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录》 第一章 京城大案 “结果如何?” 仵作摸了摸额头冒出的汗水,回道:“大人,这郑大人是中了砒霜之毒暴毙的,只是……在郑大人的咽喉中并未发现砒霜。”他一手拿了一根银针,左手的银针通体洁白,而右手的银针有半截呈黑色。仵作的右手微微往前,说道:“这针验的是郑大人的腹腔,里头发现有砒霜之毒。而这根……”仵作把左手的银针比了比,“这根银针验的是咽喉,银针未变色。” 叶寻顿住,自语道:“这郑大人死得还真是蹊跷得很……” 仵作有些忐忑,停了一会儿,见叶寻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开口道:“郑大人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唯一致死的就是砒霜。” 陪在叶寻一旁的大理寺司直赵子箴说道:“郑大人的尸体是在卧房里被发现的,现场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郑大人自己当然不会自己服毒,那这砒霜是凶手硬灌的不成?只是床榻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呀。” 叶寻沉思,而后起身,对守在门口的侍从高声吩咐: “备好马车,去侍郎府。” 今天是兵部侍郎郑大人死的第二日,等叶寻一行到侍郎府的时候,看见侍郎府设起了灵堂,灵幡随处可见。如今兵部侍郎的尸体还在大理寺给仵作验尸,这灵堂里自然没有侍郎的尸体。 女眷不便见外客,侍郎稚子幼小,接待叶寻的依旧是上次来时见到的管家。管家认得叶寻,只见是大理寺又来人,急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叶寻温声命令:“再一次把你家大人生前死后的事情细细道来。”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却让人感觉发冷。 管家一愣,见叶寻死死盯着自个儿,就老老实实说来:“四日前,大人与人相约游湖,归家后便饮食难入、头痛发热。后传郎中诊病,郎中说是染了风寒,好好将养将养便能好了。只是直到三日前的早朝,大人病情并未好转,只好告假待在家中。酉时,大人服用药物了,可、可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便发现大人已经僵死在床榻上了!” 叶寻知道,那碗药已经试过,并无毒性。当日侍郎接触过的东西都一一盘查,却都没有发现任何毒性。 叶寻又问:“当日给侍郎诊病的是哪家的郎中?快去带来。” 当日,因侍郎病得急,官家只好就近寻了西街的郎中来诊病。西街离侍郎府较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听得门外侍卫高喊: “大人,西街仁德堂张郎中带到。”进来的侍卫手中压着的正是张郎中。 张郎中早上起榻时便右眼皮直跳不停,给病人诊病也一直心绪不宁,心中烦闷。直至官府来人,张郎中心中咯噔一下,心脏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一般,急促不已。 张郎中忐忑抬头看了叶寻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去,而后跪拜在地,“草民参见大人。” “你之前给侍郎大人治病,是什么病症?”叶寻不等他回答,又问:“侍郎大人已死,你可知道?” “草民知晓。” 叶寻突然拔高声音,“既是染了风寒为何会毙命?管家曾向我言明,郎中断言侍郎大人服药几贴便可痊愈,可侍郎乃经你诊治,喝下你开的药方才暴毙,你是何居心?” 张郎中大骇,口中高呼:“大人,草民冤枉啊!” 叶昕似笑非笑,语气淡淡说道:“本官领的是陛下的旨,是奉旨办案,你若是识相就从实招来,本官还可为你求情一二,若胆敢言语不实,便是欺君罔上。”尛說Φ紋網 张郎中一听脸色青灰衰败,结巴着说:“大、大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草民三代在京中行医,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不怠,唯恐砸了祖上的招牌!” 叶寻在张郎中跟前来回踱步,他说道:“经你诊治之后,郑大人便暴毙家中,你说同你毫无关系,本官却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这、这……草民不知。”张郎中抖着声音说。 叶寻手指扣着案边,神色莫测。赵子箴在一旁道:“大人,您看这……” 叶寻对他罢了罢手而后对着张郎中吩咐:“再次写下你给侍郎大人开的药方。” 张郎中诺诺应是,拿着纸笔在,在地上伏地而写。写好后,他双手举过头顶,献给叶寻。 叶寻目光扫过那药方,上头写道:麻黄七钱,青蒿八钱,桂枝八钱,炙甘草五钱,杏仁四钱,白术五钱,党参五钱,干姜五钱,黑附子五钱。 张郎中见叶寻沉默不语,补充道:“草民开的是麻黄理冲散。” 叶寻瞥了他一眼,而后把药方递给赵子箴,说道:“拿进宫里,请太医瞧瞧,这药方是否有何不妥。” 叶寻起身,把手抄在广袖里,他吩咐道:“随本官去侍郎大人的卧室瞧瞧。” 他们一行来到郑杰的卧室内,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并无特别之处,都是很正常的摆设。 赵子箴在一旁提醒:“大人,房间内很整齐,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叶寻微微点头,并不答话。他拿起桌上的茶器中的一个茶杯把玩。釉色类银类雪,这分明是前朝兴盛的邢窑。邢窑在前朝享名于世,所烧瓷器无不受推崇,只可惜后面渐渐落败了。桌上的茶器,架子上的花瓶,案上的绿釉瓷,无不是邢窑烧的。这郑大人似乎很喜欢收藏这种瓷器啊…… 管家见他一直不放手,便解释道:“我家大人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瓷器了。这套茶器是他两月前在古玩斋买来的,爱不释手,整天拿来泡茶喝。” 叶寻把茶杯轻轻放下,问道:“按供词,郑大人当晚所服之药,是经之七房妾室——朱氏之手,对吗?” 管家应是,然后问:“大人可要唤七夫人来问话?” 叶寻颔首,在等着朱氏的当儿,他又在屋内翻了不少东西。郑大人死时,侍郎府并无动静,门窗也是一直关着的,屋内有人守夜,门外也有人守着。看来,这是一宗密室毒杀案。只是这砒霜下得太过蹊跷,叶寻寻思良久,竟想不到砒霜是从何处入了郑大人的口中。况且根据仵作所言,郑大人咽喉并无毒性,只是砒霜不入口又怎能杀人?这案子处处透着古怪,自叶寻上任大理寺少卿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案子,每条线索竟都是无迹可寻。 没一会儿,朱氏带到了。她脸色惨白,整个人精神不太对,看起来有些恍惚。叶寻上下打量她,问道:“郑大人死的那晚,是夫人侍疾的?而且郑大人所喝之药,是经之夫人之手,可对?” 朱氏听得此言,本来就惨白的脸变得没有一丝血色,她连忙道:“大人,那药是妾身煎的没错,也是由妾身服侍老爷服用的,可、可妾身没下毒啊!” “那药没毒,这本官自然知道。”叶寻寻了个椅子坐下,“你再把当晚的情形一一道来。” 朱氏只好心惊胆战细细说来。 那晚,郑杰回来得比平日晚了些,还带着满身的寒气。没过多久,他就嚷嚷着头疼,而后果真精神不振,并且全身无力,浑身发疼,直到第二天撑不住便晕了过去。官家急急出门寻了郎中去了。她平日里甚得郑杰喜爱,管家便找上她,说自家老爷与人游湖,吹了些风,受了点凉,让她这几天侍疾。 朱氏那时还为了能给老爷煎药而欢喜呢,这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哪个女人不是想破头争宠?自己在老爷病中好好照料他,等他病好后,想必就会更喜欢自己了。为了邀宠,她都是煎好了药然后自己送过去的,晚上也是歇在郑杰那里。前天晚上,朱氏也是早早煎了药,然后服侍郑杰服下,郑杰用了药之后很快睡着了。没想到一早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躺在床上的已是冰冷的尸体! 叶寻不着痕迹的往床榻那边瞧了一眼,被褥看起来有些凌乱,看来郑大人死后,他们还没派人收拾。他把目光收回来,问道:“这几日,有没有发现郑大人吃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或者是突然对什么事情很感兴趣,言行与往常不同的?” 朱氏想了想,反复把那几天的事情都斟酌过去一遍之后,回道:“没有。” 叶寻在屋内走了一圈,说道:“夫人能否把郑大人一天所做的事情给说一遍?” 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朱氏知道可容不了自己拒绝。她闭上眼睛,回想了一阵子,然后开始说:“我家老爷平日都是卯时起塌,但是他病中在辰时才起。他那几日不舒服,外头又时常飘着雪花,所以轻易不出门。在屋里待得闷了才在院子里走两圈。对了,”朱氏拿起桌子上的那套邢窑茶器,说:“老爷每日都要拿着这套茶具泡茶喝,每次都侍弄很久。只是郎中说,老爷病中不宜饮茶,所以他这几日里,总是摸着茶杯唉声叹气的。” “原来郑大人好茶……”叶寻沉吟,“郑大人可曾结过什么仇家?” 朱氏摇头,说道:“妾身嫁到郑府三年,这三年来,还未曾有人上门闹事的。” 叶寻把目光投向管家,管家弯腰答道:“老奴一直跟着大人,却未见他与人结仇。我家大人平日总是与人为善的。” 郑杰属于左丞一党,如今左丞在朝中一手遮天,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虎口掳须?并且朝堂最近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官员互相倾轧引发的血案,这个可能性不大。而郑杰在朝中人缘很是不错,这叶寻也是知道的。他对人都是笑脸相迎,处事很圆滑,甚少得罪人。唯一可能的仇杀却也没有线索可寻。 只是……叶寻勾起一抹笑容,在朝堂这潭深水里,他从不信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为人处事好到没有一个仇家。即便有,那人也不该是兵部侍郎的郑杰。就是自己,不也是有那么一两个政敌,经常在朝堂上掐得你死我活的吗?叶寻觉着,还是要按仇杀这个方向查下去。 叶寻理了理袖口,抚平不存在的皱褶,淡淡吩咐:“这屋子里的东西都不能碰。近期先把院子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他看向赵子箴,说道:“赵司直,你安排人手,把侍郎府看好,每个出府和进府的人都要仔细盘查,事无巨细记下。还有前几日侍郎府是否增添了什么下人或者离府了什么人,这些本我都要知道,尽快弄清楚然后上报。” 赵子箴恭声应是。 。 第二章 无头公案 叶寻回到大理寺后,一直待在宗卷阁里,埋头整理历年的案件,试图从中寻找与郑杰相关的案子。他当晚便宿在宗卷阁里,把一架子案卷都翻过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仇杀……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叶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头,彻夜翻这些案卷,他终是觉得有些累了。 “七宝。”叶寻扬声唤了声,过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厮轻手轻脚走进来,问道:“爷,您有什么吩咐?” “赵司直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七宝抬头,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轻声说:“赵大人一早便进宫去了。” “唔。”叶寻把宗卷放回阁里又拿出另一卷来,他低声道:“我倒忘了,他拿药方去找太医了。” 七宝干站着等了一会儿,见叶寻没有表示,他硬着头皮,问道:“爷,您要不要先用饭?” 叶寻罢了罢手,说道:“出去,赵司直回来了,叫他来这里一趟。” 等赵子箴回到大理寺时,已是日暮时分。 “大人。”见叶寻还在兀自翻着书卷,赵子箴出声唤道。 叶寻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淡淡道:“你这一趟未免也太久了些。” 赵子箴低垂了脑袋,轻声说:“今日,莫贵妃身体又有不虞,太医院乱成了一锅粥,是以晚了些。” 又是那位……叶寻无奈,他放下了手中的卷子,说道:“那药方,太医可有说什么了?” “不曾。”赵子箴说道:“那药方并无不妥。” “呵,倒还真神了,这凶手竟滴水不露。”叶寻冷笑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吩咐道:“你再找几个人来,把宗卷都给我翻过去一遍,找出与郑大人有关的案子来。” 赵子箴斟酌道:“大人以为是仇杀?” “杀人总有动机,何况这案子看起来蓄谋已久,若不是有旧怨,何苦这么大费周章?”叶寻抬头瞥了赵子箴一眼,说:“你在大理寺任职也有些年头了,莫不是连这些也看不透?他们说没有仇家就没有仇家?” 赵子箴把头一低,轻声说道:“属下这就着人去办。” 赵子箴刚走出门去,七宝便进来了,他行至叶寻跟前,说道:“大人,冯太医在外头。” “哦……”叶寻起身,仔细整理了仪容,说道:“去瞧瞧。” “哎呀,叶大人。”冯太医见叶寻出来了,上前俯首作揖。叶昕拱拱还礼。 冯太医的青丝已经染上白霜,年纪比叶昕大了许多,但却对叶寻恭敬得很。若叶寻仅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少卿倒还不值得他如此,可叶寻还是叶国公府的继承人,将来是要继承国公的爵位的。国公乃是太祖皇帝对开国功臣的最高外姓王称号,爵位可世代沿袭。一个年轻有为,身世显赫的官员,值得他如此对待。 落座以后,冯太医拿出张郎中写的药方,说道:“叶大人,老朽已经看过这药方了,的确就是治风寒用的,并无不妥。”冯太医在此处停住了,意味不明的看着叶寻,欲言又止。 这话赵子箴已经给叶寻转达过了,若仅仅为此,冯太医还不至于亲身上大理寺。叶寻了然道:“太医有话但说无妨。” 冯太医呵呵笑道:“这郑杰大人的案子,老朽也略略知晓些内情,想必也大人为这死因烦心不少吧?老朽不懂查案,只是我们医者用药,都是有些忌讳的。有些救命的良药用得不妥当了,配上另一些药材或引子,很可能就变成催命毒药。好比甲鱼和苋菜,鲤鱼和甘草,这些混在一起服用,就可使人中毒。叶大人不妨照这个方向查下去,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叶昕眼睛亮了亮,喜道:“多谢太医指点迷津!” “哪里哪里,”冯太医捋着胡子,“陛下如今对这侍郎凶案上心得很,能为陛下分忧,是老朽的荣幸。”叶昕一脸笑意,缓缓道:“倘若破了此案,太医功不可没,在下必定禀报陛下。” 冯太医心满意足离开了大理寺。他一走,叶昕迫不及待,吩咐道:“把赵子箴给我叫来!” 他现在,需要从郑杰那几日所食之物下手。倘若真的像冯太医所言,只要知道郑杰是如何中毒的,再顺藤摸瓜,何愁找不到凶手。 接下来几日,赵子箴带着一帮人,整日窝在宗卷阁里,没日没夜的翻那些案卷,可惜他们最后整理出来能用的信息几乎没有,郑杰这些年,的确没惹上什么官司。 叶寻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这些年的卷子,与郑大人并没有什么相干,若说他惹了什么人以致招来杀身之祸,这也太勉强了。 而砒霜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原本以为经冯太医点拨之后能有所收获,却没想到也是一条死路。叶寻领着大理寺一帮人终日研究郑杰那几日所食之物,看是否能与什么东西混一起之后使人中砒霜之毒,只是他们终究白忙活一场。 侍郎的案子到现在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连个有嫌疑的对象都不曾出现,叶寻都要怀疑,这凶手是不是杀错人了。 还是说,郑大人与左丞窝里斗…… 赵子箴因着接连几日熬夜,睡眠不足,眼睛布满血丝。他涩声道:“大人,您看可还要继续查下去?”他看了一眼忙得脚不沾地,伏在案上休憩片刻的同僚,“这许多时日了,大家都要熬不住了。” “侍郎府呢?可有什么异动?” 赵子箴回道:“并无。” 叶寻长叹一声,低低回道:“三天之后……”还有三天,三天之后就是十日一朝之期,若是那时还不能破案,大理寺怕是要遭难了。小說中文網 叶寻的预料没有出错,直到上朝那日,大理寺还是不能破案。 皇宫内,宫女内侍们寒蝉若禁,走路都小心翼翼。平日三两个交头接耳的谈话声都不再响起,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唯恐惹怒了金銮殿里怒发冲冠的天子,遭鱼池之殃。 早朝时,皇帝龙颜大怒,拍案而起。 “尔等,平日无事,好似个个能干。而今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大案!十天!整整十天了!你们竟然不能把贼人伏诛,是否贼人杀到朕的眼皮底下,朕都死了,你们还不知何人作祟?朕要你们何用?” 有些控制不住的臣子,已经浑身发抖,瘫软在地。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究竟如何办事?朕让你们三司正法,不是让你们********!” “禀报陛下。”大理寺卿高举玉笏,道:“兵部侍郎,乃是中了砒霜之毒。然犯人狡猾,大理寺无迹可寻,至今仍是没有头绪。” 皇帝又问:“既是中了砒霜之毒,为何无迹可寻?抓不到犯人也总有物证。” “这……”大理寺卿面色难看,“一一查过侍郎所用器具、当日所食,并无砒霜。”。 “哼!”皇帝冷笑一声,“无迹可寻无迹可寻!大理寺竟无能至此,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抓着!食君俸禄,无担君忧。朕看,你这大理寺卿也不必当了!”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齐齐拜倒,用力磕头,发出沉闷的声响,“臣等无能,恳请陛下责罚。” “行了!”皇帝暴怒,“大理寺、刑部、御史台朕都要罚!三司主官罚一年俸禄,监查御史监督不力,革职查办。” 皇帝拂袖,转身快步离开金銮殿。身后的侍者扬了扬手中的拂尘,尖声高喊:“退--朝。” 官员一个接一个散去,瞬间走得没影,而叶寻还在宫门外守着,现在,大理寺卿还在里头,被陛下留下了…… 叶寻心底涌起一股不安,只得耐着性子等待。外头突然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马车内倒是温暖,可马匹却是有些躁动了。 太冷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大理寺卿终于从宫门里走出来,他的步履看起来有些蹒跚,想来在里头没少跪。叶寻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大人,大人……”叶寻走到大理寺卿跟前,“是下官无能。” 大理寺卿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大理寺的宗卷阁那么多的无头公案,如今多这一桩也没什么打紧的。” 叶寻愣住,这是……不让再查了。 “可是陛下他……” 大理寺卿罢罢手,“以后休要再提。陛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压低声音,“君心,还是莫要揣测了。” 叶寻站在雪地里良久,看着大理寺卿上了自家的马车,轱辘轱辘的走远,只余下两道车轱辘留下的痕迹。 不让查么……到底是,心有不甘啊。叶寻紧握了拳头,心底暗恨起凶手来。。 第三章 变故迭起 腊月三十。 街上的行人不太热闹,相比起往日,显得有些冷清起来,偶有小孩相互追逐嬉戏,可能是因为天上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也可能是因为明天便是新年了,大伙都呆在家里,谁还有心思上街来摆摊走动?街上冷清,可每家每户院子里却是热闹得很。大家都呆在家里头除旧迎新,贴春联的贴春联,打扫的打扫。 七宝搓了搓手,说道:“爷,雪路难行,我们怕是要晚些才能到普相寺了。” 叶寻淡淡抬眸又很快垂下,不置可否的“唔”了声,而后继续低头翻着手上的书卷。 七宝看了满山茫茫大雪,苦了脸,不太明白叶寻为什么今天非要上普相寺,明明都腊月三十了,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烤着火炉才对。 马车在雪地里不太好赶,前行得很慢,而普相寺离此处还有很远的距离,前方都是崎岖的山路,再加上雪天,马车就不能再前行了。叶寻下了马车,对着随行而来的一队护卫吩咐:“下马吧,步行上去。” 一行人整齐下了马,跟在叶寻后面缓慢前行,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普相寺的山门前。 “阿弥陀佛。”守门的小和尚低头行礼,道了声佛号,“叶施主。” 叶寻拂去身上的雪花,说道:“小师傅,不知了业大师可在?” 小和尚点了点头,道:“施主请随小僧来。” 来到禅房里,了业正在敲着木鱼礼佛,见了叶寻一行人,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又开始敲起木鱼来,好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小和尚见此,轻手轻脚的退下,叶寻基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普相寺来找了业大师,这在普相寺,已经是尽人皆知了。 叶寻随意找了地方坐下,也不催促,气定神闲的静候着。过了一阵子,他熟门熟路找出了一个棋盘,开始自己下起棋来。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要与木鱼声作对一般,一声一声都正好卡在木鱼停顿的末处,没多久就扰乱了了业不紧不慢的节奏。 “诶,”了业无奈放下木鱼,停止了礼佛,他回头道:“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你本应该呆在家中。” 叶寻抬头看了了业一眼,说:“大师若是无事,不妨与我对弈一局。” 了业坐在他对面,接过白子,开始与叶寻在棋盘上厮杀起来。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皆是凝神操控自己的棋子杀出一条血路。棋盘上险象横生,步步为营,过了半个时辰,叶寻被了业穷追猛打,渐渐落败,毫无还手之力。 叶寻把棋子一丢,说道:“我输了。”虽是输了,却不见半点气馁。 “你的心不静,棋路不稳,显然是心有所念。” 叶寻不答话,以手扶额靠在棋盘上,不知所想。尐説φ呅蛧 了业继续说道:“那兵部侍郎的案子,想来给你带去不少困扰,案子破不了,你一定是心有不甘。” 叶寻轻嗤一声,“出家人不是应该不问世事,两耳清净吗?这些俗事,大师怎会晓得?” “普相寺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要说上一番,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叶寻定定看他,“我想不通,你明明不能断了红尘纷扰,为何非要出家?” 了业起身,他长叹一声,说道:“这雪停了,你快些回去吧,今夜要与你母亲守岁,太晚了可不好。” 叶寻把棋盘一推,有不少棋子掉到地上滚动,他有些激动起来,“守岁,本应该团圆的的,可却独独少了父亲。”而现在他的母亲,也不过是没有像他的父亲一样,找个庵堂出家罢了。她也是天天在佛堂,整日礼佛,叶寻都甚少见着她的人影。偌大一个国公府,好像只有叶寻一个人居住一般。 “罢了,”叶寻披上大氅,“雪停了,我是该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跨出房门。 一路走过,寺里一阵噪杂,叶寻皱了眉头,这佛家清修之地怎的如此浮躁?不过他此时心里正气闷至极,没有心思顾及,招来了护卫和七宝便开始下山。 雪停了,可山路并没有变得好走。叶寻一行人走得极慢,脚下总是打滑,下山花的功夫比上山花得还要多。 等他们下了山,来到平坦山林间,已是日暮时分。冬天的天总是黑得特别快,此时天幕黑了下来,已经有些看不清路了。叶寻命人燃起火把,就着昏暗的火光前行。他此时有些懊恼,今天的确不应该出门的。出来这一趟,也没见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突然身后一阵喧闹,叶寻停下马车,探出头来。过了一会儿,有一群和尚追了上来,领头比较年长的见了叶寻一行人,停下行了个礼,“失礼,原来是叶施主。” 叶寻认得,此人是普相寺的和尚。叶寻耐了性子,问道:“师傅,不知发生何事?” 和尚上前,解释道:“有贼人闯寺,小僧一时大意,竟让他跑了。”停了停,和尚又问:“不知叶施主可曾见过一个黑衣蒙面人?” 原来是有人胆大包天闯了普相寺。普相寺为国寺,里头高手如云,也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若是被抓了,可是重罪。和尚不杀生,可官府是要管的。 叶寻想了想,摇头说:“不曾。” 目送一群和尚走远,叶寻轻叹:“真是多事之秋啊。” 马车一路驶进城里,往国公府行去。此时街上有不少小儿在放着爆竹,在街上跑来跑去,护卫在两侧驱人,马车才得以前行。可小孩走了,爆竹放在地上没拿走。车夫一时不察,车轱辘碾了过去。马车剧烈的摇晃,一直闭目养神的叶寻稳住身形,睁开了眼。 叶寻一把抓住七宝的手臂,厉声问道:“七宝,你刚才说什么了?”叶寻停下,怒气横生。他刚刚,听见马车地下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 七宝莫名,看着脸色冷下来的叶寻,有些害怕。他见叶寻闭目养神,一直闭口不言,就是刚才晃的那一下,也是没有出声的。 “爷……我、我没说什么呀!”七宝急道。 叶寻放下他的手臂,朝他安抚的笑了笑。那不是七宝的声音,他知道。现在,马车底下,可能就藏着那个闯了普相寺的贼人。叶寻怒极,却又不好轻举妄动。 该死的!竟然藏在自己的马车上瞒天过海! 七宝见叶寻抽出挂在车壁上的长剑,长剑出鞘,剑身泛着冷光反照在七宝的眼睛里。七宝瘫软靠在车壁上,害怕得想发抖。他什么都没做,爷难不成就要杀了他? 叶寻举起剑,朝七宝这个方向刺来。背后就是车壁,逃无可逃。 “啊!”七宝惊叫一声,惊骇得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七宝睁开了眼睛,他快速的摸着自己的颈脖和腹部,没发现哪里多了一道口子或者是窟窿。 自己没死! 七宝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剑身有血迹流淌下来。七宝睁大眼睛,愣住了。他呆呆道:“爷……” 马车外面响起兵刃相击的声音,叶寻没理会他,而是飞身撞开马车的门,跳了下来。街上本来就寥寥无几的行人瞬间作鸟兽散,一时走了个干净。 车外的护卫正和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黑衣人的手臂不断有鲜血冒出,落在黑色的衣裳里,瞧得不甚分明,可叶寻能闻见那股血腥味。 黑衣人武艺高强,面对一队人马竟然游刃有余。叶寻紧握长剑,也加入战局中。黑衣人瞧见身后袭来的剑光,眯了眯眼,拽住一个护卫的手臂,把他摔向叶寻,而后再不恋战,迅速跃上墙垣,足尖轻点,快速向远处跑去。 叶寻怒喝一声,也跃上墙垣,追着黑衣人而去。只是叶寻显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一番角逐后,黑衣人掩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中,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叶寻气恼,一路追着来到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在幽暗偏僻的小巷里,叶寻转了几圈,多次寻找无果,无奈只得放弃。 叶寻想折返回去与护卫汇合,却遇见了难题——他迷路了。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追着黑衣人来到了西街。西街,这里本是平民居住的地方,鱼龙混杂。叶寻乃公孙贵族,平日里都是高楼饮美酒,出入繁华之地,甚少踏足此处,要他在一片墨色中分辨回去的路途,这实在太难了些。 在暗巷里兜兜转转,有时路过一些门户大开的人家,他们见叶寻衣着华美,却又徘徊此地,一时都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指着叶寻指指点点,一副挪揄嘲弄之色。叶寻哪里受过这种气,更加拉不下面子去问路了。他一甩袖子,下意识往更加偏僻的地方行去,他现在实在不想看到这些人! 眼看越走越偏,叶寻不由得自嘲起来,想自己平日淡然处事,现在竟也开始心烦意乱了。果然还是定力不足啊……不过这样喜庆的日子里,他的确应该在家里守岁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暗巷里乱转,不知归途。 他看着远处明晃晃的灯火,想起了家里的母亲,也不知她此时是在礼佛还是自己守岁。罢了,如果再遇见一个行人,便去问问路,也没什么使不得的。 叶寻足尖一点,跃身上了墙垣。他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的街头有人正提着一盏灯笼行走,在黑夜里,发出微弱的亮光。 叶寻提气,往那个方向行去。 那人还是提着灯笼,不紧不慢的走着。叶寻在他身后,发现他同自己一样,也是披着黑色的大氅,随着走动的步伐,大氅跟着一摆一摆的,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天上没有下雪,他却撑着一把伞。 叶寻快步走了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出声唤道:“这位公子——” 那人回头,叶寻顿住,如烫手一般,按在他肩膀的手快速收回来。 原来是个姑娘。 姑娘轻笑一声,问道:“这位公子,有事吗?” 叶寻尴尬低头,瞧见在黑色的大氅地下,有青色的裙角微微露出来。 叶寻轻咳一声,道:“我……我想劳烦姑娘指个路。” 姑娘偏头,眼中含着笑意,问道:“不知公子要去哪里?” “往东城。” “东城……”姑娘转身,换了个方向,说道:“公子随我来吧,到了长街,公子就可以自己走了。” 她说的长街,就是横贯京城的大道。叶寻低低道了谢,跟在姑娘后面。他故意错开几步,落在姑娘身后。可是姑娘走得有些慢,叶寻总是很快拉近与她的距离。叶寻无奈,却又不好催促人家走快些,反正没什么人瞧见,应该没事的。 离得近了,叶寻才发现姑娘的头上没有别的饰物,乌鸦鸦的墨发半挽,只在鬓角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白色的绢花,那不是只有丧事才……叶寻往前跨了一步,更加靠近姑娘,鼻间隐约闻见淡淡的冷香,原来是一朵白梅…… “到了。”软软的声音响起。叶寻回过神来,朝姑娘道谢。 姑娘两眼微弯,淡淡的笑着,她指着大道的一头,说道:“你往这边走,那头就是东城了。” 。 第四章 红衣酒娘 叶寻走出了有五丈的距离,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姑娘还站在原地,她手里提着灯笼,跳跃的火光恹恹欲灭,她的脸庞映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瞧得不甚分明。不过,叶寻依稀能看见她上扬的唇角。 叶寻转身,理了理大氅的领子,快步往前走去。现在,七宝他们应该也在找自己了。 等叶寻与七宝他们会面的时候,一队护卫军才姗姗来迟。一群人看起来睡眼朦胧,想来有不少是从睡梦中被拉起来的。那些士兵忍不住抱怨,本来今天被打发来守城已经够苦的了,偏偏还有人不识相闹事。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上前来,他见了叶寻一行人的打扮,歇了喝骂的心思,他小心翼翼问道:“适才听见有刀剑声,不知何人闹事?” 不等叶寻搭话,七宝上前,怒道:“现在贼人都让我们打跑了,你们才来有什么意思?方才动静闹得那般大,也没见你们有谁来了。” 将领听了,愈发不敢顶嘴只喏喏应是,一方面他又庆幸,贼人跑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接下来该是京兆府头疼了。 叶寻思量一番,说道:“安排人手,西街那边的巡逻加强些,时刻注意动静,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即上报。至于人手的事,本官会和京兆尹打好招呼。”叶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 将领眼皮一抬,目光扫过,认出了这是大理寺的牌子。他眉头一跳,态度愈发恭敬。当今陛下很重法治,但凡有作奸犯科者,严惩不贷。这令牌是陛下颁发的,只为了大理寺办案的时候能畅通无阻。能拥有令牌的人,官位起码在四品以上,不是他能得罪的。况且……一般大理寺插手的案子,控制不好,都会惹得一身腥。 至于西街,因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平日里巡逻的重点都在东城一带,西街的人手倒真是少了,如今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惊动了这位大人。 叶寻把令牌收了起来,回到了国公府。 因着新年,朝廷休沐,叶寻倒是没什么事情可干,他偶尔应付上门投帖拜访的官员,其余时间都呆在家中,也没有和同僚一起出去应酬。 每次过年,国公府都是很冷清的,只有老管家张罗着,不过即使布置得喜庆了,叶寻还是一点都没感受到过年的气氛。 叶寻在书房里批着公文,他抬头望了望,发现七宝已不知往何处去了。他正纳闷,七宝便推门而进。 七宝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请柬,说道:“爷,这些都是近日的请柬,您不去瞧瞧?” 叶寻正蘸了墨,笔尖点在纸上。他头也不抬,回道:“都推了。” “可是……可是,”七宝说道:“江郡王他约了您好几次,您再不应他,小的骨头都要让他拆了。” 叶寻叹了口气,把笔一扔,说道:“罢了,就去一趟吧。” 江郡王是和叶寻一同长大的,不过走的路子却往着相反的道路狂奔去了。一个是混成了京城有名的不学无术靠祖荫过活的纨绔;一个混成了可以用来吓唬小孩睡觉的铁面判官鬼见愁。 叶寻至今不太明白,自己这个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他甚至办案都不太用刑。可是每破一个案子,就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传闻。 叶寻带着七宝,来到了醉客坊。 醉客,做的自然是酒的买卖。不过醉客坊最出名的不是酒,是斟酒的酒娘。本质上来说,它做的是与青楼一样的勾当,不过醉客坊做得更风雅,更高明些,自命清高的文人骚客也乐得买账,达官贵人也喜欢来此处畅饮。就算他们在醉客坊里遇见了熟人,彼此心照不宣,只要不点破,都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是来买醉的,不是来买笑的。 面子嘛,谁都要。 叶寻刚来到门口,就见江郡王在四处张望。 叶寻出声唤了一声:“清然。” 江郡王大喜过望,他大笑着,狠狠在叶寻肩上捶了一下,说道:“好你个叶寻,怎么下帖子你都不来,我都快要上门捞人了。你莫不是在大理寺当官当久了,连我也不想理了?” 叶寻轻笑道:“哪里。”幸好自己现在来了,不然上门捞人的事,江清然还真干得出来。到时,自己又该被搅得不得安生。 江清然大叫道:“少跟我来这套虚的。官场上那些个老狐狸,哪个不是成精的?现在也就我这么一个人能陪你安心喝酒了,你还跟我推三阻四的。”他朝叶寻挤眉弄眼,贼兮兮的说:“听说新来了个酒娘,那模样身段……甚好,甚好啊。” 听着他意味深长的感叹,叶寻失笑,这哪里是来喝酒的,分明是…… 他们两人一同步入醉客坊内,来到了江清然的包厢里。里头早有几位酒娘在等候了,外头还是冰天雪地,可她们在里头却穿着单薄的衣裳。酒娘正温着酒,素手纤纤,点在酒器上,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酒娘时不时露出的玉臂或者不经意间流转向的眼波,一颦一动,皆是风情。叶寻平时的应酬大多也是来此处的,他见惯了风月,是以还把持得住。他无视那些有意无意的媚眼,只管坐下,等着酒娘斟酒喝。小說中文網 江清然哈哈大笑,他道:“你们今日可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其中一个酒娘娇嗔一声,“叶大人还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呢。” 江清然大奇,他看着叶寻,说道:“平日里瞧你也是个洁身自好的,难不成也是个假正经?” 叶寻举起酒杯,浅偿一口,“哪里的话,不过应酬罢了。” 江清然显然不信他,自顾嘿嘿笑了两声,“我省得,省得。” 叶寻瞥了他一眼,没理他,酒娘却道:“叶大人还真是应酬来了。上次斟酒的一个姐妹,使出浑身解数斟酒,可叶大人就是不喝,硬是把人家气哭了。”这里的斟酒可不是把酒倒进杯子里的斟法,其中的花样只有叶寻知晓了。 江青然拍案大笑,“叶寻啊叶寻,你可真是……” 叶寻放下酒杯,淡淡道:“这酒不错。” 江青然起身,绕着叶寻走了一圈。片刻之后,他说道:“你等等。”说着快速走出房门,留下酒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而叶寻还在喝酒。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江青然折返回来,不过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姑娘低垂着头走在江青然后面,叶寻偏了偏头,看见她鲜红夺目的衣裳。 江清然扯了叶寻的袖子,低低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新来的那位……” 姑娘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艳丽的脸蛋。她轻轻柔柔的笑着,眸底含着浅浅的情意,真假掺半。 她嘴唇轻启:“见过大人……”声音是柔媚的,尾音似乎拐了七八个弯,听得人心里一酥。 江青然见叶寻举杯的手顿住,顿时得意起来,他调笑道:“原来你也不是真的瞎子,只是没遇见对得上的媚眼。” 叶寻淡笑,不置可否。他不过,是想起了昨晚给她指路的那位姑娘罢了。这位红衣酒娘与那位青衣姑娘有些神似,特别是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真是一模一样。当时灯火昏暗,叶寻不太看清她的面容,但是那抹笑意却是注意到了。 之后红衣酒娘给叶寻斟酒,江清然想瞧的好戏没瞧见,不免有些郁闷。这酒娘竟然规规矩矩给叶寻斟酒,而叶寻也规规矩矩喝起来,似乎之前的晃神只是自己看错了。 江青然的包厢里安安静静,气氛正好,可外头不知为何突然喧闹起来。叶寻眉头一皱,他“啪”的放下酒杯,对江清然道:“我去瞧瞧。”。 第五章 自露马脚 赵子箴此时正和一个酒娘在大庭广众下拉扯,他满面通红,脚步有些虚浮,看来是醉得不轻了。 叶寻喝道:“成何体统!” 赵子箴和酒娘被喝住了,齐齐停下,往叶寻这里看来。赵子箴一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当下把酒酿推开,低垂着头,行了个礼。 叶寻冷着脸,朝赵子箴走来,他刚刚走近了些,便闻见了熏天的酒味。 这得喝了多少! 叶寻冷冷道:“出息!” “大人……,下官、下官……”赵子箴好像舌头打结了一般,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寻打量他,说道:“随我来。” 赵子箴抬了抬眼皮,他的双眸被酒气熏得有些湿润。良久,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低低道:“是。” 赵子箴跌跌撞撞跟在叶寻身后,一路来到江清然的包厢里。跨过门槛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摔倒在地上。屋里的酒娘见了,颠花乱颤笑作一团。 叶寻见赵子箴久久不起,以为出了什么事,刚想把他叫起来,赵子箴自己便从地上爬起来了。他宽袖掩住脸庞,声音低低传来:“见笑了,一晌贪欢闹了笑话。”经过这么一摔,他好像变得清醒了些。 江清然倒是没有什么架子,没有表现出不悦来,他抚掌笑道:“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遮什么脸?快放下罢,我看着别扭。” 赵子箴却道:“鼻子磕伤了,不敢惊扰佳人。” 江清然大笑,叶寻淡淡瞟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赵子箴说道:“坐在门口成什么样子?还不快进来!” 可赵子箴听了,不仅没进来,反而跪在地上不起了。他额头贴在地面,整个人伏在地上,“大人,下官想起有一事要报。” “说来。” “方才盯住侍郎府的人来报,说郑大人的家属把郑大人生前的物品都搬了,好像是要般到墓园去陪葬。” “胡闹!”叶寻这下是真动怒了,他虽然没表现出怒容,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沉默就越是生气。 叶寻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拍到桌面上,酒水溅出不少,他朝江清然道别后匆匆离席。路过赵子箴身旁,叶寻停下,余光瞟着他,“平日里也不曾见过你贪杯,这次竟误了大事。” 赵子箴整个人还是贴在地上,不敢直起身来。片刻之后,响起了远走的脚步声,赵子箴方想起,却又听得叶寻的声音传来:“我瞧你实在醉得不轻,那便在这醒醒酒吧!” 赵子箴只好面无表情继续跪着。 叶寻走了,江清然也没什么兴致了,他边走边道:“扫兴,真扫兴!”他本已经走出房门了,不想片刻后又折返回来,他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对着赵子箴道:“这屋子和酒娘就留给你思过受罚用吧。” 赵子箴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极快低下头去,没有搭话。 等叶寻赶到侍郎府的时候,就见一堆仆人从屋里头抬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物件,零零碎碎,什么都有。【愛↑去△小↓說△網wqu】 叶寻走上去,怒道:“谁让你们动的?快放下!这其中可能就有证物!” 人群一阵骚动,叶寻冷冷一眼扫过去,他们安静下来,不敢再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管家才匆匆赶来,他扑到叶寻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大人,小人不是要违抗您的命令,实在是……实在是……”管家哭丧着脸,一幅有口难言的模样。 叶寻不理他,而是命令仆人,“把东西放下!” 没人动。 叶寻气笑了,“好大的胆子!” 叶寻冷笑一声,移步上前,管家拉住叶寻的衣摆,脸色惨白,“大人,您听小人解释……这几日、这几日不断有下人看见我家老爷的房间里……有、有奇怪的东西。”管家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小人也瞧见几次了,我家老爷他……回魂啦!府里人心惶惶,不断有人病倒,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夫人才命小人把老爷生前的东西都拿去给他,好让老爷不在阳间徘徊,早日安息。” “安息?”叶寻淡淡道:“凶手没抓到,你们家老爷怎么安息?” “只是……只是都这么多天了,凶手不是没抓着么?依小人看——”管家瞧见叶寻愈发冰冷的眼神,剩下的话语停留在喉间,不敢再说出来。 叶寻突然笑起来,“青天白日,魑魅魍魉怎敢作乱?却不知回来的是死魂还是活人。”他说着,快步走进郑杰的卧房,“东西放回来,不要再让本官说第二遍!” 管家无奈,只好哆嗦着起来,命人把东西都放回去。 叶寻看着完全被打乱的房间,皱紧了眉头。本来就没有线索,如今,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卧房,全给破坏了! 管家自从进了卧房之后,整个人就一直颤抖着。他惨白着脸,不停环顾四周,总怕会突然蹦出个什么来。 叶寻审视他,须臾,叶寻问道:“你瞧见你家老爷了?在哪?” 管家身形一僵,他抖着手指指着圆桌,说道:“就这里……下人传得太厉害了,小人就想进来瞧瞧。没想到、没想到小人刚进了院子,屋里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小人就看见我家大人的身影映在窗上,他那时候,正坐在桌旁喝茶——他平日里就是那样的……” 叶寻又问:“你进来了?” “不、不曾……” 叶寻声音冷下来,“不曾进去,你如何知道,里面就是郑大人?” 管家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竟似快哭出来,他结巴道:“因为小人听见、听见老爷说,这天越来越冷了,下面愈发不好过了……他说他想回来!那是老爷的声音,小人不会认错的!” 荒唐!叶寻想怒斥一声,却又忍了下来。他办了这么多的案子,倘若世上真有什么鬼神,自己早该见过了。郑大人的鬼魂出现得太过蹊跷,没有鬼神,那么那些仆人见到的就是 ——凶手! 比起玄之又玄的鬼神,叶寻更愿意相信自己判断。 除了凶手,谁还会来这里扮鬼吓人?之前几乎是天衣无缝的谋杀,以凶手的手段,不应该会自露马脚。而凶手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这卧房里有他留下的把柄,还是个不得不消去的把柄!他要动手毁去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他要借着夫人和管家的手,把所有的东西都毁了个干净! 换句话说,这屋里有证物! 叶寻不由得露出笑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停在屋里乱转,一边不停观察着屋内的物件摆设。 凶手这么大费周章,他要毁去的一定是极其显眼的东西,显眼到只要失踪了,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东西。 叶寻目光扫过桌面,就这一眼,就让他顿住了。 上次来时,桌面还摆着一套茶具,叶寻记得是邢窑烧的。或者说,这屋内的东西,只要是瓷器,无一不是邢窑烧的。叶寻目光沉沉,他环顾一周,发现不仅茶具不见了,青花瓷,听风瓶这些,全都不见了! 叶寻拉住管家,冷声问道:“茶具呢?那些邢窑瓷器呢?哪儿去了?” 管家看着叶寻铁青的脸色,他抖着声音说:“那些……那些夫人让人先拿走了,在郊外的墓园里,拿去陪老爷,他生前,最爱这些东西。” 叶寻眯了眯眼,放开他,转而对七宝高声吩咐:“备马!”。 第六章 息事宁人 叶寻一路策马疾行,很快来到郊外的陵园。【愛↑去△小↓說△網wqu】此时并不是清明,除非是新丧或者祭日,不然此时陵园是没人来的,叶寻只要稍稍留神,就能知道郑杰的墓地在哪个方向。小說中文網 等他赶到的时候,就见在一个新坟旁,一群人在铲着泥土,正在填一个坑。里头不时叮当作响,传来清脆悦耳的玉石相击般的声音。 叶寻赶紧下马,他挥着马鞭,凌空一甩,“停下!” 一群人齐齐看他,没有动作。 七宝喊道:“大理寺办案,你们还不快退下!” 叶寻把马鞭扔给七宝,径自来到坑旁,他用手拂去上头的泥土,发现里头露出不少瓷器来。 叶寻命令道:“挖开。” 仆人无法,只得把泥土重新挖开。等坑露出全貌后,叶寻发现有不少的瓷器已经被打碎了。七零八落,散作一堆。他忍着火气,尽量平静道:“拿出来,不要弄碎了。” 叶寻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一番,却没有研究出什么来。叶寻无奈,只得道:“带回大理寺,把郑大人的管家叫来,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 叶寻呆站了一会儿,刚想回去,突然一旁的树枝上有积雪纷纷下坠。叶寻一愣,抬头望去,发现有一根枝桠不断摇晃,一只麻雀在扑腾着翅膀,正在树上乱窜。叶寻没有迟疑,提气跃上枝头,他看了看枝桠上的雪迹,挑了个方向追上去。 方才树上有人! 雪天不易隐藏行迹,叶寻本以为那人会无处可逃,没想到自己追了许久,却是踪迹全无,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叶寻气恼,伸手捶了身旁的树干一下,树上的积雪簌簌下坠,落了他满头满脸。 每次以为有什么进展的时候,总会无疾而终。 叶寻拂去雪花,转身想走,忽的听见有微弱的声响,听起来离此处不远。叶寻想了想决定上前查看一番。等他走近一瞧,发现有一个姑娘在堆雪人。她此时正蹲在地上滚着一个雪团,雪团越堆越大,最后姑娘把雪团抱在怀里,扬起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孩子拿到糖果一样开心。 是那晚给他指路的姑娘。 叶寻往旁边一望,发现不远处的岩石旁放着一个竹篮,旁边还有一把油纸伞。 叶寻瞥见她的鬓角又簪了一朵白花,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暗香,是一朵白绢花。姑娘穿着一袭白衣,在雪地里看起来有些单薄。 一副上坟祭拜的形容。可偏偏她的笑容那么灿烂,一点都没有祭拜时该有的黯然销魂。 叶寻试着叫了一声,“姑娘?” 姑娘一惊,怀里的雪团掉到地上,原本团好的雪球有些散开来。 姑娘有些不满的看了叶寻一眼,小声问道:“什么事?” 看她满脸疑惑的神情,叶寻暗笑,看来姑娘已经不记得他了。 “姑娘方才一直在此处?”叶寻温声问道。 姑娘点点头,又问道:“有事么?” “你可见有人经过此处?” 姑娘轻蹙眉头,一脸茫然,她低头想了想,最后说:“你算不算?” 叶寻语塞,他见姑娘一脸坦然,想来是真没见着。叶寻看了看四周,发现地面只有自己这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叶寻说道:“天色将晚,姑娘只身一人,还是尽早回去吧。” 姑娘蹲下,继续在地上团雪球,她低低“嗯”了声,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叶寻忍不住问道:“姑娘是来祭拜的?”停了停,叶寻又问:“可是附近的那个陵园?”附近唯有的陵园,就是郑杰墓地在的地方,一般只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葬进去。里面躺的不乏各大家族的人。除非是百年大族,家世显赫非常,有自己的墓地,不然一般都会葬在此处。 姑娘抬头,瞪大眼睛看他,嘟囔道:“我一个平头百姓……”她弯了弯眼睛,又笑起来,“我父亲的尸身找不到,只好给他建了个衣冠冢,反正只是衣冠,在哪祭拜不一样?心意到就行。” 祭拜又不是送礼,何来心意到一说,叶寻失笑,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无奈,只好道:“我得走了,姑娘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姑娘站起来,双手捧着一个雪团,笑道:“知道了。” 叶寻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姑娘还在站在原地,双手也是捧着一个雪团,她嘴边挂着一抹笑容,姿势都没有变换。 这姑娘真爱笑。 七宝在墓地里等候多时,见叶寻悠悠归来,他喜道:“爷,可要回去了?”虽说现在是白天,但是七宝总感觉墓地阴森森的,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叶寻点头,从七宝手里接过马鞭,翻身上马。 叶寻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大理寺。他让人把那些瓷器一一摆放在地上,只等着郑杰的管家来辨认。 叶寻正蹲在地上,时不时拿起些碎片来端详。突然有片阴影罩下来,叶寻抬头,见大理寺卿正站在他上方,目光沉沉,神情有些不悦。 “大人?” 大理寺卿轻哼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上司吗?” 叶寻起身,他拍了拍手,说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你如此大动干戈,若能破案便罢了,只是这悬案明明不好破,你为何死不放手?让人看了大理寺的笑话事小,倘若再惹得陛下不快,你可知道后果?”大理寺卿拂袖,似乎气得不轻,“况且陛下说了不让再查,明显是要把这事压下来,你偏要顶上去,你这是要帮着左丞与陛下叫板不成!” 叶寻垂头,沉默不语。 大理寺卿看着他,长叹一声,叶寻是他的得力干将,这些年来他破了不少大案,大理寺才有如今的地位。若非此案牵连甚广,弄不好朝廷会有一番动荡,否则大理寺卿也不会急着训他。现在左丞那边指不定正暗地里做什么动作,就等着抓大理寺的辫子呢。 “此案尽快了解,莫要节外生枝。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破案,而是找个台阶给陛下,息事宁人。” 叶寻沉默了半晌,最后低低道:“下官明白。” 。 第七章 所谓台阶 大理寺卿刚走出房门,正好遇见了被叶寻请来的郑府管家。大理寺卿拦住管家,他喝道:“来人,把送郑管家回去。” 随即有护卫上前,半拖半拽的把管家拖走了。管家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前脚刚踏进大理寺的门口,后脚又被请了出去。 两日后,有一辆马车从大理寺驶向宫门。 从大理寺到皇宫,不过一个时辰,叶寻还在闭目养神,马车外的侍从便恭声喊道:“大人,宫门到了。” 叶寻在车内静默片刻,最后才下车来。 叶寻往前方往了一眼,发现此时宫门前正有三个人在小声交谈。叶寻循声望去,发现其中两个是户部的官员,还有一个年轻的,是翰林院的新贵——李贤。 叶寻认得他,因为李贤是三年一科举的探花郎。虽然李贤没有拔得头筹成为状元,但是他处事圆滑,可比那个满脑子之乎者也的状元郎厉害多了。 叶寻凝神一听,听见李贤说道:“实在不巧,在下今日确实另有要事,脱不开身,他日在下得空再回请两位大人。” 随后李贤匆匆走了,那两位邀请的官员面色铁青,其中一个忿忿道:“哼,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侍讲,竟敢如此猖狂!真不知左丞为何要百般示好!” 另一个稍年长的用手捋了捋胡子,说道:“此人寒门出身却有满腹才学,陛下用得放心。翰林院为天子近臣,他以后掌权,那是迟早的事,此时趁他还未发迹,自然好生拉拢。” 叶寻淡淡收回目光,一刻也不停歇往皇宫内走去。 这李贤不知是棵墙头草还是另有主子,叶寻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清这探花郎了。 叶寻来到御书房前,朝皇帝身旁伺候的内侍拱拱手,“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叶某有事求见陛下。” “叶大人见外了,杂家这就去。”内侍满面笑容,转身往御书房走去。不一会儿,叶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传诏声: “传……叶大人觐见。” 叶寻在内侍的尖声高喊中小步前行,低头进入御书房,行跪拜大礼,“微臣参见陛下。” 祁佑帝目光沉沉,并不叫叶寻起身,问:“叶卿此时见朕,侍郎凶案可是有眉目?” “并无。臣无能,恳求陛下治臣之罪。” 祁佑帝冷哼一声。 叶寻额头贴着地板,看不见祁佑帝的神情。 既然陛下有心把这事压下去,自己根本不用交出凶手,只要一口咬定是自己失职,让左丞找不到闹事的借口,那么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找一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并没有什么意思,至少叶寻现在不想找替罪羊,只要罪名没有被顶替下来,那么凶手…… 叶寻自己就是祁佑帝的台阶。 叶寻重新重重磕了个头,“臣无能,恳请陛下责罚。” 祁佑帝拿起笔来,在奏折上批复,一直晾着叶寻,既不说要如何处置他,也不放他离去。 叶寻只好默默跪着,等帝王自觉台阶够宽了,要踩下来了,他才能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祁佑帝不痛不痒的训斥叶寻,又不痛不痒的施了些惩罚,这才放叶寻离去。 叶寻的膝盖又痛又麻,他忍下不适,若无其事往马车走去。 车夫问道:“大人,回府还是回大理寺?” 叶寻思量片刻,淡淡道:“去趟普相寺。” 普相寺内。 了业正跪在佛祖的金象下礼佛。檀香正燃着,升起缭绕的烟火,了业的面庞在烟火中,看起来肃穆又庄严。他的身旁还跟着跪了一个老和尚。老和尚须眉皆白,脸上遍布皱纹,看起来很安详。他没有念经,只一圈一圈转着手里的佛珠。 叶寻跟着跪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目不言,他耳边只能听见了业念经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平和,慢慢的,他也开始平静起来,没有来时那么烦躁了。 不知过了多久,了业停止了念经,叶寻跟着睁开了眼睛。 “大师……”叶寻对着老和尚说道:“不知道大师——” 老和尚打断他,“贫僧法号了无。”他随即对着叶寻和了业低头行了个礼,而后告辞离去。 了业给佛祖上了一炷香后,带着叶寻回到禅房里。 这次叶寻没有与了业对弈,而是有一口没一口的撮着茶水,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良久一阵沉默。 了业叹道:“你不必隔三差五的上山来看我,我已遁入空门,本不应和世事有什么牵扯才对。” 叶寻没有搭话。 “阿弥陀佛。”了业闭上眼睛,又默念起佛经来。 叶寻把茶杯轻磕到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这几日想了许多,父亲当年出家,是为了安抚君心吧?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朝中人人自危,父亲为了不惹陛下猜忌,所以来到普相寺,以名心志的吧?小时候,父亲总与我说,当今陛下,是个英明的君主。可惜……”叶寻顿了顿,继续道:“却实在算不得贤明。” 他现在是越发昏庸了,如今佞臣当道,陛下竟不作为,放任左丞祸乱朝纲。 了业停下,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以后这样的混话莫要再讲!” “兵部侍郎的案子,我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可陛下却为了安抚左丞,压了下来……”叶寻突然停下来,轻嗤一声,“父亲,您看您这幅样子,哪里还像个出家人?” 出家人,戒怒戒嗔,了业这幅样子明显是有些生气了。 了业一顿,他怔怔出神。许久后,他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一心向佛。我身处在俗世中,心中装的不是佛……” 说着,了业低头,快速转动手上的佛珠,嘴里又念起经来。 叶寻垂下眼眸,“我时常上普相寺来找你,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罢了,我平日一个人在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不必往心里去,我下山之后,依旧做我的大理寺少卿,你依旧做你的和尚。” 叶寻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起身,朝了业说道:“屋里闷得厉害,我出去走走。” 叶寻却是没有发现,自他走后,了业手里的佛珠掉到地上,窜着珠子的绳子断了。珠子四处逃散,铺了一地。 。 第八章 阿离姑娘 叶寻虽说要走走,可却没有散心的意思,他只是带着七宝随意在寺内乱逛,走走停停。 现在新年已经过去了,寺内的香客多了起来,不似前几日那般,人影稀少。 普相寺为国寺,来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佛说众生平等,可惜在佛门之地却做不到平等。普相寺倒是没有明文规定不接待民间的百姓,可那些民间的信徒即使想上来拜佛,也怕冲撞了贵人,是以庶民不上普相寺是不成文的规定。 叶寻多次上普相寺来,还从未遇见一个黔首百姓,不过今天,他却见到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没什么值得叶寻注意的,不过其中有一个熟人。而且他们正迎面走来,就快与自己碰上了。 对面领路的小和尚率先行了个礼,侧身让道。跟在小和尚身后是两男一女,而那个姑娘,却是叶寻有过两面之缘的姑娘。 一次在腊月三十的夜晚,一次在郊外的雪地。 姑娘看起来有点呆,她低垂着脑袋,一直看着地面,丝毫没有注意到叶寻。她跟着小和尚往旁边让了让,叶寻行至她跟前,姑娘还是没有发觉。 她还是披着厚重的大氅,整个人笼在宽大的大氅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她双手收在里头,怀里抱着一把油纸伞。 叶寻轻笑一声,唤道:“姑娘?” 姑娘抬头,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她记性不太好……叶寻忍笑,问道:“姑娘怎会在此处?” 姑娘笑了起来,她道:“智相师傅请我们吃斋饭。” 方才领路的小和尚上千前,同叶寻解释道:“叶施主,小僧智相。”顿了顿,小和尚继续说:“小僧同师兄弟下山拿菜,可在途中,一位赶车的施主被利石划伤脚足,我等无人会赶车,正巧碰上女施主和她的同伴,他们便帮我们赶车。眼看天色将晚,小僧为了表达谢意,请他们留下用一顿斋饭。” 叶寻点头,对智相说道:“我与姑娘有数面之缘,劳烦小师傅替我好生招待。” “阿弥陀佛,这是自然。”智相转过身,对着姑娘三人说:“还请诸位紧跟小僧,莫要随意走动。” 姑娘双眼弯成了月牙,她声音带着笑意,“知道了。” 叶寻站在原地,看着智相一行走远。姑娘落在后头,她回头看了叶寻一眼,离得有些远了,叶寻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她微微上扬的唇角。眼看他们即将走过长阶,等拐过那道墙角了,就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七宝带了点挪揄的意味,说道:“原来爷认识那位姑娘,小人天天跟在爷身后,竟不知爷什么时候有了这段桃花运……” 叶寻余光扫了七宝一眼,淡淡道:“你懂什么。” 七宝连忙点头,说道:“不懂,小人什么都不懂。” 叶寻无奈,不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 七宝见叶寻没有说话,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便试探问声:“爷?” 叶寻随意挑了个方向继续走,他应道:“今晚便不回去了,就宿在普相寺一晚吧。” “哎,小人这就去着手安排。” 普相寺的禅房还有许多空置的,七宝很快便安置妥当了,那些带着的护卫侍从就在叶寻隔壁的院子里。而七宝自己则跟叶寻宿在同一间院子里,以便叶寻随时传唤。 夜深人静时,叶寻还没有入睡,他靠在榻上,随意翻着佛经。 不多时,七宝端了一晚热气腾腾的粥进来,他唤道:“爷,您晚上没用过饭,小人熬了点粥,您将就着喝。” 叶寻伸手点了点旁边的案几,说道:“放着。” 七宝见叶寻没有喝粥的打算,苦了脸,他劝道:“爷,普相寺内,小人没法给您弄点肉出来……” “你莫不是以为我想吃肉?”叶寻叹了口气,他放下佛经,拿起碗来,没一会儿,粥便见底了。 七宝这才笑了,他道:“普相寺里的那塘水,种了不少荷花,若非现在正值冬季,花还未开,小人一定摘了莲子,给爷熬一碗莲子粥。” “那你就等着被普相寺的和尚抓了吧。”叶寻放下碗,说道:“佛门之地,荷花可不是用来摘的。” 七宝回道:“小人摘的是莲子。” “一片叶子都不行。” 七宝眉心皱起来,他咕哝:“真是不明白……” 叶寻重新靠回榻上,片刻后,他问道:“外头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没有,不过……”七宝道:“小人在食所熬粥的时候,见有一个小师傅正在煎药,听说是白天的那位姑娘突然发了高热,为了避免在路上有什么不测,主持便让她住了下来,想来病得不轻。” 过了一会儿,七宝补充道:“就是那位——与爷相识的姑娘。” 停了片刻,叶寻说道:“没有什么事情便歇下吧,明天回府。” 在普相寺内,高手如云,一般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让他操心的,刚才那一问,不过是习惯罢了。 第二日,太阳露出来了,一路上积雪融得差不多,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叶寻上了马车,离开了普相寺。 半路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叶寻出声问道:“为何停下?” 七宝下了马车,过了一会儿,他跑回来,对着叶寻说道:“爷,是那位姑娘,她倒在前面,好像走不动了。” 叶寻思索片刻,随后下了马车,往前方走去。 虽然雪融了,可是地上还是湿冷的,姑娘正瘫坐在地上,嘴唇苍白,面色却有不正常的潮红。 叶寻试探叫道:“姑娘?” 没回话。她眼皮半阖,好像随时能晕过去。叶寻眉头微皱,他犹豫着伸手贴在姑娘的额头上,指尖碰到皮肤的那瞬间,只觉一片滚烫。 叶寻没再犹豫,他横抱起姑娘,往马车走去。 “失礼了。” 姑娘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叶寻怀里靠去。 在温暖的车厢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姑娘好像精神了些,不过她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劲的往车厢的角落靠过去,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叶寻,一眨不眨的。她手里紧攥着那把油纸伞,叶寻看见她的指节泛白。 戒备心真重…… 叶寻不知如何破解车厢内沉闷的气氛,只得和姑娘大眼瞪小眼的。 半晌过后,叶寻才蹦出一句话:“我不是坏人。” 叶寻尴尬无比,他正寻思接下来说什么不至于冷场,就听得姑娘突然扑哧笑了一声。 叶寻抬头,看见她含笑的眼眸。 姑娘说:“我叫阿离。” 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像一片羽毛一样,轻得落到叶寻耳中,竟感觉有些痒了。。 第九章 青花圆盘 阿离…… 叶寻在心底暗暗念了几声,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叫阿离的姑娘。她还是睁大了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双眸中有些微微湿润的雾气,看起来水汪汪的,眼角反射出点点晶莹。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 想来是难受得狠了。 叶寻放轻了声音,问道:“姑娘现在好些了?” 她点点头,说道:“多谢……” “举手之劳。” 阿离低垂了眼眸,她指尖点在伞面上,不住婆娑着,良久过后,她低低道:“劳烦载我一程,带我回城里。” 叶寻点了点头,他看阿离神情恹恹,病怏怏的,当下没有再和她讲话,怕扰了她的清净。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叶寻索性也半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阿离虽然在车厢上,但是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般,连呼吸声都是悄悄的,很轻柔,叶寻几乎有种自己独处的错觉。 突然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叶寻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 阿离此时正拿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拭去唇边的血色。她擦得很认真,丝毫没有到注意叶寻已经睁开了眼睛。等把血迹擦干净了,她把染满鲜血的帕子整整齐齐叠好,拿在手中紧紧握着。 叶寻看着那张浸满红色的帕子,皱紧眉头,他问道:“姑娘可有什么要紧的?” 阿离浅浅微笑,她回道:“我没事。” 一个不好,拉下病根可就不妙了,还是尽快进城就医得好。 叶寻抿了抿唇,然后对着车厢外的车夫高声吩咐道:“加快速度回城。” 叶寻话音刚落,马车明显加快起来,一直平稳的车身有些摇晃了。 “回城后,姑娘还是尽快去医馆找郎中诊病为好。”叶寻劝道。 叶寻自己本不是一个善心的人,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他本不该如此热心才对。叶寻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这几天竟变得如此和善。 看来是太久没办案了,心肠被磨得软了些。 “我……”阿离说道:“我家长辈就是医者,我偶尔随他四处行医,自己也略略懂得几分岐黄之术,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大碍。” 叶寻打量她,见她淡定从容,似乎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毛病,当下没有再谈及此事了。 马车一路驶进城里,走过长街的时候,阿离轻声道:“到了,放我下去吧。” 叶寻撩起车帘,见长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扫过一眼,发现此处不是西街。上次叶寻迷路,还是阿离指的路,她应该是住西街才对。叶寻没有多问,他命令车夫停下,让阿离下了马车。 阿离立在车外面,她微笑着,隔着窗子直视叶寻,半点不见姑娘家的扭捏。 她低头朝叶寻行了个礼,“多谢。” “姑娘客气。”叶寻有些不自在,他还真没见过有人这么直盯盯的看着自己的……叶寻放下车帘,隔开她的目光。 叶寻回到了国公府,他刚进家门,老管家便急急迎上来。 他对叶寻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大理寺的赵大人一直在等着您呢。” 老管家很老了,他在叶国公还未出家时便一直待在叶家,可以说是看着叶寻长大的。现在叶寻当家,别人都换了称呼,只有老管家还叫叶寻一声“少爷”。 叶寻解下披风,伸手递给七宝。他问道:“他来了有多久了?” “一大早便等着了。现在正在客厅里喝着茶呢。” 叶寻听了,当下往客厅那边走去。赵子箴来国公府找他,应该是有什么大事,不然该在大理寺直说了。叶寻暗暗猜测,赵子箴此行与兵部侍郎的案子有关。 陛下不让查,那叶寻便“不查”。线索明明就在眼前,要叶寻就这么放弃了,他实在不甘心。凶手可以没有,但叶寻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叶寻走到客厅的时候,赵子箴正拨弄着茶盖,好像有些走神。叶寻轻咳一声,赵子箴回过神来就要行礼。 叶寻一挥手,阻止了,他说道:“这里不是大理寺,你大可不必如此,来找我有什么事情,说吧。” 叶寻虽是如此说,但赵子箴却还是恭谨的站在叶寻下首,微弯着腰,他说道:“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报。” 叶寻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可是兵部侍郎的案子有眉目了?” “正是。” 叶寻用力把茶杯磕到桌面,面上似笑非笑,“难不成赵司直不知,这案子查不了了么?你是故意找我晦气不成?” “下官不敢,”赵子箴愈发低着脑袋,“虽然有大理寺卿压着,盯着不许查,只是……只是下官知道,大人一定还会暗地查下去。” 叶寻面无表情,说道:“你倒是了解我。” 赵子箴跪在地上,叶寻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后,赵子箴说道:“下官随着大人办案这些年,别的不敢说,但下关知道,大人若是放任这案子悬而未解,以后定然是不甘心。” 大理寺有六个司直的职位,但只有赵子箴叶寻用得最是称心。叶寻不喜欢吵闹的人,赵子箴平日少言寡语,除了破案的时候,否则都是叶寻问一句他说一句。而且赵子箴办事利落,不管叶寻吩咐什么,他总是很快办好,跟那些别有心思故意拖拉的人完全不同。不过他只埋头做事,不懂变通,所以官路都是不畅的。 现在,同期上任大理寺司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迁升,只有赵子箴在这个位置上死活不挪位。叶寻有时候有心提点他,但是赵子箴办事可靠,脑子却不灵活,叶寻怕他升迁了反而会招惹祸事,所以便一直放在身边用着。 不过赵子箴自己也没有表示过有要另谋高位的意思。 赵子箴等了良久,见叶寻没有表示,他继续说道:“上次,因为下官贪杯误了大事,差点让凶手把证物毁掉,下官惭愧,只好将功补过,去找了郑大人的管家问出了一点眉目来。” 叶寻身形一顿,而后问道:“问出什么来了?” 现在叶寻不便动作,没想到赵子箴急他所急,先他一步找了郑管家。叶寻暗喜,看赵子箴是越来越顺眼了。 赵子箴回道:“下官找到郑管家,他仔细辨认了那堆瓷器后,发现里头丢失的是一个青花白底的圆盘。” “那圆盘的来历可弄清楚了?” “圆盘是三年前郑大人喜得麟儿时,张大人送给他的。”赵子箴补充道:“是户部的张渐飞张大人。” 。 第十章 醉翁之意 张渐飞在户部的官职不大不小,他本人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行事中庸,也堪堪能保住现在的官职。叶寻之所以有所耳闻,是因为张渐飞的夫人。 在京城稍微有点身份的人谁不知道,张渐飞的夫人实乃悍妇,是京城有名的母老虎。她是张渐飞在交州娶的番邦蛮夷,丝毫不懂中原礼数,也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的贤良淑德,反而行事大胆泼辣。张渐飞因此一度成为同僚饭后茶余的笑柄,可是不知张渐飞是真的被他夫人吓怕了还是别的原因,他这些年也不曾休妻。 “平日里,张大人和郑大人的交情如何?”郑杰喜爱邢窑的瓷器,若不是叶寻查案,他还不知郑杰有这个爱好,若非交情很好,张渐飞也不会投其所好,给郑杰送了这么一个礼。 “这……下官不知。”赵子箴回道。 叶寻指尖轻点在案几上,一幅沉吟之色,良久过后,叶寻道:“你继续与郑管家周旋,若是有什么消息,来国公府找我。” “是。”赵子箴俯首作揖,低低道:“下官告辞。” 赵子箴走到门口,叶寻唤住他,“等等。” 赵子箴回头,说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切记,小心行事,一切暗中进行。” 两日后早朝。 叶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下朝就回府,他叫住户部的一个官员,邀请道:“大人,在下今日在醉客坊设下酒席,还请大人能赏脸。” 那位官员一脸莫名。他与叶寻并没有什么交情,平时都是各走各走的。 官员斟酌道:“只是……我等会还有事要办,实在不能相陪。”他其实很想给叶寻这个面子,毕竟叶寻无论出身还是官职,都比他好太多。现在叶寻突然给他抛枝,不管以后能不能搭上叶寻这座桥,这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的。可是还未清楚对方的底细,他还不想惹麻烦。 谁知道大理寺又要办什么案子?他不可不想横插一脚,惹得一身腥。 叶寻看起来有些为难,他靠近那个官员,俯身说道:“只是在下在郊外有一处地产……”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不过那个官员却是能听清楚了。 官员换上笑脸,说道:“如此,那在下随叶大人走一趟。” 户部主管户籍征赋,土地房产。叶寻如此一说,便是有求与他,希望能方便行事,官员若是再不去,可就太不识好歹了。 叶寻淡笑,说道:“如此多谢大人了。” 两人一同来到醉客坊,叶寻带他来到一处包厢里,里头早已备好酒菜等着了。 叶寻笑道:“现在酒娘未到,就劳请大人自个儿斟酒喝了。” 官员嘿嘿笑了两声。他对叶寻说道:“不知叶大人遇见了什么难处?但凡用得着在下的,愿尽绵薄之力。” “也没什么打紧的,那本是我名下的地产,原本想开春的时候,在上头建一座园子,如今却是遇见了点麻烦,现在不说也罢。”叶寻说着,给官员斟了一杯酒,官员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 酒过三巡,官员见叶寻还没说出什么有实质性利害的东西,渐渐把心放回肚子里。只是庄园的事情,自己顺手就能解决了。 官员道:“在下在户部任职,承蒙叶大人抬举,庄园的事情,在下一定替大人办妥当了。” “实不相瞒,在下与户部的人,其实并不相熟,此番找上大人实数无奈,”叶寻举起酒杯,说道:“若真要说什么熟识的,也就一个张大人了。” “张大人?莫不是那个……畏妻如虎的张大?”官员一脸惊奇,没想到张渐飞还能以这样的名声扬名。 叶寻但笑不语,可神情却是别有深意,显然是默认了。 官员哈哈大笑,说道:“说起那个张大人啊……哈哈,还真是畏妻如虎。”官员仰头,喝下一杯酒,“张大人的祖籍在交州,边陲之地,总是有许多番邦人进进出出的,张大人娶谁不好,偏偏娶了个凶猛如虎的。不过他的夫人在下见过几次,倒是好看,不过却像北边的,也不知道怎么跑到交州去了。” 北边是狄国,交州地处西南,地域相隔不止千里,这样貌上的差别总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叶寻淡笑道:“说起来在下还未曾与张大人有过什么应酬,下次有空,一定请他上醉客坊来坐坐。” “请了他也来不了。他家那位可凶悍得很,平时我等出来应酬,张大人大多是不来的。”官员叹道:“诶,真是遇人不淑啊……” “这……”叶寻惊讶,他问道:“张大人平日……都是这么清苦的?” “清苦不清苦,在下不敢妄言,在下与张大人也不过点头之交,平日里他也不怎么跟同僚往来,风月场所就更少进了。”官员想了想,继续道:“他好像就与京兆府少尹走得近些吧。” 难怪叶寻这几日怎么也截不到张渐飞,原来他根本都不应酬,如此一来,叶寻就不知道怎么与他搭话了。自己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找上张渐飞,先不说会不会惹人怀疑,关键是叶寻怕打草惊蛇。 叶寻笑得很温和,他又给官员倒了一杯酒,说道:“好端端说这些作甚,大人还是同在下畅饮一番,别扫了兴致。” 官员诺诺应是。 张渐飞现在叶寻拿他没办法,不过京兆府少尹嘛,叶寻倒是与他有些交情。 叶寻自觉差不多了,他击掌几下,没多久功夫,几个酒娘从门外鱼贯而入。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官员被美色冲击得眼前一晕,他回过神来,见叶寻意味深长的盯着自个儿。官员脸上一阵发热,赶紧正正经经端坐好,尽量目不斜视。 酒娘们一进来,屋里就热闹起来,她们各自围坐在叶寻和官员的身旁,低声笑语盈盈,眼波脉脉含情。 官员身边围着几个美人,酒娘一行一动间,浮动的暗香一直笼罩着官员周身。她们一杯接一杯的替官员斟酒,没多久那官员就被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也不知是醉在酒里还是醉在美色里。 。 第十一章 京兆少尹 这边叶寻还在想着要如何通过京兆府少尹来接触张渐飞,京兆府少尹在一个午后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愛↑去△小↓說△網wqu】 “稀客呀,什么风把少尹大人吹来了?”叶寻面上不动声色,调笑着说。 七宝给少尹倒了一杯茶,少尹先是拿起来喝了一口,而后说道:“如今街上刮的可不是西北风么?” 叶寻轻笑一声,不再接这个话头,而是转言问道:“说吧,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小說中文網 京兆府负责京都的守卫治安,平日有什么人犯事的人,都是京兆府来管,而有时事情比较严重或者出了人命的刑事,就由京兆府移交大理寺。京兆府的少尹和大理寺少卿差不多,平日里都是管事管得最多的,所以少尹柳嗣安和叶寻常常有公事上的往来。 两人志趣相投,办案行事俱是凌厉果决,勉强算是官场上的同道中人,他们两都不怎么掺和朝堂的事,所以一来二去,渐渐也有了些交情。 柳嗣安喝了热茶,暖了暖身子,“你上次让我在西街加强人手巡逻,如今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人是不是该撤回来了?若是你们大理寺没有什么要查的我便叫人回来了,免得白忙活一场。” 叶寻想起来了,上次闯了普相寺的那个贼人现在还没抓着。叶寻这些天一直为郑杰的案子伤神,加上西街那边的情况没人来上报,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这些天来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柳嗣安轻嗤一声,说道:“也不知你为何要监视那边,那些小鱼小虾翻不起什么风浪,白费了我的功夫。” 叶寻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市坊卧虎藏龙,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什么厉害人物?” “行了,不用与我说这些,你就说说,西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值得你这样花费心思。” “上次有人闯了普相寺,不知你可有耳闻?”叶寻指尖不住的在茶杯的边沿轻抚,继续说道:“我那天正好上了一趟普相寺,途中遇见了那个贼人,还与他过手,最后他往西街逃跑了,我没抓到他。” 柳嗣安听了,不禁也皱起眉头。能闯了普相寺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的确不简单,不过柳嗣安更加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闯了普相寺。 一群和尚,整日吃斋念佛,按理来说没什么可图的。 柳嗣安想了想,说道:“普相寺里都是和尚,没什么身外之物可图,贼人总不能是为佛而去,那他应该就为和尚而去,此事我会注意。”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柳嗣安起身告辞,叶寻却唤住他,说道:“今日你可有什么应酬?我在家待得有些闷了,不妨带上我同去?” 柳嗣安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叶寻。许多弯弯道道在心中转了几转,柳嗣安有点惊恐的往回退了几步,说道:“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可图的,你打的什么主意?” 叶寻勾了勾唇,说道:“我真心想与你把酒言欢,你这样说可太让我伤心了。” 说柳嗣安以己度人也罢,他与叶寻本来就是同一种人。叶寻平时除了必要应酬,不然都是窝在府里或者大理寺里,如今他竟主动说嫌闷了,柳嗣安不能不怀疑他想算计自己,另有图谋。 柳嗣安还未想好怎么委婉的拒绝,叶寻已经上前来,与柳嗣安并肩站着。 叶寻说道:“柳大人请了。” 柳嗣安看他一脸笑意,面无表情的别过头不看他,而后快步往门口行去。 罢了罢了,就让他这一回,就算他真想算计自己,难不成自己就不能反击回去? 这样想着,柳嗣安就无视了身后紧跟着的叶寻,专心走路。 今天这一失算,让柳嗣安接下来几日悔得肠子都青了。 柳嗣安本以为叶寻也就跟着他一天,叶寻有什么事情找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叶寻不仅第一天跟着他,接下来每天都跟着他! 柳嗣安看着杵在自己跟前的叶寻,终于食不下咽了。他“啪”的放下筷子,进食到一半就不再用饭。 柳嗣安让小厮绞了帕子擦手,而后对着叶寻说道:“我这几天没什么应酬,你嫌闷还是自个儿回家去吧,我这儿也闷。还有,”柳嗣安继续面无表情的说:“你再赖在我家,我把你这几天用的饭菜都算了钱,回头去你府上要。” “不就——” “对!”柳嗣安看着叶寻,说道:“我就是这么小气!所以你快走吧!你总跟着我算什么?难不成你大理寺没什么事可干了?还是你被大理寺卿给炒了,丢了官职不敢说,所以上我这儿混吃混喝报复来了?” 叶寻一时竟无言以对。本应该尴尬的,可是不怎么的,他竟然有点想笑了。事实上,叶寻的确笑了,不过是苦笑。 “你这嘴巴,忒毒了。” 柳嗣安不为所动,他回道:“你明显是要算计于我,我同你客气什么?” 过了一会儿,柳嗣安又说:“错了,你不是要算计我,你是要算计那个与我有应酬的倒霉蛋。” 叶寻哈哈大笑。 等叶寻笑够了,他正了正色,一本正经说道:“说算计还不至于——我本来就没想算计你。此事有些复杂,本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才没有明着跟你说。其实我不知道能不能成,不过碰运气罢了。”顿了顿,叶寻继续说道:“我本意是不想打草惊蛇,想等他自己上勾,没想到你倒先看出来了。如此倒罢了,那我便与你说了吧——” “别,你别说。”柳嗣安打断他,“我不想听。” 叶寻眨了眨眼睛,看着有些不解。 柳嗣安冷然道:“如今也就郑杰的案子能令你如此头痛,可是此案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也难怪你要百般遮掩。现在还有左丞在一旁虎视眈眈,你要往枪口上撞我不拦你,但我还不想被你拉下水。” “啧,真是无情。” 柳嗣安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你想做什么,直接与我说了吧,不过内情我并不想知道,你只需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叶寻听了,也不再与他绕圈子,直接了当的说:“不知户部张渐飞张大人近日来可有什么异常?” 柳嗣安心头一跳,如果凶手是朝廷官员,那么事情就复杂得多了。不过这张大人好像也是左丞那一党的。 柳嗣安低下头,掩住变幻的眸色。 片刻后,柳嗣安回道:“异常倒没有,不过约莫四个月前,张府失窃。当时动静闹得挺大的,我得到消息就赶紧过去了,但是张大人告诉我,丢的不过是他夫人喜爱的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但是张大人那些时日整个人消瘦不少,我估摸着他没有实话实说。但是后来盗贼一直没抓到,是以不了了之了。” 。 第十二章 失窃谜团 柳嗣安缓缓补充道:“就是在十月初三那天失窃的,之后的时日,张大人状态都不太好,神情整日恍惚,不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又调整回去,没再有什么异常。” 张府失窃,张渐飞却不敢声张,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他丢的一定是至关重要却见不得光的东西。 叶寻不禁头疼起来,见不得光的东西那太多了,叶寻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账册什么名单,若真是这些东西,那叶寻死都不想碰。这是引火烧身的事情,他还没蠢到自掘坟墓,一般关于这些盘根错节的党派,谁碰谁死。 若叶寻猜得没错,张渐飞也是左丞一派的。 左丞,又是左丞。叶寻一再妥协,明明已经尽量绕开他了,但是转了一圈,还是又绕到左丞身上。 柳嗣安看着叶寻沉下去的脸色,心中有点快意起来。 整天跟在自己身后碍眼,如今也该有他头疼的了! 柳嗣安不怀好意道:“如今你要查的,都是左丞的人,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案情水落石出了。” 其实柳嗣安之所以知道郑杰和张渐飞是左丞的人,是因为他们两都是左丞一手提拔的,从交州那个偏远之地到京都,左丞不知花费了多少工夫。 柳嗣安平日里跟张渐飞走得比较近,他知道张渐飞是个碌碌无为没有主见的,也不知道左丞为何要用这种人。不过话说回来,张渐飞这样的性子能在左丞手底下过活,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叶寻心绪百转千回,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神色轻松不少。 “现在不用把事情往坏处想,也许事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若真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左丞肯定会有一番大动作,张大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如今他还能压下去,说明事情与左丞根本就没有关系。”叶寻抚了抚下巴,笑道:“所以嘛,该查的还是要查的。”小說中文網 不过张府失窃与郑杰凶杀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柳嗣安倒了一杯酒敬给叶寻,“虎口掳须,好胆识!我敬你是个英雄!” 叶寻一噎,瞪大眼睛看他,说不出话来。 这人真是…… 叶寻嗟叹一声,“不管如何总是要谢你帮我的。” 柳嗣安抬眸望了他一眼,说道:“不必谢我,你在近期内,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便好。” 叶寻失笑,“如此,那告辞了。” 叶寻从柳府出来后,一头扎进了大理寺。 张府失窃的案子,大理寺应该没有记录在册,叶寻要找的是张渐飞与郑杰往年有没有什么恩怨纠葛。 没多久,七宝说赵子箴在国公府里等着叶寻了。 叶寻听了,赶紧放下卷子,快马加鞭回府。 叶寻让人把赵子箴领进书房,两人在书房里交谈起来。 “大人,下官从郑管家口中得知,郑大人平日里与张大人没有什么来往,不过在四月前,他出门与张大人见面了。” 叶寻一顿,问道:“管家可还说什么了?是谁约的谁?” “是张大人约的郑大人。那天正好是早朝,郑大人后院里出了点事,他本来是要即刻回府的,但是张大人急急忙忙约了他,郑大人只好跟着去了。” “他们那天见面是什么日子?”四月前,那正好是张府失窃的时候,如果时间正好能对的上,那么这两者就应该有什么关联! 张渐飞与郑杰没有明面上的交情,但暗地里的往来恐怕不会少。光是这一点,叶寻就觉得很值得怀疑了。 “是十月初七。” 对了!张府是在十月初三失窃的,这其中不过隔了四日。 叶寻有些期待的问道:“他们见面后,郑大人可有什么异常?” 叶寻想从这里寻找突破口,可赵子箴却回道:“郑大人并无异常。” 那张渐飞约郑杰,两人也不知谈了什么,也许张渐飞只是在试探郑杰,或者张渐飞以为郑杰就是来偷盗的幕后黑手,那么张渐飞丢失的东西应该和郑杰密切相关。也许是郑杰落在张渐飞手中的把柄,也许是把两人捆在一起一损俱损的东西。 能把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左丞。不对——还有交州! 叶寻蓦然睁大了眼睛。 他们两都是从交州提拔上来的官员,之前在交州都混迹了不少岁月,而交州远在千里之外,叶寻可没那么大的本事知道,在交州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叶寻一直在查京都这些年的档案,发现他们并没有交集,可是如果他们在交州的时候早就熟识,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你可知道,郑大人和张大人在交州,分别任的是什么官职?” 赵子箴想了想,回道:“郑大人任的是安南都护的参军司马,至于张大人,下官却不太清楚。” “参军司马……那么十年前那场叛乱,郑大人应该也是参与了的……”叶寻喃喃道。 可是张渐飞在其中又担任什么样的角色?两人的交情来得太过诡异莫名。叶寻现在真切的希望这是一桩仇杀案了,若是牵扯到交州,他可插手不了。 十年前,大齐的属国安南突然叛乱。安南以前在大齐的国威下,窝囊得像个鹌鹑,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它竟然有胆子起兵作乱! 安南都护本来就是设来保卫边境,镇压安南不会作乱的,但是因为安南表现得太过乖巧,所以大齐一直都不看重安南都护,里头设的基本都是虚职,实权兵权几乎没有,所以安南起兵的时候,交州措不及手,一路败退。 最后交州城破,安南屠城。而左丞就是凭着平定安南之乱进而坐到今天的位置的。 安南屠城的时候,不知死了多少生灵,而郑杰和张渐飞就是少有的存活下来并步步高升的人。 陛下也是在交州之乱后才开始性情大变,如今朝中但凡有人提起交州的都讳莫如深,唯恐触到天子的逆鳞。 叶寻不禁苦笑起来,原本只是一桩命案,没想到会扯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这其中的关系千丝万缕,也许不小心碰到了哪一根,再扯出什么陈年旧案来,叶寻可真吃不消了。 如果郑杰之死和交州有关,那叶寻不打算查下去了。 事情太大了,他兜不起,也没胆量去揭陛下的伤疤。 。 第十三章 有缘之人 自从上次有人闯了普相寺之后,普相寺就加强警戒。【愛↑去△小↓說△網wqu】现在山门前,有不少士兵正把守着山门。 他们都是皇帝派来的,不管当今圣上是否真心向佛,但凡沾了“国”字的,半点怠慢不得。 普相寺的和尚虽有些不满,但是皇命不可违,陛下硬是要派人来守着,他们也没办法,只得受着。至于这些士兵会不会扰了和尚们的清修,这可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 叶寻的马车越驶越近,他还未下了马车,便听见前方不断传来呵斥声。 七宝嚷嚷道:“这些人真是……以前来时,一路上无不是曲径深幽,现在好好的清修之地,全让他们给扰乱啦!” 叶寻瞥了他一眼,冷淡道:“管好你的嘴巴,等下被谁听了去,大作文章,我可不管你。” 七宝听了,死死捂住嘴巴,夸张的四处张望。 七宝嘟囔:“爷,不要吓人……”不过却是没再说什么了。 “你能跟普相寺的大师有什么交情?快走快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士兵手持长矛,开始赶人。可是立在他跟前的姑娘就是死活不走。士兵气极,想直接把姑娘驾走,可他的手伸到一半就被人拦住。 “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清冷的声音响起,士兵抬头望去,见一个锦衣公子,他正架住自己的手腕。锦衣公子周身儒雅,眉眼却有些不悦。 士兵结巴道:“她、她一直在此处胡搅蛮缠,我也是……不得已的,皇命在身,不敢懈怠。”此人气度不凡,高贵清华,再看他身后竟跟着一队护卫人马,士兵不敢搪塞敷衍了。 叶寻放开他的手,说道:“我只听见你呵斥人家了。” 士兵捂住被叶寻捏疼的手腕,有些委屈起来,“我先前好言相劝,可她非要进去!她这样,我能放她进去么!” 眼前的姑娘布衣荆钗,身上没有半点金银饰物,一看就不是富贾或者官家的小姐,再说有哪个千金小姐会自己一个人出门还打扮得这么寒碜?他要放进去了,冲撞了什么人,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士兵一心想姑娘识相点,自己走了,可那姑娘听了他的话后,反而说道:“我怎么了?我如何就进不去?” 见姑娘压根没有注意自己,叶寻暗叹一声,而后唤道:“阿离姑娘。” 阿离偏头瞧着叶寻,半晌,她笑道:“上次,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叶寻回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阿离嘴巴一瘪,她指着刚才那个士兵,气哼哼的说:“他不让我进去!” 自己并不能做主放行……叶寻斟酌,问道:“不知姑娘上普相寺来,所为何事?” 阿离低下头,片刻之后,她拿出一串佛珠伸到叶寻跟前,笑着说道:“上次我来普相寺时,遇见了了无大师,他说与我有缘便赠与我这串佛珠,让我有事上普相寺来找他。” “可否一观?” 阿离点头,把佛珠放进叶寻的掌心。 叶寻接过,感觉佛珠微微发热,还残留一点她的体温。叶寻把玩着,觉得这串佛珠与父亲那串看起来的确很相似。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阿离笑吟吟的问。 叶寻把佛珠递回去,说道:“请说。” 阿离却没有接过佛珠,“你一定上得去,请你帮我找一找了无大师,把佛珠带给他,告诉他,有人在山下找他。”她指着那些士兵,说道:“这样,他们便不能再拦我了。” 叶寻想了想,回道:“那请姑娘稍后片刻,待我问过大师。”小說中文網 阿离向叶寻行了个礼,说道:“多谢。” 等叶寻越过士兵,走出了有两丈的距离,忽的听见阿离的叫声,“等等!” 叶寻回头,见阿离的脸上再没有挂着那抹微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大声说道:“你记得跟他说,是那个与他有缘的阿离。” 叶寻微笑颔首,他又走出几步,听得身后传来嘀咕声:“要是他不记得我了,那我多冤呀。” 叶寻忍俊不禁,七宝看见叶寻的笑容,故意说道:“哎呀,爷笑什么笑得这样开心,也同小人说说呗。” 叶寻正色道:“多嘴!” 等他们进了普相寺,叶寻让七宝拿了佛珠去找人,自己则直奔了业的禅房。 叶寻发现在了业的禅房里,了无也正待在里边,两人正对弈。 叶寻站在边上观棋,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七宝回来了。叶寻这才想起来,山下还有人等着了无。 叶寻尴尬的咳了几声。 正在下棋的两人齐齐停下。 叶寻说道:“了无大师,山下有人找你。”他接过七宝拿回来的佛珠,说道:“她拿着这串佛珠,这可是大师赠与她的?” “佛珠?” 见了无似乎有些疑惑,叶寻补充道:“她说是与大师有缘,叫阿离。” 了无转着佛珠的手一顿,须臾,他朝叶寻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告知,这的确是贫僧之物。” 了无朝了业说道:“这盘棋,改日再来找师兄下了。”说完扬长而去。 师兄?他看着应该是师兄才对。 了无走后,叶寻挥退七宝,屋里便只剩下叶寻和了业了。 叶寻在了业对面坐下,坐在方才了无的位置上,“我此次前来,是想与大师打听些事情。” “何事?” “不知您对兵部的侍郎大人郑杰和户部的张渐飞可有什么印象?” 此事叶寻不敢到处问人,只能病急乱投医来普相寺找了业解惑。 其实在交州之乱前,了业早已出家,但是叶寻那时也不过十来岁,还未入朝为官,是以当年的事情他并不知晓太多内情,即使了业当时已经出家,但他掌握的信息应该比叶寻多多了,总能问到一些有用的事情。 了业想了想,说道:“并无。” “那当年交州的事情,您又了解多少?那两人可有牵扯了什么?” 了业一惊,“你——” “诶,”了业道:“让我想想。” 许久之后,了业缓缓道:“交州的事情,最让人惋惜的,莫过于定北候了。至于你所说的这两人,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可是在交州的官员中,只有他们两活下来,并且扶摇直上。” “这十几年来,还未曾耳闻他们两,想来也是没什么政绩的,声名不显,那他们的能力和手腕就是不入流,没什么好忌惮的。否则,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大放异彩,毕竟陛下对交州的事情很看重。他们能活下来并在京都任职,陛下一定会重用。”了业低低道:“可惜,活下来的不一定是什么大才,也有可能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不过是走了运。” 。 第十四章 骤然生变 “你可还要查下去?”了业问道。 “自然要查。” 了业低叹一声,“你从小就固执,没想到长大了,还是点改变都没有。不过我劝你当断则断,该抽身的时候就要抽身,否则极易引来祸端。” “反正左右无事,总要找些事情做做。”叶寻道:“如今仅有的线索指向张渐飞,不查就太可惜了,只要他没有什么后手,光是左丞,我还能应付。若凶手真是张渐飞,那陛下就不会对我有多大不满,左丞窝里斗,陛下乐得借我一把刀。不过现在说凶手也没什么意思,只要案情一天不明了,我都不会甘心——这还是经过我手上的第一桩悬案。” 良久过后,叶寻嘲讽道:“陛下一边放任左丞独掌大权,一边又提防他,帝王心术,还真是猜不透。” 国公府一向不参与党派之争,左丞对权利的控制欲极强,他也曾试图拉叶寻下水,但总是无功而返。叶寻任职大理寺,虽甚得陛下看重,但是他只要还在大理寺一天,对朝中的格局影响不大,是以左丞才放任他。叶寻虽不与其同流,能独善其身,但是如今处处受制于左丞,他对左丞是愈发是不满了。 如今他执意要查下去,也不仅仅是为了那口气,而是凶手若真是张渐飞,他也是左丞的党羽,能剪一个是一个,陛下也不会担心左丞借此倾轧其他官员。能让左丞不开心的事情,叶寻很乐意试一把。 了业说道:“这些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好,出来普相寺便忘了吧。” 叶寻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了业跟前说这些话,想来是被憋得狠了。 “这个我自然知晓。”叶寻回道。 叶寻又和了业随意聊了一些事情,等天色昏暗的时候起身告辞回府。 路过普相寺的那塘湖水,叶寻瞧见阿离和了无正远远走来。有微弱的谈话声传来,叶寻听得不真切。再近些,叶寻听见了无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就送到此处了,女施主慢走。” 阿离也瞧见了叶寻,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好巧,公子也还没走。” 叶寻说道:“我也没想到,姑娘这么晚了也没走。” 阿离扬起灿烂的笑容,“大师同我讲了佛法,开解我,我听完后受益匪浅,迟迟不想走了。” “姑娘上山就为了找大师讲佛法?” “当然不是。我家小妹妹生了病,一直不见好。听街坊说,普相寺的师父都是得道高僧,我便想着上普相寺来找大师,请他替我开光一枚护身符,这样邪气便不能入体了,也能快些好起来。”阿离低笑,“我本以为大师早已忘了我,却没想他还记得,待我如初,大抵……出家人都是以慈悲为怀的。” 叶寻和阿离一同走出普相寺的山门。 叶寻思虑一番,开口道:“天色将晚,姑娘不妨与我一起坐马车回去。” 阿离看着有些犹豫,她脸色变幻了一会儿,最后轻声说:“如此便多谢了。” 阿离跟着叶寻上了马车,她像上次一样,缩在角落里,手里也还紧攥着那把油纸伞,嘴角却是微微含笑,不像上次那么戒备。 叶寻不着痕迹打量那把伞一眼,伞面微微有些发黄,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了,她到哪都带着伞,想来应该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含义。 “姑娘可先将伞放下,不必时刻抱着。” 阿离看着他,摇头。 叶寻无奈,又没有人会抢她的伞。 “对了,”叶寻接着问道:“姑娘的病好了吗?” 她上次看着病得不轻,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出门了。 “好了。”阿离声音放得很轻柔,本来就软侬的声音更加软了。 天色黑了下来,人影瞧得有些不清楚了。 叶寻正待在车厢内和阿离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疾风破空的声音。他还未出声示警,一柄长剑便从车顶刺下来,叶寻险险避过,手臂却被擦伤了些。这些不必他喊,外头的护卫也都明白了。 “有刺客!” 刺客只有一个人,黑衣蒙面,他一心想往马车袭来,目标显然是车上的叶寻。但是一群护卫哪里能让他接近马车,他们团团围住刺客,想把刺客带离马车远些,却不见什么效果。 刀剑相击之声近在咫尺。 叶寻想下马车去,七宝却道:“爷、爷,您先别下来……我们在外边挺着。” 叶寻刚想怒斥,马车却突然摇晃起来。 马匹发狂了。 刚开始车夫还勉力控制马匹,但是车夫最后也被甩下去了。马匹没了控制,撒开脚掌狂奔。马匹一路嘶鸣,速度却没有放慢,反而越跑越快,最后跑得远远的,把七宝等人甩在身后,叶寻再听不见打斗声。 马匹一直跑着,等它力竭时自然放慢速度,可是叶寻怕前方有什么断崖,那后果不堪设想,再说他也怕马车会撞到什么东西,到时车毁人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寻想砍断车辕,切断马匹与马车的联系,可他却找不到一直挂在车厢上的剑了!叶寻又惊又怒,现在又发作不得。他忍了火气,考虑起现状来。 如今只能找一个平地顺势跳下去了。虽说难免会受伤,可相比起等人解救听天由命,叶寻更相信自己能博得生机。 剧烈摇晃的马车内,叶寻被颠得胆汁都差点吐出来。听得一声闷哼,叶寻望去,看见阿离的脑袋磕到车壁上,此刻她正捂着额头皱眉。 对了,车上还不止自己一个人。 叶寻头大了,现在马车的速度这么快,再加上天黑看不见路上的情况,若贸然跳下去,不死也要重伤。自己想脱险都难,再加上一个弱质女流,事情就更加难办了。小說中文網 可若是不管,她必定是凶多吉少……叶寻咬牙,一把扯过阿离,护在怀里。他冷着脸,为了使阿离明白凶险,故意冷声道:“我抱着你,等下我们一起跳下去,不许迟疑。” 叶寻最怕她慌乱哭闹,不听嘱咐,到时她六神无主,谁知道会做什么事情来?如果她不配合,叶寻也救不了她。 所幸,她竟然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急得哭闹,反而还有心思扯出一抹笑容来回应叶寻。 “好。” 非常柔顺,非常听话。 叶寻满意了,他一手抱着阿离,一手撑开车门,努力看清路况。可是他现在坐都坐不稳,马车一直动荡,他能稳住身形便不错了,哪里能看清路上到底有什么? 突然马车开始倾斜起来,并且速度有加快的趋势,车身越来越颠簸,叶寻差点被甩出去。 不好!前方是斜坡! 再顾不得许多,叶寻大喊一声:“跳!” 话音刚落,他与阿离就一同跳下来,一路沿着斜坡滚下去。 。 第十五章 坡底夜话 一股馨香吸入鼻间,叶寻迷糊间,感觉脸上有东西拂过,触感有些凉,还有些痒。头部一阵刺痛,他勉力睁开了眼眸,眼皮却有些沉重,他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天色昏暗,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情形,有黑色的发丝不断拂过他的面颊。叶寻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他伸手扯了那些在他脸上作乱的头发。 听得惊呼一声,叶寻清醒过来。 阿离捂住脑袋,有些委屈,“你做什么扯我头发?” “抱歉。”叶寻尴尬的别过头。 良久不见声响,叶寻稍稍回过头,不时偷偷打量阿离,见她正坐在火堆旁,捡着一旁的枯枝一点一点添着柴火。跳跃的火光照在她脸上,那些脸部的光影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移动,使得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火堆不时噼啪作响,她也不抬头,就一直低垂着眼睑,好像所有的心力都在眼前的火堆上了。 叶寻看着她的侧脸怔怔出神,阿离突然偏过头,对着叶寻粲然一笑。 叶寻一惊,忽然慌乱起来,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叶寻暗自懊恼,所幸阿离只一笑后又把脑袋转回去。 叶寻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身边的环境。他和阿离一起从斜坡滚落下来,现在也不知到哪儿了。 叶寻借着火光,发现他们应该滚到了坡底,一面是陡峭的山壁,一面是斜坡。斜坡看着没有尽头,好像接连着远处的天际,他们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现在马匹和马车不知道哪儿去了,七宝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来。 四周一片漆黑,叶寻实在不知哪里才是出路。况且,黑衣人也不知是否会追来。 叶寻此时正背靠着一块岩石,岩石的棱角磕得他有些不舒服,他奋力起身,堪堪站稳,腿部却一阵剧痛,叶寻闷哼一声,差点摔了。无奈,他只得重新坐下。 “我看看。” 叶寻抬眸,看见阿离正蹲在自己身前,一脸温和的笑意。 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出口,阿离就摸到叶寻疼痛的那条腿,然后解开他的鞋袜。叶寻有些不自在,想把腿抽回来,阿离却托住他的脚掌,不让他动。 他的脚踝处肿了一大块儿,阿离一寸一寸摸上去,叶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没有断,只是脱臼了,你忍忍。” 阿离笑着,轻柔抚摸叶寻脚踝周围的地方,她轻声问道:“疼不疼?” 她这样摸着,疼痛的确是减轻了些,叶寻脸上有些发热起来,他强作镇定,“不——” 突然咔擦一声,剧痛袭来,叶寻脸色一白,剩下的话止于唇齿,再没能说出来。 阿离轻快的笑起来,“好啦,你看看,现在是不是不疼了?” 叶寻深吸了几口气,他试着转动脚掌,果然不疼了。 “多谢。” 阿离突然靠近叶寻,两人挨得很近很近,而阿离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寻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阿离轻笑一声,“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不会忘记的。”她说完,起身离开叶寻,又重回火堆旁坐好。 叶寻抿了抿唇,跟着坐过去。 叶寻坐在阿离对面,这里更亮堂些,他也更清楚看清阿离的模样,虽然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有叶寻护着她,伤都由叶寻受着了,但是她身上也有些擦伤,衣裳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叶寻不禁也打量自己,发现手臂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了。他又抬头摸了摸额头,发现额头也被包裹着,指尖触及到黏稠的血迹。 叶寻抬手,捡起一旁的柴火扔进火堆里。自己昏迷的时候,她一个人醒着,不仅能安置好自己,还懂得拾柴生火。现在也不哭不闹,真是淡定得可怕。小說中文網 “你不怕么?” “怕。” 可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叶寻笑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哭鼻子。” “有什么好哭的,哭声不仅不能让我走出困境,还会引来豺狼,只会让我更加危险。” 叶寻语塞。 寂静良久,叶寻又说道:“我看你刚才替我正骨的时候,很熟练。还有这个,”叶寻指着臂膀,“你包得很好,你会医术吗?” “不会。”阿离眨了眨眼睛,“我家长辈是郎中,我平日在家,没事的时候都会跟着他行医,所以这些东西学了不少。” 是了,上次她是这么说过。 阿离曲起双腿,双手抱膝,下巴搁在上面,只露出半张脸,眼睛盯着叶寻。 “我冷。” 叶寻左右为难,自己今天没有披着大氅,否则还可以给她御寒,只是现在…… 叶寻只好道:“那姑娘紧靠着火堆些。” 本来孤男寡女荒郊野外独处就已经够引人猜想的了,若是再发生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那叶寻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他自个儿倒是没什么关系,关键是人家姑娘…… 阿离没再说什么,她坐了一会儿,拿起一旁的油纸伞抱在怀里,往刚才叶寻靠着的岩石走去。 “我困了,你看着火堆了,不要灭了,不然会有野兽。” 说完她就侧着身,抱着油纸伞,闭上眼睛睡去。 不仅是野兽,还有叶寻最担心的刺客。就算此时让叶寻睡他也是睡不着的。 晨光微曦,这时火堆已经快熄灭了,一些烧红的木头隐在灰烬里,明明灭灭。 “醒了?” 阿离揉了揉眼睛,“唔”了声。她呆坐在地上,神情看起来有些迷茫,良久没有动作。 叶寻忍不住拍了拍她,“我们回去吧?” “好。”阿离朝他微笑,起身稍稍整理了仪容。 叶寻依靠昨夜留下的痕迹,努力寻找回去的方向。阿离跟在叶寻身后,慢吞吞的走着。两人一同走在路上,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远处传来声声叫唤,叶寻一喜,那是七宝他们的声音。 循着叫唤声,叶寻带着阿离赶紧走过去。 走了没多久,叶寻终于看见了七宝一行。叶寻数了数人,倒是一个没少,就是形容都很狼狈,身上都挂了不少伤。 七宝跌跌撞撞跑过来,他哭丧着脸,竟似快哭出来,“爷!小人可找着您了,若是您有什么好歹,那小人也不要活了!”。 第十六章 何患无妻 叶寻遣人把阿离送回城中,他自己也回到国公府里。 七宝急匆匆的找来郎中,仔仔细细的替叶寻看伤。 “大人的伤口都已处理过了,手臂上的伤不碍事,头部也没伤到要害处,慢慢将养将养便好了。这几日不要下地走动,否则脚踝极易拉伤。” 等问清了一切需要注意的事宜后,叶寻挥退老郎中,让七宝找来护卫的领头问话。 “你与刺客交过手,可看出什么门路来?” 护卫弯腰垂头,他现在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处理过,看起来好不狼狈。 “从身法上看,此人的路数与上次闯了普相寺的人很相似,小人斗胆一猜,他们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有几成的把握?” 护卫犹豫,而后道:“七成。” 叶寻冷笑,还没抓到他,自己倒找上来了。上次柳嗣安说会注意这件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查出什么头绪来没有。此人犯到自己头上来,是有必要找柳嗣安好好了解一下情况了。 叶寻又问道:“马匹失控后,你们在后头发生了什么,怎么久不见来寻我?” 侍卫头垂得更低了,他答道:“属下无能,那刺客武艺高强,我们敌不过他,一番纠缠只能打了个平手。后来、后来他用一把迷药把一干人等都迷晕了,都怪小人大意,否则也不会中了他的招数。” 叶寻皱眉,刺客既已迷晕他们,却为何不痛下杀手?要知道,留下活口,他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难不成刺客根本就不是为了刺杀而来? 想到此处,叶寻不禁自嘲笑了笑,刺客不是为了刺杀,难不成还是友非敌?自己可是差点丧命了。 不过那马车失控得也太过凑巧了,还有车厢上的剑…… “车夫呢?还有马车找到没有?” “车夫已经回府了,他摔断了一条腿,又被马匹踏在胸口上,现在还昏迷不醒。至于马车,早上急着赶回来,倒是还没去找。” “派些人手上山,务必把马匹找回来。”Www.XSZWω8.