乱真,连我也打了眼?” 肖东的脸色现出一片惨白,呐呐说道:“没,没有,我就说,以陈老板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可是,陈老板你为,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没有当着三井永寿的面揭穿你造假对吧?呵呵~~”陈天默轻声笑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我很讨厌三井永寿吗?他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我为什么要帮他?你虽然不是好人,但到底也算我的同胞,能骗东洋鬼子是你的本事,也是活该他倒霉,谁让他觊觎我们的国宝呢?所以,我乐见你成。” “多谢陈老板!”肖东连忙送上一句马屁:“您真是国人的骄傲!”Www.XSZWω8.ΝΕt “就一句话便算是谢过了?”陈天默瞥了瞥那钱箱子,幽幽说道:“你能赚下这么一大笔钱,是不是该算我一份功劳?” 肖东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货要勒索我!” “我大哥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侯拜呵斥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吗?” 肖东吓了一跳,随即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当然!没有陈老板,我赚不到这笔钱。见一面分一半,陈老板,这箱子里的钱,咱们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陈天默微微颔首道:“分我一半,你也不亏。只是,除了这一笔,咱们还有别的账没有算完呢。” 肖东愕然道:“还有别的什么账?” 陈天默冷笑道:“你搞了一个赝品工坊,专门帮文物大盗怀履光造假,欺骗同胞,为其敛财,这笔账该怎么算?嗯?!” 肖东惊得浑身一颤,表情如见鬼魅:“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陈天默“哼”了一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说吧,想怎么办?是法办,还是私办?” 肖东咽了口唾沫,弱声问道:“法办怎么说,私办又怎么说?” 陈天默道:“法办的话,我就把你的罪行报到警署里去,依法办事,该坐牢坐牢,该罚款罚款,该抄家抄家……你自己掂量掂量,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财,够不够消这牢狱之灾。若是私办,就全凭你的心意了。” 肖东惨笑一声,机械的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不再攥着钱箱子:“明白了,还真是我不懂事了。陈老板,这一箱子钱都是您的,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陈天默冷冷说道:“用骗来的钱,换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算值了。不过,我还是得警告你几句话,再让我发现你为洋人做事,坑骗同胞,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或者贩卖文物给洋人,尤其是敢卖天圣针灸铜人,我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肖东连连摇头道:“不敢,再也不敢了。” 陈天默对外说道:“停车,有人要下去。” 马车停靠在路边,肖东丢下钱箱子,失魂落魄的下了马车,踉跄离去。 青冢生忍不住问道:“大哥,咱们不要那天圣针灸铜人了吗?” 陈天默道:“我知道你想要。但那是他肖家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咱们不合适巧取豪夺。” 青冢生道:“这厮就是个坏种,不肖子孙,夺了又怎么样?!” 陈天默道:“暂且看看他以后的表现吧。” 说完,陈天默回过头去问侯拜:“兄弟,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对三井永寿的下人出手?还让他们险些杀了三井永寿!你事先没跟我通气,弄得我也有些措手不及,乱了方寸。我本想着让他们先动手的,如今,倒搞得像是我们理亏。” “嘿嘿~~”侯拜尴尬笑了起来,解释道:“对不住,坏了大哥的计划。都怪那些下人不开眼!小弟假装如厕,想偷偷溜出来,摸摸那日本宅子的底细,结果那些个下人全都跟着我,须臾不离左右,搞得小弟我根本无暇分身!小弟一气之下,就用傀儡术把他们全都控制住了。等见到三井永寿的时候,又看见那日本娘儿们有对大哥动手的意图,便忍不住心头火起,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三井永寿和那娘儿们一并做掉算了!到时候,他们都死在自家下人的手里,谁敢赖到咱们头上?只可惜,那日本娘儿们还真有一手,居然破了我的术。” 陈天默“嗯”了一声,说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后悔的。三井府里的情况,你都摸清楚了吗?” “摸清楚了,尤其是三井的书斋。”侯拜说道:“那个什么小次郎把铜人抬进了书斋里,我在外面偷窥了许久,已看出那书斋里布置的有各种牵引线,还暗藏的有傀儡,寻常人不知道其中厉害,进去便要倒霉!” 陈天默颔首道:“很好!今晚我们三人夜探书斋,一切全看侯贤弟的了。” 侯拜心里欢喜,自觉受到了极大的重视,也露了个好脸,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大哥,包在小弟身上!” 青冢生忽然问道:“大哥,今晚如果再遇见那个日本女人,要不要杀掉?” 陈天默摇头道:“咱们不会遇见她的。” 青冢生一愣,道:“为什么?那娘儿们手段不弱,本领不低,大概率会撞上,到时候,必是一场恶斗。但侯贤弟帮忙的话,小弟有把握速杀她!” 陈天默笑道:“不用担心这些,她今夜不在家。” 青冢生愕然道:“那她会在哪里?” 陈天默道:“在咱们家。” 第二百九十五章 看家傀儡 黑夜很快来临。 汴城之内一片寂静,除了偶有赶路的行人匆匆出现又消失在街头巷尾之外,各处大路小路上已没什么人迹。 天上挂的是毛月亮,星星寥寥无几,所以可视程度极差,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此时此境,宜夜袭。 三井永寿家宅所在的平安巷里,三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陈天默、青冢生和侯拜,专为三井永寿的书斋而来。 他们倒要看看,三井永寿从日本带来的那具天圣针灸铜人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便顺手牵“人”,如果是假的,那就顺手牵羊,总之,“贼”不走空是今晚行事的原则。 陈天默环顾四周,然后打了个并不如何响亮的呼哨,很快,一道矫健的身影便麻利的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正是在这里盯梢的陈天朗,他上前报道:“大哥,那个日本女人也刚刚驾驶着马车离开,你们没有撞上吧?” 陈天默摇头道:“没有。她驾驶马车的话,只能走大路,我们三个穿越的是小径,遇不到的。她带了几个人?” 陈天朗道:“她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独自驾车,车厢封闭,里面有没有人,小弟也看不见。倒是瞧得出来马车轮子吃重有些狠,马跑的也不轻快,所以她应该是带了人,而且不会少。” 侯拜笑道:“兄弟你不知道,那娘儿们是精通傀儡术的高手,不会带活人的。车厢里藏的八成是傀儡!木质傀儡和金属傀儡的分量都非常重,一个就能抵两个大活人!” 陈天默颔首道:“以弥生的身份,除了三井永寿配让她亲自驾车之外,再无旁谁。三井永寿又不善战斗,必定不会跟弥生同行。所以可以笃定,这女人带的是傀儡无疑。” 青冢生敬佩道:“大哥料事如神,还真被您给说中了!我们来她家,她去我们家。” 陈天默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夜就看谁吃亏,谁占便宜了。” 青冢生道:“她肯定是冲着您去的,奔赴的必定是天心阁小院,心月妹子独自在家,会不会有危险?要不,小弟现在就火速折返回去,照应一下心月妹子?” 陈天默摇头道:“无碍,我已经跟心月交待过了,让她有所准备。以她的本事,只要不大意,足能应付得了弥生。至于后街大院那边,我麻衣陈家几十个族人都在,还有侯老爷子坐镇,她真敢搞夜袭,准叫她有去无回!天朗,你走吧,我们这就进去了。” 陈天朗道:“小弟在这里给大哥把风。” “用不着。”陈天默道:“快些回家休息,日防夜防,盯梢到现在,也够累的了。” “是。” 随着陈天朗离开,陈天默等三人也开始绕着三井永寿的宅子院墙走动,寻找潜入点。 走不多时,侯拜指着一处墙头说道:“这小日本的宅子里到处都布置着看家傀儡,虽然都是死东西,却具备应激反应的能力,不能摸,不能用灯火光照,也不能用声音吵扰它,麻烦的要命!但小弟今日白天摸底的时候,悄咪咪的给它破坏了一个,就在此处墙内。大哥,咱们就从这里翻进去,保证安稳。小弟先行一步啊。” 说罢,侯拜一个腾跃,攀墙而入。 陈天默和青冢生紧随其后。 落到院子里的时候,陈天默定睛一看,但见墙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十分唬人,却无动于衷。 侯拜笑嘻嘻说道:“大哥请上眼,这玩意儿就是看家傀儡!体内弄得有应激装置,遇到声音或者光亮,受到触碰都会有所反应。” 陈天默睁开夜眼一端详,才发现那是个雕刻的惟妙惟肖的木头人,身着正常人装,戴着帽子,有鼻子有眼,若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是木头做的。 青冢生绕着傀儡打量,嘴里嘀咕道:“真是术界九脉,各有玄妙!就这一堆木头,没人牵线操控,居然也能看家守院?照不得光,听不得声,还摸不得碰不得,怎么弄的?” 侯拜有些得意的解释道:“鬼哥,时代不同了,傀儡制作的技艺远较古时候更加精妙先进!早在八十年前,英国科学家法拉第发现硫化银的电阻随着温度的变化与金属不同之后,一种叫做‘半导体’的神奇材料就开始被人类所重视啦。这种看家傀儡就应用到了那一种材料,再加上各种精巧的设计和制作,让死东西有应激反应不难。我侯门可是一直紧跟时代潮流的,这玩意儿也会做,甚至比那日本娘儿们做得更好!” 青冢生感慨道:“科学真是厉害,不但让傀儡一脉发扬光大,对我们医脉,对械武一脉,对机关一脉,甚至对山术、命术都有极大的影响!只可惜,国人对这方面的认知还严重不足啊。要不然,从清末到如今民国,何至于一直积贫积弱?” “鬼哥,现在可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天也不早了,闲话也唠够了,该干点正事啦。”侯拜说着,便开始在前头引路,陈天默和青冢生无声无息的跟着,三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不在话下,三井永寿的书斋也转瞬即至。 但在相隔数丈远的地方,侯拜突然站住了,伸手一指书斋门口,说道:“大哥,门口也有看家傀儡守着,白天没得着机会搞破坏,现在也别忙着接近。”尛說Φ紋網 陈天默移目望去,早看见了一个高的的“人”站在书斋门前,一动不动。用慧眼看的时候,那傀儡身上竟若隐若现着一抹三魂之力,换法眼去看,又能窥见一股邪异之力在其上隐藏! 青冢生说道:“侯子,你现在就去破坏了它啊。” 侯拜苦笑道:“不成。夜里太静,我不能完全隐匿脚步声,只怕一靠近那傀儡,就会惊动它,继而反应起来,把整个宅子里的看家傀儡都扰得动起来,连小鬼子们也吵醒了,那时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青冢生道:“那就我来,我能无声无息的靠近它。你只告诉我,须得怎么破坏它?” 侯拜摇头道:“你也不成。这看家傀儡有个‘总控模块’,瞬间击碎,就能让它变成一堆废木头!但是那总控模块设在傀儡的心口位置附近,微微凸起,却被衣服遮挡,黑暗中,你是找不到的,一旦摸错,毁不了它不说,还会惊动它。” 陈天默笑道:“说来说去,就只能我来动手了。” 侯拜点头道:“不错,大哥身法好,又有夜眼,不用光照,就能找到那玩意儿。” 说时迟,那时快,陈天默只“嗯”了一声,便鬼魅般掠了出去!几乎是一晃之间,就到了那看家傀儡的跟前,凝眸看向它心口附近,寻觅凸起处。 侯拜和青冢生瞧着陈天默的身手,禁不住面面相觑,各自震惊。 “大哥还是人吗?”侯拜既羡慕又敬佩更震撼,道:“这速度,这轻巧,怎么做到的?” 青冢生也叹息道:“大哥的本事又精进了,我与他之间的差距更大了!想要超越他,只怕这辈子都是无望。大哥到底是怎么练得呢?” 就在他们两人嘀咕的时候,陈天默已经找到了总控模块,一记“浮星指”戳上去,登时击得粉碎! 开慧眼一看,傀儡身上的三魂之力,消失了。 他扭头招了招手,示意侯拜和青冢生过去。 两人近前之后,侯拜说道:“大哥,这书斋的门上有牵机线,碰着也是麻烦,须得先全部割断才行。” 第二百九十六章 牵机线 “哪有什么牵机线?” 青冢生瞪大了眼睛凑近观察,却连一根都看不见,恍如睁眼瞎似的。 侯拜觉得好笑,说道:“鬼哥,我知道你是医脉的绝顶高手,眼力远较常人为好,但是牵机线本来就细,而门上所布置的这种牵机线更是细如牛毛,颜色还近乎透明,就是在白天,张挂在你面前,你也很难发现,更不用说黑夜之中了。所以看不见是正常的,不必惊讶。哪怕我们傀儡术一脉的人,也要凭经验,靠感应,才能察觉得到。” 青冢生问道:“这些牵机线有什么危险之处?” 侯拜道:“坚韧至极!能轻易切破肌肤,若是一不小心撞上去,残肢断臂割头也不在话下!” 青冢生惊讶道:“这般厉害?” 侯拜傲然说道:“那是自然!所以得先斩断它们,才好进门。大哥,还是你来吧,黑暗中,只有你看得最清楚,而且听说你有一把未来嫂子送的定情信物,叫什么陨合金匕首,吹毛立断,无坚不摧,锋利无比,正好可以拿来切割这牵机线。” “什么未来嫂子,定情信物的,可不要听他们瞎说……”陈天默小脸一红,抽出陨合金匕首,凑到斋门近前,开夜眼端详,但见那门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分布着一根根肉眼几不可见的微透明细线! 