ΝΕt 刺杀暗杀叶寻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马匹经过训练,一直表现得很温顺,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突然发狂,叶寻怀疑马匹被人动了手脚。 刺客难不成以为用一匹发狂的马就能致自己于死地不成?若不是阿离在车上,自己必能安然脱险。 阿离…… 叶寻突然问道:“那个姑娘,送回去了吗?” “负责护送的人已经回府,想来已经到家了。” 叶寻点了点头,他一脸疲倦,抬手揉了揉眉心,“退下吧。【愛↑去△小↓說△網wqu】” 侍卫闻言退出了屋内。 “七宝。” 七宝站在门外,听见叶寻的叫喊声,赶紧进屋来。 “爷,有什么吩咐?” “车厢里的剑呢?” “剑?”七宝思忖,“上次半路遇袭,马车的车顶坏了,这次乘的是一辆新的,那把剑小人忘记挂上去了。” 叶寻沉默不语,七宝有些忐忑,他还想说什么,叶寻却发话了,“退下吧。” 七宝走到门口,叶寻又唤住他,“你去大理寺找赵子箴,让他进宫一趟,把冯太医找来。” 七宝得了命令,一刻也不敢停歇,赶紧上大理寺找人去了。 能一下子迷倒那么多人的迷药,来历肯定不简单,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此事有必要好好了解了解。 叶寻半躺在榻上想了很多,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杂七杂八的,最后终于累了,眼皮渐渐沉重,头一歪睡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睡熟,就听见门外的小厮进来说道:“爷,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对了,是他的母亲。 叶寻睡眼朦胧,他呆了一会儿才恭敬道:”母亲。“ 一般有些地位的贵夫人都是精于保养,看起来都会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可这位候夫人看上起却苍老无比,老夫人的鬓角已经斑白,眼角有皱纹爬了上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像年过半百的老妪,其实她才四十出头。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佛堂礼佛,虽然没有出家,但是整个人也带上了点出尘的味道,看着不像俗世中人。 叶寻想起身,老夫人抬手制止他。她就坐在榻边上,看着叶寻。 她伸手摸着叶寻额头上的伤,温声问道:”疼不疼?“ 叶寻摇头。 “诶,没想到会出这些事情,我都听下人说了,你受苦了。”老夫人从手上摘下一串菩提子佛珠放到叶寻手中,“这串佛珠跟随我多年,想必佛珠也知道我诚心向佛,一定能明白信女的虔诚,它会保佑你的。” 这串菩提子做的佛珠粒粒大小皆同,成色统一,黑色中带点红,看得出来是盘了很多年的。 叶寻不信佛。 他低着头,然后把佛珠串在手上,“多谢母亲。” 老夫人沉默半晌,最后说:“你也不必时时上山去找你父亲,倘若再出这样的事情,你有任何不测,我可怎么活?” 叶寻抿唇,没有答话。 他已经不是襁褓中的幼儿了,不会过于依赖父母。这些年父母各自避世,他一个人也可以把国公府的门楣撑起来,不至于没落了。但人总有疲累的时候,他上山找了业,大多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去那里坐坐,听他念念佛经或者对弈吃茶,即便只是如此,他也能找到片刻安宁。 “罢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这些年来冷落了你。过些时日,我给你物色一门亲事,给你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夫人。如此一来,国公府也有掌家的人了,你也不至于太过孤寂。” 国公府子孙不旺,到了叶寻这一代,只得叶寻一个人,繁衍子嗣也成了他的责任,但是他进了大理寺,每次办案总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母亲不管世事,没人给他张罗。是以别人在成年礼冠时大多娶妻,而叶寻至今未娶。 “大丈夫何患无妻,此事过阵子再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本来要应付凶手层出不穷的手段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再娶一个夫人来,他管了大理寺还不够,回家还得管后院的事情。在酒桌的应酬上,也听了不少官员后院起火的笑话,叶寻一想到娶妻就觉得头都大了。。 第十七章 曼陀罗粉 日暮时分,赵子箴带着冯太医来到国公府。 七宝把赵子箴领到了书房,他到时,见叶寻病怏怏地躺在榻上,他斜着半躺,手里握着一卷书,却是许久都没翻一下。 “大人。” 赵子箴恭敬道。 “你来了,冯太医可来了?” “叶大人,老朽这不是来了嘛?”冯太医缓步进屋,微笑道。 叶寻放下书卷,就要起身相迎,冯太医连忙制止,“叶大人,你这可真是太见外了,你身体抱恙,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叶寻挑眉,“太医如何知道在下身体不适的?” 冯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道:“大人额头上还包着纱布呢,老朽还没眼花,自然看得出来。” 叶寻轻抚着额头,说道:“在下倒忘了。”语毕,他唤来七宝给赵子箴和冯太医看茶。 冯太医直截了当问道:“不知叶大人此次唤老朽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不知太医可能配出药效强劲的迷药?” “多强?” “在野外,一下迷倒几十人。” 冯太医看了叶寻一眼,他略略思忖,而后问道:“不知叶大人所问为何?” “实不相瞒,”叶寻指了指额头的伤口,说道:“昨夜在下从普相寺回城,半路遇刺,刺客就用了迷药迷晕了一干人。在下想着,若是知道迷药的出处,顺藤摸瓜总是容易抓到凶手的。【愛↑去△小↓說△網wqu】” 今早叶寻进城时的形容,不少守城的士兵都瞧见了,叶寻遇刺的消息想来瞒不了多久,索性现在就何冯太医讲明白。 “这……”冯太医犹豫了许久,最后道:“老朽平日在宫中配的迷药都是做药用,药效并不强,宫中的嫔妃多是夜不能安眠,是以太医院素来有专治失眠之症的药物,叫醉海棠,却也不过能助眠安神,想一下子迷晕几十大汉,一般的迷药没有这个效果。除非……除非他撒的是曼陀罗花粉。” “曼陀罗?” 冯太医沉吟,“曼陀罗主要是用来制作麻沸散一类的药物,也差不多都是制迷药。只是曼陀罗本身有毒,还可致幻,闹不好就会出人命,所以占的分量很少。一般医馆都会备有,只是量不会多,郎中都怕摊上人命,也不会轻易卖给人。” “那太医现在可能看出中的是不是曼陀罗粉?” “这个简单,吸入药粉的人一般都会脉搏加快,皮肤干燥,面色潮红,大人只要问一问是否有这个症状就知晓了。” 叶寻低头思索,过了良久,他抬头问七宝,“七宝,你也让迷药迷晕了,可有感觉到冯太医所说的症状?” 七宝点头,回道:“小人先是出先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然后口干舌燥,心跳得很快……然后、然后就晕过去了。” 冯太医颔首,一脸了然,他道:“可否让老朽一诊?” 叶寻对宝使了个眼色,示意七宝上前,七宝见了,很乖巧的让冯太医搭上自己的手腕。 一阵沉默过后,冯太医终于收回手指,说道:“的确就是曼陀罗无疑。现在他的身体内应该还暗藏余毒,从今日起,需用绿豆皮四两,金银黄二两,连翘一两,甘草五钱煎水服用,一段时日过后方可清毒。” 七宝听了,先是大骇,脸色惨白,而后跪倒在地,“多谢太医!” 冯太医笑眯眯地说:“举手之劳。” 得了叶寻的首肯后,七宝用宣纸记下冯太医的药,而后匆匆退下煎药去了。 冯太医起身告辞,“若是别无他事,老朽先行告退。” 叶寻应道:“劳烦太医走这一遭,也没什么好酬谢的,府上正好得了一株灵芝,年份不浅,还望太医莫要嫌弃,收下在下的心意。” 冯太医也不推辞,这些面上的你来我往是很平常的,若是自己不收反而不好。能让叶寻出手的自然是好东西,这样的药资显然比金银更能打动医者,况且叶寻欠了他一个人情,今天这一趟怎么都不算亏了。 冯太医走后,叶寻的脸色冷下来,他对着赵子箴说道:“方才冯太医所言,你都听见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官这就安排人手,把京都的医馆都一一查过。” 叶寻安抚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接下来几日,我都会告假待在家中,大理寺的事情,你多看着点,有什么异常立即上国公府来向我汇报。” “下官明白。”赵子箴知道,叶寻说的不仅是大理寺的日常事务,还有郑管家那边的情况。 四日后正是早朝。下朝后,柳嗣安在宫门外被七宝给截了。 七宝恭敬道:“柳大人,我家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身后的一堆官员正邀请着柳嗣安,他正不耐烦却又不好推却,如今叶寻的邀请来得正是时候,他哪里还会拒绝,当下跟七宝走了,留下一干官员面面相觑。 来到国公府里,七宝带着柳嗣安直奔叶寻跟前。 叶寻在亭子里摆了矮榻,此时正躺在上面。外面虽冷,却没屋子里那么闷。叶寻这些天来都不能下地,倒不是他自己不想走路,而是他脚一沾地,七宝就会哭丧着脸,嘴里念念叨叨的,说这个不许,那个不让,活像个唠叨的老太婆。起初叶寻不为所动,可七宝后来竟把老夫人都惊动了,叶寻只好老老实实躺在榻上,哪儿也不去。 柳厮安见了叶寻,微微笑道:“见你告病在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没想到你气色却好得很。你莫不是借故偷懒吧?” 叶寻回道:“你也可以请个‘病假’,这滋味着实不错。” “我惜命得很,还不想遇刺。” 现在叶寻遇刺的消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叶寻拿这人没办法了,便开门见山,直道:“我此次请你来,是想问问,上次闯了普相寺的人,你可有查出什么眉目来?” 柳厮安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来?” 反正他日后总会知道的,叶寻便道:“刺杀我的人,很可能就是闯了普相寺的人。” 柳厮安一顿,“你说会不会是左丞……你的动作太明显了,他盯上你,派人来给你个下马威?” “如果是他,不会只派一个人。况且陛下盯着,郑杰的案子疑云未散,他此时动我,便是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与陛下作对,左丞还不至于蠢笨到如此地步。” 柳嗣安转念一想,觉着言之有理,即使真是左丞,手脚应该更干净利落些,不会闹得尽人皆知。他想了片刻,说道:“我在西街安排人盯着,只是范围太广,还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本来都想把人撤回来了,反正没闹出事情来,放任不管也没什么干系。不过既然你怀疑,那就继续盯着。” 要盯着整条西街,的确是太费力了些。人员分散,很难有什么发现。 柳嗣安问道:“你能不能缩小一下范围?” “那人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叶寻停住,当时天色黑暗,再加上叶寻不熟悉西街,所以他也不知道,贼人最后是在哪一块地方不见的。尛說Φ紋網 叶寻苦笑,他揉了揉眉心,说道:“罢了,明日我跟往你西街走一遭,说不定能想起来是哪个地方。”。 第十八章 西街医馆 叶寻与柳嗣安一同走在西街。【愛↑去△小↓說△網wqu】 柳嗣安问道:“都走了这么久了,你就没想起来是在哪个地方?” “我记得当时追到一条暗巷里,我没来得及打量那里的环境,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柳嗣安皱眉,“这西街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那些巷子也不知有几许,难不成还要一个一个守着?” 叶寻搓搓下巴,说道:“有一个人应该知道在哪里。” “谁?” “阿离。” 当时是阿离给叶寻指的路,她本就是西街的人,应该知道大概在哪个地方。 跟在他们身后的七宝听见了,惊道:“呀!是那个姑娘!” 柳嗣安一头雾水,问道:“哪个姑娘?” 七宝小心翼翼瞄了叶寻一眼,见他没有表示,才道:“阿离姑娘与我家大人有过及数面之缘,我家大人遇刺时,阿离姑娘也在马车上,随后两人一同——” 叶寻冷眼瞟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七宝悻悻闭嘴,低头不言不语。 柳嗣安无意了解叶寻的私事,被打断了话头也没觉得不满,他说道:“那还不赶紧找来问问?” 叶寻尴尬,“这还要问过家中护卫才晓她住哪儿。” “啧,真麻烦!”柳嗣安抬脚就走,“即使如此,那我便不必跟你到处乱晃了,有什么眉目,上京兆府来寻我便是。” 叶寻无奈笑笑,他在原地静立一会儿,随之继续往前走去。 七宝有些着急,叶寻的脚伤还没养好,他怕再走下去会有什么好歹,却又不好开口惹得叶寻不满。 七宝正胡思乱想,前头的叶寻忽然停住,七宝只顾发呆,收力不及,差点撞上叶寻的后背。 叶寻突然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七宝一言不发跟在叶寻身后。 走出不远,叶寻停住。七宝抬头,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一处医馆前,上头高悬的牌匾上书着“济世堂”。 “爷——”七宝还想说什么,叶寻却不理他,抬脚走了进去。 七宝刚进门,就听见一个略带童音的女声响起,软软的。 “我家先生出诊去了,若要看病,去隔街的医馆。” 七宝抬头望去,见一个姑娘正坐在柜台边,埋头奋笔疾书,她知道有人进了医馆也没抬头瞧来人一眼。 原来是她…… “阿离姑娘。”叶寻唤道。 叶寻看见医馆本来想进来问问曼陀罗粉的,没想到歪打正着,没想到阿离会在这里。【愛↑去△小↓說△網wqu】 阿离握笔的手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她抬头一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叶寻答道:“路过便进来瞧一瞧,没想到会遇见姑娘。” 阿离把笔一放,站起身来,“你不应该到处走动的,腿要养养才好,不然会落下病根。” 七宝听了,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阿离抬了抬下巴,看着长榻示意叶寻,“你坐下。”那时平时用来诊病的的地方 叶寻勾了勾唇,听话的在榻上坐着。他看着阿离在药柜上翻翻找找,拉出了许久小抽屉又推回去。最后听得她惊喜地说:“找到了!” 阿离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灿烂地笑着。她来到叶寻跟前,然后蹲下就开始解了叶寻的鞋袜,许是上次已经脱过,她这次看起来熟练无比。 七宝几欲张口,他打量叶寻,却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满。七宝最终撇撇嘴巴,在叶寻身后垂头站好。 阿离摸着叶寻的脚踝,片刻之后,她嘀咕道:“怎么还没消肿……”她打开小瓶子,用指尖挑出淡黄色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叶寻的脚踝上。慢慢抹匀。 “这是我家先生配的药膏,药效好得很。”她边说着,边用手轻柔的按摩脚踝周围。 叶寻本来被她揉得很舒服,却倏地想起山上那晚,她给自己正骨之前,也是这样轻柔的按摩,然后干净利落的咔嚓声响起。 他看着阿离,脸色有点发白。所幸阿离这次没有再掰他的脚掌,而是揉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阿离把小瓶子递给叶寻,笑道:“你每天都这样敷一敷,很快就能好里。” 国公府并不缺药,此类的药物叶寻这几天也不知抹了多少。 叶寻低垂眼眸看她,最后接过药瓶,说道:“多谢。” 阿离起身,走到水盆边净手,她偏头朝叶寻一笑,“你救我,我总是要谢谢你的。” 叶寻轻抚瓶身,随后把它收进起来,“姑娘也帮过我。”叶寻走到她身边,低头道:“姑娘还记得腊月三十那晚吗?” 阿离愣愣看他,叶寻本来想提醒她的,没想到阿离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对了,你就是那晚迷路的公子。” 叶寻笑道:“可算记起来了,姑娘帮过我,我救你本是应当,实在不必客气。” “那怎么能一样?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 “古人还说了,施恩不图报。” 阿离瞪大眼睛,良久后,她小声说:“不报就不报,反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她说着,又回到台后,提起笔来。 叶寻跟着走到台前,他望了望阿离先前抄好的医术,点了点头,她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姑娘,你上次是在何处遇见我的?” 阿离想了想,道:“在青竹巷。” “姑娘住在那里?离此处可远?” 阿离摇头,她指了指后堂,“我就住这儿,后边还有一个院子,青竹巷你出去问人就知道在哪儿了。”ωww.xSZWω㈧.NēΤ 说着她又低头抄书,竟是没再理叶寻。 叶寻无奈,敲了敲台面,“姑娘,我要买药。” 阿离抬头,疑惑道:“买什么药?” “曼陀罗可有?” 阿离皱眉,“有是有。只是……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叶寻说道:“能否拿来我瞧瞧?” 阿离摇头,“不行,不能卖,先生知道了,定然要骂我的。”她眯眼打量叶寻,“有毒的东西,你要来做什么?” 叶寻笑道:“有毒的东西也有用处。” 阿离瞪他一眼,“我们这儿不卖,你到别处问去吧。” 叶寻倾身,稍稍靠近阿离,他问道:“真不卖?若是有人再来问呢?” 阿离没好气道:谁会买这些东西呀?就你一个。”。 第十九章 暗查古玩 隔着医馆和后院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从中走出一个女童,她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好像才刚刚睡醒。 她先是叫唤了一声阿离姐姐,待看见一身锦衣的叶寻站在堂中,她惊喜地扑过去抱住叶寻,大声道:“哥哥!” 叶寻尴尬不已,他想把小女孩的手拨开,无奈她抓得太紧,叶寻又不好用力,一时间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她抱着。 阿离见了,走过来把小女孩抱走,“你认错人了。” 小女孩趴在阿离的肩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叶寻,她嘴巴一扁,“哇”的大哭出声。 阿离把她放在台上,任由她哭,也不哄着,自顾把方才抄好的卷子整理好,而后收起来。 叶寻见她实在哭得可怜,犹豫道:“这……莫哭。” 家中没有小孩,叶寻不懂得怎么哄人,只能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只是他不说还好,他一开口,小女孩哭得更起劲了。 阿离叹了口气,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糖塞到小女孩嘴巴里,“行了,别哭了,羞不羞。” 小女孩得了糖,哭声戛然而止,她含着糖不发声,只是眼泪还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下落,还时不时哽咽抽泣。 阿离哭笑不得,说道:“你至于么……先别哭了,待日后总能见面的。”她说着,又塞了一块糖到小女孩的手心里。 小女孩跳到地上,走近叶寻仰头看他,她脆脆地说:“你真像我哥哥。” 叶寻蹲下,放柔声音,问道:“那你哥哥呢?”这女孩粉嫩可爱,叶寻见了也有些心生喜爱。 “他……”小女孩蓦然顿声,她抽了抽鼻子,然后又跑回阿离身边,把脸埋在她怀里,不言不语。 阿离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叶寻说道:“见笑了,小孩子总会使小性子。” 叶寻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他抚了抚方才被小女孩弄乱的袖口,朝阿离告别。他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 从济世堂出来,叶寻问了行人,来到了青竹巷口。他四下环顾,努力回想当晚的情形。叶寻在里头转了几圈,一一扫过那些人家,他最后又攀上墙垣,打量四周的环境。 不远处的街头行人并不多,此时正有几个小贩走街串巷叫卖吆喝,当晚,叶寻就是看见阿离在那里走过的。 就是此处了。 “七宝,你去京兆府找柳大人,让他把人调来青竹巷。” 七宝得了吩咐,当下往京兆府跑去了。 车夫问道:“大人,可要回府?” 叶寻思量片刻,说道:“不必了,载我去大理寺。” 大理寺一干人都知道叶寻遇刺,休了病假,此时他出现在大理寺中,引得一帮人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大理寺卿闻讯赶来,他瞧了瞧叶寻的气色,关切道:“你现在可好些了?”他也曾派人上国公府去问候叶寻,可自己本人却没去。 叶寻颔首,“好多了,多谢大人体恤。下官缺职几日,心中挂念,所以来瞧瞧。” 大理寺卿即欣慰又气闷,他道:“既然在病中,大可不必如此拼命,你就是再躺上十天半月的,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叶寻含糊应了几声。 大理寺卿几日不见叶寻,便一股脑与他说了许多事,直到无话再谈,大理寺卿才离去。 大理寺卿走后,叶寻脸色一凛,他来到放郑杰瓷器的地方,此时那里却空空如也!叶寻在大理寺内走了一圈,却也一直不见赵子箴。叶寻叫住另一个司直,问道:“赵司直呢?” 司直想了想,回到:“赵大人今天没见,应该是一大早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叶寻压低声音,又问:“那堆我带回来的瓷器呢?你们放哪儿了?” “这……已经还回郑府去了,那本是郑府的东西,大人——” 叶寻打断他,“你知道赵司直往哪去了吗?” “下官不知,不过赵大人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好像在办什么事情,大人去问门房车夫,他们可能知道。”尛說Φ紋網 叶寻压着火气,让那个司直离去。瓷器被搬走了,赵子箴竟然没告诉他!自己告病在家,赵子箴就是自己的耳目,而他竟敢如此懈怠! 叶寻问了专供大理寺驱车的车夫,“赵司直呢?你可知道他往哪儿去了?” “赵大人?”车夫回道:“小人前日曾载赵大人到古玩斋去了,赵大人这几日总出门,也许是去那儿了。” 叶寻命令道:“带本官去。” 车夫得令,快马加鞭,往古玩斋行驶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来到古玩斋门口,叶寻疾步进去,见赵子箴此时果然待在此处,他跟前站了两位伙计,正弯腰低头,不知在说什么。 “赵子箴!”叶寻叫道。 两个伙计被吓着了,一时有些僵硬,赵子箴挥手让他们退下。他转身对叶寻行礼,“大人。大人此时不是正休假待在家中吗?”怎会来到此处? 叶寻轻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何出此言?” 叶寻眯眼,冷声道:“当日在国公府,本官跟你怎么说的?现在你又是怎么做的?” 赵子箴低头,“下官不敢忘记。” “哼!说得好听!”叶寻命令道:“你先随我来。” 古玩斋里有不少人,在此处争执,太惹人瞩目了。叶寻和赵子箴一同来到马车里。叶寻朝车夫道:“你在外头看着点。” 等车夫走远了,叶寻怒斥道:“我你让注意郑管家的动静,而你却连瓷器被送回去的事情都没告诉我!” “这……下官一早去了国共府,大人不在府上,下官便回来了。” 叶寻一顿,继而问道“此话当真?” 赵子箴愈发恭敬,“下官不敢隐瞒不报。” 叶寻冷哼,怒气总算消下去了些,“那瓷器的下落,你现在可知道?” “已经被埋在墓园里,做郑大人的陪葬了。” 已经被埋了,叶寻自然不能再去掘人坟墓了。 叶寻愠怒,却又无可奈何,自己都不能阻止的事情,的确不能怪赵赵子箴。 叶寻又问道:“那你这几天,总往这儿跑做什么?” 赵子箴垂眸,“下官在查青花圆盘的来历,刑窑的瓷器,从古玩斋总能了解到一些。”。 第二十章 抽丝剥茧 叶寻看了赵子箴一眼,而后冷声道:“三年前的东西,想查?哪有那么容易!”顿了顿,叶寻又问道:“你现在,可查出什么来没有?” 古玩这种东西,多数来路不正,既是有个“古”字,就总要从作古的东西里头找,只是掘人坟墓,被抓了可要受刑。即便邢窑是前朝的东西,离现在的年限不远,还不至于没落到市面上一个瓷器都找不到,但是也有不干净的,郑杰的那个圆盘,想找出来路,可谓希望渺茫。 而且京都大大小小的做古玩生意的店那么多,谁又知道那圆盘是从何处流出去的? 赵子箴低声道:“并无。” 叶寻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倒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他对着赵子箴说道:“你现在不必一头扎在圆盘上面,即便知道来路又如何?有这精力,你倒不如给我去找丢失的圆盘,这样倒还有可能有些线索。” 赵子箴道:“之前圆盘丢失,底座倒留下了,不过这次,估计又给埋到郑大人的墓园里去了。” “底座?” 赵子箴答道:“下官认为应当没什么用处,便没有阻止。” 是了,圆盘总不能直接就摆,总该有个底座架住。 叶寻身形一滞,他呆愣半晌,突然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奔不远处的古玩店。他看着架子上一排一排的圆盘,扯过伙计问道:“你们这些圆盘,都是只能用来摆设的是吧?”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凶狠,伙计有些懵了,结巴道:“自、自然是用来摆的,难不成、难不成是用来吃饭的?” 叶寻怒极反笑,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可笑,这本来就是用来摆的。就算真要拿来吃饭,以郑杰对邢窑瓷器的喜爱,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之前叶寻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里。 一堆瓷器里,独独就那个圆盘失踪,叶寻便以为丢失的就是证据,他之前一直不知道凶手是在哪儿下毒的,而凶手急于毁去的,自然是险之又险,一旦让人发现便再也瞒不住的凶器——砒霜! 可是砒霜不入口又怎么能毒死人?毒不死人。 因为没有物证,所以叶寻查起案来才艰难无比,倘若知道砒霜是下在哪个地方,案情也不会至今成谜。 可恨之前叶寻竟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彼时急于抓到凶手,便抓着这个唯一的线索查下去,殊不知,这唯一的线索还是凶手故意露出的马脚,那个圆盘根本就是凶手用来误导自己的!留下的是无关紧要的圆盘,而真正的物证已经重新被埋回土里了! 刚开始,凶手没有毁去那些夹有证物的瓷器,就是不想引人注目,而他大费周章,绕了一圈之后,反而把那个圆盘拿走了。【愛↑去△小↓說△網wqu】凶手这一动作,更像是狗急跳墙,无法才出此下策的表现,这样一来,叶寻更确信了那个圆盘就是证物。 叶寻这一查,便查到张渐飞身上去,但是关于凶手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张渐飞不是凶手,他是凶手的目标! 可恨!可恨!可恨如此拙劣的把戏,竟然把自己给骗倒了! 叶寻冷笑连连,“好啊,好,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叶寻转身出了古玩店,脸色铁青。 赵子箴迎上来,他小心翼翼打量叶寻的神色,问道:“大人……发生何事?” 叶寻冷眼扫他一眼,淡淡道:“圆盘的事,你不必再管,郑杰的案子你也不用操心了。” 赵子箴愣住,“大人,这、这是为何?” 叶寻没有回答他,他上了马车,让车夫载他回国公府,没理会身后的赵子箴了。 叶寻不查,是因为凶手想让他查。 在那么多的瓷器中,凶手偏偏挑了张渐飞的下手,明显就是要叶寻朝这个方向查下去。张渐飞身上有凶手想知道的东西,但凶手自己又没法查或不能查。这时,在大理寺任职,并且插手此案的叶寻便成了凶手的目标,大理寺查案总是方便许多的。 凶手拿自己当枪杆子使,帮他查张渐飞,自己这些天来,为了郑杰的案子,也不知顶了多少压力,最后竟白白便宜了凶手! 叶寻越想越气,办了这么多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凶手耍的团团转。 联想到四月前张府失窃,倘若这两者有任何关联,那么凶手一开始就是奔着张渐飞来的。 只是张渐飞身上有什么好查的? 叶寻想了一阵子,最后懊恼的捶着车壁。 他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叶寻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张渐飞,他怕再想下去会忍不住要查,这样也太便宜凶手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要让自己查,那自己偏不要查! 车夫听见车厢里的动静,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 叶寻控制着自己,淡淡吩咐:“没事,赶你的车。” 车夫赶了一阵子的马车,又听见里头的那位大人吩咐道:“不回国公府了,去趟京兆府。” 车夫应声,而后马车转了个弯,往京兆府的方向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寻来到京兆府。 不过他下了马车后又有些踌躇了,一时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叶寻现在不查张渐飞,但是他查郑杰的案子就还是绕不开张渐飞,他此次上京兆府来,就是想问问柳嗣安关于张府失窃的事情,顺便看看记录在册的档案。 先是张府失窃,失窃后,张渐飞找上郑杰,他们两人原本明面上没有交情,这是一个疑点;而后郑杰莫名暴毙,凶手竟然嫁祸到张渐飞身上,这又是一个疑点。总之郑杰的死与张渐飞脱不开关系。 如今叶寻想找出凶手,还是得从张渐飞身上查起,可是让叶寻去查,他不甘心,总不想这样被凶手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是让他走,他更不甘心,让凶手这么折腾后,叶寻总想把他找出来,狠狠的给他个教训,否则咽不下心中的这口气! 叶寻在京兆府门口欲走又留,徘徊不去,守门的门房瞧见了,想上来搭话又不敢,他们都知道,叶寻平日里有事总会上京兆府来找柳嗣安,如今他这幅形容,他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最后有些机灵的跑去找柳嗣安去了。。 第二十一章 多多益善 叶寻呆立半晌,最后一咬牙,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后走进京兆府。正好此时柳嗣安从里头走了出来,与叶寻碰到一块儿去了。 柳嗣安打量叶寻的脸色,最后没好气道:“你这幅模样,可是又有什么麻烦事来找我了?” 叶寻定了定神,回道:“于你而言,不算什么麻烦事,但是于我而言却要命的很。” 柳嗣安面无表情,“进来说。” 柳嗣安挥退了侍从,房间里只剩他和叶寻两人。 叶寻问道:“上次张府失窃,你们京兆府可有记录在册?我想瞧瞧。” “不曾。”柳嗣安道:“张大人不希望我们京兆府插手,他想********,息事宁人,我们也没法查。” 叶寻有些失望,他用力捏着茶杯,良久后,他问道:“你说,张渐飞丢失的东西,会是什么?” 柳嗣安皱眉,他说道:“你怎么就一门心思要查他?我平时和他走得近些,他为人胆小懦弱,毫无主见。以我对他的了解,根本就没有能力策划一场谋杀。我看你是查错方向了,还是另找线索吧。” 不过若这些都是张渐飞表面装出来的,那这人也太可怕了。不过这可能性也不大,柳嗣安平时没有发现一点端倪,而张渐飞也没道理会蛰伏这么多年隐而不发。 叶寻点头,应道:“的确是找错方向了,张渐飞的确不是凶手,极有可能,他就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柳嗣安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寻缓缓道:“郑杰死后,郑府闹鬼,弄得人心惶惶。郑府的管家和夫人便想把郑杰生前的东西都拿去陪葬。” “闹鬼?这世上怎会有鬼混?无稽之谈!” “郑府不少人都瞧见了‘郑大人’的身影。没有鬼魂,那他们看到的就是凶手。” 柳嗣安点头,“不错。人死后,一般都会把生前的东西都烧的烧,陪葬的陪葬。不过你之前下令郑杰的院子不能动,那凶手扮鬼从而迫使管家和夫人把郑杰的遗物给毁了,如此画蛇添足,是因为遗物里有证物。” “郑杰生前最爱邢窑的瓷器,可是当我赶到墓园把瓷器拿回大理寺时,发现里头独独少了一个青花圆盘——那是三年前,张渐飞送给郑杰的礼物。” 柳嗣安顺着叶寻的话头,说道:“圆盘不见了,但你知道那是张渐飞送的,所以就查到他身上来了。” 叶寻说着,不禁又有些火大起来,“郑杰是中了砒霜之毒暴毙的,而我一一查过郑杰所用器具,并没有砒霜。【愛↑去△小↓說△網wqu】我便以为砒霜下在圆盘上。可是圆盘是用来摆着看的,又不是用来吃的,如果砒霜真的下在上头,郑杰根本就不会中毒,砒霜是下在别的地方。” 柳嗣安听了,忍不住嘲讽道:“如此明显的漏洞,你竟然没有看出来。圆盘不可能是凶器,凶手要毁去的也不是圆盘。”他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好一招祸水东移。” 叶寻苦笑道:“当时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凶手故意留下这么显眼的线索,反倒使我一叶障目了。” “只是这跟张府失窃有什么关系?” 叶寻不答反问:“凶手为何在众多瓷器中挑了张渐飞的圆盘?” 柳嗣安反应过来,惊道:“你是说——是了,他是想你查到张渐飞身上去。” 屋里静默了片刻,柳嗣安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之前一意孤行,执意要查明案情,没想到全让凶手算计了,白白为人作嫁衣裳。” 叶寻并没有让他挑起怒火,他最生气的时候是在马车上,现在该冷静下来,思考该怎反击回去了。 叶寻冷淡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揪出来。” 柳嗣安也不再打击他,转而问道:“张渐飞身上有什么好查的?你这些天,可有查出什么没有?” “没有。”叶寻道:“郑杰和张渐飞两人唯有的联系,就是张府四月前失窃还有交州。交州的事情我无从考证,便只能从失窃查起。” 若是能找到失窃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柳嗣安道:“怎么查?我知道的也不多,你若是直接去问张渐飞,只怕他也不肯说的。” “如果能知道四月前,张渐飞找郑杰的时候,两人见面时都说了些什么,那就好办了。”尛說Φ紋網 “京都能谈话的地方不多,你要是不怕辛苦便一个一个去问,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此事我会去找郑管家问清楚,多少能有点线索。至于失窃的事情……”叶寻看着柳嗣安,神情认真,“还劳烦你替我问一问当晚巡逻的士兵,他们也许看见行窃的人了。” 柳嗣安“嗯”了声,这个倒没有什么难的,轻易就可以办到。 叶寻又说:“还有张渐飞那边,朝中就你与他走得近些,就劳烦你帮我多看着点。” 柳嗣安一僵,他怒道:“我帮了你,可有什么好处?”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叶寻总会找上自己! 叶寻苦笑,“没什么好处。” 柳嗣安冷哼一声,“既然没有什么好处,我凭什么帮你?不帮,你自己看着办吧!” 先不说一旁虎视眈眈的左丞,光是张渐飞的夫人,柳嗣安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柳嗣安与张渐飞平日里偶有应酬也是不去风月场所的,但是即使如此,那母老虎已经没好脸色了。让柳嗣安去盯着张渐飞,这面上的应酬必然会多起来,到时她还不把自己给吃了!若是张夫人撒起泼来,虽然不是自家夫人,但柳嗣安怕会贻笑大方,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叶寻看他如此坚决的拒绝,当下正色,严肃道:“想不到你我之间,有一天也会有这种肮脏的交易。好处无非就是权钱色,权,我给不了你;钱,我国公府倒是略有薄产;色嘛,你若是真需要,我择日上醉客坊,给你挑几个貌美的酒娘。” 柳嗣安大怒,“好你个叶寻!以后你这些破事,不必再来找我了!” 叶寻一脸无辜,反问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好处’嘛?” 柳嗣安气结,“你、你……好,我就等着你给我送来黄金美人。”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多多益善!“。 第二十二章 流年不利 叶寻离开京兆府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愛↑去△小↓說△網wqu】他让车夫把马车驱回国公府,现在张渐飞的事情急不得,他需要好好筹谋。 叶寻在车厢内静默片刻,突然觉得脚踝处刺痛起来。他尽力去忽视那股针刺一般的疼痛,强忍着,可是这股疼痛虽不剧烈,却绵长得很。 叶寻叹了一口气,他撩起衣摆,解了鞋袜,查看起自己的脚踝。 之前叶寻心神大动,心绪不宁,是以不曾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脚踝上,觉得无关紧要。当时不觉得疼,现在静下来了,反倒隐隐作痛起来。 他自顾揉捏了一会儿,疼痛却没有缓解。他不由想起阿离来,那双手覆在这上面,轻轻柔柔的,像水做的一般,温柔得让人忘记疼痛,可是正骨的时候又毫不留情,两种不同的感觉冲击到一起,反倒使人更加真切的记得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叶寻现在想起那咔嚓声还觉得疼。 叶寻无奈笑笑,掏出阿离送给他的药瓶。他挑出一点药膏,伸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一股药香,并不会让人觉得呛鼻。当晚在山上浑浑噩噩的时候,叶寻也闻过类似的的味道,不过那味道带上了一点人体的温度,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吸入鼻尖的时候,只觉旖旎。 他把药膏抹到脚踝处,轻轻打着转。不一会儿,疼痛竟然真有所缓解。叶寻指腹在冰凉的瓶身婆娑,片刻后把瓶子纳入怀中。 “大人,国公府到。”车外的车夫喊道。 叶寻回过神来,下了马车。 七宝在国共府门口急躁的来回踱步,他看见叶寻,脸上换上笑容,迎了上来,“爷!可等着您了,小人从京兆府回来就一直不见您……” 在西街的时候,叶寻让七宝去京兆府找柳嗣安,随后叶寻自己去了大理寺再去了一趟京兆府,他和七宝两人错开了。 叶寻道:“进去吧。” 他说着,抬脚就走,可脚踝又刺痛起来,脚步一个踉跄,叶寻差点摔倒在地上。 七宝扶住他,喊道:“爷,爷,您没事吧?” 叶寻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还不快扶我进去!” 七宝诺诺应是,只可惜嘴巴还是一刻也不停歇的念念叨叨,“小人早都说了,爷的脚没养好,伤筋动骨还养一百天呢,哪能这么快下地的,按小人说啊,爷这阵子就什么也不要干了,就好好呆在家里养病,等养好了再出门……” 叶寻被他念得头痛,几次想呵斥他闭嘴都忍住了。等来到叶寻的卧房里,叶寻指着七宝道:“你出去,让我静静。”实在是太聒噪了! 七宝闷闷应是,退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赵子箴刚到大理寺,便看见了国公府的仆人早已在大理寺等着他了。 “赵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赵子箴压下疑虑,回道:“这便前往。” 赵子箴虽是一头雾水,一路上却也没有多问,他的上司昨天还大发了一通脾气,不让他再查郑杰的案子,没想到刚过一天,他竟又让人来请自己了。赵子箴思索良久,实在不明白叶寻打的什么主意。 这次还是在书房会面,赵子箴到时,叶寻歪在榻上,眼皮半阖,好像睡着了一般。 赵子箴轻唤了一声:“大人。” 叶寻睁开眼眸,看了赵子箴一眼,他正起身端坐好,而后把手里的药瓶放到一旁的案上——那是阿离送给他的药瓶。 叶寻还在思考要如何开口,让赵子箴帮他找来郑管家,便听得赵子箴说道:“大人,这瓶子精致得很,下官倒还没见过不知是哪家郎中开的药方?” 叶寻又一把把瓶子攥回手中,冷淡道:“是别人送我的。” 赵子箴没再说话,他垂首等着叶寻的吩咐。 叶寻干咳几声,说道:“你这几日,想办法把郑管家带来国公府一趟,我有话要亲自问他。” 赵子箴一怔,这是……又要重新查郑杰的案子了? “大人,您昨日还说,这案子不查了,为何……”为何今日旧事重提。他莫名其妙的不查,又莫名其妙的要重新查,赵子箴不得不心生疑窦。 叶寻沉默半晌,最后说道:“本官乐意!”他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唇齿间一个字一个蹦出来的。 昨日明白了凶手的意图后,叶寻怒火中烧,当时便冲动不想查,只是不查,凶手就有可能永远都不能浮出水面了。一想到幕后凶手可能躲在暗处逍遥,叶寻就来气,所以他要查,要把凶手揪出来,再狠狠的收拾他!如今他已经顾不了在下属面前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了。 就算最后真扯出什么来,叶寻死命瞒着便是,他就不信,凶手的手能伸得这长。 叶寻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最后说道:“张大人那边的事情,你不必费心,他做什么你都不要管,你只需盯着郑管家,把我要信息的拿到手便好。” “什么信息?” 叶寻之前就是要按张渐飞这条线索查下去,现在突然中断了,也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赵子箴暗暗揣测。 “我需要知道,张大人失窃后,约见郑大人时,他们都说了什么。” 赵子箴一惊,“大人,即使他们真要谈什么,也总不会让人听见了,这要从何查起?” “这我自然知道!”叶寻不禁揉了揉眉心,“若是知道他们是在哪见面的,即便不能知道他们说了,总能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叶寻自己也知道这个查下去也大多没什么用处,最后很可能无功而返,但是他不能再被凶手误导,让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赵子箴应道:“下官明白了。” “还有,”叶寻看他,“上次让你查的曼陀罗粉,可有什么进展?” 赵子箴摇头,“并无,如今京都大大小小的医馆都已经去问过了,近期并没有什么人来购买曼陀罗。” 叶寻抿唇,开始烦躁起来,现在两件事情,没有一件是有什么进展的。杀害郑杰的凶手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曼陀罗粉也没有下落,如今那个在青竹巷就消失不见的刺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浮出水面。 真是流年不利! 。 第二十三章 郑杰行踪 叶寻沉默不语,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他寻思片刻,问道:“既然从医馆查没有线索,那刺客所用的曼陀罗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所得?” 赵子箴回道:“下官已问过冯太医,曼陀罗有毒,不会有人在家里种植,而曼陀罗一般生长在温暖湿热的南方,现在天气寒冷,曼陀罗在野外不能存活。现在除了医馆会备着曼陀罗做药用,其它地方应该不会有的。” 叶寻眯眼,既然别的地方没有,那就是从医馆拿的,可是还是查不到,要么是刺客偷窃了医馆的曼陀罗,医馆见有官府的人去查,怕惹麻烦不敢声张;要那么就是医馆和刺客相互包庇,狼狈为奸。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想通过医馆知道刺客的信息,好像都行不通。而叶寻没办法判断哪些医馆有嫌疑,他总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一一逼问。 只不过,叶寻还是想不通,刺客到底有什么意图,他明明有机会赶尽杀绝,却偏偏轻易的放过一干人,而自己近期也没惹上什么人,这刺杀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现在只有等柳嗣安那边的消息了。 叶寻道:“现在就去找郑管家,你想办法约他出来一趟,小心些,不要引人注目。” 赵子箴领命告退,他走出几步,却见叶寻也跟了上来。 赵子箴一愣,“大人……” “我与你同去。”让他再待在家里光等着赵子箴的消息,叶寻总是不能安心的。 叶寻和赵子箴一同上了马车,却不是往郑府行去的。 叶寻不解问道:“这是去哪?” 赵子箴回道:“郑大人逝世后,各房的人都在盯着他留下的遗产,现在郑大人郊外的一处庄子正闹着,郑管家现在都是在那儿的,我们去郑府找不到人。” 叶寻皱眉,“郑大人尸骨未寒,这些人太心急了些。”这郑大人刚死不久,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看,现在竟然还有人盯着他留下的东西,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叶寻与郑杰没有什么交情,他还不打算插手此事。 “郑大人之前不受待见,官途不顺,一直远远的在交州任不大不小的官职,他虽是回到了京都,但与本家的那些人也是有隔阂的。” 叶寻看着赵子箴,说道:“没想到这些杂七杂八的动西,你倒懂得不少。” 赵子箴垂首,“平日里总去打探这些消息,多少也听见不少事情。” 叶寻就是欣赏他办实事干,任劳任怨。叶寻进入大理寺有四年了,而在他之前,赵子箴已经在司直的位置上了,他比叶寻先进的大理寺。想起这些年来,赵子箴替他处理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琐事,跑腿办事查消息,没一样是他干不了的活。如若没有赵子,叶寻办起案来,肯定要吃力许多。 叶寻有感而发,不禁叹道:“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助我良多。” 因着案件疑云密布,还要顶着压力,叶寻已经许多天对着赵子箴都没好脸色了。 赵子箴听了,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恭顺垂首,“谢大人抬爱,这是下官的本分。” 叶寻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失笑道:“你若想步步高升,这样可不行,一点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本事都没有,难怪你死活升不了官。” 赵子箴说道:“下官能力不足,不敢妄想升迁,一个司直便正好。” “奇了,”叶寻盯着他,“你要谦逊也不是这么个谦逊法,我只见过努力往上爬的,倒没有见过不过六品就满足的,你不要跟我说你安于现状,视功名如浮云。”若真如此,也就不会入朝为官了。 赵子箴一言不发。 叶寻冷然道:“出息!” 也不知道赵子箴这温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掉一些。不过,他虽怒其不争,但是若赵子箴真换了个人,只怕自己第一个不习惯了。 叶寻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不看他,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听得车夫喊道:“大人,到了。” 叶寻睁开眼睛,看向赵子箴。 “请大人稍等片刻。”说着赵子箴下了马车。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子箴带着郑管家回到马车里。 郑管家见了叶寻,有些害怕起来,“大、大人,不知找小人来,有何贵干?” 叶寻的面上早已换上温和的笑容,“本官此次前来,是想问管家一些事情。” “大人请问。” “四月前,张大人约见郑大人,管家可知道他们是在哪儿见的面?” “这……这小人不知。” 郑杰是一下朝就被张渐飞约去,郑管家一直待在家中打理事务,自然不会知道他们是在哪见的面。 “想!” 看着叶寻有些发冷的神情,郑管家瑟瑟发抖,他满头大汗,却不敢抬手擦去。苦思冥想了许久,郑管家道:“对、对了,小人……小人听当日驱车的车夫说了,他们大约是在醉客坊见的面。不过小人也不太确定是否真的。” 若是以前,郑管家对着叶寻还不用这么心惊胆战的,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叶寻也不能把他逼得太过,可是现在郑杰死了,郑管家的依仗没有了,谁都能踩他一脚。郑家那些不成器只懂嚷嚷要财产的人,他还能应付,但是叶寻他得罪不起。 叶寻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含笑道:“贸然请管家前来,实在惊扰,本官微服巡访,今天的事情,还望莫要宣扬出去。” 语气虽然温和,但是里头都是警告,郑管家又岂会听不出来,他只得诺诺应是。 叶寻满意了,想赏他一些银两,刚唤了一声七宝,却没人应。叶寻这才想起来,因自己嫌七宝聒噪,所以这次出门,并没有带上他。 平时都是七宝带钱付账,叶寻自己是不拿的,他现在身无长物,没有钱银傍身,只得尴尬的轻咳几声。赵子箴明白叶寻的尴尬,当下拿出一袋荷包递给郑管家,解了他的困境。 叶寻赞许的睇了赵子箴一眼,等郑管家下了马车后,叶寻吩咐道:“去醉客坊。”。 Www.XSZWω8.ΝΕt 第二十四章 大祸临头 因现在是白天,醉客坊来买醉的人并不多,看着全然不像晚上那般热闹。 醉客坊的老板是一个半老的徐娘,她虽已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叶寻到时,她正打着扇子坐在醉客坊的大厅中,眉目顾盼。 “诶哟,这不是叶大人么?怎的今日有空上我们醉客坊来了?”她迎上来,靠近叶寻,“您是来喝酒的?可不要又砸奴家的招牌来了。”上次叶寻的“事迹”,她现在可还记得清楚呢。 老板手里的扇子不停的扇着,扇子一扇一扇的,带起一股香风。现在天还冷,她却半袒着胸部,也不嫌冷。 叶寻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些距离,笑道:“今日我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还望刘老板能行个方便。” “哟,还正事。”刘老板掩唇笑了一声,她扔给叶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道:“奴家省得。” 叶寻并不辩解,“请找个说话的地方,此处不方便。” 刘老板带着叶寻上了二楼的包间,她还想调笑几声,没想到叶寻刚进屋,脸色便骤然变冷,再不复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了。 刘老板打了个寒噤,而后小心唤道:“叶大人?” “本官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跟刘老板打听打听。” 他自称本官,那就是要公事公办了。刘老板正了正色,说道:“不知奴家这小酒楼里,有什么是叶大人想知道的?” 在醉客坊里,喝了酒之后,那些酒娘多少能从恩客的嘴边听出点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最后都到了刘老板手上,她也见过不少人专门上醉客坊来打探消息的。 叶寻先是委婉的问道:“不知刘老板对户部的张渐飞大人,可有什么印象?” “嗯……听说是个惧内的。”刘老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含糊道:“张大人只听见有人在酒桌上提起过,倒是不见他有上过醉客坊,叶大人要打听消息,好像来错地方了。” “是吗?不过四月前……刘老板好好想想,张大人是不是出现在此处?”叶寻盯着她,“并且神情恍惚,焦灼不安。”尛說Φ紋網 张大人……刘老板蹙眉深思,须臾,她掩嘴惊呼,“吓!” 叶寻似笑非笑,“想起来了?” 本来醉客坊的客人很多,刘老板是不会记得的,但是张渐飞到的那日,不少人都认出来了,而且他还叫了酒娘去陪酒,这就很引人注目了。因为张渐飞畏妻如虎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所以他一旦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醉客坊来寻欢作乐,自然不少人都惊奇不已。 让刘老板变色的不是因为张渐飞,而是因为随行的人,当日随张渐飞而来的,是郑杰,不过现在那位郑大人已经暴毙身亡了,那叶寻来查的,自然就是那凶案了。 “叶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本官问话,你只管说来便是。”叶寻现在不好再让赵子箴出钱贿赂刘老板,他只好解下随身佩戴的玉环压在桌子上,递给她,“至于好处,总不会让你亏了。” 刘老板把玉环拿过来紧攥在手中,经她手里的好物不少,一下便认出来,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她换上笑脸,说道:“您有什么尽管问,奴家知无不言。” 不过查一个死人,不得罪活人便好。 “当日的情形,细细说来。他们说了什么话,神态如何,点了什么东西,待了多久,这些,本官都要知晓。” 刘老板仔细回想了半刻,“那日,也是白天,人不多。奴家就坐在大厅里,随后就见郑大人拉了一个人进来,那后边跟着的就是张大人了。” 叶寻问道:“那张大人神态如何?” “眼眶青黑,面色苍白,他不时左右四顾,似乎极为不安。郑大人还笑话他,说惧内惧成这幅模样,实在没出息。”当时刘老板也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竟然让夫人吓成了这幅鹌鹑样。 “随后呢?” “随后他们就要了一间包厢,让人在外边守着,谁也不让进,不过郑大人倒是叫了一个酒娘去陪酒。” “酒娘进去了?” “不曾。他们两不知在里边说了什么,郑大人之后便没有喝酒的心思了。可怜奴家的罗敷,在外头站了许久,白白挨了冻。郑大人出来时,还推了她一把,把人家给摔着了也没个好脸色。” “可否叫这位叫罗敷的酒娘来?” “这……大人稍等片刻。” 刘老板说着,退了出去。等了一刻钟,刘老板带着一位身穿红衣的酒娘进来,衣裳鲜艳夺目,衬得一张脸蛋愈加白皙。红色的衣裳和她很相称。 “奴家罗敷,见过两位大人。” 是上次见过的酒娘,叶寻记得。 叶寻打量她,说道:“罗敷?倒是不负这个名字。” 酒娘唇边喊着羞怯的笑意,娇声道:“大人过奖。” 叶寻脸上笑意蓦然一收,她对着刘老板道:“请老板出去片刻。” 让自己出去,谁知道他在里头会逼着罗敷说些什么,不过自己却是没法拒绝。刘老板暗咬银牙,假声道:“叶大人还请怜香惜玉些,莫要逼得太紧。” 她临走前,警告的瞪了罗敷一眼,罗敷肩膀一抖,似乎被吓着了。 叶寻看着罗敷,问道:“姑娘,可还记得郑大人?” 罗敷有些不知所措,她低低道:“记得。” “就四月前,他让你去陪酒,还摔了你一下,你便记得他了?” 罗敷摇头,“自然不是。”她深吸几口气,“奴家的家乡在交州,郑大人之前在交州的时候,奴家曾有幸见过他,是以记得。” 叶寻笑道:“很好,既然郑大人你见过,那张大人呢?” “张大人?” “他也是交州来的,那日跟着郑大人一同来醉客坊的人。” “他……奴家不认识。” 叶寻沉吟,“郑大人在交州,风评如何?” 罗敷还是摇头,“奴家不清楚这些事情。” 也对,她一个女儿家,整日待在后院里,这些政事她又怎会了解。 叶寻又问道:“那四月前,郑大人叫你去陪酒,你在门外站了多时,可有听见什么了?” 罗敷突然抬头,定定直视叶寻,不过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咬着唇,欲言又止。 有戏! 叶寻一喜,想用财物激一激她,却不想在身上摸了许久,只在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叶寻叹了口气空头许诺:“你若是你能说出来,本官可许你金银财宝,只要你——” “罗敷不要钱银!”罗敷打断他,她跪着行至叶寻身边,声音压得很低,“罗敷不要钱银,只希望大人能帮奴家一把。” “怎么帮?” “罗敷不敢妄想攀高枝,只想大人替罗敷赎身,脱了奴籍。大人若能帮了罗敷,罗敷感恩戴德,衔草结环来报。” 赎身脱籍,这事可麻烦得很,叶寻本来想拒绝的,不过转而想到自己还“欠”柳嗣安一个美人,如今也正好顺水推舟,一举两得。 叶寻虽是决定帮她赎身,不过口中却道:“那要看你说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了。” 罗敷听了,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说:“当日,他们的声音不大,奴家只零零碎碎听了一些。”停了一会儿,罗敷说:“密函失窃,大祸临头。”。 第二十五章 终有眉目 叶寻一惊,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密函失窃,大祸临头?” 罗敷回道:“奴家听的,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叶寻皱紧了眉头,丢失密函的是张渐飞,大祸临头的却是郑杰,如今要说郑杰暴毙与张府失窃一点干系都没有,叶寻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张渐飞如今还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要么他已经找回失窃的密函了,要么他故作平静,安抚人心。 张渐飞不过一个户部的官员,平时在朝中没有人脉,想把密函找回,他也不能大动干戈,只能偷偷的寻找,除了柳嗣安,他一点门路都没有。所以张渐飞能把密函找回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张渐飞安抚的人,是谁? 估计就是密函牵扯到的另外的人了。 此人除了左丞,叶寻不作他想。朝中能同时和郑杰还有张渐飞有关系的,只左丞一人,而且在与张渐飞会面之后,郑杰居然也表现得一派平静,说明他也不敢妄动,能让他们两人同时忌惮的只有左丞。 可是凶手应该不会是左丞。 他如今手握大权,只是处理两个手底下的官员,他根本就不必用到暗杀这种手段,费时又费力的下毒。他只要随意捏造或者把郑杰还有张渐飞这些年的事情拿出来作文章,他们两个就没有翻身的余地。【愛↑去△小↓說△網wqu】 况且凶手误导叶寻往张渐飞身上去查,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密函失窃后,张渐飞自己都说了大祸临头,说明密函于他而言生死攸关,而郑杰在那之后的确不久就中毒暴毙了。 张渐飞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他知道会有人来杀他。 郑杰死了,那张渐飞现在一定惶惶不可终日,相当于等死了。 看来这张渐飞,还真有必要见上一见了。 一想到张渐飞可能知道凶手是谁,叶寻就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跟前,揪着他的领子逼问。 叶寻扯回思绪,对着罗敷笑道:“很好,你的要求,我会办到的。” 张府失窃,罗敷不会知道,所以她的消息不会假。 罗敷美目含泪,竟似快哭出来,她又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她的额头处已经有些红印了,“大人助罗敷赎身脱籍,恩同再造,罗敷实在无以为报。” “你且安心待着,你的事情,本官会着人去办好。”叶寻随后起身,看也不看她,缓步踱出房门。 “大人,现在可要下官做些什么?”赵子箴跟在叶寻身旁问道。 叶寻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还有几日早朝?” 赵子箴想了想,答道:“还有五日。” “五日……”叶寻说道:“五日太久了,等不得了。” 什么等不得了? 赵子箴问道:“大人是想做什么?” 叶寻看他一眼,说道:“你这些时日也操劳不少,可回大理寺去,好好歇歇,不必跟着我在外头跑。”却是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做什么。 赵子箴也没追问,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叶寻身后,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等叶寻回府的时候,又看见七宝哭丧着脸站在国公府门口,他见了叶寻,急忙跑上来,就差没扯着叶寻的袖子抹眼泪哭诉,“爷,您到哪里去了,小人怎么都找不到,可急死人了……” 叶寻默了半刻,想起自己接连两次拿不出钱银来打赏的尴尬,他温和对七宝说道:“以后到那儿我都带上你的。” 七宝听了喜笑颜开,跟在叶寻身后进府去了。 叶寻喝了口茶,对着七宝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张大人的府邸在何处,给他下个帖子,请他来府里做客。” 七宝纳闷,“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就是户部的张渐飞大人。” 七宝得了命令,他带着叶寻的帖子出门去了。他这一出门,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爷,帖子小人已经给了,现在就等张大人来了。” 叶寻颔首,心里猜测着张渐飞是否会应邀而来。 这帖子下了有几日,可张渐飞却迟迟不见人影。七宝气红了脸,说道:“这张大人也真是不知好歹,小人看他门可罗雀,如今咱们国公府给他下帖子,竟然有胆子不来!” 郑杰刚死不久,还是叶寻查的案,张渐飞上头还有个左丞,他不来见叶寻,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也说明,张渐飞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他不来,我就自己上门去找他。”反正张府的府邸就在那儿,也不会跑了。叶寻随时可以去找张渐飞。 叶寻让七宝稍作准备,就往张渐飞的府邸去了。 七宝嘟囔,“爷不必给他这么大的面儿……” 叶寻斥道:“你懂什么!” “小人不懂。”七宝沉默着,不再说话。 马车行驶有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张府前。 叶寻派了七宝去传话,等了半刻,他们被迎进张府,可是接待他们的不是张渐飞,而是他的夫人。 叶寻惊愕无比,一时有些不能接受,张渐飞惧内虽然名声在外,可是也不至于让他夫人来待客! 他的夫人张着一张北方狄族的脸庞,深目高鼻,看着很有异域风情。外头都传她是个母老虎,可此刻她面对着叶寻,却不是凶眉恶相的,她微笑着,若是忽略她的外貌,她与京城中那些贵妇人没有什么差别。 叶寻暗暗称奇,流言果然猛于虎,至少这位张夫人看上去全然不像流言所说的那般回事。不过她既能出来接待客人,不像其他贵妇人避嫌待在后院可以看出,这张夫人确实彪悍。 相互客套了一番之后,叶寻开始道明来意。 “夫人。”叶寻作了个揖,“不知张大人在何处?” 张夫人笑道:“我家老爷出去了,妾身也不知他此刻会在哪里,叶大人怕是白来一趟了。” 叶寻沉默,脸色有些不快,这张渐飞估计是故意躲着自己,让他夫人出来应付来了。 张夫人又道:“叶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可让妾身代为传达。” 叶寻看着她,说道:“不必了,打扰了夫人,在下这便告辞。” 从张府里头走出来后,七宝张口欲言,叶寻一瞪眼,制止了他。尛說Φ紋網 自己就不信,他还能躲起来一辈子! 。 第二十六章 街头惊魂 第二日早朝。 叶寻并没有一下朝就在宫门堵着张渐飞,而是一路跟着他的马车行走。 叶寻一路尾随张渐飞,顺着他的路途走,很显然,张渐飞是打算一下朝就回家的。 叶寻派了七宝跑到张渐飞的马车前拦下他,“张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七宝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马车里才传来张渐飞的声音,“实在抱歉,本官今日身体抱恙,还请叶大人见谅。”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七宝有些愠怒起来,他们几次三番上张府,还诚意十足的给他下了帖子,可是张渐飞呢?现在都拦在他跟前了,竟然还避而不见! 七宝怒从心头起,正要开口与他理论一番,没想到叶寻已经来到张渐飞的马车前,他没有说话,而是打不一声招呼就大步跨上张渐飞的马车,伸手撩起他的车帘。 叶寻含笑道:“张大人。” “你!”张渐飞又惊又怒,他忍了火气,问道:“叶大人,这是何意?” “在下去府上找张大人,可惜,大人‘抱恙’,在下无奈,只得除此下策了。” 张渐飞没法,他恨恨看着叶寻,“叶大人为何要苦苦相逼?” “张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在下还什么都不曾做过,如何就相逼了?” 张渐飞一噎,随后道:“在下要归家去了,还请叶大人相让。” “这可不行。”叶寻逼近他,压低声音,“虽然现在离宫门已经很远了,但是保不齐还有人盯着,张大人也不希望有什么奇怪的传闻传入左丞的耳中吧?” 张渐飞面色铁青,那你还不赶紧走! 叶寻轻笑一声,又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密函失窃,大祸临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张渐飞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寻。 叶寻抚了抚唇角,笑道:“如何?现在张大人可否赏面,与在下一同坐下来喝一杯?” 张渐飞粗喘着气,良久应道:“可。” 叶寻已经不耐烦再找个地方了,他们就近进了旁边的酒馆里,要了一间包间,让七宝外头守着。 叶寻笑着给张渐飞倒一杯茶水,张渐飞并不领情,而是直接问道:“叶大人,不知你此次来寻我,有何用意?” 密函的事情,现在连左丞都没有发现端倪,张渐飞自认已经隐瞒得够好的了,这叶寻又怎会知道? 对了,郑杰的案子是他查的,难不成是郑杰留下了什么线索,暴露了自己?张渐飞越想越怒,最后认定就是郑杰坑害的自己,恨不得把他从墓园里重新扒出来。【愛↑去△小↓說△網wqu】 张渐飞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来,他焦躁不安,不断用袖口擦拭。他不经意瞥见叶寻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浑身一僵,突然有了更可怕的猜测。这、这叶寻不会是找到失窃的密函了吧? 若真如此……张渐飞眸光一冷。 叶寻也不与他兜圈子,直说道:“四月前,张府失窃,张大人知道谁是行窃的人,对不对?换句话说,张大人知道杀害郑大人的凶手是谁,对也不对?” 张渐飞稳了稳心神,说道:“叶大人莫要捕风捉影,什么没影的事情都扣到在下头上来。先不说什么密函不密函的,郑大人遇害这与在下有何干系?更不必说知道凶手了。” 叶寻不为所动,继续问道:“张大人难不成就甘心等死?”叶寻眯着眼睛,里头的笑意不在,“郑大人已经死了,张大人就认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吗?” 叶寻看着张渐飞的脸色急剧的变得煞白,满意的笑起来,“密函一失窃,张大人便要大祸临头,张大人,那是你保命的底牌,你现在已经失去它了,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能虚耗着?” 张渐飞冷笑,“只是这些,与叶大人有什么干系呢?你根本不必来淌这趟浑水,在下是死是活,于叶大人而言,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叶寻点头附和,“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凶手,我却是一定要抓到的。” 张渐飞冷哼一声,“为了抓凶手,为了抓凶手……在下劝叶大人还是尽早收手得好,免得——引火烧身!” “张大人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吧,在下还未见着火苗,不急。不过张大人就要……死到临头了!” “你!”张渐飞气得不轻,他现在都不知道,叶寻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他怕叶寻再查下去,会把他的老底都给揭了。 其实叶寻不过是知道其中几个关键的地方,其他全是他自己猜测出来的。他再一激张渐飞,慢慢套话,还怕张渐飞不方寸大乱? 叶寻低声循诱,“张大人只需告诉我凶手是什么人,人由我去抓,张大人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样不是很好吗?至于那密函……在下对于张大人和左丞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叶寻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明确的表态了,张渐飞还是一脸怒气难平的模样,叶寻说完后,张渐飞直接起身,冷硬道:“告辞!” 而后匆匆走了出去,再没给叶寻说话的机会。 叶寻唤之不及,只能任由他走了。张渐飞走后,叶寻还在包厢里坐了半刻。 也不知道张渐飞这样捂着什么,自己都给他抛枝了,竟然还是不领情!叶寻苦笑,刚想唤来七宝打道回府,却听得外头突然一震喧嚣,尖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死人啦!死人啦!” 叶寻浑身一震,腾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打开临街的窗子望下去,看见张渐飞躺在了血泊中。他躺在路边,胸口处插着一截青竹,尖的那头已经被鲜血染红,现在还不断有红色的血珠滑落下来,青竹不复青色的模样。 周围的人跑的跑,喊的喊,一时慌乱无比。 叶寻惊愕不已,一时竟呆立在窗边,不能做出反应。 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张渐飞就这么死了!就在刚刚,自己还与他面对面坐着,彼此针锋相对,但现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七宝急急忙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结巴道:“爷、爷,张大人、张大人他他……” 叶寻皱着眉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纯属巧合 叶寻恶狠狠的咬牙,随即快步冲下二楼,来到张渐飞毙命的地方。【愛↑去△小↓說△網wqu】 他走得急,踩到街上不知何时铺洒了一地的黑豆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他稳住身形,来到张渐飞身旁。 “张大人?张大人?” 只是不管叶寻再怎么叫唤,张渐飞都没有睁开眼睛来答话了。 就这短短的功夫,凶手是如何得手的?叶寻想都不敢想,凶手竟然有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 叶寻吼道:“来人!来人!” 过了一会儿,几个随行的侍卫踉踉跄跄的踩过黑豆,来到叶寻身旁,“大人。”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众目睽睽下,竟然让张大人被杀害了!” “这……”侍卫吞吞吐吐,“大人,这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我们……” 叶寻一眯眼睛,忍者怒气问道:“意外?” 侍卫低声道:“张大人是自己撞上去的。” 叶寻拔高声音,“你说张大人是自己寻死的?那你们呢?你们就干看着?” “方才马惊了,我们怕伤了百姓,便一直试图安抚马匹,没想到就一转眼的功夫,张大人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侍卫们都没有想到,就这几息间,张大人便遭难了,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寻的马车和张渐飞的马车是放在一处的,叶寻望去,发现两匹马都还在哧呼哧呼嘶鸣着,它们都努力低头,想吃地上的黑豆,旁边车夫都在用力的控马,看得出来马匹的确很焦躁不安。【愛↑去△小↓說△網wqu】 叶寻怒道:“快把这块地方给我围起来,谁也不许离开!”他转身,“七宝,七宝。” 七宝跑过来,问道:“爷?” 叶寻吩咐道:“去大理寺,叫上人手来这里。” 他就不信,张大人会这么巧合,“意外”的死掉了! 侍卫得了命令,刷的抽出大刀,朝周围喝道:“不许动,安静!”张渐飞带着的侍卫瞧见了,也跟着抽出大刀守在张渐飞周围。 在武力的镇压下,那些来不及跑开的百姓们很快安静下来。 叶寻抓了一把洒在地上的黑豆,问道:“这些是谁洒的?”没人理会他。 叶寻环顾一周,见自己周围都清场得差不多了,便又蹲下来查看张渐飞的尸体。只是叶寻不是仵作,并不能从尸体上看出什么来。 他抬头,瞧见有一个粗长的大汉躲在一堆竹竿后边瑟瑟发抖,大汉面色黝黑,现在看着却透出一缕苍白,他的脸上还有张渐飞溅上去的血迹。 “出来!” 大汉听了,抖着手,扒开那些竹竿,从后头爬了出来。 叶寻盯着他,问道:“你是谁?” 大汉回道:“小人、小人是这摊子的主人。” 摊子?叶寻看着他,目光有些狐疑。 大汉解释道:“小人是在这儿摆摊,做的是竹子的生意,平时就在这儿编些竹筐篮子来卖钱,养家糊口。” 叶寻四下打量,发现有些已经完工或者还没完工的竹篓,竹篾编的席子,竹筐,等等。而张渐飞就是倒在大汉的摊前,胸口插着一截青竹。 叶寻指着张渐飞胸口的那截青竹,问道:“这是你的?” 大汉顺着叶寻的手指头看过去,顿时吓傻了。他呆滞着双目,愣愣点头。 “那么,他死的时候,你都看见了什么?” “小人、小人……” 大汉有些魂不附体了,语无伦次。 叶寻喝道:“好好想想!” 大汉一惊,有些犯怵起来。他咽了咽唾沫,说道:“当时,小人正在编着一个竹篓,突然有人的黑豆撒了下来,铺了一地,人们就有些慌乱了。这位大人,”他指着张渐飞,“一脚踩过来,就要摔倒。他本来也不是要摔到竹子上来的,可是当时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走过来,他摔到地上去了,他慌忙爬起来,手里串着冰糖葫芦的杆子撞到了小人的竹竿,竹竿掉下来,正好拦了这位大人的脚步,这位大人脚一滑,跨不过竹竿,被带倒了,正好、正好就摔了下来。”Www.XSZWω8.ΝΕt 叶寻阴测测的说道:“这么说,张大人之所以命丧黄泉,你就是罪魁祸首了?” “不不不。大人,小人冤枉啊!”大汉给急得不住磕头,“小人什么都没做,就好好的待在这里编竹筐,我、我招谁惹谁了我……”大汉急得快要哭出来,连自称都不注意了。 叶寻似笑非笑,“你这竹子,一头这么尖。一看就是会伤人的,可你偏偏把它这么立着,是何居心?” “它、它不是小人立起来的呀!” 叶寻揪住他的衣领,恶声问道:“谁立起来的?” 大汉摇头,“小人不知。这些短的竹子削不成竹篾,编不了篮子,小人每次都会随地放着,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你踢一脚我踢一脚,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跑那儿去的!” “当真不知?” 大汉拼命摇头。 叶寻来到那堆竹子旁,拿出卡在缝隙里的插着冰糖葫芦的杆子,他问道:“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人呢?” 大汉抬头,往四周巡视一圈,指着一个角落,大声道:“他!是他!” 叶寻顺着看过去,发现一个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正缩着脖子,努力的往人群隐去,听得大汉暴露了他,他脸色剧变,连连摇手。 叶寻命令道:“带过来!” 侍卫听了架着中年男子走过来,中年男子一瘸一拐的,他哭丧着脸,大喊道:“小人冤枉!” 叶寻被他叫嚷得耳朵疼了,怒道:“冤不冤枉,要由本官来决定!” 中年男子一听,安静下来。 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他表现得比大汉更加不堪,全身一直抖动。 叶寻把糖葫芦递给他,说道:“你是从哪边走过来的?再给本官走一遍。” 中年男子听了颤巍巍接过杆子,来到马车那边朝摊子走来。中年男子是从摊子的右边走来的,酒馆在摊子的左边,张渐飞从酒馆出来后往马车走去,就是从摊子的左边走来的,中年男子和他是面对面走着的。 中年男子抖得像风中的枯叶般,慢慢的踱到摊子的那堆竹杆旁。 叶寻眉头一皱,喝道:“慢!” 中年男子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看着叶寻。 叶寻来到中年男子旁边,问道:“你怎么是左手执杆?你是左撇子?” 竹杆在中年男子的左手边,一般人都是惯用右手,若中年男子是右手拿杆,那杆子就会往右边倒,而不是往左边倒,也就不会带倒竹竿,害得张大人跌倒。 中年男子抖着声音说道:“不,不,小人是因为有腿疾,行动不便,左手执杆正好可以拿来当拐杖。” 叶寻低头,发现他的左腿微微的弯曲着,有些直不起来。 难不成真是巧合? 叶寻皱眉,问道:“既是有腿疾,你明看见此处有黑豆,你走过来定然要摔,为何非要走过来?” “因为、因为当时有个小崽子偷了小人的冰糖葫芦,当时小人气不过,没留神地上才会摔了。”中年男子嚅嗫着,声音断断续续。 “小崽子呢?” 中年男子愤然道:“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现在早跑了!” 叶寻咬牙切齿,气得踢了一把地上的黑豆,“这是谁洒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农妇模样的妇人被推了出来。 “大、大人,这是民妇的?” 叶寻走到她跟前,冷声问道:“你为何当街洒豆?” “民妇冤枉呀!”妇人叩头,“民妇本来是拿来集市买的,拿竹筐装得好好的背在身后,可带子却突然断了,豆子洒了一地呀! 冤枉冤枉!谁都冤枉! 叶寻一腔怒火,却又无处可发,这看起来的确就是一桩意外,一切都没有联系却又发生得太过巧合了,叶寻不愿相信没有凶手,他潜意识里一直以为这也是凶手策划的一场谋杀! “让开让开!” 一阵怒斥声响起,叶寻望去,发现是七宝带着赵子箴赶到了,他们身后还带着大理寺的一帮人马。。 第二十八章 利刃断绳 “大人。”赵子箴来到叶寻跟前,低声唤道。 叶寻把中年男子提到赵子箴跟前,说道:“你带着他,去找一个小乞丐,一个一个的给我认!务必把他带到大理寺来。” 叶寻放开中年男子,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后高声吩咐: “其余人等,全给我带回大理寺。” 周围的百姓见这件事也算有了着落,现在便有心思议论起来。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牵连,一边叹息被带走的农妇、大汉还有中年男子无辜含冤。 因为当时街上人来人往,虽然有些噪杂,但是他们都瞧见了,的确是那位大人自己撞上去的,与其它人并没有什么干系,真真是祸从天降。 等叶寻把张渐飞的尸体带回大理寺时,一干人全躁动了。大理寺卿闻讯而来,他看见张渐飞还未僵直尚有余热的身体,脸色一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同朝为官的人,即使张渐飞再怎么声名不显,大理寺卿还是认得他的。 叶寻现在已经平复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他回道:“约莫两个时辰前,张大人在街上遇害。” 大理寺卿一听,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何人胆敢当街行凶?”这简直就是没有把大理寺放进眼里! 叶寻轻飘飘的说道:“没有凶手。” 又或者说,谁都是凶手,可是又谁都不是凶手。其实叶寻根本就没办法给那三个人定罪,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三个人干的,而且当时街上有许多人都瞧见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撒谎。 这个案子有许多证人,要命的是,所有的证人都是证明这个案子没有凶手。 大理寺卿浓眉一横,“到底怎么回事?” 叶寻一五一十的道来。 等叶寻说完后,大理寺卿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了。 叶寻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张渐飞和郑杰的关系说出来,若是大理寺卿知道郑杰和张渐飞遇害有联系,以他力求稳妥的性子,为了不得罪左丞,他肯定又要干扰自己查案了。 “现在张大人的尸体还不能动。” “什么?”叶寻惊愕。 大理寺卿提醒道:“你带张大人的尸体回大理寺,肯定是想仵作验尸了。你问都不问一声,便想动朝廷命馆的遗体,把陛下放哪儿?把张大人的家属放哪儿?” 是了,死者为大,一般死后家属都是不让仵作验尸的,总怕会扰了死者在阴间的安宁,会有损下辈子的福报。大理寺办案,也见过有死活不肯同意验尸的人,而郑杰的尸体之所以被送来大理寺,完全是因为有陛下的授意。 大理寺卿见叶寻似乎明白过来了,忍不住叹道:“这案子看着没有凶手,那张大人的尸体能不能动,还要看陛下让不让你查了。” 这案子明面上看,根本就不是一桩凶杀案,叶寻若是执意要验尸,只怕张大人的家属都不会肯的。 叶寻看了张渐飞的尸体,说道:“送回张府报丧吧。” 叶寻查看过张渐飞的尸体,是胸口的青竹使其丧命的。叶寻之所以想验尸,是怕凶手动了其它的手脚。现在来看,与其惊动陛下验尸,还不如按别的线索查下去,比如那三个人。 大理寺卿拍了拍叶寻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但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也许这次真的是意外也说不定,你不必草木皆兵。” 叶寻不相信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面上不显,口中温顺的应下来。 叶寻遣人把张渐飞的尸体送回张府,而自己则留在大理寺里,等着赵子箴的消息。 叶寻一直从中午等到了傍晚,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子箴才回到大理寺里。他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手中驾着白天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赵子箴道:“幸不辱命,可算找着了。” 叶寻点点头,“你也奔走了一天,先下去歇一会儿。” 赵子箴却摇头,“下官还是陪在一旁,跟着大人审讯吧。” 叶寻也不强求,赵子箴本来就尽职得很,你让他站着,他绝不坐着。 中年男子、小乞丐、大汉,农妇四人排成一排,跪在叶寻座下。 农妇和大汉两人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虽然在大理寺里,也没有人对他们用刑,只是关在那里不管不问,但是谁进了衙门牢狱还能面不改色的?他们心里没底,只能一个劲的含冤。 叶寻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一一报上来。” 大汉:“小人是城外砍柴的樵夫,也会点编筐的手艺,平日里卖完柴火,小人都会在摊子编竹筐卖。” 农妇:“民妇是城西的人家,今天是来卖黑豆的。” 中年男子:“小人就住在街边的胡同里,靠着做冰糖葫芦的手艺过活。” 小乞丐现在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结巴了许久,最后说道:“我、我是个小叫花子的,讨饭的。” 叶寻皱眉,问道:“你们相互认识吗?” 这次是小乞丐率先摇头。而后农妇说道:“民妇都不认得他们。” 大汉道:“小人认识这个瘸子。” 中年男子忍下火气,说道:“小人也认识这糙汉。他天天坐在那个小摊子前编篮子,那些断竹东倒西歪,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小人绊倒了。” 叶寻问大汉,“那你如何认得他的?” 大汉答道:“他天天在街上晃荡,看的多了,也就眼熟了,不过倒是没有说过话。” 叶寻感觉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可那念头闪得太快,他还有点迷糊。只隐隐约约感觉有些联系。 “你们天天都是如此?”叶寻指着大汉,“你天天坐在那儿编篮子,而他,”他又指向中年男子,“他天天在那条街上吆喝卖冰糖葫芦?” 大汉和中年皆是不明所以,当下却答道:“大多时候都是如此。” 张渐飞从宫门出来后,便上了马车直奔家门,他出事的那条街叫安义街,张渐飞只要走过那个街头,再赶半个时辰就到家了,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必经之路! 叶寻一瞬间挺直了身体,他看向农妇,问道:“你呢?你平日里都是在安义街卖东西的?” 农妇摇头,“民妇不是,安义街上有一家磨豆做豆腐的店,他们每隔一些时日就会让民妇送些黑豆过去喂拉磨的驴,今日不过是正好时间到了,民妇才去安义街的。” “你送黑豆有多久了?” 农妇答道:“三年。” “三年……”叶寻冷笑一声,他偏头问赵子箴,“马匹也都是用黑豆喂的吧?” 赵子箴答道:“正是。” 当时黑豆洒了,马匹才惊的。 叶寻看着农妇,“你装豆子的竹筐呢?” 农妇被他瞧得有些犯怵了,她结巴道:“不、不知道啊……那竹筐、那竹筐……来到这儿就不见了。” 那就是被大理寺的人收走了。 叶寻朝门外吩咐道:“七宝,你问问今天随行的护卫,把竹筐拿来。” 七宝应了一声,没过多久,他就拿着一个半新的竹筐进来。叶寻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到七宝身前,劈手夺过竹筐。 筐口是用几条麻绳串着,现在有一边断掉了。叶寻试着用力扯着那边还完好的,很结实。他又看断掉的那边,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断口处。 断口处很整齐,根本就不是因为绳子用久了,自然崩断的,它是被利刃划断的! 。 第二十九章 棋子棋手 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凶手用了三年,或许更久的时间。他果然是一开始就是冲着张渐飞来的! 他潜伏在人潮中观察,选择了这几个人做他的棋子。张渐飞回家必会经过那里,卖糖葫芦的和编竹筐的是固定的,他只需一个引子就足以引发一场血案,比如一筐黑豆,一串被抢的糖葫芦,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有人帮他完成。 凶手蛰伏已久,他对张渐飞的行踪了如指掌,显然盯着张渐飞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张渐飞,可是为什么是今日?为什么在叶寻找上张渐飞后,他就动手了? 也许,就是因为叶寻找上张渐飞,他才动手的。 可是凶手怎么知道叶寻找上张渐飞了?其它的事情,凶手可以通过长期的观察知道,但叶寻不会认为凶手神通广大到张渐飞什么时候出了酒馆都知道。 凶手时间掐得这样准,只有一个解释——凶手当时就在现场!他看着张渐飞走出酒馆的,亦或者说,他看见张渐飞走进酒馆的时候就动了杀心。 叶寻蹲在农妇前面,一瞬不瞬盯着她,“绳子断掉的时候,有谁在你身后?” 农妇见叶寻抓着自己不放,只一个劲的问自己,吓得脸色惨白,“民妇不知。” 安义街上人来人往,凶手隐藏在里头,就如同隐藏在海里的水滴,森林里的树木,要认出来,谈何容易。 “该死!”叶寻怒喝一声。 谁在安义街上,这根本就是无从考查的事情,即便真的知道是哪些人,叶寻也不可能一一盘问,先不说人数太多,他是否能顾得过来,光是无故扰民这一项就够叶寻喝一壶的了。 叶寻来到小乞丐跟前,他指着中年男子,问道:“你又为何要抢他的糖葫芦?” 小乞丐怕了,他咽了咽唾沫,回道:“我、我没钱买。” 中年男子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没钱买你就抢?”要不是这个小兔崽子抢了自己的冰糖葫芦,也不至于引出后来的这许多事情,中年男子现在心里把他恨了个半死。 “不!不是的!”小乞丐急得快哭出来,他辩解道:“有一个小女孩给了我一锭银子,她说让我给她买一串冰糖葫芦,这银子就送给我了。可是……可是银子被抢去了,我只好去抢……” 到最后,小乞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幼年就开始流连失所,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肯帮他,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回报他。 他以前家中还算体面,即使现在已经依靠乞讨为生,但是他还有剩下的那点自尊,不愿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小乞丐平日里也会自己去找点活干,虽然辛苦,但是也总好过乞讨受人白眼。安义街上开店的人大多都认识他,有些心善的,也会给他点活干,但是总是不长久。那个女孩看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所以帮他一把,不让他那么难堪罢了,小乞丐又怎会看不出来。 小乞丐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知道,我是个叫花子,没人看得起我……”他说着,泣不成声。所以一旦有人为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报答回去,所以即使小乞丐知道那个女孩根本就不在乎那串糖葫芦,但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去抢了。 赵子箴见他哭得可怜,忍不住说道:“大人,不过两个孩子,想来是没有什么打紧的。” 两个孩子,当然不可能策划这些。即使是真的,叶寻也不愿相信,自己若真是裁在一个孩子手上,这叫他情何以堪! 这个小乞丐和那个女孩,应该也是凶手盯上的棋子。 叶寻忍下心中的烦躁,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小女孩大约几岁?她身边还跟了什么人?” 小乞丐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想了想,回道:“大概七八岁的模样,她身边跟着一个大姐姐。” 叶寻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问道:“什么样的大姐姐?”ωww.xSZWω㈧.NēΤ “很……很好看。”小乞丐的脸红了一下,“她、她穿着青色的衣衫,笑吟吟的。” “还有呢?” “还有、还有她怀里抱着一把油纸伞。” 叶寻眉头一皱,下意识说道:“阿离?” 小乞丐一愣,“对……小女孩好像是叫她阿离姐姐。” 看着叶寻蓦然沉下去的脸色,小乞丐有些忐忑,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位大人怀疑那两个帮他的人,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乞丐咬咬牙,“大人,她们是好人,她们是好人。”他只反复说着这句话。 “行了!”叶寻唤来护卫,吩咐道:“先带他们下去。” 阿离……怎会扯上她?究竟是巧合,还是凶手一手安排的?阿离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叶寻坐在椅子上沉思,只是想着想着,他感觉脑子更乱了。 不经意摸到怀中的药瓶,叶寻干脆掏了出来,放在手掌端详。瓶子还温热的,因为一直在他的怀里,染上了他的体温。鼻尖药香隐隐浮动,叶寻不禁想起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那个笑得轻轻柔柔,连说话都是软软糯糯的姑娘。 “大人,您是怀疑凶手利用了这些人,去杀害张大人?” 耳边突然响起赵子箴的声音,叶寻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眸,而后握紧了瓶子,拢于袖中。 利用,的确是。 凶手谁都可以利用,阿离为什么不能是他的棋子?凶手一手策划了这样的谋杀,一环扣一环的算计,没道理会把自己暴露在叶寻的视野里,他应该藏得更深才对,否则这出戏就没有意义了。 “嗯,都是棋子。”叶寻从椅子上起身,抄着袖子走出房门。 七宝跟在他身后,问道:“爷,要回府了?” “不。”叶寻道:“去一趟西街。” 七宝一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发现已经能看见疏星朗月了,“现在?” 叶寻不欲再答,他直接命令道:“现在,赶紧去备好马车。” 现在去什么西街,等到那儿,天都黑了。七宝无法,怏怏应了一声,而后去安排去了。 。 第三十章 深夜造访 天幕暗下来,长街上只有叶寻一行人。护卫手里都打着灯笼,照亮前行的夜路。 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已关了门,一路行去,家家闭户,没有人声。叶寻现在已经有些懊悔了,其实这么晚了,他不应该来到西街的。再怎么急,等明天再来也不迟,可是当时兴起,那念头怎么也压不住。好像不见上阿离一面,叶寻就没法定下心来。 他总要确定点什么,否则没法心安。 当叶寻来到济世堂的时候,心底的那点踌躇不决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根本不必纠心于怎么面对阿离,向她解释为何这么晚了还来找她,因为当他们一行人来到济世堂的时候,医馆还没关门。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济世堂的灯火透过虚掩的房门照射出来,映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叶寻站在门口,正要打算敲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阿离走了出来,她身上围着围兜,上面沾满了血污。她看见叶寻一行人站在外头,似乎吓得不轻,她“呀”了一声,双手捧着的水盆哐当摔在地上。水倾泻了出来,有不少洒到叶寻的鞋面上,浸湿了他的脚掌。 水是温热的,触及皮肤倒是不觉得难受,可是里头的血腥味却让叶寻不太舒服。 叶寻也让她这副形容弄傻了,他刚开口要问话,里头就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怎么了?” 阿离回头,朝里面喊道:“没事,遇见熟人啦。” 她捡起水盆,看了看叶寻,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叶寻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离朝医馆里头努了努嘴,“有病人。【愛↑去△小↓說△網wqu】” “阿离。”方才的声音又响起了,叶寻循声望去,发现医馆的门口站着一个约莫中年的男子,他背着光,叶寻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有客来访,怎的不请进来坐坐?” 阿离听了,抿唇笑了笑,说道:“是我疏忽了。”她转过头来对着叶寻,“你进去坐坐?” 叶寻也不推辞,携了七宝进了济世堂,一干护卫却是守在门外等着了。 进了济世堂,叶寻才发现里头还有几个大汉,他们或坐或立,全都哭丧着脸。他们看见叶寻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了。 医馆中的矮榻上此刻躺了一个半百的老者,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腿部缠着厚厚的纱布,但还是能看见有血迹渗漏出来。 地面还有榻上有不少血迹蜿蜒,似乎还没有清理干净。 叶寻皱了皱眉,“这是……” 方才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说道:“他劳作时,不小心砍伤了自己的脚足,伤口太深,没办法只能给他缝合伤口,可是他年事已高,也不知能否挺得过去。” 叶寻这时才看清他的面容。面容白净,眉眼细长,是一个头戴纶巾的儒雅美髯公。他应该就是这间医馆的主人,阿离口中的先生,可是从他周身的气度来看,更像是一个儒雅的老生。 叶寻对他心生好感,由衷叹道:“外伤缝合之术是华佗所创,先生能用此术救人,想来医术造诣颇高,令人敬佩。” 厉怀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愧不敢当,老朽这雕虫小技实在末微,如今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剩下的看天意了。” 这时阿离从后院走了出来,她手里端了一盆热水,“先生忙好了,先来净手歇歇,东西我来收拾。”小說中文網 厉怀仁卷起袖子,他对叶寻道:“小馆杂乱,请随意坐。” 的确是挺杂乱的,叶寻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可以坐下的地方,便也只好站着。 厉怀仁净完手,来到柜台后边坐下,然后开始提笔写药方。他写了好几张才停笔,阿离站在他身后,仔细看着里头的内容。 “要煎这么多药?” 厉怀仁回道:“我现在也不大清楚他后头还会发作什么病症,便先把应对的药方先写下来,倘若我脱不开身,你便照着药方煎药。” 阿离温顺的点了点头,“先生累了许久了,先去睡吧,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厉怀仁自出诊回来后便不得歇息,此时也的确是累得狠了,他也没有推辞,说道:“有事可唤我起来。”说着便自顾往后院去了。 阿离拿起药方仔细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叶寻一眼,“你有事找我?”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忙坏了,怠慢你了。” 叶寻走到他跟前,说道:“不碍事。” 阿离朝他笑笑,然后开始在药柜的小抽屉翻翻找找,开始配药。 叶寻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阿离忙碌的身影,忍不住道:“你们应该请一个伙计来帮忙看着医馆,这种时候你一个人守着,始终不好。” 阿离用宣纸把药材一一包好,神情认真,一丝不苟。她皱了皱鼻头,说道:“请了,可是今天他回去了。” 阿离捧着一包药,来到那几个大汉面前,嘱咐道:“看好你们的父亲,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立即叫我,我去煎药。” 那几个大汉慌忙不迭点头。 阿离走出几步后停下,她回头朝叶寻笑道:“你要进来吗?我请你喝杯热茶。” 叶寻当然不会拒绝,他跟着阿离,掀了帘子进了后院。 这是两进的院子,这里的后院看着还挺空旷,东西两边各有一间房屋,中间有一道拱门,里面应该还有一进。 院子里有一套石桌椅,叶寻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阿离。 院子里有一排炉子,上面全是药罐子,看来是平日里用来煎药的。上面的火没有熄灭,阿离捣鼓了一会儿,放任药壶在火上烧着,她自己则拎着刚煮好的茶水,坐到叶寻身边。 她脸颊莫名红了起来,她小声嚅嗫着说:“我泡不好,你别介意。要是太难喝了,你……”阿离咬咬牙,“你只喝热水也是可以的。” 叶寻忍不住笑了,她不会泡茶,刚才一定是同自己客套的,可是她应该没想到自己会跟进来。 只是再怎么不会泡,总不会不能入口,叶寻并不在意,他拿起茶杯,轻撮一口。 阿离小心打量他的脸色,轻声说:“先生总笑话我……我泡的茶,他从来不喝。” 叶寻放下茶杯,他看着阿离,说道:“还不错。” 阿离轻笑出声来。 她停了一会儿,用手掩着嘴唇,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因着睡意,她的眼眶蓄了些泪意,眸中氤氲了水气。 阿离看向叶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眼底的晶莹映出院子里跳跃昏暗的烛火,看着像湖面粼粼波光的潋滟。 叶寻心头一跳,别开目光。 “你还没有说,找我有什么事?”阿离手撑在桌面上,偏头看着叶寻。 叶寻迟疑着开口,“你今天,去过安义街了?” 过了一会儿,阿离变得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嗯,去过了呀,你怎么知道的?” 叶寻突然有些心虚了,不敢看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乞丐,你带着的那个小女孩送了他一锭银子,是吗?” 过了良久,没有听见阿离的答话,叶寻忍不住偷偷瞟向她,却见阿离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她脑袋一点,撑着脑袋的手便软软滑下,然后头颅也跟着滑了下来,眼看她的额角就要磕到桌面的边缘了,叶寻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脸庞。 阿离的半边脸全贴在叶寻的掌心里,她的脸比叶寻掌心的温度还低,触及温热的手掌,她无意识的蹭了蹭。 叶寻看着阿离干瞪眼,手不知道要怎么放,收回来不是,这样举着也不是。阿离均匀的呼气扑在叶寻的手腕上,他感觉有些痒了,指尖忍不住动了动,却不小心轻抚过她鬓角的发根。 阿离睁开眼睛,里头雾气蒙蒙的,“你方才,说什么了?” “没、没事。”。 第三十一章 柳暗花明 阿离迷糊了一会儿,突然惊叫道:“遭了!我的药!” 她惊坐起来,跑到药罐旁边,拿起一旁的蒲扇扇了扇火。等了一会儿,她打开盖子,拿起药包里的一撮药草放下去。小說中文網 叶寻走到她身后,问道:“这幅煎的是什么药?” “安神的,一会儿他估计会疼醒,先给他煎好药,醒了就能喝,也不至于太遭罪。” 叶寻看了还有一些没放进去的草药,“一起放进不就成了?为何要分开放?” 阿离转过头看他,“不成。有的药多煎一会儿,药效才出来,有的放久了,药效就没有了。只有根据每一种药的特点分开煎,药效才能更好。” “煎个药还这么费事……” 阿离嘴里含糊不清的支吾几声。 叶寻看着她,突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啊……”阿离停下手中的蒲扇,想了想,答道:“戍时了。” 过了一会儿,阿离偏头,斜着眼看他,“你这么晚来找我,就只为了喝一杯茶?” 叶寻发现这姑娘的想法与别人不太一样。 自己半夜造访,若是一般香闺里的女子为了避嫌都不会与自己见面,而阿离自己守着医馆,先不说她为何会有这个胆量,自己都登堂入室了,茶也喝过了,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不合理。就在刚刚,她还在自己面前睡着了,这得有多大的心!若是有登徒子不怀好意—— 叶寻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轻咳几声。 “也没什么事情,”叶寻索性道:“我本是大理寺的官员,今天安义街上发生一起命案,听说你也在,所以来找你问问情况。” 阿离脸上的笑意消散不见,她皱了皱眉,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解。 阿离今晚还要守夜,不能入眠。叶寻本来还怕吓着她,可是阿离的反应出乎叶寻的意料,她竟然很平静,半点没有惧怕慌张,只是轻飘飘的反问:“同我有什么干系?”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在山上遇刺,在空寂无人的荒郊野外,她都能安然应对,现在的反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叶寻觉得,她不仅想法与别人不同,行为也是个谜。 “你不怕?” 叶寻记得,自己上次也这么问过。而她的回答是—— “不怕。” “有时候,在医馆里也会死上不少人。有些人,我前一刻还在给他包扎,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没有气息了,我摸下去,就会发现他们的皮肤还是热的。” 阿离低头,“没什么好怕的,在我跟前死掉的人不少,我已经习惯了。” 叶寻这才想起来,医馆本就是生死轮回最多的地方,进来的人,有的生,有的死。阿离守着医馆,自然会经常见到死人。就如同大理寺办案经常会见到尸体一样,自己刚开始还有些害怕,现在不是也已经习惯了么?都是一样的道理。 良久相对无言,气氛有些沉闷,叶寻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阿离咕哝,“相比较起来,你更可怕。” 叶寻一愣,哭笑不得,“为何?” 阿离瞪了他一眼,“你是官门的人,跟我不一样。他们说当官的都是鱼肉百姓,欺压良民,你找上我,我当然怕。” 叶寻憋了半晌,最后才道:“我是个好官!” 叶寻自觉丢脸,觉得自己就像没头没脑的小孩子争辩。他余光瞟向阿离,却见她有些走神,好像呆住了。叶寻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说话,阿离突然捧腹大笑,她笑了一会儿,突然用手掩住嘴巴,还很慌张的往旁边望了望。 她靠近叶寻,压低声音,说道:“对,你是个好官。”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叶寻看了看她,见她脸上还带着笑容,跟平日轻轻浅浅的笑意不同,她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开怀而大笑。 阿离突然道:“你问吧,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思及来意,叶寻索性问道:“你今天去安义街做什么?” 阿离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不解,“送药啊。” “你平日里常去安义街?” “我隔一段时间就给牛大伯送药,他腿脚不好,又是鳏夫没有子女,先生便让我去送药了。” “你去送药有多久了?” 阿离想了想,回道:“应该有两年多了。” 这案子每个参与的人,共同的特点都是经常出没在安义街上,阿离也不例外,她跟那个送黑豆的农妇一样,都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安义街的。 叶寻继续问道:“你今天施舍钱银给一个小乞丐了?” 阿离摇头,“是小小。小孩子都是见不得别人苦的,她比较有善心,每次见到一些年纪小的乞丐都会给他们钱银。”阿离苦着脸,“我的荷包都被她散光了。” 小小,应该就是上次见到的女童。 “随后呢?” 阿离看着他,说道:“随后我们就离开安义街了。” 叶寻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阿离惊呼一声,“莫不是……小乞丐出什么事了?” 叶寻摇头,“不是,他的银子被抢了。” 阿离看着,有些激动起来,“谁这么可恨,连乞丐的银子都抢!” “有人给他银子,别的乞丐自然要眼红,他年小力薄,银子定然保不住的。” 阿离喃喃道:“那我们还是好心办坏事了……” 叶寻安抚道:“不关你的事情,不过是被有心人算计了。” 阿离皱眉,“有心人?” 叶寻不答,转而问道:“你在安义街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和事……”阿离沉思,“在胡同里的时候,那个小乞丐被人打了一顿,小小看见了,才心软要施舍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壮汉,但是没看见脸,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由之前的情况来看,凶手很善于利用一些小细节来制造冲突,他蛰伏许久,肯定也观察阿离有不短的时间了。揣摩他人的心思,并且诱导他们做出反应,对凶手而言并非难事。从编竹篓的大汉,到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还有送黑豆的农妇,包括阿离还有小乞丐,他们每个人会做出的行为,凶手都摸清楚了,并且利用他们进行这场谋杀。 至于那个打人的壮汉,不管这是凶手设计的还是巧合,只要问过小乞丐便成。 叶寻掏出一个玉佩,一面雕刻着精美的纹样,一面刻着一个“叶”字。 他把玉佩放进阿离的掌心,“你若有事,拿着玉佩来叶国公府找我。”叶寻怕凶手盯上阿离了。 阿离看着手心晶莹剔透的玉佩,问道:“国公府?” 叶寻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身,“时辰太晚,我先回去了。” 。 第三十二章 杀人灭口 天刚蒙蒙亮,叶寻就接到了大理寺的消息——小乞丐被杀。 等叶寻急急忙忙赶到大理寺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那个小乞丐已经死绝了。 他的颈部被捏断了,头颅软软的倒向了另一边,整个人再没有生气。他的肤色很黑,但是还能看出脖子上头有深紫色的指印。 昨晚叶寻从济世堂出来后,夜色已经很浓了,本来他是想上大理寺来问个清楚,但是七宝总来劝阻,加之叶寻也觉得以大理寺的警戒,一晚上还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便听之任之,回到了国公府。 只是叶寻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大理寺内,小乞丐被人杀死了! 叶寻把他们带回来的时候,没有给他们定下罪名,这案子也没有审,所以小乞丐一干人是被没有押入大牢,而是安置在大理寺的偏房里,让人看守着。可是即使不是在大理寺的牢狱里,要突破层层警戒进来行凶是何等困难!况且叶寻也没有想到,凶手的动作会如此迅速。自己刚刚有些眉目要追查下去,凶手已经杀人灭口了! “大人。”仵作还想行礼,叶寻便直接打断他,“说。” 仵作也看出来了,这位大人很急,是以也不再讲究那些礼节,他直说道:“死者让人捏断了脖颈,他的身体已经冻僵并完全冷硬,死了应有两个时辰以上。而他身上的那些伤痕,青紫交加,都是近日形成的伤痕,是以无法得知他是否被凶手施暴。” 叶寻来到小乞丐****的尸体旁,他指着一块青色的斑点,问道:“这个是他生前的伤痕还是尸斑?” 仵作撸起袖子,指尖在青色的那块地方按下去,没多久,青色消失了。 “这……”仵作一惊,“是、是尸斑。” 这些可用手挤压可以褪去的尸斑,通常是死后一个时辰左右形成的,可是这孩子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怎的还会有这个东西! 那块青色的皮肤是在肋骨处,因为小乞丐生前曾遭受过殴打,身上的淤青不少。他身上青紫交错的,仵作一直以为,尸斑形成后,和伤痕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了。可是现在的这一块尸斑是怎么回事? 尸体已经硬了,不可能才死了一个时辰! “你没想到也不怪你,一般尸体硬成这样,的确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叶寻面无表情,“可是现在天寒地冻的,他的尸体又是在地上发现的,自然会硬得快些。他应该刚死不久——至少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现在刚到卯时,往前推两个时辰,小乞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丑时到寅时。 而叶寻昨晚离开济世堂来到国公府的时候,应该是亥时了。从亥时到子时,其中不过两个时辰,那时候小乞丐还活着,若是叶寻当时直奔大理寺,现在也不会死无对证了。【愛↑去△小↓說△網wqu】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叶寻已经没法从小乞丐的口中得知大汉的消息了。 只是为什么等小乞丐来到大理寺后,凶手才杀人灭口?很显然,在外头灭口比在大理寺里头灭口容易多了。当时赵子箴带人去找小乞丐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凶手有充足的时间在那个时候下杀手。可是他没有,反而到了戒备森严的大理寺才动手,他图的什么? 凶手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摸进大理寺,并且得手的?不仅得手了,还来去无踪,都没有人被惊动!那些巡逻守夜的侍卫又不是吃干饭了,凶手若贸然闯入,一定会被发现,可是他避开了所有的巡逻,并且准确找到小乞丐的住所,要做到这一点,必然对大理寺有足够的了解。 叶寻浑身一僵,如果凶手对大理寺也是了若指掌的话,那么是不是说,他盯着大理寺已有多时了?就如同安义街上,凶手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解,才有那场“意外”。 只是大理寺又有什么可图谋的? 刑部的郑杰,户部的张渐飞,还有大理寺的谁? 真是好大的一张网! 叶寻望向随行而来的赵子箴,问道:“昨晚当值的侍卫呢?现在在哪?” 赵子箴答道:“一开始有巡逻的侍卫发现他们晕倒在门外,这才发现小乞丐已遭毒手的,他们现在应该醒了,大人要问话,下官这就带来。” 叶寻颔首示意后,赵子箴退了下去,往侍卫歇息的地方找人去了。 没过多久,几个侍卫就跟着赵子箴来到停尸的房间。 几个侍卫低垂着脑袋跪下,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属下失职,但凭大人发落。” 叶寻并不制止他们,“其他事稍后再说,本官传唤你们前来,是要问问昨晚的情况。” 侍卫听了,停止磕头。只是脑袋依旧垂着,等着叶寻发话。 “昨晚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小乞丐是什么时辰?”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侍卫道:“是子时。当时他问了属下拿了夜壶,随后、随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不够,时间的范围缩得还不够小。 叶寻又问:“你们没见到他,可是他在房间里的动静,你们可有听见了?” “有的。小乞丐说自己常年露宿街头,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屋子了,所以很是兴奋。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根本就没有入睡。因为他动静太吵,属下还曾出声训斥。” “他是什么时候不再有动静的?” “丑时将过。”侍卫的脑袋垂得愈发低了,“他安静下来后,属下站了没多久就被人打晕了。” 凶手果然是在寅时动手的,小乞丐死了不到一个多时辰! “你快点去安排人手,加强大理寺的守卫,人不够就去京兆府借,一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叶寻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赵子箴听了以后,也不多问,默默退下,按叶寻的指令行事。 尸体在叶寻还未来时就已经发现了,那时候大理寺已经加强了戒备,而凶手逃出大理寺的能用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叶寻现在只希望他现在被困在一个角落,还没离开大理寺。 叶寻沉着脸,看向侍卫,“你们几个人一起,还看不清凶手的脸?” 侍卫摇头,“他的身形太快,属下只能看见一个虚影,最后就被一掌劈晕了。” 能潜入大理寺,身手必然不俗。 叶寻头疼的揉了揉眉角,有些烦躁起来。 现在已经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了,凶手若是还想蛰伏,不想惹人注目,就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但叶寻反而希望凶手能有下一步的动作,因为只有动作了,自己才有几会抓住他的把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只要凶手不罢手,总会有马脚露出来。 现在唯一可能看见凶手真面目的小乞丐已经被灭口了。不,不对! 叶寻突然僵住,看见凶手的不止小乞丐一人,还有阿离! 小乞丐被灭口,那阿离……。 仦說Ф忟網 第三十三章 不知好歹 凶手已经对小乞丐下手了,那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阿离? 叶寻不敢再想下去,他让七宝去马厩牵了一匹骏马,而后就骑上它,往西街飞奔而去。所幸现在街上行人不多,否则叶寻的速度定然要受到影响。 叶寻没有理会七宝在身后的叫唤,只一个劲的催马快跑。寒风料峭,清风的风和着雾气扑到他脸上,竟似如刀剑相刮般的疼痛。 等他赶到济世堂门口的时候,发现外边已经围一群人,他们正在窃窃私语,对着济世堂指指点点。 叶寻心中咯噔一下,仿佛丧失了全部的勇气。他站在原地许久,最后问过身边的一个妇人,“这里……发生何事?”叶寻第一次发现,说话竟如此艰难,仿佛每说一绝话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听说死人了。诶哟,可怜见的……” 后面妇人再说什么,叶寻再也听不见了。昨晚自己来时,她还请自己喝了一杯热茶,其实她那杯茶煮得真心难喝,叶寻第一次喝到煮得那样糟糕的茶水,但是看见她希冀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去。 不过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姑娘,就只见过几面的姑娘…… 叶寻想扯出一抹笑容来,却发现笑比哭要难,至少现在是。 济世堂里头突然兵兵乓乓作响,隐约还有人声,叶寻稳了稳心神,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昨晚见到的那几个大汉依然还在里面,他们脸上全是愤怒的神情,但是叶寻此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们身上。 他看见了阿离。 阿离还是穿着昨晚那一身青色的衣裳,额角破了一块,鲜血直流,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活着的。 她现在很狼狈,额角的鲜血没有止住,脸上也不知道有什么脏东西,衣裳有许多黑色的脏东西。 叶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最后突然咧着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阿离背靠着柜台,用手捂住额头的伤口。她一偏头,余光也瞧见了叶寻。等看见叶寻居然看着自己笑的时候,她瞪了叶寻一眼。 他是来看笑话的不成! “阿离。” 阿离的眼睛里流进了不少血,她的视线里全是一片红色,只剩下的另一只眼睛瞧得不甚分明。她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这人是在叫自己。 “我疼。” 叶寻看见她额角的伤口,怒气突然起了。 “这是怎么弄的?” 阿离没有答话。 叶寻伸手,想摸摸她的额角,可是手刚伸到半路,耳边突然响起几声咳嗽声。叶寻惊住,有些尴尬。 历怀仁怀里抱着小小,正站在阿离和叶寻的边上。 想起他是阿离的长辈,叶寻脸热起来。 历怀仁说道:“不知这位公子……”他顿了顿,转而言道:“如今小馆弄成这幅模样,还请多担待。” 叶寻这才看见济世堂里一片狼藉。 “这……方才听说这里闹了人命,不知是何缘故?”叶寻之前心神大震,以为阿离出了事,如今见她好好的站在这里,那死的自然就是别人了。 历怀仁叹了口气,“都怪老朽医术不精,昨晚那位老翁熬不过来,之前已经撒手归西了。” 昨晚的那个老者还是躺在济世堂的榻上,但是如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叶寻看了那几个大汉,皱眉喝道:“你们竟敢来医馆闹事?” 他们昨晚也看见了叶寻,知道他派头不小,来历也不简单。几个大汉相互交递了几个眼色,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他指着历怀仁,说道:“都怪这郎中用妖术害人。我们的老父亲本已是重伤,偏他还又是割肉又是缝针,就因为如此,他老人家才会死的!” 叶寻简直想骂一声愚民,最后硬生生忍住了。他们哪里知道,这外伤缝合之术,即使是宫里的太医也不能轻易施展的,那个老者能活到今天早上,这济世堂的郎中已是劳苦功高。他们竟然还敢来闹! 叶寻深吸了几口气,冷声说道:“郎中没错,他不仅不是庸医,医术还很高深。倘若你们不信,我可以请宫里的太医前来作证。不过今日我可把话里撂在这儿了,郎中救人无错,而你们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来医馆闹事,我现在就叫人来,给你们定个聚众闹事扰民的罪,每个人都要上刑!” 方才那几个大汉气焰嚣张,而围观的民众也是一边的倒向他们,现在见济世堂有人出来撑腰,并且跟官府有牵扯之后,他们一瞬间全散了个干净。 叶寻睥睨着他们,“如何?还闹不闹?” 他们还犹犹豫豫,没有离开济世堂,叶寻怒了,“好啊,好胆识,既然要闹,我就成全你们!” 大汉见叶寻眼神凌厉,气势逼人,当下就怕了,他们抬起老者的尸体,跌跌撞撞跑出了济世堂。尐説φ呅蛧 小小见闹事的人走了,这才敢下地来。她跑到阿离跟前,唤道:“阿离姐姐,你有没有事?” 阿离一手撑着柜台,眼皮半阖,“我没事。” 历怀仁拍了拍小小的脑袋,嘱咐道:“去打点水来,给姐姐洗洗脸。” 小小一听,连忙跑到后院去了。 历怀仁走到叶寻跟前,作揖行礼,“老朽姓厉,名怀仁,多谢大人出手相助,不知大人……”方才叶寻一开口就扯到太医,历怀仁自然也知道叶寻也是官门中人了,并且地位不低。 叶寻还了个礼,“在下叶寻,先生不必客套,先生医术卓绝,在下敬仰得很,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顿了顿,叶寻又道:“先生还是先给阿离……姑娘包扎一下伤口,她看着好像受伤不轻。” 历怀仁摸了摸胡子,笑得了然,“这个自然,大人还请自便。” 叶寻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了,赶紧低下头去。他这一低头,就看见了地面上七零八碎的洒了一地的东西,其中有几张写好的药方,不少草药也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 其中有药壶、瓷碗被摔碎的残骸,一想到阿离昨晚忍着困意给他们熬药守夜,叶寻怒气就遏制不住,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第三十四章 护你周全 阿离的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纱布,等厉怀仁给她收拾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阿离的眼皮已经在打颤了,睫毛也是轻扇不停。厉怀仁见她实在是疲惫不堪,他笑了笑,而后收拾起济世堂里的残局来。 叶寻忍不住走近她,他低头打量着阿离,发现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底下也是青黑一片。 “你昨晚就一直守着?”否则也不会是这个形容。 阿离点了点头,咕哝道:“他的情况比较危急,不守着我不放心。其实……本来好好的,可是突然就不行了。” 阿离伏台,昏昏欲睡。 叶寻本是不欲打扰她,只是他怕凶手还潜伏着,会危及她。 “阿离。” 听见叶寻的叫唤,阿离换了个方向望向他,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她眯着眼睛,用手捂住额头。 “对了,你一大早又来找我了?” 叶寻一番思虑,最后道:“你跟我走吧。” “什么?”阿离现在的脑子还有点混沌,她没反应过来叶寻说了什么,但是在收拾东西的厉怀仁却不由得停下动作。 他走到叶寻跟前,问道:“大人,你这是何意?” 叶寻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他偷偷瞄了阿离一眼,却见她还是一脸迷茫,没有特别的表示。叶寻叹了一口气,朝厉怀仁道:“实不相瞒,在下近日正在查一个案子,阿离姑娘之前可能看见犯人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跟在在下身边比较好。”顿了顿,叶寻又道:“之前看见犯人面目的另一人已经被灭口了。” “这、这……”厉怀仁有些晃神,“被灭口了……” 叶寻见他似乎吓得不轻,赶紧安抚道:“阿离姑娘只要跟在在下左右,在下定能护她周全,请先生不必太过忧心。” 叶寻本以为,就算厉怀仁本来不同意自己带走阿离,但是经过这么一番厉害之后,肯定会同意的,可没想到厉怀仁却拒绝了他。 “这就不劳大人操心了。我们本分行事,不曾招人惹人,应该没什么大碍。至于大人所说的案子更是不曾沾染半分。阿离不能随你走,好端端一个姑娘,跟在大人身边成什么样子。” 叶寻忍下心中的焦躁,好言劝道:“凶手杀人如麻,就怕他会滥杀无辜。” “只是……” 厉怀仁犹豫起来,叶寻正等着他下决断,阿离的声音便传来了,“我跟他走。” 叶寻回头,就见阿离已经起身,她嘴角含着笑意,恢复了平日所见的笑意盈盈的模样,再不见方才的疲惫失态。 “我怕死,我跟你走。” 她看着叶寻,认真说道。 叶寻忍不住勾了勾唇,不过笑到一半,惊觉自己这个笑容很不适时宜,他压下上扬的嘴角,轻咳了几声。 而厉怀仁则是皱起了眉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阿离,莫要冲动行事。” 叶寻听了,有些不悦。自己是真心想护阿离周全,这才使出这个法子的。虽然说,的确不合理法,有损阿离的清誉,但是她本人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这厉怀仁何以这般激动?还把阿离接受自己的好意说成冲动行事。 可是叶寻终究不好说什么,他动了动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看向阿离,等着她的决定。 “先生莫要心急,等案子破了,我就能回来的。”阿离把头转向叶寻,轻柔的问道:“对吗?” 叶寻点头,“这个自然。” 厉怀仁见阿离坚持,长叹一声,拂了拂袖,“罢了。” 阿离弯起双眸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她看向叶寻,“什么时候动身?” 自己早上因为太过着急,基本都没有打过招呼就出来了,大理寺肯定会有所影响的。想起大理寺里那一堆烂摊子,叶寻道:“越快越好。” 阿离听了,进了后院,收拾起自己的包袱来。叶寻本来想劝她不用拿东西,什么自己都能给她置办好,但是话到唇边又给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阿离就出来了,她换过一身青绿色的衣裳。手里拿着他所要带的东西——一个包袱加一把油纸伞。 她站在叶寻面前,说道:“好了。” 叶寻点了点头,刚要走,小小就跑出来抱住阿离,“姐姐你要去哪里?怎么不带着小小一起?”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抓住阿离的裙摆,泫然欲泣。 阿离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只是……去做客,很快就能回来了。你留在这里,不能总是吃糖,牙齿不好。” 小小只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一眨不眨的,也不说话,就定定看着阿离。 阿离一狠心,转身不再看她,跟在叶寻身后走了。 叶寻牵着马匹,和阿离并肩走着。叶寻偏头看她,却见她似乎兴致不高,从济世堂里出来后,一直神情低落,只顾低着头走路,既不看叶寻,也不和他说哈。 “刚才那个孩子,似乎并不是你的亲妹妹。” 阿离呆愣了一会儿,才回道:“不是,捡来的。” 叶寻不知如何答话了,他望了望四周,突然问道:“你怕吗?” “什么?” “流言蜚语。” 阿离一愣,而后摇头,“不怕。” 叶寻笑了笑,而后翻身上马,他朝阿离伸手,微笑道:“上来。” 阿离愣愣看他,没有反应。 叶寻也一直伸着手,没有收回去,他解释道:“太慢了,走着回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阿离也回了个微笑,而后把手放进叶寻的掌心。叶寻五指一收,使力把阿离拉上马背,放至自己跟前。她的手掌看着白皙,可掌心却有剥茧,叶寻手里握着她的手掌,迟迟没有放开。 阿离忍不住回头看向他,目光有些不解。叶寻尴尬的别开眼,放开她的手。 他双手环过阿离的腰身,控着缰绳。 叶寻低头,在阿离的耳边道:“坐稳了。” 话音刚落,马匹便扬蹄而去。不过此时街上开始热闹了起来,叶寻没法策马飞奔,不由得有些遗憾。 不过也正好,他也不需要太快了,此时正好。。 第三十五章 明查暗访 马是一匹好马脚力自然很好,从细节到大理寺的这一段路程,也没用去多长的时间。 来到大理寺门前,叶寻率先下马。他转过身,刚想把阿离抱下来,可是等他回头的时候,阿离已经自己先跳下来了,她此时正稳稳当当的站在地面,看着叶寻笑。 在叶寻走后,赵子箴应该按照他的嘱咐,加强大理寺的巡逻守卫了。叶寻一眼望去,发现大理寺的警戒比平时强上不少。 叶寻带着阿离,走进大理寺。来到一处长廊边,正好赵子箴迎面走来,想到自己等会儿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处理,叶寻叫来赵子箴,把阿离交给他。 “你替我好好招待阿离姑娘,再找几个人跟着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赵子箴看着阿离,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此举是否于理不合?” 大理寺是办案的地方,叶寻虽是大理寺少卿,但是无故安插一个姑娘,还要派上人力去守着她,怎么想都是不合常理的,不能使人信服。 叶寻本是不欲解释作答,但是当他回头看了阿离一眼,见她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站着的时候,突然间就心软了,若是惹来非议,她怕是不会好过。 “阿离姑娘也参与到这次的案子里来了,她也看见了凶手,现在小乞丐已经被灭口,谁知道凶手会不会朝她下手?既是在我们大理寺出的事情,不管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好生护着她,不让凶手有可乘之机。” 赵子箴没再反驳,他低低道:“姑娘请随我来。”随后就把阿离带走了。 有赵子箴安置阿离,叶寻安心不少,他没再停留,而是大步流星的往停尸间走去。叶寻走到门口,问了守门的护卫,“这期间,可有守门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护卫摇头,“并无。” 有这一问,不过是怕凶手来毁尸灭迹。 叶寻早上的时候,因为忧心阿离,他顾不上其它就往西街跑了,尸体他也只来得及粗略的查看,但是尸体的线索,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推敲。 “把仵作叫来问话。”吩咐完这一句后,叶寻推门而入。 里头小乞丐的尸体还躺在里面,尸体被一席白色的布匹蒙头盖住。叶寻走到台边,撩起布匹。他伸手,在小乞丐的颈部比了比。 仵作到来的脚步身打断了叶寻的沉思。 “大人。” 叶寻问道:“你说,他是因为脖颈被捏断致死的,死因是窒息?” 仵作摇头,“不是窒息。他的颈椎已经断掉了,一般人捏着颈部,都是窒息致死,可是小乞丐在窒息前已经气绝了。” 这么说来,凶手的力道很大,所以才直接捏断颈椎。 从手印上看,凶手从正面捏住小乞丐的脖子。从小乞丐的脖子上可以看出凶手的手型,手指很修长却并不纤细,凶手是个男子,还是个身形修长高大的男子。 “把赵司直叫来。” 护卫领命而去,可是许久之后,他们却还是不见人影。叶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他忍不住想自己去找找的时候赵子箴终于姗姗来迟。 叶寻闻见他满身的药味,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了?怎的如此之慢?” 赵子箴的右手拢于宽袖中,他朝叶寻行了个礼,温声道:“方才……下官不小心让热茶烫伤了,阿离姑娘给下官上了药,这才来得迟,还望大人恕罪。” “我瞧瞧。” 赵子箴听了,把手从宽袖中伸出来,他的手背上被烫得一片通红,还起了几个水泡。阿离给他抹的药膏还残留在皮肤上,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你真是……”叶寻无奈的叹了口气,“烫成这样,你难不成是把手伸进热水里煮了不成?” 赵子箴低头,“下官招呼阿离姑娘时心不在焉,一直在寻思案情,一时不留神就烫到了。” 的确,近日来情况不断,自己都劳累不已,差点吃不消,更不必说四处打探消息安排人手的赵子箴了。 问过了他的伤势,叶寻就把话头扯到案子上来。 “作夜负责巡逻守卫的人,你都一一查问过了?” 赵子箴点头,“都问过了,只可惜凶手来去无踪,那些人,没有一个和凶手打照面的。” 叶寻又问:“大理寺内都搜过了?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赵子箴答道:“搜过了,只是也没有什么发现。” 叶寻想了想,说道:“之前我带回来的那几个人,现在在哪?” 赵子箴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叶寻所说的“那几个人”就是张渐飞在街上意外身亡时,叶寻当作目击证人带回来的农妇大汉和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他们都关押在偏房里,由人看守着。” 不过他们听说小乞丐被杀之后,情绪都很不稳定,特别是那个农妇,一直又哭又闹,一刻也不停歇。 听完赵子箴说的情况之后,叶寻挥了挥手,“把他们都放了吧。” 现在证人被灭口,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过一些被利用的棋子,连他们自己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凶手为了掩藏身份,不会再花费心思对他们下手。他们再留在大理寺,反而会多生事端。 赵子箴应声:“是。” 小乞丐死无对证,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不过凶手既然能利用小乞丐,那对小乞丐肯定也观察了不少时日,他也一定曾出现在小乞丐的身边,并且出现的次数不少。即是如此,那么应该有人曾见过他,要是能一一排查,大概也能确定凶手的样貌特征。 “你去安义街上,不管明查还是暗访,都要想方设法确定小乞丐生前和哪些人有联系,平日里都在哪些地方活动,说不定从旁人口中会得出什么线索。” 赵子箴有些为难的皱眉,“小乞丐居无定所,想要确定他生前与哪些人有来往,这个似乎不太好办。” 小乞丐来往得最多的人自然也是乞丐,而且别的乞丐也都是流动的,今天在西街讨个饭,明天在城东求几个钱,想要确定范围,这的确很有难度。 “就在安义街,你不必到处去找,小乞丐只会经常在安义街出没,一定有人经常在安义街上看到小乞丐。”叶寻说得斩钉截铁。 安义街是凶手设计的凶杀现场,每一个出现的人物,都是经常出现在安义街上的,这也是凶手行凶的必要条件。居无定所,不时才出现的人,不会成为凶手的棋子。 。 第三十六章 大理寺卿 叶寻细细斟酌,确定没什么遗落的了,这才挥手让赵子箴退下。【愛↑去△小↓說△網wqu】 叶寻还在停尸间里和仵作谈话,突然房门被推开,叶寻望去,看见大理寺卿臭着脸走进来。 叶寻暗叹一声,他迎身上前,恭声道:“大人。” 大理寺卿没有理会他。 “本官不过是有两日不曾来大理寺,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来,这凶手当真可恨!他是越来越不把我们大理寺放进眼里了!” 近日来,天气日益回暖,眼看就到了春耕的时候了,祁佑帝今年突然想祭天祈福,最近一些天来都待在西山的行宫那边,就为了祭天那日准备。 如今不仅是司天监为了祈福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还有大理寺卿这样的肱骨大臣也得去西山行宫伴驾。大理寺卿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几天,凶手都有胆子在大理寺内行凶了。他一路走来,在路上已经听了不少,如今正在气头上,郁火难平。 大理寺卿自顾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才平静下来。他问叶寻,“死的是何人?” 叶寻答道:“是一个小乞丐。当初张大人在安义街上意外身死时,他也正好参与其中。【愛↑去△小↓說△網wqu】” 大理寺卿脸色一僵,“这么说来,这个乞儿是因为张大人,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若不是如此,凶手又何必上大理寺来行凶?” 如今凶手都明目张胆的上门杀人灭口了,大理寺卿还想自欺欺人说张渐飞是意外死亡的,那也太勉强了。 郑杰和张渐飞是左丞的人,平日里,左丞面上虽和他们不亲热,但是他们归于左丞一党,这已经无法否认的。而现在郑杰和张渐飞接连身死,左丞虽是引而不发,但是他近日天天摆着一张臭脸,显然对这两人还是很上心的。 不过让大理寺卿奇怪的是左丞暧昧不清的态度。 自己把郑杰的案子压下来,虽是讨好了陛下,可是左丞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才对,但是他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就上次下朝后,他路过自己身边,还朝自己笑了笑,虽然平日里官场上少不了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但是左丞那一笑可把大理寺卿吓得不轻。 大理寺卿不禁暗自揣摩左丞的心思来,他这是想大理寺查下去呢?还是不查呢? 张渐飞的尸体已经送回张府报丧了,左丞应该也早就收到了消息,但他这次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以前郑杰死时,左丞至少还有动作,他本已磨刀霍霍等着了,显然是要洗一番朝堂,但是后来因为大理寺的不作为,加上陛下明里暗里的打压,他便偃旗息鼓。可是张渐飞死时,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他在意吧,他都不曾上门去奔丧,说他不在意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最近脾气暴躁得很。 大理寺卿有些烦躁起来,“那你如今可查出什么眉目来?” 叶寻有些迟疑地道:“如今,明确的目标还没有,但是可以确定,凶手是个男子。” 那个杀害郑杰的人,也是个男子。 郑杰在交州时,任的官职是安南都护的参军司马,平日里有操练武艺,加上他身高八尺,所以郑杰的身形高大健硕,凶手能假扮成他在房间里唬人,身形就应该跟郑杰的身形相差不大。身形高大的男子,叶寻所推理出来杀害小乞丐的凶手,也有这个特征。 若叶寻的推测没有错,那么郑杰的案子和张渐飞的案子都是同一个凶手。 还有,凶手能顺利的杀死小乞丐,是因为他运气好,正好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小乞丐的住所,还是凶手对大理寺很了解? 叶寻更偏向后一种猜测。从凶手犯案的手法来看,他是属于那种算无遗策的人,不会仅靠着虚无缥缈的“运气”就敢闯大理寺。 那么大理寺有什么好值得凶手惦记的?或者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在大理寺? “你说……”大理寺卿沉吟,“张大人和郑大人都是左丞的人,他们两个接连死亡,会不会凶手是同一个人,而他的目的就是背后的左丞。” 叶寻猛然一惊,打起精神来应付大理寺卿,认真回话。 果然不能小看别人。虽然大理寺卿这几天年来,行事愈发中庸,碌碌无为,但是他在朝廷浸淫这么多年,也总有一些别人及不上的地方。 比如老辣的手段和洞洞若观火的眼光。 即使自己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但是凭着他多年的经验,他还是把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 这两件案子的确有联系,左丞也牵扯在其中,但是不知道谁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 “只是,即便杀了张大人和郑大人,也动不了左丞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使得左丞加强守卫,凶手总不会没想到这些吧?”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叶寻也开始往这个方向思考起来。 只是,心思缜密的凶手,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假设凶手最后的目的是左丞,那左丞自己有没有察觉?若是他已经察觉了,对外又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他是否自己也在暗地里寻找凶手? 叶寻不禁苦笑起来。 这案子有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几乎所有的推测都是叶寻自己猜想出来的,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所想的是否正确。这也是最难办的地方,证据,没有证据都是空谈,无法确定凶手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叶寻又将再次陷入被动。倘若他推想的有哪一点出了错,那后面的事情就会脱离掌控。wWW.xszWω㈧.йêt “罢了。”大理寺卿突然嗟叹,“如今关于大理寺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这次的事情影响到大理寺的颜面。倘若再放任凶手,大理寺又何以立足?你且先这么查着吧。” 叶寻被大理寺卿这前后的反转弄得措不及手,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唇几经蠕动,什么明心志表忠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理寺卿似乎没有注意到叶寻变幻的脸色,他默了半晌,突然怒气冲冲地道:“哼!老人家想安生过日子,却偏偏有人不识好歹,实在欺人太甚!” 叶寻失笑,他想给大理寺卿行个礼,但是还未等他行动,大理寺卿已经扬长而去了。 。 第三十七章 一同归去 日暮时分,叶寻想回国公府,却是怎么都不能安心。 七宝站在马车旁,等着叶寻上车,只是等了许久,叶寻还是呆在原地,半点移步的意思都没有。 七宝忍不住唤道:“爷?” 叶寻回过神来,“先不回府了。” 七宝一愣,叶寻这几日也没见有什么应酬,怎么天色将晚,他还是不回家? 七宝问道:“不回府,爷想去哪里?” 叶寻不作答,只吩咐道:“在此处等我。”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又进入大理寺。 叶寻来到安置阿离的苑中,此处位置有些偏远,叶寻走了好些功夫才到的。虽说把阿离放在大理寺里不合情理,太高调了会惹人注目,但是赵子箴怎么会把她安置在怎么偏僻的地方! 苑外有几个护卫把守着,他们见了叶寻,一一上前行礼。叶寻越过他们,步入苑中。 小苑里头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但是此时绿草只是冒出了个头,有几朵早开的迎春花在风中挺立,看着带上了点春意。 屋前有一套石桌椅,阿离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迎春花发呆。叶寻走到她面前,她还是没有反应。 叶寻发现,她一旦想事情就很容易走神,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对身边的事务浑然不觉。 叶寻轻唤一声,“阿离。” 阿离轻眨了几下眼皮,抬头看他。她皱了皱眉,小声说:“这里好生无聊,我一个人好闷,没什么事情可干的。” 叶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要不我找个人来陪你?” “不。”阿离摇头。她看向小苑门口守着的那几个护卫,说道:“你能不能让他们走?这样我好不习惯。他们总跟着我,做什么都不舒服。” “这可不行。”叶寻安抚道:“他们不跟着,我不放心。” 阿离闷闷道:“好吧……” 叶寻犹豫再三,最后说道:“你随我回国公府,可好?” 阿离一愣,“国公府?” 叶寻解释道:“那是我家。”他思来想去,觉得把阿离放在大理寺还是不安全。既然凶手能潜入大理寺把小乞丐杀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次潜进来对阿离下手?叶寻可不想出事了才追悔莫及,如今也只好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掉,他到哪儿都把阿离带着,绝不给凶手下手的机会。 阿离低下头,她轻蹙眉头,一幅沉吟之色,“只是……” 叶寻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既然我把你带出来,就一定会护你周全,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能安心。若是你有任何差池,我可就成罪人了。” 阿离听了,斜着眼一瞬不瞬盯着叶寻。叶寻被她看得有些紧张起来,心中有些忐忑。 阿离突然展了笑,说道:“好啊。” 答应得这样轻巧。 叶寻本来想劝说出来的话都噎在喉中,他怎么忘了,这姑娘思考事情的方式与别人不一样,你在意的她未必在意。 叶寻笑道:“你赶紧收拾东西,天就要黑了,我们该回家了。” 阿离很快就从屋里出来,她怀里跟来时一样,抱着一个包袱和一把油纸伞。小說中文網 七宝在马车前等了快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叶寻缓步归来,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七宝忍不住嘀咕:“原来如此。” 难怪他走得那样快,回来得这样慢。 七宝瞬间换上笑脸,迎了上去,他对阿离行了个礼,“阿离姑娘。”在一旁的叶寻却是被冷落了。 叶寻瞥了他一眼,冷淡道:“阿离姑娘随我们一同回去。” 七宝连连点头,“小人省得,省得。” 叶寻懒得理他,他侧身让过阿离。“上车吧。” 阿离率先上了马车,她很自觉的在软塌上坐着,而不是像上次一样,使劲的缩进角落里。叶寻看见了,忍不住勾了勾唇。 可是他的笑了没多久就维持不下去了,因为阿离说:“凶案什么时候能破?凶手抓着了吗?我想回家。” 叶寻抿了抿,“你且安心待在我身边,凶手暂时没有抓到,但是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的。” 阿离听了,轻轻“嗯”了声。她又低头,神情专注,指尖轻抚过三面,勾勒出上头的折痕,还有勾画的图案。 “你为什么总带着这把伞?” 阿离回道:“我怕下雨。” “京城少雨,今年开春更是不见一滴雨,你大可不必时刻带着。” 阿离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没有下雨,还可以遮太阳嘛,反正,总有用处的。” 看她坚持,叶寻也没有再劝。不过这把伞看着发旧,若是阿离想换了,他可以给她换一把新的。只是京城少雨,那伞也没多大用处了,她应该只是习惯带着,很少用上的,是以换不换伞,好像没那么重要。 阿离来到国公府,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要知道国公府没有女主人,现在叶寻带一个姑娘回来,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且这姑娘不是京中哪个府上的千金,而是飞上枝头的麻雀,这样一来,人们就更加热切讨论这件事了。 很快便有消息传入老夫人的耳中,一向安心吃斋念佛的老夫人也坐不住了,她当晚便去找阿离谈话。 她打量眼前的姑娘,暗暗点了点头。 老夫人总是避世,因为淡泊的心性,她比较喜欢安静温柔的姑娘,而这青衣姑娘看上去就很安静,柔柔弱弱的,眼睛里总带着笑意,说话也很软糯,像纯良无害的小羔羊。 没有攻击性,又不张扬。 老夫人放心了,她也懒得勾心斗角绕圈子,叶寻如今自己开窍把人带回家,她已经很欣慰了。老夫人直截了当道:“姑娘,如今你即已来到了我国公府,便算我国公府的人了,希望你好好待我儿,以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阿离正侍弄茶杯的手一顿,她一脸困惑,“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没说话。阿离想了想,笑道:“您可能误会了,我与叶大人只是萍水相逢,如今我陷入险境,他好心才帮我一把。我住进国公府,只是避难来了,希望没有给府上造成困扰。” 老夫人一僵,可是自己听到的消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说,叶寻与那个姑娘谈笑风生,温情脉脉……总之是怎么听怎么关系不纯,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萍水相逢了? 到底是下人胡乱说话,还是这姑娘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夫人再待不下去了,连忙起身告辞。她好像太心急了些,不管怎么样,总应该先问过叶寻才是。如今让人看了笑话。。 第三十八章 夫人新寡 老夫人去找阿离的时候,叶寻最先听到了动静,原因无他,七宝把阿离安置在了离叶寻最近的院子里。老夫人一行的动静不小,她刚走过来,叶寻就听见了。 七宝道:“可要过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叶寻不置可否,他似乎并不上心,手里拿着的书卷都不曾放下,就一直静静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叶寻之后几天,身边一直带着阿离,最后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了,少卿大人身边多了红颜,两人孟不离焦。最后大理寺卿都看不下去了,曾委婉的劝过,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云云,可叶寻一直始终坚持把阿离带在身边。 凶手一日不除,他就不能放心。如今赵子箴在安义街上带人四处走访,可是凶手还是没有线索。安义街的人是经常看见小乞丐,可是不曾见过一直跟在小乞丐身边的大汉。到此,叶寻推断出来的线索又再次中断。 叶寻百忙之中,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张渐飞的夫人上门来找他了。 叶寻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纳闷起来,自己跟张渐飞没有什么交情,和他夫人就更加没有什么交集,如今她这样找上门来,也不知是为何。 七宝见叶寻走神,出声唤道:“爷,见还是不见?” 叶寻点头,“自然要见,你把她请到客厅来。” 七宝领命退下,没一会儿功夫,张夫人便被七宝领了上来。 张渐飞头七已过,尸首也早已下葬,但是张夫人现在身上还穿着丧服。她是新寡的妇人,此时素着一张脸,看起来苍老不少。叶寻记得,自己在张府见过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憔悴,但是现在,张夫人的鬓角已经隐隐有了白发。 不过几天,就老成这样。 张夫人也顾不得避嫌就把身旁的婢女挥退下去。她看向叶寻,说道:“叶大人,妾身有些话,想与您单独说说。” 叶寻略略思索,也挥退了七宝。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七宝退下后,张夫人反倒欲言又止了,她看着很是犹豫,叶寻也不催促,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自顾喝了起来。 张夫人天人交战许久,最后一咬牙,说道:“叶大人,妾身此次前来,是想与你说说妾身夫君的事情。” 叶寻不插话,静待她的下文。 “他们都说,妾身的夫君是自己不小心撞死的,可是妾身不信!”说到此处,张夫人面露凶光,形容变得有些狰狞。 叶寻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张夫人竟然这么敏锐。 张夫人看了看叶寻,又道:“当日在安义街上,叶大人可有看见什么?” 叶寻摇头,若是看见了什么,现在也不会没有丝毫进展了。 “没看见……”张夫人喃喃自语,却是语不成调,叶寻没法听清楚她后边还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夫人又抬起头,她恶狠狠说道:“我这些天来,思来想去,总觉得凶手不会善罢甘休!叶大人把凶手抓住了,我才能安心。”她现在连自称都变了。 叶寻皱眉,难不成她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我知道凶手是谁!” 叶寻猛然一惊,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你说什么?” 凶手,她知道凶手! 张夫人看了叶寻一眼,神情狠厉,“当日叶大人上门来找我夫君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大多要糟,可是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叶寻咬牙切齿,“夫人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为何不早点说出来?现在张大人白白丧命,你可满意了?” 不对,若是连张夫人都知道凶手是谁,那张渐飞没道理会不知道,那么当日在安义街上,他本有机会向自己求救的,可是他最后却落荒而逃,最后才横死的。 换而言之,一直观察张渐飞以为自己会暴露,这才痛下杀手,毕竟他先是奔着张渐飞来的,但是却先对郑杰下手,说明凶手一开始就没想杀张渐飞。 是自己找上张渐飞,他才会死的! 想到此处,叶寻明白过来,自己才是那个让张渐飞死亡的引子。 可是他为什么不求救?明知道自己成为凶手的目标了,一般人都会急于求生,像张夫人这样坐立难安,如芒在背才是正常的表现。但是送上门的救命稻草,张渐飞却不要。 他不想让凶手暴露,要么是因为凶手暴露后,对他更加不利,要么就是张渐飞在维护凶手。 乱了乱了,越来越乱了。 叶寻一字一句问道:“凶手是谁?” 张夫人道:“我虽不曾亲眼看见,但是一定是——” 门外突然一阵吵嚷,其中更是有瓷器落地被摔碎的声音。叶寻皱眉,正想说让张夫人不必顾及,门外的七宝突然喊了声,“爷!” 叶寻被吵得不耐烦了,索性推门走出去,出声制止他们。 此时阿离正摔在地上,她的手掌不断的有鲜血流淌下来,地面上全是滴滴血迹,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叶寻走过去,把阿离扶起来,“发生何事?” 阿离握住自己鲜血直流的手掌,低声道:“我刚泡了一壶花茶,想请你来偿偿,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 叶寻无奈道:“我现在有事,你稍等,先把伤口处理好了,我再来找你。” 阿离控诉的看向叶寻,委屈道:“不让进便不进,我本来都想走了,可是她推我。” 她说的,是那个张夫人带来的婢女。 婢女一脸惊色,“没有……” 没人理她。 阿离看向叶寻,说道:“你有事便忙吧,我先走了。” “不必了。”叶寻却是拉住她不曾受伤的手腕,把阿离牵入屋内。 叶寻本想着,即使阿离听见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这场风波,她已经被卷进来了。可是当他重回屋内的时候,张夫人却变了卦。 张夫人此时一脸怒容,“好你个大理寺少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寻一脸莫名,他看了看地上,发现有被摔碎的茶杯,而张夫人的前襟更是**一片,颜色看着比别的地方要深一些。 发生了什么,让她短短时间内态度大变? 叶寻被她前后的转变弄得有些不悦了,但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他急着从张夫人口中知道凶手的信息,可是张夫人说完这句话后便不曾再开口,任凭叶寻怎么问话,她就是不说一句。 张夫人睥睨着叶寻,冷哼一声,最后夺门而出,任凭叶寻怎么叫唤,她都不回头,竟是再顾不上官夫人的仪态风度了。。 第三十九章 又生变故 叶寻在张夫人走后,曾上张府去寻她,可惜张夫人却避而不见,还让人?32??他给“请”了出来。【愛↑去△小↓說△網wqu】 叶寻被她这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有些不悦了,他本想着让张夫人莫名其妙的怒气消散后再来找她打听消息,现在自己问路无门,再守着也也是枉然,于是他留下人守着便打道回府。 可是第二天傍晚,柳嗣安派人跑到国公府来找叶寻,说了张夫人已经身死的消息。ωww.xSZWω㈧.NēΤ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 叶寻脸色沉下来,他看着前来报信的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她昨天还曾来到我府上,怎么今日就死了?” 送信的人说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大人不若去找柳大人一叙?” 随后叶寻跟着那人出了国公府,去往张夫人死亡的地方——杨柳胡同。 等叶寻赶到大帝时候,外头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马车寸步难行。七宝把头探出来,喝道:“让开让开,官家办案来了,耽误了案情,唯你们是问。” 那些围住的人听了,很自觉的让出一条路,马车这才驶了进去。 送信人带着叶寻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外头早已围满了一群护卫。从门面上看,这户人家属于比较殷实的,可是张夫人贵为朝廷官夫人,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到百姓的胡同里? 叶寻走了进去,就一眼看见了柳嗣安站在庭院中,一脸沉思之色。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了叶寻一眼,“你可算来了。” 叶寻直接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嗣安说道:“我也是刚接到消息不久,这不是带人守着了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看吧。” 叶寻此时也没心思和他抬杠了,“你们先前来时,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有的。”柳嗣安抬头,下巴扬向屋内,“现在已经押起来了,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我们赶到时,她正想刨坑把尸体毁尸灭迹。” 叶寻一愣,“凶手是个女人?”还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就在院中刨坑埋尸! 柳嗣安答道,“八九不离十。”他脑袋靠近叶寻,“她是张渐飞在外头养的外室。” 叶寻又被这个消息弄得一愣,不是说张渐飞畏妻如虎吗?怎么又养了个外室?现在他尸骨未寒,正室又死了,而有嫌疑的人,居然是他养的外室! 叶寻被这糟心的案情弄得头脑发昏,他深吸了几口气,举步步入屋内。 里头几个护卫守着一个妇人,妇人面容清丽,但很是憔悴,她面无血色,额角还破了一块地方,有鲜血滑落她的脸庞。 她看见叶寻,扑上来,跪倒在他脚边,“大人,大人,妾身是冤枉的!” 她说着,伸手想抓住叶寻的衣角,叶寻往后退了一步,让妇人的手落空了。 “冤枉?有人看见你想挖坑弃尸了,你跟本官说冤枉?” 妇人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妾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寻轻笑,“不知怎么回事你就挖坑?” “妾身、妾身是冤枉的!” “那你说说,自己是怎么冤枉的。” 妇人先是自顾抽噎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昨夜,她突然找上门来,对着妾身就是一阵好打,可是妾身如今身怀六甲,哪里能让她拳脚相加?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儿,我只得拼命抵抗,只是她还带着丫鬟婆子,我不是她的对手。她把我摁在床头要打我的肚子,我骇急了,就抄起烛台对她打了过去。” 叶寻目光掠过她的小腹,发现果然微微凸起,“于是你就把她杀了?” “不,不是的。”妇人用力摇头,“妾身打了她之后,她还没死!” 叶寻发问,“随后呢?” “她气急了,想让那些丫鬟婆子来打妾身,但是院子里正好有动静,她便打发人去看。只是过了许久,人还是没回来,她便让人出去找,而自己则又来扑打妾身,妾身当时胡乱还手,虽然打到了她,但是可没那个能耐把她打死!”妇人又哭哭啼啼的,“反观她,差点把妾身的孩儿都打掉了,现在身上没一块好肉,全让她打青紫了。” 叶寻任由她诉苦,等她哭了一会儿之后,叶寻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妾身便晕了过去,妾身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只是当醒来时,发现她已经死了。”妇人白着脸,连连摇头,“这可不是妾身干的呀!” 叶寻不理她,他转头,问了跟进来的柳嗣安,“张夫人带来的那些人呢?” 柳嗣安一扬手,四个丫鬟婆子就被押了进来。 她们一齐在叶寻身边跪下,瑟瑟发抖。 叶寻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们家夫人倒在地上了,也没个人来扶她?” 过了一会儿,一个婆子答道:“昨夜,院子里的动静是闹了贼,奴几个过去瞧瞧,都被那贼人弄晕了,等醒来时,夫人已经回归西天了!” 婆子话音刚落,一个小丫头就指着妇人喊道:“奴可都看见了,就是他打的夫人!是她杀的夫人!” 小丫头说完,其他人也跟着应和,言之切切,似乎真是亲眼所见。 叶寻被吵得头疼,干脆和柳嗣安一同出了屋子。 柳嗣安问道:“这案子,你如何看的?真是那妇人失手将张夫人打死的?” 叶寻摇头,“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张夫人带的那些人,说的话不可尽信。况且,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张夫人死的也太过凑巧了,巧得就好像又是一场谋杀。” “此话怎讲?” “昨日,张夫人来府上找我,她说她知道凶手,还让我把凶手抓住,这样一来,她才能安心。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透露。最后她还怒气冲冲的离开国公府。我昨天也守在张府门口,只是她避而不见,还找人把我轰了出来。”叶寻叹了一声,“我本想和她好好磨,希望她能说出凶手是谁,只是没想到,不过一个晚上,她便命丧于此。” 柳嗣安一顿,“你认为,这是凶手杀人灭口的把戏?” 叶寻点头,“极有可能。” 他本来还不确定张夫人所提供的信息到底有几分真实,但是凶手这么着急的灭口,这也说明了,张夫人真的知道凶手的身份,凶手才会一刻也留她不得,她前脚刚出了国公府,后脚凶手的屠刀就到了。 只是……太快了,凶手的动作太快了。 凶手是如何每次很及时的得到消息,并且做出相应的对策的?。 第四十章 寻找证人 张夫人的尸首被柳嗣安搬到另一间厢房里,叶寻让七宝去大理寺找来仵?32??,而自己就坐着等待。 “对了,”柳嗣安对着叶寻道:“我正好有些事情想与你说说。” 叶寻闻言,抬眸看他。 “就是上次你让我问过巡城的士兵,是否有看见在张府行窃的人。我问过了,当晚他们是看见有人从张府里跑了出来,他们随后加强警卫,但是没截到凶手。” 叶寻沉吟,“你的意思是说,其实盗贼那晚根本就没逃掉,而是藏身在张府附近?” 张府附近,都是官员的府邸,应该说,张府所在的蓬莱巷里头,都是一些高门大户。但是那些府邸里头,也会有自家的家丁护卫巡逻,在已经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盗贼想在府里藏身,成功的几率不大。除非……除非盗贼藏身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老窝! 柳嗣安笑而不语。张府周围的人家,有很多,谁也不知道盗贼是藏在哪里的。这是叶寻要头疼的事情,他才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若真是叶寻想的这样,兜兜转转,又转回朝堂上来,难不成真是官员间互相倾轧? 不对,不是这样的。 叶寻转而想到,凶手可是绕了一大圈才利用自己去查张渐飞的,说明凶手平时接触不到他,凶手必须通过自己才能查张渐飞,若是凶手跟张府周边的人家有牵扯,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他自己就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去查。【愛↑去△小↓說△網wqu】 平时接触不到张渐飞,说明凶手身份低下。 身份低下,身材修长,武艺不俗,现在凶手可以确定有这几个特征。 只是张夫人是内院的一个妇人,张渐飞知道凶手,这不奇怪,可为什么张夫人也知道? 一时之间,心中的思绪转了几转,叶寻问道:“当初,张府失窃时,张渐飞是怎么跟你说的?” 柳嗣安想了想,回道:“他说丟的是他夫人喜爱的东西。” “他夫人喜爱的东西……”叶寻双眸一眯,“是张夫人的屋里失窃?” 柳嗣安点头,“对,先叫唤起来捉贼的就是张夫人身边服侍的人。” 失窃的密函原本是在张夫人手里! 即是如此,那她知道凶手也就不奇怪了。连密函这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张夫人都能拿在手里,那她掺和的事情就不会少。与其说张夫人的死是凶手要灭口,倒不如说张夫人也是凶手要杀害的目标。 在这件案子里,张夫人比张渐飞更重要,可惜自己在一开始就把她忽略了。 叶寻暗自咬牙,他跑进屋里,问那些张夫人带来的仆婢,“你们夫人最近是不是下令府中加强戒备,加了很多人手巡逻?” 如果这个案子,张夫人也掺和了,那她知道的就不仅仅凶手这么简单,她应该还知道很多内情。凶手杀了张渐飞,张夫人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所以昨天她才会找上叶寻。 婢女答道:“我家大人死后,夫人消瘦了不少,晚上都不能入睡,即使睡了也总被噩梦惊醒,后来她便招了许多人,在府中没日没夜的守着。府里也曾有人劝过,可是夫人说大人走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待在家里,总是不能安心的。” 她这是在防凶手呢! 叶寻深吸几口气,“既然张夫人一个人待得不安心,那她为何三更半夜出门来?” 照丫鬟的描述,张府现在的人肯定不少,凶手想动手,肯定不容易得手。张夫人惜命,她既然警觉到这步田地,就应该好好的待在家里,而不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出门。 “这……”婢女道:“夫人得到消息,大人外头有了人,并且怀有遗腹子。” 张夫人在京城素有“威名”,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这些年来一无所出,可张渐飞死后,却有人来告诉她,说张渐飞在外头养了人,并且怀有身孕,张夫人自然要来闹一场,来见见这个所谓的狐狸精。ωww.xSZWω㈧.NēΤ “是谁给的消息?” 另一个婆子出来,说道:“是、是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婆子答道:“昨天奴去给夫人买香粉,在铺子里头听有人议论议论的,所以就赶紧回家告诉了夫人。” 叶寻问道:“是哪个铺子?” “是群芳胭脂铺。他家的胭脂最好用,有很多家的夫人都喜欢去那里买东西。” 消息是从胭脂铺里传来的。如果张夫人离府是凶手设计的,那么消息也是凶手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引张夫人出来。 他利用那些人的口放出这些消息,暗地里也不知道设计了多久。 叶寻浑身有些发僵,凶手无孔不入,不知道他现在潜伏在哪个角落,他就像蛰伏的毒蛇,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出手,动辄就要人的性命! 耳边突然传来七宝的声音,“爷,仵作到了。” 叶寻回过神来,带着仵作往停放张夫人尸体的房间走去。 张夫人的额头上有一道划伤,应该是烛台打到她脸上时划出来的。此外她的脸上身上都有这种不同程度的伤口,或深或浅,都没有一定的章法,的确可以看出来,那妇人攻击张夫人时,是下意识的行为。 仵作翻看了一会儿尸体,然后说道:“大人,死因找到了,是在颈部。”仵作伸出手指,指着张夫人颈部的一个地方。 叶寻眯眼,顺着仵作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一个圆形的伤口,就米粒般的大小。叶寻顺手拿起一旁的烛台——这就是妇人用来攻击张夫人的烛台。这烛台中间有尖锐的针头,叶寻拿着烛台在张夫人颈部边比了比,最后确定她颈部的伤口就是由这烛台造成的。 就这小小的伤口,把张夫人杀死了。 仵作道:“这个地方平时用力按压都有可能致死,如今这针直接刺了进去,张夫人必死无疑。” 张夫人身上大多都是尖针的划伤,就唯独这么一个刺伤,而这唯一细小的刺伤就是死因,叶寻还是觉得错杀的可能性不大,张夫人很有可能是凶手杀死的。 可是张夫人带的那些人一口咬定就是张渐飞的外室把张夫人杀了……不对!这案子还有另外一个证人! 叶寻转向柳嗣安,有些着急的问道:“那个昨夜行窃的人,你们可有抓到了?” 柳嗣安摇头,“还未曾。” 叶寻握了握拳,低声道:“找吧,一定得找到。” 而且动作要快,若是又被凶手抢先,那可麻烦了。。 第四十一章 胭脂铺内 最后,叶寻把张渐飞的外室还有那几个奴仆一并押回大理寺。而张夫人?32??是送回张府发丧了。 之前张渐飞死时,张府所设的灵堂还未拆除,如今张夫人又相继死去,这灵堂也就继续用着了,连灵幡都不用换。 张渐飞的丧事只有朝中的一些同僚上门祭拜,而现在张夫人死了,上门祭拜的人没有几个。一来张渐飞在朝中势力不大,没有人来巴结他,二来他们夫妻二人平日都不与人来往,所以他们生前门庭冷落,死后更加的清冷了。就是那些来哭丧的,也不知道有几个真心,几个假意。 张夫人出殡那日,叶寻在路上遇见过出殡的队伍,彼时,他和阿离坐在马车里,正在去往群芳胭脂铺。 张夫人的棺材前头连个抱令牌哭丧的人都没有,人群一阵沉默,不见有哭声。 队伍迎面走来,叶寻下令自己马车往旁边让了让。阿离撩起车帘,她歪着脑袋,看着一行送殡的队伍走远,“这是谁家办的丧事?” 叶寻答道:“是张大人家的夫人,前几****还上门来找我,你们见过面的。” 阿离低垂下眼眸,低低道:“死的这样容易,世事果然无常。”她抬头看了看叶寻,“我想回去。” 叶寻有些为难,张夫人防范得那样严密,凶手尚且能下手,更别说阿离了。叶寻总怕自己一不留神,凶手就向阿离伸手。 他安抚道:“你再忍忍,你同我去群芳胭脂铺,等事情弄清楚了,我们就回去。” 阿离听了,含糊的“嗯”了声,而后把头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似乎兴致不高。 她的左手上次被摔碎的瓷器扎伤,那些锐利的碎片把她的手掌伤得不轻。现在正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叶寻一眼瞧过去,发现又有血迹渗透出来。 叶寻犹豫着伸手,他把阿离的手腕握在掌心,“碰到哪儿了?” 阿离睁眼,定定看他,并不答话。 叶寻叮嘱道:“伤着了就先好好养着,你先别乱动东西。” 阿离伤的是右手,平日里不管再怎么小心,总会有用到的时候。她用力挣脱了叶寻的手掌,“疼。” 她嘴里虽喊着疼,但脸上却平和得很,连眉毛也不曾皱一皱。 叶寻正想说什么,马车外头的七宝喊道:“爷,到了。” 叶寻咽下话语,带着阿离下了马车。 群芳胭脂铺里头陈列了许多的物品,都是女子所用来敷面点饰的东西。叶寻一眼扫过去,指认出了胭脂和粉黛,其他的他一概不认得。 群芳胭脂铺做的是那些贵妇人的生意,里头自然都是些妇人,她们见了叶寻走进来,都瞧着他。有些羞涩的只看一眼就别过头去,羞得满面通红,大胆些的,就直盯盯的看着这个俊俏的郎君。【愛↑去△小↓說△網wqu】 店里的伙计见了,连忙迎上来,他先是给叶寻行礼问好,而后有些犹豫的问道:“这位客官,可是来陪姑娘买东西的?” 叶寻本是想否认的,但是话到唇边却认了下来。这倒不失为一个掩饰的好法子,如果凶手此时盯着这里,也能掩人耳目。 阿离听见他承认了,瞪大眼睛看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要陪我买这些东西了?” 叶寻但笑不语,他面挂微笑,一边凝神听着店里那些妇人的谈话。 凶手的消息刚放出来不久,这些人对这件隐秘的事情也保持着兴趣,再加上张夫人被杀害,大家也就对这件事更加的热情高涨了,是以此时还有人在讨论,叶寻听去不少。 只可惜她们的谈话都是围绕外室和张夫人的斗争展开的,没一个人提及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叶寻索性叫来伙计,“这里可有上门谈话的地方?” 伙计答道:“有的,请随小的来。”因为那些女客大多体娇,所以群芳胭脂铺也有设下一些包间,让她们在买东西之余也能歇歇。 叶寻想叫阿里一并上去,可是她此时在店铺内跟着一个负责招待的侍女逛,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面庞浮起笑意。难得见她有这么开怀的时候,叶寻想想也就由她去了。 伙计把叶寻带到包间里,刚想退下就被叶寻叫住。 “你们店内这几日总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伙计一愣,“客官这话什么意思?” 叶寻面上浮起浅笑,“关于张大人外室的消息,可不就是从你们这儿传出去的么?” 伙计低头,答道:“我们这儿是开店做生意的,别人怎么说,小店可管不着。” 叶寻指尖轻点案面,“本官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张夫人最近身亡的消息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大理寺正在彻查此案,你们知道什么消息,尽管说来便是,说对了,本官不会亏待了你。” “大理寺……”伙计一个哆嗦,“小店本本分分做生意,大人可千万莫要怪罪。” 叶寻不理他表的心意,径自问道:“那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伙计想了想,答道:“是两个醉客坊的丫鬟说的,她们来买东西,最后就交谈起来。当时店里人多,她们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是有不少人都听见了,随后就都传开了。” 醉客坊……不管如何,总是一条线索,接着查下去便是。 叶寻让七宝赏了那个伙计一笔银两,他刚想起身下去找阿离,阿离就进来了。 七宝见此,非常贴心的走出去,还关上房门。 阿离手里拿着一盒镂空雕花的银盒,小巧又精致。 叶寻问道:“这是什么?” “是胭脂。” 叶寻一眼扫过她素净的脸蛋,说道:“你若喜欢,可以多买些。” 阿离咬唇,“这是侍女硬塞给我……她说这颜色配我正好,非要我用。” 叶寻拿过银盒,“我瞧瞧。”他挑开盒盖,里头露出桃红色的胭脂来。 叶寻中肯点头,“是配。” “可我没用过这些东西。” 叶寻低声闷笑了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用。” 他说着,用食指点在胭脂上面,待拿起来时,指腹染上了一抹艳红。叶寻伸出食指在阿离脸上比划着,最后把食指点在她的嘴唇上,再缓缓的抹开。 他的动作很慢,神情认真专注。阿离有些不适,她想别开头去,叶寻发现她的意图,用另一只手定住她的后脑勺。 阿离没法动了,只得任由叶寻的指腹轻抚过嘴唇。她有些坐立难安起来,想快点结束这受刑一般的动作,但是叶寻却偏不如她所愿,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直到阿离快要忍不住推开他的时候,叶寻终于把她放开。 “好看,只是太艳了。” 说着,叶寻又伸出拇指,把他刚刚好不容易抹好的胭脂尽数抹去。 阿离再也忍不住了,但是脑袋又被他按住,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四十二章 流言来处 阿离拍开叶寻的手掌,而后拿出帕子在唇边细细的擦拭着。叶寻不以为?32??,只是看着她笑。 阿离的唇色偏白,看着稍嫌素净,有些气色不足。阿离虽是把胭脂都擦去了,但是叶寻在她唇上作乱,反倒抹出了一抹艳色,与她相得益彰。 这股红色是怎么都抹不去的,反而她越动,唇色越红。 叶寻按下她的手,说道:“好了,干净了。” 阿离把帕子收起来,忿忿瞪他。 叶寻看着她的手皱眉,阿离惯用右手,方才她拍人用的是右手,擦嘴唇用的也是右手,现在她的手上又有血迹渗出来。小說中文網 阿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握住受伤的手,“我没事。” 叶寻点了点头,现在想重新包扎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出门根本就没有带药了,如今只能忍着,回府后再处理了。 叶寻率先起身,他朝阿离道:“我们走吧。” 阿离偏头问道:“回家?” 叶寻摇头,“还不能回去,我们得去一趟醉客坊。” 阿离不满的撇了撇嘴,跟在叶寻身后走了出来。 他们上了马车,七宝问道:“爷,去哪里?” “去醉客坊。【愛↑去△小↓說△網wqu】” 七宝惊讶,“呀,带着阿离姑娘去醉客坊做什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七宝悻悻闭嘴,有些不安的朝里偷偷瞄了几眼。 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叶寻咬牙切齿的声音,“去买醉!” 随后马车咕噜咕噜响着,没多久就到了醉客坊。此时是白天,醉客坊没有什么客人,没有晚上那样纸醉金迷。 叶寻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朝阿离道:“你先在此处等我片刻。” 阿离乖顺的点了点头。 叶寻想下马车,但是几次都犹豫不定,“罢了,你随我一道进去吧。”此处鱼龙混杂,把阿离放在这儿,他实在不能放心。 阿离又笑着点头,随他一同进了醉客坊。 他们两人一进去,在大堂守着的刘老板一眼就瞧见了先进来的叶寻,她满脸笑意的迎上去,待叶寻身后的阿离举步进门的时候,刘老板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般。她支支吾吾许久,最后尴尬笑道:“叶大人好兴致……” 刘老板眼角的余光睇着阿离,调笑道:“姑娘这是来买醉的?可惜我们这儿可不做姑娘的生意。” 阿离抬眸看她,眼中笑意吟吟,“你们这儿,做的可不就是姑娘的生意么?” 刘老板被她噎得面色青白,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姑娘看着纯良,可没想到居然是个厉害的! 叶寻尴尬的咳了几声,而后平静吩咐:“给本官备上一间房。” 原来又是打听消息来了,不过转而想到,即使叶寻不是办案来的,也不可能带着一个姑娘来喝花酒。 刘老板陪着笑脸,说道:“叶大人,您这三天两头的上奴家的醉客坊来,让有心的人瞧见了,以为我们沾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叶寻瞟她一眼,“若不是你们醉客坊惹事,本官犯得着三番几次找上门来?” 刘老板气得咬牙,她跺了跺脚,而后安排去了。 阿离跟着叶寻进了房间,刘老板一愣,“叶大人,这……” 叶寻并不在意,“无碍,本官问话,你只管说来便是。” 刘老板看了看阿离,朝叶寻问道:“不知大人此次想打听何事?醉客坊最近可安分守己得很,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叶寻让阿离坐在自己身边,而后问道:“张大人有外室的消息,是你们放出去的?” 刘老板一听,脸色一变,“叶大人,您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这消息怎么是从我们这儿传出去的?不是你们大理寺的人说的么?” 叶寻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奴家什么意思?”刘老板尖笑一声,“奴家的意思就是,这消息是从你们大理寺的人口中传出来的!” 阿离笑了笑,拿出刚才在群芳胭脂铺里买的胭脂盒,递给刘老板,“这是群芳胭脂铺新出的胭脂,都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我看这桃红和老板最配,老板用了这桃红色的胭脂,一定更添丽色,更有风情。” 叶寻一愣,有些不能反应。她方才明明还说自己不用这种东西,怎么转头哄起人来,就说得头头是道了? 阿离这话说到刘老板的心坎上了,她现在年老色衰,要夸她跟个小姑娘似的,虽然刘老板不服老,但是她听着也会不舒服,阿离夸她有风情,她就受用无比。 刘老板把胭脂盒收起来,笑道:“姑娘真可心。” 阿离笑着坐回叶寻身边。 刘老板眼珠一转,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叶大人可不能怪奴家,这明明就是你们大理寺传出的消息,您今天若是把这口锅扣到醉客坊头上了,奴家可是不依的。” 叶寻道:“说来。” 刘老板说道:“就是之前跟在您身边的那位赵司直赵大人。他这几日三天连头的往我们这儿跑,都是在忙给罗敷赎身脱籍的事情。” 叶寻曾答应过那个叫罗敷的酒娘,要替她赎身脱籍,赵子箴正是受了叶寻的命令来办此事的。 叶寻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会是赵子箴说出去的!但是他又怎么懂的?又为何不曾告诉自己? 既然消息是赵子箴说出去的,那么张夫人这案子同凶手有没有关系?还是凶手利用了赵子箴? 叶寻把目光投向刘老板,“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又一次喝醉了嘴,不小心说了点东西,这张大人外室的东西就是从那时流传出来的。”刘老板打量叶寻一眼,“不过赵大人醒酒后,曾要求我们不能往外说出去,说是逝者为大。” “不曾说出去……”叶寻冷哼一声,“不曾说出去,但是没有多久,这消息已经传到群芳胭脂铺去了!” 刘老板嘟囔,“原本也只是在坊里传着,可是到了外边儿,奴家可管不住他们的嘴……” 叶寻眉头紧皱,眼中有愠怒之色。 刘老板想了想,说道:“叶大人不若把赵大人找来问问话?”见叶寻没有表示,刘老板补充道:“他此刻就在醉客坊中,大人若见,奴家这就去叫他。”。 第四十三章 疑是故人 赵子箴被刘老板叫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等他看见叶寻和阿离的时候,?33??些惊讶。 叶寻挥了挥手,让刘老板退下。 “大人。”赵子箴走到叶寻跟前行了个礼,“不知大人为何到此处来?” 叶寻手里握着一个酒杯,他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冷淡说道:“你此次,办事办得有些久了。” 若是以前,他根本就不会拖拉这么久了,还没有把罗敷赎出去。 赵子箴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哼,”叶寻轻哼一声,“不过是赎个身,何以一连几日都来醉客坊徘徊不走?” 赵子箴犹豫道:“大人想把罗敷姑娘送给柳大人,只是她好像不太情愿。” 叶寻眉头一皱,“我肯帮她已是仁至义尽,怎的还有诸多要求?” 赵子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叶寻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大人,下官想把罗敷姑娘赎回家中。” 原来如此他迟迟不肯把罗敷赎出去,是因为自己看上她了。只是他早日说出来,也不用接连几日都混在醉客坊里,最后还把张渐飞外室的消息说出去,害得凶手有机可趁。他一拖再拖,难不成自己会阻止他,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不成? 叶寻沉下脸色,“你为了这些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赵子箴抬头,看着叶寻,“下官这几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怎的误了大事?” 叶寻一扬手,把手里的酒杯朝赵子箴扔去,正好砸到他的额头上。叶寻这下手劲不小,酒杯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赵子箴的额头没一会儿就有鲜血流淌下来。 见叶寻发了怒,赵子箴低下头,静静的跪着,也不辩解。 “你什么时候得知张大人有外室的消息?” 赵子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答道:“前些日子,下官去打听消息的时候,恰巧知道了。” “既是知道了,为何不曾告诉我?” “当时,下官以为,这是张大人的私事,不宜大肆宣扬。况且,他养了外室,和案情并没有什么相干,下官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 “好一个自作主张!” 虽说赵子箴说的在理,但是叶寻就是忍不住想迁怒。张夫人这样重要的证人,自己还没发现一点端倪,白白让凶手先下杀手,断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想他都不甘心。 叶寻站起来,他在屋内走了两圈,最后气道:“你以前从不贪杯,为何现在接连两次喝酒误事!” 赵子箴把头一低,也没有解释,默默承受下叶寻的怒火。 叶寻看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到底没好意思再发脾气了。他想了想,吩咐道:“你给我找出来,这消息为何会泄露出去的。” 赵子箴应声,想要退下,在一旁一直静默无声的阿离突然出声唤道:“你等等。” 叶寻一愣,这才想起来阿离也在屋内。她太安静了,自己方才怒火中烧,竟是没有留意她。 赵子箴听了阿离的叫唤,停下脚步,他回头道:“姑娘有事?” 阿离摇了摇头,她走到赵子箴身旁,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手。”说着也不等赵子箴答话,她径自拿起赵子箴拢在袖中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上次,赵子箴的手被热水烫伤,过了这几日也没见好。反而是他手背上的水泡裂开溃烂,看着很是可怖。 阿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道:“你没好好打理。” 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把水泡的脓水轻轻拭净。弄完以后,她并没有放下赵子箴的手掌,而是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她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赵子箴的手比了比,笑道:“你瞧,我如今手也伤了,跟你一样了。” 赵子箴平日里迂腐,可此时他却任由阿离握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叶寻看不下去了,他把阿离拉回自己身后,对着赵子箴说道:“你先去包扎额头上的伤口。”深色冷然。 经叶寻这样一提醒,赵子箴抬手摸了摸额头,待拿下来时,发现手上全是鲜血。他低低道:“下官告辞。” 阿离扯了扯叶寻的袖子,小声说道:“我可以帮他包扎。” 叶寻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而此时赵子箴已经走出了屋子,身形越来越远了。 阿离瞪了叶寻一眼,嘀咕道:“还不是让你害的。” 叶寻一口气噎在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顿了好一会儿,叶寻开口道:“若不是他办事不力,我又怎会朝他发火?”仦說Ф忟網 阿离一脸的不赞同,“我觉得,赵大人做的很好啊,他平日里是很辛苦的。这些天来,他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我都看见了,这样还不够好?你总冲他发火做什么?” “你!”叶寻气结,“在其位,谋其职,他做得不对,难不成还不许我训他了?” 阿离点头,“你是他上司,没说不可以训他,只是你也别总是欺负他。” 叶寻有些不快起来,阿离为赵子箴抱不平,但是自己最近没日没夜的查案子,也没见她关心一下。如今反倒因为赵子箴,责怪起自己来。 叶寻用力抿唇,他看着阿离,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都欲言又止。 阿离突然扑哧笑了一声,“你还委屈了。” 叶寻一怔,最后脸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他快速走下二楼,最后却还是停下等阿离了。只是他原地等了许久,却没见阿离追上来,叶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她此时还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并没有跟着自己走下来。 她此时的臂弯里扶着一个人,是那个叫罗敷的酒娘。她们好像在低声交谈,叶寻在楼下听得不太真切,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又蹬蹬蹬的跑上二楼去。 当叶寻逐渐靠近阿离时,听见阿离隐含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我怎会是姑娘的心上人?难不成姑娘有磨镜之好?” 磨镜之好?叶寻一僵,他快步上前,直接把阿离拽走,再不管那个重新被摔到地上的酒娘了。 叶寻一路把阿离带出醉客坊,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喊,“阿离!” 叶寻一顿,回头望去,发现是那个叫罗敷的酒娘,她此时正扶着门框,眸中有泪花闪现。 叶寻打量打量阿离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常,甚至都不曾回头。 “你……认识她?”叶寻一想到磨镜之好,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不认识。”阿离轻笑着摇头,“许是认错人了吧。”。 第四十四章 暧昧不清 叶寻和阿离一同坐在马车里,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问道:“方才,?33??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有磨镜之好! 阿离看向他,说道:“我不知道,她迎面走来,不小心摔了,我就扶她一下,可是她拽住我不放,说我像她故去的心上人。” “心上人?”叶寻皱眉,“只是她最后在门边喊你,我瞧着她好像很伤心。” 阿离有些迷茫的说:“大抵是移情吧。” 叶寻看了看阿离,郑重道:“你以后,别去那里了。” 阿离斜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他半晌,最后笑着问道:“我去那里,我去那里做什么?买醉吗?可是老板说了,她们那儿不做姑娘的生意。” 叶寻反应过来,脸上一阵发热,若不是自己带阿离去醉客坊,她都不会去的。他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和阿离两人相顾无言,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国公府,叶寻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他呆坐了半刻,最后来到阿离的院前。叶寻站在院门口徘徊良久,最后举步走了进去。 阿离的院子有一座二层的小楼,看着很是别致。小楼前是一片小花园,里头还搭了一个秋千。此时有阵风吹过,秋千就荡了几下。 叶寻环顾一圈,没有看见阿离的人影,他走到门口,朝里喊道:“阿离。” 阿离应道:“进来吧。” 阿离此时正坐在美人靠上,她正有些笨拙的解下手上的带子,她身前的案上摆了一瓶伤药、一圈干净的纱布还有一盆氤氲着水气的温水。 叶寻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我来帮你。” 阿离笑着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任由他动作。 等叶寻把她手上缠着的纱布全解下来后,发现虽然伤口的血已经凝固,有点结痂了,但是伤口旁边却有些红肿。 叶寻皱了皱眉,他拿起药瓶就要撒药,阿离制止他,“别,先洗洗伤口。” 叶寻听了,从水盆里拿出一块帕子,在阿离手上擦拭着,他一边擦,一边问道:“疼不疼?” 阿离点头,“疼。” 叶寻笑了一声,“现在知道疼了,叫你好好养着,你偏不听,还……动手拍我。” 阿离轻哼,就要把手缩回来,但是叶寻哪里肯让她得逞,他稳稳的握着阿离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他把阿离的手擦干净了,拿起药瓶倒了一些在伤口上,只是叶寻不曾做过这些,手下一时没个轻重,把半瓶的药粉全撒了进去,阿离的手上一时全是白色的药粉。 阿离气得瞪他一大眼,“你放开!让我自己来。” 叶寻不理她,把多余的药拂开之后,拿起纱布就缠,只是也还是缠得乱七八糟的,最后阿离的手掌被他缠成厚厚的一层蝉蛹。 阿离举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她想解开自己重新包扎一遍,叶寻却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阿离抬眸望去,发现叶寻一脸严肃,他说道:“等以后包多了就好了。” “还以后……”阿离嘟囔,“以后都不许你包了。” 叶寻闻言,回了她一句,“我不过是看你包得辛苦,帮你一把居然还不领情。” 阿离指着案面的那些药粉说道:“你是好心,可是你把我的药都撒没了。” “不就一瓶药,我再给你买便是。” “这可是先生给我的药!”阿离摸着额头的伤疤,忿忿道:“全让你撒没了!” 让她这么一说后,叶寻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往她的额头望去,她额头的伤口是在济世堂医闹时伤的,如今也还没好完全,上头一条暗红的疤痕隐约可见。 当日,济世堂里死了人,叶寻以为是凶手来杀了阿离灭口,他一阵后怕,最后才把她带回来的,叶寻想着之前的事情,眼神柔和下来。 她没死,如今还好好的坐在自己跟前,很有活力的跟自己顶嘴,这样便很好了。 “叶寻。”阿离突然唤道。 叶寻回过神,有些不解的看她。 “你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叶寻正了正身子,“这些事情,你不必忧心,只管安心待着便是。” 阿离顿了顿,最后说:“可是我想回家。” 是了,她说过,案子破了便要回去。 叶寻有些焦躁起来,他双手交叠,指尖点在另一手的手背上。 “案子想破,现在还早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总有一天,我会让案情浮出水面。” 阿离轻蹙起眉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凶手有线索了吗?”阿离低下头,轻声说道:“这样一日一日拖着,我有些不安心。” “这……”叶寻犹豫道:“不算线索,但是可以初步确定凶手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你若是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要自己多防备,不要靠近他。” “身形修长的男子?”阿离歪着头,“我知道了。” 阿离在美人靠上躺下来,她用手枕着脑袋,对着叶寻说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明知阿离下的是逐客令,但叶寻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厚着脸皮说道:“你且睡你的,我待一会儿便走。” 叶寻说完,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怕阿离会不乐意,可是阿离听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她看着叶寻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睡去。 没一会儿,阿离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约莫已经熟睡,叶寻这才放任自己的心跳急促起来。他做贼似的,用眼角的余光看阿离的睡颜,但是又很快别过头去。 只是他坐了没一会,又把头转回来。叶寻抬起手,想摸摸阿离的脸颊,只是有些犹豫,此举似乎有些逾越了。 叶寻不禁自嘲起来,他和阿离之间,本已经逾越了。他们两人如今形影不离,早已有些流言蜚语流传,但是阿离表现得云淡风轻,所以叶寻也就装自己不在意。 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她根本就不在乎,只有叶寻一人自扰。既是如此,那么…… 叶寻的手刚要落到阿离的脸上,门外就响起七宝的声音,“爷!”尛說Φ紋網 叶寻一僵,把手缩回来。他压低声音问道:“何事?” “柳大人派人来了,说是找到了在杨柳胡同里行窃的人了。”。 第四十五章 真假虚实 行窃的人找到了! 叶寻再顾不得许多,夺门而去。 他问道:“人呢?那个行窃的人,现在在哪?” 七宝答道:“柳大人说,已经押往大理寺了,现在正等着您过去。” 叶寻一听,直接牵了一匹快马骑上,就往大理寺赶去。等他到时,柳嗣安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柳嗣安道:“你可算来了。” 叶寻朝他点头示意,最后问道:“人呢?” 柳嗣安道:“让赵司直带走了,现在不知关押在何处。” 行窃是由京兆府来管的,赵子箴知道柳嗣安是把那人压来见叶寻的,他现在应该把人关在审讯的地方,等着叶寻。 叶寻略略思索,等他到审讯室时,发现赵子镇果然在里头,审讯室平时绑犯人的木桩上此时绑着一个大汉。 赵子箴见了叶寻,往旁边一让,他方要行礼,叶寻却不理他,径自来到大汉身前。 这里平日里是用来审讯犯人的,周围摆满了刑具,房间周围密闭,看着很昏暗,阴森森的。大汉现在已经吓破了胆,他哆嗦着,瑟瑟发抖。 “你就是在杨柳胡同行窃的人?偷了什么东西?” 大汉答道:“小人、小人偷了一些金银首饰。” 叶寻回头问过柳嗣安,“赃物找回了吗?” 柳嗣安点头,“已经找回了,我们在当铺里发现了他当掉的饰物,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他的。” 赵子箴微微上前说道:“那些赃物已经确认了,就是张大人外室丢失的东西。” 那么,此人就是当晚凶案的证人了。 叶寻忍下心底的急切,问大汉,“你当晚在那院子里头,看见了什么?” “没、没看见什么。” 叶寻刷的从墙上抽出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他凌空甩了几下,“你看见什么了?” 大汉咽了咽口水,身躯更加抖了。 “小人、小人不知道,那夫人死了,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 “本官问你,你看见了什么!” 大汉驴头不对马嘴,叶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稳了稳声音,出声道:“本官知道,凶手不是你,但你不说当晚都瞧见了什么,那本官也只好把你当成凶手来处理了——毕竟你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 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可不止大汉一个,叶寻此言纯粹就是为了吓唬他的。 大汉不可置信的看了叶寻,最后抖着声音说:“小人说就是。【愛↑去△小↓說△網wqu】” “当晚,小人进去的时候,院子里正传来人声,似乎在争吵不休,小人便想着浑水摸鱼,于是潜了进去。可是最后不小心惊动里面的人了,那些丫鬟婆子一个接一个来,所以小人就打晕她们,后来、后来小人就跑了。” 叶寻皱眉,“那屋里的人呢?” “屋里的人……屋里的人,小人在西屋里拿东西,那时候她们还在争吵,等小人跑的时候,她们已经不吵了。” 不吵了,那就是死了。 叶寻有些激动起来,“你有看见她们了吗?她们在屋里做什么了?” “看、看见了。”大汉本来已经有些平静了,但是现在又突然颤抖起来,“小人在爬上墙头的时候,正好还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朝另一个人刺去,随后她们就不再吵了。” “什么东西?” “是、是是……小人远远看着,好像是一个烛台。” 难不成真是张渐飞的外室把张夫人杀了? 叶寻不死心,继续逼问:“你当真没有撒谎?屋里当时有几个人?” 大汉使劲摇头,“没有撒谎,没有撒谎!当时屋里就两个人,打人的那个,小人从窗上的影子看,还能看见她小腹隆起,似乎怀有身孕。” 叶寻一心想找到行窃的人,就怕凶手抢先灭口。可如今真在凶手前头把人找着了,这证人又一口证明张夫人是外室杀的。 这难不成真是一桩错杀的意外不成?只是张夫人原本手上拿着密函,凶手一定留她不得,真有这么凑巧,凶手要灭口就正好有人帮他动手了? 叶寻脑子乱成一团,他原地转了几圈,有些难受起来。 柳嗣安看了叶寻一会儿,问道:“你如今可还要查下去?你若不不问,那这人我可带走了。” “不。”叶寻说道:“先留在这儿。” 柳嗣安也由着他,“那行,我就先把人放这儿,我就不陪你,先回去了。” 叶寻点了点头,也不和柳嗣安客套说要送他。他原地站了一会儿,自顾皱眉沉思。 赵子箴问道:“大人,那这人要如何处置?” 叶寻此时的心思全然不在大汉身上,他有些敷衍的道:“就先这样关着吧,你随我走一趟。”他说着,快步走出审讯室。 赵子箴走在他后头,问道:“大人,您要去哪里?” “杨柳胡同。” 他要去杨柳胡同,亲自确认一下。 叶寻和赵子箴一人一骑,快马加鞭来到杨柳胡同。在案发的院子里,叶寻怕会留下什么线索,所以现在还派人守着。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此时还是之前的模样,东西大抵都没有变动过。叶寻走进西屋,发现里头一片凌乱,那些柜子抽屉都被动过,就是此处遭贼了。 叶寻直接推开窗子,跳了出去。他跃身,跳上院子的围墙上去。 叶寻在墙上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旁有两个脚印,叶寻试着把自己的脚掌放上去比了比,大概可以推断出是一个男子的脚印。盗贼说他是爬墙逃跑的,那么此处就是他逃走的地方了。 叶寻站在那个脚印上,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一个屋子,那是——东屋! 此处的围墙在西屋后边,盗贼说他逃走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外室把张夫人杀了。可是张夫人出事的地方是在主屋。 这间院子坐北朝南,从叶寻这个方向回头望去,能看见的只有东屋!盗贼回头的时候,看见的不是主屋里的情形,所以他在撒谎! 叶寻一惊,从墙头上跳下来。 幸好,幸好自己来走了这一趟,否则又要让这虚假的供词给骗了! 该死的,居然敢撒谎! 。 第四十六章 密室杀人 另一边,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大汉的身前正站了一个人。 此处是用来审讯犯人的,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不该出现这样的人。大汉方有些惊讶,他还来不及多想,便感到喉间一凉。ωww.xSZWω㈧.NēΤ 其实那摸凉意触及皮肤的时候,并未感觉到疼痛,因为很快,而且很薄,很轻易的就把咽喉斩断了。 真的是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颈部滑落,大汉有些迷茫,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但是他此时正被反手绑在木桩上,半点动弹不得。 突然屋外传来人声,那脚步即急又重,蹬蹬蹬,蹬蹬蹬。但是大汉现在已经有点听不清楚那些来人都在说什么了。他想开口呼喊,但是只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他的咽喉被割断了,自然说不出话来。 大汉的眼睛逐渐的暗了下去,瞳孔再不见一点亮光,黑洞洞的。他的头颅垂下去了,再也抬不起来。 “不!” 叶寻僵在门口,大汉的喉间还不断有鲜血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他跑了过去,把大汉的头颅揪起来,他怒吼道:“起来!你起来!” 可是没有用,大汉死了,不会再回答自己了。 终于好不容易抢在凶手前头把人找着了,可是不过差了一步,竟然又让凶手给灭口了! 赵子箴和一干侍卫听见叶寻的叫声后,纷纷涌了进来。赵子箴看见木桩上的大汉,明显一愣,“大人,这……” 叶寻不理他,他站在大汉的尸体前,阴沉着脸。叶寻重重吸了几口气,他想开口说话,但是怒极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干人全被眼前的情况吓傻了,想不到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竟然还能让人给灭口了,这简直就是耻辱! 叶寻冷声吩咐道:“现在赶紧把这里封起来!” 大汉的尸体还是热的,血还在不停的流淌,凶手行凶没过多长的时间。 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外头有侍卫守着,凶手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 突然门口处叮铛作响,有女子低哼的声音响起。 叶寻恼怒回头,本来是想发火的,但是他回头却见到了阿离。她此刻正倒在地上,原本墙上挂着的一些刑具全摔下来,砸到她身上。 叶寻此刻心情不佳,口中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大汉的鲜血还是不停的流淌,红色的液体沿着他的躯体流向地面,在地面蜿蜒开来。 阿离扶着自己的脚踝,她把脸别过一边去,声音有些颤抖,似乎骇得不轻。 “我刚刚听见这里有响动,就过来瞧瞧。没想到……” 叶寻看她跌坐在地上,有些不忍,便拨开那些侍卫,走过去把阿离扶起来。他压着怒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离低下脑袋回道:“我做了噩梦,醒来时找你不见,听七宝说你来大理寺了,便来找你了。” 叶寻还想说什么,此时,七宝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先是看见了阿离,口中喜道:“阿离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待他抬起头时,正好瞧见了大汉被绑在木桩上的尸体,七宝惊叫一声,“吓!” 叶寻看向七宝,吩咐道:“把她带走。” 七宝眼角不时瞄向木桩上的人,他从叶寻手中接过阿离,把她扶走了。他边走边道:“阿离姑娘,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人了?” 一会儿,阿离的声音传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七宝平日里也总跟着叶寻办案,是以对大理寺的格局了解不少,他答道:“这……这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人,审讯用的。” 再走远些时,他们的谈话叶寻便听不见了。他走回屋内,开始查看起现场来。 “你去安排人手,把这块地方全都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这话是对着赵子箴说的。 赵子箴领命而去,叶寻对着尸体自顾沉思起来。 门外有侍卫守着,即便凶手能避人耳目,可是门锁着,没有钥匙凶手进不来。这间屋子,除了屋顶开的那一扇天窗,根本就没出口。可是那一扇窗子根本就不能容人通过,凶手要进来,只能进门。 等等,自己刚才进屋的时候,是直接推门而进的,那锁呢? 叶寻一惊,他跑到门口,却看到门口的那把锁此刻已经掉到地上了。 叶寻把锁拎进来,他举着手中的锁,恶声问道:“钥匙呢?钥匙哪儿去了?” “这……”侍卫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道:“我们本来守在门外,只是里面突然传来那大汉的惨叫声,怕他有个好歹,所以打开门进来瞧瞧。” “你们开了门便不曾关上?” “不、不是。”侍卫辩解道:“本来是要关的,可是我们刚出去的时候,便远远听见大人的声音,随后大人便跑来了,所以这门还没来得及关上。” 叶寻冷眼扫向他们,“你们进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活着的。” 侍卫一开门,一关门,不过几刻的功夫,就这几刻的功夫间,大汉便被灭口了。叶寻在走来的时候,大汉还是活着的,那凶手是怎么做到在一眨眼之间杀人灭口,而后在叶寻进来之前,凭空消失的呢? “你们进来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人了吗?” 侍卫摇了摇头,“没有。” 叶寻想了想,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爬上屋顶,来到天窗处。天窗用几条木栏封着,光线从木栏的缝隙里头照射进去。叶寻试着用手探了探,只能伸进个手腕。 凶手不是从这里进去的,也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因为这些木栏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叶寻从天窗里头望去,发现通过天窗形成的光影投到木桩前。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所以影子是向前斜着的。 天窗正好是在木桩的正上方,从叶寻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大汉的尸体,他的头颅往下垂着,叶寻能看见他的颈椎往上突起。 里头光线不太明亮,叶寻眯了眯眼,定睛一望,似乎看见大汉后边的脖子有一条暗色的线蔓延。 那是——血! 他的前喉被割断,前面有血不奇怪,可是后边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第四十七章 残留线索 “大人,”仵作道:“死者的伤口很平滑,伤口又细小,凶器薄且利,割喉的时候,速度很快。” 停了一会儿,仵作拿起一把轻薄的刀刃,“凶器就是这个了。”这刀刃本就是审讯室内的刑具,凶手用来杀人顺手得很,现在上头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叶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叶寻紧紧捏着手中的一个石块,沉默半晌。这块石头有一头是比较尖锐的,上头还有一些血迹,凶手的后脑勺有一处伤口,就是用这个石块造成的。 守门的侍卫说了,他们先是听见了大汉在屋内的惨叫声,这才开门的。凶手应该是先上了屋顶,用这个石块把大汉击伤,从而使守卫开门。凶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偷偷溜进来的。 只是叶寻还是没有想明白,凶手是如何出去的。 而这屋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叶寻当时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在里面看见凶手。 先不说这凶案,这次终于在凶手前头把人找到,可是为什么会那个大汉会撒谎?既然凶手能让大汉撒谎,那么他就是在叶寻前头接触到大汉的,可是为什么不干脆把大汉灭口?还有,大汉当晚到底有没有瞧见什么? 在叶寻前头接触到大汉的人,一个是柳嗣安,还有京兆府押人的侍卫;一个是赵子箴,还有大理寺负责关押的侍卫。 那些侍卫都是彼此一起共事的,他们都没办法瞒过别人的眼睛,暗地里接触大汉而不被别人发现。而赵子箴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他没有作案的时间,那会是柳嗣安吗?可若是他,他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把大汉送来大理寺再灭口。他若灭口,在路上或者京兆府里都比大理寺容易得手。而且他那时已经回京兆府了,只要问过随行的人就能知道他有没有离开过。尛說Φ紋網 私下接触大汉,并且有时间让他改供词,随后又有时间灭口的人,到底是谁? 还是大汉自己撒谎? 叶寻已经被自己绕晕了,似乎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现在还是没办法确定有嫌疑的人是谁。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凶手的确是盯着大理寺多时了,并且极有可能隐身在大理寺中。 杀小乞丐那次或许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再来一次,叶寻可就不信了。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凶手再一次准确无误的摸到审讯室里把大汉杀害,不对大理寺的格局了解,根本就做不到。【愛↑去△小↓說△網wqu】 只是大理寺的人那么多,那段时间里,不能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的人也太多了,这样多的人,要如何确定嫌犯? 而这次的密室杀人也是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虽然这次凶器保存下来了,叶寻也知道凶手大概是怎么杀人的,但是这些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这次的案子,凶器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是怎么离开这间屋子的。 而这又是一个迷。 现在来理清一下所有的案子,先是张府密函失窃,随后张渐飞找上郑杰,郑杰被毒杀。在自己找上张渐飞的时候,张渐飞又被杀害了,随后凶手杀了小乞丐灭口。在张夫人找上自己后,不过一天,张夫人又被杀害,现在大汉也被灭口。 密函所牵扯的人,好都被杀害了,现在凶手的杀人动机成迷,那他估计就是根据密函来杀人的。可是密函的内容,叶寻无从得知。 现在仅存的线索,就是当日可能看见凶手的阿离。 叶寻想到此处,突然一僵,若凶手是隐藏在大理寺内的,那他对阿离下手岂不是也容易得很? 叶寻扯过一旁的赵子箴,问道:“七宝和阿离姑娘呢?” 赵子箴想了想,答道:“方才,下官瞧见他们往待客的花厅去了。” 叶寻一听,连忙跑了出去。等他来到花厅时,看见七宝守在外头,正和人说着什么,而阿离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杯温热的茶水浅酌。她低垂着眉眼,花厅里掌着的烛火打到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温和宁静。 见她无事,叶寻稍稍放下心来。他刚想回去继续处理案子,阿离便抬头瞧见了他。 阿离轻柔的笑了笑,而后对叶寻招手,“你可要先来喝一杯茶?我一直在等你回去,可是你好像忙坏了。” 叶寻平静下来,他举步走了进去,来到阿离身旁,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离的脑袋,“阿离,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凶手有机可乘。 阿离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她此时表现得很温顺,任由叶寻摸着自己的脑袋,而她自己则轻柔的按抚脚踝,她之前在审讯室的时候,好像扭到了。 手掌下触及她的发丝,触觉有些冰凉,叶寻摸了一会儿,怔怔出神。 凶手想对阿离下手,那他一定会有所动作。换句话说,阿离也可以引凶手出来。若是能用阿离,来个请君入瓮…… 叶寻的手顿住不动了,阿离疑惑抬头,问道:“你怎么了?” 叶寻笑笑,不说话。阿离笑了笑,复又低下头去,可她不知道,她低下头去后,叶寻一直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若是真走到这一步……叶寻打住这个念头,阿离极有可能会被灭口,自己应该把她保护起来。 可是这案子要如何继续查下去? 郑杰被毒杀,张渐飞“意外身亡”,张夫人“被错杀”,这些案子能当做证据的东西,凶手已经全都处理灭口了。 等等! 叶寻顿住,这三件案子中,郑杰的案子没有人被灭口。因为那个案子没有目击的人,也没有人参与进来,是凶手直接动手下毒的。 郑杰的案子没有证人,只有证物,而那些证物,被埋进了郑杰的坟墓里头,此刻正躺在在陵园里。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便是去挖一挖坟,那也没有什么打紧的了……叶寻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挖不成,可总有一些专门挖人坟的人,自己大可守株待兔,便成了。 。 第四十八章 霉运连连 等过了几天,柳嗣安找上门来的时候,叶寻才想起来,大汉被灭口的消息,自己并没有遣人去告诉他,一时不由得有些抱歉。 他这几日来,一方面忙着部署守着陵园的人,一方面就守在大理寺里,试图排查那天有嫌疑的人。这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是以这件事就一直给忘了。 现在柳嗣安上门来向他要人,可叶寻上哪去给拿出一个大汉来? 看着柳嗣安发青的脸色,叶寻有些心虚地道:“实在抱歉得很……那个行窃的盗贼,他如今已经被灭口了。” 柳嗣安本来看叶寻支支吾吾,已经预感不妙了,没想到这大汉交到他手上,竟然被灭口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人留在大理寺!尛說Φ紋網 柳嗣安怒极,“我把人好好交到你手上,可如今呢?哼!”柳嗣安拂袖转身,背对叶寻,“我看你,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叶寻脸色一僵,他本来手里拿着茶杯,听得柳嗣安这么一说,他几次握紧了才忍下把杯子砸到柳嗣安身上的欲望。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的确是因为自己,大汉才被灭口的。 叶寻苦笑,“你走后没多久,就被灭口了。我也没想到,凶手的动作会这么快。” 柳嗣安重重哼了口气,他指着叶寻道:“枉我这些天来,卖命的帮你找到人了,在我手里没出事,反而到了大理寺后,让凶手有机可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叶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话。 “现在好好的犯人交到你手里就没了,你让我如何跟大人交代?” 柳嗣安为京兆府少尹,他口中的大人,就是京兆府尹了。 叶寻正了正脸色,严肃道:“你因我所累,我实在不知如何回报你,你以后若有需要,大可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来帮你。” “行了吧!”柳嗣安听了,反而更加怒火中烧,“你帮我?你帮我什么了?我京兆府可没你这么多破事!你还是先把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再来说这句话吧!” 叶寻低下头嘀咕,“话也先别说的这么满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他抬手给柳嗣安倒了杯茶,“你先别这么大火气,先消消火。” 柳嗣安大口大口喝了几杯,最后还抢过叶寻手里的茶壶自己倒了起来。 叶寻失笑,“你这是牛嚼牡丹,白白浪费了我的茶!” 柳嗣安听了,把茶壶递回去,面无表情道:“再来一壶,不够消火。” 叶寻没词了,只瞪着他不说话。 柳嗣安自顾喝了一会儿,突然皱起了眉头,嫌弃道:“这茶真难喝,难不成你已经落败到如此地步,连壶好茶都喝不起了?” 这茶当然难喝,因为是阿离泡的……叶寻突然有些快意起来。他抢过茶壶,认真道:“你觉得难喝,那是因为你不会品尝。” 柳嗣安不以为意,他在叶寻身边坐下,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生够气了,现在平静下来,该谈正事了。 叶寻想了想,问道:“你们真是在凶手前头抓到人的?” 柳嗣安回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那盗贼怎的还有命等着我去抓他?” “只是,那个盗贼的供词有问题,他在撒谎。” “撒谎?”柳嗣安站起身来,“简直胆大包天!” 柳嗣安在屋内来回踱步,他停下,看着叶寻,“他为何撒谎?撒谎对他没有好处,谎言一旦被戳破,不管他原本有罪没罪,最后都是要定罪的。” 叶寻理了理思绪,最后一五一十的给柳嗣安说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听叶寻讲完后,柳嗣安面色铁青,“你说,在我之后,凶手也接触到盗贼,并让他改了供词。” 叶寻点头。 “既然凶手有时间让盗贼作假证,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叶寻一顿,是了,既然有时间让盗贼帮自己作假证,那凶手为何不干脆杀了他?要知道,杀一个人的功夫可比说服一个人的功夫要短。凶手没有选择这个省事的办法,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要留着盗贼。 柳嗣安冷笑一声,“凶手本来估计是不想杀人灭口的,他要留着盗贼,向你提供错误的信息。” 叶寻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脑子转过弯来了,低声道:“我后来亲自去了一趟杨柳胡同,凶手知道我这一去,很可能就发现盗贼的话有漏洞,这才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凶手向叶寻传递的信息就是——张夫人是张大人的外室杀害的。 他知道叶寻在查这个案子,并且对案情的进展掌握不少,否则不会想借盗贼的口告诉叶寻这么一个信息——他知道叶寻在查,但他不想再让叶寻查下去了。 叶寻冷笑起来,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当初凶手来撩拨自己,利用自己,圈套一个一个的设。现在已经不能罢手了,凶手想让自己就止打住,哪能这么便宜他! 柳嗣安摸了摸下巴,叹道:“叶寻,我看不是凶手太神通广大,是你这大理寺,出了内贼啊。” 叶寻看他一眼,说道:“此事我已在着手查探了。” 大理寺出了内贼,这事也麻烦得很。 柳嗣安看着叶寻,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叶寻,我看你莫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现在降祸来了?我看你寻空上一趟普相寺去拜一拜各路的菩萨,说不定佛祖保佑你,还能管用些。你现在,也太倒霉了。” 叶寻很多时候,总是控制不住想揍柳嗣安一顿,但是柳嗣安只是个文弱书生,不同于自己,从小寻来武师学艺,强身健体。为了柳嗣安的性命着想,叶寻每次在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 “说来,这些日子,还要多谢你帮了我。我近日霉运连连,你同我走得这么近,说不定把霉运也分去了些,我更应该谢谢你才是。承你吉言,我择日便上普相寺去拜菩萨,要不要我顺带给你捎一道符护身?我瞧你这些日子,过得也很不顺心。”叶寻突然笑了起来,“我上次说要送一个美人,此事本来已经在办了,可是后来被赵子箴挖了墙角。你看,就快要到手的美人就这么没了,岂非可惜得很?” 柳嗣安感觉没法和他继续沟通了,他恨恨咬牙,怒道:“美人就不必了,离你这个扫把星远点,这比什么符都好用!”。 帝四十九章 话起当年 柳嗣安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和叶寻打起来,鉴于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最后只好拂袖走了。 等他出了屋子后,才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姑娘就站在不远处,一直探头探脑的往这儿看来。 这大理寺里,怎会出现一个姑娘? 柳嗣安正纳闷着,抬脚就要走过去问一问。可是被自己撞见了,那个姑娘也没有表现得不好意思,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朝柳嗣安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无比,柳嗣安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一口白牙。 最后反而是柳嗣安自己不好意思了,他别过头,昂首阔步离开大理寺。 柳嗣安走后,阿离进了方才他和叶寻谈话的屋子。 “刚才那人是谁?” 叶寻答道:“平日里来往的同僚。” 阿离不再问了,她坐在叶寻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 叶寻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笑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阿离嘴里虽是这么说,但是却突然伸手抚上叶寻的脸庞。 叶寻一怔,他想把阿离的手掌拨开,但是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叹了口气,任由阿离摸着。 阿离的手指点在他的脸上,最后来到叶寻的眼眶底下,她来回婆娑着,用指尖描绘出他眼珠的轮廓。 “我瞧你,这几日总是很晚了才回来,忙什么这么辛苦?你眼眶都青了。” “这些你就不必管了,只管好好呆在家里等我便是。”叶寻又叮嘱道:“你以后没事不要在大理寺里随意乱逛,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你若要出门……等我得空了,再带你出去,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要乱跑。” 阿离把手收回来,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别的地方便罢了,难不成大理寺也不安全?” 叶寻认真道:“你千万要听话。你看小乞丐和行窃的大汉,哪个不是在大理寺被灭口的?”叶寻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头发的触感特别舒服,“阿离,我实在怕得很。” “行了,知道了。”