果如侯拜所说,就算是在白天,人也很难看到! 但既然看到了,就留它不得! 陈天默手持陨合金匕首,上下飞舞,但听“嗤嗤嗤嗤”的轻响传出,真个是快刀斩乱麻!牵机线一根根的断落,旁观的青冢生则把眼睛瞪得愈发大了。 在他看来,陈天默完全是在对着空气挥刀,可偏偏有切断什么东西的声音传出,真是又滑稽,又诡异! 陈天默的手速极快,片刻之间,便已经将门上分布的牵机线尽数割断,随后伸手一拉,将门给打开了。 青冢生急不可耐的要迈步入内,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天圣针灸铜人”,却猛地被陈天默一把扯住手臂,不让他进。 青冢生愕然回顾道:“怎么了大哥?” 陈天默沉声说道:“斋中还有牵机线密布,把你的脚缩回来。” “啊?!” 青冢生吃了一惊,连忙把腿抽了回去。 侯拜摇头道:“鬼哥啊,你可真是冒失,如果不是大哥眼疾手快,制止了你,让你再前进半步,你那右腿甭想保住!” 这话说的青冢生汗都下来了,骂道:“猴崽子,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成心看我出洋相吗?!” 侯拜苦笑道:“我哪会知道书斋里面也布置的有牵机线?白天的时候,那个什么小次郎还带人进进出出这书斋,取钱放东西呢,我就只看见门上挂的有牵机线了。” 陈天默说道:“不用想,这书斋里的牵机线必定是在入夜之后才张挂出来的,为的就是防盗。咱们且不要高声,让我先看看里面有没有看家傀儡。” 他睁着夜眼一番环视,但见书斋中除了密布的牵机线之外,便是正常的家具摆设,桌椅板凳,书架屏风,箱子柜子而已,没有傀儡的存在。 于是他攥着匕首上前,又是一番疾如风密如雨的挥斩,将牵机线尽数割断! “进来吧,把斋门关上。” 陈天默收刀漫步,四下里查探起来,青冢生和侯拜连忙跟进,然后把斋门给轻轻拉上。 “老鬼,快来这里!” 在黑暗中,青冢生和侯拜的眼睛几乎成了摆设,唯独陈天默如在白昼间,视野全然不受影响。他转到屏风后面,早看见了两个一般高低,都罩着纯色棉布的东西,扯开来,都是针灸铜人! 其中一个,是肖东卖给三井永寿的赝品铜人,而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三井永寿自己珍藏,从日本带来的铜人了。 “日本还真有咱们的天圣针灸铜人?他奶奶的小鬼子,真不是东西,什么时候抢走的?”侯拜骂骂咧咧的,凑近了,贴上去摩挲着说道:“宝贝,落到鬼子手里让你受苦了,今夜就带你回家哦……”话还没说完,早被青冢生一把给扒拉开了。 “你个外行,别乱摸,让我摸。”青冢生激动难耐,就如旷久了的汉子看见了美女,两眼在黑暗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侯拜:“……” 陈天默倒是不必靠那么近,也能看得清楚,他远观着,嘴里说道:“我看过的一本古籍里提及,宋朝的天圣针灸铜人原是一对,到明朝正统仿制铜人诞生之后,便全部失踪了。据说,其中一个遗落在了民间,被主人卖到了朝鲜,正逢丰臣秀吉攻打朝鲜,倭寇们把铜人抢走,带回了日本……想必,就是这具铜人了。”尐説φ呅蛧 侯拜感慨道:“大哥真是博闻强识,什么都知道啊!” 陈天默开慧眼凝视那铜人,但见其中神韵非常,菁华凝练,一股三魂之力郁郁浓浓,可见是出自大匠手笔,非是凡品! 他心中欢喜,暗忖道:“这次没白来,三井永寿买了个假的,自己倒是能落个真的。” 可当他再用“万嗅功”闻那铜人的气味,用夜眼细看铜锈时,心又凉了半截。 “不对,不对!” 他摇着头,喃喃说道:“时间是不对的!这一具铜人铸造的年份大概在三百年前,至多不会超过四百年!那时候,还是明朝,绝不会是宋朝!难道这是明朝正统年间的仿制铜人?也不对啊,正统仿制铜人在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被俄国老毛子给抢走了啊,这也是有相关报道,相关记载的。总不至于是报道和记载都错了,抢走仿制铜人的不是老毛子,而是日本小鬼子?” “确实不对!这不是天圣针灸铜人,也不是正统仿制铜人!” 青冢生早已上手,仔仔细细的把铜人上下都摸了一遍,如今说道:“这具铜人的腧穴有三百六十五处,比天圣针灸铜人多出了十一处!经络虽然相通,但腧穴标注不同,大有谬误!而且据我所知,两具天圣针灸铜人在宋朝年间,一具是摆放于宫廷供达官贵族参观,另一具在太医院,供医官考试学习,上身虽赤裸,下体却有腰带遮挡,眼前这铜人则是全裸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杀戮傀儡 侯拜在旁边冷笑道:“不用说了,这玩意儿八成就是鬼子们自己造的,你瞧瞧那个三井永寿穿的,那么一大块白布吊着,真不要脸,他们就是有这种癖好!” 青冢生点了点头,道:“这具铜人的模样,倒是与明代医书《图经铜人》里的铜人一样,腧穴的个数一样,经脉标注的谬误之处也一样。而且,《图经铜人》这本医书恰在日本很受欢迎,是日本中医倍加推崇的一部作品。所以,猴子猜的不错,这玩意八成是日本人照着《图经铜人》仿造出来的,也是赝品,只不过是年代比较久远的赝品而已。” 陈天默“嗯”了一声,说道:“难怪三井永寿明明怀疑肖东的铜人是赝品,却还要花大价钱去重金购买,原来,他自己也知道,他收藏的这具铜人不是天圣针灸铜人。” 青冢生又是失望,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啐了一口,说道:“真是的话,他会舍得带来中国?咱们被这鬼子给戏耍了!” “老鬼,不必气馁。”陈天默安慰他道:“大哥答应你,迟早能找到另外那具天圣铜人的。走吧,咱们也该撤了。” 侯拜嘻嘻笑道:“大哥,贼不走空,这是原则!咱们搜罗一番,瞧瞧有什么值钱的,一并带走。” …… 天心阁小院,正门前的小巷子里,原本黑暗寂静,了无声息,忽的传出一阵轻微的“莎莎”声响,宛如风吹叶动,又似蛇行草地。 很快,三道人影便出现在了巷子里。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材很是瘦小,浑身上下都穿着紧凑的黑色夜行衣,连脑袋都裹上了一层黑布,包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双眼睛。 但若是陈天默在此,仅凭一双眼睛,也能看出她是弥生。 在弥生的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男人,须发皆无,面色惨白,眉目若描,唇鼻似画,在黑夜中看来,十分可怖!他们穿的是日本男士和服中最为宽松的一种,但两条袖子却都给截去了,肩下空荡荡的,留有碗口大的孔洞,却是无手无臂!他们走路的姿势更是奇特,双腿不打弯,整个身体僵直生硬,只有脚在地面上滑行,那“莎莎”的轻微声响,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这正是弥生带来的帮手——杀戮傀儡! 他们一行来到附近之后,便把马车停下,步行摸进小巷子里来了。 也是怕马车弄出来的声响太大,引起陈天默的警觉。 