阿离拍开他的手,闷声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得时时刻刻都跟你绑一起了?你这个不许,那个不让,那得多闷!” 叶寻也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来,“你……先忍忍,虽然麻烦,但是这样才稳妥些。不过话说回来,我见你总是很安静,什么时候会嫌闷了?” 阿离别过脸,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猴得很。” 小时候?叶寻也有些感兴趣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前以前的事。 “怎么猴了?” 阿离的双眸弯起来,她先是自顾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搭理叶寻,“小孩子,还能怎么猴?调皮捣蛋,撒娇耍赖,就那几样啊。那时候,我父亲一看见我就头疼,头发都快给我愁白了。” 之前阿离说过,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叶寻避开这个话题,没再说下去,转而言道:“可是你现在话都说不大声。” 阿离咕哝,“人都是会变的……我父亲总想把我养得娴静文雅些,所以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朝叶寻眨了眨眼睛,“他给我请了很多女先生来教我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惜那些女先生最后都没教成。” “为何?” 阿离顿了顿,她看着叶寻,突然笑了起来。叶寻正纳闷,突然听见阿离说道:“叶寻,我疼。” 叶寻一僵,被这声音弄傻了。她这话,说得和平时不一样。阿离的声音本来就软糯,带点童音,如今她再刻意这么一说,叶寻就有点受不了了,像猫抓似的,听得人心痒。 阿离说完,看着叶寻的脸色,大笑起来,“现在知道了吧?撒娇……哈哈,只要我跟他撒娇,他一准没辙。” “懂了……”叶寻别过脸,说道:“只是这样也太娇宠了。” “哪里娇宠了?”阿离不满道:“你夸我字写得好看,但是你不知道,我挨了多少板子才写成今天这样的。” 阿离朝叶寻扬了扬自己的右手,她的手现在已经没有包着纱布了,叶寻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手掌心里的伤口。 阿离扬了扬便收回去,“每当我想偷懒,他就拿板子拍我,每次拍得又狠又准,还都是他自己拍的!下手可狠了!我长大以后,总觉自己的右手比左手大,估计就是那时给拍的!” 阿离愤愤说完,却见叶寻脸上没有同情的神色,反而是带着笑意的。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你小时候没受过罚啊?” 叶寻没答话,他把她的手都拿起来,放在掌心里端详,“好像是大了些,但应该是你的伤没好,这是肿的。” “不对!就是那时候拍的!”仦說Ф忟網 叶寻笑了几声,应和道:“嗯……那时候拍的。” 阿离觉得他敷衍自己,她气哼哼的抽回自己的手。 “其实,我小时候没有受过罚。” 阿离一愣,而后道:“骗人!男孩子都皮,我父亲说了,若我是男孩子,他肯定一天要揍我不下十次。”但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便只好一直这么宠着了。 “我小时候,父亲就出家了。出家之人,自然不会管俗世,所以没人来揍我。而我的母亲……你也瞧见了,她也是整日吃斋念佛,讲究心平气和,静心凝神,所以也没有来罚我。” 阿离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叶寻抢在她之前开口,“那你母亲呢?你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呀……”阿离低下头,“她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子,很了不起的人。” “那她现在在何处?” “何处?”阿离呢喃几声,“大概是在泥土里吧。” 叶寻一顿,那就是死了……可是为什么会说大概? “他们都说,我母亲失踪了,可是我不信。”阿离脸上的笑意没有了,“她死了。” “这……”叶寻安慰她,“你莫要伤心,也许只是失踪了,一时未曾找到罢了,你同我说说,我可以帮你找,总会有线索的。” 阿离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她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现在……已经有点记不清她的脸了。”。 第五十章 满堂荒唐 阿离幼年失怙,长大后又死了父亲,现在应是孤寡无依。 跟她比起来,虽然自己的父母亲都是一心不闻窗外事,但是总是幸运许多,至少他们都是活着的,而阿离的父母亲都死了。 叶寻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些的。” 阿离笑了笑,眉目间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你想什么呢,我父亲母亲虽然都不在了,可是先生待我很好,犹如亲人。我还有……一个哥哥,待我也是极好极好的。” “哥哥?那你哥哥呢?”叶寻问道。 “他不在京城。” 他们这里正说着话,突然就听见三声敲门的声音,不紧不慢。 是赵子箴。 “大人。” 叶寻听了,身体坐正,离阿离远了些,“进来吧。” 赵子箴推门而进,他看见屋内的情形,似乎有些惊讶,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叶寻发问,“何事找我?” 赵子箴低垂了眉眼,“张大人的外室一直关押在大理寺,她大着肚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您看是否要传郎中来瞧瞧?” 因为一直找不到杀害张夫人的凶手,叶寻虽死认为凶手另有其人,但是如今没抓到人,那张渐飞的外室嫌疑最大,现在还不能放人,是以一直关押在大理寺里。 “传吧。” 赵子箴听了,刚要退下,叶寻却又唤住他,“你等等。” 赵子箴只好停下,静候叶寻吩咐。 “你找的郎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找什么身份不明的人来,若是凶手又想做什么动作,那可不好办了。” “明白。” 叶寻曾不死心的问过那个外室,但是她只一个劲的说自己晕过去了,什么都不曾瞧见。可叶寻怕凶手会不小心留下什么把柄,后来又丧心病狂的跑来灭口。如今大理寺里若是再死人,那自己真要兜不住了。 叶寻自顾沉思了一会儿,身后的阿离突然说道:“很快便到二月二,龙抬头了。到时,我想回济世堂一趟,许多时日不曾见过先生和小小了,我很想他们。” 叶寻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 自己好说歹说,感情她全没听进去。如今这么危险的时刻,怎么能让她跑到外面去。 阿离没说话了,叶寻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方才态度有些冷硬,便柔声安慰道:“我是说……等过了这阵子,你想回去,我就陪你回去一趟。龙抬头,龙抬头我陪你去踏青吧。【愛↑去△小↓說△網wqu】” “嗯。” 叶寻本想着,等此间事了,便找时间去陪陪阿离,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大理寺连番死人,最后惊动了祁佑帝。而后左丞平日里都是使劲盯着大理寺的,如今好不容易揪住大理寺卿的辫子,肯定要使劲踩几脚,左丞还让他的门人上了几道折子参了大理寺几本。大理寺近日来,在朝堂上被接连打压责问,过得很是辛苦。虽然平日里都有大理寺卿顶着,但是如今叶寻也遭了难,一边是陛下的勃然大怒,一边是左丞的落井下石,叶寻过得很是痛苦。不过好在,左丞虽然横行霸道,但是还有一个御史台跟他对着干。如此一来,也替大理寺分担了不少压力。 御史台里多为寒门子弟,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监督皇帝,广开言路,冒死进谏。监督朝臣,拔乱反正,肃正朝纲。 在御史台里,虽然权利不大,但是责任却很重大。他们平日里也忙得很,他们今天参那个朝臣征用良田欺压百姓;明天进谏陛下说德行有失容止不当。祁佑帝有时候也是火得很,经常就要把他们拉出去打几板子出出气,可是那帮人根本就不吃这套,今天打了,明天继续进谏。而且现任的御史大夫刚正不阿,也是个能死谏的主,任凭陛下怎么打怎么骂,他自谏他的,半点不为所动。 御史大夫平日里就喜欢跟着左丞对着干,现在左丞大力打压大理寺,他当然不会不管,如今三帮人马在朝堂上掐得天昏地暗。而且御史大夫也有趣,他是那种激动极了就会动手掐人的人,他几次跟左丞针锋相对,最后都忍不住当堂打了起来。而左丞自持身份,每次都打不过他。而左丞气极了也只好在背后骂御史大夫山野村夫,无耻莽汉。 因为御史大夫横插一脚,无理取闹,最后祁佑帝眼看着事情越发展越荒唐,最后只好匆匆下了早朝,不过最后却是把御史大夫留下了。但是叶寻却不怎么担心,因为陛下现在还不会对御史大夫如何,至多不过打一顿板子罢了。 太祖皇帝是个开明的好君主,他立下规定,御史台不能撤,不仅不能撤,还得大力扶持,不能打也不能杀,再怎么不舒服也要听着。而陛下这些年来,没能成功变成昏君,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于御史台的功劳。 当御史台死谏的时候,便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若是朝臣的血都不能唤醒皇帝,那天下也迟早会乱。祁佑帝他现在不能动御史台,天下太平,御史台不能动。 而叶寻不止这件事忙,他还得查案。 叶寻想把那些邢窑的瓷器挖出来,但是他不能去挖郑杰的坟,因为这件事若是败露了,被有心人瞧了去,那对自己可真是影响大得很。也许清誉毁于一旦,从此不能再升职,也许还会丢官,给国公府带去污点,他不太狠得下心去赌。所以他想通过盗墓贼的手去挖郑杰的墓,只是郑杰刚死没多久,再怎么大胆的盗墓贼也是不会“光顾”的,所以即使叶寻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但是兔子始终不出现,线索始终也没有半点进展。 叶寻实在等不及了,他想了想,便派人去一些专门有盗墓贼流通的地方散播消息,说郑杰的陪葬品里,有一养稀世珍宝,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叶寻并没有具体说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些盗墓贼听见了,自己就会想出合理的物件来迎合叶寻的这个消息,再加上郑杰平日里也的确喜欢收集古玩,所以叶寻这假消息散播出去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少人怀疑其真实性。 只是那些人也迟迟没有动作,因为宝物虽然重要,但是刚死就去倔人家的坟墓,先不说什么忌讳不忌讳,他们也怕官府现在还有人守着,所以都蛰伏着,不敢轻举妄动 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叶寻急也急不来,便也只好耐心等着。。 第五十一章 西山祈福 叶寻左等右等,盗墓贼没等来,倒是龙抬头先来了。【愛↑去△小↓說△網wqu】 之前祁佑帝在西山行宫准备多日,就为了等这一天的祈福求雨。因为这一盛事,连日来硝烟弥漫的朝堂都变得安静许多,再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天色还未亮,七宝把叶寻叫了起榻。只因祈雨这天,祁佑帝下令,文武百官都要随行,叶寻本来是想陪阿离去踏青的,如今也只好先去西山行宫祈福了。 等叶寻穿好朝服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是有些昏暗。七宝打了一盏灯笼,照亮叶寻的脚下。等他们路过阿离的院子时,就正好见到阿离推开院门走了出来,她此时头发未梳起,就披散在肩头,看起来温顺无必。她手里正端着一盆水,刚要倒掉。 她看见叶寻,有一瞬间的愣怔,“这么早,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叶寻停下脚步,走到她身旁,“今日西山祈福求雨,我得随行陪驾。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阿离小声道:“等着你带我去踏青呢。” 叶寻无奈叹了口气,“我今日怕是不能回来了,你好好在家等我,不要自己出门。” 阿离笑着点头,“知道了。” 阿离站在院门口,目送叶寻走远。等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时,才返身进屋,关上了门。 山林间凉风徐徐,那些冷风扑在人的脸上,还是感觉寒冷,不过此时却没有人敢停下用手捂一捂发僵的脸庞。 车轮辘辘,马声嘶鸣,大队人马随着皇帝的御撵在蜿蜒的山路上缓慢前行。人行没有发出人声,气氛肃穆又庄严。 等绕过一个陡峭的斜坡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有一个气势恢宏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而这行宫前还有一个宽大的祭台。 祈福之前,早已有官员在此筹备祭天事宜,他们在此大理祭坛,看着祭天的牲口等,他们此时就候在祭坛底下恭候圣驾。 祁佑帝率先下了御撵,徒步走上祭台。 叶寻偷偷抬眸望过去,发现众人都是严阵以待,而礼部尚书更是连眼皮都不曾眨一眨,面皮紧紧绷着,整个人严肃得呆滞了。 叶寻再望过去,就看见了正领着百官跟在祁佑帝身后前行的人。他一身宽大华丽的官服此时随着走动,摇曳出优雅的弧度,步伐不紧不慢,腰背始终直挺着,不曾弯下去。 那是——左丞。 左丞突然停下脚步,往后扫了一眼。叶寻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叶寻始终不太能理解,这位权倾朝野的权臣,为何看上去会这样的……平凡。眉眼没有肃穆出奇的地方,气质也不出众,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朝堂中一手遮天,无人不敢不从。 他就像一双隐形的大手,在暗中操控着朝堂的一动一静。 这时,柳嗣安正好走过叶寻身边,他不着痕迹的推了叶寻一把,低声道:“别走神,认真些。” 叶寻回过神来,他收了收心神,跟上百官的队伍,往前走去。 祭天的一切事宜有礼部的人一手安排,而叶寻这些百官,不过是祁佑帝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罢了。 这场祭天并不难熬,等祈福仪式结束后,叶寻方想跟着人潮退下,身后却传来一声叫唤:“叶大人。” 叶寻听见这声音,浑身一僵,他苦笑着,而后转身,朝来人作揖行礼,“丞相大人。” 来人是左丞。 左丞摸了摸唇边的胡须,一脸笑意,“叶大人不必多礼。” 叶寻问道:“不知大人叫住下官,有何贵干?” 左丞眯了眯眼,笑道:“不曾……只是听说叶大人在大理寺中战战兢兢,查案查得很辛苦,本官便来关怀关怀。” 叶寻脸色一凛,正色道:“下官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二字。” “嗯……”左丞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如今,大理寺连番死人,不知这案子叶大人查得如何了?” 叶寻弯腰,低头道:“下官无能。” 左丞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大人,之前本官——” “叶寻!” 打断左丞的,是大理寺卿。他走过来,看见了左丞,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丞相大人。哈哈,方才远远瞧着,下官便觉着丞相大人身姿不凡,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位,都怪下官老眼昏花,竟然认不出来,还请莫要怪罪。” 救星来了。叶寻暗自舒了一口气,接着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似乎化成了一尊雕像,对身边的事情一无所觉。 左丞也笑了起来,“叶大人年纪轻轻,后生可畏,想来前途无量。高大人既是老眼昏花,那大理寺卿的位置能者居之,高大人如此力不从心,那叶大人后来居上,也不是不行,高大人现在便可安心养老了。” 大理寺卿不为所动,继续笑道:“他如此能干,的确省了下官不少心,下官也可享些清闲,不像丞相大人这般,能者多劳。他案子查的辛苦,若是有得罪大人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担待。” “的确,如今京中接二连三出了人命,虽不是本官的责任,但是能者多劳这话不错,本官百忙之余,怎么也要关心关心同僚。案子多是出在大理寺,高大人可要小心了,若是凶手哪天杀错了人,本官可无能为力,若真如此,那本官也只能在灵堂上多敬高大人几杯薄酒了。” 大理寺卿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指,说道:“大人您瞧。” 左丞一愣,“如何?” “那迎面走来的,可是御史大夫?” …… 叶寻静默无言,静静的听他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自左丞领人参了大理寺几本之后,大理寺卿也是气急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如今大理寺连连遭难,全是左丞挑起的,大理寺卿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他如今和左丞的不和,可算搬到明面来了。 叶寻站了没多久,等御史大夫参合进来以后,他终于寻空跑了。ωww.xSZWω㈧.NēΤ 至于他们会不会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这可不是叶寻能控制的事情。不过即使御史大夫再怎么我行我素,他多少都是要顾及陛下的面子,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都有分寸。 即使只是装的,那也要维持一团和平的气象,各人都会相安无事,不会又掐起来。。 第五十二章 守株待兔 第二日一早,祁佑帝拿了礼部早早准备好的犁杖和鞭子,开始耕起地来。 皇帝当然不会真的耕地,牵牛有耆老帮忙牵着,农夫帮着扶犁杖,种子有户部侍郎替他播种,而祁佑帝自己则左手执耒,右手执鞭,开始“耕”起地来,三推三返,如此整个祭天的仪式就真正完结了。 祭天结束后,叶寻上了马车想赶回府里,却又被人给拦下了。 “叶大人。” 叶寻看着来人,神色有些不解,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和这个翰林院的李贤有了交集。 “李大人。”叶寻回了个礼,“不知大人何事唤住在下?” 李贤笑了笑,说道:“其实,在下仰慕大人风采,今天借着祭天的盛事,想请大人喝两杯,不知叶大人可否赏面?” 叶寻皱了皱眉,他略略想了想,回道:“只是,在下家中有事,如今赶着回去,李大人想把酒酣畅,还是另请高明吧。” 如今大理寺正在风浪尖口,不管是陛下还是左丞,都对大理寺憋着一股气,稍微有点眼色的,都不会上来攀谈,而这李贤往日与叶寻也不过是见面点头的交情,他如何就不避嫌? 这李贤如此明目张胆的邀请,显得别有用心,不知是何用意,但是他不怕陛下和左丞,但是叶寻怕又被扯进翰林院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里去了。 李贤也不强求,脸上没有半点被拒的不快,反而轻笑了几声,“如此,那叶大人请吧。”他说着,让开了路,让叶寻的马车行走。 马车行驶出了一段距离,叶寻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后望了一眼,发现李贤还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自己离开。 坐在车厢外头的七宝问道:“爷,回府么?” 叶寻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七宝看不见自己,这才出省道:“嗯,回府。” 因没有来时的那一大队人马,所以赶车的速度快了许多,只是叶寻行车再快也没能回到国公府去,因为他在半路被大理寺的人给拦下了。 马车被人拦下,车夫赶紧用力的拉住缰绳,怒喝道:“来者何人?” 叶寻探出头来,看见一个汉子站在路边,是大理寺的护卫。他身上湿漉漉一片,额头还不断有水珠滑落下来,看着在此处站了不短的时间。 护卫先是行了个礼,而后道:“大人,赵大人让属下来告诉您,说是昨夜有盗墓贼动了郑大人的陵墓,让属下请您去陵园一趟。” 叶寻眉目一凛,问道:“他何时派你来的。【愛↑去△小↓說△網wqu】” “凌晨,大约寅时。” 护卫早早的来了,但是因为西山在祭天,上头有圣驾,所以西山附近都是戒备森严,护卫上不了山,便只好在此处等着叶寻,试图在他一下山的时候就可以截住他。 叶寻一听,一刻也等不及了。想他这些日子里,苦苦的盼着盗墓贼,如今真的有人来了,这叫他怎能不激动? 叶寻扬声道:“快!去郊外的陵园!” 这是叶寻吩咐的,若是有盗墓贼来,就直接原地看守,不必带会大理寺。因为他的目的是坟墓里的东西而不是盗墓贼,若是把人带走了,那墓也没法动了。 等叶寻赶到的时候,就见赵子箴站在郑杰的墓地旁,他身边带着一些带刀的护卫,脚下有绑着两个黑衣大汉。 赵子箴上前行礼,“大人。” 叶寻罢了罢手,问道:“这些人是何时抓到的?” 赵子箴答道:“下官也是昨夜才接到消息,而后便赶来了。” 赵子箴也是守在此处差不多一夜,他此时身上也全是露水。他的衣服上有不少水迹,头上的发丝沾染了一些细小的水珠,看着很是狼狈。而郑杰死了没多时,如今正是尸体腐烂的时候,盗墓贼挖了他的墓,如今墓地里飘荡着一股尸臭味。现在这股味道消散了不少,但是在叶寻来之前,想来会更难熬。 叶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不敢,职责所在。” 叶寻没再理他,他走到郑杰的坟墓旁,往里头看了看。 因是守株待兔,所以那些守着的人特意让盗墓贼得手。如今郑杰的坟墓被挖得差不多了,露出里头的情形来。而瓷器是后头才埋进去的,想要找出来就更加容易了。 叶寻笑了笑,露出了这些时日来,最为真诚的一个笑容。 叶寻走到那两个被绑着的大汉身前。他低声问道:“你们可知盗墓是什么样的罪?要受什么样的刑罚?” 大汉自然是知道的,他干这个行当也有不少时日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早就来挖墓。而且那个有稀世珍宝的消息也传的太过蹊跷了,可是没办法,手头太紧,他一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现在大汉也算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圈套。他刚到墓地的时候,明明没有什么人守着,而当他挖好了墓要走时,却突然冒出来一群自称官府的人,然后就把他和他的徒弟抓起来了。这样凑巧,要是他还转不过弯来,那也太傻了! 如今辩无可辩,被当场抓了包,大汉是什么话也说不了了。他就惨白着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任由叶寻打量着。 叶寻轻笑一声,而后道:“来人,去清点清点,可有什么陪葬品不见了。” 大汉一惊,刚要开口喊冤辩解,因为自己墓刚挖好,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出来,这陪葬品怎么会少? 只是大汉刚动了动唇,就抬头瞥见叶寻冷冷的目光。他浑身一僵,刚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次叶寻的目的很明确。他之前就一直以为证物在那堆瓷器里,现在他还可以缩小一下范围,就是那些可以盛物入口的瓷器。比如茶具,比如瓷碗。 砒霜入口才能杀人,吃了那么大的亏,叶寻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出来,那他也不比跟凶手斗了,直接拿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那些人在里头叮叮当当的弄了一会儿,终于“清点”好了。 “大人,这些瓷器有异,可拿回大理寺等待查明。” 叶寻目光扫过那些被挑拣出来的瓷器,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来对赵子箴说道:“这两人,也一并带回大理寺吧,稍后再送往京兆府。”。 第五十三章 邢窑瓷器 桌上摆着几件从郑杰墓地里拿回来的瓷器。 跟之前一样,上头还是验不出什么毒性,叶寻便把瓷器送往古玩斋,让整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人帮他看看,是否会有什么发现。 一个满脸皱纹的古玩斋老板摸着叶寻带来的瓷器良久,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犹豫。 叶寻道:“掌柜的若是有何发现,大可说出来。” “这……”老掌柜顿了一下,而后道:“大人,您这带来的这套茶具并不是邢窑烧的,莫不是让人给骗了吧?” “你说什么?”叶寻激动起来,“你再好好瞧瞧,这怎么会不是邢窑的瓷器?” 老掌柜听了,又低头,开始细细查看起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掌柜肯定道:“大人,这套茶具不是邢窑的茶具。” 郑杰对这些瓷器极为喜爱,若真不是邢窑烧的,他怎会收藏一个赝品? 叶寻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大人您看。”老掌柜把茶壶的底部露出来,伸到叶寻眼下,“这里印的是‘立新年制’,这本是没什么的,但是您看他上的釉色。” 叶寻看上去,发现那‘立新年制’的那四个字是黛黑色,但这又如何? 老掌柜也不卖关子了,他直道:“这邢窑的底釉用的都是这种黛黑色的釉,这本也不是什么不传的秘方,一般市面上也不会特地用这个却辨别真伪,但是这个底釉可不是邢窑惯用的釉色。【愛↑去△小↓說△網wqu】” 老掌柜说着,拿起茶壶对着阳光转了一圈,而后问叶寻,“大人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刚才老掌柜转的那圈,随着角度的变化,那黛黑的釉字变成了黛青色。 叶寻脸色阴沉下来,如果这瓷器有问题,是凶手故意引导郑杰买下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凶器无疑。 老掌柜见叶寻沉默,他自顾道:“这茶壶上的釉是从番邦传进来的,一般很少见着,而老朽的店里也是刚进了一些,这才会注意到。这茶具做得很是逼真,不管是瓷胎还是釉色,都很接近真正的邢窑。” 叶寻指尖抚过茶盏的边沿,他寻思了一会儿,问道:“依你所见,这套茶具是何时所烧的?” 老掌柜听了,他在里头倒进了一些水,而后曲起手指敲了敲茶壶。 “它的釉色不是很亮,估计是那个仿造的人为了更逼真,故意把釉色弄得有些哑光,但是从瓷胎的触感上来看,应该不会烧了很久。” 叶寻又问道:“当世之人,可有能制得出来的?” 老掌柜犹豫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朽不认得也并不代表没有,这大人可问错人了。” 叶寻向七宝睇了个眼色,七宝心领神会,从怀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老掌柜。 “这样吧。”叶寻道:“你先把京城里,有哪些善于仿制的人都罗列出来。” 老掌柜不着痕迹的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笑眯眯的说道:“大人还请稍后片刻。”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叶寻终于从古玩店里出来了。他手上拿了一张纸,上头写了一些人名。 赵子箴跟在他身后,问道:“大人,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叶寻自顾把纸张打开,他的目光在上头扫了一眼,而后又收起来。 “撒网捕鱼吧,把那些会仿制的人都查过去,这套赝品,总不会是平白出现的。” 那套有问题的茶具就是摆在郑杰桌上的那套,郑管家说,那套茶具是郑杰被害前两月,从古玩斋里淘出来的,而那两个月中,郑杰总喜欢侍弄这套茶具,天天拿来泡茶喝。叶寻记得,自己进了郑杰的房间时,也注意到这套茶具,还曾经拿起来把玩,只是他那时没有想到凶器会是这个。 这套茶具符合了凶器的特征,只是叶寻现在还没想明白毒是怎么下的。 若是砒霜直接涂在上面,郑杰天天泡茶,他这么个喝法,肯定早被毒死了,而且当时也的确验不出毒性来。 叶寻扬了扬手中的茶杯,问赵子箴,“你可记得,郑管家说了这是从哪个古玩斋里淘出来的吗?” 赵子箴想了想,回道:“记得。” “记得便好,省得再跑一趟去问郑管家。你现在去瞧瞧,看能否问出什么情况。” 等吩咐完赵子箴后,叶寻自己也回了大理寺里,开始安排人手去一一排查这些善于仿制的人。 这些人很是分散,几乎遍布京城的角落,想要全都查过去一遍,显然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但是叶寻不怕等。 网撒好了,就等鱼了。 叶寻把怀中的那张纸拿出来,又重新看过去了一遍,而后收回怀中放好。 叶寻往后仰躺去,背靠在椅子上闭幕冥思。七宝见他眉眼间俱是倦色,忍不住问道:“爷,忙活一天了,咱们可要会府里歇歇了?” 叶寻伸手揉了揉眉头,而后应道:“备车回府。” 七宝本以为等回到了国公府后,叶寻便能好好安心歇歇了,只是他们刚一回到府中,老管家便急急忙忙来找叶寻,说是阿离自他走后,身体便有些不对,一直都没有出过房门,任凭别人怎么叫她她也不开门。 叶寻一听,哪里还歇得下,他一脚踏入府中,后脚便往阿离的院子赶去了。尛說Φ紋網 此时日头开始偏西了,那些昏暗的光线洒到地面来,平添了几分荒凉。阿离住的小楼里边半点声响都没有,叶寻走过去敲敲房门,往里头唤了一声“阿离”,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应声。 叶寻担心她有了不测,便想直接推门而入,只是阿离从里头把房门插上了,叶寻使力撞很久,这才把门撞开。 他冲了进去,环顾了一圈,没有在里头发现阿离的身影。 叶寻有些慌乱起来,他呆了一瞬,而后又蹬蹬蹬的跑上二楼去。 只是二楼同样也没有阿离的身影。叶寻稳了稳心神,他把目光投向阿离的床榻,这是最后的一个没有找过的地方了。 此时床榻的幔帐是放下来的,叶寻从外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深吸几口气,几乎是恶狠狠的用力拂开那些层层叠叠碍事的纱幔。。 第五十四章 阿离生病 叶寻不知道,若是在这里还见不到阿离,那他该怎么办了。小說中文網 叶寻拂开幔帐,他几乎有点不敢向里头投去目光,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失望。 “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阿离的声音。叶寻先是一愣,而后才往床榻里面看去。 阿离此时拥着被子,半躺在床榻上。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脸睡意,看着很是迷茫。 叶寻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济世堂里,他也以为阿离死掉了。而这一次,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在自己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却用这样朦胧的睡眼问自己,“你这是做什么?” 叶寻笑着笑着,怒气油然而生。他伸手用力的揉了揉阿离的脑袋,沉声问道:“睡得可好?” 阿离一怔,她往后缩了一下,试图逃脱叶寻的大手,可是徒劳无功,于是她便只能任由叶寻把她的一头长发都揉得乱糟糟的。 她顿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不好,我睡不安稳。” 幔帐挡住了外头的光,叶寻想把她的脸瞧得真切些,于是把那些碍事的幔帐都挂到榻边的挂钩上。 阿离惊呼一声,她反手挡住眼睛,有些难受地道:“不舒服,刺眼。” 叶寻在她边上坐下,看了她好一会儿,“刺眼?你也知道现在是白天。” 阿离听他说的这些隐隐含着怒气的话,有些委屈的道:“我不舒服,不舒服就想睡觉。你快把帐子放下。” “不放。”叶寻有些恶意的说着,而后把她的手拨开,用自己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只是并没有感觉发烫。 叶寻打量一下她的脸色,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阿离哼唧了一会儿,说道:“我全身都不舒服……” 叶寻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道:“别胡闹。” 阿离撇了撇嘴,而后低声说道:“我脚崴了。” 她话音刚落,叶寻伸手便扯掉她身上的被子来一探究竟,只是他的指尖方触及被角,待一看见她只着里衣的打扮,又没法再扯下去。 叶寻把手缩回来,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把衣服穿好,让我瞧瞧。” “不用了,我自己都处理好了。你先走吧,我还想睡一会儿。” 叶寻还是坐着没动,他看着阿离,突然笑了起来。阿离被他这笑容弄得一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寻已经隔着被子,把她的脚踝拉住了。 阿离使劲挣了一下,挣不开。 她道:“不用你瞧。” 叶寻已经自顾把被子往上卷了卷,显然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愛↑去△小↓說△網wqu】 阿离使劲再挣,还是挣不开。她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再不放开,我可喊非礼了。” “你喊吧。” 阿离一愣,“什么?” 叶寻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现在还不知道外边传我们什么吗?你若是喊了非礼更好,你喊了估计老管家可以直接张罗办婚事了。” 阿离气结,“办什么婚事?” “自然是我和你的婚事。” 阿离没词了,只能闭嘴任他摆弄。 叶寻撩起她的裤腿,发现她的左踝处一片红肿。他试着托起阿离的脚掌转动了一圈,觉得她的关节有些松了。 叶寻叹了一声,问道:“你这伤又是怎么弄的?伤得这样厉害。” “就是……”阿离别过头,小声道:“我在屋里呆得闷,便去院里走走,可是被绊了一下,崴到了。” 叶寻皱眉,“崴了一下会肿成这样?” “然后我又掰了一下。” 叶寻想起她替自己正骨时的“咔嚓”声,一下子语塞了。 掰了一下,说的容易。 “我想找几个侍女来陪你,可你不要,若是以后再出这样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我方才在楼下敲门,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现在院子里只有阿离一个人住着,怎么看都嫌太空荡了,叶寻有心想找几个人来陪她解闷,可她死活不肯。 “我听见了,刚想起身开门呢,你就闯进来了。”阿离说着,蒙头盖上被子,而后往床榻里滚去,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她的声音从里头闷闷传来,“现在看过啦,你快点走吧,我想睡一会儿。” 良久没有响动,阿离以为叶寻已经走了,便偷偷把被子拨开一些,往外瞄了一眼,这一眼看见叶寻还是坐在床榻边,不曾离去。 她闷叫几声,而叶寻还是一动不动,若有所思。阿离气极了,抄起一旁的枕头朝他扔去,可是却被叶寻眼疾手快的接住。 叶寻笑道:“若这是瓷枕,那我可就吃不消了。” 阿离哼了一声,再往里靠了一些,“我真的不舒服,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行,那你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着叶寻就利落起身,而后离开了那座小楼。阿离本以为还要再跟他磨一会儿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把他打发离开,一时有些愣怔。 不过等傍晚她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时,就又看见叶寻正坐在她平日里喜欢靠着的美人榻上,慢条斯理的喝他的茶,手里边还翻了一本书卷。 叶寻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响起时,就知道是阿离来了。他嘴角含笑,对着阿离招了招手,“过来。” 阿离站着没动。 叶寻又笑道:“你这样,是要等着我去扶你吗?” 阿离慢步踱过去,嘴边低声咕哝,“不是说走了么……” “我还说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叶寻透过窗外看了看天色,“现在可算晚了。” 阿离正想说什么,但是突然听见门框那边叮当作响,她望过去,看见七宝带着一个工匠模样的人在门边忙活。 没一会儿,整扇门都被拆了下来。 阿离一僵,“你们这是做什么?” 叶寻摸了摸鼻头,回道:“我之前……不小心把门撞坏了,便让他们找人来修一修。” 他话一说完,从外边又走进几个大汉,肩上还扛着一扇新的门板。 阿离和叶寻一并坐在榻上,看着七宝他们忙活。他们一个翻着书卷,一个发着呆,安静无比。 快半个时辰之后,阿离终觉得不耐烦了,他们一直吵嚷着令人头疼。 她气道:“真费事,都是你,把我的门都撞坏了。” 叶寻瞟她一眼,“谁让你不开门?还是你今晚想吹着冷风睡觉?” 阿离气哼哼的白他一眼,而后抱着手臂又开始看着七宝他们忙活。。 第五十五章 温声软语 叶寻接连几天都常常来阿离的院子里坐着,他平时什么也不干,就是喝喝茶,看看书,偶尔还会拿些公文进去办公,俨然是将阿离的小楼当成自己的书房了。 一两天还好,可这样持续了几日,阿离便受不了了。 只是任她怎么委婉的暗示,或者是直白的逐客,叶寻就是不为所动,仍然是雷打不动,一有空就来到她的小楼里坐着。 “我说叶大人,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以前不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么?怎么最近都不去查你的案子了?”阿离百无聊赖的靠在美人榻上说道。 “以前忙够了,现在自然就闲下来了。”叶寻笑着,给书卷批上了注释。 阿离从榻上直起身坐好,“凶手抓住了?” “自然不是。”叶寻道:“不过事情都办好了,如今我只用守在家里,等着大理寺的人给我消息就成。” 阿离又躺了回去,全身像是软得没了骨头,“你等消息就等,天天来我这儿做什么?晃得我眼疼,还把我的地方全占了。” 叶寻把笔一扔,说道:“晃得你眼疼?若是你听话些,我又何至于天天来这儿坐着?你这里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我坐得难受。” “那你就回去呗,我如今脚可伤了,动不了,你想让人伺候你,可来错地方了。”阿离干脆侧着身子,背对叶寻不看他。 叶寻叹了一声,说道:“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你以前在济世堂的时候,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 阿离动也不动,叶寻听得她轻哼一声,而后道:“都是让你给气的。” “我气你什么了?” 阿离却没说话了。静默良久,叶寻又开始翻起他的卷子来。过了一会儿,阿离还是没有半点响动。 叶寻以为她睡着了,便起身过去瞧瞧。他弯腰探了探,却见阿离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睫毛都没有动几下。 阿离感觉到了身上的阴影,于是偏过头来。她看着叶寻,突然笑了起来。 “你答应过,要带我去踏青的。” 叶寻一愣,想起了之前在大理寺时,阿离说要回家,但是自己不许,之后说了等龙抬头的时候便带她去踏青。只是龙抬头那天叶寻随着祁佑帝去西山祈雨,回来后便忙着瓷器的事情,踏青的事情,早给忘了。 只是如今几天过去了,算算时间,那个善于仿造的人也差不多该打听出来了,叶寻不想再错开,耽误案子。 阿离笑了笑,说道:“怎么了?不行?” “这……”叶寻犹豫道:“还是再等几日吧,现在我不太方便离开。” 阿离点了点头,也没见不快,“春光虽好,但是去踏青也太折腾了,若不想辜负春光,只需看我院子的花花草草便成。其实我是想让你带我去一趟普相寺,我最近总是觉得不能安心,心有杂念,便想去见见了无大师,让大师讲讲佛法。” 叶寻有些为难起来,“你总是想着上普相寺,到头来不会是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吧?” 阿离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叶寻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他叮嘱道:“阿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不要去学我的母亲。你若是真想听佛法,我讲给你听好了,我也有翻一些佛家的典籍,虽然我不念佛,但是给你讲讲还是可以的。” 阿离瞥了他一眼,淡笑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阿离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了无大师说了,我有佛缘。” 叶寻一怔,“佛缘?” 阿离笑眯眯的点头,“我觉得,我说不定哪天灵光一闪就顿悟了,到时候,我就去找一座庵堂出家去。” 叶寻深吸几口气,恶狠狠的道:“想顿悟哪有这么容易,你这脑袋,想一百年也没有可能顿悟。” “我有佛缘,缘之一字,玄之又玄,说不定哪天就开窍了。” 叶寻头脑一热,伸手狠狠捏了阿离的脸颊一把,他这一下可不是装装样子的,阿离疼得嘶了一口气。 阿离拍开他的手,怒视他,“你干什么!” 叶寻的脸色严肃起来,他摸了摸手背,正色道:“既然你与佛这么有缘,那普相寺也不用去了,反正只要心中有佛,在哪儿都一样。” 他说着便从榻上起身,阿离急的拽住他的衣摆,说道:“你怎么这样啊?明明都说好了,怎么耍赖?” 叶寻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上抽出来,“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 阿离一张口,却是无从辩驳,他们是没说好,就刚刚自己跟他提了一下,但是她以为叶寻是不会拒绝的。 阿离索性也耍起了无赖,“我不管,你答应过我要去踏青,我现在就是想去普相寺踏青。” “踏青太麻烦,若是不想辜负春光,只需看你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便好。” 阿离气结,“你!” 叶寻无辜道:“我什么我?这不是你说的吗?” 阿离暗自咬牙,她软了声音,哀求道:“你就带我去吧,若是你太忙了,我自己去也行啊,我保证自己不出家了。” “缘之一字,玄之又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突然顿悟了?”叶寻还是继续坚持。 阿离气得压根痒了起来,口中却道:“反正我这种脑子,有生之年都不可能顿悟的。” 叶寻扬起了笑意,但是却没有丝毫让步,“不行。” “我自己去。” 叶寻摇头,“那更不行了。” 阿离咬唇,忿忿看着他。在叶寻以为她会发脾气的时候,阿离却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叶寻站在榻边上,而阿离此时正跪坐在榻上,她这一抱抱得很是顺手。 “好叶寻,你就带我去吧。”阿离软软地道。 叶寻一僵,站在原地不能反应。 阿离继续撒娇,“你就带我去吧,我真的不出家,刚才都是骗你的。” 叶寻的耳根忽的红了起来,他把阿离的双手拨开。但是很快的,阿离又抱了上去,这次任他怎么用力,就是扒拉不下来。叶寻无奈,只好放任她。 “你看我,你看我。” 叶寻听了,别过头去,就是不看向她。 “叶大人,叶公子,叶寻,好人,好官……” 叶寻不为所动,阿离一咬牙,干脆晃起他的手臂来。 “你就答应我吧。” 叶寻低头,正好对上阿离的目光,里头全是柔软的哀求,他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弯,说出的是:“你先撒手。” 阿离听了,又一把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肚子上,“不放,你先答应我。” 叶寻轻笑了一声,“那你便一直抱着吧。” 阿离狠声道:“就不放!” 叶寻没办法了,威胁道:“我等下可喊非礼了。” “你喊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阿离话音刚落,突然听见“哐当”一声。她和叶寻都回头望去,发现是七宝正站在门边,他手里原本拿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沏好的茶水。而此时那壶茶已经掉到地上了,里头的茶水洒了一地,弄得地面湿了一片。 七宝原本是有些呆滞,回过神来以后,他目光游移不定,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退出去,还迅速的将房门关上。至此,里头和外头完全隔绝开了。 阿离呆了一会儿,然后扑哧的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她也笑得越来越欢,最后她把头埋进叶寻的腹部,闷笑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阿离的脑袋一动一动的,呼出的热气穿透衣裳,叶寻感受到了那股潮湿的热气。他一僵,而后把阿离的脸抬起来,咬牙问道:“笑,有什么好笑的?” 阿离压住笑意,答道:“七宝都不管你了。” 叶寻眯眼,“你好像很得意?” 阿离仰着脸,就直直与叶寻对视着。叶寻正被她突如其来的目光弄得一怔,突然膝盖窝一疼,他的脚就站不稳了,一下子倒在榻上。 阿离利索的翻身,把叶寻压在榻上,还顺手无比的揪住他的耳朵。 阿离笑了笑,附在他耳边说道:“我就是得意,怎么了?你到底带不带我去普相寺?” 叶寻也火了起来,回道:“就是不带你去。” 阿离手上一用力,叶寻的耳朵被揪得一疼,顿时一片通红,还隐隐约约发起烫来。不知是给疼的,还是给气的。 “不带我去,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下酒吃!” 叶寻偏头看她,笑道:“其实你方才若是再同我撒一会儿娇,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可是你如今这样待我,我是说什么也不让你出门的。” 阿离一听,立马放开他的耳朵。 叶寻在榻上端端正正做好,继续道:“晚了。” 阿离哀嚎一声,又拽住他的胳膊,温声道:“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同我计较了,生气容易老。” 叶寻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你刚才踢的那一下,又狠又准,我现在还有些疼。” 阿离撇了撇嘴,而后把自己的脚伸过去,“那你踢回来。” 她伸出的是左脚,现在上头的红肿还没有完全消去,那块红肿衬得脚趾如白玉一般。叶寻别开目光,问道:“你这么想去普相寺,究竟为何而去?” 阿离顿了一会儿,道:“我实话同你说了吧,其实我去普相寺,是想找了无大师替我父亲超度超度。他是见血横死的,我怕他的亡灵不能安息,普相寺里头都是得道高僧,说不定有大师替我父亲超度,他来世便有享不尽的清福。”。 第五十六章 远走他乡 阿离的父亲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只有衣冠冢。这是她在郊外的时候,曾跟叶寻讲过的。 叶寻还在愣怔,又听得阿离说道:“眼看清明也快要到了,我不想那时候还让我的父亲不能安宁,我想在清明的时候,给他好好上个坟。” 叶寻的脸色也柔和下来,他道:“那便去吧,只不过要等些时日过后,如今我真的走不开。” 阿离听得此言,上下打量他,“走不开?走不开你天天来我这儿坐着,赶都赶不走,叶大人你可真忙。” “那不一样。”叶寻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梳得整齐的发髻弄得一团糟。 阿离任他揉着,她看了看叶寻,问道:“你如今,到底在等什么?” “证人。” 因之前京都并没有命案,也没有哪户人家来报有失踪的人口,所以凶手并没有把那个仿造瓷器的人杀掉。 张府失窃后,凶手才开始策划杀害郑杰,那套瓷器,不可能是之前就备好的。张府失窃到郑杰身亡,其中有四个月的时间,而郑杰死前两个月就已经拿到那套茶具了,所以凶手至多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两个月的时间不可能都花在烧茶具上,所以那个仿制了邢窑瓷器的人,就在京中。 如今大理寺的人正在查访,只要那个善于仿制的人不是遁天入地,那就一定找得出来。 只可惜叶寻满怀信心,但是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叶寻此刻几乎要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他再次问赵子箴,“你方才说什么?” 赵子箴低头,“大人,那些善于仿造的人,都没有嫌疑,而其中有一个已经搬家了。” 搬家了,还是约莫在三个月前搬的家。 “那些还留在京中的人,都一一审问过了?” 赵子箴答道:“下官和同僚都审问过了,他们都没有烧过那套茶具,现在只有那个搬家的人没有问过。” 叶寻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他之前还想着,以凶手赶尽杀绝的手段,这次怎会把证人留下。原来凶手不是没有善后,而是直接把人送走了。他要是那时候就动手杀人,肯定也会惊动大理寺,他杀郑杰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了。 就因为之前没有一点端倪,郑杰的死才会查无可查。 叶寻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吩咐道:“知道他之前住在哪儿吗?带我去瞧瞧。” 叶寻和赵子箴一同上了马车,很快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小胡同,位置看着偏僻,但是真到了里头才发现,里面的弄堂可热闹得很。 里头传来卖货郎的吆喝声,小孩的嬉戏声,还有老人不时压低的咳嗽声。光是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情形是何等的热闹。 弄堂不大,马车不能畅通无阻的行驶进去,叶寻索性弃车走路。 叶寻一眼扫过两旁的人家,问道:“是哪户人家?” “还未到,还要再往里走些,大人请随下官来。” 叶寻跟在赵子箴身后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走到了胡同里面。这里终于没有那些吵嚷的人声,当然也没有外头那么热闹了。 赵子箴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朝叶寻说道:“大人,就是此处。” 叶寻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子箴会意,抬手敲了三下门。门板看着有些陈旧,上头也没有贴新的门神纸,想来他们这家人还未过新年便急着搬离京城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过来开门。她的年纪太老了,眼神已经有些不好使了,她往外探头,使劲眯眼睛看着叶寻和赵子箴良久,这才道:“两位是……” 赵子箴温声道:“老奶奶,我们是来向您打听点事情的。” 老妪愣了许久,最后慢吞吞的说道:“你说……什么?你们要来打我?” 赵子箴脸一红,解释道:“不是,我们是来向您打听事情的。” 老妪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她大声的说:“你们是要打点酱油的?” 赵子箴呆了一瞬,而后也大声的回道:“不是。” 老妪把耳朵附到赵子箴面前,再次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不是来打酱油的吗?” 他们这里的响动引来了不少人,现在全挤作一团,看着叶寻和赵子箴窃窃私语。 叶寻呆不下去了,他走到老妪跟前,朝里头大声喊道:“老奶奶,我们是来找人的。” 过了一会儿,从里头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扶住老妪,他关切问道:“娘,怎么了?” 老妪指着叶寻和赵子箴,说道:“他们好像是来打酱油的,可是我们家好像没有酱油了,你去厨房看看。” 大汉一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两位公子锦衣华服,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来打酱油的,况且自家也不卖酱油啊,肯定是自家老娘的耳朵又背了。 大汉看向叶寻和赵子箴,有些忐忑的问道:“请问两位……” “你们是新搬来的人家?”叶寻看着大汉问道。 大汉点头,“是,刚搬来不久,两位若是要找人,我们不太清楚,还是去问问街坊领居吧。” 叶寻不理会,径自问道:“先前住的那户人家,你认得吗?” 大汉摇头,“不,不认得,我们搬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搬走了。” 叶寻回头看了那些还聚集在一起没有离去的人,而后朝大汉问道:“能先请我们进去坐坐?” “请请请。”大汉说着,率先扶着老妪进了家门。 叶寻和赵子箴相继进了屋内,里头的院子里摆放了不少瓶瓶罐罐,都是一些烧好的,未烧好的瓷器。而在墙角还放置着一个瓮窑,想来就是平时用来烧陶瓷用的。 叶寻走过去拿起一些瓦罐来打量,看了没多久又放下了。 “这些都是以前那户人留下的?” 大汉答道:“是的,他们搬得急,有很多东西都不曾带走。” 叶寻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搬得急?不是没见过吗?” “是是胡同里头的王婆说的,以前那户人家搬得匆忙,连房子都是低价买掉的。他们把房契抵押在王婆手里,我们就从王婆手里买的房子。”大汉被叶寻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冷,结巴着答道。 叶寻又换上了笑脸,问道:“不知那王婆是住在哪儿?” “出门左转,数过去第三个。” 叶寻和赵子箴离开了大汉的家,按着他的指示来到王婆家中。 王婆看上去很精明,虽然老态龙钟,但是眼神还是很清亮,没有那种老人才会有的浑浊。 “两位客人,不知来到这里,是要找我王婆做什么?”王婆没有儿女,家中就她一个人,她是一个寡妇,叶寻上门,自然是只能找她了。 王婆居然还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屋里全是一股烟味,叶寻忍下不适,问道:“我们是来打听打听那户烧陶瓷的人家的。” “烧陶瓷?”王婆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而后又恍然大悟道:“哦,他们啊,他们那一家子不是搬走了吗?” 叶寻尽量忽视鼻间的那股烟味,又问道:“不知王婆可能给我们解答一二?” 王婆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嘛……要看我老婆子的记性好不好了。” 叶寻朝赵子箴使了个眼色,而后赵子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他先是不舍的用手摸了摸,而后递给王婆。 王婆接过荷包,片刻后,脸色一变。她把里头的白银倒出来放到手上,而后把荷包还给赵子箴,“这谁绣的?也太丑了!” 叶寻一眼瞟过去,而后也有些愣了,因为他完全不能认出来,上头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赵子箴却好像没有瞧见王婆嫌弃的神情一般,他把荷包珍而重之的又放回怀里。 他不可能是连一个像样的荷包都买不起,可如今去坚持用这个惨不忍睹的荷包,那一定有这非凡的意义。叶寻估摸着,这很有可能是他的心上人送的。只是叶寻有点想不通,那个叫罗敷的酒娘怎会绣出这样难看的荷包来。 叶寻止住了这个猜想,转而问王婆,“不知道你现在可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王婆笑眯眯的把白银全都拢在手心里,“两位不知要打听什么?” “那户烧陶瓷的人家,他们是为什么搬走的?” “这我老婆子哪知道啊,他们要搬,但是房子来不及出手,就放我这儿了。那是他们住了好几代的祖宅,也不知道为什么死活要搬,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一般若不是伤筋动骨,祖宅是不会有人变卖的,而以这王婆贪婪的德行,肯定把价钱压低了很多,他们搬走,估计是被凶手胁迫的。 等等,若是凶手没有在京城杀人,反而是在搬家的路途中杀人,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叶寻有些焦急起来,他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要搬到哪里去?” 王婆想了想,回道:“他们好像是说,要搬到兖州去,那是老李媳妇的娘家。”。 第五十七章 虎口逃生 兖州……叶寻反复暗念几声,他看向王婆,问道:“不知你以前对那户人家了解多少?” “了解了解,都是街坊嘛,他家煮了什么菜,什么样的味儿,我在这儿都能闻见。”王婆应道。 叶寻沉声问道:“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拜访那户人家?”ωww.xSZWω㈧.NēΤ 王婆反问一声,”奇怪的人?“ ”就是形迹可疑,鬼鬼祟祟,不让别人瞧见的。“ “这个倒没有见过。” 叶寻想了想,问道:”那你可记得,那段时日里,这胡同里头可有见什么陌生人出现?就是以前不曾见过,随后突然就出现在附近徘徊的。这样的人有没有?“ 王婆回忆了一阵子,而后答道:”那都是几个月前的时候情了,我老婆子哪里还记得清楚?不过也时常有一些问路的人,但是我实在记不清了。这些,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问那些整日早巷口疯玩疯跑的小孩们吧,他们天天在外头晃荡,也许有见过。“ 想起刚才进来时,在胡同口那里遇见的那些吵吵嚷嚷的小孩子,叶寻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方才看过,那些小孩子都是一些刚刚懂事的幼儿,从外形看上去,最大的不过五六岁,要问他们几个月前的事情,他们估计也是记不得的。 小孩子整天疯玩,哪里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一把糖就能让他们把什么都忘了。 叶寻无奈放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老李家烧的瓷器,卖得好吗?名气大吗?外头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他家,经常来买瓷器?” 王婆又开始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老李家本来就是做手艺的工匠,传到他这一代,也不知多久了。【愛↑去△小↓說△網wqu】他爹可厉害了,是我们这胡同里,最风光的人家。他爹不仅会烧陶瓷,还会一些雕刻的手艺,那双手真是巧得很,雕什么像什么。而老李自己也是聪明,什么学得很快,把他爹的本事一个不落全学了。可惜啊可惜……”王婆说到此处,突然停下感叹了几声,一脸唏嘘之色。 赵子箴看见叶寻的眉头皱起来,于是开口催促道:“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王婆陪笑了几声,而后说道:“你们可不知道,老李家那是天降横祸。那一年,他爹刚死了,但是偏偏又遇见征兵。据说是什么将军要打什么什么的,很多人家的都被抓了壮丁。当时他家只有他一个独子,就一根独苗啊,可不还是被征到边疆去。他走时才十四岁,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有白头发的人啦。” 王婆说着,突然呜呜哭了出来,“我们本来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但是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他的手虽然残了,但是至少回来了,但是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他就死在那里了呀!” 王婆一直呜呜的哭着,哭到伤心处,还狠狠的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有点喘不上气来。 虽然叶寻急着继续打听,但是她丧子哭得这么伤心,也实在不忍心去催促,便只好等她自己哭好了再问话。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王婆宣泄好了,她停止哭声,又开始应对叶寻。她抹了抹眼泪,又笑了几声,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王婆继续说道:“老李的右手被伤了,提不了枪,杀不了敌,这才提前回家的。可他再也拿不起那些雕刻的刀了,所以现在只有烧陶瓷的营生。但是他爹死了,他又去了边疆许多年,家里的门面没有人打理,所以老李家很快就落败了。如今也不过是能糊口。” 他们家还没有完全落败,至少老一辈的那些人都知道,他家有这个手艺,否则老掌柜的名单里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那你们知道他会仿造陶瓷吗?” 王婆一愣,“仿造?为什么要仿造?能用不就行了?” 他们这些百姓,平日里都是拿那些陶瓷来用,而不是用来观赏的,叶寻这个问题实在是多余。但是连他的街坊都不知道他会仿造,那凶手就不会是慕名而来的,他又是如何找上那个姓李的陶瓷匠的? 那些古玩店的人知道老李家的会仿造,但是凶手力求低调,他不会挨个去问的,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叶寻想了想,又问王婆,“那老李家,他们都有什么人?有那些特征?” “两口子,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大儿子,至今没娶,还有两个女儿,正在待嫁。老李他的脸上有一条刀疤,”王婆在自己的脸上比了比,从左眼角一直划到鼻尖,“就这样,看着很是凶恶。” “他们搬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话说的?” “这个……”王婆想了一下,“对了!那时都快要过年了,但是老李硬是要搬走,他媳妇为此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大声,我在这儿都听见啦。他们的那几个儿女也很埋怨,似乎是不愿搬走,但是老李就是铁了心要搬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样看来,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老李可能受了凶手的威胁,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自己意识到危险,而后搬走的。若真是如此,那他就一定知道,那个邢窑的茶具有问题,所以想在凶手动手之前逃掉。 那老李现在是在凶手找到他之前就找到地方躲起来了,还是因为受了凶手的胁迫而在路上被灭口了? 凶手一直注意着京城的动静,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就正好掐断了叶寻的线索,若是凶手追着老李跑去灭口,他根本没时间注意京城这边的动静。 他根本就脱不开身去追杀老李。 而且从京城到兖州路途遥远,若是老李有心躲着凶手,他很有可能不走官道,而选一些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这样一来,凶手根本不能判断老李的行程,也就无法在路途上截住他,能灭口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一般的人,叶寻可能还不会做这个设想,但是这个老李参过军,而且参军的时日很长,就算后来退役还乡,他都应该比平常人更敏锐。 他完全有可能在凶手的屠刀下活下来,虎口逃生。 叶寻想到此处就有点呆不下去了,若是老李还活着,那这人是怎么都要去找一趟的了。 叶寻又问王婆,“那你知道,他们搬去兖州,会在哪个地方落脚?” “这个我哪会知道啊,王婆笑道:”兖州离京城这么远,我又没去过。“ 等到后边,实在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叶寻和赵子箴这才离开王婆家中。 等从王婆家里出来,赵子箴问道:“大人,接下来又该如何?” “找。” “只是……”赵子箴犹豫道:“人海茫茫,要找到可就太费工夫了,而且他们也不知是否是搬到兖州去了。大人此举,是否太过费时费力?” 叶寻看他一眼,有些严肃起来,“兖州说远不远,距离京城至多也不过二百里之外,若是快马加鞭,急行赶路,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况且去往百里之外,便要去府衙开路引,若想确定他们是否去往兖州,只需去翻翻三月前,他们是否有去府衙开过路引便成。” “这……大人,下官认为,这姓李的陶瓷匠,没必要如此费心费力的寻找,也许……也许等我们找到的时候,也不过一具尸体罢了。“ ”杀人灭口,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叶寻笑了起来,”你觉得,一个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若是这家是他自己搬的,连凶手都不知道呢?“ 赵子箴一愣,“大人这话,是说陶瓷匠在躲避凶手的追杀?” “不仅如此,我怀疑,凶手和陶瓷匠是互相认识的。你方才也听见了,老李会仿造陶瓷的事情,连他的街坊邻居都不知道,凶手又是如何找上他的?“ 赵子箴问道:”只是,他若是和凶手是一伙的,那为何还要跑?“ 叶寻叹了一声,”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想,总之这个人,还是要找的。他知道的事情,也许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 首先,这个老李他是否知道那套茶具有问题;若是有问题,又是什么问题;其次,就算凶手这套茶具不寻常,但是一般人都不会想到是作为凶器使用的。老李在烧完茶具后便搬家了,如此的赶时间,若他真是自己搬的家,那么是不是说,他知道那套茶具是用来干什么的,并且知道即将遇害的人是谁。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叶寻看向赵子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先去查看一下,他们是否办了路引。确定之后派人去兖州,把老李找到,并且押回京城。“。 第五十八章 幸灾乐祸 草长莺飞,二月春柳。 之前白雪皑皑,天地之间银装素裹,而如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那些树木新抽出了绿芽,那浅浅的一抹绿意渲染出了无限春意。触目所及,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管是那些在路上肩头扛着锄把的农夫,还是骑在牛背上吹笛的牧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有生气。 和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完全不同。 春意又岂是院子里那些花草就能表现出来的,她在院子里待得太久了,已经好久没有欣赏过外头的景色了。 阿离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她一直挑起车帘,歪着脑袋看着一路上的情形。 等她脖子歪得有些累了,这才把车帘放下来。 阿离看向叶寻,却见他一直紧闭着双目,似乎是睡着了。阿离认真的打量他好一会儿,等看见叶寻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珠子还在转动,而眼睫毛也轻颤的时候,就知道他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真正睡去。 阿离看了他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在叶寻快要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听见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些天走不开吗?怎么现在就带我去普相寺了?” 叶寻淡淡道:“自然是因为现在走得开了。” 阿离轻轻笑了一下,她偏头眨了眨眼睛,而后道:“叶大人,该不会是……你的证人还没等到吧?” 叶寻一直闭着的双眼霍然睁开,他看向阿离,好一会儿后,他苦笑道:“为什么我会有种你在幸灾乐祸的感觉?” 阿离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在看你笑话!” 当初叶寻天天在她院子里坐着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只用在家等消息便成了,那时候可胸有成竹得很,可如今不也什么都也没找到? 叶寻一听,伸手用力扯住她的面颊,恶声道:“你是看笑话了,但是我找不到证人抓不到凶手,你也回不去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现在发现,捏阿离的脸颊比摸她的头发更舒服。 “行了行了,”阿离拍开叶寻的手,把自己的脸从他手上解救出来,“疼死了,我不笑便是。” 叶寻把手缩回来,他往后靠在车厢内的榻上坐好。 其实普相寺,自己也该来一趟的。算起来,自从上一次在普相寺那次和阿离一起遇刺后,叶寻便再也没有上过山了,也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业了。他现在也有一些事情要问了业,所以这才赶着上了普相寺。 叶寻正有些走神,但是耳边突然传来“铿”的一声,那时刀剑出鞘的声音,叶寻浑身一僵,回过神来。 却见阿离不知何时已经把那把挂在车壁上的长剑拿下来了,她此时把剑拔出来了半截,认真而严肃的盯着那把剑,她的目光把长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珠子也跟着缓慢移动。锃亮的刀刃反射的光映在她的眼底,使得她的瞳孔发亮,双眼看起来熠熠生辉。 叶寻本来绷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好看吗?”仦說Ф忟網 阿离点点头,认真道:“是把好剑。” 叶寻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好剑是好剑,只是你这话说得没根没据,难不成你连剑都懂?” 阿离瞥他一眼,没回话。她伸出手指,轻抚过剑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个人,就如同她给人包扎时的轻柔。 叶寻按住她的手,制止道:“小心伤了手。” 只是阿离本来没事的,但是叶寻一按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挣开,最后反而是利刃把叶寻的手指头割破了。 一滴艳红的鲜血很快滴落下来,在车厢内铺着的毯子上落下痕迹。 阿离把剑收回鞘里,而后拿起叶寻的手指查看起来,伤口不大,但是有点深,此时还有血珠冒出来。 “怎么办?我没带药,包扎不了。”阿离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笑起来,“没事,就一点伤口,舔舔都没事了。” 叶寻把手指伸到她眼前,面无表情道:“舔!” 阿离把他的手拍开,嘟囔道:“自己舔……” 叶寻当然不会真让她舔,他自己更不会舔了,所以手指头上的伤口便一直这么放着,打算到了普相寺再稍作处理。 上头的血没止住,阿离一直皱着眉看着叶寻手上的伤口,最后看不下去了,她便拿出一张手帕,把伤口绑上。 她这么主动,叶寻本来受用无比,他刚想开口同阿离说说话的时候,又听得阿离低声咕哝:“一看见血就忍不住想包扎……” 叶寻脸色一青,他张口欲言,但是那些想说的话最终都没能说出口。 等马车行到普相寺时,已是晌午。 叶寻和阿离下了马车,一同走了进去。 叶寻问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可要先去吃顿斋饭填饱肚子?” 阿离眯着眼,看了看高悬空中的太阳,点头应道:“好啊。” 小沙弥领着他们往食所行去,当走过一长阶时,叶寻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他突然问道:“你还记得这里吗?” 阿离一愣,“什么?” 叶寻抿了抿唇,而后道:“我在普相寺见到你时,就是在这里。我那时走到你面前,但是你只顾着发呆,完全不理会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不过那时候,叶寻和阿离没有多少交集,当晚听见七宝说她病的不轻,被主持留下过夜的时候,叶寻也没什么反应。 阿离想了想,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说道:“我那时候在想着斋饭呢,当然没工夫注意你了。” “斋饭又什么好吃的?” 阿离反驳道:“不对,普相寺里的斋饭还是很好吃的。” “吃,等下让你吃个够!” 阿离听了,低头笑了起来。 叶寻看她一会儿,又问道:“你当时,病得如何?” 阿离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随意道:“不过就是发了高热,没什么打紧的,我回家后,先生已经替我治好了。” 叶寻还想再说话,但是阿离却快步走上前去了,她边走边回头道:“你走快点,小师傅都已经把我们甩远啦。”。 第五十九章 谈经论佛 吃过斋饭后,叶寻问阿离:“你可要随我去见见了业大师?” 阿离摇头拒绝他,“不必了,你有事便先去忙吧,我先去找了无大师,等你要走的时候,便让七宝来找我。” 叶寻也不强求,任由阿离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不过等他走到了业的小院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看见了无此时也在里头。 了业了无两人正在煮着茶,小声说着话,似乎是在谈论佛法。 了无双木紧闭,双手不断转动佛珠,而了业正在点茶,动作行云流水。他们的头顶是一片光秃的菩提树,虽然此时初春,上头的树冠还未繁茂,但是可以预知之后的日子里,这里将会绿成一片。 菩提树上头还摇摇欲坠的挂着一片枯叶,有阵风吹过,那片叶子便摇曳着飘落,它在空中打几个旋,最后掉入了无的僧帽里。 叶寻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走了进去。 叶寻推开院门的时候,里头的两人都注意到了,便一齐往门外看来。 叶寻笑道:“两位大师好兴致,春光里煮茶论佛,过得好生逍遥。” 两人异口同声道:“阿弥陀佛。” 叶寻不客气的在桌子旁坐下,他看了看了业,笑问:“不知两位可否分我一杯早春的茶水?” 了业应道:“自是不会吝啬。”他说着,给叶寻倒了一杯茶。 热水沏的茶水,上头不断氤氲出模糊的水气,缭绕在叶寻的眼前。茶水里头还有一些细小的茶叶跟着被倒了出来,似枯木一般静浮水面。茶水继续入杯,那些茶叶被紧接而来的茶水冲得有些翻腾,又似入水活鱼。几经浮沉,最后抵达杯底,归于平静。 叶寻看着,突然就悟出了几分禅意。 风吹雨打,半世浮沉,大抵也就是这样的一杯茶了。 叶寻举起杯子,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叶寻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茶自然是好茶,不仅闻着香,喝起来也是回味无穷。 此时了业和了无已经停止了谈话,叶寻有些尴尬的道:“可是我扰了两位的雅兴?” 一直沉默不言的了无开口说话了,“并无如此,佛讲的是一个悟字,方才贫僧似有所悟,这才侃侃而谈,如今悟了便无话可说,无言可讲。” 叶寻看向他,发现这位沉默的了无大师脸上的皱纹似风霜雕就的一般。其实他的双眼看上去并不浑浊,反而是熠熠生辉,有神得很,可是他一般时候都是紧闭双目的,所以他看上去老态龙钟,垂垂老矣。 叶寻正待收回目光,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了无脸上有一条刀疤。 因他的皱纹密布,再加上这条疤估计已经伤了很久了,看着痊愈不少,不是很狰狞,所以乍然一看上去并不会发现,但是如今叶寻认真打量,便发现了这条隐在皱纹后头的疤。 叶寻有些犹豫的问道:“了无大师,您的脸……” 了无道:“没什么,陈年旧伤罢了。” 了无并不在意,他直直对上叶寻打量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头是温和的包容,很平静,沉淀着岁月,仿佛是将光阴看透一般的睿智。 这和尚果然不简单,难怪阿离死活要拽着他讲佛法。 叶寻突然不敢与之对视,他低下头来,心虚一般的盯着茶杯。 “不知大师出家以前,是哪里的人?”叶寻道:“我总觉得大师有点眼熟,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自从发现他脸上的刀疤之后,叶寻总觉得了无看着有些眼熟起来,但是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样一号人物。 脸上有刀疤的,而且是这样长的刀疤,不可能是不小心划上的,他以前是什么人呢?不过要说到刀疤,叶寻如今在寻找的那个老李陶瓷匠,他的脸上也有一道刀疤。 了无先是道了声佛号,而后道:“贫僧现在已经遁入空门,还请施主莫问前尘往事。” 叶寻哑然,也就不再纠结此事了。 他对着了无说道:“如今有人在等着大师去讲佛法,还是大师去瞧瞧吧,想必她已经等急了。” 了无听了,干脆的起身告辞。 了无走后,叶寻才对着了业说道:“父亲。” 了业还在全神贯注的弄着他的茶杯,似乎是没有听见。 叶寻问道:“不知这了无大师到底是何来历?我总觉……总觉得他看上去没有那么简单。” 了业叹了一声,而后道:“其实我第一眼见他时,也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他那时候脸上的皱纹还没有如今多,刀疤看着也明显。” “他有说过自己的的前事吗?” 了业道:“他是主持带回来剃度的,这寺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估计就是主持了。” 叶寻听了,也不再执着于了无,毕竟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听了无的。 叶寻说道:“父亲,你把这些年来,朝廷里发生的事情都同我讲一讲吧。” “哪些年?” 叶寻道:“就是我不曾入朝为官的这些年。” 了业自然不会拒绝他,他回忆了一阵子就开始缓缓道来。 只是那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了,了业这一讲便讲到了傍晚。 叶寻长舒了一口气,动了动坐得有些发僵的身体。 这时七宝迎了上来,他先是对着了业行了个礼,而后问叶寻,“爷,咱们可要回府了?” 叶寻看了看即将昏暗的天色,暗暗思忖,此时回去,怕是晚了。 他问道:“阿离呢?” 七宝应道:“阿离姑娘也还没回来。” 没回来? 叶寻点了点手背,而后吩咐道:“你去把她找回来,告诉她我们今晚不走了,就歇在普相寺里,明天再回府。” 七宝应是,紧接着出了了业的院子,跑到了无那边寻找阿离去了。 等七宝把阿离带到叶寻跟前的时候,叶寻发现她的眼眶有点发红。 叶寻有些惊愕,“你哭了?”讲什么佛讲得哭了? 阿离笑着摇头,“没有,刚才风有点大,弄得我的眼睛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 第六十章 放下屠刀 翌日清晨,叶寻一早便出门去找阿离。 因为男女香客是分开住的,所以阿离住的地方离叶寻的地方有些远了,叶寻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 等叶寻到的时候,就看见阿离呆坐在院中,似乎在看着眼前的花草出神。叶寻走到她身后,阿离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她连姿势都没变换一下,眼睫毛还是保持着低垂的弧度。 “阿离。”叶寻轻唤了一声。 阿离终于动了,她低下头,顿了好一会儿,她问叶寻,“要走了么?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叶寻看见她的鬓角的碎发上头沾染了一些细小的水珠,看着将滴未滴。 这山间的林寺水汽多,早上更是露重,她这样子看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叶寻失笑道:“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阿离皱了皱眉,认真想了一会儿,“大概有一个时辰吧。” 此时不过是卯时,她说等了一个时辰,那也就是在天还未亮起来的时候就坐着等了。 叶寻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来时,心情不是很好的么?为了来普相寺,还同我闹,怎么你现在好像并不开心?” 阿离别过脸,哑着声音说道:“这普相寺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叶寻从她的侧脸看过去,发现她的脸颊有些鼓起来,看着像是在赌气。 叶寻一阵好笑,他也跟着偏头,对上阿离有些愣怔的目光,“你告诉我,怎么不想来了?” 阿离再扭头,与叶寻的目光错开,“就是不想来了。佛祖有什么好的?我不稀罕!” 这分明就是在赌气。 叶寻低声笑了几声,然后伸手把她的脑袋掰回来,让阿离正视自己。 “你不是说还要出家的么?” 阿离使劲的想扭头,但是这次怎么都没办法摆脱叶寻的禁锢。她怒视叶寻好一会儿,而后冷声道:“我脑子有病!” 叶寻大笑起来,“你脑子有病……对,这话说得不错。” 好端端的,出什么家? 叶寻笑了一会儿,止住笑声,正色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昨天回来后便不太对,发生了什么吗?” 若没有什么事情,阿离的反差不会这么大。她当初为了来普相寺,都肯和自己撒娇了,可如今却急着回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了。 阿离紧抿着唇,就是不答话。 叶寻换了个问法,“你昨天与了无大师待在一起讲佛,他是讲得不好吗?” 阿离点头,“是讲得不好。” “哪里讲得不好?” “哪里都讲得不好。” 叶寻叹了口气,放柔声音问道:“了无大师昨天给你讲的是哪部佛经?” 阿离歪了歪脑袋,她本来是怏怏不快的,但是此时却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他给我讲的是《央掘魔罗经》。” 叶寻又问道:“讲的是哪一段?” “他给我讲了一个典故:以前有一个叫无恼的人,他被他师父唆使,早晨执利刃出门,等到中午时,若是能杀够一百人,把百只手指头串成指鬘,以指鬘饰之便可升天成神。无恼被蛊惑,行止癫狂,出门逢人便杀。国内之人奔走藏匿,人人不敢外出,都躲了起来。等到了中午,无恼却只斩得九十九只手指头。四处寻人无果,无恼愈发焦躁,正好他母亲怕他错过午饭的时间,便出门寻他。无恼竟丧心病狂,欲杀其母,凑得那第百只指头。”小說中文網 叶寻听到此处,也反应过来了,他在一旁应和道:“这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故。” “千钧一发之时,幸好佛祖释迦牟尼赶到,挡在其母跟前。无恼见有人便放弃杀母,转而追着佛祖。谁知他最后力竭,赶之不及。佛祖便教化他:汝从邪师,伤害生命,造无边罪,岂能妄想得道?后来……”阿离笑了出来,“哈哈,后来,无恼幡然醒悟,掷刀于道旁,五体投地,惭愧不已。他随佛祖出家,永离邪事,飞升得道。” 叶寻见她笑得开心,忍不住问道:“这不是讲得很好么?你笑什么?” 阿离继续笑着,似乎是好笑得很,那笑声根本止不住,“笑什么?自然是笑佛祖仁慈。” 叶寻奇道:“你这话说的奇怪,佛祖若不仁慈,怎么普度众生?” 阿离盯着他,反驳道:“成佛这样容易,只要放下屠刀,那造下的杀孽便可既往不咎吗?” 叶寻也较起真来,“此处说的‘屠刀’又非彼屠刀,这不过是佛家引人向善,弃暗从明的故事。旨在教导人放下心中的恶念,悔过以往的罪恶,你怎么这样理解?” 阿离不客气道:“这故事本身就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佛说众生平等,只因他有悔过的心便不计较那些逝去的生命吗?放下屠刀可以成佛,那放下佛经,是否就可以杀人了?可以教导人向善,但是立地成佛不能作为做坏事而逃避的借口,犯了错就一定要受到处罚。” “你说来说去,还是认为那屠刀是杀人的屠刀,若你一直这样想,那这辈子都出不了家了。”叶寻顿了一顿,“你就因为这个不开心,所以埋怨了无大师,不肯再来普相寺了?” “叶寻!” 阿离突然咬牙切齿的叫唤了这么一声。 叶寻一愣,“什么?” “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寻看着阿离的眼睛,竟看不到半点妥协让步,里头满满都是坚持。 认真又坚毅,不退缩,不避让。 叶寻看着她良久,而后笑了起来,眼睛晕染上浅浅的笑意,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好了,好姑娘,我们该走了。” 阿离一愣,而后揉了揉眼睛,口中道:“嗯,我们走吧。” 七宝早早的安排好马车在寺门外等着了,叶寻牵着阿离,走到马车旁。只是他刚要上了马车,左右环顾一圈却不见七宝的身影,他问守在一旁的侍卫,“七宝呢?” “他说大人有些东西落下了,便回去拿。” 叶寻点了点头,刚要下令先走,已经在车厢里头的阿离却道:“等等他吧,否则他该追不上我们了。” 于是一行人便只好等着七宝归来。 在叶寻等得快要没有了耐心的时候,七宝终于形色匆忙的跑了过来。 叶寻脸色一沉,刚要呵斥他,七宝便先一步开口大声道:“爷,不好了,了无大师圆寂了。”。 第六十一章 佛前自戕 了无圆寂了。 叶寻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七宝说了什么。 七宝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跑到叶寻跟前,断断续续道:“爷,了无大师他……他圆寂了!” 叶寻倒还未发话,那些原本守着山门的小和尚听了,整齐低下头来,口中一齐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叶寻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圆寂了?昨日叶寻还曾见过他,与他说过话,那个目光仿若看透世事的老和尚明明精神健硕,怎么看都不会像日薄西山的人,不过一晚上,怎么就圆寂了? 七宝往四周望了望,而后附到叶寻耳边小声道:“听说、听说了无大师是在佛前自戕的。” 自戕?叶寻眉头一皱,当下抬脚往重新往普相寺里走去。 佛家戒律众多,其中大乘的有十重禁戒,其中便包括了杀戒。 叶寻翻过《阿含经》,知道自戕是佛家属于重罪。仦說Ф忟網 在《阿含经》中,有比丘修不净观,观身不净、厌倦自身,所以集体自戕,后来佛陀将自戕或是杀人都列在杀戒中。 自杀也是杀业,了无在佛前自戕,“涅槃”没有经过佛祖允许,佛祖不会接受他,他死后会坠入三恶道。 了无天天念佛,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与下地狱有什么区别?虽然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是可不是这么个入法。 那样一个沉淀多年的老和尚,即使之前再怎么戾气难平,如今半截腿都入土了,叶寻实在想不出了无为了什么而自戕的,在明知自戕为杀业的情况下。 叶寻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往普相寺里走,七宝刚要跟上去,却见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站着阿离。 七宝劝道:“阿离姑娘,你还是在马车上等着吧,听说了无大师见了血,你见了会做恶梦的。等会儿爷回来,我们就能回去了。” 阿离连个目光都没有给他,她径自跟着叶寻走远了,七宝发现自己竟然追她不上。 了无是在他的禅房里被发现的,叶寻扯过一旁的小和尚问过,很快就来到了无的房里。 他刚到门口,就见有几个和尚守着,他们全都低垂着光滑的脑袋,嘴里边念念有词,都在低声念着佛经。 叶寻一抬脚刚要走进去,就瞥见了门口有血迹蜿蜒出来。他叹了一声,而后推开房门。 此时了无的房间里有两个和尚,一个是了业,一个是主持。 主持已经很老了,他脸上的皱纹比了无的还多,眉毛胡子全都花白了。眼袋垂着,眼皮几乎要睁不开了。 了无的尸体还保持着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姿势,只是头颅无力的垂着。他的面前有一龛佛像,檀香还未燃尽,此时烟火袅袅,那些烟雾缭绕在他的面庞,使他看上去神态安详。 若不是叶寻闻见这屋里浓重的血腥味,叶寻几乎要以为了无只是睡着了。 然而不是睡着了,他是死了。 叶寻对着了业和主持行了个礼,而后问道:“这了无大师的遗体可否容我一观?” 了业没说话,倒是主持颔首。 叶寻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了无的身体,发现还是温热的。叶寻用力按压他的皮肤,并没有僵硬。 了无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此刻还有鲜血流淌下来,那些鲜血一直滴入了无所坐的蒲团上,把原本黄色的蒲团染成了橘红色。 死了没多久。 了无手上还带着一串佛珠,看着在自戕前,正在佛前礼佛,做早课。 他的手指头上还残留一些檀香的香屑,看来这柱香是了无自己点上的。 这些僧人所用的檀香,要燃尽需要半个时辰,而此时香未燃尽,还剩余十之一二,那大概可以推断出来,了无死亡的时间不会超过两盏茶的功夫。 叶寻把佛珠戴到了无手上放好,他伸手摸了摸了无腹部的那把匕首,而后抽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了无的身体软软往后倒下,匕首带出的血液溅到叶寻脸上,使得他看起来狰狞可怖。 “住手!”出声制止的是了业,“既然了无师弟已经魂归西天,那叶施主还请不要动他的遗体了。” 魂归西天?叶寻忍不住想笑了起来,“佛前自戕,了业大师莫不是以为了无大师死后还能回归佛祖的怀抱?” 了业语塞,他不再理会叶寻,而后闭上眼睛,低声念起佛来。 叶寻想不到了无自戕的理由,那完全就有可能是他杀的。而且叶寻也想不到,那样一个温和沉静的和尚,说自杀就自杀,完全一点预兆都没有。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叶寻仔细打量匕首,发现刀刃上还刻着一个“陈”字。 凶手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线索么? 支持见叶寻盯着那匕首看的入神,出声道:“那是了无的东西,他时刻待在身边的。” 叶寻一愣,“只是出家之人,怎会随身带着利刃?” 主持摇了摇头,低叹道:“这匕首是用来缅怀的,了无说了,以作警醒之用。”主持也没想到,会是这把刀了结了了无的生命。 用一把匕首来警醒? 叶寻眉头皱起来,他思忖了一会儿,而后问道:“了无大师他平日里有什么轻生的意向吗?” 毕竟自己昨天和他接触的时间也太短了,所以完全不能判断他是否有轻生的可能。 叶寻正等着回话,主持却道:“罢了。” 叶寻一怔,主持继续道:“叶施主不必费神了,了无他命中该有此劫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活着的人,便任他离去吧,不要再扰了亡灵安宁了。” 只是……若是了无大师是让人给杀死的,难不成就让他含冤莫白? 对了,之前了业说过,了无是主持带回来的,也许其中内情,他知晓一二。 叶寻问道:“主持何出此言?放任凶手逍遥,了无大师就能安息了?若真是自戕,那佛祖会宽恕他吗?” 只是这次任叶寻怎么旁敲侧击,主持就是不肯再说话了。 主持道:“阿弥陀佛,我等要为了无准备法事了,还请叶施主自便。” 叶寻刚想发话,突然门边传来一个小和尚的声音,“主持!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弟子看见了,了无大师是他杀的!” 。 第六十二章 杀人凶手 叶寻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小和尚站在门口,面上有怒色。 住持喝道:“智空!出家之人戒嗔戒怒,不打诳语,你莫要胡言乱语!” “阿弥陀佛,”智空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依旧固执的看向住持,“住持,了无大师横死,弟子着实不甘心。他平日里教导我们珍爱生命,不造杀业,可大师如今却自戕于佛前,弟子是怎么都不信的。” 住持低叹一声,欲言又止。只是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便低声念起经佛来。 叶寻走进智空身边,低声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小僧看见、小僧看见……”智空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抬臂一指,“杀死了无大师的人,是她!” 叶寻顺着他的手臂看去,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阿离。 他这一指,几人都是惊讶不已。连住持和了业都停止了念佛,往这里投来目光。 叶寻皱眉,沉声问道:“小师父可莫要信口开河,她不过一个女眷,如何杀得了了无大师?还是小师父亲眼所见,了无大师是阿离杀死的?” “这倒是没瞧见,不过……”智空低下脑袋,“昨天傍晚,小僧听见她与了无大师起了争执,在房中吵得不可开交。了无大师平日为人处世处变不惊,从未大声说过话,只有她来了以后,了无大师才如此失控。第二天一早,大师便圆寂了,她怎么看都是最有嫌疑的。” 叶寻早就知道,阿离和了无昨日闹了不愉快,但没想到会到争吵的地步。 此时阿离已经走进了了无的房间,她对智空的指控充耳不闻,只目不斜视的望向了无的尸体,目光无悲无喜,神情冷漠,好像智空正在指控的人不是她,仿若事不关己。 叶寻重新望向智空,问道:“你听见他们吵了些什么?” “当时小僧离得有些远,只依稀听见了一些语调,大概是无大师正在给她讲《阿含经》里的故事,后来他们便吵了起来,而后小僧还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之后便消了声息。” 砸东西? 叶寻看着阿离,问道:“你砸了什么东西?” 阿离没有理会他,半晌不答话。 叶寻叹了口气,而后目光在屋内搜寻起来。只是还没等到他发现什么东西被砸了,那叫智空的和尚便道:“了无大师的木鱼烂了。” 叶寻顺着智空的指示望去,看见了无的榻上正摆放着一个摔烂的木鱼。他走过去拿了起来,顺便用手敲敲。这是樟木做成的木鱼,烂成这样子,想必用了极大的力气。 这木鱼看着用了不少年头了,了无天天用着,自然不会做出砸木鱼的举动,那么砸木鱼的自然就是阿离了。 叶寻瞟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脾气什么时候这样坏了?力气倒也大得很。” 阿离还是垂目静立,半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智空道:“了无大师死因不明,还请还他一个公道,莫要让贼人逍遥法外。” 叶寻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阿离便开口了,“了无不是我杀的。” 智空一怔,继续坚持,“那你昨日都与大师争执了些什么?他这几日没有什么不寻常,只有你来后与你争执了一场,第二日便圆寂了,这跟你没关系?” 阿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了无不是我杀的。” 叶寻默不作声,智空急了,结巴道:“你、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证据呢?” 阿离却是反问了一句,“证据呢?” 智空一愣,“什么?” 阿离却是没有再看向他,“你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证据呢?” 智空僵住,他是没有看见阿离行凶,但是一直仁慈宽厚的了无居然与她争吵,第二日便死了,这叫人怎么能不怀疑她? 智空还记得,自己遇见了无大师时,他还曾笑着问自己功课做得如何了,有哪些佛理不明白的。那样一个鲜活的人,这么快就变成了一具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尸体了,这叫他怎能甘心? 但要说到证据,自己还真是没有证据。 阿离继续道:“了无大师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二话不说就给我扣了这口黑锅,这难不成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不是我杀的。” 智空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又固执的认为阿离就是凶手,却没有证据指认她。 一时间,房间只能听见低声念佛的声音。 片刻后,叶寻出声道:“了无大师,不是她杀的。” 阿离有些诧异的望向他,而后突然勾唇笑了起来。 连能做主的叶寻都盖棺定论了,智空有些激动起来,他怒道:“叶施主,小僧知道你是大理寺里负责查案的官员,但是你莫要因为凶手是熟人便包庇她!如此与那些鱼肉百姓的昏官有什么区别?” 叶寻没有同他计较,而是说道:“你看地上,全是了无大师的血,就我方才进门的时候,那血还是流着的,一个死了很久的人,血液是会凝固,不会流动的。” “那又如何?” 叶寻又指了指佛像前正燃着的檀香,“你看,那柱香现在也不过是将将燃尽。”随着叶寻的话音刚落,那柱香最后的灰烬便掉下来,至此,屋内再没有了那股檀香味,没有了缭绕的烟雾。 智空还是不明白,“那又如何?” 叶寻走到了无的尸体旁,拿起他的手指头,对着智空道:“小师父,你不若来闻闻,这手指头上可是檀香的味道?” 智空听了,走过去低头嗅着了无手指头的味道。虽然此时屋内血腥味重,但是这些檀香的味道伴了智空不知多少个年头,他又怎会认错? 智空低声道:“是,是檀香的味道。” 叶寻笑了笑,说道:“这柱香是了无大师自己点上的,死人自然不会点香,从檀香燃烧的长度来看,了无大师死了不到三盏茶的功夫。而这半个时辰来,我都与阿离待在一块儿。” 叶寻是卯时去找的阿离,他记得清楚。 智空张口,还欲再说,但是叶寻却是不耐烦再解释了,他眉头一皱,说道:“小师父还未想明白吗?阿离根本就没有行凶的时间。” 了无不是阿离杀的。 。 第六十三章 焚尸火化 在一片塔林下,成群的和尚在盘腿坐着,他们全都低垂着脑袋,口中整齐而低声的念着佛经。广场上一时间全都是梵语,那些梵音听起来空灵又肃穆,如同从远古传来的渡人的仙音。 这些佛门子弟此时都在为一位圆寂的老和尚送行,希望他早登极乐,佛祖在西天等着接纳他。 广场中间的柴禾已经搭起来了,火把也已经备好了。 在俗世中,这种时刻本应该哭闹着送丧的,但是在佛门,四大皆空,他们只能给了无念念超度的佛经。 即便是有人掉泪了也不见半点声音。 叶寻看着站在远处的阿离,有些惊愕。他叹了一声,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莫哭。” 阿离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没有答话。她哭得很安静,若不是叶寻瞥见了她的泪光,或许都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送了了无大师最后一程,我们是否该下山回家了?”叶寻问道。 阿离点点头,应道:“走吧。”声音也很平静,半点不见哭腔。 只是在叶寻牵着她的手掌,走出了一段距离后,阿离又忍不住回了头。 此时广场上的梵音更是响亮,而篝火也已经燃起来了。 那些火舌很快就把了无的尸体吞噬,很快便看不出了无的身影。【愛↑去△小↓說△網wqu】火势越演愈烈,最后那一袭黄色的僧衣再也看不见了。 焚尸这样的事情,本应该臭味冲天的,但是在佛家做来,却是有一股檀香味绕于鼻尖,久久不去。 阿离轻轻抽了抽鼻子,不小心又掉下泪来。 叶寻走在前头,听见她细微的抽泣声音,身形一顿,“你好像对了无大师圆寂的事情很在意?” “当然在意了。”阿离低垂着脑袋,小声道:“我与了无大师倾盖如故,他死了,我很难过。”尛說Φ紋網 若不是她方才哭了,叶寻还真没发现她很难过。 了无死后,他们又在普相寺里待了三天。叶寻一直以为了无是杀他,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凶案,叶寻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只是这几天来,他在了无的房间里查探了不少时间,都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 他越是继续查,就越是觉得了无是自杀的。 房间内只有了无一个的痕迹,他死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关上的,但若是他杀,叶寻根本找不到凶手进屋和储物袋痕迹。 叶寻还问过,原来了无身怀武艺,凶手想在两盏茶的功夫里,悄无声息的杀掉了无,再在高手如云的大理寺里逃走而不惊动人,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了无身上也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种种迹象来看,这的确就是了无自己在佛前自戕的。 再加上住持三缄其口,任叶寻怎么问,就是不肯不了无的过往透露出半个字,反而处处透出息事宁人的态度,叶寻后面索性也就不查了,自己的大理寺还有一堆案子没弄清楚呢,他实在没工夫耗在普相寺里了。 话说到大理寺,也不知道现在去兖州寻找老李的人回来没有。 叶寻问阿离,“你之前让了无大师讲佛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闹得那样大?” “我都说了,他佛讲得不好,我便同他争论,也没什么不对的,我那天是太激动了。” 叶寻没在说话,就只牵着阿离一言不发的往寺门走去。 只是叶寻还没等来那些去往兖州的人,就先等来了柳嗣安。 叶寻和阿离刚到国公府,柳嗣安便急急找上门来,他指着叶寻道:“我只是让你去普相寺里求道符来去去霉运,没想到你倒好,直接住了起来,害得我遍寻不见。” 叶寻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只是……普相寺里了无大师圆寂了,我正好在便想着查一查。” 柳嗣安一怔,而后大嚷道:“叶寻,你果真是个灾星!走到哪人就死到哪儿!” 叶寻反驳道:“了无大师是自戕的,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柳嗣安还是继续道:“我本是想让你去普相寺辟邪的,没想到却害了人家,真是造孽。” 叶寻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跳起来揍他一拳。 叶寻深吸几口,尽量平静的问道:“说吧,此次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柳嗣安听了,在叶寻旁边坐下,只是隔了一个位置。 他拿出一个包裹模样的东西,而后放到案上。 叶寻纳闷问道:“这是什么?”他说着,自己动手把那卷布打开,随着布一圈一圈的被扯下,里头的东西也跟着露出了面貌。 是一只鞋。 墨绿色的缎面,上头没有什么花样,干净整洁,很平常。 这只鞋很小巧,看得出是女子的鞋子,但是却又比男子的鞋子还要更加简单。 叶寻手里握着鞋子,有些不解的看向柳嗣安。 柳嗣安倒是没有先说这只鞋子,而是道:“你之前让我派人手,去西街那边盯着闯了普相寺的黑衣人,只是盯了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发现,我之前就把人撤回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着,我京兆府也有很多事情要办的。” 柳嗣安说道此处停下喝了一口茶水,“不过人没抓到,却捡到了一只鞋。” 叶寻有些急切的问道:“你们有看见人了?” 柳嗣安摇头,“那些盯着的人说,人倒是没看见,不过这鞋子是他们在一处墙垣捡到的,当时似乎有些动静,但是等他们赶去时,已经不见有人影了,只捡到了这只鞋,还有一个狩圈。” 叶寻恍然,“你是说,当时是有人经过那里,正好踩中了摆在墙上的狩圈伤着了,这才拖鞋脱身的?” 柳嗣安点了点头,“之后也问过那户人家了,那狩圈是之前放上去捕鼠用的,没想到老鼠没捕到,却是帮我们捕到了人。” 叶寻打量着手上的鞋子,有些为难起来,“只是我那天与那黑衣人交过手,看他的身形,应该是个体态修长的男子,这鞋子也太小了。” 柳嗣安道:“这不一定就是那天的黑衣人,不过三更半夜,攀了人家的墙头的,能是什么好人?” 叶寻把思量了一会儿鞋子放下,问道:“这鞋子是在何时捡到的?”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晚上。” 。 第六十四章 红杏出墙 叶寻皱起眉头,有些不满道:“二月初二,怎的这么久了你才来找我?” 柳嗣安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京兆府难不成就不需要干活吗?” 叶寻苦笑,他看着案上摆着的鞋子,低叹道:“罢了,总归是要谢谢你的,你这些时日来,的确帮了我不少忙。” 柳嗣安也不矫情,直接不客气地道:“你知道便好,真想不认识你!什么麻烦事都给我揽上了!” 叶寻闷笑,而后道:“能者多劳,便也只能多多仰仗你了。” 柳嗣安丝毫不领情,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冷然道:“如今接下去的事情,你看着办吧,什么寻人蹲人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了。如今我只能给你一只鞋子,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 叶寻点了点头,道:“我送送你。” “不必了。”柳嗣安朝他罢罢手,“不必同我来这套,我急着赶回去,京兆府里还有得忙。” 叶寻也不强求,直接让七宝把柳嗣安送走,自己则留在府里研究起那只鞋子来。 七宝带着柳嗣安走过一道拱门,“柳大人,请。” 只是七宝等了好一会儿,柳嗣安还是没有动作,全身都定住,半点都没有移步的迹象。七宝纳闷了,他顺着柳嗣安的目光看去,就发现在一道墙边的一棵柳树下,站着阿离和赵子箴。 垂柳的绿绦垂在阿离耳旁,她低垂着脑袋,只淡笑着,笑得温婉无比。而让七宝惊讶的是,赵子箴居然动手,帮着阿离把垂在她耳边的柳条拂去。 这动作也太出格了! 七宝从心头腾升起一股怒气,烧得他脑袋有点发晕起来。在他看来,阿离姑娘早就是叶寻的人了,可这赵子箴是叶寻的叶寻,却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简直是、简直是—— 而七宝很快就更加惊愕了,因为他看见阿离把那把时刻不离身的油纸伞交给赵子箴,脸上满含笑意。 七宝不太能分辨出阿离的笑容,因为她平日里也都是这么对着别人笑的,但是现在在七宝看来,阿离这样的举动,与那些红杏出墙的女子有什么分别! 油纸,有子。 在民间,多的是以油纸伞作为信物的有情人,而这油纸伞,更是婚嫁是必须的物品,阿离竟然把伞给了赵子箴,要给也是该给叶寻! 七宝怒火中烧,几乎有了捉奸在床的愤怒,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去,打断他们的交谈。 而那边,阿离还是和赵子箴低声说着话,离得有些远了,七宝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 就在七宝快要看不下去,愤而上去当场指控他们的时候,柳嗣安出声说话了,“她就是那个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叶寻养在家里的美娇娘?” 七宝点头,应道:“阿离姑娘是爷办案时带回来的,据说案子破的时候,就会回去。”反正但是叶寻是这么跟下人解释的,外边怎么传,七宝管不了,但是自己可不能说错了话。 “哦……”柳嗣安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可是口中说的话,却差点让七宝出离了愤怒,“我看着,叶寻这墙角,怕是要让赵司直给撬了,你回去让他别有空就钻在大理寺里,偶尔挪挪墙。” 七宝张大嘴巴,他愣怔了好一会儿,而后试探道:“柳大人赶时间吗?” 柳嗣安扬起一抹恶意的笑容,“听说这赵司直之前也把我的墙角给撬了,我本来是很赶时间的,不过现在有空看他笑话了。” 七宝深吸几口气,朝阿离的方向故意大声喊道:“阿离姑娘,赵大人,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七宝的声音一起,赵子箴和阿离一齐停下交谈,往七宝的方向望来。 七宝原本想着,自己当场戳破他们,他们再怎么心大,也该有点局促不安,但是没有。 不管是赵子箴亦或者阿离,他们两人都表现得很平静,半点心虚的模样都没有。 赵子箴还是一惯的沉默,他朝着柳嗣安作了个揖后便安静站在一旁,而阿离则是温柔的笑着,跟之前七宝所见到的笑容没有什么区别,温良又无害。 七宝怔了怔,声音有点弱了下来,“阿离姑娘,你这些天来,不是都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的么?怎么现在有空出来了?还和赵大人相谈甚欢。” 阿离点头应道:“对,我在房间待得闷了,有些不舒服便出来走走。” 他们似乎只是在路上偶尔遇见,而后交谈起来的?七宝刚这么一想,但是当目光触及赵子箴手里的那把油纸伞时,感觉又不太对了。 七宝咬咬牙,又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呀!这不是阿离姑娘的伞么?怎么到赵大人手上了?” 阿离偏了偏脑袋,而后看向七宝,笑道:“我的伞有些旧了,赵大人说他是从余杭来的,那里的油纸伞做得好,他也会些做伞的手艺,我便想着让大人帮我上作画上油。” 七宝的神情看着还有些将信将疑,似乎是有些犹豫,阿离放低了声音,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七宝急道:“阿离姑娘若是想换一把伞也未尝不可,伞旧了也该换了,即使想重新弄一回,府里都可以找人来替你修伞,其实不必劳烦赵大人的。” 阿离有些为难的皱眉,“可是我只想要我这把伞。” 七宝有心想提醒阿离,但是碍于身份,他又不好明面指出来。据平日来看,这位阿离姑娘似乎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但是她不在意,现在已经打上叶寻的名号了,七宝就不得不替叶寻多盯着点。可自己都那么明白的说了,但阿离姑娘似乎还是完全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七宝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一旁的柳嗣安突然道:“七宝,我们该走了。” 七宝无奈,只得放弃和阿离交谈下去。 柳嗣安跟着七宝走出了一段距离,却又突然回过头来。他看见那个青衣的姑娘还是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七宝。 柳嗣安回过头,嘴里边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但是声音太小了,七宝听得不太真切,只依稀听见柳嗣安说什么,叶寻眼光不好。 。 第六十五章 兖州回信 等七宝送完柳嗣安,回到府中再次经过那棵柳树旁时,就见阿离一个人站在柳树下,而赵子箴早已不见人影,不知往哪儿去了。 七宝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走过去问道:“阿离姑娘,赵大人呢?” 阿离似乎有点走神,她愣怔了一下才应道:“他找叶寻去了,现在应是在屋里谈话吧。” 七宝看着阿离,欲言又止,他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阿离姑娘,你以后离赵大人还是远些吧,否则外头会有些不好的传闻,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于你的名声不好。” 阿离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一直盯着七宝的脸,没有说话。 七宝被阿离弄得有些莫名,不由得忐忑起来。其实以自己的身份本是不该同阿离说这句话的,但是他实在忍不住要多嘴一句了。 不把窗户纸捅破,估计阿离姑娘还会一直肆无忌惮下去,能迟钝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充愣。 七宝连忙打住自己的猜想,他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劝说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怎么心大,总不会毫无察觉。