到了小院墙下一处地方,弥生停了下来,杀戮傀儡也随之止住了“步伐”,在静听了片刻,确定院子里没什么动静之后,弥生双脚一蹬,拔地而起,身法伶俐的攀上了墙头,偷眼往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只有一匹马,安静的站着休息,那自然是陈天默的爱骑——小青,除了它之外,再无别的活物。 四下里屋门紧闭,灯火全灭,一切看起来都是主人在夜深熟睡后的情境。 弥生眼中露出了凶光,也迸射出了兴奋和鄙夷之色,她心中暗暗说道:“陈天默啊陈天默,连条看家的狗你都不养,可真是托大啊,今夜,你死定了!”仦說Ф忟網 她双手稍稍用力,整个人都翻上了墙头,然后双脚踏定,空出两手,略一弹指,等候在墙下的两具杀戮傀儡“唰”的腾空而起,同时朝着院中落去。 它们的脚下各有一对滚轮,行进时,便是凭此滑行,可是当它们腾在空中的时候,那滚轮忽然自动收缩进了足底深处,而裸露在外面的,则是足底下那厚厚的一层棉垫,这使得它们在落进院中地面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弥生很满意,自己的傀儡杰作始终出色,就连师父都不吝赞扬。 她自己也准备跳下墙头了,可就在她双腿微曲,足下用力的瞬间,墙头上的大块青砖忽然动了! “咔嚓!” 两块砖左右分开,一把铁夹子倏的弹射出来,闪电般箍住了弥生的脚踝! 而彼时的弥生正准备起跳,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也来不及防备,铁夹子这一箍,不但吓了她一大跳,更像是绊了她一跤,使得她整个人立刻正面栽了下去,呈一个“大”字,重重的贴在了墙面上! 整个人惊慌失措不说,鼻子也差点被撞碎,一时间鲜血喷溅,把遮脸的黑布都浸透了,偏偏脚还在墙头上铁夹子里箍着,人挂着,不能惊呼,不敢喊叫,可谓是难受狼狈到了极点! 两个杀戮傀儡都傻了。 主人这是在展示什么秘技? 弥生忍着痛,双手在墙面上一撑,又翻到了墙头上,伸手去拆那铁夹子,哪成想,刚一用力,墙头又有动静发出,旁边几块砖头忽的陷落下去,推升出一个黑漆漆的铁匣子,前后左右以及上方共计五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孔! “不好!” 弥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自己这是中了机关陷阱啊!而且,还是连环机关! 难怪人家不养狗呢,有这玩意儿,还要狗干什么?! 大意了…… “扑簌簌~~” 无数细针从黑铁匣子里射了出来,爆向四面八方! 弥生慌忙用双臂遮住脸,但觉浑身上下都刺痛难当,也不知道总共被多少根细针给射中了! 尤其是腚部,面儿大挨得多,痛不欲生! 好不容易等针雨过去,墙头居然又动了! 弥生吓得魂不附体,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机关出来!她连忙弹指操线,控制着一具杀戮傀儡腾空飞起,与此同时,那傀儡左肩下孔洞内“唰”的弹出一条铁臂铁爪,瞬间扭断了铁夹子,这才救了自家主人脱身,一并落入院子里去。 “嘶哈~~” 弥生倒抽着冷气,一边伸手拔那些射到她身体上的细针,一边在心里愤怒的咒骂,真是把什么恶毒的语言都用上了! 结果就在此时,“呼”的一声响,一股劲风扑面袭来! 弥生大骇,根本就来不及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倒纵退避,同时,弹指操线,把两具杀戮傀儡都挡在身前。 但听“砰”的一声大响,一具杀戮傀儡竟被打的粉碎! 弥生悚然望去,但见惨淡的月影下,站着一个俏生生窈窕无比的少女,脸上五官虽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却也可以笃定,是个绝色美人! “是妖怪吗?” 弥生心里陡然起了这么个念头。 因为在日本的传说中,只有妖怪幻化的女子才可能这么好看,也只要妖怪才能具备如此可怕的力量,能一拳干碎自己的杀戮傀儡! 要知道,那可是用世上几乎最坚硬结实的白坚木做成的啊,就是刀砍斧劈,也不能损坏它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女妖 这少女当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守株待兔的心月。 陈天默叮嘱她说晚上大概会有敌人前来行刺,叫她务必小心应付,她答应之后,早就等着了。 只是没想到来人会这么挫,连墙头上的机关都险些没闯过来。 那些机关自然都是诸葛欢设计的,不是为了杀人,只是为了防御和抓捕,总不至于谁来翻个墙就被莫名其妙的干掉了,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所以,才多是些铁夹子和没有淬毒的细针。 当然,即便如此,也叫弥生吃尽了苦头,出尽了洋相!尤其是现在的她,遍体插针,还没有来得及拔完,活脱脱像个刺猬。 只不过,刺猬的刺是扎敌人的,她的“刺”是扎自己的。 心月是得势不饶人,一拳击碎了一具杀戮傀儡之后,跟着又纵身上前,挥拳去打弥生。 弥生很是畏惧,慌忙操纵仅剩的一具杀戮傀儡上前应敌,那傀儡足底弹出滚轮,“莎”的一声滑行上前,速度奇快,倒是唬的心月稍稍一愣,不由得仔细看去,心想:“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唰~~” 杀戮傀儡两肩下方的孔洞之中,同时射出一条铁臂,末端铁爪散开,呈环抱状,箍向心月的脖颈。wWW.xszWω㈧.йêt 心月不退不避,双手前探,直撄其锋,也是一抓! 铁爪对玉手,两下里刚一接触,心月便迅速翻动腕子,反手拿住铁爪,奋力一扯,但听“哗啦啦”乱响,两条铁臂登时都被她从傀儡体内扯了出来! 弥生大惊失色,心道:“这女人一定是妖怪了!不然哪里来的如此可怖的怪力?!” 眼见心月丢掉烂铁,阴冷着脸迈步上前,双臂已经扬起,拳头随时都能打出来,弥生慌忙弹指操线,用日语喝了一声:“千蛇舞!” 既是为自己壮胆,也是言语恫吓心月,但见那杀戮傀儡身上穿着的和服突然崩了开来,腹部猛地弹开一扇木板,里面涌出数十上百条拇指粗细的斑斓之物,似绳索,又如活蛇,扭动着窜起,冲心月扑面袭去!看起来既恶心,又可怖! 这正是杀戮傀儡的“缚杀技”,腹部里弹出来的是几十条特制的蛇绳,傀儡师可以用三魂之力控制,伸缩自如,宛如活物,遇敌便攀援缠绕,进而像蛇一样把敌人活活勒死!即便是没有勒死,被它们缠住了之后也会束手束脚,难以动弹,而傀儡师则可以趁机下杀手了! 心月却浑不在意,甚至连恶心的念头都不曾有,毕竟什么虫啊蛇啊蚁啊蝎啊,早在她和陈天默浪迹江湖时就见惯了。当即张开两只手,抓着便扯,扯了便断,纵然有蛇绳缠住了她的手臂,却也来不及攀援到身上,只因她一挣就断了! 正所谓“一力破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都是白搭。 弥生惊怖交加,自忖对方是个妖怪,自己还怎么打?再纠缠下去,杀戮傀儡必定逃不过被一拳打碎的下场,自己怕是也得搁进去! 她心中既生惧意,那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恋战了,竟连牵机棒和牵机线都不还没用,便打算逃之夭夭了。 但见她手指疾动,操纵那杀戮傀儡忽的张开了嘴,“噗”的喷出一团浓烟,滚滚弥漫开来。 心月担心那烟有毒,这才往后退却。 