而七宝不相信,阿离会是这样蠢钝的人。 只是阿离良久一阵沉默,七宝暗叹一声,他正转身想走的时候,却听得阿离温顺应道:“好,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七宝一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看着阿离,发现她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没有了那令人莫名心惊的笑容,七宝几乎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离说道:“你忙去吧,我回去了。”她说着,便自顾转身走了。 七宝看着阿离的背影许久,稳了稳心神。只是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柳嗣安会说叶寻眼光不好。这阿离其他方面都是极好极好的,待人又和善,从来不会对下人摆脸色,什么时候都笑得很温柔。七宝知道,就连那个长年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对阿离也是从心眼里喜欢的。 就除了……容止不当外,若阿离在这方面稍稍注意些,就真的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了。 七宝皱眉想了一会儿,刚想回屋里随伺叶寻,等着他随时可以传唤到自己的时候,便见叶寻跟着赵子箴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叶寻形色匆匆,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路旁的七宝。 这是……又干什么去了? 七宝一怔,而后快步小跑着跟了上去。他走在后头,听见叶寻问赵子箴,“人呢?现在安顿在大理寺里了?” 赵子箴应道:“是的。【愛↑去△小↓說△網wqu】” “该死!” 随后叶寻骑上了快马,七宝的两条腿再也跟不上了。 叶寻跟着赵子箴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大理寺里,一进门叶寻便问道:“那个从兖州回来报信的人呢?” “在大堂里等着大人。” 叶寻一听,抬脚就往里走。 此时在大堂里,有一个两股战战的大汉,他站得不太稳当,但是不是怕或是紧张的,他是疼的。从他的两股间依稀可以看见有血迹流淌着,红色的鲜血流在玄色的裤子上,瞧得不是很清楚。 腿上的伤口是因为他这些天来,马不停蹄的跑,被马鞍磨出来的,不用看大汉也知道,自己的臀部此时定是皮开肉绽的。 大汉看见叶寻,刚想弯腰行个礼,叶寻便上前扶住他,“不必讲这些虚礼,你现在同本官讲讲,这到底发生何事?那些和你一同去往兖州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大汉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说话,但是从喉间只能发出低哑的声音,他无力的嘶吼了一会儿,还是完整的声音都发出来。 叶寻向赵子箴递了个眼色,赵子箴会意,从一旁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大汉。 大汉接过咕噜咕噜喝起来,等他顺好了气,这才答道:“大人属下失职,那陶瓷匠老李,他死了。” 死了,又死了。 叶寻双眼一眯,声音不自觉的提起来,“等你们赶到的时候,他就死了?尸体呢?尸体有没有找见?” 大汉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我们到兖州时,老李是活着的,但是在半路死掉了,如今属下先行一步回来报信,其他人正在后头拉着老李的尸体回京复命,走得不快。” 叶寻有些失控的拽住大汉的衣领,“老李在半路上被灭口了?” “不是!”大汉连连摇头,“我们把他押往京城,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他突然就死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叶寻愠怒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看不住他?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 大汉咽了咽唾沫,有些艰难地道:“他估计是吞了很多树皮,这才死掉的,我们都没想到,他自己寻死。” 自己寻死? 叶寻把大汉放开,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怒火,但是心情始终都平复不下来。 线索又断了。 叶寻气得用力捶了一下案面,他没想到,老李之前没有被凶手灭口,反而是在回京的路途死掉了,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吞树皮死掉的? 叶寻又问道:“你们当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大汉再次摇头,肯定道:“我们就是晚上也不敢睡死,留着一个人守着,而且吞了那么多树皮,若是被人强迫的,肯定会有些声响,但是却是半点响动都没有,属下估摸着,他应该是自己吞下去的。” 叶寻思量了一会儿,问道:“还有几日,他们能赶回京城?” 大汉答道:“按照之前的速度,不出三日。” 三日,这三日来,叶寻等的艰难无比,他几乎要忍耐不住,自己骑马出去找那队拉着老李尸体的人马,但是最后又忍住了。 若是出去了,和他们错开,那反倒耽误功夫。 叶寻本来就怀疑老李和凶手认识,而现在他越发肯定这个猜测。 老李既然有心逃出京城去,便说明他还想安生过日子,不想搅入这场漩涡,他是惜命的。但是在自己派人去把他带回京城的时候,他反而自杀死掉了。仦說Ф忟網 若是老李真的是自杀无疑,那么几乎就可以断定:老李不仅是认识凶手,还在维护凶手。 。 第六十六章 运尸进城 清晨,有一队人马在城门口被士兵拦住了。 他们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形容,看起来好不狼狈。这本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还带着一副简陋的灵柩,里头不时还散发出阵阵恶臭来,那么士兵就不得不把他们拦下来盘查了。 士兵手中执着长矛,喝道:“鬼鬼祟祟,你们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开来看一下。” 领头的人似乎有些犹豫,他低声道:“里头躺的是死尸,这便不用打开来瞧了吧?这人来人往的,吓着人了。” 士兵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人来人往?那还抬着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回京城,你安的什么心?” 领头有些焦急起来,他低声道:“我们急着赶路,还请行个方便……” 只是那士兵不依不饶,领头无奈,只好对着另一个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他走到士兵身边,悄悄的把东西递过去。 待士兵看清上头的字样,原本嚣张的气焰一息,有些结巴了。 领头呵呵笑了几声,附到士兵耳旁,低声道:“不要声张,明白?” 士兵连连点头,“明白,诸位请吧。” 领头笑了笑,看着像是一个温厚敦良的庄稼人,他对着一行人挥手,那些人都整齐下了马,井然有序的往城里走去。 待他们都进了城,士兵这才敢抬起头来。 一旁跟着值守的同伴低声问道:“什么人?这么神秘。” 士兵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大理寺的……” 大理寺近来连发命案,外头的的风言风语都传开了,朝堂里每次上朝都掐得那样厉害,他们这些守城的也有了耳闻。 他们抬着的灵柩,不知里头又躺着谁。 不过前几日,士兵好像曾见到领班的兵长上了左丞的马车了,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否落入那位高高在上的丞相眼中。 而那一队抬着灵柩的人马一路疾行着赶往大理寺。 待他们走到气势恢弘庄严的大理寺门口时,那些本来守着的人就急急忙忙跑到里面去禀报叶寻了。 等了三日,终于把老李的尸体给盼回来了。 现在天气日渐回暖,不想冬季那样寒冷,老李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叶寻命人打开那个随意搭成的棺材时,顿时屋内就散发出一股恶臭味,七宝闻见了,就跑到屋外去,稀里哗啦的吐了一通。 叶寻忍下不适,他捏住鼻子屏住呼吸,朝棺材里投去目光。 老李的尸体已经开始大片大片的出现尸斑,他的腹部已经肿胀起来,在右下腹处,有绿色的斑块,叶寻知道,那是尸绿。 老李的面部有些肿胀,呈现出一股黑色来,叶寻不太能看清他生前的样貌,不过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倒是瞧得清楚。 叶寻站在老李尸体的头上方,他的眼睛突出来,从叶寻这个角度看过去,感觉眼珠子是往他这儿突出来的,看着很是可怖。尛說Φ紋網 一旁站着的仵作也有些受不了了,但是他常年跟这些尸体打交道,是以倒还受得住,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的憋着,没有像七宝一样失控的跑出去吐得天昏地暗。 叶寻指着老李的尸体,回头问仵作道:“现在还能分辨得出来,他生前可有什么伤痕?” 仵作犹豫道:“大人,尸体烂成这样了,不太能分辨得出来了。” 叶寻静立了一会儿,眼神不断变换,他又问那个去兖州把老李押回京城的头领,“他死时,你们可有细细检查过了?” 头领低头,答道:“不敢懈怠,都仔细看过了,他身上没有新添的伤口,有的只是一些陈年旧伤,看样子,死前是没有被人威胁是宝的。” 叶寻一皱眉头,“陈年旧伤?什么样的陈年旧伤?” 头领答道:“他身上刀痕遍布,什么样的伤口都有,刀伤,箭伤,枪伤。” 是了,老李曾参过军,上过战场,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应该就是在战场上受的。 叶寻目光沉沉,他盯着老李的尸体良久,随后道:“验尸吧。” 虽然现在可能也没多大的线索了,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仵作听了叶寻的话,开始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来。 这次验尸可不比前几次那样,随意在尸体上瞧瞧便好,这次可是真正的开膛破肚。 仵作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子,那刀刃泛着冷光,一看上去就使人不自觉的眯上眼睛。他放在手里掂了掂,刚要在老李的腹腔一划,但是等刀锋触及皮肤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仵作回头朝叶寻道:“大人,这开了他的腹腔,等下尸臭怕是更甚,您要不先出去避避?” 叶寻摇头,目光一直盯着老李,不曾挪开,“无碍,本官受得住。” 叶寻如是说。仵作也不再劝说了,他转过头来,手上一用力,刀子便顺着手上的力道,准确无误的划开老李的腹腔胸膛。 霎时间,屋内的恶臭更加的大了,叶寻虽说自己受得住,但是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胃里一阵翻腾。他稳了稳心神,忍下呕吐的欲望继续看着老李的尸体。 随着仵作的动作,老李的腹腔露出了全貌。 叶寻更加的凑近老李的尸体,试图更加看清里头的模样。 因为肠胃的消化,老李的腹部倒是没有剩下什么东西了,但是他吞下的那些树皮却不易消化掉,所以此时看上去,里头的树皮依旧多的很,看着触目惊心。 那些树皮被胃部的粘液腐蚀得有点看不清原来的纹路,叶寻不太能分辨出这些都是什么树皮。 叶寻打量了一会儿,翁声问道:“可能看出什么来?” 仵作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只可以初步确定,他是吞树皮致死的,接下去的事情,还需要继续查看。” 毕竟尸体已经成了这幅模样,都已经开始变形了,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能看得出来的那些,只需问那些去往兖州的人就都能知道。 不过叶寻也不需知道得太多,他现在只需要确定,这老李是自己自杀掉的,还是让凶手给杀掉灭口的就好。 。 第六十七章 一心求死 在这恶臭得让人想呕吐的房间里待了许久,叶寻觉得自己的口鼻也快沾染上这种味道,等他出去时,估计鼻间闻见的,一直都是这个味道了。【愛↑去△小↓說△網wqu】 随着老李的尸体一点一点的被解剖个干净,他腹部的东西全被仵作捡了出来。 叶寻问道:“如今可能看出什么来?” 仵作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能分辨他身上的那些斑块到底是生前所受的伤,还是死后形成的尸斑了,不过若是他刚死时没有检查出错的话,那老李就是吞下树皮自杀的无疑。” 仵作把那些从老李肚子拿出来的树皮一一摊开,而后挑了几片单独放出来。 “从这些树皮来看,他不是一次吞下这么多树皮的,是分成几次,最后肠胃受不了才死的。” 白天都在赶路,只有晚上的时候,那行人才会停下来休息,老李要吞树皮只有趁他们休息松懈的时候才有机会,他就是利用那点时间,慢慢的消磨掉自己的生命的。 一场延续了好几天的自杀。 叶寻转向那个把老李尸体带回来的头领,问道:“他死之前,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头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而后答道:“还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每天都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让他做什么都很配合。他身上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那些利物也都收了起来,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这种方式自杀死了。” 头领顿了顿,继续道:“之后几天,见他赶路赶得不太顺当,似乎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属下想替他瞧瞧,但是他拒绝,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吞树皮了。” 叶寻叹了一声,但是他一开口吸气,鼻间吸入的全是尸体的腐臭味,他被这气味呛得有些恶心起来。 “他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吗?” 头领答道:“属下几个到达兖州的时候,曾走街串巷的寻访,那时老李已经怀疑我们了,在我们抓住他的时候,还试图反抗,属下只好拿出大理寺的令牌来使他就范。” 叶寻眯了眯眼,“也就是说,他知道是大理寺查案,所以才找上他的?” 头领点头,应道:“是。” “那他的妻儿呢?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这个……”头领低头想了想,回道:“我们当时抓住老李的时候,正值傍晚,他的妻子和儿子都不在家,属下不曾见过。那时只有他的小女儿在家做晚餐,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老李却没安慰她,而是道:回去做饭,不用等我了。” 不用等我了。 我不会回来了。 在他刚出兖州的时候,就存了死志。不,也许在知道是大理寺来人的时候,他就存了死志,至于为什么不当场自裁,叶寻猜他是不想连累妻儿。 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一个父亲可以舍弃自己的孩子,使一个丈夫舍弃自己的妻子,赴上一条死路,没有半点犹豫。 也不知道过些时日会不会有人上京城来闹事,说大理寺无故抓人,从而害死了他们的亲人。 想到此处,叶寻更觉凶手可恶了。 扯会心神,叶寻继续问道:“那在路上,老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这倒也不是,他偶尔也是会和属下几人搭话的。对了,”头领突然道:“记得有一天晚上,老李的话说得比平时多,心情似乎很不错。最后他还问属下有没有酒,属下一寻思,觉着没什么,便给他倒了一杯酒。不过老李却没有喝下那杯酒,而是倒在地上,还跪地拜了三拜。” 那杯酒,是给自己和家人诀别,还是另有因缘? 叶寻问道:“你记得当时他是朝哪儿拜的吗?” 头领似乎是有些难住了,他脸皱成一团,许久后,他才道:“若是属下没记错的,大抵是西南方向。” 兖州在北边,老李若是替自己和家人诀别,跪的就不是西南,那么他那杯酒就应该是在祭奠死去的故人。 死去的故人,在西南死去的故人,会是谁? 叶寻自顾猜测,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他现在发现,郑杰的毒杀案还不是最难办的,最难办的案子,应该是老李。因为当证人也在包庇凶手,不肯配合的时候,那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寻默了良久,他定眼瞧着老李已经不成形的尸体,最后道:“罢了,把尸体收拾好,安葬了吧。” 自己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叶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派人去找老李,他根本不会死掉的。 不管是张渐飞、张夫人还是老李,若不是因为找上他们,也许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而这老李,虽然是烧了那套茶具,参与谋杀,但是如此一个坚毅的,可以忍受几天的腹痛煎熬一心寻死,并且曾经杀过敌上过战场的人,值得好生安葬。 叶寻觉得,从战场活下来的人,免于马革裹尸的战士,即使他现在只是以烧陶瓷为生的匠人,也应该值得尊敬。 叶寻从剖尸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外头的气味终于不再难闻了,叶寻用力的呼吸几口,努力洗去胸腔里久盘不去的腐气。 这是在一旁吐得差不多了的七宝走过来,他闻了闻叶寻身上的味道,小声道:“爷,可要先净一下身,洗洗晦气?” 叶寻也不推辞,他也觉得自己现在身上全是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得到了叶寻的首肯,七宝便退下准备去了。这时,头领也在叶寻身后跟着出来。 叶寻回头望了他一眼,说道:“你着人去一趟兖州,带上些财物,去安抚安抚死者的家属吧。” 头领一愣,而后应道:“属下知晓。” 叶寻点了点头,而后抬脚往净身房走去。 其实大理寺里一直都备有生活的具器,否则叶寻再怎么查案废寝忘食也该受不了了。 现在七宝应该把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只是叶寻推开门进屋去,却没看见七宝的身影。 叶寻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七宝的身影。他刚想开口唤一声,身后便传来七宝的声音,“爷,小的还在门后边站着呢,您这一推,差点把鼻子给撞扁咯。” 叶寻不以为意,只是他方一张口轻斥几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全身都僵住。 站在——门后面! 。 第六十八章 堂而皇之 叶寻快步走至七宝跟前,有些凶狠的揪住七宝的领子,低喝道:“你说,你方才一直站在门后面?” 七宝被叶寻脸上狠戾的眼神吓得有些呆滞了,他手上一哆嗦,原本端着的木盆“哐当”一声摔到地上。【愛↑去△小↓說△網wqu】 里头原本装满了水,现在那些水全都流到地上来,溅湿叶寻的衣裳,浸湿他的鞋面,但是叶寻此时可顾不上这些了,他一直盯着七宝,等着七宝的答案。 七宝稳了稳心神,回道:“是的,方才,小人端了水,正走到门后边,此时爷便推门而进,小人只好退到门后的玄关处。” 叶寻听得七宝这么说,突然勾唇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七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屋内默了片刻,眼见叶寻似乎有些走神,七宝出声唤道:“爷,这水还换吗?” 原本叶寻是来洗澡的,而现在他身上还是有那股尸臭味,七宝站得近,鼻间全是这种腐烂的味道,所以才这么一问。 只是叶寻却不理他,还是兀自愣神。 而叶寻此时手上还揪住七宝的领口,七宝无法,叶寻发呆了,他也只能跟着干站着,再不敢说话了。【愛↑去△小↓說△網wqu】 随着叶寻发呆的时间越久,他脸上的神情就越是阴沉,最后阴沉得似乎是阴云密布般,似乎他下一刻就会开始狂躁失控起来,如同雷雨天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叶寻刚进来的时候,七宝站在门扉后面,所以在叶寻推开门进来时,那门板就正好挡住了七宝的身体。而进屋时,人一般都是向前看的,叶寻自然也不是倒退着走进屋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也是背对着门扉,在屋内搜寻七宝的身影。但是背后有没有长眼睛,所以叶寻一进屋时,就以为七宝不在这房间里。 但是其实七宝是在里面的,只是自己看不见他。 在屋里的,但是看不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叶寻突然低声反复说起这句话来。 之前那个行窃的大汉在大理寺被灭口的时候,叶寻一直以为那也是一桩密室杀人案,他一直想不清楚,凶手几乎是遁地般的,在短短几息之间便逃离现场。 叶寻之前一直想错了,他想弄清楚凶手是如何在自己进屋之前逃走的,从而确定嫌犯,但是这条路一直行不通,所以就觉得案子没法破,但是如今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他不是想不明白凶手的把戏,因为那间房的确根本就没办法走出去,而凶手也一直没有离开那间房。 凶手一直在房间里,站在门后面看着他们冲进屋里,看着他们像个傻子一样,在屋内搜寻着所谓的留下的线索,却把活生生的人给忽略了,而后在他们纠结凶手的去处,急哄哄的派人守着房屋的时候,他就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凶手就在当日出现在房间里的人之一。 “哈哈,一叶障目,一叶障目……总是这样的把戏。” 叶寻大笑起来,其实凶手每次都把最明显的线索摆到自己眼前了,但是又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毁去。 七宝看着叶寻变换的脸色,有些莫名,但是越发不敢再动了。 只是看着叶寻的行止好像有些癫狂了,他又哭又笑,情绪波动得厉害。最后七宝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小的找人来——” 只是七宝的话还未说完,叶寻便开口打断他,“闭嘴!” 叶寻此时似是发了狠,眼眶有点发红,里头眸光冰冷得似乎能把人冻住。 七宝被吓到了,只好噤声,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看着叶寻。 叶寻顿了一会儿,突然捡起砸到地上的木盆,用力的摔在地上。 叶寻的力道很到,木盆被摔到地上,很快便碎了。木盆哐当几声,又滚了几下,最后滚到七宝脚边,那些被砸烂时飞出的木屑正好化过七宝的脸颊,很快上头便提添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有些一些血珠悄悄渗出来。 七宝呆住,不知道叶寻这莫名其妙的怒气从何而来。 七宝僵在原地,胸膛不断的上下起伏,他实在是怕得很了,叶寻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只是七宝的小心翼翼并没有换来叶寻的平静,紧接而来的,是叶寻几乎歇斯底里的怒吼,“滚!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七宝再不敢耽误,他没有半点停顿的,以极快的速度捡起地上被摔烂的木盆,而后退出了房间。 叶寻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缓缓关上的房门,也许是盯得太久了,他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涩起来。 叶寻抬手抹了抹脸,而后闭上眼睛,只是从唇间不小心逸出了一丝苦笑。 当日,凶手就在那房间里,他就站在门后面。 凶手要隐藏自己的行迹,他就不会是第一个出现在屋内的。 而且当时叶寻第一个推开屋门的,也的确没见到凶手,这时他还藏在门后面。 紧接着进来的是赵子箴和侍卫,凶手这时也不会出来,因为在叶寻身后进来,被赵子箴他们瞧见,那也太突兀了,一眼就能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凶手应该是最后一个进屋的人,只有等确定不会有人再进来了,凶手才会从门后走出来,造成他也是刚进屋的假象。 不仅如此,他还要弄出很大的响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聚到他身上,要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这样先前进屋的人就会自发自觉的以为,他也是刚刚才进屋的,因为眼睛已经欺骗了他们。 但是有谁能想到,原来凶手不是在他们前头出去的,而是在他们后头进屋的。 凶手是最后一个进屋的人,最后一个进屋的人。 叶寻觉得有些荒谬,他深吸了几口气,想平复心情,想把心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但是过了许久之后,叶寻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的情绪,反而越是控制,内心的怒气就愈是不断滋生。 守在门外的七宝见里头安静下来,再没有响动,本以为叶寻此刻已经平复了,他刚想推门进去,但是紧接着里头又有了动静。 兵兵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不动声色 等屋内的响动平静下来,七宝再次推门而进的时候,发现里头的东西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屋内一片狼藉,似乎曾遭过一场洗劫一般。 而叶寻此时已经没有了平日里所见的那种王公贵族的气度,他全然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身上全是一些湿漉漉的水迹,看着好不狼狈。他的手掌紧攥着自己的一片衣角,七宝眼尖,发现那片衣裳此刻有血迹蔓延。 七宝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叶寻虽然有些失魂落魄的,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平复,再没有了方才的狠戾。 七宝稍稍放下心来,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叶寻身旁,“爷,您方才……” 叶寻打断他,“备水,我要沐浴。” 七宝一怔,而后应道:“是。” 明明刚才还是大发雷霆的模样,却不知此刻为何平复得这样快。 七宝心里暗自嘀咕,随后又开始收拾屋内的狼藉来。 等叶寻沐浴过后,又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他身上都已经收拾好了,看起来神清气爽,似乎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七宝常年跟在他身边,自然知道,叶寻与平日终究是有些不同的,但是要说哪里不同,七宝也说不上来。 大抵,也就是比平日里更沉默些吧。 叶寻把手上的被自己划伤的伤口拢于袖中,而后偏头吩咐七宝,“今日之事,不要到处声张,若是……阿离问起,你便说我不留神摔了一跤。” 七宝哪里会忤逆他,只是拼命的点头应是。 叶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随之抬脚往审讯室走去。 自从上次那个行窃的大汉被杀掉之后,审讯室便没有审过人。之前地面蜿蜒的血迹也已经收拾干净了,现在看上去,审讯室里一片整洁。 谁能想到这不久之前还发生过一桩命案呢。 叶寻对着跟来的七宝道:“你到门后面站着。” 七宝听了,虽是不明所以,但是也听话的走过去,但是他还未站定,便又听叶寻说道:“罢了,走吧。” 说着,叶寻便率先扬长而去,离开了那间屋子。 七宝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跟在叶寻身后,过了一会儿,七宝问道:“爷,我们可是要回府了?” 叶寻颔首,刚要应声,但是余光却瞧见了阿离。 她此时正和赵子箴站在一块儿,似乎在小声谈话,而后赵子箴把手里的一把油纸伞递给阿离,阿离笑着接过。 叶寻还在原地站定,没有任何表示,七宝在身后瞧见了这幅情景,不由得想到上次在国公府时,阿离便说了让赵子箴替她上油修伞。如今看这样子,这伞似乎是已经修好被赵子箴送回来了。 当时,柳嗣安也在,他还说……让叶寻偶尔挪挪墙,莫要让赵子箴挖了墙角。 但是之后叶寻等待着兖州的人回京城,情绪很是不安,有些暴躁,七宝也渐渐忘了,没有来得及开口提醒叶寻“挪墙”,现在叶寻自己反倒瞧见了。 七宝有些僵住,这两人真是! 他偷偷抬头打量了叶寻的脸色,却发现他面沉如水,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表现出不快。无悲无喜,不哀不怒。 七宝想了想,小声道:“其实,之前阿离姑娘就已经同小的说了,她是让赵大人替她修伞,现在看这样子,约莫是伞修好了。” 叶寻含糊不清的“唔”了声。 七宝有些忐忑,片刻之后,他又问道:“阿离姑娘应该是来大理寺找您的,如今年要回府了,可要带上她一同回去?” 叶寻还是沉默着,只是他还未回话,在那边正在谈话的阿离便瞧见了他。 她对赵子箴行了个礼,而后小跑着往叶寻这儿过来。 她笑道:“我在家里待得闷了,久久不见你归来,便只好上大理寺来寻你了。” 叶寻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他顿了一会儿,也跟着露出一抹笑容来。 他牵起阿离的手掌,带着她缓步走向大理寺的门口,“之前不是同你说了么?没事不要出门,特别是大理寺,没事也不要来了。” 阿离点头,“知道了。” 叶寻冷淡道:“每次都应得这样干脆,却没见你哪次是听话的,可见你从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两一前一后的行走,阿离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看不见此刻叶寻的表情。她咬了咬唇,没搭这话,而是开口道:“你现在,是要回国公府了吗?” “嗯。” 叶寻今天似乎心情不好,不怎么说话,见他如此,阿离也不说话了,只顾闷头走路。 阿离走得认真,她低垂着脑袋,看着地上的石板,走着走着便有些走神。 “阿离。” 阿离一怔,而后应道:“什么事?” 前头的叶寻顿了一会儿,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阿离笑道:“记得,你同我说过了,是在腊月三十的晚上。” 叶寻点了点头,“腊月三十,不应该是待在家里守岁的么?我在外头晃荡,你怎么也那么晚了都不归家?” 阿离想了一会儿,才回道:“我那晚,是去送药去了。” 叶寻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捏紧,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下意识的把阿离的手掌放开,而此时,她的手背上赫然有了几道红痕,看着有些青紫。 叶寻回头看了阿离一眼,却见她神色平和,眉眼温顺无比,脑袋微微低垂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觉得疼。 看着被自己捏出来的痕迹,叶寻把她的手掌又拿起来,放在手心里认真打量,他问道:“我这样用力,捏得你不疼吗?怎么一声不吭?” “我疼。” 叶寻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阿离也任由他打量着,既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叶寻看着阿离好一会儿,忽然有些突兀的问道:“阿离,你在京城待了有多少年了?” “好些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阿离终于觉得叶寻有些不对劲了,她双眼微眯,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地打量叶寻,“你今天,似乎有点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偶然想到问问。”(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狐狸尾巴 回到国公府里,叶寻一直待在书房里,许久不见出门。【愛↑去△小↓說△網wqu】 他手里拿着一本看着是诗集的书卷,但是却久久不翻一页。七宝站在一旁,偏头瞄了一眼,发现叶寻何止是没翻一页,他连书都弄反了却浑然不知。 这明显是在走神了。 书案上那被原本氤氲着水汽的茶水已经冷却,七宝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添上,一直沉默不言的叶寻开口问道:“七宝,之前我放在书房里的那只墨绿色的鞋子呢?” 七宝想了想,回道:“之前爷说让小的好生安放,现在已经收起来了。” 叶寻朝他罢罢手,“去拿出来。” 很快的,七宝便把那只柳嗣安送来的鞋子奉上。 墨绿色的缎面,很干净,上头没有任何的花纹,是一只女鞋。 那是叶寻拿到这只鞋子的时候,便觉得奇怪,因为很少有女子选择用墨绿的缎子做鞋,因为这颜色太过暗沉了,很少有人穿得好看。况且,上头并没有什么花样。 年纪小的姑娘会以为,这样的墨绿不能衬托出她们正绽放在枝头的豆蔻年华的娇俏;而年纪偏老的,本就年老色衰,这样浓重的墨绿会掩去她们仅剩的一点韶光。 不过现在看来,这墨绿的鞋子配着青色的衣裳,想来不会觉得很突兀,应该也是好看的。 叶寻看着手掌上的鞋子出了一会儿神,而后把诗集放下,那着鞋子就往阿离的院子走去。 他把鞋子藏于袖中,双手背于身后。 等叶寻来到阿离的院门口时,便见她此时坐在秋千上荡秋千。不过别的人荡秋千时,都是欢快得开怀大笑,展露欢颜,可阿离却是不声不响,只有秋千的藤条不时摩擦发出的声音。她的唇角微微勾着,笑容在翻飞发衣袂中,瞧得不是很清楚。 叶寻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又很快平静下来。 之前叶寻来这里很多次,都从未见过她荡过秋千,不过她今日似乎很有兴致,看着心情不错。 此时已临近黄昏,叶寻眯着眼睛,朝着渐渐西沉的乌金望过去,见它已经快要坠入群山之后了。 叶寻记得,那次龙抬头的西山祈福求雨后,自己回到国公府时,也是这样的黄昏。管家告知他,阿离生病了,正待在房中谁也不肯见。叶寻以为她出了什么不测,遭了凶手的毒手,便火急火燎地撞开她的房门。 当自己在榻上找到她时,她说自己脚崴了。【愛↑去△小↓說△網wqu】 脚崴了。 叶寻不禁紧捏着手上的鞋子。他深吸几口气,步入院中。 阿离的秋千荡得很高,高到几乎要越过墙头去,让人看着总会不由自主的担心她会摔下来。 再次荡到空中,阿离不经意的回眸便瞧见了叶寻,他此时正站在门口处,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心神一动,阿离不由得一怔,手上紧握着的藤条差点滑了,不过她很快的稳住心神,又紧紧的攥住藤条,不让自己掉下去。不过她人稳住了,但是鞋子却飞了出去,正好掉到叶寻脚边。 阿离看着他,两人都在注视着对方,但是随着秋千的弧度,又不得不错开来。 秋千一荡,又落回了地面。 这次阿离任由秋千慢悠悠的荡着,速度终于缓了下来,没有荡到高墙上去了。 等秋千彻底的停下来时,阿离抬头,对着叶寻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吗?” 叶寻不搭腔,他弯腰捡起阿离落在地上鞋子,左脚的鞋子,很小巧。青绿色的断面,上头也是没有什么花样。 阿离坐在秋千上,一直看着叶寻,因为鞋子掉了,她双脚微微蜷着,收离了地面,使得秋千有些晃起来。 叶寻一手拎着阿离的鞋子,走到她跟前蹲下。 他低着头,说道:“想起了你的脚之前崴到了,正好无事便来瞧瞧。” 阿离听了,她试着转动了脚掌,而后道:“没事了,现在好了。” 叶寻径自拿起她的左脚掌,“让我瞧瞧。” 的确已经好了,上头的红肿都已经消去了。叶寻伸出手指,在脚踝上摸了一圈。 叶寻握着阿离的脚掌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看她,“阿离,二月初二龙抬头的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阿离垂下眼睑,目光正好和叶寻对上,她眨了眨眼睛,淡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那天有些不舒服,便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曾出门去。再说,我脚都崴了,也出不了门啊。” “是么?”叶寻顿了一会儿,而后道:“我替你把鞋子穿上。” 阿离没有拒绝,她一直保持着眼皮低垂的姿势,直勾勾的看着叶寻,神情有些不快。倏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此时,叶寻已经穿好鞋子了,他站了起来,正好挡住西斜的余晖。一片阴影罩上了阿离,使得她的视线有些昏暗起来。 阿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光线的缘故,把青绿色看成了墨绿色,但是等她再次眨了眨眼睛,定眼一望时,脚上那只墨绿色的鞋子还是没有变成青绿色。 阿离笑了起来,她伸出脚掌,把两只鞋子放到一起比较。一样的贴合,一样的尺寸,就是颜色不同,如果忽略颜色的话,这几乎就是一双鞋子了。 她望向叶寻,发现他手上的鞋子,才是青绿色的那只。 被换掉了。 竟然……会是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自己的脚上。 阿离把脚放下,那两只颜色不一的鞋子隐在青色的裙角里,再也看不见了。 叶寻动了动唇,但是他发现此刻自己发不出声音。 院内沉寂良久,一个笑着,一个沉默着,都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过后,叶寻才开口道:“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离抬眸,和叶寻对视着,“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猝不及防的,阿离忽的起身,她一把推开叶寻,手上的力道没有半点留情。而叶寻一时不查,竟然被她推开,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阿离站了起来,她伸手理了理荡秋千时被弄乱的衣角,而后看向叶寻。她眸中的笑意,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引狼入室 阿离脸上带着笑容缓步踱近叶寻身边,她靠近叶寻,笑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叶寻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你不知道?”阿离笑了起来,她眨了眨眼,如同平日里她同叶寻玩闹的那样,“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寻盯着她的脸,越看越觉得,她的笑容实在碍眼得很。他以前觉得她笑得温婉纯良,但其实,她的眼睛里头全是虚情假意,笑得柔软但却刻意。 全都是虚情假意。不知自己以前为何一头扎在这虚假的温柔里,迷乱了自己的眼睛。 叶寻别开脸,问道:“那个行窃的大汉,是你杀的?”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其实在他走进这座院子之前,他就已经在心底确定了,根本就不需要跟阿离确认。 他以前想不明白,是因为灯下黑,是因为被身边的人欺瞒,现在他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把最重要的关节打通了,之前把他困住的那些难题现在就都豁然开朗,就像找到了一条线,把那先零零碎碎的线索一一串了起来。 阿离只是看着他笑,没有回话。叶寻没有等到阿离搭腔,便只好自顾讲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当日在小楼里,你是装睡的,你想把我支开。” 其实不止是那时,很多时候,她都是用这个借口把自己支走的。当时叶寻身在局中看不明白,现在终于看清了她的面目,自然也就能分辨出到底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来。 叶寻顿了顿,继续道:“你听见了七宝的话,知道人找见了,所以在我之后去了大理寺。随之,你就在大理寺等着,在我去杨柳胡同的时候,你就伺机而动,杀人灭口。” 说着,灵光在一闪而过,叶寻不由得停了下来。 之前叶寻陷入了误区中,他以为凶手是先让大汉改口供,见无法误导自己之后才下的杀手。所以他排查大理寺的时候,一方面是从谁有时间让大汉改口供查的,另一方面是从谁有作案时间查的。尐説φ呅蛧 两个条件一起查,但是都没有办法找到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人,所以案情到现在不明朗。不过叶寻现在明白了,两个条件都满足的人没有,不过要是两个人一起犯案呢? 阿离是杀死大汉的凶手,但是她之前都是与自己待在一块儿的,她没有时间去让大汉改口供。 让大汉改口供的另有其人,那人就是大理寺的内贼。 两人里应外合,一个先策动大汉改供词,随后另一个去灭口。默契的配合,天衣无缝。 叶寻的怒气愈盛,他看向阿离,恨声道:“谁是你的内应?” 阿离眨了眨眼睛,眸中有淡淡的嘲讽,“什么内应?若说内应,引狼入室的人,可不就是你么?” 叶寻一噎,差点气背过去。 “好啊!好个引狼入室!”叶寻怒道:“你现在,算是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了?” 阿离的神情看着居然有点委屈,“若我不承认,你信么?” 叶寻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讥诮,开始触及到她逐渐露出来的锐利的棱角。 现在,她也不维持表面的温和,开始和自己针锋相对了。 阿离绕着叶寻走了一圈,偏着脑袋打量他,“你怎么不说了?” 叶寻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当日,是不是爬上屋顶,用石块将大汉击伤,从而使守门的护卫开门的?” 阿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 续说。” “在他们开门进屋的时候,你躲在门后了,对不对?”叶寻面无表情,但是手掌却紧紧攥着,他用力握拳,弄得自己有些疼了,“等护卫出去后,你就从门后面走出来,将大汉杀了。” 不过一扇门……一扇门就可以完成这场谋杀。 多么简单。 接下去的事情不必再说了,阿离说得对,即使她不承认,叶寻也是不会信她的。 这几件案子,当自己不再……色迷心窍,那么她都有嫌疑。 阿离看着叶寻,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很灿烂,似乎真的是很开怀,她的声音带着软糯的童音,这样笑起来,听着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 她很欢快的拍了几下手,“叶寻啊叶寻,原来你也不是这么傻的。”她转了个身,正好转到叶寻身后。 她把脑袋从叶寻身后探出来,看着他,“我当时,就站在门后面,没走。” 叶寻半点都不被她的笑容蛊惑,他看着她,眸色清冷,“了无大师是你杀的?” 当时,虽然阿离没有作案的时间,但是从以往她犯案的手段来看,想制造出一点假象来迷惑叶寻的判断,对她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阿离的笑容一敛,“你从普相寺里的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我露出了什么马脚?” 叶寻摇头,“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不过我那时候就觉得,你有事在瞒着我,你与了无大师有旧,对不对?” 阿离瞪着叶寻,大声道:“了无不是我杀的!我没想杀他!” “不是你杀的?” 阿离道:“不是我杀的!” 她果然和了无有旧。若不是因为了无死时,她在普相寺里那些异常的举动,叶寻还不会留意她。 “不是你杀的,那他是怎么死的?” “他——”阿离顿声,她看着叶寻,眼睛一眨也不眨,“你想套我话,哪有这么容易啊?不过了无他不是自戕死的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虽然心痛他圆寂了,但是他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寻低下头,和阿离挨得很近,他们的眼睫毛几乎要碰到一起了,“是么?我记得你说过,了无大师生前给你讲佛,他讲的是放下屠刀的典故,那时候我不明白,不过我现在懂了,他是在劝你回头是岸——他在渡你。” 阿离不甘示弱,也定定和他对视着,“渡我?我不曾身陷什么因果业障,他何故渡我?放下屠刀,只是我心中没有佛,又该如何放下?回头是岸,岸又在哪里?别说了无,就是佛祖也渡不了我。”(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撕破脸皮 “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离一把推开叶寻,“不做什么。” 阿离做坐回秋千上,她的神情还是微微含笑,看着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即使叶寻看穿她的面目,戳破她的行径,可她看着还是没有半点慌乱。尐説φ呅蛧 叶寻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他虽没有像阿离那样还笑得出来,但是脸上也是一派平静。 “阿离,那晚你跑出去做什么?” 叶寻的本意是蹲在西街,以找到那个闯了普相寺的人,可是那个黑衣人没有找到,却把阿离守到了。 说着,叶寻又忍不住苦笑起来,自己这么问,她是不会说的。 其实自己从来都不清楚她要的是什么,不管是作为杀人凶手,还是住进他家的阿离,自己从未弄清她的目的。 不过,想到那个闯了普相寺的黑衣人…… 叶寻看向阿离,“那次,我和你一同在普相寺山上遇刺,是你接近我的手段,对吗?” 阿离看向他,眸中的笑意越盛,温和得像是在说情话一般,“是。” 刺客明明把一帮人都放倒了,却没痛下杀手,反而放过了最有刺杀价值的叶寻,一条人命也没有伤到,那时候叶寻便觉得奇怪。现在看来,那刺客的目的不是刺杀,而是……策划促进了一场“英雄救美,患难与共。【愛↑去△小↓說△網wqu】”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叶寻才对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姑娘关注起来,甚至还担心她被凶手灭口从而把她接进国公府,给了她接近自己的机会。 也给了她第一时间了解案情的机会。 那些温情款款的话语,那些低眉顺眼的温和,全是用来捕猎自己的手段。就像在安义街上,杀死张渐飞的那场谋杀。 叶寻觉得胸腔有些闷了,他努力的吸了几口气,但是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使他宣泄不出来。 “刺客用的曼陀罗,是你在济世堂里拿的,你和刺客是一伙的,闯了普相寺的人是他,你在大理寺的内应,也是他。” 阿离又沉默下去,叶寻也不指望她能回答,这种自揭马脚的话,她都是一概不谈的。 叶寻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才发现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两人一阵沉默,彼此都看不出对方的表情,读不出对方心理所想。一个满带笑意,一个面无表情。 叶寻发现了,其实在她没有表情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反而是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那才是她做出的表情。 阿离盯着叶寻,轻声说道:“本来我觉得,这样瞒着你,一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个了解,你都不知道真相,那样就好了。可是你现在却发现了,那可就难办了。” 叶寻气得冷笑,“一直瞒着我?你还想一直瞒着我?” 把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的,玩弄于鼓掌之间,她难不成当自己当真色令智昏,永远糊涂不成! 叶寻的怒气到了此刻就压抑不住,他本来也没想着要压下怒火,他方才那些故作自持的冷静,不过是想同她撕破脸皮,清算个干净,还有……维护自己可怜的骄傲。 他伸出手,想把阿离从秋千上拉下来。可是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阿离好像提前知道他的动作一般,她脚尖点在地上,秋千就荡了出去。 衣袂翻飞,叶寻的指尖只触及她的裙角,之后那片一衣角又从他的指缝里滑出去。 阿离回过头来看着叶寻,笑问道:“你现在知道了,那要拿我怎么办呢?” 叶寻冷冷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阿离笑了几声,那笑声飘荡在空中,听着有些零散——终于有了荡秋千时该有的开怀大笑的模样了。 “叶寻,你不会抓我的。” 说得斩钉截铁。 叶寻嘲讽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抓你?你说过,坏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杀了这么多人,现在就想着有好下场了?” 阿离缓下秋千的力道,使其慢慢停下来,“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该我来还的,自有我的果报,但是你现在不能抓我。” 叶寻冷笑一声,“我偏要抓你。” 他说着,伸出手,想擒住阿离。叶寻这次手上使了功夫,手划成抓,袭向阿离的咽喉。 他本来想着这一下应当是万无一失,阿离应该逃不开才对,可谁知阿离却是灵巧的往后仰头,避开了叶寻的手掌。 随之阿离偏头,伸手把叶寻的手臂格开,她顺势抓住叶寻的手腕,而后从秋千上起身,旋身来到叶寻身后。在她转身的瞬间,也顺带干净利落的卸掉了叶寻的胳膊。 咔嚓一声响起,叶寻疼得脸色有点发白。 她正骨的时候,很疼,卸人胳膊的时候还是很疼。 叶寻扶着无力垂下的胳膊,他忍着剧痛,那剧痛慢慢退下后,他才道:“原来你的身手也很不错。” 阿离有些得意的勾唇,“你打不过我的。” 叶寻一听,又抬起还未受伤的手臂朝她袭去。可是阿离再次灵活的避开,叶寻一掌扫向她的胸口,阿离这次没有避开,反而是抓住他的手掌顺着手臂,往他的怀里倒去。叶寻一怔,而后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摔到了地上。 那些地上的杂草刺得他的皮肤有些不舒服。叶寻呆了一瞬,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单手撑着地面,刚想要起身,但是随之背后却踩上了一只脚,那只脚一用力,叶寻的脸庞又再次和地面接触了。 叶寻怒极,大吼道:“阿离!” 阿离还是没有把脚拿开,“是你先动的手,怪我?” 这样屈辱的姿势,叶寻还从未有过,他的脸气得都有些抽搐起来,“你以为你制住我,就可以逃出去,我就不会抓你了吗?你做梦!在我国公府里,你逃不掉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离脚上一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脚尖正好压在了叶寻的肩胛骨处,方才她刚卸了叶寻的胳膊,此时又用力踩,叶寻不禁疼得闷哼出声。 阿离使力踩了一会儿,而后跟着蹲下,她附在叶寻的耳旁,笑着说道:“谁说我要逃出去了?我在你这儿待得正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下毒利用 叶寻使劲挣扎着,试图摆脱阿离的禁锢,但是他手使不上力,阿离踩得又狠,所以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叶寻偏头瞧着阿离,他告诫自己要平静,但是当对上她暗含嘲讽的笑容时,怒火又忍不住冒了出来,“你说不走,打的什么主意?” 阿离只淡笑着,不答话,但是脚上又不自觉的加重力道。 叶寻冷哼一声,“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还会任你留下来,为所欲为吗?”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阿离终于把脚挪开,“我说了叶寻,你不会抓我的。” 叶寻趴在地上,顺了一会儿气而后才爬起来,“我会抓你的,我也不会放过你任你逍遥。”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包庇她,会纵容她?事到如今已经撕破脸皮,她难不成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傻不成?若她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关怀备至,不计前嫌,那也太小看他叶寻,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可是……”阿离伸手攀上叶寻的肩膀,踮起脚尖,嘴唇靠近叶寻的耳朵,轻柔吐气,“可是你抓了我,我活不了,你也要死了。” 叶寻双目一睁,瞳孔看起来都有些呆滞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离偏头看他,笑得玩味。【愛↑去△小↓說△網wqu】 叶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怒极,把阿离放在他肩上的双手挥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叶寻的指尖不自觉的捏紧,手心里明明捏出了汗来,但是他却觉得寒意从脚底冒起来,窜遍全身,直逼眉心。 阿离没有直接答话,而是说道:“你还记得这些日子里,你喝了多少我泡的茶,端的东西了么?” 叶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给我下毒了……” “你知道,我想在医馆拿些什么草药什么毒,再容易不过了。” 叶寻扯了扯唇角,好一会儿露出个笑容来,“你骗我的,这些日子来,我并没有查觉到有什么不对,你若是给我下毒了,怎么都会有些病症表现出来才对。即使你真的给我下了毒,宫里许多的太医,总不会都没法解毒,你倒是看看,我会不会因此而放过你。” “你对宫里的太医寄以厚望,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苗疆的蛊毒?” 叶寻本来就僵住的身躯愈发僵硬了,他这次努力的想笑,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破裂。 苗疆的蛊毒与其说是中毒,不如说是种毒。【愛↑去△小↓說△網wqu】那些蛊,是活物,是那些苗疆人以毒物喂养出来的蛊。 一种蛊只有一样解药,宫里的太医虽说可以慢慢的替叶寻配药解毒,但是等到那时,叶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居然……给他下了这样的毒。 阿离转身,背对着叶寻,“你现在大可以看看,那些宫里的太医们能不能诊出来,这是什么蛊,又该怎么治。不过我猜……他们都看不出来你中了蛊。叶寻,你没有办法了,解药在我手上,你想活下去,就得让我活着。你以为,我住进国公府的时候,会没有想到今天而毫无准备吗?” 叶寻低垂着眼睑,阿离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见他的睫毛掩盖住他的眸色,那些黄色的余晖打到他脸上,给睫毛底下投去了一片阴影。 阿离扭头,不再看着他。 “否则,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叶寻终于抬起头来,只是他的目光没有再看向阿离,而是眺望着远处,微微眯起眼睛,“你要留在国公府做什么?我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阿离一怔,“你就这样屈服了?” 叶寻咬了咬牙,低吼道:“否则你想让我跟你拼命么?” 阿离捧腹大笑,“对,你我都是惜命的人,我知道你不会犯傻的。不过我以为,你至少会试图反抗一下,用强权武力迫使我交出解药的……没想到你这么上道。” 叶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笑得畅快,觉得她实在可恶得很,“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你若是这么容易的就会交出解药,就不会现在就跟我摊牌了。” 阿离点了点头,赞叹道:“原来你还是很识时务的。” 叶寻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离,你下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这毒解不了,又该如何?” 叶寻现在简直想扇自己几巴掌,都到了这步水火不容的田地了,他还能期盼什么?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她从来就不知道心软为何物。 挡了她的路的人,即便只是一个幼小的乞丐,她都毫不留情的杀害了。 不对,小乞丐不是她杀的。她的那双手,根本就掐不出那样粗大的指印,凶手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行窃的大汉是她杀的,那小乞丐是不是她杀的?或者说,小乞丐是不是她授意杀的? 她没有动手杀人,那么另一个凶手就是她在大理寺里的内应了。 叶寻的双眼又眯了起来,她在大理寺还有个内应。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等此间事了,我会把解药给你,放你自由。” 叶寻回神,嘴角一哂,眼中的嘲讽不加掩饰。 果然就不该期待什么。 她就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接近自己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现在,也还想用蛊毒来控制自己替她办事。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叶寻不敢赌。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自己在阿离心中的位置。 她说了下毒,那就真的是下毒,叶寻根本就不敢奢望,她会对自己格外留情。 “是吗……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阿离扁了扁嘴,神情看着有些委屈。 “你不信我?” 叶寻干脆低头看着地面发呆,不看她这幅故作姿态的模样。 耳边听得阿离的一声轻笑,想来她现在离自己很近了,但是叶寻依旧自顾低头。 忽然手臂被人抬起来,叶寻吃疼,刚要开口说话,忽的听见“咔嚓”一声,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更深切的疼痛。 叶寻偏头怒视她。 阿离不见半点羞愧,反而笑吟吟的,“你瞧,我对你还是很好的,我还替你正骨呢。”仦說Ф忟網 叶寻看了她半晌,咬牙切齿道:“你接错手臂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出门寻人 叶寻在府里养了几天的伤,即使他的手臂最后接好了,但是现在还是不便于动作。他执笔的时候,手还是会很疼,那些写出来的字看着就不成样子,叶寻索性就什么也不干了,每天就安安静静的待着,偶尔就发发呆,游游神。 算起来,养伤的这些时日,才是他这段日子里最清闲的时候。 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 至于查案……现在还查什么案? 叶寻半躺着,倚靠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又有点走神了。 若不是手上还隐隐作痛,他几乎就要以为那天的事情,就是一场梦。 门外传来七宝的声音,“阿离姑娘,你来啦?” 阿离轻应了一声,随后七宝便把门打开,让她进屋了。 叶寻没想到,七宝居然这么轻易的放行了。他刚要张口,让七宝把阿离赶出去,但是话到唇边又给咽了下去。他还不知道,自己和阿离闹掰了。 叶寻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阿离,她手上此时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看似汤药的碗,上头还有水气不断腾升出来,而后又很快消散在空中。 阿离的面庞隐在那些水气之后,叶寻有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是带着笑意的。【愛↑去△小↓說△網wqu】 阿离站定了好一会儿,随后轻移碎步,走到叶寻跟前。她的速度很快,快到叶寻一个愣怔,抬头时便瞧见了她的脸。 叶寻冷眼看着她,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自己被冷落了,阿离也不以为意,她把托盘放到案上,而后端起那碗药汤。 她先是低垂着脑袋,很专心的用勺子在药汤里头搅了搅。勺子把黑褐色的药汤舀起来,又重新注入碗里,那些褐色的水柱落入碗中,使得屋内不时响起水声。 很快的,那晚药的水气便没有那么多了,想来是冷却不少。 阿离舀起一勺药汤,还很细心的在碗边把将滴未滴的药水别干净,而后才送至叶寻唇边。 叶寻紧抿着唇,他定定看了阿离好一会儿,而后笑道:“不喝,我怕有毒。” 阿离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随后把勺子缩回来,低头轻抿了一口。 片刻后,她的脸皱起来,说道:“你看,很苦,但是没有毒。” 明明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了,她却还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半点异常都没有,可见这女人做戏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深入到骨子里了! 都是做戏!都是假的! 叶寻一挥手,把阿离端着的碗扫开。那碗药脱手而出,药汤溅了出来,在阿离青绿色的衣裳上,弄出了痕迹。而瓷碗则是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碎裂开来。 阿离一怔,她低头抹了抹衣服上的药渍,但是却抹不掉,她而后笑了起来,“你爱喝不喝,反正我也只煎这一碗,碎了便没有了。” 叶寻的脸色愈发阴沉,不等他赶人,阿离径自从榻上起身,离开了那间房。 在她出门的刹那,身后有一个托盘也被扔了出来,但是托盘砸到门上,没有砸中阿离,反而是差点将七宝打伤。 七宝一怔,他看了一眼阿离远走的背影,随之走进屋里去。 他打量了屋内一眼,待看见地上的碎片时,便有些吃惊了。 他行至叶寻跟前,低声问道:“爷,您跟阿离姑娘……” 叶寻阴鹜的盯了七宝一眼,七宝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本来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有此一问,不过是看这几日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僵硬许多,所以忍不住想劝劝罢了。 叶寻闭上了眼睛,须臾后,他吩咐道:“你去找人盯着阿离,她若是想做什么,想出府也不要拦着。但是要派人尾随其后,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回来后向我禀明。” 七宝一惊,“可是,阿离姑娘一个人出门不是很危险么?爷是要派人跟着她,保护她?” 叶寻再也忍不住了,他喝道:“这些关你什么事儿?只有别人死的份,她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以后她的死活跟我们没有关系。”叶寻恶狠狠的说出这句话。 他现在几乎想把七宝的脑袋切开,看一看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也的确不能怪他,阿离的笑容很容易就使人松懈,不由自主的会生出好感。她现在在别人眼中,还是个待人和善的姑娘。而现在自己又不能告诉七宝,说那个天天和他见面的阿离姑娘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小說中文網 阿离不对自己下死手,但是不保证七宝知道她的真面目后,还会对七宝手下留情,毕竟七宝只是个小书童,不像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叶寻深吸几口气,把胸膛里再次生出的郁气压下去。 他看了看七宝,眸中的情绪已经隐去,看不到波澜。 “你找的人,身手一定要好,人选和管家商量定夺……身手一定要好。” 国公府里也有培养一些专门的护卫,不过叶寻在大理寺里任职,平日里用的最多的,还是大理寺的人手,反而是家中豢养的护卫很少用到,而如今,终于有他们出动的机会了。毕竟大理寺的人更适合办一些“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是尾随暗查这种事情,还是用私养的人才好。 七宝牢记着身手要好,他反复念着,正在思量叶寻的用意,便又听得他说道:“还有,你拿了我的牌子,去冯太医府上,将他请来过府一叙。” 七宝呆了一瞬,随后叠声问道:“爷,您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要请冯太医?” “让你去你就去!啰啰嗦嗦做什么!”叶寻顿了顿,而后有些无力地道:“罢了,不用请他来了,我亲自去见见他。” 七宝听了,赶紧去备好马车,跟着叶寻出府去找冯太医去了。 而马车刚刚行驶出了一段距离后,国公府里紧接着也走出了个人。 阿离手里撑着一把伞,另一手挎着一个竹篮。她站在门口看着叶寻的马车远去,良久后,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也离开了国公府。(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有何贵干 冯太医的手指点在叶寻的脉搏上许久,等叶寻都觉得那些露在空气重的皮肤都有些冷了,冯太医这才把手指收回来。 叶寻问道:“太医,不知可能瞧出在下体内有什么异常?” 冯太医并没有立即搭话,他先是伸出手捻了捻胡子,而后沉吟道:“这老朽也不太敢断定,叶大人的脉搏倒是没有什么,不过大人所说的蛊毒……” 冯太医顿了顿,而后又叹了口气,“这蛊毒中原少见,是以老朽也只能在医书上窥见一二,所以叶大人这病症,老朽实在没办法诊治。” 叶寻把手收回来,陇上衣袖。他呆了半晌,而后苦笑一声,“在下也未曾想过,有一天会遇见这种东西。蛊毒的确难办,也不知太医院里,有谁是精于此道的?” 冯太医摇了摇头,“太医院里的人都共事多年,也未曾见有谁说讲过蛊毒的,叶大人若是想治,怕是要跑到千里之外的苗疆去了。那里蛊物横行,精于此道的人,不在少数。” 叶寻咬着牙齿,低声自语道:“可我等不了那么久……” 千里之外的苗疆,等自己到那里,把蛊毒治了,再千里迢迢的跑回京城,到时候,阿离的影子都没有了。 冯太医叹道:“那老朽也是束手无策,叶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其实要承认自己医术不精,这对冯太医来说,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但是蛊毒这种东西,自己还真没见过,他也不敢随意替叶寻医治,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好歹,那时候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蛊毒中原少见,那这位少卿大人又是怎么被人种了蛊的? 看着叶寻变幻的脸色,冯太医犹豫道:“这下蛊的人上手该有解药的,叶大人不妨从此处下手,也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叶寻点了点头,回道:“今日多谢太医出手替在下医治,不过在下今日出门匆忙,未来得及准备谢礼,他日在下再令人上门送礼拜谢。” 冯太医笑道:“哪里哪里,同僚一场,叶大人客气了。” 现在连宫里的太医对没办法帮他,那也只能另辟他路了。 冯太医说得没错,现在只有从阿离身上下手,这才是最省时省事的办法。 她随身带着毒药,会把解药放在身上么? 叶寻告辞了冯太医,从府里走了出来。 心间的念头几个回转,叶寻原本低垂的双眸一睁,他对着七宝吩咐道:“不回府,去济世堂一趟。” 七宝一怔,“济世堂?” 叶寻用力抿唇,缓慢吐字道:“去西街!” 七宝这才想起来,济世堂就是阿离姑娘来的地方,在西街。 不过叶寻在家里和阿离闹僵了,这会儿又跑到西街去做什么? 不过七宝虽是不明所以,但是却怎么都不会违抗叶寻的密令的。 七宝跟着车夫交代清楚,随着车夫悠长的一声“吁”落下后,马车就往西街行去。 叶寻撩起车帘,打量着西街上来往的行人,看得目不转睛。 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地方,也从了解过从这儿走出去的人。 叶寻从来都没有遇到过那样一个狠心的姑娘,杀人不眨眼,却偏偏笑得很温柔。 真是矛盾极了。 来到济世堂中,叶寻发现堂中坐着一个小伙计,应该是在阿离走后,那个叫厉怀仁的郎中雇来看顾医馆的。 叶寻不由得嘲讽的勾了勾唇。当日,自己要带阿离走的时候,他还曾出声劝阻,叶寻当时还有些不快。不过现在想来,若是当时他再坚持一些,让自己没能把阿离带走,如今反倒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了。 叶寻抬脚走了进去,那个小伙计抬起头来,他打量着叶寻,神色有些不解。 “这位……公子?” 叶寻环顾医馆一圈,不答反问道:“只有你在?厉郎中呢?” “哦,他出诊去了,公子是来看病的?” 叶寻摇了摇头,“你自顾忙你的,我来寻人。” 伙计见此,他给叶寻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又坐回去,捣自己的药材了。 叶寻并没有喝那杯茶,而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里的东西。 叶寻突然问道:“你来这医馆有多久了?” 伙计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寻是在叫他。 伙计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在这儿干活,已经有四五年了吧,记不清了。” “四五年了,那这医馆开了有多久了?” 伙计这下可答不上了,他有些为难的道:“这里以前也是间医馆,不过换了主人,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换的,我也不清楚。” 看着屋内的陈设,都有些年头了,这医馆开了不短的年月。不过若是这间医馆以前也是医馆,那叶寻便不能判断出,阿离大抵在京中住了有多少年头。 四五年往前的户籍,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查得出来。 叶寻坐在堂里,整个人默不作声,而七宝自然也不会说话,在济世堂内,只有伙计的捣药声不绝于耳。 等日头有些偏西的时候,叶寻终于看见归来的厉怀仁。 他一边背着一个黑色的出诊用的箱子,而另一手就抱着那个叫小小的女孩,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吃力,走得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厉怀仁不时偏头,和小小说着什么,眉眼间俱是温和的笑意。而小小手里此时正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随后大笑几声。 夕阳的晚照落在厉怀仁的身上,使他的气度更加温和,仿若整个人都是从余晖中走出来的一般。他这样看上去,更像是那些退隐山林不问世事的老儒生,他每走一步,似乎都有真名士自风流的闲适姿态。 叶寻看着他,不由眯了眯眼,不过随之又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像那么回事。表面风光霁月,正气浩然,但其实内里却比谁都黑。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夕阳把厉怀仁的落在地上的阴影拉得很长,他人还未走到医馆前面,他的影子便先他一步到家了。 等厉怀仁看清叶寻的面目时,不由得一怔,他抱着小小呆站了一会儿,脸上才重新浮起笑容。 “叶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埋骨之地 叶寻静立在原地,和厉怀仁对视着。 厉怀仁也不着急,他就站定在原地,和叶寻相顾无言。余晖洒在他脸上,使其眉宇间的神情又温和几分,似乎他就真是个悬壶济世,心系苍生的大夫。 叶寻低下头来,他刚扯了扯唇角,那个叫小小的女孩却不知何时已然爬下厉怀仁的怀抱,此时一双小手正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叶寻一怔,而后伸手把小小的手拨开,但是她又很快的抓住了。 小小仰着头,脆声道:“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有没有把阿离姐姐带回来?” “她……”叶寻顿住,竟不知该如何答话了。他低头认真的打量小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应该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吧? 如此天真稚嫩的面孔,她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阿离姐姐已经让她的双手染上鲜血。 那串糖葫芦,不管是她自己要买的,还是阿离让她买的,她都间接造成了张渐飞和小乞丐的死亡。 这样小的手,居然也担了人命。ωww.xSZWω㈧.NēΤ 叶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用力把小小的手拨开,而她手上原本拿着的冰糖葫芦也掉到了地上。 小小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叶寻,她嘴巴一扁,眼眶里很快就蓄满了泪珠,但是因为是仰着脑袋的,泪水并没有沿着脸庞滑落。【愛↑去△小↓說△網wqu】 叶寻别开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厉先生,有些话,我们还是单独谈谈吧,免得吓坏了孩子。” 厉怀仁一愣,他皱着眉头深思许久,最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小小的脑袋,“先在这堂里好好呆着,先生明天再给你买一串新的。” 小小把脑袋转向他,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头,眼里的泪珠就再也蓄不住了,一下子如决堤一般,全落了下来。 厉怀仁把叶寻带进后堂里,他本是想给叶寻倒杯茶水的,但是叶寻却不想维持表面的温和平静了,他单刀直入,开口道:“厉先生,阿离给我种蛊毒了。” 厉怀仁点了点头,说道:“请把手伸出来,老朽替你诊诊。” 居然也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叶寻气笑了,自己中了毒,还不是拜他们所赐,现在居然还一本正紧的跟自己说诊诊!这里的人也太不要脸了! 叶寻并没有依言而行,反正他今天也不是来看病的。 “解药,我今天来,是来找解药的。”叶寻面无表情的说道。 厉怀仁大笑起来,“即使来找解药的,那为何只有叶大人一人只身前来?” 叶寻绷着脸,平静道:“先礼后兵。厉先生也不希望我把这济世堂弄得鸡飞狗跳的吧?” 厉怀仁不置可否,他眼中含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叶寻,“叶大人不会动济世堂的。” 莫名的怒气忽的升起,厉怀仁现在的神情和话语,和阿离说自己不会抓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叶寻冷笑起来,“厉先生还是先不要如此自负,否则到时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以,人被逼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厉怀仁起身,负手而立,“解药济世堂中没有,即使是有,老朽也不会交出来的,叶大人今日只怕要白跑一趟了。” 还真是蛇鼠一窝。 解药,现在解药也没有个确凿的下落,若贸然从济世堂下手,阿离她恐怕就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了。 而且,阿离不会想不到,自己会到济世堂来找解药,她现在还待在国公府里,若要动强搜出解药,她鞭长莫及,解药找出来,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功夫了。 若是随身带着,她人在国公府里,自己想搜她的东西,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她不会把解药放在济世堂中,也不会随身带着,因为这样,自己都可以轻易的找出解药。就像阿离所说的,动用武力强权迫使她交出解药,都是白费功夫。 解药不会放在一个固定的角落里,等着自己找出来。 她究竟把解药藏在哪里?亦或者说,解药在谁的身上? 在谁的身上? 眼看着叶寻陷入沉思,厉怀仁不由得笑道:“既然叶大人不是来看病的,还是请吧,老朽这医馆虽不大,但是平日里还是有许多患者的。” 叶寻回神,他嘲讽道:“想必,你医治的人,没有你害死的人多吧?” 厉怀仁不以为意,他捋了捋胡子,还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叶寻盯着他,问道:“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厉怀仁摇了摇头,“叶大人这话可说错了,我们不曾谋划什么。” 不曾谋划什么,不曾谋划什么他们就杀了这么多人!这厉怀仁天天与阿离同处一个屋檐下,即使那些命案他没有直接参与,那也是帮凶。 叶寻深吸几口气,他觉得,再与济世堂里的这些人打交道下去,自己总有一天脑子也给气糊涂了。 叶寻忽然问道:“你认识烧陶瓷的老李吗?” 厉怀仁停下捋胡子的动作,偏头睥睨着叶寻,但却没有说话。 老李既然是为了维护凶手而死的,那么他们的交情应该是很深厚的了。 叶寻笑了起来,“厉先生不若说说,你们是怎么将郑大人毒杀死的,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你们是如何下的毒。” 厉怀仁还是沉默着,叶寻也没想着他会回答自己,这种自露马脚的事情,他和阿离都不会做的。 叶寻莫名觉得快意起来,他靠近厉怀仁,说道:“他死了,我让人从兖州把他带回来,但是在回京的路途上,他吞树皮自杀死了。” 厉怀仁怔怔出神,待他回过神来,长叹道:“各人自有各人命,这不是他人能干涉的。” “树皮吞了好几天,最后才死绝的。可怜了在家中等他归来的孤儿寡母,从此他们失去了顶梁柱。”叶寻眯着眼睛,继续拿话刺他。 厉怀仁看着叶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叶大人想错了,老朽和那老李,并不是故交。” “这天地之间,活阔天空,何处不可做坟场?何处不是埋骨地?他是从战场是归来的战士,不能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如今死在了京中,那也是莫大的荣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身染檀香 死在京中,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了无在佛前自戕是重罪,犯了杀业,但是这老李自杀,却是莫大的荣耀。 作为一个战士,一个军人,最荣耀的死法,莫过于血溅沙场,为国捐躯,有什么死法会比这个更加荣耀的? 耳边不断传来车轮滚滚的咕噜声,吵得叶寻有些头疼。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天幕暗下来了,他们都回家去了。 荣耀的死法…… 老李的尸体因为运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变形,叶寻不太能从他的体貌辨别出他的年龄。不过再怎么老都不会超过花甲之年,姑且把老李的年龄定在四十至五十之间。 王婆说过,老李去参军的时候,不过是十四岁,他退役的时候,有了白头发,那也约莫在不惑之年退的役。这样算来,他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边疆的战场度过的。 而能让他用生命维护的人,必然和他是生死之交。所以,老李应该是在边疆的时候,遇见了那个可以让他交托性命之人。 但是凶手是阿离,她是个女子,并不能跑到边疆去打仗,那老李到底是为谁死的? 厉怀仁从年龄和身份上,符合这个特征,但是他看上去也不过是四十来岁,他这样的年纪,若是没病没痛,是不能还乡的,所以他应该也没有参过军。 至于当逃兵……叶寻不认为,一个逃兵会使得另一个军人交出性命来维护他。 叶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几桩案子背后,显然也牵扯了许多往事。 可是这些往事太过久远,叶寻已经无从查起了。 死掉的人,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就连老李这个参与者,也那么大的岁数了,那阿离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仇杀么? 案子一开始,叶寻便想过是仇杀,不过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现在假设阿离是为了复仇而来,那么郑杰和张渐飞就是她复仇的对象。并且那个让阿离为之复仇的人,还曾在边疆待过。只是死在边疆的人不计其数,叶寻又无法确定阿离为之复仇的人是谁。 况且,不管是郑杰还是张渐飞,他们都不曾去过边疆,又如何杀死了在边疆的人? 郑杰和张渐飞都是从交州来的,手伸得再怎么长,也不可能动到边疆的人。而军营这种东西,连陛下要有所动作都要再三思量,哪能是参军司马的郑杰和不知官职的张渐飞所能插手的? 还是说,郑杰和张渐飞不是在边疆把人杀死的?若是真是如此,那人就是在交州被杀害的? 叶寻还在思量,便听得七宝在马车外说道:“爷,回到府里了。” 叶寻一晃神,感觉刚才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是却又不太确定,只是灵光一闪,稍纵即逝,他现在脑子又有点混乱了。 不过,这些案子是不是仇杀,还得另说。 叶寻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外头竟然已经全黑了下来。 想不到自己今天,竟然真在济世堂里等了厉怀仁一天。 叶寻叹了口气,步入府内,只是他刚一进门,管家便急急忙忙的跑到叶寻跟前,附在他耳边说道:“少爷,今天派去跟着阿离姑娘的人都被打伤了,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叶寻脸色倏地沉下来,他冷声问道:“她今天出门了?” 管家点了点头,“少爷出门没有多久,阿离姑娘也跟着出门了。随后老奴就派了两个人跟着,但是之后阿离姑娘回府了,但是那两个还未见归来,老奴便叫人去寻找。之后在一个暗巷里发现他们被人打晕了,还各被卸掉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叶寻忍不住怒道:“不是说了跟着她的人,身手要好吗?” 管家有些支吾,“这、这老奴也未曾想过,居然让人下了黑手,他们两平日里表现得都很不错的。” 下什么黑手,这分明就是阿离干的! 叶寻胸膛的怒气不断翻腾,许久后才平复下来,他问管家,“是在哪个暗巷里发现的?” 管家想了想,答道:“是在靠近城门口的一个胡同里发现的,阿离姑娘看样子是出城去了。” 她出城去做什么? 叶寻又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色将黑的时候。” 叶寻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去阿离的院子里找她。叶寻觉得,自己现在一见到她,根本就很难控制住心中的怒火,总忍不住想撕碎她。 但是也只是想想。 不过他没有去找阿离,阿离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换了一身衣裳,穿得不是早上那套青绿色的衣裳,而是黑色的。 黑色的衣裙给她添上几分冷峻,眉眼一扫平日的温和,看着平添几分肃杀。 整个人和平时都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个人。 叶寻看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有些愣怔。 他呆了一瞬,随后回过神来,他恶声恶气的问道:“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做什么?” 阿离原本有些紧绷的脸庞忽然展现笑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意,她靠近叶寻,轻声道:“我来看看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现在还好不好使。” 她知道自己派人跟着她,现在来还能安什么好心?但是她现在还是用这种令人误解的语气,这么轻柔的说出表达关心的话来。 真是、真是—— 叶寻发现自己词穷了,他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 她脑子有问题! 阿离笑了笑,她伸手握住叶寻的胳膊,叶寻使劲挣扎,但是不知是否因为手臂还在恢复,他都不怎么使得上力。 他挣不开,便只好任由阿离握着。 叶寻面无表情道:“还好使,没有残废。” 其实叶寻现在很怕她丧心病狂的咔嚓一声,又把自己的胳膊给卸了,不过阿离这次只是偏头朝他笑笑,随之便放开了。 阿离现在靠着叶寻,两人挨得很近,叶寻的鼻间充斥她身上的味道。 檀香味。 她以前身上并没有这股檀香味,她回府这么久,身上却还是沾染着这股味道,说明她之前待的地方肯定燃上不少檀香,所以味道才久久盘踞不去。 叶寻看向她,问道:“你今天,去普相寺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杀心顿起 “那么你呢?”阿离笑问道:“你今天又去了哪里?” 叶寻默不作声,他静立在原地,任由阿离打量着自己。 片刻后,阿离笑了笑,自顾说道:“我猜,你要么,是去找太医帮你看病去了;要么,你就是跑到济世堂去,去找先生了。” 叶寻看她一眼,还是没有搭理她。 现在阿离占尽优势,叶寻在她面前几乎毫无翻身的可能,她现在这样子,也不像是洋洋自得来炫耀她的胜利的。 叶寻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索性也就不想了。他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阿离突然又脆声笑了起来,“叶寻,你看你这幅模样。”她双手撑着桌沿,倾身靠近叶寻,“那太医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宫里的太医也救不了你了?” 叶寻原本低垂的双眸蓦然抬起,直直看进阿离的眼睛。两人的视线相对,就再没有分开,都死死的盯着对方,似乎要通过瞳孔,把对方装进眼睛里去。 突然屋内的烛火噼啪的响了一声,叶寻一怔,回过神来。他别开脸,和阿离错开目光,“我的生死,于你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这里时刻提醒我?你可以给我下毒,不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但是我自己却记得清楚。【愛↑去△小↓說△網wqu】你也不必担心什么,难道你所做的那些,还不足以掌控我?” 阿离抿唇笑了笑,“我也是关心你,没有这么多心思的。” 叶寻嗤笑,却并不反驳。 “阿离,你是从交州来的,是吗?”叶寻突然靠近阿离,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阿离挑起眉毛,有些困惑地说道:“我的祖籍就是在京城啊。” 叶寻还是继续坚持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京城人士,你是从交州搬来的。” 否则,她根本就不会与郑杰和张渐飞有交集。只有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在叶寻无法得知的交州,他们的往事,就发生在那里。 阿离笑了笑,她站起来,在叶寻跟前转了一圈。衣裙随着她的动作,裙角也跟着飞扬起来,看着轻灵无比。 待她再次把脑袋转向叶寻的时候,扬起下巴说道:“你看我,像是交州的人吗?” 不像。 阿离体态修长,交州在西南方向,那里的人普遍身形比较矮小。而且交州一带的人,说话是能听得出他们特有的特点来的,而阿离的官话讲得很,就像土生土长在京城里的一样。 阿离不承认,叶寻却不会相信她。现在他算看出来了,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你根本无从分辩她的那些话,有哪些是谎言。 十年前交州的那场战乱,使得生灵涂炭,叶寻虽未亲眼见过,但是想也想得出来,如今交州的土地上定是满目疮痍。 受了那样的重创,十年内是不可能恢复得过来的。 而等战乱平定后,有不少人背井离乡,寻找活路。难不成,阿离就是那一批背井离乡,来到京城的人? 但是那时交州正值战乱,没有人给她开路引,她又是如何来到京城,并在此安身立命这么多年的? 叶寻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阿离,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不能从她脸上看出她的年纪。 阿离发觉叶寻在打量自己,她也不扭捏,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朝叶寻粲然一笑。 叶寻一愣,随后收回目光,低头沉思起来。 她语带童音,听着很是稚嫩,脸上也没有岁月风霜掠过的痕迹。 到底多少岁了? 还有那位死在交州的人……难不成是阿离的父亲? 她说过,她父亲死时,连尸首都找不到,只建了个衣冠冢。可是她后来也说了,她父亲是见血横死的,若是不曾找见尸首,她又是如何知道是见血横死的? 对了,密函! 叶寻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那封在张府里失窃的密函。 人是阿离杀的,那密函是不是她偷的?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密函极有可能在她身上。 她先是进了张府,偷到密函。她一开始的目标只是张渐飞,但是拿到密函后,却是第一个对郑杰下手,是不是,阿离她原本也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她是拿到密函之后,才按着密函去杀人的? 因为上头密谋了什么,比如怎么策划谋杀一个人,所以后来阿离才说,她的父亲是见血横死的。 叶寻的心情有些激动了起来,在一片迷茫中摸索这么久,他现在终于觉得,自己触及到真相的一角了。 叶寻觉得快慰的同时,也想明白了张夫人的死。 密函原本是在张夫人手上,她当年,肯定也参与了那场谋杀,所以在张渐飞死后,她才会自觉凶手不会放过她,这才会上门来找自己求助的。 那时叶寻还觉得张夫人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很是莫名,不过他现在想明白了,是因为阿离。 就是在阿离进屋的时候,张夫人才脸色大变,随之愤而出走的,她以为自己和阿离是同伙。 叶寻当时差一点就能揭开真相了,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尽心呵护的姑娘,就是自己要找的杀人凶手。 叶寻看着阿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夫人是从交州来的,一个交州来的人认识阿离,这样她还说自己是京城人士? 叶寻弯腰,附到阿离耳边,低声笑道:“阿离,想必,你很敬爱你的父亲。他被人害死了,你很难过吧?” 阿离猛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寻,眼神蓦地变冷。 这次轮到叶寻笑了,他是故意的。 关于她的父亲,还有在普相寺里死去的了无。 她虽然平时总是笑着很讨厌,一副让人看不清的模样,但是这种时候,她很轻易的被撩拨起来,明明白白的展露出自己的情绪。 而现在,叶寻也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情绪——他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杀意,冰冷的、毫不留情的杀意。 她对他起了杀心。 但是叶寻还是八风不动,继续笑得肆意。 果然不出叶寻所料,片刻之后,阿离眼中的冷意褪去,重新染上笑容。 “真想不明白你在得意什么,我现在是不会杀你,但是以后等我哪天心情不好了,那可就说不定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姓余名定 等叶寻的手臂能抬放自如的时候,他便往大理寺去当值了。 虽说现在没什么案子可查的,但是作为少卿,他可不能天天呆在家里。 七宝给叶寻理了理衣襟,等他收拾好,举步上马车时,便见阿离不知何时已然坐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叶寻保持着一步跨上车辕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久后,阿离笑道:“上来呀,你这样端着不累么?” 叶寻现在很想转身拂袖而去,但是最后还是忍了那股冲动。 他整了整面部的表情,尽量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 阿离坐在榻上,她往旁边挪了挪,给叶寻让出了位置。 叶寻眼角斜着瞟过去,最后还是没有为难自己,也跟着坐下了。 没一会儿,马车便平稳的行驶起来,两人在车厢里相对无言,谁也没有说话。 太安静了,安静到叶寻几乎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的响动。 叶寻忍不住斜着眼睛,偷偷的瞄了阿离一眼,却见她此刻低垂着头颅,手上又拿着她那把从不离身的油纸伞。 叶寻微微抽了抽鼻子,闻见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桐油味。 这伞是修过的,上了新油。 阿离指尖轻点在伞面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的抚摸一般。她嘴角微微含笑,神色柔和。 叶寻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看了她许久,最后说道:“你这次去大理寺做什么?” 阿离抬头,朝他眨了眨眼睛,“去看看。” 叶寻每次明知道多此一问,但是却都会忍不住想问她,可他的那些问题,阿离从不会回答他。 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叶寻有些气闷,随后嘲讽道:“我看,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随我一同去上朝?” 阿离听了,偏头很认真的想了想,而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宫门我进不去,你又带不了我。” “你——”叶寻再次词穷,他有心想回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阿离坏便坏了,毕竟坏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想法这样奇怪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叶寻冷笑着,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叶寻闭上了眼睛,但是耳中却落入了阿离的几声轻笑,似挪揄,似嘲讽。 随后车厢里又重新恢复了沉默。 叶寻一边听着车轮的滚滚声,一边闭目冥想。 看阿离现在还没有收手的打算,若她真是为复仇而来的,那么她还有别的仇人。 一个比郑杰还有张渐飞更难对付的人。 密函……叶寻暗念几声,若是能拿到密函,到时便什么都清楚了。只不过,想从阿离身上找出密函,难度可不亚于找出蛊毒的解药。 再者,现在证人已经全被她杀死了,现在她还往大理寺钻做什么呢? 还是说,她的下一个目标在大理寺里? 不对,她在大理寺还有个蛰伏在暗处的内应,自己在大理寺任职这么多年却从未发现有端倪,由此可见,这内应藏得也是很深的。 阿离里应外合,想在大理寺杀人并不难,即使想杀死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的目标应该不在大理寺。 马车忽的停下,叶寻的身子被顺势往前一带,他因想深思并没有顾忌身外,这一下差点收力不及,来不及稳住身形了。 眼看叶寻的脑袋即将撞上车壁,但是在他脑袋讲长包的时候,身形却稳住了。 是阿离拉住了他。 叶寻回头了,看见阿离笑看着自己,眸中还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情意,半真半假,笑得温柔。 怒气又莫名的涌上来,来的迅猛又奇异。叶寻想也不想的甩开她的手,把怒气迁怒到七宝身上,“何事停车?” 车外的七宝听见叶寻的语气,还以为是自己闯了祸,便小声应道:“爷,是前方的路途中间,方才正好有人冲出来,倒在路上,车夫这才勒马停车的,可伤着您了?” 就这七宝说话的功夫,前方好像又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聚起来,围在旁边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叶寻的胸膛起伏了一会儿,随后稳住声音吩咐道:“赶紧去瞧瞧,让人潮都散去了,我们好赶路。” 七宝应声,随后跳了下去。 等七宝来到事发点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粗壮的大汉扯住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大骂着。 那书生被大汉扯着脖子,一张脸憋得满面通红,却偏偏做不出来与大汉当街骂架的事情来,眼看着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他的力气又敌不过大汉,只好干着急。 大汉现在还在骂着,“好你个读书人,读书人便可以擅闯民宅吗?满口的之乎者也,老子管你是不是读书人,先拎了见官再说,一大早的鬼鬼祟祟在我家东找西找,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装读书人来行骗的。” 大汉越骂越起劲,全然不管周围的人看了笑话,可怜那书生,七宝看着,他几乎要窘得钻到地底下去了。 七宝扯过一旁看热闹的人问道:“这是何事?” 那人答道:“那书生说自己新到京城,还未熟悉自己在京中的住宅,一不留神走错了地方,误入张屠户家去了。张屠户以为自家遭了贼,正要打算拎那书生去见官。” 七宝暗暗点了点头,待把目光投向那正在吵闹的两人时,就见那书生急着解释道:“小生、小生不大懂得认路的本事,真的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京城里胡同连着胡同,小生不太分得清哪是哪。” “还在狡辩。”张屠户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打到书生脸上去,书生骇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口中连连呼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动手!”ωww.xSZWω㈧.NēΤ 只是张屠户哪里肯听他讲什么君子之道,他依旧不管不顾的朝书生脸上抡了一拳。 只不过,这拳头没有抡到书生脸上。 张屠户一愣,抬起头来看来人,见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 这张屠户的力道着实大,叶寻还未恢复彻底的手臂因拦下这一拳,有些隐隐发痛起来。 叶寻面上不动声色,冷声问道:“何事吵嚷?” 他方才在车厢里和阿离待着,叶寻觉得实在憋着难受,所以便出来了。 张屠户还未回话,书生便急着道:“这位大人,小生姓余名定字淮安,是赴京来赶考的,还请大人替小生辩一辩清白。”(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不可貌相 进京赶考? 叶寻恍然,最近这一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自己整日查案,科举这样的大事都差点忘了。 秋闱已过,如今正是各地举人进京赶考的时候。 清明要到了,这春闱自然也是快要举行了。 叶寻打量着叫余定的书生,问道:“不知阁下是何处来赶考的贡生?” 余定见此人真能帮助自己解了困境,当下笑逐颜开,一喜之下竟是用力挥掉了张屠户的双手。 余定对着叶寻作揖行礼,回道:“小生是从江城来赶考的贡生,到了京城几日,还未熟悉地方,不料走错了家门,如今正闹了笑话。” 叶寻有些好奇的问道:“阁下如何知道,本官能帮得上忙的?” 他自称本官,那就是朝廷的官员了。余定大喜过望,他情急之下也是抓到一根稻草就求救,没想到这根稻草不是稻草,是麻绳。 余定有些羞赧,脸庞微红,“大人身着华服,身后跟着小厮奴仆,小生斗胆一猜,便觉着大人来历不凡,是以……” 他是蒙的。 叶寻失了兴致,他随意点了点头,又问道:“身上可有带了路引?” 余定连忙点头,随后从身上掏出路引文牒来。等叶寻接过一瞧,发现上头并没有什么漏洞,身份出处都写得很清楚了,上头还盖着官印。 叶寻把路引递了回去,“阁下不必惊慌,既是误认人家,解释清楚就没关系了。眼看春闱将至,阁下还是好生呆在家里温书为好,可千万别在外头乱逛,误了大事。” 余定激动得脸庞又有点发红了,“只是……只是小生兜兜转转,还是不记得归家的路途了。” 叶寻也有些为难起来,这入京赶考的贡生,说不定就在考场上大放异彩。即使最后落榜,也难说以后会成什么大器,叶寻倒是有心帮他一把,可回家的路,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叶寻又如何帮他? 最后无奈,叶寻只得拨了个护卫,陪着这叫余定的书生,慢慢在寻找不知在何处的家门。 七宝忍不住嘀咕道:“爷何必给他这么大的脸面?” 叶寻慢慢往回走,走向停在后边的马车,“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干出什么大事来?现在给他点帮助,不过举手之劳,也许以后就帮了自己。” “依小人看,这书生呆头呆脑的,连自己的家门都记不清了,还能干什么大事?” “人不可貌相。”叶寻停下来,看着七宝问道:“你觉得阿离怎么样?” 七宝先是一怔,随后有些忐忑的回道:“很、很好……” 叶寻转身继续走着,不再说话了。他低垂着眸子,掩去其中的讥诮。 世事无常,谁能猜到呢? 等叶寻重新上了马车时,便见阿离歪着脑袋,她掀起车帘,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外。 叶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了方才那书生和护卫走远的背影。 她看得很是专注,连叶寻上了马车,已在她身旁坐下都不知道。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叶寻道:“他现在还是穷酸书生,未考得功名。你现在就想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还为时过早。” 阿离回过头来,并不答话。 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叶寻又忍不住气闷,她要么直接不答话,要么就是随意扯开话题,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嘲讽也好,挑恤也好,她似乎都不曾放在心上,依旧自顾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半点不为所动。 自从两人闹开后,除了那些绵里藏针,针锋相对的谈话,基本上就没有别的交流了。 待马车停下之后,叶寻便似后头有厉鬼索命一般,风一阵的跳下马车,往大理寺内走去。 七宝呆了一呆,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叶寻的异常,那就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 七宝之前想不通叶寻为何有此变化,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因为……阿离姑娘? 七宝正想着,阿离紧接着也探出了脑袋。 她笑道:“七宝你让让,我要下车了。” 七宝回神,往旁边让开了。 他看了看阿离,问道:“阿离姑娘,你是要在待客的花厅里等着爷吗?” 阿离摇头,“不是,那里太闷了,我想四处走走。” 七宝刚要劝阻,但是随之想起了叶寻吩咐过,以后阿离去哪,做什么都不要干涉,所以便把话咽了下来。 阿离走出了有几步,不过很快又折返回来,步行至七宝身边,她问道:“七宝,上次那个被押在大理寺的妇人——就是张大人的外室,你知道赵大人把她安顿在哪儿了吗?” 七宝想了想,才想起那个被当做嫌犯押在大理寺,却一直被遗忘的外室。 叶寻应该把她给忘了,不过七宝这些时日来,见他似乎都不再热衷于查案了。 “知道的,阿离姑娘要做什么?” 阿离皱起秀气的眉毛,细声细气地道:“你知道大理寺里都是一些护卫官员,没有女眷,我一个人待得无聊,便想找个同伴玩玩,解解闷。” 七宝笑道:“那行,你跟我来。” 阿离勾唇笑了笑,跟在七宝身后,随着他去找那个妇人了。 因外室怀有身孕,而且当时她的罪名并没有定下来,叶寻只能把她当成嫌犯而不是犯人来处理,所以关押那妇人的地方不是大理寺的牢狱,而是一处僻静的厢房。 而那外室本来惴惴不安的,但是她呆了许多时日,却不见吃什么苦头,而她的金主已经死了,再出去说不定还要遭什么罪,反而在大理寺里有吃有喝,所以她后来反而是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了。加之叶寻也没有个准令,放不得,打不得,大理寺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将就的养着。 这偏院人迹罕至,还是为了关这妇人才特意收拾出来的,阿离跟着七宝走了好长一段路程,这才赶到。 远门口只有一个人守着,一个孕妇,大理寺里巡逻严密,她翻不起什么风浪,赵子箴并不想花费太多的人手浪费到她身上去。 七宝道:“此处便是了,阿离姑娘,那我可走了,等回家的时候再来唤你。” 阿离笑着点头,“你去忙吧,否则叶寻该等急了。” 七宝应声,随后转身走了,把阿离留在了身后。(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丧心病狂 叶寻此时正和赵子箴在谈话。 “大人,之前您让下官去查探那些古玩的行当,但是关于那套茶具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着落。”赵子箴低着头,轻声说道。 “不用查,都停下吧。” 赵子箴一愣,“这是为何?” “凶手……”已经找到了。 叶寻转而言道:“查不到,这套茶具必然是几经辗转,你就算查到了什么线索,那人也不是凶手,她……藏得可深了。” 叶寻说了不查,赵子箴也不再坚持,他垂首静立,等待叶寻的吩咐。 叶寻道:“近日来,高大人可有什么吩咐的?” 赵子箴想了想,答道:“不曾,似乎连左丞那边也消停不少。” 大理寺卿虽是不曾有什么吩咐动作,但是他这些日子来也忙碌得很。因为科举考试临近了,他自然也有的忙。 左丞也是忙着拉帮结派笼络人心,近日来都不见有什么动作,自西山祈雨回朝过后,朝堂的硝烟消停不少,如今更因为科举,所以看上去更加平静了。 叶寻略微想了想,便想通了其中关键。他记得,上一次科举时,自己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因为那些贡生络绎不绝的涌进京城,人多了,总是会发生许多事情的。 先不说考场舞弊的那些破事,在上一次科举,就曾发生了举人被杀的案子。天子脚下,天子门生居然被杀害,陛下自然是勃然大怒,叶寻又是一顿忙。 今年希望可别再出什么事故了。 叶寻看着赵子箴,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记得,你也是科举入仕的吧?你明明考的是明经科,却不知为何偏偏选了大理寺来任职?” 对于那些精通诗赋,善于明经的举人来说,大理寺于他们是最无用的地方了,而大理寺要的也不是他们这些只会读书的人。这里整天接触的,是各种凶杀案,是许许多多的纠纷,尸体、凶手这些才是他们最常打交道的事情,那些书生受不了这些。所以一般进士登科的举人,怎么都会避免进入大理寺的。 赵子箴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当时,下官的排名就吊了个尾,考得并不好,又不想外放耽误好些年华,便只好进入大理寺了。” 叶寻点了点头,道:“你先我一步进入大理寺,有没有发现这些年来,大理寺有什么可疑之人进来的?” “可疑之人?”赵子箴忍不住抬头望了叶寻一眼,“大人的意思是?” 叶寻冷哼一声,咬牙道:“这大理寺内……出了贼!” 赵子箴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问话了。 片刻过后,叶寻道:“之前见你忙碌,我便让其他的司直去着手查了查大理寺这些年来人员流动的记录。” 想要进入官署任职,那户籍是必须要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叶寻想顺着这个查下去,虽说会费不少时间,但是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阿离安插的内应,如果是凭空冒出来的,那肯定是惹人怀疑,那个内应应是经过“正经”的程序进来的,那么他的档案必然会有记录,虽说慢慢的翻一下子翻不完,可只要继续看着,总会有蛛丝马迹可查。 只要时间、来路等有一样对不上,那就都有可能是内奸。 赵子箴问道:“那现在可有什么眉目?” 叶寻摇头,“此事你先不必管,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去办?” “何事?” “交州……”叶寻冷哼一声,随后道:“你和吏部的人可有熟识的?” 赵子箴摇头,“不曾,下官平日与他人没有什么应酬,是以……” 叶寻捏了捏手上掌,有些烦闷起来。若不是因为阿离现在盯着自己,这件事他也不会想着交给赵子箴去办,但是若换人,他又觉得不放心。 而且,还有一个蛰伏的,令自己莫可奈何的蛊毒…… 叶寻咬着牙齿,恨声道:“我不管你有没有熟识的人,就是没有交情,套也要给我套出交情来。” 赵子箴皱了皱眉毛,疑惑问道:“不知大人要下官办的,究竟是什么事?” “这些年来,朝廷官员的任免考核,吏部都记着呢,你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口,看一看十年之前,任免流放至交州的官员,究竟有哪些人。我要找的,是一个曾经待在边疆,随后又去往交州的人。” 赵子箴蓦地瞪大眼睛,“大人此举为何?” 叶寻冷淡道:“让你去办便去。” 赵子箴低下头,低声应道:“是。” 叶寻要找的人,就是阿离为之复仇的人,那人很有可能是她的父亲。 之前叶寻试探过阿离,当他说到她父亲被人害死的时候,阿离动容了。若是别人,叶寻还不会因为这个而草率断定这些案子是仇杀,但是那个人是阿离,是时刻笑着的阿离。 而从之前与阿离的相处来看,她以前应该也是锦衣玉食,富贵无忧的,所以她的家境应该殷实,不愁吃穿。再加上从军归来的老李居然为了维护阿离死掉,叶寻便断定,阿离的父亲在边疆待的时候,应该也是边关将领一类的官员,并且身有军功,所以老李的死,厉怀仁才说那也是一种荣耀。 否则,叶寻想不到,有哪家殷实的人家,居然会让女儿家舞刀弄剑,连自己也打不过她。 阿离的父亲曾经而是朝廷官员,并且是老李的上司,是带领他出生入死的将领,所以老李才会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老将领的女儿。 老李维护的,不是阿离,是她的父亲。 