待浓烟渐渐散去之后,弥生和那具杀戮傀儡却都已经不见了,院子里只剩下一地被她锤烂的傀儡碎片。 心月飞身越过墙头,追到了巷子里,远远看见那杀戮傀儡在地上滑行逃窜,而弥生就趴在它的背上,速度奇快! 心月奋起直追,眼看一点点接近,但弥生和杀戮傀儡已经逃到了马车旁,跃上去之后,抽马狂奔而逃。 心月脚下不停,全力赶去,那马车只有一匹马拉着车,车上还有弥生和份量颇重的杀戮傀儡,如何能跑得过已得陈天默真传的心月? 黑暗的夜里,那马车连一条街都没有跑过去,便被心月给拦截到了前头。 “砰!” 随着心月高高跃起,一拳挥出,重击在车厢之上,那车厢瞬时四分五裂! 弥生吓得魂飞胆丧,仓促中一个翻滚,跳落在街头,十指连弹,疯狂操纵那杀戮傀儡,好阻拦住心月。 “呼!!” 那傀儡拦在街上,冲着心月又是一口浓烟喷出,心月这次却不怕了,径直钻进浓烟里,一脚踢碎傀儡,而后纵身穿过,去寻弥生。 弥生倒是因祸得福——马车翻了,马解放了。她跳上马背,拿牵机棒在马屁股上狠狠一刺,那马吃痛,厉声嘶鸣,驮着她风驰电掣而去。 心月又追了几步,但觉有些吃力,又想起来陈天默交代的话——穷寇莫追,这才停下了脚步。 …… 弥生挣得性命,单人匹马逃回三井永寿府中,惊魂甫定的去见三井永寿,三井永寿心里有事,夜不能寐,也一直在等着她回来呢,结果一看她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连鼻子都歪了,夜行衣上更是肮脏不堪,到处都是灰尘泥土,不由得大吃一惊,愕然问道:“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陈天默死了吗?” “陈天默的家里遍布机关暗器,还养着一个女妖怪!”弥生惊恐的说道:“她不言不语,美丽无比,却又力大无穷!我带去的两具杀戮傀儡,都被她给打碎了!马车也被她一拳毁了!连我也差点死在她的手里!” “女妖怪?”三井永寿又是震惊,又是不信,疑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存在吗?” “在我们日本,流传着许多有关妖怪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其实都是来自中国的。我以前也不信,可现在信了!”弥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劝道:“三井桑,咱们还是不要跟陈天默为敌了吧?他简直太可怕了!” 三井永寿皱眉道:“就是因为他可怕,又不肯与我们为友,所以才必须除掉啊。” 弥生道:“可是,就算是我师父亲自来,带着天傀儡、地傀儡,也不可能是妖怪的对手啊!大约,只有平城的金光明四天王护国寺的重源大法师,才能够降服那妖怪吧。” “要请重源大法师吗?”三井永寿沉吟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还是不大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妖怪——” “三井桑!我没有说谎!” “行了,即便是陈天默没有养什么女妖怪,就凭身边的青、侯二人,我们也很难杀得了他!既然现在杀不掉他,那就不妨再等等吧。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得亲自把天圣针灸铜人送回国内,好引起所有日本国民甚至天皇的注意,也让三井会社那帮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家伙们低下他们骄傲的头颅,膜拜于我!” 第二百九十九章 龙门来信 弥生崇拜的看着三井永寿,她坚信,这个男人终有一天会成为三井会社的总裁,成为日本最有钱的男人,自己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委身于他的,现在看来,那一天似乎很近了。 她问道:“三井桑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三井永寿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明天就让小次郎安排回日本的船只,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毕竟,我们带走的可是天圣针灸铜人啊!” 弥生关切的问道:“那妾身要不要陪同您一起回国呢?” 三井永寿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的伸手抹了一把她脸上的血迹,然后伸进自己嘴里吮吸了一口,继而淫邪的笑道:“那是当然。你要保护我,还得侍奉我。没有你,我的旅途该有多寂寞啊。” 弥生“嘤咛”一声,瘫倒在了三井永寿的怀中。 …… 陈天默与青冢生、侯拜满载而归之后,他回了小院,青、侯自去大宅。 心月还没有睡觉,兀自忿忿,面有怒容,说道:“哥,让那坏女人给逃掉了!你们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撞见她吗?她骑着马跑的。” “没有,走的不是一条路吧。”陈天默瞧着心月愤恨难平的样子,既觉可爱,又觉好笑,说道:“行了,嘴噘的能栓小青了。她刺杀咱们,没有成功,反而折损不小,我们去偷她的家,倒是收获颇丰,你这管账先生,又可以入账一大笔钱啦。算下来,咱们无论如何也是不吃亏的嘛。” 心月恨恨说道:“让她跑掉,就是吃亏了。” “她的命虽然还在,可胆应该已经被吓破了。”陈天默看了看地上的傀儡碎片,安慰道:“妹子一拳击碎傀儡的神力,谅那弥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从今以后,她和三井永寿大概都会消停一段时间的。就算发现书斋失窃,也未必敢声张。” 心月秀眉微蹙,有些埋怨的说道:“哥,你既然知道那些鬼子住在哪里,为什么不带着我去把他们一窝都给宰了?!” 陈天默摇头道:“妹子啊,那三井永寿毕竟是日本人,而且是日本国内大财阀的嫡系子弟,来头不小,背景很深,牵涉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如果死在汴城,很多人都会有麻烦,连齐大帅也难辞其咎。所以,即便是要除掉他,也得等他离开汴城,离开中州,甚至离开中国,就像之前除掉怀履光那样。” 心月气鼓鼓的说道:“明明是穷凶极恶之人,在咱们这里为非作歹,还派人来杀咱们,而咱们偏偏还不能去杀他,真是窝囊!” 陈天默苦笑道:“再忍一忍吧。历来,这国家弱了,而个人又太强,就是会觉得处处窝囊。但我想终有一天,咱们的国家会强起来,到那时候,谁都不必再受这些来自东洋西洋鬼子的窝囊气!” 兄妹俩正说话间,夜空中忽有一道鸟啼之音响起,甚是清越。 陈天默仰面看时,但见一只漆黑如墨,几乎与夜色混同一体的大鸽子“扑簌簌”盘旋落将下来,正是蒋波凌的传信灵鸽。 “蒋贤弟终于来消息了。” 陈天默伸手一招,那灵鸽便落在了他的肩头上,自觉的伸出了爪子,露出了小信桶,心月帮忙取下,抽出信纸,递给了陈天默。 陈天默看了几眼,忽而忍俊不禁,忽而眉头紧蹙,弄得心月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哥,他写的是什么啊?” “你自己看看吧。”陈天默把信纸又递给了心月。 