而他生前往西南的那一拜,那个地方叶寻现在终于对上来了,是交州。 那位死在交州的人,是阿离的父亲。 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所有的东西都能串联起来了。 叶寻踏出房门,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只不过他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就重新龟裂。 “阿离呢?”叶寻问守在外边的七宝。 七宝答道:“她去找张大人的外室,说是解闷去了。” 叶寻一听,浑身僵住。 果然……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她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鸡毛令箭 叶寻的脸色急剧变得阴沉,七宝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找她!” 七宝连连点头,被叶寻的脸色吓得有些发僵,他的舌头也有点打结了,“随小的来。”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关押外室的地方。七宝走得急,额头浸出不少汗水,他偏头用袖口擦了擦,刚想要跟叶寻说话,但是叶寻却没有理他,率先走了过去。 叶寻来到守门人的身边,问道:“里头可有什么异动?” 护卫被叶寻的严肃的脸色弄得有些莫名,他先是愣怔了一会儿,随后摇头,“并无。” 叶寻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未放下来,便听得门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这是阿离的声音。 声音很轻快,笑意满满的,似乎这声音的主人很喜悦。 但是这欢快的笑声落入叶寻耳中,却让他汗毛倒竖起来。 叶寻把手放在扣环上,但却不太敢推开。他怕自己一打开门进去时,见到的是一具尸体,一尸两命的尸体。 叶寻僵了一会儿,他抽了抽鼻子,但是鼻间却没有闻见血腥味。他深吸几口气,用力打开年久失修的院门。 院门打开的瞬间,发出刺耳磨人的声音。 阿离笑着望过来,和叶寻惊愕的目光对上,她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恶意,还挑恤似的勾了勾唇。 而那外室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叶寻,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她还记得,就是这个人下令把自己抓进大理寺的。她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看到了叶寻,下意识的想起身行礼,但是阿离却把她按压回去。 阿离轻声道:“急什么?叶大人是个好官,你身怀六甲,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那妇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打量了叶寻的脸色,发现他看着虽然有些不对,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怒气,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听了阿离的话,在原位上坐好。 妇人的肚子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看着隆起不少,月份应该不小了。 阿离突然在妇人身前蹲下,她带着笑意,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隆起的肚子,突然问道:“几个月了?是不是快要临盆了?” 妇人换上温柔的笑意,那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慈爱,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肚子,而后答道:“六个月了。” “啊……六个月了。”阿离突然伸出手,朝妇人的肚子摸去,“我可以摸摸吗?”她嘴上虽然这么问,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等妇人的答话,已经落到她的肚子上了。 妇人有一瞬间的僵硬,作为一个待产的母亲,对于自己的肚子保护欲总是很强的,这姑娘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是贸然摸她的孩子,她还是会有些不舒服。Www.XSZWω8.ΝΕt 阿离摸着摸着,唇边的笑意更盛,但是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人挥开。 叶寻压低声音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阿离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反问道:“我闹什么闹?” 妇人看着突然变得暴躁的叶寻,有些不安的站起来,她看着眼前的两人气氛不太对,刚想说些什么,但是叶寻已经把阿离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妇人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她幽幽叹了口气,方才有阿离姑娘陪着说话,现在她走了,热闹过后就觉得寂寞了。 只是妇人这一口气还没叹完,明明已经被叶寻拉走的阿离又把脑袋从院门口探了回来,她大声道:“我下次再来找你好了。” 妇人一喜,想应和她,但是紧接着叶寻又把阿离拽走了,这次她没有再回来。 阿离任由叶寻拉着,有不反抗。 走了一路,阿离站到叶寻面前,扬起下巴说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叶寻放开她的手,随意挑了个方向就想离开。 只是他一转身,阿离又很快堵到他身前,不让他走。 叶寻忍着怒气,“让开!” “不让,既然你没事忙,那不如陪我好了,我正好待得无聊了,也许待会又忍不住想去找她谈话解闷什么的。”阿离拽住他的手,撒娇一般的说道。从外人看来,这情形就像是郎情妾意的两人正在闹小脾气一般。 但是身在局中的叶寻却是心肝都气得颤了颤,“你好大的胆子!” 他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杀人。 阿离笑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叶寻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不答话。除了杀人,叶寻想不出她还能做什么。 阿离放开他的手,不满的撇了撇嘴角,“叶寻,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叶寻看都不看她,转身又要走,但是阿离又绕到他前面来。 叶寻再也不想和她干耗着了,他怒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来大理寺就是为了同我闹吗?” 阿离皱了皱眉,小声道:“行吧,你若走了,那我回去找她聊天好了,其实她人还挺好玩的,特别是她的肚子,没想到摸上去却是硬的,我还以为,会是软绵绵的一团。” 叶寻冷笑一声,“那你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进得去。” 她想杀人,难道自己就不会加强人手守着?还能让她那么轻易的溜进去? “为什么进不去?”阿离抿唇笑了笑,而后低头,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放到叶寻眼前晃了晃。 这……是在济世堂时,叶寻送给她的玉佩! 上头雕的,是叶字,还有国公府的标识。 叶寻此时恨不得自打几个嘴巴子,他伸手要抢回来,但是阿离却先他一步把玉佩收了回去。 阿离得意的笑了起来,气势变得有些嚣张,与往日的温和全然不同。她伸手摸了摸上头的“叶”字,偏头对着叶寻道:“这玉佩,应该不什么鸡毛令箭吧?” 这当然不是什么鸡毛令箭……叶寻咬牙道:“还我!” “就不还!”阿离拎着玉佩串着的络子,漫不经心的甩着,叶寻盯着转圈的玉佩,也不由自主的有点紧张起来,因为他怕阿离手指一松,玉佩就飞出去摔碎了。 下一刻,他的担忧就成真了,因为阿离转了个身,把玉佩扔了出去。叶寻盯着玉佩落地的方向跑过去,抢在玉佩落地之前接住它,但是抓在手中的,却是一个荷包。 叶寻一愣,待望向阿离时,发现玉佩还在她手上甩着,而阿离此时正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命犯桃花 阿离笑着笑着,似乎把肚子都笑疼了,她弯着腰,双手捂住肚子,唇齿间还不时逸出几声零散的闷笑声。 叶寻原地站定,他目光隐晦不明地看着阿离好一会儿,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阿离如此戏弄他,叶寻本以为自己会发好大一通脾气,但是他发现,现在自己好像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真的是好没意思。 叶寻皱着眉头,寻思要怎么把那块玉佩拿回来。 上头,代表的是国公府,这是不可轻易变更的,毕竟那传承了好几代的玉佩,自有其代表的意味,不是叶寻说作废就作废的。若是可以那样轻巧,那玉佩也就没用了,自己还费尽心思拿回来做什么? 倒不是怕阿离真拿着玉佩在大理寺里胡作非为,玉佩是死的,人是活的,叶寻只要吩咐几声,阿离拿着玉佩在大理寺也是寸步难行,可叶寻怕的是阿离用在别的地方。 一枚玉佩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一套茶具、一串糖葫芦、一扇门都是她的工具,若用在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上,适时帮了阿离一把,叶寻自己都想不出她会弄出什么动静来。 叶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了阿离。 也许,是济世堂里的死讯给他冲击太大,让他冲昏了头脑。他当时以为阿离只是一个手无寸铁,需要保护的姑娘,所以便想着护她周全,可哪里想得到,最无害的人才是最需要防备的。 叶寻想着想着,突然就有些想笑了。而他的确是停下匆匆的脚步,笑了起来。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大笑,但却是无声的,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苍凉。 叶寻记得,柳嗣安曾调侃过自己,说是不是犯了哪路神仙,是以才霉运连连的。他当时不以为意,还在心里暗想,这哪里是犯了什么神仙,就是犯了神仙,那也是桃花仙。 不过现在看来,这的确是犯了桃花,却是一朵要人命的桃花。 要他人命,也是要自己命的桃花。 赵子箴迎面走来,他看见叶寻,有些犹豫的走过来,但是待走近了才发现,叶寻的形容看着有些不对,似乎是……失魂落魄的? 赵子箴踌躇着开口,“大人?” 叶寻的眼眶有些发红,里头却是泛着冷意,他盯着赵子箴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赵子箴怀里抱着一堆的书籍,上头还搭着几个竹简。 赵子箴答道:“这些都是大理寺这些年来,人员往来的名单,下官想着对一对,看是否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 叶寻瞥了他一眼,“我说了,此事不用你管,只需办好我吩咐的事情便可。” 赵子箴道:“只是下官现在也没有个头绪,这交情要如何套出来,下官还在寻思当中。” 叶寻忍不住笑了,“你真傻还是假的傻?脑子不会转弯?你打探消息的本事也不小,怎么套交情就不行了?你也不必上赶着,明白摆着告诉人家你另有所图,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交情都是在酒桌上谈出来的,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投其所好会不会?我看你上次,在醉客坊里撬了柳嗣安墙角的那次,做得不是很好么?怎么这会儿脑子又犯傻了?” 赵子箴的头颅垂得愈发低了,他憋了半晌才道:“大人为何不亲身去应酬?这趟差事,下官怕是办得不能圆满的。” 叶寻拢在袖中的手掌又忍不住捏紧了,他到是想自己去,实际上他比谁都着急,可是一旦有所动作,阿离必然能想得到自己的目的,到时她若又做了什么来阻止自己,到时就真的没法查了。 她把自己的路数都瞧得清楚了,可惜叶寻还是不明白她下一步的动作,这才会如此被动。 叶寻道:“此事必须得你去办,不要再耽搁了,若打听出来了,即刻上国公府来寻我,半点不要耽搁。” 赵子箴只得应道:“下官知晓。” 叶寻又再次嘱咐道:“动静不要太大,能瞒一个是一个,小心避过别人的耳目。” 赵子箴点头应道:“下官明白。” 打听那么久远的事情,还是关于交州和军营的,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不过叶寻相信赵子箴的手段,应该可以尽量的压下去,毕竟他混迹在大理寺这么多年,关于怎么套话,怎么查消息的本事,应该也是不弱的。虽说不是八两玲珑,但是该问什么,怎么问,这些都不需要叶寻来教他。 不过说到套交情,叶寻现在才惊觉,就连张渐飞这样中庸的人,平日也与柳嗣安走得近些,但是叶寻却没见到赵子箴曾和哪个人一同走得近的。就是在大理寺的司直里,赵子箴与他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要说把酒言欢,那还差得远了。自己应该是和他走得最近,也是相处得最多的人了。 叶寻暗自嘀咕,方才赵子箴说不会套交情,还以为他在装傻,没想到还真的是一个好友都没有,难不成他就没有一个志趣相投的人? 叶寻刚想让赵子箴离去,但是赵子箴临走前,叶寻又叫住他,“你先等等。” 赵子箴转身,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叶寻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在京城查探消息这么多年,想必很多地方,很多事物都通晓了,那你知不知道,那些行脚的郎中,江湖的术士,有没有哪些人是精通蛊术的?” 赵子箴一怔,不小心把上头搭着的竹简都给碰掉了,“大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怎么就突然打听起蛊术来? 叶寻有些不耐烦起来,“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便是。” 赵子箴听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后才答道:“既是行脚的郎中,江湖的术士,那也就不会固定待在一个地方了,大人问的人,京城怕是没有。不过在瓦市里,经常会有一些外族人出没,他们本是来贩卖异族的人,供不能离京的达官贵人取乐的,想来应该也有不少苗疆人,他们也许会了解一些,大人若想找,不妨去瓦市瞧瞧。”(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高山仰止 瓦市里,熙熙攘攘的人流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叶寻左右四顾,他本是想找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独行而去的,这里吵嚷的人群令他有点不适,不过瓦市里人实在是太多了,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叶寻所想的僻静的地方始终没找着。不过安静的地方没找见,他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叶寻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而后举步走了过去。 勾栏里的大堂中正咿咿呀呀唱着大戏,那些看客在底下看得目不转睛,手里边不时往嘴里扔一些零嘴,继而又抬头看台上的人演着唱着别人的故事。唱到了极致处,还忍不住大声叫好。 而柳嗣安则是坐在二楼的栅栏边,那儿摆了一个矮桌,他此时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底下正在唱戏,他虽是有看着,但是眉眼间却透出一股烦躁来,显然是没有认真在看戏。 叶寻举步走了上去,他往四周望了一眼,看着柳嗣安周围都守着一些人,看样子,约莫就是他带来随行的护卫了。 柳嗣安一抬头望见叶寻,举着酒杯的手一顿。 柳嗣安看着叶寻,笑道:“朝廷中禁止官员出入勾栏瓦舍之地,少卿大人来到此处,若是被人瞧见,那可不妙了。说不定御史台那帮人又要参你一本,说你德行有失,有辱官名。” 叶寻在他对面坐下,也笑了笑,“少尹大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柳嗣安用力把酒杯磕到桌面上,抬头揉了揉眉角,“那帮人真是……上京赶考便上京赶考,头脑一热想来个雅集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聚便聚了,偏偏还跑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白白连累我跟着受罪。” 柳嗣安说的,就是那帮上京赶考的贡生,基本每年的会试,不管是想拉交情不得不应酬的,还是为了彰显文人的风流,那些贡生都会三五成群的四处游玩一番。不过这些多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那贡生的名额多半是由家里捐出来的,真正想考的人,估计还在家里温书,不肯出门寻欢作乐。 叶寻近日来接连倒霉,现在见柳嗣安也有倒霉的时候,他有些同病相怜的同时,忍不住又有些幸灾乐祸。若是别人,叶寻还不会这么想,但是谁让这柳嗣安逮到机会就拿话头刺他,让他不痛快的。 “他们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叶寻问道。 这些天子门生,现在虽说不成什么气候,但是却又怠慢不得,平日里若是相安无事还好,但若出了什么事,那还真是难办得很。 柳嗣安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也没什么,就是方才和几个纨绔起了冲突,现在已经摆平了。” 叶寻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发冲突,劳动少尹大人来劝架?” 柳嗣安先是含糊不清的敷衍几声,随后才道:“冲突倒是不大,不过难办的却是人。” 叶寻更加好奇了,“是贡生还是纨绔?” “贡生。”柳嗣安道:“这一届的贡生里头,有余先生的后人,那几个纨绔不长眼睛,差点把人揍了。” “余先生?可是那个连考三次,连中三元,陛下爱才心切想招他入仕,但是转头却退隐山林的余先生?”叶寻笑了一声,“只是高人的后人不也应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么?怎么余先生的后人还会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说起这个余先生,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作得一手锦绣文章,谈得满腹治国经纶。 三年一试的科举他考了三次,倒不是因为落榜,相反的,他每次都是夺得魁首。只是每次殿试过后,却不接受的陛下的任命。若是仅仅如此,倒也当得起世人赞叹一声好一个淡泊名利的君子,只是他不肯入仕,却偏偏要来考科举,如此三次,他占了头名,却不把这虚名当回事,陛下再怎么爱才心切也忍不住毛了。 不过那时候的祁佑帝还是了业口中英明的君主,所以即使他被这个不听掌控的人气得头脑发昏,但是倒也没真干出愤而杀人的事情,只是下令若是以后再看见余先生来赶考,直接把他架出去便是,不许他再来考试了。小說中文網 随后余先生果然不再来赶考了,天下赶考的贡生无不弹冠相庆,金銮殿上的祁佑帝身心也舒畅许多。不过余先生退隐归退隐,但是在读书人眼中,他还是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那个三次殿试,却又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大儒,是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柳嗣安有些无力的罢罢手,“你不知道,我当时……几乎有些不能相信,余先生的后人会是这样子的。他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听那些同行的贡生讲,他是迷路了,这才被拉来瓦市,应是被人拐了罢。” 呆头呆脑,迷路…… 叶寻眉心一跳,笑了起来,“那余先生的后人,莫不是姓余名定字淮安,是从江城来赶考的吧?” 柳嗣安有些莫名的看向他,“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真是想不到,世事果然无常。 叶寻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我只是曾在路上遇见他,正好适时帮了他一把,不过看这书生,似乎总是迷路。” 他当时也是说,不小心误入了别人的家,这才被张屠户扯着骂的。 柳嗣安有些愣神,他喃喃低语道:“我当时……几乎要以为他是假冒的,毕竟我从小也是对余先生敬仰得很。” 人不可貌相,叶寻还是这句话,他现在已经被阿离调教得不敢以貌取人了。而且他发现,自己最近对那些笑得温和的人总是莫名的排斥,相比较起来,还是柳嗣安这种经常臭着脸的比较亲和些。叶寻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居然会觉得柳嗣安亲和。 想起阿离那张时刻笑吟吟的脸蛋,叶寻莫名的瑟缩一下。 叶寻苦笑了一下,对着柳嗣安道:“你莫要这么着急的失落,也许他又是下一个余先生,再考个十年的科举,压得别人出不了头呢?” “那就等到他有那天再说。”柳嗣安斜着眼睛瞟向叶寻,“那你呢?你来这勾栏瓦舍,又是为何而来?难不成这儿又出了什么案子了?” 叶寻默了片刻,随后才低声道:“不曾出了什么命案,我来寻人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瓦舍寻人 柳嗣安奇道:“你来瓦舍勾栏寻什么人?” 叶寻动了动唇,但是却不知要如何跟柳嗣安解释这些荒唐事。 叶寻思索片刻,含糊道:“寻苗疆人。” 柳嗣安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寻苗疆人做什么?听说此处有人会买卖苗女,你莫不是也想买一个?家里一个藏起来的美娇娘还不够,你是想后院起火吗?” 柳嗣安不说还好,他一说起阿离,叶寻整个人又有点不太对了。 他的脸色憋着,有些僵硬。 柳嗣安打量了叶寻一眼,权当他被自己戳破了心思,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你现在养着的那个看着不太老实,你要多留意些。” 叶寻身形一顿,他看向柳嗣安,哑声问道:“不太老实?这你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色令智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连柳嗣安这样和阿离不过见了寥寥几面,都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可自己整日和她朝夕相对,却从未怀疑她。 柳嗣安有些为难起来,他也只是顺便给叶寻提个醒,这样背后嚼舌根,道人长短像个妇人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干。 “就是……没事,你偶尔就挪挪墙吧,墙里春光正好,有些枝头忍不住想探出来了。” 叶寻一僵,他脸色有些发青,唇瓣抖了抖,但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一方面,他觉得阿离再大的伤痛都施加于自身,实在不应该在意这样事情。这点程度,跟下毒杀人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但是另一方面,叶寻又觉得不能不在意,他胸腔的怒气又忍不住冒了出来——这次,他真的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除了愤怒外,居然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哀伤。 柳嗣安看着叶寻,见他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禁也有点忐忑起来。 见他的情绪忍着实在难受,柳嗣安犹豫道:“其实吧……这也是没影的事,你现在挪墙还来得及,你也别怪我多嘴,这种事情,还是防患于未然才好。” 叶寻吐了口浊气,“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争气。” 莫明扔下这句话后,叶寻风似的快速跑出了勾栏,留下柳嗣安在原地,暗自揣测他的心思。 其实按照柳嗣安的劣根性,这种时候,他以往都是会大肆嘲笑一番的,但是他想了想,觉得拿这样的事情来寻开心,好像有点不厚道,是以便忍着没说什么。 而另一边,叶寻跑出了没多远的距离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对阿离莫可奈何,拿她没办法。但是那个守着墙头的人,管他是谁,叶寻都要找上他,最好还能揍他一顿才好。只是方才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可现在又拉不下脸去问柳嗣安那人是谁。 七宝在拥挤的人群中,好容易才追上叶寻的脚步。 “爷,现在去哪里?”七宝问道。 叶寻捏了捏鼻头,翁声道:“自然是去人牙子那里看看。” 叶寻发了话,七宝自然是尽职尽责的跟在他身后,往那专门买卖人口的地方去了。 叶寻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平日里府上要添什么人,也有管家来操办,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不过他平时办案办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都钻过,所以当看见那一排站开,像待价而沽的牲口一般,等着人家来挑选回去的人时,很快便稳下心神来。 那婆子也未接待过叶寻这样的人,她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一些官宦人家打发来买人的小斯管家之流。婆子有些不安的站着,因为叶寻进屋到现在,还是一言不发,既不说自己要买什么人,也不说要这儿有什么别的事,但是婆子一看他的穿着打扮,便很有眼见力的没有把他赶出去。 婆子陪着叶寻干站了一会儿,随后用沙哑的声音道:“要不……老身让管事的来接待您?” 叶寻点了点头,人牙婆子像得了赦令一般,速度极快的掀起帘子,往里头走去了。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特和善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着就是此处的管事了。 他看向叶寻,斟酌了一番,随后问道:“这位客官,不知到此处来,可是要买人?” 叶寻也没有跟七宝说明此行的目的,所以七宝习惯的要替叶寻回话,但是刚一张口,七宝便没话可说了。他有些焦急的望向叶寻,等着他的吩咐。 “你这里,有没有苗疆人?” 管事一愣,而后有些支吾,“有是有,不过……” 叶寻抬眸扫了他一眼,“不过什么?” 管事实在不想把这送上门的生意推出去,但是他们做的又不是一棍子买卖,做了这桩没了下桩,可千万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想到此处,管事一咬牙,如实道:“这里只有一个倔脾气的丫头,怎么都不服管教,之前还……打伤了人,客官若要买人,不若看看别的。” 这就是管事最担心的问题,那苗女可难缠得很,她是从野外捡回来的,本是想着能卖几个钱,但是野丫头却很棘手,若是把她卖出去,弄伤了什么贵人,那自己也要倒霉了。 管事本想着打死她算了,但是人让她伤了,自己又没有捞着半点好处,就这样到嘴的鸭子飞了,管事实在不甘心,他想着怎么也要捞回点本才好。再不济,把她这些时日吃的东西赚回来呀。 管事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应该没了兴致,而这桩买卖也谈不成了,可没想到,这公子却是饶有兴致的模样,似乎还有心思继续谈这桩买卖。尛說Φ紋網 管事一看有戏,便连忙献起殷勤来,他笑眯眯的给叶寻倒了杯茶水,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和善了。 这是管事最迷惑人的笑容,谈生意的时候,最容易使人放下心防,使其松懈,半点没没有商人的精明和老奸巨猾。他这招数用起来得心应手,但是今天却在这个公子身上吃了瘪。 那公子原本脸上的神色还算好,但是管事一笑起来后,他脸色大变,更甚者,还很气愤似的拂了拂袖。 “不要这样笑!” 管事一僵,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叶寻便又道:“带我去看看那丫头。”(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苗疆蛊女 管事带着叶寻来到一处柴房里,里头的光线很昏暗,叶寻眯着眼睛张望许久,最后才在一堆柴垛后边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 十三、四岁,半大的姑娘。 身量很小,她缩成一团躲在柴禾后边,很容易就使人忽略她。 叶寻有些失望,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瞧瞧的,可是她看上去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即使会蛊术,那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深,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自己。 叶寻走过去,在那小姑娘身前跟着蹲下。 “出来。” 小姑娘摇头,还是继续蹲着。 管事一见这丫头一点眼见力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焦躁,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柴垛。小姑娘蹲在下方,一时被那些落下的木屑扑了满身,看上去更加灰头土脸了。 “臭丫头,出来。”管事咬牙喝道。 小姑娘白了管事一眼,却也很听话的出来了。 小姑娘用力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她离管事近,那些飞扬的的尘土弄得管事不住的打起喷嚏来。 小姑娘露出得逞的笑容,笑出了银铃般的声音。 像阿离一样。 叶寻瞟她一眼,一时说不上来,看她到底是更顺眼些,还是更不顺眼些了。 小姑娘走到叶寻面前转了一圈,“怎么?大哥哥要买我吗?” 叶寻但笑不语,若她对蛊术一无所知,买回去好像也没什么用。 看见叶寻没有回话,小姑娘花猫一样的脸蛋皱起来,她用力抹了抹脸,说道:“你比其他人长得都俊俏,你要买我,我会跟你走的。” “我家不养闲人,你除了作弄人,还会什么?” 小姑娘一噎,嘴巴半张着,看着有些呆滞了。 她呆呆站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眨,从眼里就落下两行清泪来。眼泪在她脏兮兮的脸蛋冲刷出一道白净的痕迹。小姑娘抽噎了几声,似乎哭得很伤心,“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都是个坏人。” 叶寻嗤笑,虽然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很会做戏,但是比起阿离来,还是差得远了。这眼泪来得莫名其妙,变脸变得太快了,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若是从叶寻一进屋时,她就装成一个乖巧文静的姑娘,说不定现在叶寻还会怜惜她这几滴泪。 叶寻看都不看她,“你家大人呢?” 小丫头一个人千里迢迢的从苗疆跑到京城来,总不会是孤身一人的吧?若是她一个人都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也不会被这些人贩子抓住,关在这儿等着被卖了。 小姑娘嘴巴一扁,“你不买下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嗯,这是你的事情。”叶寻转身作势要走,“想来此处不止这一处地方有人口的买卖,那也就不止你一个苗疆族人了,我还是去别处找找好了。你继续在这儿哭吧,说不定待会就会有人来买你了。” 管事一急,见叶寻要走,他刚想叫住叶寻再谈谈,没想到那个野丫头就眼疾手快的扑到叶寻脚边,还拽住他的衣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哥哥,你是个好人,行行好把我买了吧,我什么事情都会的,不信你考考我。” 叶寻回头,睥睨她,“你们苗疆蛊物横行,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些蛊术?”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头,“会的会的。” 叶寻眉毛一挑,“我凭什么信你?你若是骗人,我把你买回去不是亏了?” 小姑娘止住哭声,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严肃,她紧紧抿着唇,最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低着脑袋,从垮在腰上的布包里捣鼓着什么,没一会儿就拿出一样东西来。 是一条蛇。 小姑娘举着蛇,递到叶寻眼前,蛇还吐着信子,几乎要舔到叶寻脸上,叶寻可以清楚的看见蛇口里的毒牙。 蛇不大,蛇皮上的花纹看着有些奇异,叶寻认不出来这是一条什么蛇,不过看着就有些犯怵,而这蛇缠住小姑娘的手臂,她却还是笑吟吟的。 “怎么样?我们是以活物养蛊的,这就是我的蛊,我本来想着,等它养好了,把这里的人都咬死,我就可以出去了。但是他们不给我饭吃,我吃不饱,只好想办法把自己早点卖出去了。” 叶寻看着她,脸上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但是嘴里却说着让人汗毛倒竖的话来。 叶寻笑了起来,“可是我把你买出去,等你要跑的时候,岂不是也要把我咬死?” 小姑娘摇摇头,“不会,你长得好看,我舍不得你死。” 叶寻现在有些犹豫,这姑娘看上去虽然天真无邪,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家里已经有一个阿离了,再来一个,叶寻怕自己吃不消。 可是蛊毒又不得不解,毒一定要解,可若要让他把这尊瘟神买回去,估计又得惹上不少麻烦。 小姑娘看叶寻沉默不语,又软着声音道:“大哥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不然我就真的只能把他们都弄死了,可是那样太麻烦。” 叶寻还未回话,耳边却忽然听见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叶寻循声望去,发现是管事抖着腿跌坐在地上。管事此刻苍白着脸,手指一抖一抖的,指着小姑娘说不出话来。 其实在小姑娘掏出一条蛇来的时候,管事就有些不好了,不过还能勉强撑住,但是现在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要杀人,管事就骇得四肢打颤。 叶寻此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进来的时候没有带着七宝,否则这孩子回去该做噩梦睡不着觉了。 这姑娘和阿离就是一路的货色,但是叶寻发现,自己现在看她是越来越不顺眼了。阿离至少看上去还像个好人,而这小姑娘就是个纯粹的坏蛋。 “我可以把你买出去,但是我赎了你就是你的恩人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毒一定要解,好不容易叶寻才遇见转机,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跑了。强权对付不了阿离,难道一个只会弄蛊的苗女也对付不了么? 小姑娘的眼睛睁大了,她惊道:“可是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说……施恩不图报的么?” “我们有句话还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姑娘撇了一下嘴巴,嘴里边还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话,她忿忿瞪了叶寻一眼,看着有些不开心。 叶寻看了她一眼,而后把头转向还瘫软在地上的管事,“这个人,我买下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好人坏人 小姑娘和叶寻坐在马车里,她张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寻,但是叶寻只管闭目养神,半点也不理会她。 她看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她伸出手,不住的在车壁上轻挠,就像老鼠弄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样,叶寻瞥了她一眼,却还是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 小姑娘奇了,她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盯着你,你不会脸红吗?那些书生都是这样的。” 叶寻飞快瞟了她一眼,“这没什么,我见过比你更大胆的姑娘,她盯着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脸红。” 小姑娘泄了气,她瞪了叶寻一眼,说道:“我饿了。” “没吃的。” 看着叶寻这幅不冷不淡的样子,她瞬间毛了,“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想让我帮你干活,也不先喂饱我!”wWW.xszWω㈧.йêt “我只说了把你赎出来,别的没空管你。再说,”叶寻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黯哑,“我喜欢温柔善良的姑娘,讨厌坏人。” 小姑娘嘟了嘟嘴,“我可不是坏人。” 叶寻看着她,突然大笑起来,“你就别装了,我见过一个坏人,她可不说自己是好人,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好人,你应该跟她学学,也许你们见了面,会有许多话要说。” 一个是杀人不见血,一个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真是配得很。 小姑娘来了兴致,一个劲的缠着叶寻,要他讲讲那个坏人,但是叶寻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她有些生气了,但是此时却又不得不依靠叶寻,所以便把怒气忍了下去。 小姑娘的怒气刚升上来,但是瞬间却又换上了笑脸,“大哥哥,你把我买回来做什么呢?你不喜欢坏人,但却买了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这次,承认自己是坏人了。 叶寻奇怪的看她一眼,却是不答她这句话,“你怎么又说自己是坏人了?” 小姑娘眯着眼睛笑起来,“他不说自己是坏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好人,那我说自己是坏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傻子认为我是好人。” 说着,她很得意的点了点头,肯定道:“这年头,傻子总是很多的,我说自己是坏人,他们反而以为我是好人了。” 对,傻子很多……叶寻嘴角一哂,却是自嘲的笑了起来。 叶寻看向那个一脸单纯的小姑娘,有些恶意地说道:“把你买回来……镇邪压鬼。” 小姑娘张大嘴巴,大声嚷嚷道:“镇什么邪压什么鬼?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恶人自有恶人磨,也知不知道谁凶恶些,我倒要看看,是她压你还是你压她。” 小姑娘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突然惊呼道:“你说的是那个像好人的坏人吗?” 她自认为说对了,便很得意的笑了起来,并且也升起一股奇异的期待,期待这次的行程将会变得精彩纷呈。 等小姑娘再看向叶寻时,便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车内的有些昏暗,她瞪大眼睛,却始终看不明白叶寻的神色。她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这种动作做久了就觉得无聊了。 她放弃了打量叶寻,而是从腰间的布包上掏出了那条小蛇,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蛇头上。那蛇头上有三条黑褐色的斑斓条纹,小姑娘一直点在上面,爱不释手。 那蛇眼原本是耷拉着的,看着没精打采,昏昏欲睡,但是小姑娘的手指不住的骚扰它,扰了它的清梦,它觉得有些烦了,忍了几次,最后没有忍住,一口咬在小姑娘伸出的手指上。 浑圆的手指头很快便有血珠渗出来,但是小姑娘不以为意,还是自认很温柔的玩弄那条蛇,只是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大了。 她一边摸着蛇头,一边漫不经心对着叶寻说道:“大哥哥,我叫蓝朵朵,你叫什么名字?” 叶寻还是没有理会她,她撇了撇嘴巴,气哼哼地道:“哼,你不说,我就一直叫你大哥哥好了。” 蓝朵朵本以为叶寻会一直装睡,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却是自己找她谈话了。 “你真的会蛊术?” 蓝朵朵的眼珠子不住的转动,它在眼皮底下轱辘转着,使她看起来神采飞扬,整个人都灵动不少。 这样看上去,她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 “自然是会的。”蓝朵朵靠近叶寻,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怎么?大哥哥需要给人种蛊还是解蛊?” 声音听着比之前要清冷些,没有了那故意压着的低柔和清脆了。 叶寻略略寻思,最后却是让马夫停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单独僻出一个空间来和这蓝朵朵谈话了。 “神神秘秘,大哥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叶寻不理会蓝朵朵的调笑,自己中毒的消息,若是就此泄露出去,不管这蓝朵朵能否医治好他,终归是有些难处理。 蓝朵朵正等着叶寻回话,没想到他却是猛的回身,直盯盯的看向自己的眼睛,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带上了一股狠戾。她有些惊愕,却又很快定下神来。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会蛊术?”叶寻一字一句,缓慢问道。 蓝朵朵被他吓得跌坐下来,她双手在身后撑在马车铺着的毯子上,不让自己的气势弱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须臾后,却是欢快的笑了起来。 “大哥哥,你是要我解蛊。”她直起身,像条小狗一样在叶寻身上嗅来嗅去,最后没骨头似的,一手撑在叶寻肩头,把自己整个人都挂了上去,“大哥哥,你被人下了蛊了。” 叶寻双眸一眯,转过头来和她对视,许久后他笑了起来,“很好。” 她会蛊术,那便好办了。 叶寻的神情变得很和善,“那你不妨帮我瞧瞧,这体内的蛊毒如何了,怎么才能清出去。” 叶寻有求于自己,蓝朵朵便有些蹬鼻子上眼了,她本想大发一阵威风,刁难刁难他,但是想起方才他阴鹜的眼神,她又把这股冲动压下去。 蓝朵朵转了转眼珠,大声道:“可以,但是你要待我好,吃好喝好,不许欺负我!” 叶寻点头,“若你真有本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蓝朵朵满意了,她一把握住叶寻的手掌,说道:“我帮你仔细瞧瞧。” 接下来的功夫,叶寻便有些难熬起来,只是蓝朵朵却是久久握着叶寻的手腕不撒手,也没个表态,在叶寻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道:“唔……这蛊难解得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长惠幼顺 叶寻是第二天一早才回府的。 清晨的空气很湿润,叶寻在晨曦中走了一遭,感觉身上湿了许多痕迹。叶寻昨夜睡得不太好,眼圈有点发青,但却是神采奕奕,脚下生风,走得很是潇洒。 七宝跟在他身后,忍了忍,最后没忍住劝道:“爷,您跟阿离姑娘闹了矛盾,也不必在外头置一个院子来养人呀,若是阿离姑娘知道了,还不得心有芥蒂?到时任你们感情再好也得崩了。” 叶寻转向七宝,沉声命令道:“昨夜之事,不许告诉她,她问什么你都不要答话。还有随行的人,管好他们的嘴巴,那个叫蓝朵朵的苗女,不要让阿离知道她的存在。” 七宝小心翼翼瞄了叶寻一眼,“爷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享齐人之福?” 叶寻心情本是不错,听得七宝这么一说,瞬间变了脸色,他忍着怒气,转身拂袖走了。 齐人之福,谁消受得起这样的齐人之福! 等七宝追上他的脚步时,叶寻又扯着七宝,低声喝道:“不许你跟阿离说,听见没有?什么也不许说!” 若是她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解蛊毒的人,也许自己下次就该该蓝朵朵收尸了。 七宝连连点头,叠声应道:“不说不说。” 叶寻知道,蓝朵朵不肯痛快给自己解毒,无非是想赖上自己,让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着她。 养个小姑娘对叶寻来说不成什么大问题,等把毒解了,到时跟她掰个干净,不然走了阿离又来了个蓝朵朵,那自己真是永无宁日了。 叶寻吐了口浊气,一想到自己最大的威胁就要除去了,瞬间觉得身心畅快起来。 只要阿离失掉蛊毒的筹码,到时她就没有办法这么肆无忌惮,而自己也不用时刻顾虑着她了。 叶寻走进家门,刚回到自己的院中,管家便急急忙忙的找上门来。 “少爷,老夫人身体不大好,昨日卧病在床上了,您可要去瞧瞧?” 叶寻方才的闲适顿时烟消云散,他又立即起身,往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行去。 叶寻本来也只是焦心母亲的病疾,但等他赶到老夫人屋里的时候,便看见了让他骇得肝胆俱裂的一幕。 阿离此时手上端了一碗药汤,正在一口一口的喂着老夫人喝药。 两人言笑晏晏,看样子相谈甚欢,老夫人眉目挂着慈祥和蔼的笑意,而阿离也是笑得温柔。 长惠幼顺,一派其乐融融的情形。 叶寻呆了一瞬,明明外头太阳初升,渐渐的暖了,可他却是遍体寒凉。 他三步叠作两步的跑过去,伸手把那碗喝了半碗的汤药抢了过来,扔到地上。 安静,屋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阿离眨了眨眼睛,她刚要说话,老夫人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叶寻!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动怒了,脸上很明显的露出怒容,这是她这些年来很少会见到的。 “母亲……”叶寻艰难开口,“您的身体如何了?” 叶寻说着,在老夫人的榻前蹲下,他仰头定定看着老夫人,心底泛起一股酸涩来。 虽然老夫人这些年来吃斋念佛,对他不管不问,可是这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的母亲,是他不能割舍的伦常。 若是阿离对他的母亲下手…… 想到此处,叶寻回头,阴鹜的看了阿离一眼。阿离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叶寻怒气横生,她却还笑得出来,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 老夫人本是想训斥叶寻无理的,但是他一开口却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她心底一软,想要训斥的话也咽了下去,“我倒是没什么,人老啦,天一变就不行了……郎中说了,我卧床将养将养,很快就能好了。” 叶寻沉默着,他还是不能放心,母亲的身体不像自己,老人家经不起折腾,若是出了个好歹,那也是要人命的。 “没事就好……我再给您找宫里的太医来瞧瞧。” 老夫人罢罢手,“不必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用老请太医,劳烦人家白跑一趟,你也欠了人情。” 虽然老夫人拒绝了,但是叶寻却是打定主意要请太医来瞧了。 老夫人看了看叶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话了。她平日里与叶寻不亲近,如今也是因为生病了,才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她看了看碎在地上的瓷碗,又看了看低眉顺眼坐在塌边的阿离,忍不住对叶寻说道:“你说你,把那碗药扔了做什么?白白浪费了阿离姑娘的心意。” 叶寻抿了抿唇,老夫人一辈子待在内宅里,前半生过得和和美美,后半生吃斋念佛,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叶寻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你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老夫人睇了叶寻一眼,“快给姑娘道歉。” 叶寻有些执拗的不肯开口,屋内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阿离笑了笑,对着老夫人说道:“没事,药没了我再给您煎一碗,不费什么功夫。” 老夫人呵呵笑了几声,刚想夸她,但是叶寻却待不住了,他扯着阿离,急急忙忙的拜别老夫人。 叶寻紧紧捏着阿离的手腕,力道奇大无比,捏得阿离生疼。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尐説φ呅蛧 叶寻拉着她,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确定此处没有人,叶寻才回应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生病了,我给她煎副药……怎么?你怕我下毒?” 叶寻天人交战许久,最后居然服了软,“阿离……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好了,别牵扯上其他人。” 阿离盯着他,脸上的笑意褪去,许久后她才道:“我就是给她煎了碗药。” 她说着,用力挣开叶寻的手掌,转身走了出去,但却很快折返回来。 “老夫人昨夜就病倒了,那么你呢?昨夜你在哪里?” 叶寻淡淡道:“应酬而已。” 阿离轻点了点头,她忽然伸出手掌,撑在叶寻的肩膀上,而后抽着鼻子,在叶寻的颈部处用力嗅了嗅。 叶寻正莫名着,阿离却用手指抹在叶寻的下颌处,从上头抹下一点艳红的痕迹来。 阿离把指腹上的那点红色凑到鼻间,低头闻了闻,“胭脂?” “现在还有心思风花雪月,眠花宿柳。”阿离眯了眯眼,“叶大人,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那是今早上,蓝朵朵点上去的。叶寻突然感觉莫名的快意,却没有说出辩驳的话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姓甚名谁 叶寻现在连自己身上的蛊毒也顾不上了,他几乎就是整日守着老夫人,坚决不给阿离可乘之机。 虽然已经请了冯太医前来诊病,但是叶寻还是不敢掉已经心。 “母亲,您真的没事么?” 老夫人有些头疼起来,“老人家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什么,你太过紧张了。你瞧瞧,现在不是很好么?什么事也没有。” 当天的那碗药,叶寻试着用那些残余的水渍却喂了猫,的确没有什么事。但是阿离在府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他怕她在别的地方下手。 惹上这么个难缠的人,你压着我我反将一军,但是彼此又分不出胜负,真的是莫可奈何。 也许,等阿离她自己收手,不再杀人的时候,她就会放过自己了,但叶寻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人? 叶寻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他有心想去找蓝朵朵,但是却怕阿离现在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说起这个蓝朵朵,叶寻又忍不住头疼了,她说起自己身上的蛊毒时,头头是道,但是要她解毒却是推三阻四的。叶寻一时也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她既然要赖着叶寻,就总不会让他死就是了。 叶寻附到七宝耳边,小声问道:“现在,那院子里边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七宝摇头,小声道:“不曾……那个姑娘,整天吃吃喝喝,也不曾惹什么事,就是时常捉弄人,守着的那些人都怨声载道的。” 叶寻一开始就知道蓝朵朵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如今她肯安心待在院子里,不曾出去惹事他就谢天谢地了,至于那些被留在那里守着的护卫……就先让他们受点委屈了。 最后,叶寻问了个最为重要的问题,“阿离没有发现吧?” 七宝用力摇头,“不曾,小的谁也没有说。” 叶寻点了点头,阿离虽然手段高明,但是她的人手不够,这也是她的短处。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她每杀一个人,都要谋划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付诸行动。 “去大理寺。”最近蹉跎了好长时日,他是时候去大理寺收拾收拾烂摊子了。 赵子箴不在大理寺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叶寻想了想,便叫了别的司直来问话。 这个司直就是叶寻让他去排查大理寺人员名单的人,他是新进大理寺的,资历没有赵子箴老,出身又不高,想升迁也是难得很。 叶寻每次一办什么案,做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子箴,而这次,其他司直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份差事,自然卯足了劲,力求尽善尽美,精益求精。 可是这位司直做事做得细,但是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叶寻看着案上那被罗列出来的长长的名单,不禁叹了口气。 他对司直罢了罢手,“你先出去吧。” 自觉差事办砸的司直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叶寻指尖不断在那些宣纸上轻翻,不知不觉,日头渐渐偏西。夕阳的余晖在地面上铺洒出一层薄薄的暖阳,那些薄暮落在宣纸上,使叶寻的眼睛有些发花起来。 叶寻往后仰了仰头,眉心却一直没有舒展开。 真的是没有什么不对的,每一个人都对得上号,所有进来和出去的人,都有迹可循。 敲门身突兀的响起,叶寻应道:“进来。” 门外的人停止敲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叶寻还未看见来人,便率先闻见一股酒气。 是赵子箴。 他的神色没什么不对的,脚步也不虚浮,看着应该是没有醉,只是他身上的酒味却是很浓重。 叶寻说道:“酒量练得不错。” 赵子箴的耳朵有点发红,“下官、下官……” “行了。”叶寻打断他,“你这次,可有探出什么来了?” 赵子箴摇摇头,“不曾,他们的嘴巴太紧了撬不开。而且十年之前的事情,他们估计也记不清了,估计还得翻翻册子,这样一来,动静就大了。” 叶寻沉默着不说话,赵子箴打量他的脸色,斟酌了一遍,问道:“不知大人要避过谁的耳目查探这件事?” 要避的人可多了,避阿离,避左丞,避陛下。 叶寻却是没有回答他,“出去吧,让我想想。” 想想,那个在边疆,又调去交州,最后死在那里的人。只恨当时自己没有入朝为官,不太了解当时的情况,否则也能推测出一二来。 能让两个人或者更多人联手害死的人,本事必定不低,并且官位也不低。 这样的人,到底会是谁? 根据了业讲的那些往事,叶寻并不能窥得当年的全貌,毕竟了业当时已经出家,朝堂的事,他总不会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叶寻摸着下巴,一时沉思起来。 阿离,阿离……等等,阿离姓什么?她自然是跟着父亲姓的,孩子的名字寓意着父母的期盼,什么样的姓会取离名?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那么多姓,会是哪个呢? 叶寻霍然瞪大眼睛,有些惊骇起来。 不对,若是假名呢? 而此时,一个僻静人迹罕至的胡同里。里头有一户人家传来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大笑声音。 这阵畅快的笑声吸引了路过的行人,路过的地痞无赖想进去瞧瞧,他们想通过那长出墙头的槐树枝进去,但是他们刚想行动,一旁就走出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他们阴测测的盯着地痞,那些地痞腿一软,转身就跑了。 地痞跌跌撞撞跑远,小姑娘趴在墙头,看着他们狼狈的身影,欢快的拍手大笑。 不过她也只笑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 “真没出息。”蓝朵朵闷闷说了这句话。 她觉得无聊了,便拍了拍手,而后灵巧的攀着墙头跳了下来。 蓝朵朵闲不住,她在院子中燃起了火堆,她不是在那堆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加点什么东西,没多久,那火堆上头便飘起了浓烟。 烟越来越浓,越来越呛,浓到外边的人都觉得不对劲了,于是他们便打开院门进来瞧瞧。他们在一团浓烟后边,看见那个小姑娘,一张脸被自己弄成了花猫一般,看着脏兮兮的。 壮汉只是来守着她,她干什么他们管不着,所以见她没事便想退出去。但是他们的脚上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动不了了。他们努力睁大眼睛,但是最后却不得不闭上。 蓝朵朵笑了几声,看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她觉得很开心。 她笑得开心,但是却没有发现,在头顶的槐树树冠上,那稀疏清浅的绿意中,有一片青色的裙角倾泻而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两虎相争 蓝朵朵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汉,“喂,起来啦。”只是没人应她。 蓝朵朵撇了撇嘴巴,而后来到水缸前,她伸出手在里头搅了搅,水里冰冷的温度使她的小脸皱起来。 她意味不明的哼了声,随后舀了满满的一盆水,她端着那盆水,跌跌撞撞的来到大汉面前,她身上戴着许多银饰物,随着走动,那些手镯项圈叮叮当当作响,很是悦耳。哗啦一声,那些人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水冷,太阳又要下山了,那些大汉被浇了一身的水,但是却没有转醒的迹象。 蓝朵朵蹲在一边,双手托腮观察许久,最后欢快的的转了几圈,“哈哈,这次的药效好强,这样都弄不醒,看来我真的很厉害。” 小姑娘得意够了,仰起头来,不可一世的的笑着。 只是这一次,她还未完全绽放的笑颜凝固在脸上,她定定的仰着头,弄得脸上都有些僵硬了。 晚风吹来,掀起一片青绿色的裙角,裙子轻飏,姑娘的黑发跟着飞扬,衣裳和青丝纠缠在一起,配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姿态。尐説φ呅蛧 “你是什么人?”蓝朵朵的脸上出现怒容,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你坐在树上做什么?” 阿离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他们都死了么?” “死了。”蓝朵朵大声道:“你知道有杀人灭口这一说吗?你都看见了,那我也只好把你弄死了。” “你真是个坏姑娘。”阿离半点也不怕她,她甚至还很有闲情的轻摇着双腿,树枝随着她脚上的弧度,也跟着一摆一摆的。 蓝朵朵仰着头,树枝掉落的树皮屑落入她的眼睛,使她有些难受起来,她用力地揉了揉,但是眼睛里的异物感始终挥之不去。 “你快停下!”蓝朵朵说着,大叫了一声,快速跑到水缸边,大把大把的捧起水来洗脸。没过多久,她脸上的脏东西和眼睛里的异物都洗去了。 蓝朵朵忿忿抹去脸上的水迹,待她再看向槐树时,便发现那个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地上了。 她阴恻恻的盯着阿离,随后却是笑了起来,如同一个真正的豆蔻年华的姑娘。 蓝朵朵有心想找阿离算账,但是现在反而不急了。她又转过身来,对着水缸照起了镜子。她嘟了嘟嘴巴,随后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银盒来,她手指在里头点了点,最后在唇上勾画出艳红的唇色。 一个小姑娘,涂上这么艳丽的胭脂,看着有些别扭,有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但是蓝朵朵自认为自己是个美人,美人自然就是要时刻装点自己。只是那些别的饰物蓝朵朵都不喜欢,独独喜爱着红得像血的胭脂。 蓝朵朵涂得专心致志,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站了人。直到有呼气扑入自己的颈脖,皮肤起了一粒粒疙瘩,蓝朵朵这才反应过来。 她又惊又怒,反手下意识就想把胭脂盒拍到阿离脸上,但是阿离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疼得蓝朵朵呻吟出声来。 阿离用力嗅了嗅,随后从蓝朵朵手上抢过那盒胭脂。 “这胭脂真难闻。”说着,阿离便把银盒扔进水缸里,胭脂在水里头慢慢融开,如同一条艳红的轻纱在水中轻涴。 蓝朵朵惊叫一声,只是等她从水缸里把银盒捞起来时,里头的胭脂早就融没了。 她恨恨瞪着阿离,“你到底是谁?” 阿离笑吟吟地打量她,不答反问,“苗女?” “既是苗女,那想必也会弄蛊了。”阿离轻声说道。 蓝朵朵瞬间得意了,“我要毒死你。” 阿离眯着眼睛,看着蓝朵朵好一会儿,“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太坏了,真不讨人喜欢。” 蓝朵朵的眼神冷了下去,但是却低下头来,她伸手在腰上的布包里掏出什么东西,但是却藏到了身后,后退了几步。 她有心想吓一吓阿离,要折磨她,这个女人对自己这样不客气,一定不能给她好受。 蓝朵朵还在低着脑袋,得意洋洋的想着,但是她臆想中吓个半死的女子,此时却把手伸到她身后,把蓝朵朵手上捏着的东西拿起来。 “麻蛇?” 阿离手上此时缠着蓝朵朵的那条蛇。蛇吐着殷虹的信子,在阿离面前发出嘶嘶的声音。 蓝朵朵一惊,“你还给我!” 她惊叫着要扑过去抢,只是她个子矮,阿离又不肯如她的意,所以蓝朵朵蹦蹦跳跳,把自己蹦累了,蛇却没有拿回来。 蓝朵朵猫着腰,吭哧吭哧喘着气,“既然知道我会弄蛊,你还敢拿我的蛊物,是想找死么?” 阿离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小姑娘,你在逗我么?一条麻蛇是你的蛊物?” 蓝朵朵一顿,有些紧张起来,但是嘴里还是非常有气势的应道:“它就是我的蛊物,你就等着被它毒死吧!” 阿离嗤笑了一声,她把蛇扔回蓝朵朵的怀中,说道:“这条蛇也真倒霉,人家冬眠睡得好好的,却被你刨了出来,还莫名其妙成了你的蛊物。” 顿了一顿,阿离又笑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条蛇倒霉,是叶寻更倒霉些。” 她看着蓝朵朵,一步一步逼近她,“小姑娘,你真的会蛊术吗?” 蓝朵朵现在觉得,自己无往不利的把戏对这个女人不管用了,这个女人根本不像别人一样,一样那么怕自己。 她失掉了自己的筹码,有些惊慌失措,她怕这个女人会揭了自己的老底。 “是叶寻叫你来解蛊的吧?”阿离在蓝朵朵耳边低声的说了这句话。 蓝朵朵刚想哭几声来示示弱,但是阿离却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口中的语气变得很柔和,“那就麻烦你了,他伤得很重,需要你来治他,你可千万别把他治死了。” 蓝朵朵一懵,看向阿离,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阿离笑了笑,“我不是什么人,叶寻他是我的心上人,他中了蛊毒,我很难过。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帮他解毒,我就能放心了。” 阿离的手指顺着蓝朵朵的脸颊,随后停留在她的颈脖边,很轻柔的抚了抚,“请你一定要治好他。” 蓝朵朵很小很小的舒了一口气,瞬间又有点得意忘形了,“那是当然,我的蛊术可是很厉害的,解一个小小的蛊毒不成问题!”(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他乡故知 蓝朵朵现在终于找回了点底气,她勾了勾唇,说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的情郎,若是你再不对我客气点,我就弄死他,不治他了。” 阿离把手收了回来,朝她笑了笑,干脆道:“嗯……我错了。” 说完,阿离再不看她,而是蹲下来,伸出手指在大汉的鼻尖底下探了探。 还有气儿,活的。 阿离点了点头,“小姑娘用药的本事不错,只可惜只能捉弄人,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蓝朵朵不服气了,她大声道:“本姑娘做事,用得着你来教?我爱怎样怎样,轮不到你来说教。” 阿离也不跟她一般计较,“你刚才的动静不小,想来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你若不想进牢狱里去吃一顿苦头,那就赶紧把他们弄醒。否则等叶寻去捞你的时候,你就从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小乞丐了。” 蓝朵朵气得跺了跺脚,她把他们全都弄晕,本想出去玩玩的,但是人还没出去,却遇见了这个女人。现在她还让自己把这些人弄醒,想想真是不甘心。 她不开心了就要让别人也不开心,但是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怕她,身上也没有什么现成的毒药,连蛇她都不怕,蓝朵朵实在没辙了。 蓝朵朵对着阿离狠狠的哼了一声,随后开始一盆一盆的往大汉身上浇水。 那些融着胭脂的水迹蜿蜒在地面上,看着像极了血迹,不过颜色没有那么浓厚。 蓝朵朵人小,力气也小,她浇了没一会儿就累了,而阿离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忙活。 “你别高兴得太早,那个俊俏的大哥哥,我也看上他了。既然他是你的心上人,那我就把他抢过来,横刀夺爱,棒打鸳鸯的事情,我最爱干了。”蓝朵朵恶狠狠地说道。 阿离挑了挑眉,“小姑娘真有志气。” 蓝朵朵非常得意的一仰头,可惜阿离全然没有把她这幅模样看在眼里。阿离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避过那些红色的水迹,一跳一跳的往门口走去。 看样子她是想走了,蓝朵朵急得大叫,“喂,你回来!” 阿离头也不回,离开了那座院子。 蓝朵朵看着她的背影,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她紧紧攥着木盆,最后把木盆砸到地上。 阿离慢慢走在长街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天色虽是晚了,人群都是步履匆匆,但是她依旧是不紧不慢。以她这慢慢踱步的速度,想走到国公府,怕是得等到天黑之后了。 阿离低垂着头,脚尖不住的踢着青石板的一粒小石子,一路带着它走。 她一边走神,一边专心的带着那颗石头,全然不顾周遭的景色,而身后传来的声声叫唤自然也就不曾留意了。 “莫姑娘,莫姑娘……” 阿离一僵,等她想转身跑开,装作不认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来人已经档到她身前了。 阿离不死心的挣扎,她用手挡住脸,阻隔来人的视线,“我不认识你。” “姑娘说笑了,小生一眼就认出姑娘,姑娘怎会不记得小生呢?” 阿离暗骂一声呆子,随后无奈的放下手掌,“书生,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余定瞬间羞红了脸,“小生、小生……” 阿离不欲与他纠缠,她绕开余定,“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只是余定却没有听她的话,反而是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他惊喜得声音都有点结巴起来,“莫姑娘,莫姑娘,自江城一别,已经许久未见,未曾想会在京城遇见你,真是——” 阿离停下,她打断余定,说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其实余定不是迷路了,他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迷糊,所以只在原地打转罢了,最后都是能转回去的。 余定的脸庞有点发红,他摇了摇头,拒绝了阿离,随后又有些结巴地道:“虽说……虽说天子脚下,可、可夜路到底是不太平,不若、不若小生送姑娘回家好了……” 说道后边,余定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听不见了。他把头低下来,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膛里。 他等了半晌,没有等到阿离的回话,只听得到她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书生,你要送我回家,那你还找得见回家的路么?” 阿离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 余定呆在原地,面红耳赤,许久之后,他才小声道:“行不动裙,笑不露齿……” 阿离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瞪向余定,神情变得有些凶恶起来,“书生,你也知道走夜路不太平,那你还在这儿磨叽什么?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就专蹲在暗处等着行人,你这样的书生对他们来说,就是待宰的肥羊!” 余定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个呆头呆脑的书生,阿离真想踢他一脚,只是最后忍了下来。 “赶紧回去吧,别跟着我了。”阿离放软了声音。 只是余定还是呆呆的看着她,没有动作。 阿离急了,她转身走出几步,但是余定又不死心的跟上来,始终跟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家住哪儿?”阿离看着余定问道。 余定小心的瞄了她一眼,随后答道:“青墨巷。” 青墨巷,离这儿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阿离想了想,招来一群正在大街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她掏出了一把碎银分给他们,低头小声说道:“这位哥哥迷路了,他脑子不太好使,你们赶紧拉他回家。就在青墨巷里头,把他送回去就该回家吃饭了。” 若是一把糖果,那就更好了,只是她搬去国公府之后,许久不曾见过小小,身上也没有随时备着糖果蜜饯了。 小孩子得了碎银,不由得裂开嘴角笑起来,露出里头缺了的牙齿。 阿离朝他们使了个眼色,调皮得就像那些孩子一起玩闹的同伴一样。孩子们欢呼一声,七手八脚的扯着余定衣裳,把他半拖半拽的拉走了。 余定被孩子们围住,他想把孩子推开,但是想起君子的教诲,又不敢用力的推开他们。这样犹犹豫豫之下,余定竟也真被孩子们推搡着走出了一段距离。 余定大急,他努力回头,但是他身后的长街上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阿离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交州往事 阿离在半路上遇见了国公府的马车,她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从她身边驶过去,却没有出声把那车夫叫停下。 在她以为叶寻对自己视若无睹,任由自己走回府里的时候,马车却停了下来。 “阿离姑娘,上来吧。” 是七宝。 阿离眨了眨眼睛,随后提着裙摆上了马车,不过在马车里面,她却没有看见叶寻。 “七宝,只有你一个人?叶寻呢?”阿离对着七宝问道。 七宝应道:“大理寺公务繁忙,爷他今夜不回来了。” “哦……”阿离的声音拖得老长老长,她明明没有说出别的质疑的话,七宝听着,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起来,犹如谎话被人戳破一般。 现在叶寻和阿离的关系诡异莫名,连带着七宝面对阿离的时候都不能如同以前一样坦然。 七宝压下心头的想法,低下头去。 现在叶寻已经限制了阿离在府内的活动,许多地方她都进不了了,看着那些戒备森严的地方,虽说她还不把这点人手放在心上,但是打草惊蛇却也难办得很,况且,这国公府也没有什么好探。 叶寻不回家,他住的地方此时没有人,里头黑洞洞的,那些房屋的虚影印在漆黑的天幕中,像张牙舞爪的怪兽。阿离回头看了一眼未曾燃起灯火,在黑暗中显得阴森的院子,随后走进了自己小楼里。 而叶寻此时正在普相寺中,和了业促膝长谈。 了业有段时日未曾见过叶寻了,虽说自己已然出家,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所以看见叶寻日益憔悴的面容,了业也不禁心有戚戚。 “可是又有什么案子让你劳神了?” 叶寻摇了摇头,“父亲,我此次前来,是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了业缓慢抬起眼眸,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吧。” 叶寻一张口,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明明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把所有事情有细细斟酌了一遍,把所有可能都设想了一遍,只是现在真要问,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坦然处之。 “父亲……”叶寻动了动唇,低声问道:“当初,在交州城破的时候,定北侯是护城而死的,还是……” 还是让人杀害死的。 了业本还是平和的面容,乍一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大变。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定北侯自然是被安南的人杀死的,他虽说用兵如神,但到底以多胜少的神话已经去不复返了。在当时,安南围城,援军迟迟不到,交州孤立无援,就那么点人,他能撑得那么久,已是万幸。” 叶寻看向了业,一字一句道:“当时受命平定战乱,领兵前往交州的人,是左丞。不是援军迟迟不到,是他在边境调兵遣将时,‘耽误’了许多功夫,最后定北侯等不到援军,交州才被安南攻下的。” 这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叶寻只想着要查十年前的官员,却没想到事情远远早在十年之前便开始了。 叶寻记得,了业以前也跟自己说过,在交州之乱中,最让人惋惜的,莫过于定北侯了。 叶寻也很惋惜,一个南征北战的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他迟暮时,归还兵权于陛下,自请外放交州。他当时自请外放时,说的是怕安南有异动,他此去是去守住大齐的门户,镇得天下太平。 没想到一语成谶,最后竟然真的栽在安南手上。 了业低声念起佛来,竟又是逃避的姿态。 叶寻笑了起来,“父亲,您当时出家,应该跟莫将军自请外放有关吧?莫将军功高震主,自他平定北狄回京面圣,陛下封无可封,最后只得让莫将军封侯拜相。这是多大的荣耀,只是莫将军得了一个定北侯,却自请外放去了,当时让多少人惊愕莫名?不过现在想来,定北侯看得倒是长远,只可惜……”只可惜最后还是死了。 不知道是死在陛下手中还是左丞手中。 交州以南便是流放之地,由此可知交州也是片不毛之地了。当时定北侯的举动使得朝中一片哗然,陛下也曾试图挽留,但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去了。也许定北侯那时候,只当自己去交州安享晚年,没想到最后又起战乱。小說中文網 在边疆待过,最后又调往交州的人有很多,本来在叶寻的名单中,定北侯应该是首当其中的。只是叶寻认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个死在战争中的人没有什么值得好深究的。 而且定北侯死后,虽然尸骨无存,但是也得了陛下亲笔所封的谥号,如今在陵园中,还立着皇家给他建的衣冠冢。而他在宫里的妹妹因他捐躯为国,一路水涨船高,这些年来宫中过得是风光无比。莫贵妃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陛下便心急得不行。定北侯活得光彩,死得也风光,叶寻也想不到,定北侯的死会有什么暗藏的隐秘。 我父亲的尸身找不到,只好给他建了个衣冠冢,反正只是衣冠,在哪祭拜不一样?心意到就行…… 脑海里又响起阿离的话,叶寻有些难受起来,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张开。 莫离,莫离,倒是个好名字。 “父亲,我此次来,是想跟您确定一件事。”叶寻自顾说道:“不知道定北侯可有什么家眷?他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尚在人间?” 了业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想了想,回道:“定北侯这一生不曾娶妻,但是在他征战北狄时,曾令部将把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送回京城。莫将军当时存的应是交托后事的心思,只是他有命归来,那女子却失踪了。而那孩子……”了业皱了皱眉,“当时莫将军外放交州时,一并带去了,我未曾见过。” 叶寻垂下眼眸,若阿离真是定北侯的女儿,那么定北侯的死估计真的是见不得人了。 当时定北侯是守城的人,若他出事,交州必定遭难,那些人明知如此,却还是暗下杀手。在屠城中,死去的百姓不计其数,那些冤魂也不知道有谁去救赎他们。 叶寻暗叹一声,他看向了业,说道:“这件事,我不想再掺合了,但是有人却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错综复杂的陈年旧事,本以为已经埋进了尘埃里,再不见天日了,但是如今又被人旧事重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横刀夺爱 叶寻身心疲惫,他听了业讲了一夜的佛经,但是那些渡人的梵音并没有使他得到安宁。 只是任他再怎么逃避,都还是要回家的,除非他跟了业一样,直接剃度出家。 叶寻寻思一番,最后却是来到了藏着蓝朵朵的院子里。 门外依旧守着那些壮汉,他们看到叶寻后,极快的低下头去。 叶寻打量他们狼狈的形容,眉头忍不住狠狠皱了起来,“她又做什么了?” 大汉低声答道:“她昨天……在院子里燃起火堆,属下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进去瞧瞧,没想到却让她迷倒了。” “你们全晕过去了,那她人呢?还在吗?”叶寻急了,若是蓝朵朵趁机逃跑,那自己想要重新抓住她,还真得花上不少功夫。 大汉忙道:“人还在,没有跑。只是她现在心情不太好,昨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东西全被砸烂了。” 一听她没有跑,叶寻便放下心来。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终于见识到了大汉所说的东西全被砸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 院内一片狼藉,还未燃尽的火堆,流淌一地的红水,被砸得稀巴烂的瓶瓶罐罐。 能砸的都砸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怒气? 叶寻还在沉思,里头的蓝朵朵一看见他,立马就跑了出来。 “大哥哥,你可来了,这些天我好想你。”蓝朵朵娇笑着对叶寻说道。 叶寻看着她,“你昨天做了什么?” 蓝朵朵撇了撇嘴巴,“不做什么,就是闷了想玩玩。” 叶寻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若想过安生日子,那就安分点,别想着动什么手脚。” 蓝朵朵脸上浮起委屈的神情,“大哥哥,我可没想做什么手脚,我全心全意想要治你,你却这样看我,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叶寻轻嗤一声,“那你帮我看看,我身上这毒什么时候能解了。” 蓝朵朵一僵,她看向别的地方,眼神有些飘忽,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伸手抱住叶寻,把脸埋在他怀里,“你想让我解蛊,这倒也不难,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叶寻浑身一惊,用力的扒开她的手,“好好说话。” 蓝朵朵嘟了嘟嘴,“我就是想抱着你说。” 叶寻眉头一跳,冷笑起来,“我可消受不起,你若是给我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到时我可哭都没地方哭。” 蓝朵朵委屈道:“我才不会给你下毒。” 叶寻却不信她,“谁知道呢?不下毒,蛇什么的,我也怕得很。” “你放心吧,那条蛇我已经炖了。”蓝朵朵恨恨地道:“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反正她说什么,叶寻都不会信她的,这次若不是因为要解毒,他一定会对蓝朵朵敬而远之,更不必说什么把她赎回来还养着她了。 经历阿离之后,叶寻现在对投怀送抱的人都有些怕了。这次教训,他实在是难以忘怀。 蓝朵朵看向叶寻,说道:“我可以帮你解毒,但是你要娶我。” 叶寻一愣,有些不能反应。等他回神的时候,差点跳起来,“荒唐!” 叶寻脑子有问题才会娶这么个人回去,弄得自己家宅不宁。 叶寻盯着蓝朵朵,冷笑起来,“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告诉你,你做梦去吧。这蛊毒说难不难,只要我跑到苗疆去,那里多的是替我解毒的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未必有什么大用处,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乖乖替我把毒解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对你这么客气。” 现在凶手找着了,若真是必须得跑到苗疆去解毒,事关性命,叶寻再不甘心还是得去。至于阿离在京城翻出什么风浪来……罢了,都打算抽身不管了,还理她作甚?如今事情的全貌叶寻已经推测出了大概,只剩下求证了,也许等他从苗疆回来,一切就都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去苗疆,叶寻宁愿求着阿离拿解药也不会娶蓝朵朵。 蓝朵朵看着叶寻,怔怔落下泪来,“你欺负我……” 叶寻盯着蓝朵朵的眼泪,笑得很恶意,“小姑娘,你这招对我没用。我见过很多坏人流眼泪,但是没见过有哪个像你哭得这样假的。” 那些入狱的人,谁不是对着自己拼命磕头,唱作俱佳,声泪俱下,哭着喊着自己冤枉的?只是他们把头磕破了,这牢狱该坐的还是得坐。 蓝朵朵用力抹了抹脸,瞬间又露出笑容来。她看着叶寻,笑眯眯地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横刀夺爱,你不娶我,我就不治你了。” 叶寻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头,说不出是焦躁还是什么,“如今我把你好吃好喝供养着,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你,只是希望能一团和气的解决这件事情。若你不识相,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蓝朵朵瞪大眼睛,“我最恨别人对我不客气,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我给你解毒的时候做什么手脚吗?” 叶寻死死盯着她,“先不说你是否能给我解毒,你若想活着走出京城,那就得让我活着,否则你的下场可不就仅仅在人牙子那里等着被卖掉了。” 蓝朵朵皱皱眉头,嘟囔道:“大哥哥真狠心。” 她没再说关于嫁娶和解毒的话来,这是自己在找台阶下了。 狠不狠心,还得分人。叶寻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蓝朵朵行事乖张,吃硬不吃软,你好好跟她谈话,她还当你好欺负。若她认为叶寻是个好欺负的,那她也就太没眼力了。叶寻在阿离那里受够了气,没道理还让自己受制于蓝朵朵,否则这么多年的官都白当了。 蓝朵朵顿了一会儿,笑嘻嘻的从布包里拿出个盒子来,她递给叶寻,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解药,先吃下去,等过一段时间,那蛊被逼得显形了,我就杀死它。” 叶寻瞥了那盒子一眼,盒子里头有一颗丹药躺着。叶寻用力闻了闻,但是鼻尖闻见的却是说不出来的味道。 蓝朵朵挑衅的看着叶寻,大声道:“大哥哥不敢吃吗?”ωww.xSZWω㈧.NēΤ 的确不敢。 叶寻面无表情的把药收起来,并没有把蓝朵朵挑衅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要命了才敢随意吃她给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辨别真伪 叶寻紧攥手掌,盒子上的花纹硌在手掌上,弄得他有些不舒服。 他紧紧的握着,盒子的温度从冰凉变得温热。 如果,他能从此摆脱阿离…… 叶寻从唇边逸出一丝笑容,一扫连日来的阴郁。 不过这药他还是不敢吃。 叶寻牵了一匹快马,来到了冯太医的府邸。 冯太医看见叶寻,不由得一惊,他道:“叶大人,不知此次前来,可是又有什么伤什么痛了?” 这些日子,这位少卿大人上门的频率实在是多了些,病似乎也是跟一些奇奇怪怪的毒物有关,一个比一个棘手。 冯太医不由叹道:“虽说有客来访,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不过老朽这门,叶大人还是少上得好。” 叶寻苦笑一声,“近日来,在下诸事不顺,恶疾缠身不得良药,如今也只好再次烦请太医替在下瞧瞧了。不过这次,在下可不是来看病的,在下有样东西想太医帮忙辨别真伪。” “何物?” 叶寻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露出里面的丹药,“这是据说能解蛊的药,太医不若帮在下瞧瞧,这药是真是假。” 药丸没有什么出奇的,就跟太医平日里所见所配的没有什么不同。 冯太医心中暗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一本正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语气淡淡说道:“如此,那老朽便帮叶大人瞧瞧。” 其实上次叶寻来找冯太医解蛊时,他因为自己不能解蛊而耿耿于怀,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自己不会却还赶鸭子上架,那医者可就不是医者,而是害人的凶手。 如今叶寻直接把解药放到自己面前,冯太医得以窥探蛊术的奥秘,他岂能不开心? 若这解药是真解药,那只要破解里头的配方,那他的药方里就要添一味药了。 冯太医如获至宝,他把盒子捧在手心里,而后对这叶寻道:“老朽定不辱命,还请叶大人稍后片刻。”尛說Φ紋網 冯太医起身走出一些距离,但是却又返身回来邀请叶寻,“叶大人不妨同去。” 这是为了避嫌。 叶寻点了点头,跟着冯太医进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就像是民间的药堂医馆一般,里头各种药材,各种治病的东西应有尽有。 冯太医示意叶寻在椅子上坐下,他自己便去忙活。 冯太医拿出一些小巧的工具在桌面摆开,他从中拿起一把小钳子,从药丸上头掰下一些药皮来。他仔仔细细的把里头的药屑一一分拣开,辨别它们都是什么药制成的。随后又把一些药屑放在水里融开,好长一阵捣鼓,叮叮当当。 冯太医忙得专注,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但是叶寻在一旁等得可谓是坐立难安。他不时打量外头的天色,而后又把头转回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冯太医忙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冯太医终于停下手上的活。他此刻双目有点发红,不知是累的还是兴奋的。 “叶大人,这药……老朽大致知道是什么做的了,只是药效却不是很明白,也许是老朽所学不精之故。”冯太医有些无力的叹道。 叶寻霍然从椅子上起身,“依太医看,这药可能解蛊?” 冯太医摇了摇头,“这药配的奇怪,药理相冲,却又偏偏放到一起,老朽实在是不明所以。” 叶寻不禁皱起眉头来,“依太医看,这药可能吃?” 冯太医点点头,“能吃是能吃,至于能否解蛊,这药效老朽也不大敢断定。” 叶寻有些焦躁起来,他手指不住点着案面,目光一直落到药丸上,他看得专注,好像那药丸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良久过后,叶寻笑了笑,“能吃就行,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可试了,既然毒不死人,那总也要试一试。” 这药冯太医已经验过了,吃不死人,蓝朵朵若是还想好过,就应该不会动什么手脚。她最好要么干脆毒死叶寻,让他不能找她算账,要么治好他,让叶寻供养着她。这药若是有什么古怪,让叶寻出了什么好歹,那她蓝朵朵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叶寻伸手把药丸捻在手上,他低头犹豫了良久,最后一仰头,把药丸屯了进去。 冯太医在一旁看得一呆,半晌后,太医才回过神来,他连忙问道:“叶大人,现在可有不适?” 叶寻闭上眼好好感受了一会儿,应道:“不曾,没有不适。” 冯太医打量他的脸色,最后一把握住叶寻的手腕,给他诊起脉来。 又是一阵沉默,冯太医的眉头一皱,越皱越深,似乎是有口难言。 叶寻看他这幅模样,不禁也打起鼓来,他问道:“太医,可是在下的身体出了问题?为何一脸苦大仇深?” 冯太医一愣,随后笑道:“不曾不曾,老朽只是习惯了,这脉诊得越久,眉头就喜欢皱紧。叶大人放心,脉相并无问题。” 叶寻舒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太医这模样,可吓死在下了。” 冯太医嘿嘿笑了几声,不过片刻后,太医便正色道:“叶大人还是留在府上,待老朽观察观察吧。” 叶寻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若是这是解药还好;若不是……叶寻也不知道蓝朵朵会不会拿这件事来作弄自己。 反正蓝朵朵的想法也奇怪得很,那一脸单纯的小姑娘,她让别人不开心,她自己就开心。叶寻不大能揣摩出她的想法。 不过从前几次的接触来看,她虽然恶劣,却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事关己身,她总要三思后行,不像平时玩乐的那样肆无忌惮。 叶寻在冯太医府上坐了几乎整整一天,从早上太阳初升,到日暮乌金将沉。不过让叶寻庆幸的是,自己吃下了那颗药,身体却没有出任何问题。他和冯太医如临大敌,时刻戒备,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再过几日,再来让冯太医诊诊,那这药的药效估计也就显了端倪了。 叶寻长吁了一口气,总觉得心头的大石放下了,但是又觉得什么都没解决好。 不管如何,总算是有些眉目,不至于让自己两眼一抹黑了。叶寻扬起马鞭,在薄暮中打着快马直奔国公府。(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小楼夜话 叶寻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府中。 国公府的门上高挂两盏灯笼,灯笼发出昏暗橘红的光芒,牌匾映在那些晦暗的灯火中,字迹瞧得不甚分明。 叶寻立在马上,眯着眼睛定定看了许久,最后才在一片昏暗中,看清了上头的“国公府”三个字。 这是他的府邸,他的门楣。 叶寻待的时间有些久了,几个守门的门房瞧见了便迎上来,他门仰着头,看马上的叶寻。 门房嘴唇一动,话还未说出口,叶寻便把马鞭扔给他们,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府内。 七宝的消息灵通得不像话,不过也许他一开始就是蹲在门边守着叶寻的,所以叶寻步入府中没多久,七宝就颠颠跟在他身后了,像一条尾巴一样。 叶寻回头瞟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她今日可有做了什么事?” 七宝一愣,他犹豫着问道:“爷问的是阿离姑娘,还是外边的?” “阿离。” 七宝想了想,摇头道:“不知,今日未曾见过阿离姑娘,她好像一直闷在房中不曾出来。” 叶寻轻轻“嗯”了声,话头就此打住,没有再往下问的迹象,不过在经过阿离的院子时,见到里头未曾燃起灯火,叶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她此时不在府里? 叶寻不知怀的什么心思,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她的,但是此刻脚下却是一刻不停的往她的小楼里走去。 “我去瞧瞧,你先在此处等我。”七宝依了叶寻的嘱咐,在原地站定,目送他走进阿离的院子。 小楼里一片昏暗,只有外头掌着的灯火投进一些稀疏的光影。 叶寻站了一会儿,转身方向离开,却忽然听见二楼传来一些细小的响动。 叶寻寻思一番,最后举步走了上去。 那细小的声音还不时落入叶寻耳中,硌硌,声音不大,却很清脆。 叶寻突然感觉紧张起来,他轻手轻脚的踏上去,只是二楼一样是昏暗不见人影。 叶寻逡巡一圈,并没有看见人影。他方才刚上来的时候,还听见声响,现在上来了,反而什么也听不见了。 突然硌硌声又再次响起,突兀得叶寻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来处望去,看见了阿离。 她坐在梳妆台前,在黑暗中,镜面模糊的照出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屋中看起来阴森如鬼魅一般。 她看见叶寻,对着叶寻笑了一下。 叶寻惊惧道:“你怎么不点灯?” 阿离懒懒道:“坐得累了,不想起身。”阿离回头看着叶寻,“烛台就在你旁边的台上,你帮我点上。” 叶寻几欲想走,但最后还是吹亮了火折子,把蜡烛点上。 豆大的烛火在屋内摇摇欲灭,它不过堪堪能照亮方寸之地,视物还是不明了。 阿离还是坐在梳妆台一动不动,叶寻想了想,走到她身边站定。 阿离从台上的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一粒糖豆来,她指尖捏着那粒糖,送到叶寻唇边。尛說Φ紋網 叶寻视若无睹,对没有要吃下去的意思。阿离轻轻笑了一下,反手把糖扔进自己的嘴里,一时间,屋内又响起硌硌的声音。 吃个糖都这么不安分,非得弄出声响来。 “很甜,你不吃吗?” “阿离,你姓莫。”叶寻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定北侯是你什么人?” 阿离一顿,嘴里的糖被咽了下去,那硬物感顺着喉咙滑下,弄疼了她的咽喉。 阿离缓慢转头,她直视着叶寻,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只是叶寻在她的瞳孔里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叶寻,你知道啦?” 叶寻一僵,他没想到阿离就这么承认了,他有些呆滞,接下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叶寻艰难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阿离别过头,声音冷了下来,“你该知道,知道得越多的人,死的是最早的。” 叶寻笑了笑,道:“是仇杀,你为复仇而来对不对?可是你知不知道,定北侯已经死了,他的美名传遍天下,人人都称赞他是个大英雄。所有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你什么都做不了。” 谥号是陛下封的,衣冠冢是皇家建的,她难不成还想反了天不成?即使定北侯最后死的并不正大光明,但是陛下已经把帽子扣到他头上,那定北侯就是个为国捐躯的英雄。 定北侯死了,他生前不曾有的荣耀都有了,再不会功高震主了。 阿离一怔,随后酣畅大笑,眉眼弯弯,“叶寻,你在想什么呢?你说得对,我的父亲,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即使没有那道诏书,他也还是个大英雄,不需要我再为他添什么东西,已经足够了。他活得精彩,死后也风光,我什么也不想做。” 叶寻弯下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十年了,你蛰伏这么久,杀了这么多人,下一个,是左丞还是……陛下?” 阿离清晰回道:“我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做。” “你怕我告密揭发你?”叶寻问道。 “你不会。”阿离盯着他,“引火烧身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况且,你揭发我,我就要死了,你舍不得我死。” 叶寻本来是气定神闲听着阿离说话的,但是她说了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叶寻瞬间大怒起来。 他气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无奈只得拂袖欲走,只是他一抬脚,阿离却使了坏——她伸出脚把叶寻绊倒了。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叶寻的倒在地上去。 阿离哈哈笑了几声,随后跟着蹲下,把叶寻的脸捧起来,她温柔道:“摔得重不重?疼不疼?” 叶寻死死盯着她,并不说话。叶寻觉得,现在一开口,声音都是气得发抖的。 阿离又笑了几声,她伸手摸摸叶寻的鼻子,“还好,塌了就不好看了。” 叶寻嗤笑一声,他深吸几口气,稳了稳声音刚要开口说话,但是阿离的指尖却划过鼻梁,轻点在他的唇上。 叶寻一顿,全身不可遏制的有些僵硬起来。他话也不敢说了,气也不敢喘了,他屏声静气,就呆呆的任由阿离在上头揉捏。 阿离打量他,轻笑了几声,她指尖在叶寻的下巴处用力一按,叶寻的下颚就不由自主的一松,嘴唇也跟着张开。他憋的那口气此时才被吐了出来,但是叶寻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便重新僵住。 阿离缓缓低头,一口覆在叶寻的唇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不欲其死 地上的触觉有些冰凉,叶寻躺在上面,感觉有些发冷。 他呆了片刻,最后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口腔里全是甜腻腻的味道,似乎连呼吸呼出来的气都是甜的。 叶寻眼角的余光瞟到梳妆台上的那个匣子,他看不到里头还有多少糖,但是心里却在暗暗猜测她今天吃了多少糖。 叶寻用袖口抹了抹唇角,想从地上起身,但是一只手按压在他肩头,又把他拽了回去。 脑袋磕到地板上,发出“砰”的声响,磕得叶寻脑袋有点发晕。他偏头,怒视阿离。 阿离笑得张扬,唇齿间还逸出零散的闷笑。她想了想,整个人都趴到叶寻的胸膛上,用手肘支住自己的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叶寻。 屋内的烛光落到叶寻脸上的轮廓上,眉眼鼻梁都打上了不一样的阴影。阿离看着他,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叶寻一偏头,冷眼看她,“你想做什么?” 阿离咬了咬唇,小声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很可口。” 叶寻把她的手拨开,“我走了。” 只是他方一起身,阿离又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动。阿离把脑袋搁在叶寻的肩膀上,她偏了偏头,对着叶寻的耳朵小声道:“你对我很好,我也舍不得你死。” 叶寻猛然转头,看着她,“阿离,你这是在同我说情话吗?” 阿离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她没有回应叶寻的这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叶寻笑了一声,“你缠上我,无非是因为我有利用的价值。如今你人也杀了,线索也毁了,毒也下了,你还说这些话来做什么?我对你很好,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在背后捅我刀子,算计我?你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就不必说这些话来恶心我了。” 阿离皱了皱眉,“我以为你,这样你会好受点。” 叶寻轻嗤,他别过脸,再不看她。 阿离把他的脑袋掰回来,笑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谈谈开心的事情吧。” “没什么好谈的。” 阿离看着他,神色有些不悦,她顿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那快叶寻谁送给她的玉佩来,“还给你。” 叶寻一怔,他良久没有动作,阿离便晃了晃手中的玉佩,“回神啦。” 叶寻低头,他淡淡道:“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这玉佩已经没用了,不如还你。”阿离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你看,我对你还是很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听话呢?” “听你的话?阿离,你真当我是傻子?”叶寻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冷声道:“我没有按你的意愿行事,你就下毒害我,现在你是不是想直接杀了我?” 阿离在他的颈脖处轻轻蹭了蹭,“下毒?你不是已经找到了替你解毒的人了么?” 叶寻僵住,眼睛霍然瞪大。 她发现蓝朵朵了。 今天早上,他还去找蓝朵朵了,难不成阿离是在自己离开之后,对蓝朵朵下了杀手?只是现在这么晚了,若是蓝朵朵出事,那些守着的人也应该回来禀报自己才对,还是说,阿离把那些人全都杀光了? 阿离饶有兴味的打量叶寻变幻的脸色,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道:“你放心吧,我没有对她怎么样,你想解毒,就去找她吧。” 阿离顿了一会儿,有些厌烦地说道:“那小姑娘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叶寻想了想,说道:“你以为,她不能解我的毒?” “能解。” 叶寻这下是真有点惊讶了,她说蓝朵朵能解自己的毒,却还是放过了她。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阿离不回话,她又在叶寻的颈脖处蹭了蹭,“叶寻,我真舍不得你死。” 叶寻一呆,他脑子转过弯来了,他动了动唇,涩声道:“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我干的。”阿离摇头反驳道:“真不是我干的。” “又是下毒的把戏?”叶寻顿了一会儿,“你把毒下在哪儿了?” 自从和阿离闹掰之后,叶寻所用的具器俱是经过严格的筛选的,按理来说,阿离应该没有再下毒的机会。入口的东西,他都要找人先验一下毒,防得这样严密,她是从什么地方下手的? 叶寻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冷,他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了,“跟郑杰的毒杀一样?”把毒下在不显眼的地方,让人无法验出毒性来,时间一久就消磨掉自己的生命。 阿离又摇头,“不是,你的毒不是我下的。至于郑杰……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索性就告诉你吧,他那茶具我也没下毒,就是在烧瓷胎的时候,在土胚里加了点白砒石。” 白砒石,就是用来煅烧砒霜的矿石。 阿离把头埋在叶寻的肩头,笑声闷闷传来,“郑杰喜欢附庸风雅,他以前还死皮赖脸的抢了我爹爹的东西,那时候我就想着要整整他了。他喜欢邢窑的瓷器,那我便送他一套邢窑的茶具。” 叶寻见她笑得开心,他看了阿离良久,最后低声问道:“张府失窃的密函在你手上,你是闯入张府行窃的人?” 阿离顿声,她扯开话头,“叶寻,你疼不疼?” 叶寻一愣,阿离不说还好,她一说,叶寻便隐隐感觉腹痛作痛起来。 阿离伸出手,在他的小腹处揉了揉,“是这里疼?”尛說Φ紋網 叶寻挥开她的手,他用手捂住剧痛的腹部,“你就不肯放过我?” 话一出口,一股腥甜的味道也跟着涌了上来,口腔甜腻的糖味和着血腥味,叶寻感觉有点恶心起来,他努力的想咽下去,不肯示弱。 难怪她一开始轻易的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和他说了这么多话,一开始,她存的就是让叶寻死掉的心思。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七宝在楼下张望着,看见二楼有两人相依偎的剪影通过烛光透出来。那两人久久没有分开,七宝还以为这闹了别扭的两人重修于好了。没想到最后前面被抱住的人影却是软软的往前倒了下去。 七宝一惊,他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急迅的跑上了二楼。 他看见叶寻此时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喋血,那些血是黑色的。而一向和善温柔的阿离姑娘此时笑得诡异,她伸出手指头抹去叶寻唇边的鲜血,对着他说道: “叶寻,毒发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秋后算账 昨夜下过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一早起来,空气中全是凌冽的寒气。 蓝朵朵深吸了几口气,觉得有些冷了,胸腔被这吸入的寒气刺激得有些难受起来。 檐角的瓦片不时流淌下一滴滴遗落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入院中的水缸中,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蓝朵朵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一圈一圈荡开的波纹发起呆来。她心情莫明的好了,嘴角刚泛起笑纹,只是还未绽放笑颜,她便被闯进院子里的大汉擒住。 蓝朵朵愣怔过后,勃然大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待我,不怕大哥哥找你们麻烦?” 大汉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蓝朵朵一惊,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白色的药粉,迎面撒到大汉的脸上。大汉的身体一僵,随后软软倒了下去。 蓝朵朵得意的轻哼一声,只是她还未得意够,院子里又涌进了一大帮人,个个凶神恶煞,来意不善。 她没办法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蓝朵朵一咬牙,转身就想跑,只是她人小腿短,双手还未攀上墙头,便被大汉拎小鸡似的拽了下来。蓝朵朵眼眸一眯,泛起了狠色,只是这一次,她腰间的布包被大汉一刀割了,里头的东西全撒到地上来。 蓝朵朵失布包,她急了,双手探向怀中,又要掏出什么东西来。大汉眼疾手快的钳住她的手腕,狠声威胁道:“老实点,别想着用你那些毒,否则信不信我把你扒光带着走?这样你身上可就没法藏毒了吧?” 蓝朵朵说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大汉如此威胁她,她也被吓得有些怕了。而且,来人很多,即使用了所有的毒,还是没办法一下子把他们都放到。 蓝朵朵瞬间换上笑颜,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可乖得很,什么事情都没干。” 大汉不理她,他对着随行的部下使了个眼色,那部下拿了一捆绳子,把蓝朵朵绑的严严实实的,随后用一辆马车把她带走。 蓝朵朵在车内动弹不得,心里恨透了这些人。她努力低头,试图用牙齿咬断身上困住自己的麻绳,只是等她的嘴唇磨出血了,麻绳还是没有被咬断。蓝朵朵咬牙切齿的在心底暗暗咒了许久,打定主意等自己脱身就要给他们好看。 “牙口不好。”蓝朵朵咂吧咂吧,低声喃喃道。 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蓝朵朵蠕动着身体,在车厢内缓慢的挪动,她想探出头来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但是下一刻,车帘便被掀开了。 还是那个擒住她,把她绑来这儿的大汉。尐説φ呅蛧 蓝朵朵冷冷瞪着他,只是大汉不以为意,他又拎小鸡似的,把蓝朵朵拎下马车,随后半拖带拽的拉着蓝朵朵进入府内。 蓝朵朵打量周边的景色,她明明在外头过得好好的,大哥哥怎么的就突然发了难?蓝朵朵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了,她安安静静的任由大汉把自己带走,乖巧无比,再不见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 大汉带着蓝朵朵来到一间房屋前,蓝朵朵皱了皱鼻子,深吸几口气,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大汉看了她一眼,随后自己就先推门而进。 片刻后,里头传来叶寻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她进来。” 大汉退出来,把蓝朵朵拎了进去。 蓝朵朵被摔在地上,等她一抬头,便看见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叶寻。 她呆了一呆,随后发了狠,用力想抱住叶寻大哭一场。只是守在榻边的大汉一脚把她踢开,竟是不让她再接触叶寻半分。 蓝朵朵被踢疼了,也学了乖,她没有再盯着大汉,而是自顾低头默默垂泪。 “大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抓我呀?” 叶寻轻咳了几声,似乎是难受得厉害,等他咳好了才开始搭理蓝朵朵,“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蓝朵朵的哭声一顿,她抬头看向叶寻,眸光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大哥哥,你怎么这样想我?我不是给你解药了么?难不成你没吃下去,毒没解你就想怪我?” 喉间的腥味又涌了上来,叶寻连忙用袖口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喋血。 等把鲜血忍了下去后,叶寻才道:“我本来没事的,吃了你给的药才中毒的。” 其实叶寻也不太清楚,这毒是不是蓝朵朵下的。即使之前是中了蛊毒,也没有现在这样来势汹汹,直接让自己躺床上去了。叶寻怀疑,除了阿离下的蛊毒,自己还中了一味毒药。 阿离昨夜一直抱着他,说舍不得他死。阿离知道这毒会要人命,只是她又说毒不是她下的,蛊毒她都承认自己下了,没道理现在反而会不承认下来。 下毒的另有其人。 而叶寻在毒发之前,唯一吃过的有问题的东西,就是蓝朵朵给的“解药”,阿离又见过蓝朵朵,她可能知道蓝朵朵要给他下毒,所以才会知道叶寻要死了。 叶寻抹了抹脸,再次逼问蓝朵朵,“毒是不是你下的?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蓝朵朵也有些呆滞了,她的泪珠就怔怔的含在眼眶里,将落未落。 过了一会儿,蓝朵朵抬起头来,看着叶寻,清冷的说道:“大哥哥,让我瞧瞧你的身体。” 叶寻一皱眉,没有应话。蓝朵朵放软了声音,“我没有给你下毒,让我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寻微微思量,最后令大汉给蓝朵朵松绑了。 蓝朵朵脸上浮现出喜色,叶寻打量她,冷笑起来,“想来你的记性不会那么差,我说过的话,你想必都记在心中吧?” 叶寻死了,她也活不了。 蓝朵朵咬咬牙,恨声道:“我没忘,我不敢忘。” 蓝朵朵没想到,叶寻真的会变成这副模样,若是自己给他下的毒,那她还有点底,只是现在明明不是自己干的,却算到她头上来,怎么想她都不甘心。 只是现在即使叶寻不是她治死的,叶寻也要她陪葬了。真是冤得很。 蓝朵朵忍下心头的怒意,小心翼翼的握住叶寻的手腕,开始给他查看起来。只是没过多久的功夫,蓝朵朵的脸色急剧变得苍白。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寻,瞬间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阴差阳错 蓝朵朵看了叶寻好一会儿,她又不死心的再次握住叶寻的手腕,只是这一次,只是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蓝朵朵的脸色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蓝朵朵看着叶寻,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大哥哥,不是我干的,这真的不是我干的。”ωww.xSZWω㈧.NēΤ 叶寻的心沉了下去,“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你在这儿信口雌黄,我就信你了?” 蓝朵朵抹了抹眼泪,她这次哭得很伤心,“你听我说,这毒真的不是我给你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一个样子。” 叶寻死了,她也要跟着陪葬了。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她还什么都没玩好呢,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叶寻把自己的手掌抽回来,“你昨天给我的那颗药,到底是什么?” 蓝朵朵嘴巴一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有些心虚,“我、我那药,是随意配的,没有给你下毒,吃了没事的。” 叶寻还特意拿去让冯太医帮忙辨别真伪,太医也说了那药能吃,只是叶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蓝朵朵最可疑。 叶寻冷笑一声,“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是糊弄我的,没想着好好给我解毒。” 蓝朵朵收了哭声,小声道:“本来也不用解的么……” 蓝朵朵看着叶寻,犹犹豫豫,似乎是有口难言。 叶寻眉头一皱,喝道:“事到如今,你还言辞闪烁,话说得不尽不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蓝朵朵一咬牙,似乎是狠下决心,她看着叶寻,一字一句道:“大哥哥,你中了蛊毒了。” 叶寻一顿,随后大怒,“你废话!” 蓝朵朵的眼泪又冒了头,似乎是被叶寻吓着了,不过她这次把眼泪忍在眼眶里,没让它落下。 “大哥哥,实话告诉你吧。”蓝朵朵小声道:“你以前没有中蛊毒,我骗你的。” 叶寻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他呆愣片刻,随后拽住蓝朵朵的领子,把她提溜到自己身前,双眸泛着狠色,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前没有中蛊,是我骗你的。”叶寻手上一用力,蓝朵朵呼吸有些不畅起来,她艰难的咳了几声,随后才继续道:“你之前没有中蛊毒,现在是真的被人种蛊了,但是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 蓝朵朵怕叶寻不信她,嘴里边就反复说道不是她干的。 只是叶寻此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哪里顾得上她。 许久后,叶寻怔怔放开蓝朵朵,他把身旁的瓷枕摔了,那个精致的瓷枕瞬间被摔碎,只落下一地的碎片。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叶寻的声音豆瓣变了,他又惊又气,胸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蓝朵朵瘫在地上,她忍不住往后挪了些距离,但是她撑在地上的手掌却不小心扎到了瓷枕的碎片,手掌很快有殷红的血迹流淌下来。 蓝朵朵大叫一声,“大哥哥,你的毒不是我下的,你不能找我算账。” 叶寻此时只一味的反复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这是迁怒到蓝朵朵身上了,其实本来就不关她什么事情,的确毒不是她下的,而叶寻傻乎乎的上门去找她解一个不存在的毒,怎么看都是可以宰的肥羊。蓝朵朵她又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反正毒也不用解,到时随意找个借口打发叶寻,说毒解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蓝朵朵还要靠着叶寻,一说出来,叶寻哪里还会管她?为了抓住这一根稻草,蓝朵朵自然是要死命瞒着叶寻。 蓝朵朵抽噎几声,怯怯的看着叶寻,她道:“大哥哥,是我错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中了蛊毒,明明我之前看的时候,你是没有中毒的。” 叶寻闭上眼睛,掩去其中的眸色,许久后他才再次睁开,“那你这次可能给我好好解毒了?” 叶寻本以为,蓝朵朵如今可没机会推辞了,可谁知她却是用力摇头,急道:“不行。” 叶寻吼道:“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蓝朵朵哭丧着脸,眼泪又要掉下来,“不是我不给你治,是、是我只会下毒,不会解毒……” 是的,她不会解毒。 第一次在马车上的时候,叶寻用那样吓人的神情看她,蓝朵朵知道这人不好惹。只是她没办法了,叶寻好不容易把她赎了出来,蓝朵朵只能紧紧的抓住叶寻,让他离不开她。 叶寻一见面,开口就问她是否会蛊术,蓝朵朵是会下毒的本事,只是解蛊难解得很,她这项本事没学好。可是她又不能放开叶寻,所以就骗了他。所幸,在马车上那次,她蒙对了,叶寻以为找到了根救命稻草。 那条麻蛇根本就没有毒,自然也不是她的蛊物,在青衣姑娘质疑她的时候,蓝朵朵才会觉得心虚起来。 阴差阳错。 倘若叶寻当时遇见的不是这个心怀鬼胎,没心没肺的蓝朵朵,他那时候知道自己没有中蛊,也许就会干干脆脆抽身离开,不会陷入如今的境地了。 “蓝朵朵,你可害死我了!” 蓝朵朵小声辩解道:“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给你下的毒……” 叶寻一顿,整个人安静下去。 他的脸紧紧绷着,没有做出任何表情,蓝朵朵看出他在想什么,寂静良久,蓝朵朵忐忑问道:“大哥哥,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叶寻无力一挥手,他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腹部一阵剧痛,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他全身痉挛起来。叶寻紧紧的捂住腹部,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痛感,但其实这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叶寻的脸颊不住抽搐起来,他最后忍不住了,嘴巴一张,哗啦吐了一大口血,染红了他的衣襟,看着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叶寻疼得脱力,他伏在榻上,吭哧吭哧艰难喘着气,一旁守着的大汉见着了,他立马朝门外叫了人,一时间,叶寻的房屋里挤满了人,乱作一团。 蓝朵朵想了想,她咬牙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偷偷溜出去了。 因一干人等全被大汉刚才那大嗓门给惊动了,蓝朵朵走出来的这一路倒是畅通无阻。蓝朵朵松了一口气,她一边张望着,一边快速的逃跑。只是她之前没有遇见有人来拦她,这一次却是撞上了一堵人墙。 蓝朵朵被撞得鼻尖一疼,她恼怒回头,看见的是一张满溢笑容的脸。 是那天坐在树上的青衣姑娘。(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鱼死网破 “去哪儿啊?你不是还给叶寻解毒的么?” 蓝朵朵看着她,咬牙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逃,只是那个姑娘还是灵活的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离开。蓝朵朵怒了,她喝道:“快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阿离偏头瞧她,“你下毒伤了叶寻,现在想一走了之吗?不过在这儿,你是逃不出去的。” 蓝朵朵气得发颤,“他身上的毒不是我下的!你们怎么这么坏?自己让人种了蛊,一股脑全算到我头上来。我告诉你,你心上人就要死了,他的毒我解不了,你就等着和他阴阳相隔,生离死别吧!我逃不掉,有他给我陪葬,值了!” “我若要死了,还有……你,也得给我陪葬!”蓝朵朵双眸重新泛起狠色,她之前就想跟阿离算账了,如今她困在这里,那么就正好把之前的帐也跟着算一算,干脆谁也别想活好了。 蓝朵朵的手探进怀里,她刚要给阿离扬一把药粉,只是对面的姑娘横脚一踢,这原本要撒到阿离身上的毒药瞬间全扑到蓝朵朵脸上。 蓝朵朵呆了一瞬,随后双手捧着脸,大声尖叫起来。她用力把脸上的药粉扑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片刻,她的脸上,裸露在外头的皮肤瞬间起了小小的斑点,又痛又痒。蓝朵朵难受极了,她忍不住用手挠了挠,但只轻轻挠了一下就硬生生忍着。 蓝朵朵再顾不上和阿离较量,也顾不上逃跑了,她现在只想找一盆水,把身上的药洗个干净。 阿离看着蓝朵朵满院子乱窜,她轻轻勾了勾唇,随后回到自己的院中。 现在叶寻已经把她的行动限制起来了,她接触不了叶寻,进不得他的院子。 她看见梳妆台上的装着糖豆的木匣子,随后走了过去,慢慢搅动起里头剩余的糖豆来。阿离挑了一颗,放进嘴巴里细细的嚼着。 甜的,甜得有点发腻,阿离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她双手撑着梳妆台,发了一会儿的呆,忽然间却是听见了有人蹬蹬蹬上楼的声音。 是七宝,他此刻脸色有点发白,神情恍惚,看着魂不守舍。他不敢正视阿离,只左右四顾,目光游移不定。 “阿、阿离姑娘……爷请你过去一趟。” 阿离轻笑了一声,回道:“嗯,七宝你带带我,他的院子我进不去了。” 七宝的身躯有点发颤,他下楼的时候,腿一软,还差点摔了一跤,幸好阿离适时扶住了他,否则七宝可能要一路滚下去了。 只是他虽然人没有摔下去,人却是抖得更厉害了,阿离扣住他的肩膀,轻声问道:“七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抖得这样厉害。” 七宝小心翼翼回头瞄了一眼正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他喉结一动,竟是咕噜咽下一大口水,“没、没事,阿离姑娘,我们快些走吧。”说完,七宝风一阵似的,快步跑了下来。 阿离笑了笑,她慢步跟在七宝身后,任由七宝几次停下想催,她还是慢吞吞的走着。 叶寻方才毒发时的狼藉,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只是等阿离进去的时候,还是能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阿离走到门口,她定定看了叶寻几眼,随后走到塌边,坐在他边上。 叶寻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经过了方才的变故,众人都有些犹豫,不过却是没有违抗叶寻的命令,很快屋内守着的人一个接一个退出去了。 叶寻看向阿离,冷冷吐出两个字,“解药。” 阿离摇了摇头,“没有解药。” 叶寻挣扎着起身,说来也奇怪,他方才明明已经累得虚脱,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但是此时见到阿离,他却不让自己这么病歪歪的躺着。手还是没有力气,但是叶寻却也拼命的起身,坐了起来。 “没有解药,那就鱼死网破吧。”叶寻恶狠狠的说出这句话。 “来不及了。”阿离指尖点在他唇上,“你没有时间了,左丞一直在找我,你现在可以去告发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就会锒铛入狱。可是叶寻,你死了之后,你以为国公府还会好好的屹立,风雨不侵吗?” 叶寻一眯眼,“你威胁我?” 阿离笑了起来,“不是鱼死网破,我孤身一人,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惋惜的,可是你还有国公府,你不能不为他们考虑。相信左丞已经看国公府不顺眼很久了,我们都死了,可他还活着。” 叶寻闭上眼睛,“那按你的意思,我得乖乖受死,还得让你逍遥?” 阿离没有正面回答他,“你知道,左丞多疑,我想拉国公府下水,再容易不过了。到时候,他想斩草除根,还不是跟割野外的杂草一样简单。” 叶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次问道:“没有解药?” “没有。” “毒不是你下的,你怎么知道没有解药?” 阿离一顿,随后又微笑起来,“我这儿没有解药,但是苗疆有,你可以离开京城去苗疆,那样也不用担心我害你了。” “我懂了。”叶寻轻点了点头,“你本来一开始也没想我死的,现在又想把我支离京城,可是你也说了,我所剩时间不多,若我在半路……还未到苗疆的时候就死在半路了呢?” “那也只能说你命不好。” “命不好……我是命不好,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姑娘,把她带回家中,没想到却是犯了一朵煞桃花,我上辈子一定是造孽了。”叶寻伸出手,摸着阿离的脸庞,“你本来没有给我下毒,是吓唬我的。你想我听话,做一个任你摆布的人。后来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要灭口。” 叶寻在她的脸颊摸了一会儿,手移到她的颈部上,“阿离,你说你舍不得我死,可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把我往死里逼?” 叶寻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阿离却不反抗,也不答话。 叶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发了狠,用力把阿离压在榻上,只是掐着她脖子的双手还是没有挪开,力气还是逐渐加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阿离很难受,她开始呼吸不畅了,从喉间轻微的低吟一声。 “我真想就这样掐死你算了!” 说完,叶寻便软软的倒下去,双眼一黑晕了过去。Www.XSZWω8.ΝΕt 他没有力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死不瞑目 叶寻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发呆。他明明睁得眼睛都有点发涩了,眼角被刺激得有些泪水落下,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甘心就此睡去。 他总有种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是他真的要死了。 腹部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但是叶寻现在已经疼得麻木了,这点疼痛还算不了什么,他还是呆呆躺着,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鼻间还有轻微的呼气声,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死不瞑目。 叶寻脑袋空空,他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就是思绪一直飘着,找不到落点的地方,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停下思考。 阿离,蛊毒,父亲,国公府……想了很多,好的坏的,欢乐的悲伤的。 他记得有一年,那时他的父亲还没有出家,当时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外头冷极了,但是他却在外头被罚站,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国公府里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没有敢给他受半点委屈,敢这么罚他的人,只有他的父亲。 那时候新年刚过,叶寻人小刚刚进了学堂进学,天气严寒,他实在不想冒着风雪进学堂,而母亲爱子心切,就帮他撒了个小小的谎,跟先生请了“病假”,后来父亲知道了,就这样罚他。 那时候叶寻又委屈又冷,但是却硬生生忍着不哭,他的母亲求着父亲让他进屋,只是父亲没有半点妥协让步,于是小小的叶寻只好继续被罚站着。其实冻久了,手上被父亲用尺戒打出来的伤痕反倒没有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了。 里头的父母还在争吵,最后母亲争不过了,只好眼含着泪珠,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渐渐走远。 后来雪越来越大,那些雪花落到他身上,就像给他披上了羊毛毡,叶寻冷,他想进屋烤火,但是父亲就在旁边看着,他不敢动。 许久后,父亲走过来,在他身前蹲下,视线和他相平,“你知道错了吗?” 叶寻本想顺势应下来,但是心底还是有怨气的,所以紧紧抿唇,不答话。 父亲叹了一声,把他抱回屋里。叶寻在外头能忍住不哭,但是到了温暖的房屋,眼泪就止不住了,就像刚才眼泪被冻住了,而现在只是融化了,所以落下来。 “知道什么叫防微杜渐?”父亲给他拂去身上的雪花,一边说道:“在你看来,只是逃了次学,但是这是个不好的苗头,我就不能纵容你。也许你以后变本加厉,继续永无止境的找借口逃避,只想着享受,只想着舒服,从而找借口麻痹自己,不肯去学堂。今天脚崴了,明天风寒了,叶寻,你知道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什么人吗?” 叶寻又觉得有些委屈了,他反驳道:“我如今也只是逃了一次。” “你看看,你这种想法就要不得。求学本就不是件享受的事情,这其中应该充满坎坷苦难的。也许你觉得,即使自己不思进取,家里的一切还是为你所用,供你挥霍。的确,祖荫可以使你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即使你蠢成一头猪,也比别人过得好。可是,仅仅这样你就满足了吗?”尐説φ呅蛧 当时的叶寻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的话,所以只怔怔看着他父亲不说话。 “祖先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庇荫,还有荣耀,还有声名。你要做的是光耀门楣,撑起我们的世家,而不是把自己养成一个废人,让国公府没落下去。一个人如果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不用努力,不用拼搏就能获得一切,他是不会成长的,只会成为依靠别人养活的蛀虫。你以为世家式微仅仅是因为陛下的打压吗?是因为那些世族已经腐朽了,从内里腐朽了,而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人。你要比别人更努力,更刻苦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随后父亲抱着他,来到国公府门前,指着那块由太祖皇帝亲笔书写的牌匾,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的门楣。总有一天,我会长眠于地下,到时候,这块牌匾就要由你来守护了。” 许多年后,他的父亲上山出家去了,母亲也不会再像当日那样,看着他眼含泪珠,一步三回头的看她了。 叶寻以为,自己一直做得很好,但是他如今发现,他好像把国公府置于险地了。 他此时憎恨自己,为何不听了母亲的话早早成家,即使这次他死了,国公府也不会后继无人。叶寻会教导他,像父亲教导自己一样,等他死了,儿子也可以很好的撑起门楣。但是他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叶寻呆了好一会儿,对着门外扬声道:“七宝,备好马车,等会儿随我出一趟门。” 七宝应声,随后开始忙碌起来。 只是等要出门的时候,七宝忍不住劝道:“爷,您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么?如今都这幅样子了,您还想做什么?” 叶寻脸色苍白,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反正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真待在家里等死吧?还有……老夫人那里,先把消息瞒下来,倘若……到时再告诉她。” 七宝连连点头,他搀扶着叶寻上了马车,离开了国公府。 叶寻此去,是去找冯太医的。要他就这么死了,叶寻实在不甘心。到最后,还是得往苗疆一趟,但是叶寻又怕自己死在半路上,所以还是来找冯太医商量一下稳妥的法子。 叶寻正靠在车厢处发呆,突然听见七宝小声嘀咕道:“那不是赵大人么?” 赵子箴?叶寻跟着一撩起车帘,往车窗外望去,看见赵子箴正和那叫罗敷的酒娘两人拉扯着,好像正起了争执。 叶寻一皱眉,问道:“他怎么会在此处?” 七宝想了想,答道:“赵大人的府邸好像就在这儿附近吧。” 叶寻看他们实在不像话,本来想过去训斥几声,但是后来又想起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管他赵子箴成不成什么体统? 这么一想后,叶寻便歇了心思。 马车继续行驶着,很快便到了冯太医府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张府新迁 冯太医捋着胡子,他的眉头深皱,这次真的是犯难了。他没想到,短短两天不曾见过,这叶大人竟会变成这幅模样。 冯太医沉吟道:“叶大人如今可还好?” 叶寻苦笑一声,“太医瞧瞧在下这幅模样,哪里好得了?” “只是叶大人的脉相……”冯太医叹了一声,“唉,老朽如今能为叶大人做的,就是吊命了,怪只怪老朽医术不精,对这蛊毒竟是无可奈何。” 叶寻低低道:“太医能帮在下吊命,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倘若还有命从苗疆归来,太医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冯太医本想再客气客气,推辞推辞,但是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 “叶大人稍后片刻。”冯太医说着,起身离开。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冯太医手上拿着一个木盒,他把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三颗浑圆白润的药丸。“叶大人,这是老朽早前配的药,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也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虽说药不对症,但是吊吊命,压压毒不成问题,希望能帮到叶大人。” 叶寻看着里头白色的药丸许久,最后蠕动嘴唇,轻声道:“大恩不言谢,太医的这份恩情,在下必定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冯太医也不矫情的说什么施恩不图报的话来,他摸摸胡子,笑道:“那叶大人便努力活下去,把毒解了再来报答老朽的这份恩情吧。” 冯太医说着,他又来到书案前,挥笔写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后,太医把那张写满字的宣纸递给叶寻。 叶寻瞟过一眼,发现是一张药方。 冯太医道:“这是老朽开来止痛的药方,叶大人若是实在腹痛难当,大可煎下服用。” 叶寻点了点头,他把药方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又再次朝冯太医拜谢。 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叶寻的身子受不住,七宝瞧他脸色不对劲,于是急急忙忙拜别了冯太医。 叶寻在车内有气无力的趴在榻上,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了,脑袋耷拉,眼皮半阖,看着随时都能晕过去一般。 七宝跟着他一同坐在车内,他不时打量叶寻的脸色,总怕他会出什么好歹。眼见着叶寻的脸色逐渐苍白,七宝忍不住劝道:“爷,您若是太难受了,不若吃一吃那药?” 叶寻瞥他一眼,“那药是用来救命的,这种时候吃什么吃?放心吧,我还忍得住。” 七宝不再劝他了,只是他鼻子一抽,竟是抹起了眼泪,“您说阿离姑娘,她怎么这么狠心呢?就算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必给您下毒呀,她图的什么?真是害人害己。” 叶寻听得七宝这么说,狠狠吸了一口气,但是此时正好喉头一痒,他又有点想咳,他这口气吸得自己岔了气。一时间叶寻伏在榻上,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给咳出来了。 七宝连忙走过去,拍了拍叶寻的背,给他顺气,“爷您没事吧?”仦說Ф忟網 好容易叶寻才平复下来,他却不答七宝的话,而是咬牙切齿道:“她有病!她脑子有问题!” 七宝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叶寻是在接方才的话头。 不管阿离是不是有病,反正七宝现在是不能和她好好待着了,七宝一看见阿离的笑容就觉得渗得慌,总不自觉的想逃离。 车内一时沉寂下去,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叶寻一时轻一时重的喘气声。 过了一会儿,叶寻对着七宝道:“等会儿你瞧瞧,看赵子箴还在不在方才的地方。” 七宝听了,便掀着车帘,一直留神外头的动静。在经过刚才的地方时,却是没有再见着赵子箴了。 “赵大人不在了。” 叶寻微微点头。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没有多久,突然马匹一惊,扬起前蹄,嘴里边不住嘶鸣。而伏着的叶寻因马匹的这一惊,一骨碌摔着了。 接着马匹还有点失控,车身不住的摇晃着,摇晃得叶寻头晕目眩,所幸车夫最后安抚好马匹,车身重新稳了下来。 叶寻本来就忍着腹痛,如今又遇见了这样的变故,一时怒火中烧,可肚子疼得很,他又没有力气发火,他忍了一会儿腹痛,随后才对着七宝小声道:“七宝,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七宝点点头,而后利索的跳下马车。 叶寻扶着车壁,他透过窗子看着外头的情形,七宝正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小声说着话,那管家和七宝僵持了一会儿,随后挥手令人收拾好挡在叶寻马车前的柜子,给叶寻让了道。 那管家跟着七宝来到马车前,对着叶寻行了个礼,“真是对不住了大人,府上新迁,置办了点家用,方才不小心惊了您的马,小的来给您赔个礼,希望莫要见怪。” 叶寻稳了稳声音,尽量轻淡地道:“无碍,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些。” 叶寻现在浑身难受,实在是不想继续和他扯话了,只希望他能快些走开让道。 而那管家听了,呵呵笑了几声,随后果真让开,让叶寻的马车行驶走了。 轻风撩起车帘,叶寻一眼不经意的瞄见那新迁的府邸,一时觉得眼熟,他皱眉想了想,最后眼前一亮,“停车。” 车夫听话的停下,叶寻催促七宝道:“你去问问,他们新搬来入住的府邸,是不是以前张渐飞张大人的府邸。” 七宝又听话的跳了下去,跑去找那管家问话去了。 不一会儿,七宝跑了回来,他对叶寻道:“爷,这儿本来就是蓬莱巷啊,那刚才经过的就是张大人的府邸,听说他们夫妻两死后,家里没人当家,又没有子嗣,所以这房屋几经转手,最后不知被谁倒卖了出去,如今人家正搬来入住呢。” “蓬莱巷,张府……”叶寻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七宝正觉得莫明,叶寻突然又问道:“你之前说,赵子箴他住这儿?你可记得他家在哪儿么?” 七宝挠了挠头,回道:“小的只记得他住在这儿附近,具体在哪儿也记不清了。他平日里都是自己上门找爷的,小人见他最多的是在大理寺,他的府邸,倒还真没进过几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伤上加伤 七宝眼见着叶寻又走神了,他就静静的待在一旁,等着叶寻回神。 片刻后,叶寻勒令车夫停下,他让七宝搀扶着下了马车。 七宝问道:“您这是又要做什么?再耽搁下去,小的怕您身体受不住,还是早点回家吧。” 叶寻抿了抿唇,没有搭理七宝,还是固执的让他半扶着自己走着。七宝无奈,只好小心翼翼的扶着叶寻慢吞吞走着。他们很快来到张府门前,此时张府门口依然热闹,他们搬着东西,来来往往。 七宝问道:“您要进去瞧瞧?” 叶寻摇了摇头,他在张府门前徘徊了一会儿,随后挑了个方向绕着继续走。 张府附近的府邸……之前柳嗣安带给他的消息,说的是张府失窃时,那些巡逻的士兵加强警戒却没有截到行窃的人,当时叶寻便猜测在张府附近就是贼人的老窝。 当时叶寻因为无法确定那些官员谁有嫌疑,自己又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贸然去查人家的府邸,所以便一直按兵不动。 不过现在看来,阿离不会住在张府附近,那么就是她的同伙了。 当时大汉被杀时,有时间让他改口供的人;住在张府附近,让阿离行窃时躲着的人;潜伏大理寺多年,阿离安插在大理寺做内应的人。 叶寻身形突然一顿,喉间又涌上了血腥味。他整个人压在七宝身上,七宝猝不及防,两人差点一同摔到地上去。 七宝急了,他几乎要哭出来,“爷,您不要吓唬小人,您没事吧?回家吧,先回家。” 叶寻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想着要自己确认一下,但是身体撑不住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但是视线逐渐模糊,他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叶寻撑着说道:“七宝,你再去瞧瞧,那赵子箴的府邸是在哪里,离张府有多远,是在什么样的方位,记清楚了,你回头同我说说。” 七宝慌忙不迭点头,随后叶寻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七宝连忙大声呼喊,叫来了不远处的车夫,两人一同把叶寻抬上马车,回了国公府。 回到府里,叶寻昏迷了好长一阵子,七宝本想再去请冯太医来瞧瞧的,但是在他出门前叶寻已经悠悠转醒了。 七宝喜道:“您如今可好受点了?” 叶寻顺了一会儿气,随后才轻答道:“还行,就是疼得有点厉害。你拿着冯太医开的药方,给我煎一碗药来。” 七宝应道:“先前已经给您煎好备着了,现在就端上来。” 叶寻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七宝便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上来,叶寻一仰头,咕噜一口喝了个干净。他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到其中苦涩的味道,药便顺着喉咙流入腑脏内。 叶寻闭着眼睛,理了理之前的思绪,等他理出了个大概之后便问七宝,“那赵子箴的府邸,你可有去看了?” 七宝点头,“看了看了。赵大人的府邸占地不广,从张府后门出来,走过门前那条弄堂,往右边拐个弯,中间隔了另一个大人的府邸,赵大人的就在边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叶寻不说话了,他低着头,七宝看不出他脸上神情。过了一会儿,七宝小声说道:“依小的看,您这病不能再拖了,苗疆还是趁早动身前往吧,否则又再生什么变故,到时可就遭了。” 叶寻本来也觉得,苗疆应该尽早动身的,但是他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个先不急,再停两日。”叶寻低声对着七宝耳语,“你现在去京兆府找柳嗣安,让他帮我查一件事。让他帮我看看,赵子箴入京前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的祖籍,他的来路。这些年在京中,他所交涉的人,能查的都要查,要尽快!” 七宝一惊,他犹豫道:“您为何不让大理寺的人帮忙查着?柳大人他对赵大人了解不多,怕是得花费一番功夫,而且……而且小的怕他不愿意。”ωww.xSZWω㈧.NēΤ 叶寻有些气闷,他怒道:“反正就是要他查,现在大理寺那帮人已经靠不住了!柳嗣安他若不愿意,你就跟他说,跟他说我——”叶寻顿声,他有些烦躁的挥手,“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你怎么说,这事儿得他来办。” 七宝诺诺应是,他小心瞄了叶寻两眼,随后就退了出去。 七宝出去了,屋内蓦地安静下来。叶寻低垂着眼眸,半晌后,又是一声苦笑。 叶寻的指尖又点在手背上,看着有些烦躁不安,只是他点着点着,却是点到了一处地方,让他感觉有点疼起来。 叶寻打量自己的手背,发现上头有一条红痕。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想起来了,这条红痕是他掐阿离的时候,被她用手挠伤的。 他掐着阿离的时候,最后发了狠使劲掐,阿离她觉得难受,虽然没有挣扎,但是手指还是会不由自主掰开他的手,这是下意识的自保举动。 叶寻看着手上的红痕,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小乞丐被杀那次。而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止不住了。 小乞丐被杀后,他把阿离带回大理寺,让赵子箴安顿她,但是他却接待阿离许久都不见回来,之后他说倒热茶不小心烫伤了手,阿离给他包扎,所以耽误了功夫。 当时叶寻还笑话他,说手伤得这样重,莫不是在热水里煮过。 现在想来,那烫伤不像是不小心被烫到的,因为他手心里根本没伤,伤的只有手背,看着像是故意淋上去的。 而赵子箴的手烫伤了,上头起了水泡,它们化了脓,即使到了现在,上头的伤疤依然残留着,上次叶寻也见过了,只剩触目惊心,而下面的皮肤就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至于上头的伤口,自然也就更瞧不出来了。 若是当时,掐住小乞丐的人,被小乞丐的垂死挣扎划伤了手,那他自然是要把伤痕隐藏起来的,否则让叶寻瞧见了,很容易就联想到了。 至于隐藏的方法,他总不能不露出手来见人,所以伤上加伤,便是最好的,最不易让人发觉的法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能者多劳 当柳嗣安见到叶寻的时候,忍不住吓了一大跳。他呆呆看着叶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叶寻无奈罢手,“别提了,我今年……运势不太好。” 柳嗣安也不多问,他坐在叶寻对面,问道:“这一路走来,我瞧你国公府气氛不太对,怎的有那么多人守着?发生了什么?”小說中文網 叶寻淡淡道:“防贼。” 柳嗣安自到此,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国公府不仅是人手增多了许多,就连下人的神色都是面有惶恐之色,动静闹得这样大,外头却又没有什么传言,那就是叶寻故意把消息压下去了。 柳嗣安这些时日里,跑前忙后的,替叶寻办了不少差事,他这次要查赵子箴却找上自己,柳嗣安本打算着见面就要刺他一顿的,但是如今见叶寻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到底没有狠心再刺激他。 叶寻看向柳嗣安,“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今有什么着落了?” “没有着落我能来找你?你那个司直到底犯了什么事,你要这样查他?”柳嗣安一顿,随后又微微勾唇笑了起来,“不过我这次,倒还真探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叶寻一顿,随后有些急切的说道:“你同我说说。” “你那个司直,他的来历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不过我从那些科举的贡生口中探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柳嗣安道:“赵子箴本是余杭人士,当年科举后返乡回京任职时,出了余杭的路途不久便有有消息传回家中,说是赵子箴半路遇见劫道的土匪。尸身找不到,当时他家中的老父老母已经给他准备丧事了,不过几个月之后,赵子箴却拿了官府颁发的文牒进京入职——他当时的说法是自己从土匪刀下虎口逃生,只是在路上多耽搁了一些时日。” 叶寻沉默着,柳嗣安顿了一会儿又道:“他的身份没什么问题,若是有什么手脚,也只能在那段时日里做文章了。” 柳嗣安等着叶寻的反应,片刻后,叶寻却是文不对题的喃喃道:“赵子箴在京中任职这些年,他从未回过乡探亲。” 叶寻翻过大理寺人员的那些名单,赵子箴的记录在上头都有,他离乡这些年,从未回家。 叶寻用手帕掩住唇角咳了几声,随后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柳嗣安玩味的笑起来,“他在京中混迹这些年,竟然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深交,几乎都是独来独往。还有一件事,跟他一同从余杭来的小书童,也跟着赵子箴一同从土匪刀下逃生了,当时赵子箴进京时,他也跟着入京,不过没多久功夫,那个小书童——死了。” “死了?” 柳嗣安点头,“你那时还未进大理寺,我也是翻宗卷才发现端倪的。当时据说是有盗贼团伙作乱,还伤了人命,京兆府和大理寺便一同查案,那个小书童是跟着赵子箴一同追人,不小心被误杀死了的。” 叶寻全身软了下来,好像没了力气一般,虽然腹部此时没有作痛,他却觉得全身累得几乎要虚脱。 良久过后,叶寻问道:“你之前是跟哪个贡生探的消息?你觉得,在这一届的贡生里头,那些从余杭来的人,有认识赵子箴的么?” 柳嗣安暗忖着,最后试探着问道:“你是觉得,赵子箴的身份换掉了,有人顶着他的名头进京入职?” 叶寻摇头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柳嗣安却不信他,“你好端端的,查他做什么?” 叶寻还未答话,柳嗣安便自顾道:“难不成,他就是你要找的凶手?” “不是。”叶寻眸色冷了下去,“是内贼。” 柳嗣安皱眉,若赵子箴是内贼,那着就是策划了很多的棋局,从赵子箴入京时就已经布局了。死掉的那两人到底干了什么事,让人这么惦记着? “总之人在大理寺里头,你还是多防着点吧,其他事我也插不了手。”柳嗣安起身,朝叶寻道:“不过先不用管那什么凶案内贼,我瞧你这幅模样,竟是油尽灯枯的形容了,有空还是多注意的身体,否则凶手找到了,你都没有力气抓人。” 叶寻一哂,想应几声,却是有口难言。 他想了想,朝柳嗣安道:“我今天,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柳嗣安本来还有心情关心关心他,但是一听到这句话,他脸色都青了,恨不得立刻拂袖转身就走,但是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他还是给叶寻留了点情面。 “什么事?”柳嗣安顿了一会儿,忿忿道:“你别以为自己病了就能使劲的使唤我!” 叶寻没有把他的这话放在心上,他站起来,对着柳嗣安正正经经作揖行礼,一拜到底。 柳嗣安一愣,有些结巴了,“别、别这样,有事就说,突然这么正经我有点不习惯。” 叶寻笑了笑,说道:“我过些时日,会动身前往苗疆一趟,那段时日里,还请你帮忙照看我国公府,在你所能之内,多帮衬着点。倘若我从此回不来了,就请你多关照我的母亲吧,她老人家一生从未见过什么风浪,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估计受不住,到时就劳请你照顾她了。” “我死不足惜,怕就怕我死后,国公府在我手上没落了,这是我从父亲手上传承过来的家业……不过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我能顾得上的只有母亲,至于门楣,我撑不起来了。” 柳嗣安一僵,呆在当场,许久后他才回过神来,他激动的揪住叶寻的衣领,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交托后事?这些事情,有哪一桩是好的?我凭什么帮你?” 叶寻为难道:“只是……交托给别人我不放心,能者多劳,只好多仰仗你了。” “能者多劳!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柳嗣安咬牙切齿,却是挥了一拳,抡到叶寻脸上去,“我凭什么帮你?有本事你自己来!” 叶寻却是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生气,“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柳嗣安再度扬拳,刚要再给叶寻抡一下,却听得叶寻说道:“我中毒了,很疼,你别打我了。” 柳嗣安顿住,打不下去了,他就紧盯着叶寻,想从他脸上看出玩笑的痕迹。 “拜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深夜来人 国公府内,在偏院的一处柴房里,里头不时传出一个小姑娘痛苦的呻吟声。 外头守着几个壮汉,他们这几天已经听惯了这声音,是以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对里头的动静充耳不闻。 月上中天,里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而守人的大汉也该换岗了。他们正交接着,却没有发现有一道人影悄悄潜入院内。 此处都是用来堆放柴禾的院落,满地都是枯枝干柴,那人撬开窗户发出的细微声响,他们也不曾放在心上,因为他们此时换岗时踩断的枯枝声也吵得很。 那人影从窗户灵巧的翻身进去,落到蓝朵朵跟前。 “是你!”蓝朵朵惊道:“你怎么进来了?” “嘘!”阿离蹲下,声音极低的说道:“他们还守着呢,千万别让别人听见了。” 蓝朵朵难受得厉害,而她现在所受的苦全是拜这个人所赐的,她才不要听她的话,蓝朵朵一张嘴,刚想大声叫唤把外面的人引进来,阿离却事先知道她的意图般,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你叫吧,他们进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倒是你,他们会更加的严加看管,你想逃,那就难了。” 蓝朵朵恨恨瞪她,但是到底没有开口了。 蓝朵朵的脸上,那些露在衣裳外头的皮肤上头全是一些紫红的斑点,看着比刚开始时更加大,颜色也更深。 阿离笑眯眯的打量她好一会儿,随后道:“很痒对不对?你怎么不挠几下?” 蓝朵朵此时紧紧的攥着一把干草,即使手上已经被杂草上的锯齿割出血迹,她还是忍着不动,她气哼哼道:“挠我这张脸就毁了!” “现在也差不多毁了。”阿离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若你不是这么坏,配的毒全是折磨人,不让人痛快死去的,现在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当日,蓝朵朵到底还是没能逃出去,她最后让人给抓了起来。而后叶寻又出了乱子,府里一团糟,她便被关在这儿了。叶寻倒是有给她请过郎中,但是蓝朵朵配的毒她自己也没法解,刁钻古怪得很,郎中也是莫可奈何。叶寻如今又不肯轻易放了她,蓝朵朵只好关在这儿受罪了。 蓝朵朵此时恨极了阿离,“当日要不是你踢我那一脚,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阿离皱眉,为难道:“我要不踢你,现在受罪的可是我自己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厉害,毒竟然连自己也解不了呀,你怎么能怪我?” 蓝朵朵别过头去,再不看她。她现在难受极了,又痛又痒,痛还没什么,关键是那痒意好像痒到了骨髓一般,她实在受不了了,可却又不得不忍着。蓝朵朵虽然解不了毒,但是对于这些毒的效果,她却是清楚得很,若是她动手挠了,会越挠越痒,到时不仅毁容了,还会把自己给挠死。 蓝朵朵粗喘着气,她时刻要和自己的意志相抗,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忍不住挠了。蓝朵朵爱极了自己这张脸,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如今还在枝头未曾绽放,就这么凝固在豆蔻将放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惜了,她实在不愿就此毁了这张脸。 阿离饶有兴味的看着蓝朵朵挣扎着,隐忍着。须臾后,阿离轻声道:“看你忍得这么辛苦,要不我把你杀了吧,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蓝朵朵忍不住后退了些距离,她有些惊骇的看着阿离,“疯子!你别乱来,否则我就叫人来。” 阿离只是盯着她笑,笑得令人心惊,蓝朵朵受不了了,她反瞪回去,“你今晚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蓝朵朵突然想到,这姑娘说叶寻是她的心上人,难不成叶寻死了,她找自己算账来了? 蓝朵朵这么一想后,觉得有些坐立难安的同时又有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虽然她自己此时的境地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但是叶寻死了,下场比她更悲惨,蓝朵朵莫明的觉得有了报复的快感。 她看着阿离,竟是呵呵的笑了几声,“你的情郎是不是死了?你看,到最后还是得有人来给我陪葬。” 阿离双眼微眯,“小姑娘心眼真坏啊,看来你受的这些罪还是轻的了。” 阿离伸出手,摸上蓝朵朵的颈脖,婆娑着上头长出的紫红斑点,阿离指尖点在上面,感觉底下的脉搏一下一下的在跳动着。 蓝朵朵有些犯怵了,但是皮肤接触的感觉缓解了一些养意,她本想逃脱阿离的手掌,但是此时却不自觉的蹭了蹭。越蹭却又越痒,这就是个死循环。 蓝朵朵咬着牙,最后还是逃开了阿离的手。此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那些咸涩的眼泪冲刷这皮肤斑点的地方,竟是火辣辣的疼。 阿离挑了挑眉,她看着蓝朵朵良久,最后开口问道:“你想不想出去?” 蓝朵朵半张着嘴,有些愣怔,片刻后她才恨恨道:“你就别来这儿寻我开心了,我被你弄得这样惨还不够?”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的眼泪是真实的,不是虚假做戏,她觉得自己这次可能逃不了了。 阿离笑了笑,说道:“我寻你开心做什么?机会只有一次,就看你要不要了。” 蓝朵朵将信将疑,“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离这次却不答话了,她偏头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后以指竖在唇边,朝着蓝朵朵“嘘”了声。 蓝朵朵正有些纳闷,她看着阿离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可没过多久,那一直禁闭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门外的大汉无不露出惊愕的神情。明明是阿离被抓包了,但是现在好像做贼的是他们一样。 大汉看着阿离目瞪口呆,正在结巴着不知如何说话,阿离却先笑吟吟的问道:“你们都听见了?” 大汉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阿离轻笑了一声,她回头对着蓝朵朵道:“你身上还有迷药一类的东西么?” 蓝朵朵不明所以,她紧张得舌头打结了,“没、没了,被他们搜走了。” 阿离听了,轻点了点头。随后蓝朵朵就看着那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以极快的速度,一人一记刀手,把那几个大汉接连劈晕过去。 蓝朵朵惊讶得合不拢嘴,最后阿离来到她身前,说道:“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临别相见 蓝朵朵跑了。 当叶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眨一下,他甚至都没有问是谁放跑了她,也没有说要把她抓回来的话。 那些值守的人自觉失职,来找叶寻时,本来是忐忑不安的,如今叶寻这幅姿态,他们虽然没有被罚,但是一颗心总不能安定下来。 叶寻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若不是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旁人都不能看出什么不对来。 他在院子中,躺在美人榻上,悠闲悠闲的晒太阳。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惬意得很。 等他惬意够了,便对着那些还是惶惶然的大汉吩咐道:“去把阿离叫来这儿。” 大汉俱是莫名,其中一个道:“她可能……跟着跑了?”毕竟从昨晚他们听到的旁枝末节来看,这蓝朵朵就是她放跑的,没道理她现在还会待在府内等着人去算账啊。 叶寻摇了摇头,“她不会走的,快去把她请来。” 说着,叶寻似乎累极了,他又眯上眼睛,软软的靠了回去靠回去,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大汉无法,只好依了叶寻的吩咐,他们几人一同来到阿离的小院中,但是里头却没有见到人影,他们还以为会白跑一趟的时候,阿离却从小楼中走了出来。 阿离皱了皱眉,嘟囔道:“你们办事不力,居然没有被训一顿么?” 大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才是放掉蓝朵朵的人,怎么现在反而是这幅无辜的模样? 大汉偷偷打量了她的神色,见她真是坦然得很,一时间都快怀疑自己昨晚经历的事情是幻觉了。 大汉不答话,阿离却是自顾笑了起来,她问道:“叶寻找我?” 大汉连连点头,其实说话本来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此时他们却不知为何,好像几人一同失声了。 “走吧,别让他等急了。”阿离干脆的往叶寻那儿走去了,自觉得很,都不需要人赶着她。 阿离一跳一跳,走路轻快得要跳起来一般,心情看着也是好得很。 等她走到叶寻的院中,便瞧见他在太阳底下躺着,气色虽然还是不好,但是没有了之前面无人色的形容。 他一动不动的斜躺着,姿势许久都没有变换一下,只有偶尔吹过的轻风掀起他的衣摆。 阿离偏头想了一会儿,随后走到他身边站定。她伸出手掌放在叶寻的脸部上方,手掌的阴影正好打在他的眼部。 视线一下昏暗下来,叶寻挣开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阿离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等她觉得手酸了才放下来。她往旁边一瞟,发现有一个矮敦子,她走过去把矮敦子搬到叶寻的美人榻边,跟着坐了下来。小說中文網 她双腿弯曲并拢,双手并排放在膝盖上,身躯微微往前倾,腹部和腿部都贴合着。 阿离坐了一会儿,突然扑哧笑了一声,“我记得有一次,我的父亲受伤了,他也是跟你现在一样,天天躺在美人榻上晒太阳。他下不了地,又不放心我在外边疯玩,所以我也只好天天搬了个小椅子坐在他身边,就像现在一样。不过我那时人小腿短,坐得可比现在舒服多了。” 叶寻努力偏头看她一眼,直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跑蓝朵朵?” 阿离止住笑声,不满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叶寻摇头,“我要去苗疆了,临行前有些话想和你说。” 阿离一听,脸上浮起笑容,“也没什么,我放走她,好像也没什么紧要的吧?你把人家小姑娘关着,她难受得很,你又不肯给她个痛快,我就只好放她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了。反正继续关着,也只是浪费人力物力而已,她什么也干不了。” 叶寻心底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是嘴上却笑道:“说得也是,她好像什么用处也没有了,放了也好,省得看着心烦。” 阿离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问叶寻,“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快了。”叶寻定定看了阿离好一会儿,突然轻扯了一下唇角,他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阿离的脸,但是总是微微抬起来就又掉下去,似乎是没力气了。 阿离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叶寻笑了笑,声音变得柔和了些,“阿离,你把头靠过来些,我最近很累,总提不起力气。” 阿离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缓慢的把头靠过去。 这一次,叶寻终于顺利摸上她的脸颊。他手掌扶着她的下颚,大拇指轻抚着她的脸颊,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 叶寻最近喝了许多汤药,身上时刻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药味。阿离以前总是待在济世堂里,与药物为伍,她对这些药味熟悉得很。叶寻的手上也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微微刺鼻的味道。 阿离偏头用力嗅了嗅,只是方才在鼻尖隐隐约约的味道此时又闻不见了,她闻到的还是那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药味。 阿离轻蹙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叶寻不答话,他摸了没一会儿就放下了,他喘着气,看着累得不轻。 阿离犹豫道:“你的身体,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了?” 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他却累得气喘吁吁。 “你下的毒,你不知道吗?”叶寻变得有些冷漠,他淡淡道:“说起来,我还该感谢你,没有立即把我赶尽杀绝,还留我一线生机,让我垂死还能挣扎。” 阿离盯着叶寻,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但是什么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阿离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最后从矮敦子上起身想走,但是一直靠在榻上病怏怏的叶寻却突然弓起身,用力拽住她。 阿离下意识的想挥开他,但是脚下却突然有些踉跄,站都站不稳了。她脚下一滑,最后连带着叶寻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叶寻压在她身上,阿离想把他推开,却觉得有些吃力,她一惊之下,连忙大声唤道:“七宝,七宝。” 只是没有人应声,阿离呆了一瞬,最后眯了眼睛,看向叶寻,“七宝呢?” 叶寻的眼底泛着讥诮的冷光,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笑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引蛇出洞 七宝昨夜就不曾回府了。 他昨天夜里跑去找赵子箴,扯着他哭诉求救。即使到现在,他也还未曾回来,他一直待在大理寺里,跟在赵子箴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 “赵大人,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如今小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爷他又不许告诉老夫人。”七宝说着,拿着袖子抹了抹眼泪。 赵子箴有些为难起来,“只是大人他做事自有主张,而且你所说的蛊毒……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七宝道:“小人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大人他前几天就不太对了,他告诉小的,说他可能活不长了。” “活不长了?”赵子箴微微皱眉,“只是我前几日见他,还是不见有何不对啊。” 七宝有些惊慌的左右四顾,而后咬咬牙,小声的对着赵子箴耳语道:“赵大人,小的就实话告诉您了吧,反正也别无他法了。其实、其实爷他私底下已经找见杀人凶手了!” 赵子箴一顿,他看着七宝,冷声道:“七宝,你可莫要胡乱说话,若是大人找见了凶手,为何一拖再拖,久久不肯结案?” 七宝瞥了他一眼,小声道:“之前不肯结案自然是因为舍不得,不过现在嘛……”七宝看着赵子箴,欲言又止。 赵子箴觉得有些烦躁起来,他盯着七宝,试图逼他说话,只是赵子箴平日温吞惯了,此时却怎么也没有那种气势。 七宝更加小声的道:“赵大人,如今小的把事情告诉您,您可千万不许说出去,否则坏了爷的事,小的可就完了!” 赵子箴淡笑道:“自然不会到处声张。” 七宝似乎是放下了心,他道:“其实……杀人凶手就是阿离姑娘,怎么样?您是不是也想不到?小人知道的时候,吓得不轻。” 赵子箴却没有如七宝所愿露出吃惊的表情,他喝道:“胡闹!阿离姑娘怎么会是凶手?你在这儿混肴视听,小心大人唯你是问!” 七宝皱了皱眉,低声咕哝,“不说了不说了,反正都要死了,以后清明时,我去给爷扫墓,就多上她一炷香好了。” “你说谁死了?”赵子箴的语气不自觉的提高了,“阿离怎么了?” 七宝又呜呜哭了起来,他哭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都没工夫搭赵子箴的话了。 赵子箴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随后放低了声音,问道:“七宝,你同我好好说说,大人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七宝哭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了,他看着赵子箴,又浮现哀求的神情。他开口道:“赵大人,阿离姑娘不仅是凶手,爷身上的蛊毒也是她下的,您不知道,爷知道后,整个人都癫狂了。后来他趁阿离姑娘不察,调动府里的人手,把阿离姑娘围了起来。” 七宝抽了抽气,继续道:“可谁知阿离姑娘身手很是不赖,许多人还是没办法把她拿下,最后侍卫还是放了暗箭,将她击伤了,这才把她给抓了起来。” 赵子箴呆住,他有些走神了,七宝忙唤道:“赵大人?赵大人?” 赵子箴回神,他朝七宝一笑,问道:“你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七宝点了点头,“爷想方设法逼问阿离姑娘,想拿解药解毒,但是阿离姑娘说她没有,说什么死活都不肯交出解药来。爷没办法了,就只好先把她关押起来,如今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曾和小的说过,若是他死了,便和阿离姑娘合葬了吧。” 赵子箴放开七宝,轻声问道:“大人要死了?” 七宝用力点头,“对……情况很是不妙,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那你此时不陪在他身边,来找我作甚?” 七宝拽住他的手臂,哀求道:“赵大人,请你去求求阿离姑娘,让她拿出解药来,否则、否则他们两个谁也活不成了!” 赵子箴冷哼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七宝有些忐忑的看他一眼,说道:“管家是看着爷长大的,如今爷他就快魂归西天了,管家看着不忍,为了逼阿离姑娘交出解药,他就动了私刑。阿离姑娘再关着,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还真是两人的丧事一块办了。” 赵子箴怔怔出神,许久后,他对着七宝道:“我如今,手上还有一些大人交待的差事没有办好,正有些事情想问问他,你不妨等等我,我先去准备准备,待会随你上一趟国公府。” 七宝连连点头,他喜道:“小的就知道您不会不管的!” 七宝等了没多久,赵子箴便好了,他说要准备准备,但是其实身上还是什么都没带。七宝打量他几眼,问道:“赵大人,可好了?咱们动身?” 赵子箴点了点头,跟着七宝上了马车,往国公府行去。 赵子箴总觉得今日的马车行得太慢了,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国公府一样。他有些急躁,不时掀起车帘打量外头的景色。 片刻后,他安静下来,头靠着车壁,眼睛闭上,似乎闭目养神去了。 而在国公府中,七宝口中被动了私刑的阿离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叶寻已经让人扶起来了,他正靠在榻上,眼睛半闭,不过也是一动不动的。 阿离挣扎了一下,她努力抬手,放在一旁的矮敦子上,而后把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但是当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眼皮很沉重,似乎眨一下眼睛都有千钧重,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眼珠子转向叶寻。 “你给我下了迷药?” 叶寻笑了笑,“只许你给我下毒,就不许我给你下药了?” 阿离也轻笑了一声,“我倒小看你了。这院中空旷,没法下一些烟雾迷药,我的饮食都用活物试过了,没有问题,这药你是下在哪儿的?” 叶寻施施然闭上眼睛,不搭理她,好像睡着了一般。wWW.xszWω㈧.йêt 阿离也不在意他的冷落,她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随后一惊,“你把药下在自己身上?” 叶寻身上有很浓郁的药味,阿离以为他是药喝多了才染上的,可如今看来,其实那浓郁的药味是为了掩去另一种药的味道。 阿离又试图用力起身,但是这次却是把矮敦子带倒了,可她依然起不来。 “你这样抓住我,到底想做什么?” “引蛇出洞。”(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狗急跳墙 阿离的院子离叶寻的院子很近,赵子箴是来见叶寻的,他路过阿离的小院时,鼻尖隐约闻见里头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赵子箴脚步一顿,随后又跟着七宝往前,想了想,他加快脚步,走到七宝身后,“七宝,大人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七宝只是叹了声,没有回答。 赵子箴平日里来找叶寻时,一般都是在书房见的面,如今直接带入叶寻的卧室,那也就是说,他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了。 看来七宝没有说错,这叶寻已经快不行了。 赵子箴垂头,一言不发的跟着七宝走了进去。 叶寻的卧室里一片昏暗,门窗紧闭,那些纱幔垂着,阻挡了本来就昏暗的光线,赵子箴打量了一圈,不太能看清里头的情形。 药味,很浓郁的药味,还带着血腥味,房屋内还有呕吐声响起。 赵子箴有些不适的抽了抽鼻子,随后走了过去。 在叶寻的床榻前,半跪着一个婢女,她双手举着一个铜盆,而叶寻哗啦在里头呕出一口又一口血。 等他吐好后,婢女才举着铜盆走出去。她路过赵子箴身边时,赵子箴瞄了一眼她端着的铜盆,发现里面是一些鲜红的血液,其中还带有红褐色的血块。 赵子箴捏了捏鼻子,走到叶寻跟前行了个礼,“大人。” 良久没有回应,赵子箴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大人,不过一些时日未曾见过,您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叶寻靠在七宝身上,胸膛不断起伏,喘得厉害。在这昏暗的屋内,叶寻的脸色白得吓人,看着没有半点活人气,如鬼魅一般。 “你怎么来了?”叶寻没有回答他,而是有气无力的问道。 赵子箴看了七宝一眼,七宝朝他眨眨眼睛,使了个眼色。赵子箴顿了顿,回道:“您上次让下官去探吏部的消息,如今还没探出来,怕您等急了,来请罪来了。” 叶寻罢了罢手,“不用探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如今我有现在的模样,全是我自己粗心大意造成了。美色误人……” 说着叶寻又急剧的咳了起来,再说不上话来。 七宝拍着他的脊背顺气,良久后,叶寻才平复下来,但是眸中的狠色却是越发骇人。赵子箴不经意抬头瞧见了,不禁眉头一跳。他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叶寻看着赵子箴许久,最后连连冷笑,“想我这前半生过得顺遂无比,没想到现在却遇见了这样的事情。不过我想要的东西,死了我也不放过!” 赵子箴斟酌了片刻,最后开口道:“只是下官还未撬开他们的嘴巴,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再者,不知大人想查的那人,是谁?” 叶寻突然俯身,靠近赵子箴,他低声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也难为你了,难怪这么久你还是没有消息,毕竟谁能想到他身上去呢?” 赵子箴皱了皱眉,再次问道:“大人不若说说,也让下官有点底。” 叶寻定定看他这幅低头弯腰的模样,总觉得他这种时候,和阿离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 赵子箴许久还未等到叶寻的答话,正要开口再询问一遍,叶寻却突然说话了。 “定北侯,莫过将军。” 赵子箴呆愣当场,他眸中的惊色来不及收回去,一时被叶寻瞧了干净。 叶寻饶有兴致打量他这幅失控的模样,许久后,赵子箴才唤回自己的心神,他此时已经重新低下头去,“大人,您是如何知道的?也许消息出错了呢?” 叶寻唇边的笑容逐渐冷了下去,“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会出错的。” 赵子箴不说话了,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许久不曾动过。 叶寻有些厌烦了,他冷淡道:“出去,我累了,要歇息,我的身体不太好,近期内有什么事都不必来找我了。” 按理七宝是要去送客的,但是叶寻却暗暗拽住他的手腕,七宝只好对着赵子箴道:“赵大人,想来国公府您也熟得很了,虽然很失礼,但是您看小的还要在此处照应,就请您自个儿出府了。” 赵子箴点点头,随后一言不发的退了出来。 等赵子箴的脚步声走远再也听不见之后,七宝才瘫了下来,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背,发觉出了一身冷汗。 叶寻瞥他一眼,冷冷道:“出息!” 七宝咽了咽口水,说道:“爷,您说了这些话,把他逼急了怎么办?” “急了才好,狗急了才会跳墙。” 赵子箴再次路过阿离的院子,这次那股血腥味还若有似无的飘散在空中。 他停下脚步,往四周打量了几眼,确定无人之后,赵子箴身形极快的闪进院子里。 里头原本种植的花草此时都开了,但是却遭到了摧残,那些花草有不少全被踩踏过的痕迹。 赵子箴脸色一凛,快步往小楼走去。只不过他还未走进去,便先在门口瞧见了一小滩血迹。至此,他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 推开门走进去,里头自然也是一片狼藉,赵子箴打量了几眼,看出这些全是被人搜过的痕迹,东西全被人动过了。 有一个摆着的花瓶摔在地上,遗留满地的碎片。屏风倒下,画屏被刀剑砍出了痕迹。 屋内变成这副模样,阿离自然也不可能在里头了。 赵子箴又上了二楼,二楼也是满室狼藉。地上铺洒了一地的糖豆,赵子箴一脚踩上去,一不留神差点滑倒。 他弯腰捡起糖豆看了许久,最后硬生生捏碎了,把化成碎末的糖撒到地上去。 赵子箴原本想走的,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伞。 阿离的伞。 伞被屏风压在下边,上头的伞面破破烂烂的,看样子还被踩了几脚,原本的作画有些瞧不清了。骨架被毁去不少,伞面有些凌乱的微微张着。 赵子箴走过去,移开屏风,把伞捡起来,他低垂着眼眸看了许久,最后轻轻的擦拭着伞面,想拂去上头的脚印,只是任他怎么用力,那痕迹就是擦不掉。 他闭上眼睛,随后紧紧捏着那把伞,紧抱在怀中。(未完待续。) 尛說Φ紋網 第一百零八章 瓮中捉鳖 是夜。 万籁寂静,四下无人。 人都已经入睡了,只有灯火依旧燃着,发出橘红昏暗的光芒。国公府里头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 有一个婢女提了一盏灯笼正在走夜路,其实这种时候,府里有规定是不许起来走动的,但是她入夜了才想起自己有东西落下了,只好起来找找。 她努力回想着今天走过的地方,越走越偏,最后她回头一望,看见身后的灯火离自己很远了。婢女深吸几口气,却忽然听见有几声微弱的呻吟,那呻吟声很快就飘散在夜空中,再也听不见了。 婢女心底有点犯怵,她咽了咽唾沫,想转身回去,明天天一亮再出来,但是当她转身的时候,突然背后有一阵阴风吹来,吹灭了她手里的灯笼。 黑得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婢女一呆,刚想大声的尖叫一声,但是有一只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巴,婢女挣扎几下,但是后颈一疼,她就软软倒在了地上。灯笼掉到地上,熄灭了最后一点泛着红光的灯芯。 而此时,又有几声低吟传来,不时还伴着叮叮当当的轻响,像是刀剑相击一样的动静,但是却又柔和许多。 黑影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四处寻找着,在黑暗里乱窜不停。 而传出人声的房屋内此时点了一盏灯火,灯花煌煌,照亮一片昏暗的空间。就着灯火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姑娘,她坐在地上,面无表情,血迹遍布全身。 阿离靠在柱子上,她的形容很狼狈,发髻散乱,衣衫不洁。身上有许多粘稠的血迹,现在血迹已经干了,衣裳被血迹弄得硬邦邦的,有些衣裳直接就着血迹黏在皮肤上,感觉很不舒服。 这些血不知是什么血,阿离抬起手臂,用力的嗅了几下,随后有些嫌恶的皱眉。 太恶心,太难闻了。 身上的药效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四肢还是有些软绵,提不起力气来。阿离靠着柱子,觉得有些疲累。 叶寻大费周章的擒住她,但却只把她关在这里,不痛不痒的,好像没什么意思。阿离低头又打量了自己一眼,还是想不明白叶寻的用意。 引蛇出洞,她就是引蛇的诱饵了,可这蛇…… 阿离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形不可遏制的僵住。若是叶寻真的把蛇引出来了,不,或者说,叶寻若已经确定了“蛇”的身份,那他做的这件事,存的就是一网打尽的心思。 想要治阿离的罪并不难,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她杀死也可以,没有人会追究,可他要动的另一个人却要讲证据。叶寻说他要去苗疆,他撑不了多久了,最迅速可行的办法就是人赃并获,当场抓包。 阿离越想越烦躁,她泄气般地踢了踢腿,随之便有一阵叮铛声响起。 阿离的左脚腕上此时牢牢套着一个铁圈,铁圈的的铁链连着柱子,她自醒来后,已经不止一次的拽着铁链想走了,但是根本就挣脱不开。 反而是因为使力拽,她的脚踝被铁圈磨下了一层皮,此时鲜血已经从她脏乱的裙角流出来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想起了不知去哪儿的七宝,阿离恨恨的咬唇。想传什么消息,没有比贴身的小厮传得更可信的了。阿离现在只希望七宝的的动作别太快。 阿离掀起裙摆,她定定看着脚上的铁圈良久,最后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她快速除了鞋袜,一手握着脚踝,一手握着脚掌,她深吸几口气,蓄了蓄力气,随后“咔嚓”一声,脚掌和脚踝就被她掰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她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随后就着角度,把铁圈扯了下来。而后又是咔嚓一声,脚又正回来了。 她轻笑了一声,重新把鞋袜穿回脚上。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不知道现在外头守着多少人,若是贸然出去,到时再被抓了,反而更糟。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他们都诈出来呢…… 阿离晃了晃脑袋,她看烛台上明晃晃的烛光,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她撑着柱子起身,朝那烛台伸出了手,只是刚把烛台握在手上,她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因为她听见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几个大汉闷哼声传来,没一会儿就没了声息。战斗结束得很快,几乎没有惊动旁人,动静也很小。 随之有开锁的声音响起,阿离急了,她一拐一拐的跑到门边,朝外头的人低喝道:“快跑!” 开锁声一顿,随后又响起来,不过片刻,门便被打开了。 门外的黑衣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打量了阿离一眼,什么话也来不及说,随后搂着她的肩膀,连拉带拽的把她抱出了那间房子。 阿离恨恨道:“这是个圈套你看不出来吗?” 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阿离焦急的往四周漆黑的天幕打量了几眼,没有看见人影,她刚要给黑衣人指个方向,但是前一刻还是不见五指的夜空却忽然亮起光来。 火把一把接一把的燃起,把天幕照得大亮。 黑衣人二话不说,反手就抽出了一把锃亮的匕首,还不忘也塞给阿离一把。 明明是这样紧张的时刻,阿离却气笑了,“我现在,力气都快没了,这把匕首给我,最大的用处就是自戕的时候不用借别人工具。” 黑衣人还是紧绷着身体暗暗防备,根本不搭她的话。阿离环顾四周,喃喃道:“我们逃不掉了……” 人太多了。 黑衣人闷声道:“总要试一把。”他说着欺身上前,而那些侍卫也像约好了一般,动了起来。 院子内顿时乱了起来,打斗声不绝于耳。黑衣人拽住侍卫的手臂,抢过他手中的大刀,开始和一帮人缠斗起来。 黑衣人虽然武艺高强,在闯了普相寺那晚,他虽然可以全身而退,但那是借着夜色和山林的掩护,而如今却是被人包了饺子,自己暴露在别人眼下。人一个接一个的来,而黑衣人总有力竭的时候。wWW.xszWω㈧.йêt 阿离看着黑衣人应付得越发艰难,她掂了掂手中的匕首,刚要动作,但是噪杂的院内突然响起一道人声。 “事到如今,你们以为自己还逃得出去,做困兽之斗吗?赵司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庐山面目 黑衣人身形一滞,一时不察,竟被砍了一刀。这一刀斜跨他的后背,很快鲜血就染红了黑色的衣裳,把黑色染成了浓重的玄色。 七宝搀扶着叶寻缓缓走出来,叶寻脸上全是讥诮的笑意,“我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有动作了,果然没让我失望。” 阿离待不住了,她反手握刀,看着叶寻的地方就想扑上去,但是很快就有几把刀牢牢架住她,“别动!” 那些刀刃不小心在她的颈部划出细小的血痕,阿离全然不理,她对着黑衣人大喊道:“你赶紧跑啊!” 黑衣人刚要有所动作,但是随着阿离话音刚落,那些墙垣上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冒出一颗又一颗头来,他们伏在墙垣上,手中的弓已经拉满了,就正对着院中的黑衣人。 阿离变了脸色,她没想到,叶寻连弓箭手都准备了,动静闹得这般大,若是有消息泄露出去,那就难办了。 黑衣人停下动作,静立在院中不动。 叶寻笑问:“赵司直,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衣人看了看叶寻,又转头看了看阿离,他随后扯下覆在脸上的面巾,那张脸,赫然就是大理寺的司直,赵子箴。 叶寻勾了勾唇,他想露出一抹笑容来炫耀自己的胜利,但是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赵子箴也不说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叶寻一挥手,喝道:“把他拿下!” 那些侍卫试着上前几步,见赵子箴没有反抗的意图,随之便呼啦呼啦一群人全扑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他给捆了。 也是方才的房间,不过这次,里头多了两个人,两个被困着,一个在椅子上坐着。 赵子箴被反手绑在另一根柱子上,之前的铁圈又回到了阿离脚上。而叶寻则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不时打量他们几眼。 脚踝密密麻麻的隐痛起来,阿离皱了皱眉,她看向对面的赵子箴,问道:“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赵子箴摇头,低低道:“我没事。” 他的脸色因失血看上去有些苍白,口中说着没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阿离咬了咬唇,看向叶寻问道:“你想怎么做?” 叶寻笑了起来,“赵大人夜闯我国公府,他也在大理寺任职许多年了,该怎么做,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哦,不对。”叶寻摇了摇手指头,“不应该叫赵大人,该叫……对了,你真正的名字该叫什么?”叶寻看向赵子箴问道。 而一直神色冷淡的赵子箴一听这话,猛然张大眼睛。 叶寻继续自顾道:“真正的赵子箴,应该回京赴任的时候就死在路上了吧?他是让你们盯上杀死的,还是土匪杀了他,而你们捡个现成的便宜?” 阿离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盯着叶寻,咬牙道:“真后悔当初没立刻将你杀了!” “现在说这个没意思。”叶寻嗤笑了几声,“反正我现在暂时死不了,而他——可就要在劫难逃了。” 赵子箴也是朝廷命官,叶寻虽然猜测他不是本尊,是让人给冒名顶替的,光是这一项罪名就足够治他了,可是叶寻又没有证据指证他。若说要证据,那倒也简单得很,只需前往余杭,把赵子箴的父母接来京中辨认便行,可是那样一来一回太费时间了,叶寻可等不得。 再者,赵子箴这些年来,在大理寺里的表现很平稳,没有露出什么把柄,叶寻不能随意对他发难。 如今有了夜探国公府的把柄,想给他安什么罪名让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们两个狼狈为奸,把自己害成这幅惨样,先不说叶寻会不会死,就算他死不了也要赵子箴陪给他一条命。 叶寻看见阿离阴沉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走到阿离身边,俯身轻声道:“阿离,你曾说过,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做的那些事,杀的那些人,难道不应该死吗?你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wWW.xszWω㈧.йêt 阿离也不甘示弱,如今叶寻反败为胜,把他们全抓了,阿离落到这样的境地,似乎已经无处可逃了,可她依然笑得出来。 “他要死了,你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的确,叶寻现在也是苟延残喘,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叶寻突然问道:“赵子箴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为你卖命这么多年,想来你们的交情很深厚了。” 阿离点点头,“是很深厚。” 她突然抱住叶寻的双肩,用脑袋狠狠的撞了叶寻一下,额头碰着额头,声音不大,但却疼得叶寻有些眩目。 阿离非常得意又嚣张的挑了挑眉,还挑衅似的哼了声。 叶寻伸手摸了摸额头,那被阿离撞的地方用手摁下去还是很疼。 阿离顺势搂住叶寻的脖子,她问道:“他要死了,那我呢?” 叶寻笑了笑,“你也要死。” 阿离歪着脑袋,也不顾赵子箴还在场,她一口亲在叶寻的唇边。趁着叶寻愣神的当儿,阿离又用力啃咬他的嘴唇,明明如此亲昵的事情,她做得却像发了狠,要把叶寻撕碎一般。 叶寻用力推开她,冷笑道:“现在你的美人计不管用,这种时候,你不必把自己弄得这么廉价,像是出卖自己讨好恩客的妓子一样。” 阿离也不管他,她径自把外衫脱了,扔在地上。 叶寻皱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离却看也不看他,她起身拿起方才被放下的烛台,灯花一触及到衣裳,很快就燃烧起来,散发出一股焦味。棉布燃烧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火势愈演愈烈,不仅阿离的衣裳,连挂在房梁上挂着的幔帐都被火舌烧了上去。不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就响起了噼啪噼啪的燃烧的声音。 雕梁画栋,如今却成为了最好的柴火,上头上 刷的油也助长了火势。 阿离看着叶寻,说道:“你说,等他们来灭火的时候,这火势会到什么样的地步?” 叶寻不明白她的用意,只冷冷应道:“疯子!” 火势蔓延到阿离头顶的屋檐上,有一段木头掉了下来,阿离不闪不避,任由它砸到自己身上。 “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外头已经响起人声,他们惊叫着,呼喊着,全是要灭火的声音。 叶寻定定看着阿离,火势还小,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此时,地上的火苗爬上了阿离的裙角,可她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对身上的火苗一无所觉。 叶寻长啸一声,他用力把她扑倒,拍灭了她身上的火。 “你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下毒之人 阿离已经一天没有见过叶寻了,她之前住的小楼已经毁了,她现在被安置在另一个院子里修养。 阿离的腿被烧伤不少,上头起了很多水泡,所幸叶寻灭火灭的及时,用心调理大抵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上头被烫伤的皮肤接触到衣服很难受,阿离索性撩着裙摆,就把腿露出来。仦說Ф忟網 她的双腿现在毫无美感可言。脚踝处的皮磨掉了,小腿又起了水泡,上头的膏药看着又很狼藉,七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双腿。 虽然没有美感,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阿离看向他,问道:“七宝,赵子箴呢?” “赵大人……”七宝顿声,赵大人非赵大人,他现在这么叫好像不太对。过了一会儿,七宝才道:“被爷关起来,现在估计还在审问。” 阿离点了点头,轻舒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还有活着的机会。 阿离又看了七宝一眼:“你来做什么?” 七宝低头,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精致的银盒递给阿离,“这是祛疤的药,等水泡消掉了,就抹上去。” 阿离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了。 阿离笑了笑,朝七宝道:“多谢。” 说完,屋内就沉默下去。她这样子,若不是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七宝也不会相信,笑得这样温和的姑娘,做事那么决绝狠辣,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七宝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阿离的屋子。 不过七宝可没闲下来,他又立马动身赶往大理寺去了。 他刚才骗了阿离。 昨夜,一群人进去把里头的三个人全都救了出来,随后又马不停蹄的灭火。 阿离她之前中了迷药,又是那样折腾自己,所以她离开火场没多久就晕了过去,而赵子箴,则是找了另一个地方关押起来。 阿离到第二天才转醒过来的,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叶寻早都审问过了,而她刚才问的时候,叶寻已经把赵子箴押往大理寺去了。 七宝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辰,也不知道此事赵子箴是否有押到大理寺,也不知道定罪没有。 叶寻是把赵子箴押往大理寺,不过他现在还没到大理寺,若是正常的行程不会耽搁这么久的,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有人在半路上把他拦下了。 是济世堂的郎中,厉怀仁。 他站在队伍的前头,阻止叶寻一行人前行。 他单枪匹马,而这里又是京都,叶寻根本不会担心他做出什么劫囚之类的事情来。 厉怀仁朝叶寻拱拱手,行了个礼,“叶大人。” 叶寻实在不想理他,而且赵子箴是阿离的人,那这厉怀仁和赵子箴估计也是相熟的了。如今赵子箴一被自己拿住,他就出现了,他此行的目的,叶寻不用想就能知道。 叶寻皱了皱眉,他不理厉怀仁,而是扬声吩咐道:“继续前行,倘若前方有刁民拦路,直接驱赶便是。” 那一行的侍卫刚要赶人,厉怀仁便道:“叶大人莫急,这一时半刻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不若听一听老朽的来意。” 叶寻冷笑一声,“来意?你觉得,我凭什么给你机会?再者你的来意已经写在你脸上了,不用说我也知道。” 厉怀仁哈哈笑了几声,他摸摸胡子,说道:“的确,老朽是为了大人的犯人而来,不过这于大人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其实确切的说,老朽是想与叶大人做一笔交易。” “哦……”叶寻冷淡道:“本官锦衣玉食,衣食无缺,什么本官都不缺,什么都不要,你的交易于我而言没什么大用处,你还是快点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厉怀仁也不生气,他还是保持着初见时那儒雅无双的风度,“叶大人什么都不缺,不知道缺不缺命呢?” 叶寻双眼一眯,“你这话什么意思?” 厉怀仁叹了口气,“叶大人中了蛊毒,可谓命不久矣,你只怕是活不长了。” “少给我来这种把戏!”叶寻莫名激动起来,他冷笑道:“我如今这幅模样,到底拜谁所赐?下毒的人是你们,如今你又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说要给我解毒不成?你真把我当成傻子耍?” 厉怀仁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老朽可以给叶大人解毒,交易也就是一命换一命。” 叶寻看着他,一瞬不瞬的打量厉怀仁,但是他还是微笑着,任由叶寻打量。 叶寻越想越觉得好笑,实际上他也真的是笑了出来。大声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根本就停不下来。 厉怀仁继续道:“叶大人这段时日来,想必受了不少苦头吧?你可能不太了解蛊毒,蛊是活物,它如今寄居在你的身体内以你的血肉腑脏为食,时日一长,你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即使去往苗疆,但是到底路途遥远,即便最后解了毒,那也是不能恢复以前一样的状态了。” 叶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根本就没有中蛊毒!” 厉怀仁失笑,他摇了摇头,叹道:“在大夫面前,你的病症是瞒不了的。刚开始,阿离并没有给你下蛊毒,你当日来济世堂找老朽时,身上是没有毒的,不过如今,你可真是命在旦夕了。毒不是阿离下的,是……” 厉怀仁虽然最后没有说出来,但是目光却瞟向了被捆住的赵子箴,其意味不言而喻。 叶寻笑声一顿,气得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对,能下毒的不仅是阿离,还有日常能接触到自己的人,这人就包括赵子箴。叶寻一心一意信任他,什么重要的差事都交给他去办,自然不会防他,认为赵子箴会在食物里下毒。 多么讽刺,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心爱的姑娘,可这姑娘是为了利用才接近他,他一心倚靠的心腹,却是凶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线。 什么都是假的,不过一场骗局。 叶寻闭上眼睛,许久后,他才重新挣开,“你是想一命换一命,但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解毒的本事?” 厉怀仁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他刚要回话,但是另一个人却帮他答话了。 “大哥哥,这位大叔真的很厉害,他可以帮你解蛊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以命换命 来人是蓝朵朵。 她好像恢复了之前的元气,此时看上去,又是一个豆蔻年华的,无忧无虑的姑娘。 只不过她现在脸上围了一张面纱,面纱把她整张脸都覆盖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还是跟之前一样,喜欢滴溜溜的乱转。 叶寻哈哈大笑,“你以为,她的话能信么?若你今天能拿出点靠谱的东西来,说不定我就着了你的道的,可惜啊可惜,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用扰乱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们都抓起来?” 叶寻说到后边,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蓝朵朵气哼哼的白了他一样,随后回到厉怀仁身边,仰着头看他,她撒娇道:“大叔,你看他,居然敢质疑你的医术?”小說中文網 厉怀仁不以为意,他看向叶寻,再次行了个礼,“叶大人,你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为何不下车来,同老朽坐下好好谈谈呢?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还担心老朽做什么手脚不成?” 叶寻哼了一声,他看了看被绑住,脸色苍白的赵子箴,再看了看笑得云淡风轻的厉怀仁,他低头沉思一会儿,随后对着侍卫吩咐道:“先停下来,去旁边的酒家找个说话的地方,注意防备。” 其实要这么放过赵子箴,叶寻不会甘心,但是来日方长,若是厉怀仁真有治好自己的本事,他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他能抓他们一遍就能再抓第二遍,不过是多花费点功夫罢了。 等叶寻和厉怀仁来到侍卫安排好的房间时,蓝朵朵也跟着钻了进去。 叶寻此时实在是不待见她,几次想开口让人把她撵出去,但是最后又都忍住了,他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蓝朵朵和厉怀仁并排坐在叶寻对面,她坐得很不安分,脚上不时弄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手上把玩着那些杯盏茶盖,玩得不亦乐乎。 叶寻不理会她,直向厉怀仁问道:“你真的能帮我治好蛊毒?” 厉怀仁干脆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你也得放人,此事不再追究。” 叶寻反问道:“放人?放谁?” 厉怀仁道:“覃歌。” 叶寻呆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厉怀仁所说的人,是他的司直,赵子箴。原来他的本名叫覃歌。 叶寻微微冷笑,“如今阿离还在我家住着,你似乎毫不担心她?” 厉怀仁看向叶寻,“阿离不会有事的,你至少不会让她死的,而且我相信,她一定有脱身的办法。”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叶寻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他死死的盯着桌面煮得沸腾的茶水,目光冷得吓人。 叶寻捏着自己的手掌,指甲把掌心掐出了痕迹,他这才放开来。 厉怀仁丝毫没有被叶寻的脸色吓唬到,他还是继续淡笑着,“叶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叶寻并没有立即回话,他只是低头侍弄着案面的茶水,似乎是走了神,没有注意到厉怀仁说了些什么。而厉怀仁也不催促,他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轻撮了一口。 等厉怀仁的茶杯见底后,叶寻才说道:“这桩买卖,我总觉得我亏了,你们凭什么占尽便宜,而我只能由你们喊价?” “叶大人不若说说你的条件。” “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叶寻抬起头来看他,“其实我并不相信你能治好我,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治好我。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想再当傻子。” 厉怀仁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转头看了蓝朵朵一眼,随后又把目光投向叶寻。 厉怀仁自顾捋了一会儿胡子,“叶大人想必也知道了,我们是从交州来的,宫里的太医没办法治好你,那是不是因为医术不精,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而老朽曾有幸和蛊毒打过交道。” “交州来的?那又如何?”叶寻讥诮道:“交州可不是苗疆,你当我是傻的不成?” 厉怀仁摇了摇头,“交州不是苗疆,老朽也没有要糊弄叶大人的意思,只不过交州里苗疆很近,这叶大人也是知道的吧?十年前,老朽曾去过一趟苗疆,在那里学了一些解蛊的方法,叶大人身上的那股,就是那时候从苗疆带回来的。” 说到此处,厉怀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他有些出神,目光飘忽不定,似乎看到的不是眼前的东西,而是遥远的十年之前。 等厉怀仁回忆够了,他才再次开口道:“而就是那次,我们才得以侥幸逃脱安南屠城,活了下来。” 他说的我们,那就是包括阿离几人了。在那场战乱中,连定北侯都死了,而阿离作为他的女儿却存活了下来,只因她当时离开交州去往苗疆了。 叶寻想起那位定北侯,一时也有些嘘吁,“只是仅仅如此,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毕竟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得给我拿出真本事来。” 厉怀仁有些为难了,蛊只有一个,他也没办法给叶寻施展一下他解毒的本事。口头上说,叶寻却不信他。 房内一时有些沉默,他们两人各自沉思,相对无言,而从进屋起便一直在玩杯子的蓝朵朵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她看向叶寻,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只不过她的嘴巴掩在面纱下面,没有人看到。 “大哥哥,大叔真的很厉害,他连我的毒都能解,小小一个蛊毒算什么?”蓝朵朵双手托腮,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小小一个蛊毒?叶寻轻嗤一声,“既然你的毒比蛊厉害,你怎么解不了?” 蓝朵朵更加不满了,她瞪了叶寻一眼。她看了看厉怀仁,一时有些为难起来。蓝朵朵眼睫毛不住的颤动,似乎是在思考,良久后,她好像下定了决心,用力的点点头。 她再次看向叶寻,说道:“你不是要真本事吗?那我就让你看看。” 说着,蓝朵朵解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了她的脸。 原本蓝朵朵在国公府时,叶寻见过她的模样,那时的蓝朵朵中了自己的毒,皮肤上长了许多紫红的斑点,面如夜叉。可如今短短几天过去,她脸上的斑点居然消退了不少,颜色没有那么深,大小也没有那么大了。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的功夫她就会恢复之前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打道回府 让叶寻看了一会儿,蓝朵朵又把面纱挂上去了。 她极重自己的容貌,她现在还算是半毁容的状态,就这样让别人看了自己丑陋的容貌,她总觉得留下了污点。若是别人看了,露出什么惊愕嫌弃的形容来,她还想把人的眼珠子挖去才好。 面纱重新盖上自己的脸,蓝朵朵才觉得找回了自信,双目又恢复了之前灵动的神采。 “怎么样大哥哥?想必我之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现在你还在怀疑什么?大叔能治好你,他是个好人,很厉害的大夫,不会害你的。” 若这话是别人说的,叶寻可能还信几分,但是是蓝朵朵说的,叶寻只觉得像笑话一样。 他盯着蓝朵朵,“他是有本事,可惜好人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听着不太舒服。” 蓝朵朵撇了撇嘴,不满的改口道:“好吧,那我不说,大叔他不是坏人。” 叶寻觉得和她较真会显得自己脑子有病,所以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再理她。 蓝朵朵不满的哼了声,继续低头玩自己的杯子,好像总也玩不闷。 厉怀仁见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对叶寻正色道:“叶大人,我治你的毒,也不仅仅是因为换命的缘故。你因阿离所累才有如今的模样,那孩子我从小看着她张大,行事有时是偏执得厉害,不撞南墙不回头,谁也劝不了她。不过我不希望她把你杀了,以后回想的时候悔恨当初。” 叶寻再也忍不了了,他一挥手把案面的茶水扫到地上,茶水沿着桌面流下来,有些流到蓝朵朵腿上,烫得她跳起来。 蓝朵朵气得跳脚,她大声道:“大哥哥你疯了?” 叶寻理也不理她,他只紧紧盯着厉怀仁,眸中满是怒气,“你把你的阿离想得太好了,我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只喜欢温柔善良的姑娘,希望你能把她带走,我国公府容不下她这尊大佛,我也经不起她折腾了。事到如今,我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若她还一心想拉国公府下水垫背,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厉怀仁皱了皱眉,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只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出口。 片刻后,厉怀仁才道:“医者父母心,不管如何老朽都不希望你死。” 叶寻轻轻笑了几声,他闭上眼睛,在心底暗暗思忖着厉怀仁所说的交易。若是他能解毒自然是最好的,叶寻也不必千里迢迢的跑到苗疆去。只是先不说他能否解毒,即使他真能解毒,叶寻也无从得知他会不会又动什么手脚。 看来,又要麻烦冯太医一趟了。 叶寻睁开眼睛,看向厉怀仁道:“你要治我,可以,但是若你治不好我,那你们都得死。” 厉怀仁抬眸,和叶寻静静对视着,良久后,他才开口应道:“好。” 他能治好他,这一声,不仅仅是他对叶寻的承诺,还有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叶寻笑道:“我也希望你真能治好我,我会令他们事先打造好一个宽大的棺材,我死了,就把阿离也葬进去吧。”虽然笑着,但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温和,反而带着一股狠戾。 厉怀仁一顿,随后哈哈大笑,似乎不把叶寻的威胁放在心上,“叶大人,你方才不是说了,只喜欢温柔善良的姑娘吗?你和阿离生不能同衾,死后便要同椁么?” 叶寻面无表情,无视他的调笑。这没什么好笑的,他若死了,便把阿离也葬进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把自己害惨了,等到了地府,他也要害惨她。若是怨气还不能消散掉,那下辈子继续害她,总要讨点东西回来才好。 叶寻恶意的想了一会儿,等回神的时候,他把自己给气到了。这些荒谬的鬼神之说,什么时候可信了?若能这辈子讨回来才好,谈什么下辈子。 叶寻甩了甩袖子,说道:“去国公府,你所用的东西,必须得我来准备,不然我不放心。”国公府就是他的地盘,厉怀仁想翻出什么风浪来,自己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了。 厉怀仁也不抵抗,他笑呵呵的点头,“如此,那便多多叨扰了。” 至此,大理寺是再去不成了。叶寻朝着一行侍卫下命令打道回府。 赵子箴此时还是默不作声,他低垂着脑袋,等厉怀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微微抬头,对着厉怀仁轻声道:“先生。” 厉怀仁点了点头,“嗯”了声,却是没有再说话。 叶寻嘴唇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他甩了甩袖子,率先上了马车。 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国公府,厉怀仁身上的东西全被搜了干净,蓝朵朵自然也不能幸免。 她身上全是一些毒药,稀奇古怪,什么都有。眼看她的那些宝贝一样一样被拿走,蓝朵朵急得大叫,“你们快还给我!否则信不信我——”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厉怀仁便皱起眉头,他训斥道:“莫要大惊小怪,你若不愿,大可出去,不必陪我来这一趟。而且你那些毒全是害人的东西,你已经自食恶果了,还想着要害人吗?” 蓝朵朵顿声,她委屈的看着厉怀仁,可厉怀仁却没有半点软化的意思。最后蓝朵朵竟然让了步,她只恨恨扭头后任由那些人把自己的东西都搜走了,没有再说半句话。 虽说是“客”,但叶寻待这两位客人有些不客气,他也懒得客套什么,直接找了一处院子,让蓝朵朵和厉怀仁居住,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口一排排的守卫。 蓝朵朵见此有不开心了,她气得跺脚,这些人这样守着,她总会想起之前自己被关起来时的悲惨,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她是不想再体会了。小說中文網 只是任她再怎么不开心,这些人也不会因她意愿而撤走的。 厉怀仁倒是淡定得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依然气定神闲的品着自己的茶水,他看着蓝朵朵上蹿下跳的,唇边微含着笑意。 蓝朵朵看了看他,突然停止在屋内踱步。 她小声问道:“大叔,你们中原人是不是有句话,叫过河拆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准备就绪 厉怀仁瞥了她一眼,随后放下手中的茶杯。 “过河拆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叶大人还算是个好人,他应当不会像你这么坏,不想讲信用吧?” 蓝朵朵不服气了,每个人都说她坏,都不待见她,她轻哼了一口气。她想了想,随后有些得意的对着厉怀仁道:“要不大叔,为了防止他翻脸不认人,要不你也给他弄点手脚,吓唬吓唬他?” 厉怀仁看向蓝朵朵,却见她露在外面的眉目挂满了自得之意。见厉怀仁盯着自己,她还对着厉怀仁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厉怀仁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实在是个坏主意。你想到动手脚,他难不成就想不到?再者,我是个医者,跟你这样下毒害人的丫头不一样,我要做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下毒害人。医者仁心,这话可不是单单挂在口头上的。我这些年,见多了死人,能救的便多救几个吧。” 蓝朵朵张大嘴巴,她笑嘻嘻的道:“大叔,这就是你们中原所说的以德服人?” 厉怀仁捻了捻胡子,笑道:“不是,我可不是那种德行兼备,使人心悦诚服之人。真正的大英雄,丫头你还没见过呢。” 蓝朵朵对大英雄的兴致不高,她闷闷“哦”了声,又低头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厉怀仁看她玩得自得其乐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在院中关了没多久,叶寻便派人来询问厉怀仁,解毒需要准备的一应具器还有药材。等一一确定之后,那些仆人便按着厉怀仁列出来的单子紧锣密鼓的准备去了。 叶寻一行人回府时的动静不小,虽然阿离在院中静养,但是还是有所察觉。她在院内偏头想了一会儿,而后一瘸一拐的来到院门口。看着那些忙活的人,她走过去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个被阿离问住的婢女刺手手上正端了一盆热水,她看见阿离,有些心惊的低下头去。 “就是……主子找来了个郎中,这些都是郎中让准备的。” 婢女的身后还跟着一排的人,他们手上都端着一些一东西。wWW.xszWω㈧.йêt “郎中?”阿离先自语一般的说,而会才问道:“什么样的郎中?” 婢女答不上来了,她也只是按照上头的吩咐办事的。 阿离低头看了一眼还上腾升这水汽的热水,挥挥手让婢女走了。 叶寻现在身受蛊毒,他找郎中自然也是为了解毒了,可是这京中有哪个郎中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帮他解蛊毒的? 阿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隐隐约约想到了点什么,但是她却又想不太明白。 等到晚上,七宝来到阿离院中时,就见她手中正拿着今早自己给她的那个银盒把玩着。 七宝手里端着药汤,他现在和阿离没有什么话可说,他刚把托盘放下要走,阿离却叫住他,“七宝你等等。” 七宝只好停下,他微微偏头问道:“阿离姑娘有事吗?” 阿离把银盒扣在案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不急着回话,而是有些犀利的盯着七宝看了许久,七宝联想到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在阿离打量的目光下,愈发的急躁不安起来。 “叶寻呢?我怎么一天都没有看见他?” 七宝轻舒了一口气,他低声回道:“他现在身子不舒服,整日卧榻,你不曾见过没什么好稀奇的。” 阿离微微笑着,“既然是卧榻不起,那我为何听见有人说他今日往大理寺去了?” 七宝的手掌微微蜷缩着,他正在思量着如何回答,耳边突然响起了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他猛然一抬头,便瞧见阿离此时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 他呆了一瞬,下意识觉得有些紧张,脚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很快他就动不了了,因为阿离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脖子。 七宝吓傻了,他瞪大眼睛,瞳孔有些放大,呆滞的看着阿离。 阿离笑道:“七宝,你骗我。” 她的手有些冰冷,这样握着七宝的脖子,那冰凉的触觉很明显,七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姿态面对阿离。 他想逃跑,但是腿却好像软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手越发的用力,七宝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了,他的眼前几乎要出现了幻觉,因为他以前曾听过那些老人说,当人要死的时候,眼前是会出现幻觉的,现在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突然手的力道一松,七宝便跌坐在地上。 他来不及打量阿离的神色,只自顾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确定它还好好的,没有被捏断。 阿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了一会儿,低头问道:“现在我家先生正在国公府中?” 七宝捂着子的脖子,大口大口粗喘着气。他有些害怕的看了阿离一样,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阿离蹲了下来,她伸手戳了戳七宝的肩膀,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骗子!” 不用被她逼着问话,七宝刚要放下心来,但是她去又突然恶狠狠的道:“给我滚出去!” 七宝一惊,顾不上自己腿还在发软,连忙起身跑了。 像是后头有什么怪物追赶一般,七宝跑出很远的距离他都不敢停下来。