心月展开来看,但见上面写着: “大哥,我的亲哥啊,你们都在家弄啥嘞?那帮狗日的卸岭力士到现在都没出现,会不会是他娘的迷路了啊?对了,小弟再给您汇报个事情,这看经寺里原本住着一个和尚,法名‘道真’,是负责守护看经寺的。但是这秃驴不地道,不是东西!前天,我瞧见他卖经卷给洋鬼子!一个英吉利鬼子,用了四块马蹄银,就从他手里买走了二十四箱卷印本古籍,还有五箱佛画和织绣品!看他们的样子,还不是第一次做买卖!奶奶的,崽卖爷田不心疼啊,真是气死我了!佛祖没空搭理他,我就放出了灵蛇,吓跑了那英吉利鬼子!然后又把道真秃驴给毒打了一顿,撵走了!现在,小弟自己成洞主了,就是日日夜夜都很无聊,快憋坏个圣人蛋蛋了!要不,大哥把诸葛欢也派过来?小弟没有别的歪心思,就是想找个解闷的伴儿而已。另:千万不要派老鬼过来!他太丑了,佛祖会怪罪的。” 读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心月也忍不住抿嘴笑了,抬头问道:“那大哥要不要把诸葛欢给他派去呢?” “藏宝地宫的营建工作还没结束,诸葛欢暂时不能远离汴城,而且,她不擅打斗,外出也不合适。”陈天默沉吟着,幽幽说道:“这么久了,卸岭力士还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怀履光死后,没有人愿意支付他们报酬,他们不做这勾当了?但千防夜防,家贼难防!那个叫‘道真’的和尚比卸岭力士更可恨!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龙门了。” “大哥去龙门做什么?”心月最怕陈天默出远门,当即闷闷不乐的说道:“既然诸葛欢没空去给蒋波凌作伴,蒋波凌又嫌弃青冢生丑,那就让侯拜去呀。干什么得你亲自去?” 陈天默伸手轻抚心月的长发,柔声说道:“好妹子,卸岭力士到现在都没出现,大概真是偃旗息鼓了,那咱们便不能让蒋波凌或者别的谁一直都守在看经寺里啊。可一旦蒋波凌离开龙门,看经寺里的文物又由谁来守护呢?还交给道真那样见钱眼开、不知羞耻的恶僧吗?当然不可以。我得去一趟,亲自见一见洛阳当地的军政长官,请他们负责彻底解决此事。这本来也应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心月明白了,“哦”了一声,道:“那就是又得去求齐玉燕了。” “求她做什么?”陈天默听得出心月语气中的醋意,笑道:“找齐大帅说一声,让帅府先给洛阳那边发个电报,关照一下就行了。” 心月最是顺着陈天默来,见他行程已定,便不再多言,只是问道:“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陈天默道:“明天就去吧。对了,我得写个回信,让这灵鸽带给蒋波凌。” “嗯~~” 心月应了一声,先去取来笔墨纸砚给陈天默,然后又转身离开,帮陈天默整理行囊了…… 第三百章 少主败北 是夜凌晨,洛阳龙门东山。 此山之下有一处万佛沟,万佛沟北侧最大的洞窟正面,建着一座二层高的砖瓦楼,门额上刻着“看经寺”三字,洞内,蒋波凌正躺在一座莲台上,“呼呼”酣睡。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美梦,嘴角流着晶莹剔透的哈喇子,脸上时不时的还荡漾起一抹浪笑,偶尔又会说几句梦话:“月月,燕燕,欢欢,原来你们都喜欢我啊,这可难选了啊,唔~~一个是大哥的妹妹,一个是大帅的女儿,一个是诸葛家……” 忽的洞外传出一声叫骂:“操蛇的小王八蛋,快给僧爷滚出来!” 蒋波凌没有被惊醒,倒是在洞口处守卫的一只灵鼠迅速的窜进了洞窟里,奔到他身边,拿尾巴在他鼻孔下扫了扫。 “阿嚏!” 蒋波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才揉着鼻子悠悠醒来。 那灵鼠“吱吱”叫喊,给主人示警:“有敌人来了!” 而此时的洞外,又传来一声叫骂:“小王八蛋不敢出来,那僧爷可就打进去了!” 蒋波凌这才知道来了麻烦,连忙抖擞精神,跳将起来,嘴里喊道:“是哪个不孝子孙在外面骂你蒋爷爷?”人也奔了出去。 跑到洞外一看,但见有两根火把在夜色里熊熊燃烧,火光里,立着两个身披袈裟的僧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借着火光仔细一打量,蒋波凌发现这二僧一老一中,那又矮又胖的中年僧人正是在几天前被自己毒打一顿并撵走的道真和尚,此时此刻,他的双手各握着一根火把,微微躬身,站在另外那个又高又瘦的老僧身旁,那老僧手里拄一根月牙铲,两端的锋刃都相当明亮。尛說Φ紋網 蒋波凌指着道真和尚骂道:“好你个汉奸贼秃,还敢回来?!看来是爷爷打你打得轻了!” 道真和尚冷笑道:“小王八蛋别猖狂!瞧瞧我身边这位是谁?” 蒋波凌道:“你爹啊?” 道真和尚一阵无语,骂道:“无知的小畜生,这是我的老恩师,法号上圆下禄,特意来教训你的!” 蒋波凌点了点头:“哦~~小的不行,就叫来老的,你这弟子不孝啊,也不看看你师父多大年纪了,居然还叫他来助拳?就不怕他就地圆寂吗?” “阿弥陀佛……”那法号叫“圆禄”的老僧高诵一声佛号,然后缓声问道:“这位施主,请教尊姓大名。” 蒋波凌啐了一口,道:“老子尊姓蒋,大名不告诉你们,你们只配叫蒋爷爷!” 道真和尚怒道:“师父,你听听他嘴里有一句人话吗?” 圆禄和尚也显然是动气了,只强忍住问道:“敢问蒋施主,是你打伤了贫僧的弟子,并抢占了看经寺么?” 蒋波凌叉腰骂道:“是老子,怎么了?你这徒弟做汉奸,倒卖文物给洋鬼子,不该打么?!你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显见也不是个好秃驴!” 圆禄和尚幽幽问道:“你小小年纪,便如此猖獗,莫非背后是有什么人撑腰吗?” “少套老子的话,老子没什么人撑腰,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号卖国贼!”蒋波凌讥讽道:“瞧你们师徒俩那鳖样,半夜叫骂,明火执仗,一个秃头上写着‘上梁不正’,另一个秃头上印着‘下梁歪’!这佛祖也是的,怎么没把你俩给收了!” 圆禄和尚听他说没有什么人撑腰,便摇头叹息了起来:“这看经寺是道真的住持之地,里面的所有东西当然该他做主处置。蒋施主出手伤人在先,抢夺基业在后,明明不占理,却还如此蛮横,与你说也说不通,论也论不明,唉~~我佛虽然慈悲,却也难渡你这样冥顽不灵的恶徒啊。阿弥陀佛,贫僧要用霹雳手段,惩戒你啦。” “怎么,老秃驴也想动手?”蒋波凌冷笑道:“很好,老子这就把你们师徒一窝全给烩了,做个灭门的勾当!” 骂声中,蒋波凌飞身便奔圆禄和尚冲去,堪堪到了跟前,跳起来举拳便打。 论拳脚,论兵器,论杀人技,蒋波凌统统都是二流,远不能跟岳潇潇、青冢生、曾天养等人相提并论,更不必说陈天默了,但他之前跟道真和尚交手,三拳两脚就把对方打的满地找牙,委实是没花费什么力气,料想徒弟如此脓包,师父又能高明到哪里去?于是便先存了个轻敌的心思,感觉圆禄和尚也不够自己打的。 岂料想,他那一拳还没有砸下,圆禄和尚的左袖已经甩起,且后发先至,“唰”的便扫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击,气力颇大! 蒋波凌翻身倒地,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嗡嗡”的响,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似的。 “哈哈哈~~~”道真和尚见他挡不住师父一击,便大笑起来:“小孽畜,知道我师父的厉害了吧?今夜就要你好看!” 蒋波凌坐在地上懵然发呆,眼见那圆禄和尚提着月牙铲朝自己逼近,这才连忙爬起,往后退却,心道:“没想到老秃驴倒是个高手,老子打不过他,只能让孩儿们上了……” 却听那圆禄和尚森然说道:“小施主,瞧你也有几分本事,死了着实可惜,不如拜在贫僧门下,做贫僧的弟子,也可免遭些惩戒。” 蒋波凌骂道:“叫老子做你弟子?瘌蛤蟆想天鹅屁吃!” 圆禄和尚目光一沉,挥起月牙铲奔将起来,嘴里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贫僧便超度你去西天见我佛主!” 蒋波凌见他来得急来得猛,知道自己挡不住,也躲不开,连忙扬手,袖子里藏匿的蛇王“咻”的蹿出,直奔圆禄和尚的咽喉而去! 圆禄和尚竟瞧见了,瞬间止住脚步,同时把月牙铲挥起,但听“嗤”的一声响,半空中血光飞溅,蛇王化作两半跌落尘埃! “当!!” 月牙铲重重的砸落下去,击在蛇身上,拧了一拧,当即碾的稀烂! “小小孽畜,也敢猖獗?”圆禄和尚“哼”了一声,阴测测的看向蒋波凌:“就如你一样!” 蛇王是蒋波凌多年豢养出来的灵宠,朝夕相处,深通灵性,号令群蛇,立功无数,岂料死于此处!瞧着爱蛇的惨状,蒋波凌热血上涌,急怒攻心,但觉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沉闷异常,几乎晕厥过去! 而圆禄和尚已提起月牙铲,朝他脖颈斩落:“我佛慈悲,往生去吧……” 第三百零一章 卸岭力士 以圆禄和尚的速度,蒋波凌本无躲避的可能,眼看就要引颈就戮,但是黑暗中忽然蹿出了几道影子,直扑圆禄和尚的脑袋、脖子等处! 圆禄和尚吃了一惊,急切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连忙收回月牙铲,闪身避开,蒋波凌由此逃过一劫。 却是几只花鼠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迎敌护主。 “乖乖们,快回来吧。” 蒋波凌死里逃生,惊魂甫定,暂且收了愤怒,招呼花鼠们回来,不叫它们与圆禄和尚纠缠,因为他知道,这几只花鼠也不够圆禄和尚打的,再纠缠下去,结果必将与蛇王一样。 悔只悔这次来得仓促,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所带的灵物有限,既没有灵蛇军团,也没有花鼠军团,连灵枭也不曾带来,不然,必定让这圆禄和尚死无葬身之地! 花鼠们听话的跑了回去,守在蒋波凌的身边。 圆禄和尚深切凝视,已然看见。 “阿弥陀佛,原来是几只老鼠啊……” 他高诵一声佛号,然后冷笑道:“施主,贫僧知道你是谁了,有蛇鼠傍身,又姓蒋,必定是御灵蒋家的人。” “老贼秃,咱们后会有期吧!” 蒋波凌也不跟他啰嗦,转身就跑。 道真和尚急叫道:“师父,别让这小孽畜给逃掉了啊!” 圆禄和尚哪里用他提醒?早提着月牙铲赶了上去。 他这一追,才发现蒋波凌的身法甚是奇特,左一扭右一扭,宛如蛇行,速度奇快,蹿高纵低时,又恍若猿猱,圆禄和尚全速追赶,与他的距离倒是相隔越来越远了! 他暗暗忖道:“江湖传闻,那御灵蒋家的腾挪身法是跟自家所豢养的灵物学的,自成一派,颇有独到之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我是铁定是追不上他了,可惜,可惜啊……” 叹息中,圆禄和尚停下了脚步,舍了蒋波凌,回转去找道真。 道真和尚急道:“师父怎么不追他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圆禄和尚道:“要是能追上他,我岂能不追?小孽畜的腾挪之术独树一帜,我的功力虽然远胜于他,但身法却大大不如他,如何追得上?” 道真和尚忧心忡忡道:“那小孽畜今夜吃了大亏,以后肯定还会回来报复我的!” 圆禄和尚冷笑道:“我平时叫你多练功,你死活不听,只是好吃懒做,如今被人欺负了,才知道害怕了?” 道真和尚讪笑道:“师父,要不然弟子就不在这看经寺的洞窟里住了,还是跟在您身边侍奉您吧。” “是我侍奉你还是你侍奉我?”圆禄和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再说了,你能跟我一辈子?我迟早都是要死的!死了以后,谁护着你?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原来,这圆禄和尚与道真和尚不但是师徒,其实还是父子,圆禄和尚曾是一个江洋大盗,为躲避官府追缉和江湖仇杀,才隐姓埋名,削发剃度做了和尚。做了和尚之后,仍不老实,又霸占了一个女尼,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便是道真,因此对其很是宠溺。小說中文網 道真和尚说道:“师父,弟子现在也知道错了。以后跟在您身边,保证好好跟您学习本事。” “唉~~” 圆禄和尚摇了摇头,没奈何的说道:“算了,你我就先在这看经寺里住下,明早你去找那个英吉利人,把看经寺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咱们爷儿俩拿了钱,到别处潇洒就是。” 道真和尚大喜道:“英雄所见略同!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师徒俩便进了看经寺洞窟,躺下来睡觉,只等天明以后,去找洋人,变卖文物换钱不提。 却说蒋波凌在逃走之后,虽不见圆禄和尚追来,却也不敢停了脚步,一直跑到龙门西山,才放缓身法,喘息起来。 所谓东山,西山,其实都属于龙门香山,只不过是东西两侧而已。 蒋波凌在山上缓行了一阵,见圆禄和尚始终没有追来,便彻底放下了心,知道暂时是没事了。 这一松弛,不免想起蛇王,登时又伤心愤怒起来,骂骂咧咧,把圆禄和尚的十八代祖宗都诅咒了个遍。 骂着骂着,人也困了累了,便找了块大青石板,躺上去睡觉。 他这一睡,也不怎么踏实,迷迷糊糊中忽的听见有人在说话,还当是圆禄、道真师徒追来,猛地坐起,定睛去看。 结果他这一猛子,吓倒了两个在山上行走的人,原没提防到地上还躺着一人。 “哎哟!” “妈的,你这厮是人是鬼?!” 那两人惊慌叫骂。 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蒋波凌仔细一看,见那两人身形魁梧健壮,穿着打扮似道非道似俗非俗,身上还都背着东西。 其中一人满脸络腮胡子,背着一挂梯子,模样奇特,好似蜈蚣;另一人白净面皮,背着几条铁爪,绳索很长,盘盘绕绕,都在腰上,绳索头部宛如鸡首。 蒋波凌“哦”了一声,冷笑道:“老子当然是人,但你们两个就不是人了。蜈蚣爬山梯,铁鸡探阴爪,你们俩是卸岭力士一派的盗墓贼!嘿嘿~~老子等你们了好些天了,还当你们迷了路,来不了啦!” 那两个壮汉面面相觑,都甚是惊讶,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此地?又为什么等我们?” “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蒋波凌骂道:“老子刚才吃了大亏,心情很不好,正巧拿你们出气!先跪下来叫声爷爷,不然爪子都给你们打断!看你们还怎么卸岭!” 那络腮胡子冷笑道:“朋友,你大概还得吃大亏!” 白净面皮扭头纵声大喊:“大哥,这里有个家伙要做咱们爷爷!” “谁啊!?” 一道回声刚刚传来,紧接着,蒋波凌便看见一道人影在山间飞奔而至,速度极快,眨眼便到眼前。 那人长着一下巴的黄胡子,十分扎眼,目光贼亮,盯向了蒋波凌:“你要做我们的爷爷?” 蒋波凌问道:“你也是卸岭力士?” 那人笑道:“呵呵~~我不但是卸岭力士,还是卸岭力士的扛把子!” “那老子就是你们的爷爷!”蒋波凌骂了一声,挥掌便打了上去。 第三百零二章 扛把子 蒋波凌挥掌去打那卸岭力士的“扛把子”,却被对方一个侧身轻易避开,扑到了空处去。 等蒋波凌急忙回转身的时候,那“扛把子”已起了飞脚,正戳在他的腰窝里,痛彻心扉不说,还摔了个大屁墩!腰腹之间登时窝了一口气,倒腾不顺,坐地难起。 那“扛把子”冷笑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当我们的爷爷?”言罢,反手往背上一摸,抽出一根尺余长的金刚凿子,便冲蒋波凌的天灵盖击落下去! “嗖!” 间不容发之际,又是花鼠救命!但见几团黑影从蒋波凌的身上猛蹿出来,直扑“扛把子”的面门,那“扛把子”吃了一惊,连忙往后退却,嘴里骂道:“什么鬼东西?!” 他还当是暗器,却没想到是活物。 蒋波凌得了这一缓,连忙从地上爬将起来,招呼花鼠调头就往山下跑,边跑还边在心里骂:“人要是倒霉,真是放屁都砸脚后跟!一夜之间,连挨两顿打!奶奶的,老子怎么谁都打不过?” 他也确实倒了霉运,跑不多远,忽的迎面遇着十多个壮汉往山上走来,打扮与方才的卸岭力士一样,显见是他们的同伙。 蒋波凌的脸都绿了。 这十几个卸岭力士看见他没头没脑的冲撞下来,也是一呆,两下里对视之际,猛听见“扛把子”在后面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蒋波凌立刻就冲撞了上去,却被卸岭力士们一拥而上,拿住了手脚,结结实实的按在了地上。 那“扛把子”缓步下来,众卸岭力士都毕恭毕敬的喊了声:“绝爷!” 蒋波凌一听这两个字,才想起来陈天默曾提及的卸岭力士的魁首,名叫罗辛绝,道上的人称之为“绝爷”。 “跑啊,怎么不跑了?”罗辛绝把脚踩在了蒋波凌的脸上,狞笑道:“身上藏着老鼠,是御灵一脉的人吧,说,干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 蒋波凌挣扎着骂道:“罗辛绝,士可杀而不可辱!有种让老子起来,再打一次!” 罗辛绝啐道:“你的本事但凡和你的嘴一样硬,我也敬你是条汉子!你倒是知道我是谁,却还敢来撩虎须,谁给你的胆量?” 络腮胡在旁边说道:“大哥,这小杂种知道咱们要来,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也不知道是谁泄了密。” 罗辛绝眉头大皱:“还有这种事?” 络腮胡道:“是啊,此事十分蹊跷,大哥得好好盘问盘问他!” 罗辛绝便蹲下了身子,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蒋波凌骂道:“老子不但知道你们要来,还知道你们准备去偷凿看经寺的佛像!你们跟美国鬼子怀履光勾结在一起,盗掘文物,私运海外,是纯纯的狗汉奸!” “哟,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罗辛绝幽幽问道:“我还正要打听怀履光的下落呢,看来你是知情的。” 蒋波凌冷笑道:“怀履光?呵呵~~那鬼子已经死在我大哥手上了,你们想找他,不妨下地狱找阎王爷打听打听!” 罗辛绝脸色大变:“怀履光死了?” 蒋波凌道:“你以为你们还能蹦跶多久?我大哥一到,叫你们这些狗汉奸一个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罗辛绝眉头紧皱道:“你大哥又是谁?” 蒋波凌道:“我大哥是你祖宗!” 罗辛绝脚下用力,使劲的踩了蒋波凌一下脑袋,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了吗?你大哥叫陈天默是不是?” 蒋波凌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罗辛绝道:“你当绝爷我没有人脉吗?汴城发生的事情,绝爷也知道!跟怀履光作对的,不就是什么天心阁的陈天默吗?哼哼~~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陈天默害了我的背后金主,他不来找我,我迟早也要去汴城弄死他!” “我呸!就凭你这狗东西,也敢夸这海口?让你们一群狗汉奸绑在一起,也挡不住我大哥一招半式!” “是么?” “摸金校尉曹阳是你们一伙的吧?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被我大哥一个人收拾的,整整齐齐!” “嘶~~” 罗辛绝倒抽了一口冷气,回顾众卸岭力士,说道:“难怪最近不见曹家三口,原来也被陈天默给坏事了。看来他是专门跟我们盗墓四大派过不去啊。取了佛像之后,兄弟们便跟我去趟汴城,无论如何,都得把那厮给解决了!” 蒋波凌骂道:“想瞎了你的脏心烂肚!天杀的狗汉奸!该剐的盗墓贼!一个个缺德冒烟,都是断子绝孙的货!” 众卸岭力士听他骂的难听,实在难以忍受,纷纷劝道:“绝爷,这厮又臭又硬,还跟他啰嗦什么,弄死吧!” 罗辛绝也怒火攻心,吩咐道:“老二,用你的鸡头探阴爪把他吊在树上,让众弟兄各掏家伙,一个个打来出气,直到打死为止!” 络腮胡应道:“是!兄弟们帮把手,把他扛起来!” 就在众卸岭力士要动手的时候,一阵“扑簌簌”的振翅之音忽然传来,半空中一只大鸽子飞将下来,直扑那络腮胡。 络腮胡刚仰了仰脸,那大鸽子便啄在了他的左眼珠子上,登时鲜血淋漓! “呃啊!!” “哈哈哈~~~” 络腮胡嘶声惨叫,蒋波凌放声大笑:“乖乖,啄的好!” 正是他的灵鸽送信来了,瞧见主人落难,便奋起伤敌。 一啄得中之后,灵鸽又扑向了罗辛绝。ωww.xSZWω㈧.NēΤ 罗辛绝眼疾手快,把金刚凿子斜刺出去,“噗”的一声,又准又狠,竟洞穿了那灵鸽的腹部,登时毙命! 蒋波凌大吃一惊,随即血红了眼,破口大骂。 罗辛绝瞥见鸽子的脚上绑着小信桶,便取了下来,拿出字条,但见上面写着:“波凌贤弟暂且忍耐,愚兄今日便赶赴龙门,与你解闷。”落款是三个字——陈天默。 “陈天默要来了。” 罗辛绝环顾众卸岭力士,道:“倒是不劳烦我们去找他了。老二,你的眼睛怎么样?” 络腮胡捂着左眼,瞪着蒋波凌,恨声说道:“瞎了一只,还有一只呢!大哥,让我把这厮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等等。”罗辛绝忽然改了主意,说道:“先留着这厮的命,到时候见了陈天默,还可以做个要挟的筹码。” “大哥,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陈天默吗?”络腮胡恨死了蒋波凌,非要杀他泄愤不可。 罗辛绝皱眉道:“老二,我说话是不管用了吗?” 络腮胡便不敢再吭声了。 罗辛绝吩咐道:“把这厮绑起来,下东山去,进看经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