最后实在是喘不上气了,七宝惊慌的回头望了一样,见身后没有什么人追上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放松下来了,脚上却是踉跄一下,一时摔倒在地上。下巴磕到地上,被磕出了一道口子。七宝用手摸了摸,那些被蹭掉的皮一触摸上去,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七宝呆了一会儿,随后双手抱着脑袋,把脑袋埋在腿间,只听得见似哭似笑的声音不时传来。 良久后,七宝才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他用袖口抹了抹脸,随后往叶寻所在的地方行去。 不过七宝还没走到叶寻那儿,在路上便先遇见了被叶寻请来的冯太医。他形色匆匆,身上背着一个药箱,看方向,他此行的目的和七宝是一致的。 七宝一愣,随后问道:“冯太医,不知——” 冯太医笑了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叶大人要解毒,我怎么也得在旁边多看着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能者为师 让厉怀仁给叶寻解毒,他自然是不能放心的,不过冯太医同为医者,若是厉怀仁想动什么手脚,他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毕竟干的是同样的行当。 而这一次,叶寻又欠了冯太医好大一笔人情,真是怎么都还不清了。 七宝带着冯太医来到叶寻所在的房间。房间内只有叶寻一个人,里头不知道燃了什么香,闻着有些奇怪。 叶寻此时只穿了单薄的内衫,他披散着头发,呆坐在椅子上。一听见推门的响动,他抬眸看向来人。一见是冯太医,叶寻脸上露出了笑容。 “叶大人。”冯太医走进叶寻,“几日不见,叶大人的气色比之之前要好上不少啊。” 其实叶寻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的,不过是冯太医给他开的抑制腹痛的药方管用,叶寻也不必时刻惨白着脸去忍痛,所以面色看上去比之前才好了许多。 叶寻微微笑道:“还是冯太医的功劳。” 冯太医呵呵笑了两声,随后坐在叶寻身旁,伸出手指,给他把了把脉。 冯太医三根手指头都搭在叶寻的脉搏上,许久后,冯太医才把手放下来。 “叶大人的脉象也是稳和不少,想来是心中看开了许多,不再郁结于心了。” 之前叶寻因蛊毒所累,加之他心有所念,一直劳神伤心,所以每次毒发时才会那么难熬。如今他的病情有所起色,这和他心情的转变是分不开的。 叶寻垂眸,脸上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别的,“看得开看不开,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当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放手时,再怎么坚持也要放开了。不是豁达,不是洒脱,是……无能为力。强求无用,还是顺其自然吧。” 冯太医微微一愣,片刻之后,他笑道:“叶大人,不知你所找来的,据说能解毒的郎中,现下在何处?” “他呀……”叶寻给七宝递了个眼色,“把人请来。” 七宝领命退下,而冯太医就在屋中打量其中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厉怀仁让人备好的,其中有一排轻薄却锋利的刀片,它们一排摆开,洁白的刀刃泛着冷光,如同冬雪一样使人不自觉的有些发冷。 冯太医眯了眯眼睛,手指挑了一把拿起来瞧瞧,他略微一嗅,发现鼻尖全是烈酒的味道。这些刀片,全是让烈酒熏过的。 冯太医看了一会儿,就把刀片放下了。房屋中间摆放了一个大木桶,婢女开始走进来,一盆一盆的往里倒着热水,木桶此时正氤氲着水雾,水雾打几个璇儿,最后又消散在空中。 没一会儿工夫,房间全被这些缭绕的水雾占据,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若不是冯太医知道叶寻要解毒,这屋中的情形乍一看上去,还以为叶寻要洗澡。 冯太医又在屋内转了转,发现还有两个酒坛子。他拍开酒坛子的封口,顿时一股馥郁的酒香就飘散出来。浓郁得连叶寻也有所动,他往这酒香的源头看来,就看见了冯太医正捧着的酒坛子。 “雄黄酒?”叶寻喃喃问道。 冯太医点了点头,“是雄黄不错。” 雄黄本就是药材,于解毒一项最是好用,如今那位郎中会叫叶寻准备也不奇怪。 他们话音刚落,七宝带着厉怀仁便推门而进。 厉怀仁看了看被冯太医,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叶寻说道:“说到底,叶大人还是不肯信任老朽。” 叶寻冷淡瞥他一眼,没有回话。 厉怀仁不以为意,他摇了摇头,走到冯太医身边。他接过冯太医手上的酒坛,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错不错。” 他反复念了几声,随后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雄黄酒。 叶寻一皱眉,“你等会还要给我解毒,可千万别把喝醉了,把我治死。” 厉怀仁哈哈笑了几声,他提着那坛酒,来到叶寻身边,“不仅老朽要喝,叶大人要喝,还有——”厉怀仁指着站在一旁的冯太医道:“还有这位,等会站在一旁,监督老朽的人,也要喝。” 叶寻抬眸看他,随后接过雄黄酒,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冯太医见此,也拍开另一坛酒喝了起来。 房间里一时都是雄黄酒的气息,熏得不胜酒力的七宝脸颊有些发红了。 眼看七宝一副快要醉倒的模样,叶寻下令道:“你先出去吧,不必在这里候着了。” 七宝点头应是,随后退出房门,把门扉关上了。 至此,房间里,只剩剩下他们三个人。 厉怀仁提着喝剩下的雄黄酒来到木桶边,把酒全倒了进去。 泠泠的水声响起,热水把酒气都熏腾起来,那些酒味挥发在空气中,叶寻的脸颊也渐渐红了起来。 厉怀仁看了一眼冯太医,冯太医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他平日里在太医院里都是处于主导地位,这第一次给人当助手打杂之类的,还真是不太适应。 不过他呆了没一会儿便认命的走到木桶边,把手上的酒也跟着倒了进去。 其实这郎中若真可以解了蛊毒,他在一旁虽说是监督,但是其实也是窥探他家之毒之法,说不上有多吃亏。他当初也是想到这一层,所以才会答应叶寻,担下这有风险的差事。 天下之人,能者为师,如此好像也没有什么使不得的。 没一会儿,酒坛子便被放空了。 厉怀仁转身对着叶寻道:“还请叶大人除去衣物,进木桶里坐着。” 叶寻也不踌躇,他利落的脱了干净,随后进入桶中坐好。 说来奇怪,他平日里虽说不是千杯不倒,但是却也不是沾酒即醉的,可是这空中挥发的酒气却让他有些了醉意,头脑也变得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叶寻在木桶中呆坐着,眼皮不住往下耷拉,但是他却努力的睁着眼睛,抵抗住醉意。 他缓缓的往后靠去,全身越发疲累了。他的双眸被那些翻腾的夹杂着酒味的雾气,熏得有些湿润起来。脸颊和眼眶都在发烫。 叶寻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看清厉怀仁的动作,但是他始终都看不明白。 越来越困了,想睡过去。 叶寻最后使劲睁了一下眼皮,余光中好像瞧见厉怀仁书中拿着什么东西,正缓缓靠近自己的胸膛。 最后叶寻看见那泛着冷光的东西在自己的腹部胸膛划开,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切如常 当叶寻醒来时,脑子还有些迷糊。 他先是愣愣的盯着帐顶看了许久,最后才扬声道:“七宝,七宝。” 七宝一直守着他,见叶寻唤人,连忙跑到床榻边去。他掀开床幔,露出里头的情形来。 叶寻光着上身,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叶寻一愣,他打量自己几眼,问道:“这些是……” 于他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怎么醒来之后,身上就多了许多道伤口,还被包成了这幅模样了? 虽然纱布密密实实的缠着,看不到下面的伤口,但是叶寻依照着痛感,准确无误的摸到了自己的伤口, 胸膛,腹腔,这两处都划上了不少伤口。想起了自己晕过去之前的那冷光,叶寻不禁一愣。 “这些,都是厉怀仁给我划伤的?” 七宝摇了摇头,叶寻解毒时,》无>错》他并未在场。七宝偷偷瞄了叶寻几眼,小声问道:“爷,您都晕了好几天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还是您先让冯太医来诊诊脉,看一看伤势?” 好几天了……叶寻有些难受的晃了晃脑袋。他现在头昏脑涨的,感觉脑壳里装的都是一些浆糊,只要一动里头似乎嗡嗡作响,难受得厉害。 叶寻等自己缓过劲来了,他开口道:“倒是不饿,冯太医现在还在府上么?” 七宝点头应道:“是的,您这些天来,都是冯太医守着,开方治病煎药,都是经他的手,他连太医院都不去了,去告了假呢。” 叶寻听了,微微苦笑,“这人情真是……”顿了一会儿,叶寻道:“那请冯太医来一趟的,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七宝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冯太医就到了叶寻的卧室。 叶寻昏迷这些天,都是冯太医在一旁守着,他要时刻注意叶寻的反应,看看会引起哪些病症,这些并发的病症又要如何治疗。叶寻昏过去了,倒是睡得舒坦,可冯太医就惨了,他睡也睡不下,身体疲累得厉害。如今眼眶底下青黑一片,使得冯太医看上去更加老态了。 不过他看着虽然疲累,但是精神奕奕,笑逐颜开。 冯太医一见叶寻醒了,二话不说就开始给他把脉。把完脉又要叶寻张口看舌苔,随后他又俯身在叶寻身上嗅来嗅去的。大抵把望闻问切都轮了一遍,捣鼓了好一会儿之后,冯太医才呵呵笑道:“叶大人,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毒解了,剩下的伤都不碍事。年轻人生龙活虎的,将养将养一段时间便好了,不必忧心。” 叶寻点了点头,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多谢太医,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 “别,”冯太医急道:“可别谢我,你要谢的,是你请来的那个郎中,是他救了你。” 叶寻一顿,他摇了摇头,道:“不管如何,太医助在下良多,这份功劳是怎么也抹不去的,等他日在下起得了榻,便上门拜谢。” 冯太医还是继续拒绝道:“叶大人,你这话老朽受之有愧。谢礼什么的就不必了,叶大人让老朽窥得那解毒之法便是最好的报酬!” 冯太医是真高兴,他之前面对蛊毒时束手无粗,如今终于窥得奥秘,怎能不高兴? 这解毒之法于冯太医而言,其魅力就如同美人于色鬼,钱财于守财奴一般。 既然叶寻醒了,冯太医也就不操心了,他叮嘱了七宝一些注意的事宜,又开了几幅药方,这才回到自己的府上去。 国公府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叶寻闭上眼睛,最后笑了几声,他觉得累了,又重新躺回床上睡去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悠悠而过,叶寻身上的那些伤口很快就有了痒意,新肉要重新长出来了。 他此时不像之前那般,总是动不动就吐血,也不会突然就腹痛难当。 叶寻换上了新衣了,把养病的这些日子里长出的胡渣剃了干净。玉冠束发,腰间配着一块刻着“叶”字的玉佩。那玉佩压着衣角,行走间,那玉佩叮叮作响,悦耳得很。 这么一收拾后,看上去,叶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气度清华,温润儒雅。 至少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不过外人瞧不出来叶寻的变化,七宝却是知道的。他知道叶寻瘦了,以前的衣裳已经不合身了,旧时衣裳穿上去,感觉空荡荡的——他撑不起来。 披上衣裳,穿上鞋履,叶寻便施施然出了门。 他路过阿离的院子时,往里一望,发现那些花草长势极好,它们拥挤着,偶尔有阵风吹过,只晃了晃枝干。 叶寻自语道:“我养病养了这些天,原来春光都这么好了,我竟不知道。” 七宝跟上他的脚步,刚想说些什么,叶寻便开口道:“快些走吧,否则又耽误了时辰。” 七宝一愣,问道:“去哪儿?” 叶寻脚步不停,“去看看老夫人,我的母亲。” 他这些日子来,拼命瞒着的母亲,以为自己要死了,挂念着放心不下的母亲。 在老夫人的佛堂里,叶寻一进去,闻见的还是那股燃烧的檀香味。老夫人正在念佛,她敲着木鱼,即使叶寻进来了,她也没有停下来,就像往常一样。 像往常一样,宁静,祥和。 这比什么都好。 叶寻也不说什么,他就等着一旁,听着母亲的念佛声走了神。 许久过后,老夫人停了下来。她看向叶寻,叹道:“许久日子未见,你这孩子,怎的瘦了这么多?” 叶寻摸了摸下巴,答道:“最近胃口不大好,什么都不想吃,时日久了就瘦了。” 老夫人无奈摇头,“挑食!” 叶寻淡笑着,并不反驳。他今天只想着与母亲待得久一些,所以扯着她东说西说,许久都不曾离去。 最后老夫人累了,便让他走了。 叶寻刚要起身告辞,老夫人却唤道:“你等等。” 叶寻只好停下,他看向老夫人,问道:“母亲还有什么事情么?” 老夫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随后才道:“你公务繁忙,我许久日子不曾见你,这没什么,可是阿离姑娘呢?我怎么也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叶寻一顿,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堵着了。许久后,他才低声道:“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一切如常: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十月初三 十月初三。 冬天的夜晚总是特别的安静,四下无人,除了偶尔有些人家传来的狗吠,便只有守城巡逻的卫兵一行人整齐踏步的声音。 只不过,有的人都睡下了,而有的人还在活动着。 一道灵巧的身影隐在黑暗处,等着士兵从眼前过去后,她才如同猫一般的钻了出来。她又窜出了一段的距离,来到蓬莱巷巷口,她依然还是不急不躁躲在暗处静候。 她的指尖不住的轻轻点着,似乎是在计算时间。 终于,换岗了。那些守着蓬莱巷的士兵们此时有些散乱。这种时候,防备便没有之前那么严密了。 黑影瞄准时机,攀上了墙垣,又是越过了一道暗巷。 她走走停停,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张府。 门口高悬的两盏灯笼发出昏暗的光芒,不过这光芒足以让黑影瞧见牌匾上的张府字样。 露在黑色面巾的眼眸不禁眯了眯,黑影避过守门的门房,她来到一处墙角,附耳靠着墙壁,凝神静听里头的动静。 保持着这样静听的姿势许久后,黑影回神张望了,随后就攀着墙头跳了进去。 此时张府中有些混乱。 那张渐飞的夫人此时正揪着张渐飞打骂不休。妇人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她也不顾一众婢女小厮还在场,只管自己撕扯着张渐飞出气。 “好你个张渐飞!你竟敢背着我,去那种烟花酒地,一身胭脂酒味,你当我闻不见?”张夫人扯着张渐飞的耳朵,继续大骂道:“如今翅膀硬了,敢学那些人的做派,知道要左拥右抱了。我看你接着,是不是还要给我娶一个小狐狸精进家门来?” 张夫人手上一使力,那张渐飞就哎哟了一声,但是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被打疼了,他才稍稍伸出手阻拦,口中大呼娘子冤枉。 张夫人善妒,管得张渐飞不敢寻花问柳,不敢到处作乐。以前张渐飞即使真有什么重要的应酬,也会提前跟自家夫人报备了,这才能前往。张渐飞之前一直都乖得像头小绵羊一样,但是今天却不知为何,带着满身的酒气和胭脂味回家。 那张夫人一闻见,瞬间就炸毛了。 只是任张夫人怎么询问,那张渐飞就是说,自己被人泼了酒,胭脂更是莫名其妙了。 张夫人一听就更怒了,要扯谎话也不说个靠谱点的,居然用这么敷衍的话就想把自己搪塞过去,老虎发了威,随后夫妻两人就闹了起来。一直闹到现在,张府内还是噪杂得很,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他们两个在前厅里闹得正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后院已经潜入了一条黑影。 黑影先是在张渐飞的书房里捣鼓了好一阵子,她一无所获,原地思忖了一会儿,又前往张夫人所住的院子去了。 张夫人所住的芙蓉苑此时里头只有一个正在做针线的丫头,屋里掌着灯火,烛光把丫头窈窕的身姿印到窗户上。外头的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她在里面的动作。一捻针一挑线都瞧得一清二楚。 黑影走到窗户边,用手把窗户推开,同时嘴里轻轻的“喵”了一声。 丫头觉得莫名,便起身来看看,她刚走到窗户边,正要搜寻一下那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猫,突然有一个黑影窜了出来。 黑影一手勾住丫头的脖子,在丫头尖叫之前,又一手劈向丫头的颈脖,随后那个倒霉的丫头便软软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黑影勾了勾唇,而后直接从窗户翻身进来。 她吹灭了烛火,就着屋外稀疏的点点星光和明月,开始在屋内查看起来。 梳妆台,床榻内,壁橱,房梁……所有她能想到的藏东西的地方都翻过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黑影躬身伏在房梁上,一时有些焦躁起来。 到底会在哪儿呢? 突然从窗户处吹进一阵寒风,寒风呼啸着,把对面墙壁的一副画吹得有些掀起来。 随着寒风静止,那被掀起的一方画角也逐渐的停下,慢慢垂下舒展开来。黑影定睛一望,发现那是一张江南烟雨图。 张夫人是北狄的番邦女子,她这些年虽然在京中浸淫多年,把自己变得风雅了些,更符合官夫人的仪态,只是她内里也不会像那些从小养在深闺里,会对花伤月的官小姐一样,同样也欣赏不来这样一幅烟雨朦胧,意境极美的江南图画。 而且,那画轴的重量不对。 黑影歪了歪脑袋,随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她跑到画像前,把画卷拿在手心里掂了掂。 偏轻了。 一对连阵风都能吹得起来的轴木,能有多重? 黑影勾了勾唇,几乎要笑了出来。 她在轴木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一段轴木的左边,用力的扭了扭。她竖起轴木,用手指头放进勾了勾。没一会儿,几张满是字迹的信纸便被她勾了出来。 黑影扫了几眼,随后把信纸塞入怀中。 挂上画卷,关上门窗,黑影又悄悄退了出去。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是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生过?那倒霉的,被打晕打丫头还在地上躺着呢。 黑影可顾不上把她弄醒了,弄醒后照样是会尖叫,而后把人招来。她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跑几步路呢。 黑影刚刚翻身出了张府,那刚训斥完张府,正觉出气了,浑身轻快的张夫人一回到院中,发现院内昏暗不见灯火时,她狠狠皱了皱眉。 张夫人唤道:“青儿,青儿。” 没人应她。 张夫人自觉不对劲,她赶紧带着一帮人进了房间,点上灯火,待看见青儿倒在地上,怎么都唤不醒时,张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她的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夫人脸色一白,她慌忙的看向墙壁,而后冲到那幅画前,她急急忙忙的拿起一看,等确定里面的东西不见时,张夫人脸色一白。 平日里总是得意洋洋的脸此时大惊失色,她瘫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幅画。 呆愣了一会儿,张夫人对着一干婢女狠狠道:“愣着做什么?咱们家遭了贼了,喊捉贼啊!” 随后喊捉贼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夜,是再也静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府失窃 从张府开始叫唤起来的抓贼声不绝于耳,那些临近的府邸原本也是灯火阑珊,将要入睡了,可经过张府这么一闹之后,灯火一家接着一家的亮了起来,并且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到了后边,都不太清楚喊追贼的源头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只是紧张的氛围也跟着叫喊和灯火不断传出去,弄得人心惶惶。那些高门大户里,谁家没有点见不得人的秘密?既然来了贼,不管他光顾的是谁家,先防起来再说。 于是原本灯火稀疏的夜空下,很快便被燃起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闻讯赶来的士兵们也跟着赶到了。原本计划好的路途,现在明显不能再走了。 前有狼后有虎,哪儿都不是去处。 黑影并不慌乱。她的身形隐在暗处,看着那些慌忙跑着,奔走相告的家丁护卫,等火光一暗,那些人便走得离这里远了些。 她连忙跑了出去,随后响起了整齐铿锵的脚步声,黑影身形一顿,又隐藏了起来。 只要穿过张府后门的那条小巷就成了,现在也只差一点点,她完全有把握可以脱身。 黑影再次瞄准时机,她快速的跑了出去,身形很快,也很轻灵。 那些士兵看见她了。 “快!在那儿!” 随之一大帮人呼啦呼啦的朝着刚才黑影出现的方向跑去,只是那黑影跑得再快,怎么短短几息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尐説φ呅蛧 士兵皆是莫名,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又开始四处分散寻找起来。 还真不信了,蓬莱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么多人找一个人,没道理找不出来。 可还真就找不出来。 他们来来回回,碰见的都是同样举着火把来抓贼的人。 后来他们觉得这样找下去太傻了,既然贼人抓不到,那就让他逍遥吧,反正也不关他们什么事情,京兆府的少尹大人都来查了,他们杵着也没什么事。 于是他们便开开心心的放弃抓人,继续跑去守城巡逻去了。 这贼人抓得太久了,各户人家都有点疲累了,咋呼咋呼一阵子,等他们确定该捂着的没被人偷走后,便放下心来。 他们打发人上张府去询问到底发生何事,而张府的管家敷衍几声,等把他们都打发走后,管家才轻吁了一口气。 周围的府邸逐渐安静下去,但是张府里头依热闹着。 等柳嗣安赶到的时候,便见那张夫人此时有些狼狈,面色惨白。而张渐飞就更加狼狈了,他的发髻全被扯了下来,脸上全是一些抓痕,看样子,方才估摸又遭了他夫人的毒打。 张渐飞一看见柳嗣安,连忙跑到他身后,扯着柳嗣安的袖子,大喊着救命。 柳嗣安绷着一张脸,才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他清了清嗓,随后才道:“张大人,你们这是……” 张渐飞还是躲在他身后,唉声叹气的,他把一颗脑袋微微探出来,小心翼翼的瞄着他家夫人,没有答话。 张夫人此时的眼神有些发狠,她看见柳嗣安,这才把眼里的狠色压下去。 她抹了一把脸,用手扶了扶有些散乱的发髻,这才开口道:“柳大人,不知这么晚了,您来府上有何贵干?” 声音听着有些嘶哑,似乎是喉咙有些伤者了。 柳嗣安皱眉,他道:“外头的动静传得那样大,不是都传你们张府失窃了么?本官怕是有什么不测,所以便来瞧瞧。” “也没什么,”张夫人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就是我们夫妻两吵架,他今日去喝了花酒,沾染了一身酒气,这才被妾身训了一顿。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惊扰了这么多人,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张夫人扯出一抹笑容来应对,试图把之前狼藉的痕迹都压下去,只是她此时仍是面无人色,虽是笑着,但是并没有起到安抚的效果,反而使她的话更加可疑起来。 柳嗣安眸中的异色更甚,他道:“张夫人,外头传的是失窃,想来你们张府上,除了吵架,想必还发生了点什么吧?” 那么多人都惊动了,动静那样大,这得吵成什么样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而且,这张渐飞的形容虽说是惨了些,但是也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地步,除非他们夫妻二人弄出人命来。 张夫人脸色一白,但是眼神却是更加坚定了。再没有之前左闪右躲的模样。 张夫人笑了笑,此时的笑容,真的像是个笑容,而不是那种假意的硬扯出来的笑容了。他道:“柳大人,劳您费心了。我们夫妻二人在房中打闹,正动着手,把梳妆台都碰倒了。妾身这才发现自己的陪嫁不见了,那是妾身的阿娘给的,一时着急,便喊了捉贼。” 陪嫁么? 柳嗣安总觉得这张夫人的话说得不尽不实,只是人家都如此说了,柳嗣安也不能去辩驳什么。 既然想息事宁人,那他柳嗣安又岂是那不识相的人。柳嗣安便客套道:“那不知贼人抓到没有?可否要本官替你们查明案情,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张夫人摇了摇头,她轻声道:“不必了,想来是哪个贪心的丫头,趁妾身不备,把嫁妆拿走了,等稍后妾身稍后好好敲打敲打她便成。柳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为这些琐事费心了。” 张夫人话一说完,目光便投向柳嗣安身后张渐飞,她此时的神情可不像对着柳嗣安的那样和善,而是变得凶恶许多。 “出来!你这样成什么样子!”这话是对着张渐飞说的。 柳嗣安察觉到张渐飞扯着自己袖子的手一抖,而后乖乖的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柳嗣安见此,不禁微微摇头,都一把年纪了,还惧内惧到如此地步,这张渐飞也真是够可以的。 张渐飞对着柳嗣安拱手行礼,“柳大人,的确是额的错。都怪我们夫妻闹的动静太大了,这才会惊扰到邻里,实在是羞愧难当。如今丢的也只是我家夫人喜爱的东西,也没什么要紧的。此事不难,我们自个儿便能把贼人抓出来。让柳大人白跑一趟了。” 柳嗣安点了点头,“如此,那告辞。” 随后柳嗣安便离开了张府,回到自己府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归坐堂中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从蓬莱巷里走出一个青衣姑娘。她手弯里挎着一个竹篮,里头随意搭着几株草药模样的东西,另一手拿着一把油纸伞。 脚步轻快,笑容温和,使人见了也不由得心生喜悦。 常年在此处生活的人见她却是觉得有些眼生,这姑娘,好像以前从未见过? 不过他们也很快就不纠结了,因为姑娘已经离开了蓬莱巷。一个可能只是路过的人,谁还去官她的来处归处呢? 路上偶遇一队正巡城收队的士兵,阿离避过一旁,含笑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 一路走过长街,济世堂离蓬莱巷有些远了,阿离慢吞吞踱步,等她回家时,已将近晌午。十月初四,寒衣节刚过三天,往上一抬头,便看见天上还挂着一轮太阳。阿离走了这一遭,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小小正在堂里坐着,口中含着一颗糖,舌头正百无聊赖的转着糖果,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看见阿离,眼睛一亮,晃着小胳膊小腿向阿离跑来。 “阿离姐姐,你去哪儿了?昨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就不见你了,你干什么去了?” 小小抓着她的裙摆晃了晃,撒娇着说道。小說中文網 阿离一皱眉,她为难道:“你可能梦游记不清了,我是今天早上才出门的。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还踢被子,睡觉不老实。” 小小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哇”的大哭出声,随后跑到厉怀仁身边,仰着头看他,抽噎着问道:“先生,梦游能治好么?” 厉怀仁瞥了阿离一眼,无奈叹气道:“能治能治,只要你以后别再吃那么多糖就行了。” 小小息了声,一时有些为难,她讨价还价道:“能不能换个治法?我可以喝一些很苦的药,糖不能少。” 她说着,紧紧攥着怀里的一个小布包,神色紧张。 阿离轻笑了一声,她把小小的小荷包抢过来,倒出里面的一把糖果,全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嘴里全是糖,阿离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不……不行,就得这么治。” 小小一呆,她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再看看阿离鼓鼓的腮帮子,嘴巴一扁,而后继续放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掩面往后院飞奔而去——她以往伤心极了,后院就是她抹眼泪的地方,阿离和厉怀仁已经见怪不怪了。 厉怀仁哭笑不得,唯有一声长叹。他坐在柜台后边细细分拣着草药,此时济世堂里只有阿离和他两个人。 许久之后,济世堂里还是不见有病人来就诊。厉怀仁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而对着专心吃糖的阿离道:“你没事吧?” 阿离嘴里没空答他,只摇了摇头。 厉怀仁摸了摸胡子,语重心长道:“这么一闹,最近风声紧,你且安心待着,我今早听见有些人在谈论了。” 阿离点了点头。 厉怀仁又问:“可有什么收获?” 阿离含着糖,垂下头来。片刻后,她从怀中掏出几张信纸,递给厉怀仁。 厉怀仁接过一瞧,他一行一行的扫过去,最终脸色剧变。 “原来如此。” 厉怀仁把信纸重新叠好收起来。他垂目片刻,而后问阿离,“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阿离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走到痰盂盆边把嘴里的糖都吐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冲淡嘴里甜腻腻的味道。 “杀。” 厉怀仁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阿离是在回自己方才的话。他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问道:“哪个?” 阿离轻声道:“都杀光了才好。” “难。” 阿离应道:“所以要一个一个来,谁也逃不掉。” 厉怀仁把信纸递给阿离,“这你收着吧。” 阿离看了一眼,却是没有接过,“我经常在外走动,这东西放先生身上才是最稳妥的。而且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一封信什么也做不了。” 想想也是,厉怀仁便不推辞,把信纸好生收了起来。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去干活,便各自坐着发起了呆。 阿离呆了良久,最后问道:“先生,您还记得有一次……有一次,郑杰把我父亲的听风瓶给拿走了。” 阿离莫名说了这么一句,厉怀仁皱眉回想,最终想起来了那个被郑杰拿走的听风瓶。 其实那听风瓶并不名贵,妙就妙在上头有当世大儒余先生的临摹字迹,定北侯很喜欢。 厉怀仁并不明白,阿离突然提起这一桩往事是为何,也不过是一个听风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离突然又问道:“我记得,郑杰很喜欢邢窑的瓷器对不对?” 厉怀仁点头,“的确,他这爱好的确奇怪,本以为一介草莽匹夫,竟想不到也会附庸风雅。” 阿离轻轻笑了一声,“先生忘了么?他郑杰可不是什么草莽匹夫,他的根在这里,在京城。他也有世家的,在去往交州前,他也是京中娇养的公子哥,有这点癖好不奇怪。” 是了,他如今也回了京城,并且扶摇直上,一再升官。 只是厉怀仁还是想不明白阿离的意思,“你提起这些,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阿离偏了偏头,“我需要一场完美的谋杀,完美的……谋杀。” 厉怀仁还以为,阿离第一个要下手的是张渐飞,没想到却是郑杰。他一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阿离突然起身,她走到门口望了一望,随后回头对着厉怀仁道:“先生,有病人来了。” 有病人了,那有些话就不能再说了。 厉怀仁把话咽了下去,开始准备诊病。 医馆里有了病人,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在后院哭得累了的小小听见动静,小孩子熬不住寂寞就跑了出来。 她站在一旁,看着阿离和先生一起忙活,一个人按住病人不让他动,一个给他正骨。 当“咔嚓”声响起的时候,医馆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真没出息,都是大人了,还是男子汉,居然还这么怕疼。小小撇了撇嘴,心里嘟囔着。不过她下一刻又哇的大哭了,因为她本以为已经下了阿离肚子的糖果,此时却瞟见了它们躺在痰盂盆里,正慢慢融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慌失措 厉怀仁不知道阿离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从来劝不得她,最后也只得由得她去了。 自从上次夜探张府之后,京兆府一直抓不到贼人,再者事情并没有大范围流传开来,是以后面就不了了之。只除了那对在府里头,惶恐不可终日的夫妻外,谁也不记得抓贼这事儿了。 张渐飞因为丢失了密函,整日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他心里骇急了,不过短短几天,整个人就消瘦下去,看着憔悴许多。 张夫人把他这幅形容瞧在眼里,看他日渐消沉,但是却是有心无力。张夫人虽是比张渐飞镇定许多,但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也没个人商量,张渐飞又是个靠不住的,她自己也难受得很。 失窃后第四天,便是时日一朝之期。张渐飞惴惴不安,强作精神上了朝。 他平日里表现平庸,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而如今这幅狼狈的形容去上朝,倒也没有惹得多少人生出疑窦来。 有同僚问起,张渐飞也只说是惹了家中的母老虎不开心,挨了揍。他平时惧内声名在外,如今倒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张渐飞以为自己可以捂住,先撑过一段时间再说,但是下朝时,左丞路过他身边,竟然对张渐飞微微笑了一下。 左丞这一笑,直接把张渐飞吓傻了,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失了魂一般,一直在想着刚才左丞的那一笑,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再不能坐以待毙,便自作聪明的做了件事——他直接跑到郑杰跟前去约人了。 “郑大人,郑大二留步。”张渐飞急急跑在郑杰身后叫唤着。 他们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交集,突然来往了,必然引人生疑,但是张渐飞如今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他直接跑到郑杰身前,拦了他的去路。 郑杰眉头一皱,有些惊疑不定,“张大人,这是何意?” 张渐飞一开口,嘴巴里的话差点就说出来,但是最后还是止住了。他道:“郑大人,我想起有些事情想与你谈谈,不知方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说说如何?” 郑杰起初并不想去应酬,但是张渐飞却是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郑杰无奈,只好应了。 张渐飞直接上了郑杰的马车,在车内,张渐飞几次想把话说出口,但是又怕路上人多嘴杂,把不该听的都听了去,只好生生忍着。 郑杰看他焦虑难安,便知肯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张渐飞不会这么急攘攘的找上自己的。郑杰想到此处,便正色问道:“张大人?” 张渐飞哭丧着脸道:“还是等到谈话的地方去再说罢。” 郑杰没有异议,便点了点头,“不知张大人约我,是要在哪里谈话?” 张渐飞支吾,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是临时起意,连个定好的地方都没有。张渐飞只好道:“郑大人决定吧。” 郑杰便随意对着车夫吩咐道:“去醉客坊。” 等到了醉客坊,张渐飞一直混沌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一想到家中的妻子,他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郑杰看了他的脸色,不由得调笑道:“外头都传你畏妻如虎,想不到你连这门都不敢进,莫不是已经没有出息到这种地步了?” 周围的人一听到郑杰的这番话,不由得把目光都投向张渐飞。张渐飞越发焦躁,他最后也顾不得许多,都大难当前了,现在还管这些作甚?于是他急急扯了郑杰的袖子,快步走了进去。 郑杰是醉客坊的常客,他们一进来,醉客坊的刘老板便瞧见了,她笑着迎了上来,“郑大人,天还没黑了,您今儿个,怎么的怎么早就来了?” 张渐飞手上又是一扯,似乎很是焦急,郑杰也顾不上刘老板了,他随意道:“给我们准备个说话的地方。” 刘老板笑着应声,而后又问了一句,“老样子?” 郑杰方要点头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便让那个交州来的酒娘来斟酒吧。”小說中文網 刘老板笑呵呵的退下吩咐去了,而郑杰和张渐飞则是快步的走进刘老板备下的房间里。 郑杰刚刚坐下,对面的张渐飞便道:“密函失窃。” 郑杰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反复问了一遍,“什么?” 张渐飞有些急了,他低吼道:“密函失窃了!” 密函,还能使哪个密函?郑杰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双目瞪圆,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尖锐说道:“你莫要吓唬我,这岂是能丢的?” 张渐飞有些痛苦的抱着脑袋,他喃喃道:“是不是你拿的?” 郑杰气笑了,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下心中的怒火,“我还想着你是来诈我的呢!张渐飞,你真是够可以的!当初有本事把东西拿到手上,如今怎么就没本事捂牢了?我真是太小看你了!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张渐飞不理会郑杰的冷嘲热讽,他再次低声道:“真不是你动的手?” 郑杰连连冷笑,“若是我拿的,那就好了!如今可好了,东西丢了,大家一起死吧!” 张渐飞继续失魂落魄的抱着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瞪圆,眸子里满是惊惧,“你说……你说会不会是,左丞拿的?” 郑杰一惊,脸色也有些发白了,不过他到底是比张渐飞要冷静许多。他想了想,问道:“东西丢了多久了?” 张渐飞颤巍巍伸出四个手指头,“第四天了。” 郑杰皱眉,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片刻后,郑杰冷声道:“左丞近日有没有找过你,对你做了什么?” 张渐飞连连摇头,“还未曾。” 郑杰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那便好,否则,那可真是要大祸临头了。”他看向张渐飞打量他好几眼,随后小声道:“此事,你千万不要到处声张。现在不管是不是左丞拿的,你都要给我捂牢了。若不是左丞拿的,希望还能蒙混过去。还有,在人前不要做出这幅没有出息的模样,要如往常一样,否则左丞疑心一起,你我都得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象牙玉韘 张渐飞被郑杰安抚了,自觉找到了同盟,找到了患难的盟友,一颗心顿时放下不少。 只是张渐飞还没安生够,一路才抚平的心脏等他一回府时,瞬间又提了起来。原因无他,因为自家母老虎又发飙了。 “张渐飞你是不是猪脑子?”张夫人气得脸色都白了,“平时见你做事束手束脚的,怎的作死就作的这么快?” 张渐飞怕她又像前几日那般,又扑扯上来厮打自己,连忙抱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夫、夫人何出此言?” 张夫人恨恨道:“你个蠢货!你知道此事不能声张,知道要瞒着左丞,怎么就不知道要瞒着他?还自己跑上门去,什么不该说的全说了!他说不是他拿的,你就信?倘若是他拿的,此时唬骗你,回头捅你一刀,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张渐飞皱眉道:“只是……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要捅我一刀,左丞就袖手旁观?”ωww.xSZWω㈧.NēΤ “哼,左丞是不会袖手旁观。”张夫人冷冷的看他,“左丞会再补上一刀。” 张渐飞打了个寒噤,他小声问道:“那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夫人瞪大双眸,许久之后,她才道:“如何是好?我怎么知道?”张夫人有些烦躁的皱眉,“东西若是左丞派人拿的,必然要我们都死了,他才能高枕无忧。你觉得,你有本事在左丞手下留下一条命?” 张渐飞一听,浑身冒起了冷汗,他结巴道:“不、不是左丞拿的……以他雷厉风行的性子,若是东西已经到手,今早朝堂之上,我早就回不来了。” 张夫人不理他,自顾道:“若是郑杰拿的,他现在为了不引起左丞疑心,必定不敢冒进。只有等左丞对你发难,你死了之后,那东西就成了他保命的底牌。”说道此处,张夫人冷冷瞥了张渐飞一眼,“你现在,就赶紧祈祷信在郑杰手上吧,这样我们还可以活久一点。” “说来说去,我还是要死的……”张渐飞喃喃自语,“夫人,倘若信都不在这两人手上,那又如何?” 张夫人一僵,半晌后,她缓缓道:“不如何,不过都是等死罢了。” 她说着,转身离开了张渐飞的书房。只是她的脸色却是愈发阴沉,如同阴云密布般,似乎下一刻就是狂风骤雨。 府里失窃,什么财物都没有丢失,独独就丢了那封信,目的如此明确,张夫人想自欺欺人都办不到。 她之前一直以为,知道密信的人,当今世上除了自己,就只左丞、郑杰、张渐飞三人。可如今密信丢了,倘若不是另外两个人动的手,还有谁会打那封信的注意? 当初屠城活下来人,还有谁? 张夫人一顿,想起了自己被遗忘的事情。 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甜甜糯糯的小姑娘,她根本就没有历经交州的战乱。 张夫人的眼眸变得冰冷骇人,她倏地起身想走出房门,但是脚步却又顿住。 不行,若是把这消息告诉左丞,他知道密函丢了,自己和张渐飞第一个就要死。因为左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投诚,没有比斩草除根更稳妥的法子了,人死了才不会说话不是吗?而那个小姑娘,左丞一个人完全就可以对付她。 不过都是等死罢了……张夫人脸色一变,她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砸起屋内的东西,兵兵乓乓,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等砸完了东西,张夫人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没过多久,她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只是哭得很是压抑,外头的人不仔细听着点,根本就不能发觉。 济世堂内。 阿离一手托腮,一手举着一枚玉韘。她歪着脑袋微微眯着眼睛,拿着玉韘放在昏暗的烛光前看着。 玉韘取象牙制成,上雕有穿云汉纹之图。玉韘在灯火的照明下,发出润白如玉的暗芒。 阿离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把玉韘套入右手的拇指。 玉韘套进去,还留下不少的空隙,空空荡荡的,太大了,根本就不适合她。 阿离摸着手上的玉韘的纹路,脸上浮起温和的微笑。厉怀仁回头瞧见了,便道:“这一枚玉韘,你现在戴不了,也只能做一枚信物了。” 阿离回道:“它本来就只是一枚信物罢了,扣不了弦拉不了弓的。” 玉韘本是扣弦所用的器物,为拉弓射箭的射手所用。莫家世代为将,据说她不知几代的祖父便命人雕了这一枚玉韘,以作信物之用。后来这玉韘就从她父亲手中,传到她这里。 小时候父亲曾和她说过,说别家人的信物,一般都是以玉制之,信物为玉佩玉环等最多。君子如玉,以彰显其品德风骨,以示其家世不凡。而她家这玉韘虽然占了一个玉字,却是象牙所制,又是雕成了一枚玉韘,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以前,她父亲天天戴着这玉韘,从不离身。后来因为她离家,父亲怕她在外头胡闹,惹了什么人,以致惹祸上身,所以就把这枚玉韘给她,希望能帮她挡灾解难。 那时候,她玩性大,玩那留书出走,半夜离家的戏码。她洋洋自得,自以为父亲还被蒙在鼓里,可谁知半路还未翻墙出城,却被截了道。不过她父亲不是来抓人回去的,是来送盘缠的。 “你离在家外,我在交州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不能事事替你操心。这枚玉韘,我的部将大多认得,若他们还顾念旧情,记得我这个老将军,便不会不管你。” 想起当时的情形,阿离不由得问道:“先生,您说说,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枚玉韘?” 因当时阿离去的是苗疆,也不曾惹什么事。而她父亲的那些老部将,一些跟着来到了交州,大多都是还留在北边的疆土上,所以阿离不曾用过这枚玉韘。 厉怀仁暗叹一声,道:“该记得的自会记得。” 阿离听了,把玉韘收了起来。 翌日清晨,阿离又早早出了门,手上挎着一个药蓝,一手拿着一把油纸伞。 厉怀仁问道:“你今天又是要去哪里?” 阿离头也不回,“寻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边疆故人 此时天色大亮,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不过阿离要去的地方却是有些偏僻。 那时一个有些僻静的胡同。位置里长街闹市有些偏远了,看着人迹不多。不过里头却传来热闹的声音,其中以小孩哭闹玩乐的声音为最。 真是为难,早知道带小小来就好了。 阿离犹豫了一会儿,随之走了进去。 看了看那些玩得正欢的小孩,阿离突然蹲下去,身形变得和他们一般高。 “我问你们件事儿。” 小孩的嬉笑声一顿,过了一会儿,年纪稍大些的,六岁模样的女童走出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姐,你要做什么?” 阿离放柔声音,细声细气回道:“我不小心迷路了,想请你带带路。” 女孩有些犹豫,她一方面觉得这个大姐姐温温柔柔的,很和善,一点也不像自己家那个会扯着嗓子骂人的凶残娘亲;但是她一方面又紧记着娘亲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带路什么的,会被拐走的吧?可是这个大姐姐是坏人吗? 女孩稚嫩的脸庞皱起来,她咬了咬唇,最后更加小声的说道:“你要去哪里?” “我叔叔家,我不记得路了,不知道是哪户人家,他姓李,会烧陶瓷的。” 女孩眼睛一亮,她道:“是李叔叔家,我知道的。” 阿离轻轻笑了笑,又问道:“他家在哪里呢?” 女孩犯愁了,她知道在哪儿,可是要指路却是说不清楚。 几个正坐在门口做针线活的老妪瞧见了,往这边望了几眼,随之又低头干自己的活去了。 阿离皱了皱眉,温声道:“你可以带我去吗?” 小女孩有些为难,阿离靠近她耳边,对着她耳语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背着我娘亲偷偷跑出来的,”阿离偏头指了指那些坐在门口的老妪,幽幽道:“若是被这些大人发现了,我娘亲就会骂我的。你是个好人,能不能帮我一次?”尛說Φ紋網 原来她也怕娘亲骂人……女孩一下子觉得这个大姐姐更加亲切了,她用力点头,回道:“好,我帮你!” 阿离又是笑了几声,她道:“可不许出声,不要引人注意,知道吗?” 女孩抿着唇笑,再次点头。 随后小女孩牵着阿离的手,把她一路带进胡同里。一路上都很安静,果然不曾引来旁人的侧目。 “到了。”女孩把阿离带到一户人家门口,仰着头对她说道。 阿离打量几眼,随后又收回了目光。她再次蹲在女孩面前,用手拍了拍她额前垂下的头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说着,阿离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快回去吧。记得,不要告诉你娘亲,否则她会骂你。” 女孩一惊,深以为然的点头。阿离满意了,又轻柔的拍拍她的脑袋。眼看着女孩渐渐跑远了,阿离这才抬手敲了门扉。 阿离没等多久,那门便开了。 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她看见阿离,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局促的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阿离笑道:“我来送药的。” “送药的?”姑娘疑惑的打量阿离,随后笑道:“姑娘走错地方了吧?我们家可没有病人,近日也不曾进医馆的。姑娘怎么会来送药?” 阿离摇头,坚持道:“我没送错,就是这儿。”阿离往姑娘身后望了一眼,口中道:“你家大人在家吗?” 姑娘一愣,有些不能适应这种长辈的口吻。过了一会儿,姑娘才应道:“姑娘,你可能真的是走错地方了。我们家最近不曾有人生病,再者说了,生病了也不劳烦你来送药呀,这些我难道会记错么?” 阿离看着她,认真道:“你就是记错了。” 姑娘傻了,她嘴唇微张,直愣愣的站在门口,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离还是笑吟吟的站在门口,她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姑娘无奈,只好把她迎了进来。姑娘给阿离斟了杯茶水,阿离看着桌面氤氲着水汽的清茶,她刚要说话,那姑娘却小声道:“我真的没有记错,我们家没有人生病。” 阿离一怔,随后抬眸看她,“也许是我记错了,不过你把你父亲请来一趟,他去医馆的时,可能没告诉你们。” 姑娘连连点头,“姑娘请稍等。” 没过多久,那被茶的水气都不曾消退,老李便被女儿扯着来到阿离跟前。 女儿指着阿离,对着老李道:“爹爹,这个姑娘说,给你送药来了。” 老李的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眼角到鼻尖,鼻梁看着都有点塌了,想来他刚受伤时,定然是血肉模糊。 老李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犹豫着问:“姑娘,你是来买陶瓷的?” 女儿刚想提醒他,说是来送药的时候,阿离便答道:“我来找你的。” 阿离继续说道:“你十四岁从军,在边关待了十几年,之后参加北狄的战争,不幸右手被刀砍伤,从此提不起长枪举不了盾。在莫过将军率军班师回朝面圣的时候,别人是去论功行赏的,而你是退役返乡的。” 老李神色一冷,“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故人。”阿离道:“我的父亲,他也曾在边疆待过,他曾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奇葩,有功不要,有赏不领,是个怪人。不过后来他也说了,你是个聪明的人。” 老李喃喃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福气,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 老李的女儿见气氛不对,连忙用手紧紧抓住老李的衣袖,她有些不安的道:“爹爹……” 老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看向阿离,“姑娘今日前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手伤得那样重,都使不上力了,想来阴雨连绵时,定然是疼痛难当,不过也好在京都的天气没有那么湿冷,你也不用太难熬。”阿离笑了笑,她从篮子里抓了一把药材,递到老李面前,“我说了,我给你送药来了。” 老李僵住,他几乎是不可置信般的,死死的瞪着阿离的手——切确的说,是阿离右手拇指上,那个套得松松垮垮的玉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威胁相逼 阿离把草药放下后,便一直低着头,转着手上的玉韘把玩着,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待最初的震撼过去之后,老李终于回过神来。他其它的也顾不了了,直接把女儿赶了出去,留下阿离待在屋里。 “姑娘……”老李发现自己现在出声有点艰难,“不知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阿离不答话,自顾道:“先生说,该记得的自会记得。看来这枚玉韘在你心中还是有点分量的。”阿离说着,对着玉韘吹了一口气,把它取了下来。她把玉韘放到老李眼前,“听说,你以前雕刻的手艺也不算差,难不成就不想辩一辩真伪吗?” 老李看着她,突然道:“姑娘就不必再试探了,这玉韘,就是将军手上的那一枚。不知你如今把故人的物件重新拿出来,可是要我办什么事?”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阿离满意点头,她把玉韘收了起来,“既然你烧陶瓷的,那么自然是让你烧陶瓷了。” 老李一愣,“就仅仅如此?” “我要你给我仿造一套邢窑的茶具,要能骗得过其中的行家,不让人看出半点端倪来。”阿离瞟向老李,一贯温和的眼眸带上了点盛气凌人的气势,“你能办得到吗?” 老李皱着眉头思考,他本来就面带刀疤,再加上这些年来,岁月在他脸上折磨出一道道沟壑,尽是沧桑的痕迹,他这一皱眉沉思,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凶恶了。 阿离也不催促,她做回椅子上,好整以暇等待老李的回应。 须臾后,老李才重新抬眼看阿离,“不知姑娘是什么人?要我造这一套茶具有何用处?” 若是仅仅为了一套普通的茶具,根本就不必动用那枚玉韘,这姑娘要的茶具想必大有文章。 阿离轻哼一声,“你只需告诉我,你能不能办到,旁的话不必扯太多。” 老李看着有些犹豫,阿离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盯着老李,手上握紧了那把油纸伞,“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帮我?” 老李的脸颊狠狠动了一下,他咬牙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这玉韘,将军从不离身,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阿离放下油纸伞,她饶有兴味的打量老李,直至老李受不住她的打量,低下头去。 阿离轻笑一声,“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你如今是想当一回猫儿吗?” 老李沉默,他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不过后背却有汗水悄然滑落。 阿离淡淡瞥了他一眼,口中轻声道:“如今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你不看在玉韘的面上,也要看你妻儿的面上。” 老李猛然抬头,他瞪大眼睛,瞳孔印着怒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明明想开口呵斥一声,但是对着这个温和的姑娘,他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 阿离挑了挑眉,得意的看着老李,“果然区区一枚玉韘根本就做不了什么,是我高估这玉韘,也高看你了。”她起身,绕着站成桩子一般的老李走了一圈,她为难皱眉,道:“我不过就是想要一套茶具,你又何苦不应了我?” 老李盯着她,“就只一套茶具?” “自然。” 老李深吸几口气,“好!我帮你!不过,不要牵扯到我的家人。” 阿离勾唇,“你需要什么东西,有需要的就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给你弄到的。” 老李不理她,还是继续说道:“不要连累我的家人。”声音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阿离有些烦躁的转身,她道:“我只要我要的东西,至于其他事,我哪有那种闲工夫?只要你给我弄出一套茶具来,我自然不会再多作纠缠。” 老李不知该不该信着姑娘的话,但是却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我这几日会离成一趟。邢窑的瓷器瓷胎细腻,平常的土胚根本就烧不出来,我得到城外去找一些适合烧陶瓷的土壤。上的那些釉,就让你去买回来了,我这儿没有。” 阿离笑着点头,脸上的笑意未变,老李却感觉她的笑容比之之前更多了几分温和。 他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威胁有几分可信,可是他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赌;而且她手上有玉韘,老李肯这么爽快的答应,说到底还是玉韘的缘故。 接下来几天,老李果然一直在郊外寻找合适的粘土。 仿造这事,其实要真做起来可难得很,而且那姑娘说了,要骗过其中的行家,那么其中要花费的功夫必定不少。 等找到了粘土,再次回到家中时,老李便为那套茶具发愁,他左思右想,先是随意的烧了几窑练练手,随后又开始琢磨其中的细节。 老李一忙活起来,便有点废寝忘食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惊觉,那个姑娘自那天来到他家威胁自己后,便没有再出现过。 好像消失了一样。 老李有些为难起来,他放下手中刚烧成的陶瓷,一时有些踌躇。若是她不再出现了,那这茶具还有烧制的必要吗? 只是老李还没有下定决心,阿离第二天晚上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家院中。 阿离看着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好奇道:“这些都是你烧的?” 老李冷淡点头,“不过试试手,这些想仿造还不成,行家一眼就看出来假的。” 阿离有耐心,她只求老李的陶瓷能做得以假乱真便成。 老李为了不引起家人的怀疑,都是夜晚时才开始忙活茶具的事情,而阿离自那晚起,便隔三差五的就出现在自家院中。 看她在夜色中出行,对城中巡逻的士兵视若无睹,如入无人之地,老李便知道,他逃不开这个姑娘的掌控了。 老李对阿离的身份愈发起疑,对于手上正烧制的茶具也是愈发的焦虑。 老李的疑问和不安,终于在正式动手烧制茶具那天得到验证。 在阿离给老李买的那些釉石中,他发现其中夹杂着白砒石,老李和这些东西打了一辈子交道了,怎么可能会认错?老李本以为阿离是让人骗了,买到了假货,可是当他要把白砒石捡出去的时候,阿离却按住他的手。 “就用这个上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意弄人 济世堂的后院中,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釉色偏黯哑,不过一眼瞧上去,便可知这茶具必定不俗。 阿离把玩着其中的一个茶杯,玩得不亦乐。见她玩得开心,小小便跟着走过来凑热闹,只是她的双手刚要碰上茶具,阿离便伸长手背,把杯子全揽到自己怀中。 “不许你碰,费了好大劲才拿到的,弄碎了我小心我揍你!” 小小嘴巴一扁,有些委屈了。她用力的朝阿离哼了一声,随后转身一跑,跑到堂前去找厉怀仁去了,“不跟你玩了,我去找先生!”仦說Ф忟網 阿离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敷衍的罢罢手,把小小赶了出来。 小小走后,阿离一直低头,转着手上的玉韘把玩着。她低头沉思,很快便有些走神了。阿离轻蹙着眉头,眉峰微微凸起,当厉怀仁走到她身后时,阿离还是一无所觉。 厉怀仁在阿离对面坐下,他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茶具,说道:“这就是你这些天来,忙活的结果?” 阿离一个愣怔,回过神来,“对,投其所好,郑杰一定会收下我这份礼的。” “收下了又如何?你有把握吗?”厉怀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阿离笑了笑,“这个方法,不是先生教我的么?是人都会生病,等郑杰生病了,自然就是要喝药的。他喝下了含有青蒿的药汤,那之前泡茶喝下的砒霜就会成倍的爆发出来。到时,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死,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这些,都是以前厉怀仁教阿离药理时她记下的一些东西,没想到此时却会用在这样的事情上。 看着厉怀仁只一个劲的顺着胡子沉默不语,阿离不由得有些忐忑,她小心翼翼的瞄了厉怀仁一眼,“先生不开心吗?” 厉怀仁摇头,他嗟叹道:“只是觉得天意弄人罢了。以前我还未跟着你父亲去边疆做军医时,也只不过是个四处行脚的郎中。当时我心高气傲,跟着师傅学医多年终于出师。彼时我觉得,我所走过的地方,定然要用自己所学之术,救尽人间疾苦。我救过很多人,好人,坏人。自己人,敌人……” 阿离打断他,“先生想说什么?” 厉怀仁看着阿离,欲言又止。 看到他这幅形容,阿离瞬间变了脸色。她莫名激动起来,本来软糯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先生难道不明白吗?这是我选的路,你不用再劝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头的!他们不死绝,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厉怀仁摇了摇头,轻叹道:“阿离,为人子女者,孝顺父母固然重要,只是为人父母的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幸福安康?人生难得糊涂一场,你又何必非要活得那么明白?” 阿离别过脸,神色漠然。 厉怀仁自知劝不动她,他暗叹一声,随后扯开话题,说道:“郑杰若死了,那一切就都没办法停止了,你有把握逃过左丞的责难追杀?” 阿离这才笑了起来,她小声道:“放心吧,不会查得出来的。只要郑杰的死成为无头公案,左丞也不会那么快怀疑。张渐飞我还不想要他的命,就留着他们夫妻两安抚左丞好了。” 厉怀仁道:“为何不是留下郑杰?” 阿离撇了撇嘴巴,“郑杰可比张渐飞聪明多了,他若活着,我觉着不能安心。张渐飞他什么事也干不成,若不是有他夫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活着,左丞会更放心。而且张渐飞比较好拿捏,那封信现在没什么用处,不过若是将来我有办法让张渐飞自首,人证物证聚在,左丞本事再大,也永无翻身之日!”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片刻后,阿离等着夸奖似的,对着厉怀仁道:“先生,你猜猜,那封信我是在哪儿找到的?” 厉怀仁一怔,他犹豫道:“不就是在张府?” “自然是张府。”阿离仰着下巴,“不过却是在张夫人那里找到的。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难怪张渐飞被她吃得死死的,原来密信在她手上,张渐飞自然就要把她供着了。” 阿离能想得到要偷密函,郑杰和左丞难道就想不到?毕竟这种东西要攥在自己手里才会安心。阿离猜,他们已经探过张府了,只可惜却是无功而返,所以张渐飞才能逍遥至今。他们肯定都是冲着张渐飞搜去了,可是谁能想到,密信不在张渐飞手上,而是在他夫人手上? 张渐飞再惧内,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夫人保管,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密函一开始就是在张夫人手上的,她当年参与的事情必定不少。 阿离垂眸,“我以前在交州时见过她,原本都不太记得有这么个人了,不过见到她时,我就又想起来了。”阿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当夜带着覃歌跑出来时,还在路上遇见她,她还问我要去哪儿,但是我没理会她。” “张夫人……”厉怀仁摸着胡子沉吟,“原来是她呀……” 阿离奇道:“先生与她有故?” 厉怀仁失笑,“嗯,谈不上有旧,不过是在北方边疆时便认得罢了。她原是北方的游民,千里迢迢来到交州,不过是为了——”厉怀仁停下,他瞥了阿离一眼,“她差点就成了你的继母。” 阿离瞪大眼睛,随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等她笑够了,这才停下来恶狠狠道:“可惜,她没那个福气。” “说来也奇怪,父亲为什么不找个后娘给我呢?”阿离有些不解的问道。 厉怀仁打量她,奇道:“都说后娘的孩子日子都不好过,你怎么就想着让你父亲续弦?” 不对,也不能说是续弦。厉怀仁这才反应过来,定北侯虽然只有阿离这一个女儿,但是阿离的母亲并不是定北侯的妻子,充其量只能算是妾室。或许她能熬到定北侯回京时,说不定就入嫁侯门了,可惜红颜薄命。 定北侯这一生并未娶妻。 阿离嘟囔道:“没事,父亲爱娶便娶吧,我不在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刀剑出鞘 小小最近很少见着阿离,因为她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当时小小还在睡觉,而等阿离回来的时候,小小又已经睡了。 今天小小起床的时候,竟然看见阿离坐在济世堂中,安静的低头整理药材,一言不发。 小小一喜,她忙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住阿离,“阿离姐姐,你今天怎么会在家?” 阿离伸出手指点着她的脑门,把她顶开了一些距离,“起开,别弄乱我的药。”阿离说着,起身拍了拍衣裳,排掉身上的药材碎屑。 小小不理,她笑嘻嘻的在阿离的脸颊亲了一口,“我不管,你去玩一定要带上我。” 阿离努了努嘴,她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糖果,“拿去一边吃去。” 小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一眨不眨盯着阿离手中的糖,但是口中却道:“不要,先生说了,我的梦游没治好,不能吃糖。” 阿离二话不说,直接给她塞了一把糖果。小小顺势吞下了,动作迅猛无比,一气呵成。 阿离偏头笑着看她,一会儿后,阿离道:“先生快回来了,要是不想让他看见你吃糖,现在就赶紧进后院躲好,吃完再出来。” 小小听了,转身立马跑了。只不过她在里面待了没多久,便见厉怀仁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小小一愣,她疑惑的问道:“先生,阿离姐姐不是说你出去了吗?”怎么现在会在这里? 厉怀仁随口应道:“嗯……等会再出门。” 小小一听,她连忙掀了帘子跑到堂前,可是济世堂里此时哪里还有阿离的身影?小小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嘴巴一扁,又“哇”的大哭出声。 “又、又骗我!” 厉怀仁一怔,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待看见小小嘴巴里的糖,厉怀仁脸色一变,他道:“吃糖!” 小小立刻噤声,她也顾不上哭了,转身又跑进后院里。 厉怀仁摇头失笑,他在堂内环顾一圈,已经看不到阿离的伞了,想来又是出门去了。 阿离此时来到一家古玩斋里,她先是在店里左右四顾,随后问了一个伙计,“我想买一个邢窑的茶具,不知道你们这里有得卖吗?” 小伙计答道:“这……不知,应是没有的。” 阿离瞥了他一眼,掏出一锭银子,用力的拍在桌面,“有没有?” 小伙计回头小心的打量了掌柜的神色,阿离见此,又掏出了一锭银子。 掌柜朝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片刻后,小伙计小声回道:“啊……想起来了,前几日,正好进了一套茶具,姑娘若买,不妨瞧瞧?” 阿离笑着点头,她在店内乱转,等着伙计把那新收的茶具拿出来。 瓷胎细腻,釉色黯哑,看着有些年头了。那套茶具被伙计放在托案上摆了出来,放在阿离的眼前。 阿离眨了眨眼睛,随后笑了起来,眉目弯弯,变得温顺而柔和。 伙计正想让她验验货,阿离突然道:“我不买了。” 伙计一愣,但是阿离已经旋身走出了古玩斋。伙计暗自嘀咕,虽然纳闷,但是当看见姑娘摆着的银子时,瞬间又露出了笑容。 不买便不买,她不要,还有别的买家呢,白得两锭银子。 阿离心情变好了,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她在街上站了一会儿,随后举步往老李家所在的胡同走去。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找到老李一家。 门房紧闭,敲了许久也不见开门。阿离脸色一变,她连忙扯过路过的行人问道:“请问,这家人怎么都不见了?莫不是搬家了?” 那人答道:“是呀,姑娘怎么知道的?前两天刚搬的。” 搬家了,速度居然这么快。她这几天不过是在想办法让那套茶具进入古玩斋,几经转手之后,茶具终于成功的被摆进了古玩斋,可没想到这些天耽误的功夫,竟然让老李跑了! 阿离干笑几声,随后拔足狂奔,她跑到离此处最近的马市里,牵了一匹马就想走。可是那那主人却是阻止了她,“哎哎姑娘,这买卖买卖,你要买马自然要等我卖,怎的自己就牵了?” 阿离干脆把身上剩下的银两全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全扔给那主人。 马的主人刚想数一数钱,可阿离解下缰绳,骑上马就走了。主人唤之不及,只在后面看着阿离的背影哀声叹气。 这马虽不是什么好马,但论脚力自然是比人强,走得也还算快。而阿离虽然心急,但是也不敢赶马赶得太快,否则城中的侍卫瞧见了,有可能还会意以民的罪名把她截下来。 一路耐着性子,等来到城外时,阿离才拼命的拍马前行,也不管马匹被自己勒疼了,口中不断发出声声嘶鸣。 前两天搬的,现在肯定早就出城了,阿离顺着官道疾行,心知追上老李的希望渺茫,但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阿离一边控马前行,一边在心底暗自思量老李可能会选的路途,又搬到哪里去。 她想得太过入神,马飞奔而过,路旁垂下的树枝狠狠扫过她的眼角,瞬间拍出了血迹。 这一下若是拍在别的地方,阿离还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却是拍进了眼睛里,又来得突然,她瞬间疼得惊呼起来。眼角不由自主的渗出了几滴泪,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阿离眯着眼,“吁”了一声,收了缰绳,让马匹停下来。尛說Φ紋網 她拉着马,久久站立在原地不动,脸色有些阴沉。 良久过后,阿离没再追着老李,而是转身想回城里,只是马匹方才被她勒狠了,此时阿离要翻身上马,它便一直和她作对,怎么也不肯听话。阿离抓着马鬃,想让它安静下来,但是马匹反抗更甚,甚至还扬蹄试图踢翻阿离。 阿离的眸色骤然变冷,她冷笑一声,也不着急上马了。 她左右望了一下,随后把马牵进一旁的丛里。 马匹低头啃着地上的枯黄的杂草,渐渐有些安静下来,不再用力嘶鸣扬蹄了。 阿离面无表情的拿起自己的油纸伞,指尖在伞柄出的暗扣一划,随之便响起了刀剑出鞘的声音,只可惜马匹在专心吃草,而它也不能分辨这是什么声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吃草的马此时已经倒到地上去,脖子处不断有鲜血淌出,它鼻孔不断的呼呼喘着气。但是它的生命注定要流逝了,最后马蹄无力的踢了几下便再没有生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梦当年 手上的油纸伞似乎还残留着马血的腥味,连伞面似有若无的桐油味都不能掩盖其中的味道。 阿离的眼睛有些刺痛,山林间的山风怒号,那些夹杂着灰尘的山风扑头盖脸的吹来,那眼角的血痕被吹得火辣辣的疼痛。 阿离停下脚步,她把玉韘拿出来,仔仔细细的反复观看。许久后,她才低声喃喃自语道:“父亲,先生说,你是个让人敬仰的大英雄,既然他认出了玉韘,那就没事的,对么?早知道他会跑,我肯定就——” 阿离倏地停下,她用手捂住眼角的血痕,眯着眼睛,在官道上独行而去。 乌金西沉,夕阳把她的影子越拉越长,当再次看见城门时,阿离才露出了笑容。 回到济世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阿离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掩上房门的缝隙里透出摇曳的烛光,烛光落在地上,是这黑暗的夜色下唯一的光源。 阿离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而进,“先生怎么不关好门?” 厉怀仁答道:“反正也是要等的,小小坐不住,动不动就开门去看你回来没有。” 阿离把门关好,待转身时,就看见小小已经紧紧抱着自己的腿不撒手了。 阿离一愣,“怎么你还没睡?” 小小一张口,似乎是想说话,但是却打了个呵欠。她黑白分明的眼中聚了点泪光,看湿漉漉的。阿离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困不困?” 小小点头,“我要跟你一起睡,睡同一张床。” 阿离点了点头,应道:“你先撒手。” 小小听了,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紧了,阿离无奈,只好拖着她走。 “先生早点睡吧。”阿离说着,便要掀起帘子,往后院去,但是厉怀仁却叫住她,“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满身的风沙?还有你眼角的伤……” 阿离回头朝厉怀仁笑道:“我不过待得闷了,去郊外走两圈,没事的,明天很快就好了。” 厉怀仁虽心下生疑,但是看阿离似乎疲累得很,到底是没再问下去。 等阿离洗去一天的风尘时,回头一望便见小小已然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床上。看见阿离看向自己,她更加的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和阿离对视。 阿离扑哧笑了一声,她摸了摸小小的额头,轻声道:“快睡吧,困了死撑着做什么?” 小小嘴巴扁了扁,委屈道:“你骗我……” “行了行了,我错了,你小人不计大人过,原谅我好么?” 小小满意了,她咯咯笑了几声,率先躺下,她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好,随后回头对阿离示意道:“快睡吧,我原谅你了。” 阿离吹灭了蜡烛,躺在小小身边,一见她躺下来,小小连忙紧紧靠过去,手脚并用死死的抱住阿离,任阿离怎么说,她就是不松手。 “你这样弄得我好难受啊小小……”阿离皱着脸,小声说道。 小小靠着阿离的耳朵,恶声恶气的道:“我不抱你,你就跑了!”离得太近了,她碰到了阿离眼角的伤痕,但是熄了烛火,小小并不知道。 阿离觉得有点痛,她往后挪了一下脑袋,“我错了,不该骗你。” 小小得意的哼了声,但是又靠了过去,心满意足的蹭了蹭阿离的脸颊。不和阿离脸挨着脸,她不舒服。Www.XSZWω8.ΝΕt 过了一会儿,阿离以为她睡了,没想到她又小声道:“阿离姐姐,明天你要出门,一定要叫醒我,别让我睡过去了……”她后边还说了什么,但是却是语不成调,阿离听不清楚。 “什么?” 没应。她这次是真的睡过去了。 阿离轻手轻脚的把她的手脚挪开,但是她很快就又重新抱上来,缠得死死的,最后直接睡到阿离身上。 阿离盯着漆黑的帐顶,最后无奈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睡梦中,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样,重的阿离喘不过气来。她睡不沉,半梦半醒间,觉得难受得厉害,但是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是梦魇。 阿离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很多,杂乱而无序,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那些情景不断在脑海中流转,弄得阿离的脑袋阵阵发疼。 她梦见有一次,自己和别家的小公子打了一架,自己打赢了便开心得不得了,可没等她趾高气扬够,一回家她父亲的板尺已经等着她了。阿离死不认错,她父亲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 “你你你……”莫过指着她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阿离便道:“他们欺负罗家的小姑娘,我看不过,出手相助又有何过错?我不仅要揍他们,我还要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你懂个屁!”莫过忍不住口出污语,“我不是说你帮人家小姑娘有错,只是你可知道,罗敷她爹已经找上门来了,问我侯府的小公子为何频频为他女儿在外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阿离一怔,反问道:“你何时有了个小公子?” 莫过气得跳脚,“我何时有了个小公子……你还敢跟我贫嘴!” 阿离脑子转过弯来了,她小声道:“后来呢……” 莫过更加气愤了,“后来他问我,这亲事什么时候定下来,拖太久对罗敷名声不好。” 阿离连忙道:“我还小的,才十二岁,成亲这事儿不急!” 莫过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拿了尺戒,对着阿离冷脸道:“手伸出来。” 阿离乖乖的伸出去,下一刻,尺戒就啪啪打了下来。 “你是个女孩子你知不知道啊?非得我揍你你才开心是吧?” 阿离一声不吭,她离眼里含着泪珠,怔怔看着莫过不说话,看着委屈无比。莫过打着打着,没一会儿就缓了下来,再也下不去手了。 莫过叹了一声,他一张口,话还未说出口,阿离便声音极低极低的说道:“老夫聊发少年狂——” 莫过一僵,随之大吼道:“臭丫头!你就是故意气我的!”他吭哧吭哧喘着气,胡子又开始被吹得一翘一翘的。 尺戒又再度扬起,只不过这次没能再打下来,因为有人阻止了莫过,“侯爷勿怪,小姐年纪还小,玩心重,过些时日便好了。她……颇有您当年的风范,应该庆幸才是。” 梦境戛然而止——小小推醒了阿离,她好奇问道:“阿离姐姐,你怎么了?刚才你叫什么陈叔叔?” 阿离晃了晃脑袋,轻声道:“没什么,你听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半路拦人 两个月后,兵部侍郎郑杰于家中中毒暴毙,大理寺少卿叶寻受命查案。 郑杰死后十日,大理寺仍未查出凶手。祁佑帝在早朝时拍案而起,龙颜大怒,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被祁佑帝当堂怒斥,三司主官皆受到了处罚。 夜幕降临,赵子箴上了马车,离开大理寺回府。 赵子箴忙活了一天,他身体疲倦无比,此时正把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街上行人不多,不过寥寥几个,车夫赶着马车,速度有些快。这本没什么的,坏就坏在前方的一个巷口处突然冲出一个姑娘,挡在马车前。 车夫一惊,赶紧勒马收缰,马蹄扬蹄,嘶鸣几声停了下来。 想起方才惊魂的一幕,若是闹出了人命,马车直接踏过去,那这姑娘现在还有命活吗?而自己当街害人性命又能有什么好事!仦說Ф忟網 想到此处,车夫顿时火冒三丈,他冲着姑娘大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啊?要寻死去别处,莫要挡了我们的路!” 姑娘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声道:“不好意思。”姑娘说着,很顺从的让到一边,给马车让道了。 这道声音顺着晚风飘入了车内,一直闭目不言的赵子箴蓦然睁开眼睛。 车夫不欲再过多计较,他再次扬鞭,正想再次打马前行,但是赵子箴却开口道:“慢着。” 车夫一愣,随后道:“大人,可是方才吓着你了?” 赵子箴应道:“不是,我想起自己有些东西没有买,我去附近的店家瞧瞧,你先在此处等我,不要擅自离开。” 车夫连连应声,他拉着马匹,听话的站在原地,等着赵子箴归来。 而赵子箴此时并没有去附近的店家去,而是来到了一处暗巷里。此处僻静无人,安静得很。他站了没一会儿,一个青衣姑娘就翩然而至。 “覃歌。”阿离轻唤道。 赵子箴应声回头,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一贯清冷的眼眸此时却浸出了点点笑意,“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他走到阿离跟前,垂首靠近她的耳边,“皇帝龙颜大怒,明明怒斥三司主官,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罚了俸禄罢了。今日,大理寺卿令我们停手,不让再查了。” 阿离点头,似乎并不惊讶,“能压下来就好,郑杰无故死了,凶手是谁并不重要,左丞自然要用他的死大作文章,没想到祁佑帝忌惮他到这个地步,宁愿失了颜面也不让大理寺查,真不知该说他明智还是昏庸。” 赵子箴却是摇头,“不,事情还没完。” 阿离一愣,她皱眉道:“不是不让查了?还是左丞留有暗手?” 赵子箴苦笑道:“都不是,是我们的少卿大人,他……心高气傲,此次案子查得好好的,左丞出来横插一脚。案子没破,他自然不甘心。” “怎么又是他?”阿离咬着下唇,恨恨道:“横插一脚的人是他!总坏我好事,真想揍他一顿!” 赵子箴瞥了阿离一眼,没有搭话。阿离气了一会儿,突然又笑道:“不甘心那又如何?他难不成还能抗旨不成,那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 赵子箴低声道:“他自然是不会在明面上公然违抗旨意,只是大理寺里有大理寺卿压着,他不做什么,但是却让我继续派人暗暗留意郑府的动静,你觉得,这是死心的模样?” 阿离不置可否,她看着赵子箴嘱咐道:“先别管他,等风声没那么紧之后,你想办法把那套茶具销毁,放着我始终是不放心。” 赵子箴点点头,他应道:“此事我会想办法的,不过今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阿离沉默下来,她盯着墙面发了一会儿的呆,随后幽幽道:“我总觉得……陈叔叔没有死。” 赵子箴皱眉,他劝道:“其实那一次,我在普相寺里看到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他,只不过是长得有些相像的人罢了。你又何必挂念这么久?” 阿离摇摇头,“物是人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些变化也是应当。若不能确定一番,我始终不能安心。只是普相寺我进不去,真是麻烦得很。” 一听她如此说,赵子箴瞬间变了脸色,他连忙冷脸道:“你别想着硬闯,普相寺你是绝对闯不进去的,到时因小失大,可谓得不偿失。” “我没那么傻。”阿离看向赵子箴,“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去探一探普相寺,只要确定他尚在人间,我再仔细想办法上普相寺和他见一面,再者说了,他当年本也是在交州里,知道的事情不可谓不多,找到他于我们有益无害,怎么说也要试一把。” 赵子箴虽说有官位,但其实就是个跑腿探消息打杂的,他能进得了普相寺,只是了无时常闭门不出户,赵子箴也没办法硬要和他见一面。阿离想探普相寺的心这么执着,那也只能闯一闯了。若是了无真是他们要找的人,怎么说都是一件喜事。 想到此处,赵子箴点了点头,“我明白,普相寺那里,我会想办法,你千万别沉不住气,自己先动手。” 话一说出口,赵子箴才觉得实在是多余,阿离是最沉得住气的了,他其实不必嘱咐她。十年都忍了,没道理这几天便忍不得。 不过,连定北侯都死了,他昔日的副将还有可能存活下来么?若真是活了下来,这些年来,为何待在普相寺里苟且偷安,放任阿离在外头不曾去寻她? 他们这里正谈话,那边车夫见赵子箴久久不归,便走出了一些距离,四处张望,找寻找着赵子箴的身影。 赵子箴把头探了出来,注意周围的动静,看见车夫的身影,他心知再不能再待下去了,便急急对着阿离嘱咐道:“我得走了,等腊月三十那晚,朝廷休沐,我正好得空不用再待在大理寺当值,而普相寺内想必去上香的香客也没有多少人,此乃为良机。在那晚我便去探一探虚实,你在济世堂等我消息。” 阿离点头,温顺应道:“一切小心行事,千万要保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探山寺 天色将暗,寒风怒号。 普相寺中,有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他穿梭在黑暗之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路穿过禅房,终于来了她此行的目的。赵子箴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原本在敲木鱼礼佛的和尚一顿。 老和尚看向来人,口中温和道:“施主夜探贫僧房间,不知为何而来?” “了无大师?”赵子箴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陈均陈副将?” 了无原本温和的眉目瞬间变得有些凌厉,他看向赵子箴,那低垂的眼袋不住的颤动,“你是什么人?” 赵子箴看他这副形容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心中一喜,他刚要开口说话,但是有个小沙弥突然推门而进,“师父……” 待看见一身黑衣的赵子箴,小沙弥惊叫一声,“什么人?胆敢闯普相寺,你要对了无师父做什么?” 小沙弥说着,把手中拿着的僧衣放下,随之双手化爪,一眨眼便攻向赵子箴。 赵子箴沉下脸,他眼中的喜色褪去,瞬间换上冷然的神色。 他伸手挡在身前,格挡住小沙弥的攻势。小沙弥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功夫,小沙弥便被赵子箴擒住,双手被反剪与身后,小沙弥动弹不得。他使劲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掉之后,他用力对着了无大声道:“师父,快跑!” 可是了无并没有跑掉,他对着赵子箴说道:“施主,不管施主为何而来,还请不要伤及无辜,把他放了吧。” 赵子箴听了,有些犹豫,他一声不吭,只用力的制住小沙弥,丝毫不肯松手。了无见他如此,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随之也欺身而上,一掌袭向赵子箴。 赵子箴一愣之下,竟然任由了无打出了这一掌,再加上他根本不是了无的对上,被了无击中的手臂。手上一疼,不赵子箴力道松开了些,小沙弥顺势挣脱了他的禁锢。 了无没想到,黑衣人竟然不闪不避,让自己打出了这一掌,他心中有些愧疚,愣怔过后,只好道了声佛号。 小沙弥一得了自由,立马放声大喊,“来人啊,有人闯寺!” 经小沙弥这么一叫唤,普相寺里的和尚都快速的聚集起来,往了无的禅房赶来了无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黑衣人离去。 因为了无不加阻拦,赵子箴在普相寺里逃得还算顺利。但是他一身黑衣,等到了郊外一地莹莹白雪,赵子箴的身影便有些显眼起来,身后的和尚穷追不舍,赵子箴只能尽量借着山势地形来隐藏身形。 当赵子箴来到普相寺的山脚下时,便看见了叶寻的马车正停在一边。 他整日和叶寻一起进进出出,此时自然不会认错叶寻的马车。 赵子箴知道,叶寻经常上普相寺来找他的父亲,但却没想到,今天腊月三十,居然也来普相寺了。 赵子箴有略微一犹豫,随之便极快的钻进马车底下,双手死死的攀着车底,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掉下去。 和尚一群一群人分散开去寻找贼人,却没人想到,贼人已经藏在马车底下,随着叶大人一同出了普相寺的山门了。 马车在山路间行驶,走得还算平缓,赵子箴藏在车底,虽然难受,但也不至于会把自己颠得掉了。 一路相安无事,眼看着就要进城了,赵子箴渐渐定下心来,只要等进了城里,适时找机会跑掉,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只是可惜,这苍天偏偏要跟他作对。明明这一路来,他忍了手臂上的疼痛多时,没想到却因为一个放在路边没有拿走的爆竹暴露了踪迹。 赵子箴暗恨起自己的舌头来,只是刚才颠的那一下,手臂突然剧痛,又吊了一路,他的手实在难受,便忍不住闷哼了声。 赵子箴知道,马车上的这位少卿大人可是敏感得很,也不知道她方才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没有。不知道叶寻有没有发现自己,赵子箴便也屏声静气,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没有动静,赵子箴刚要放下心来,当时随之而来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长剑的冷光照着地上的残雪,赵子箴的眼睛不由自主一眯。紧接而来的,是手臂上的剧痛。 冰冷的,尖锐的触感,很快,当剑拔出去的时候,赵子箴看见剑身洒下了几滴殷红的鲜血。 被发现了。 再没有迟疑,赵子箴立马从车底下翻身而出,想趁外头的那些侍卫还未反应的时候冲出去。 好一番缠斗之后,赵子箴身上带上,显然不宜久战,若是这些刀剑声引来守城巡逻的士兵,到时可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赵子箴审视了一下形式,连忙跃上墙头,趁着夜色飞奔而去。 只是叶寻却不肯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叶寻他竟然追上来了! 赵子箴心中暗恨,却是没有办法,只能更加卖力的跑。所幸,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即使身怀武艺,也不见精于此道,更加比不上曾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赵子箴了。 虽然惊险,但幸好距离越拉越远,身后的人后继无力,似乎是再追不上来了。 赵子箴稍稍放下心来,他此时惊觉自己慌忙之下,竟然跑到了西街来。 虽说此处有阿离可以作为掩护,只是此时身后有追兵,现在去找她,岂不是给她引祸上身? 他本来是想随意挑一户人家躲进去的,但是今夜是腊月三十,家家户户都是彻夜点灯,不眠守夜的,自己堂而皇之的闯进去,不引人注目才怪。无奈之下,赵子箴只好在西街兜兜转转,把叶寻绕晕了,这才来一处暗巷里。 突然一处偏门里伸出一双手,把赵子箴拉了进去。 “是我。” 一听是阿离的声音,赵子箴便把匕首收了回去。 随后阿离拉着赵子箴快速的奔跑,“你跟我来。” 赵子箴道:“现在不能回济世堂。” 阿离的身形一顿,她偏头略微一想,随后道:“你先在此处等我,千万不要贸然出去,这户人家没有人在的,大可安心,我去引开他。”wWW.xszWω㈧.йêt 阿离说着,找出了一盏灯笼,点上后便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次相遇 人在黑暗之中,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光明。 阿离手中的灯笼,就是给少卿大人的指明灯,在一片墨色的夜空下,牵引着他的视线,控制他的目光。 嗒,嗒,嗒,脚用力的踩踏在积雪上,阿离听着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脚步沉重,一声叠着一声,来人似乎有些急躁。 阿离紧紧捏着手中的伞柄,小小的,小小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唇角微微抿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但是眉目间俱是得意。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这位公子——” 来了。 阿离回眸,偏头朝他笑了笑,“这位公子,有事么?” 少卿大人……阿离目不转睛的打量他,目光放肆无比,似乎要把他戳穿一个窟窿才肯罢休。可惜,少卿大人已经局促的低下头去了,没有看到姑娘恍如看着猎物一般的目光。 “我……我想劳烦姑娘指个路。” 绕晕迷路了?阿离眼中的笑意渐浓,她软声道:“不知公子要去哪里?” “往东城。” 阿离暗暗挑眉,居然放弃了么? 只闻其名的少卿大人,横插一脚的少卿大人,死不放手的少卿大人……阿离暗暗想着,牙根突然痒了起来。 “东城……”阿离咬着牙齿,轻轻的念了一声,把那股痒意冲动压下去,她转身换了个方向,“公子随我来吧,到了长街,公子就可以自己走了。” 阿离打着灯笼,徐徐走在黑夜中。她的脚步很慢,可以说是慢步踱着走的。身后跟着的人似乎有些急切,他虽然故意落下了一些距离,但是总是很快就追上来。他走得越是急切,阿离便走得越慢。 惊觉他的距离拉近,阿离脸上的笑意一收,变得温顺而平和。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上,只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没有人说话,四下无人声,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这沙沙声,只剩下打着灯笼的姑娘,和跟在身后的人。 “到了。”阿离微微笑着,她指着长街一头,说道:“你往这边走,那头就是东城了。” 少卿大人走出了细节,往东城行去,虽然没有灯火,但是街上的积雪仍然给他铺就一条路途,使他得以前行。 眼看他的身形越发朦胧,笼在黑暗之中瞧不清楚,阿离这才肆意的笑着,眼角眉梢的得意不加掩饰。 突然,那少卿大人转了个身又回头望了一眼,阿离仗着灯火晦暗,挑衅似的扬了扬眉,唇边笑意不改。 走了,没有再回头。 阿离随之转身,离开了街头。 济世堂中,小小正和厉怀仁在守岁,不过小小之前等不到阿离,此时已经在厉怀仁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吱呀响起一声推门声,厉怀仁抬眼望去,看见阿离提着灯笼回来了,而身后跟着的,是覃歌。 厉怀仁一愣,他还未说话,但是太夫敏感的鼻子已经率先闻见了血腥味,他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伤了?” 赵子箴低头,他低低道:“不过一道剑伤,不碍事的。”他说着,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臂,发现血依然流淌着,粘稠的血迹裹在手臂上,寒风已经把温热的鲜血吹凉,感觉有些发冷。 厉怀仁道:“我先替你包扎伤口。”他说着,把小小交给阿离,让她抱进房间里睡去了。 等阿离再度出来时,赵子箴手臂上已然多了一圈白纱布,厉怀仁此时正要绑上扎好。 阿离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制止了厉怀仁的动作,“不能包扎。” 厉怀仁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阿离不理他,她径自抬起赵子箴的手臂,用力嗅了嗅,“不能给他上药,药味太浓了。”她看着赵子箴,缓慢道:“拆了。” 厉怀仁看着依然有血迹渗漏出来的纱布,眉头皱紧,一刻也不松开,他道:“虽说包扎有药味,但是不包扎,还是有血腥味。” 赵子箴用手按在伤口上,随后对着厉怀仁说道:“先生,阿离说得对,若我上了药,别人定然知道我受了伤,到时身上的伤口暴露了,叶寻很容易就知道我的身份,这么多年的隐忍就功亏一篑了。至于血腥味……想办法遮掩住,总不会时时刻刻,一直流个不停,总有止住的时候。” 他说着,利落的把手上的纱布扯掉,竟是不肯再上药了。 厉怀仁见此,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离从后院里端了一盆水来给赵子箴清洗伤口,一边擦拭着一边问道:“怎么样?可找对人了?” 赵子箴点头,“了无……就是陈副将。” 阿离手上一顿,她轻轻抽了抽鼻子,小声嘟囔道:“果真还活着,只是活着,为何不来找我们?和尚有什么好当的?” 厉怀仁一听,他略微想了想,也有些惊愕,“你是说,陈均尚在人世?” 阿离点了点头,她轻快的笑了起来,“既然他不来找我,那我去找他好了。普相寺就在那儿,怎么也跑不掉的。”她心情畅快了,手上也是越发的麻利。 厉怀仁则是哈哈笑了起来,他双手背于身后,点头道:“好啊,真是好,原来不是只有我这个老不死的人活着,老朋友原来也还在的。” 赵子箴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其实此次见到了无,不知是不是因为出家人远离世俗尘缘的原因,赵子箴觉得,了无是了无,陈副将是陈副将,这两者虽是同一个人,但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 一个是在身在世俗之中有所牵挂,一个是远离红尘之外毫无瓜葛。 若是昔日的陈副将,今夜有故人闯了他的房间,不管来意是善是恶,总要先把人拘下来再说。而了无为了救小沙弥,出手把人打了一掌之后,又放任自己离去。 出家之人,大抵都是以慈悲为怀的吧?赵子箴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安。 若是以慈悲为怀,那陈副将还是以前的陈副将么?若阿离找到的是,是遁入空无,不理世事的了无,而不是从小疼爱她,对她有求必应的陈副将,到时只怕白欢喜一场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城郊送药 自赵子箴来到济世堂后,已经几天过去了,表面上,西街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阿离什么事也不干,便只好整日窝在济世堂里,哪儿不去。不过阿离天天不出门,她自己不开心了,小小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因为她终于能整天缠着阿离姐姐,再也不会一觉醒来就找不见人了。 阿离不顾外头的风雪,一直坐在门口,她怀里抱着一个簸箕,上头摆着草药。阿离低着头,伸手用力把草药揉捏得不成样子,这才放开来。 小小在一旁陪着,看见了阿离这幅模样,小小忍不住问道:“阿离姐姐,你怎么了?拿这些草药撒气。” 阿离一愣,随之又扬起笑容,不过她虽然笑得温和,口中却道:“我想揍人,但却揍不了,所以只好拿药撒气了。” 小小两眼放光,她继续追问道:“你要揍谁啊?” 少卿大人啊。 阿离再度低头,没有答话,继续蹂躏那些无辜受累的药草。 小小等了一会儿,见阿离不应声,不免觉得有些无聊。她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阿离姐姐,都新年了,反正你也在家没事做,要不你带我去找哥哥?” 阿离身形一顿,有些僵硬。 的确,新年了,再怎么说也该让人家见个面。只是…… 阿离转头望向小小,见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哀求,阿离最后还是狠声道:“不行。” 现在不行。 小小一听,眼里的哀求就化成泪珠掉了下来,她这一次哭得无声无息,全然不像平时那样,放开嗓子嚎哭。 厉怀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阿离,你便带着小小去见她哥哥又如何?” 阿离摇头,她轻声道:“先生,你不觉得,最近西街上,多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人吗?” 厉怀仁一怔,他想了想,便明白阿离的意思了,“你是说……”西街被人盯上了。 阿离没再说话,她又再度走回门边,倚门而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西街表面上看,是同往日没什么不同,不过别人看不出来便罢,阿离又怎会不知晓其中的门道? 赵子箴在大理寺里,知道叶寻的举措,自然不会那么傻,犯险来济世堂的。又因为赵子箴受了伤,此时不方便再来济世堂报信,但是不必他报信阿离也知道,西街被人盯上了。 少卿大人……阿离看着那些一夜之间凭空多出来的人,看着他们走街串巷,不着痕迹的四处寻找,她的眸色不受控制逐渐变冷。 又过了几日,厉怀仁拿了几帖药给阿离,嘱咐道:“送去城外的李家村。村里有户人家,只有李大壮一人。上次他伤了脚足,家中无人照看,你叮嘱他定要按时服药,莫要耽误了病情。” 外头的风雪很大,此时出门无疑是受罪,小小看着阿离,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因前几天阿离不让她和哥哥见面,此时还有些怨着阿离,是以赌气的别过头去。尐説φ呅蛧 阿离背起药箱,撑起伞便顶着风雪前行出门了。一路问人寻路到了李家村,却见村口站着两个小沙弥,光着脑袋,低头不知跟村人说了什么,村人连连点头。 阿离一遍不着痕迹的打量,一边脚步不停的走入村庄里。问了人来到李大壮家门口,阿离抬手敲了三下,而后在门口静静等待。 李大壮因脚受了伤,近来只能待在家中养病。正无聊着就听见了敲门声,李大壮心中纳闷,一向中有隔壁家的嫂子给他送饭的时候家里才有人来。而且大嫂是不会敲门的,人还没见着,就能听见她的大嗓门喊他开门。正在李大壮认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一遍,他只好柱着拐杖去开门。只见一个姑娘站在门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李大壮没有读过书,不会像那些书生一样夸人,但是他知道,门前的这位姑娘比村里最好看的翠花还要好看。李大壮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姑娘……我、你……”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升起来,熏得他满头满脸,脸更红了。 阿离笑问:“这里可是李家村,李大壮的家?” 李大壮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点头。他没见过那个姑娘笑得像她这么好看。 面前的姑娘又张口问话了,只是她说的什么李大壮都没注意听,只一个劲的点头。阿离侧身进屋,问:“我是济世堂来送药的,不知你的脚怎么样了?” 李大壮结巴,“恩……好很、好很多了。” 阿离看他,笑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谁知李大壮却是更结巴了,半响憋不出一句话,急的满头大汗。 阿离摇头笑笑,问:“我能看看你的脚吗?”说着也不等他答话,径自蹲下,伸手要拆了带子。李大壮反应激烈,教猛地一缩,不让阿离碰到,却撞了椅子,疼的他黝黑的脸上透出一缕苍白。 这回李大壮倒是能说话了,连忙说:“姑娘。我的脚脏了,不要碰。” 阿离失笑,“我四处随先生行医,什么病症都见过了。”又吓唬他说:“你不让我看看情况,伤势如何你自己知晓?若是耽误病情,你的脚可就坏了,以后都走不了路。” 李大壮只好妥协。 李大壮的脚背有一条狰狞可怖的伤口,血肉模糊。看样子应是刀具所伤,想是下田劳作的时候被锄头或镰刀伤了。阿离满意点头,“恢复得不错。伤还没好千万不要碰水,也不要急着干活。” 李大壮只连连点头应是。 阿离拿出干净的纱布给他换药,状不经意的问:“方才我在村口看见两位小师父,不知……” 李大壮一脸自豪,说道:“我本是给普相寺送菜的,只是最近脚伤着了,寺里的师父体恤,就派寺中弟子来拿菜。” 阿离一脸惊讶,说道:“普相寺那可是国寺呢——来往的都是贵人,你倒有福气。” 李大壮听了,不好意思的低头憨笑。 阿离又说:“却不知这寺是否派人每天下山,这样也太辛苦了些。” 李大壮脱口答道:“不是每天都来,每隔三五天来一趟。” 三五天啊……阿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道:“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下次,再来给你送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城郊雪地 阿离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木梳梳着一头长发。木梳的梳齿一下一下的划下来,长发很快便变得很柔顺,服服帖帖的垂在身后。 小小站在阿离身后,伸手把她的头发抓起来揉了揉,长发瞬间又变得有些凌乱了。 阿离回头瞪了她一眼,拿着木梳敲在她额头上。 她打的这一下并不疼,小小嘻嘻笑了几声,她抱住阿离的脖子,坐在她怀里。 阿离低头,对着小小说道:“小小,你上次扎的花绢呢?” 小小低着脑袋想了想,随之跳下阿离的怀抱,把一朵白色的绢花拿了出来。 小小犹豫道:“可是隔壁的林婶婶说了,白色的绢花不能簪在头上,不吉利的。” 阿离不理她,径自把白花簪在鬓角,“今天我就要这一朵。” 白色的衣衫,黑色的长发,一个竹篮,一把油纸伞。 小小很想跟着阿离出门,奈何阿离不带她,小小便只好待在济世堂里,和厉怀仁作伴。 小小盯着阿离的背影,最后恍然大悟,她对着厉怀仁道:“先生,阿离姐姐这是要去祭拜么?” 厉怀仁摇了摇头,他道:“不知道,今天应该不是谁的祭日吧?很多人都不知道死在哪天,阿离去祭拜,也许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 兴之所至。小小年纪小,学识不深,否则她就该知道,“祭拜”和“兴之所至”这两个词搭在一起用是多么的奇怪了。 阿离出门早,此时因为积雪未融,路滑难行,路上并未遇见几个行人。 很快,身后有一群人急攘攘的跟了上来。 他们手里都捧着什么东西,速度虽快,步伐却稳,双手捧的东西拿得稳稳当当的。 阿离斜着眼瞟过去,发现匣子里头躺着的是一些瓷器,莹润的釉色映着积雪的白光,散发出点点暗芒。 队伍的最后是一个小厮,阿离走得慢,便落在了后面,和小厮并肩走着。 小厮被阿离跟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开口道:“姑娘这是要去上坟?” 阿离笑了笑,点头应道:“是啊,我看你们衣系孝布,也是要祭拜的?” 小厮点了点头,他低声道:“好好一个喜庆的日子,我家老爷却偏偏过世了,年也过不成了。” 阿离听了,含糊应了几声,随之加快脚步,很快便越过小厮,走到前头去了。 阿离来到陵园里,她先是随意走了一会儿,最后才找到一处新坟前——那是郑杰的坟墓。 因夜里还曾下过雪,他的墓碑被落雪积压,坟墓变成了白色的小丘。 有的人死了,尸骨无存,不知化成一抔黄土落在何处;有的人死了,入土为安,有棺椁替他遮风挡雪。 阿离盯着那墓碑,嘴唇缓缓勾起,脸上却不见半点笑意。 她呆了一会儿,刚要有所动作,但是随之却响起一阵一脚步声。 阿离身形一顿,躲到一株大树后边,但过了一会儿,她攀着树干跃上了枝头。 枝桠落满积雪,一身白衣和积雪融合在一起,谁也瞧不出来树上藏了个人。树很高,站在上面,远处的风景一览无遗。 这些瓷器虽然是来陪葬的,但是棺材已经入土,总不能再挖坟。底下的那些便拿出工具,在坟墓旁边开始挖坑。 叮叮当当,土里的砂砾撞击到瓷器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阿离站在树上,看着他们忙活,脸上渐渐染上笑意。 坑就快填好了,等再下一场大雪,落雪把新土掩埋,那就谁也不知道这土地下面埋着什么东西了。等春天来临,积雪融去,坟头新土已然变旧,谁也看不出来。 驾,驾,驾。 马蹄的哒哒声落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有点低沉,但是阿离却听见了。她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发现有一个人骑着快马,正在往这陵园赶来。 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又落下,一下一下挥在马臀上,策马快跑。他披着的大氅被风吹得鼓起,在身后不断飞扬。 阿离定定看着他,手指头突然感觉有些痒,她紧紧抓着树干,看着少卿大人打马来到郑杰坟前,对着那一干人命令道:“挖开。” 挖开……阿离暗暗咬牙,却只能站在树上,任由着那些把土重新挖开,听着少卿大人下令,把瓷器运回大理寺。Www.XSZWω8.ΝΕt 阿离正恨恨等着不远处的少卿大人,但是却突然有一只雀鸟扑腾着飞过来,撞到阿离身上。阿离一愣,随后迅速的点着脚尖,离开了那棵树。 阿离在雪地里奔跑着,她平时走得极慢,但是此时身形却是轻灵无比。 阿离跑到一处空旷无垠的空地上就没有再跑了,此处树木不多,离开了陵园便不易藏身。 阿离深吸几口气,她把油纸伞和竹篮放在一旁,随后居然蹲在雪地上,专心致志的堆起了雪人。 她团了个雪球,把雪球滚在地上,顺着自己来时的脚印。一路滚过去,脚印就没有了。 阿离把雪团抱在怀中,便听见了一阵由远极近的脚步声。 “姑娘?” 带着微微试探的语气,阿离一愣,怀中的雪球就掉到地上去了。 阿离看向少卿大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姑娘方才一直在此处?” 阿离点头,温顺应道:“有事么?” “你可见有人经过此处?” 阿离低下头,不让少卿大人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她轻声道:“你算不算?”除了我,就只有你经过这里了,这样算不算见过? “天色将晚,姑娘只身一人,还是尽早回去吧。” 少卿大人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好人,阿离轻笑,口中含糊应了声嗯。 阿离以为他要走了,可少卿大人显然还没想着放过她,“姑娘是来祭拜的?可是附近的那个陵园?” “我一个平头百姓……”阿离突然笑了起来,眸底全是讥诮,“我父亲的尸身找不到,只好给他建了个衣冠冢,反正只是衣冠,在哪祭拜不一样?心意到就行。” 少卿大人的学识显然比小小高深,他知道上坟不可以兴之所至,也不可以随地而拜,当听得姑娘这么说,他就无从说起了。 “我得走了,姑娘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看着少卿大人渐渐走远的背影,阿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弯着眼睛笑起来。 这位少卿大人对姑娘,居然这么容易心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年少轻狂 从郊外回来后,阿离把那朵白绢花摘下来,递给小小,“你以后别扎白花了,真的很晦气。” 小小气哼哼的接过,小声道:“还敢嫌弃,有本事你扎一个给我看看。” 阿离淡淡瞥她一眼,不予理会。 等第二天傍晚,路上行人渐少,家家户户开始闭门不出的时候,阿离才出了门。 阿离一路走到蓬莱巷里,尽量避开行人走了进去。 赵子箴的府邸,只有两个扫洒的老妈子和一个赶车兼职管家的车夫,连一个守门的都没有。相比起旁边的高门大户,看着寒碜无比。即使官位再怎么低的,日子过得都没有他这样凄惨。 赵子箴的府邸有一道偏门,很是偏僻,几乎不会有人通过的,那觉得这门开得奇怪,方向不对,位置也不对,管家曾建议赵子箴砌墙堵上,但是赵子箴不理会他,只让人拿了一把锁锁上。而更奇怪的是,里头的没有锁,反而是外面的门锁了。 赵子箴过得再怎么寒碜,到底也是主子,管家也只好随他去了。 而今天,这道门打开了,从外面打开的。那把锁的钥匙,除了赵子箴,就只有阿离有。 赵子箴只着单薄的里衣,他坐在床上看着阿离,有些发愣。 阿离也不客气,她也坐在赵子箴的床上,丝毫不避嫌。她气呼呼的瞪着前方好一会儿,随后才开口道:“全白费功夫了,那些瓷器被你的少卿大人又给拿走了。” 赵子箴偏头看她,“你若为了这个而来,大可不必冒险见我,我在大理寺里,消息很容易就打探到的。我刚刚已经收到消息,瓷器是给拿回来了,但是他前脚一进大理寺,后脚大理寺卿就让人送走了。” 阿离一呆,随后扑哧笑了一声,“他怎么这么倒霉……” 阿离笑了几声,随后才发觉赵子箴的形容有点不对劲,她撸起赵子箴的衣袖,发现他的伤口依旧是狰狞无比,丝毫没有痊愈的迹象,不过伤口的血迹倒是凝固了,没有再时刻往外冒血。 阿离一皱眉,她抽了抽鼻子,脸色一变,“你找死?不能上药你还敢喝酒?” 赵子箴身上的酒气有所消退,但是阿离还是能闻见的。 赵子箴摇头,“我并未多喝,我之前为了避嫌,只好跑到醉客坊去整日买醉,一来是掩盖身上的痕迹,免得他怀疑我;二来是想让他找不到我,消息有所延迟。可没想到,我却在醉客坊里碰见了他,为了不露出马脚,我只好把瓷器陪葬的事情一并说了。否则他秋后算账,我的位置定然难保。” 阿离撇了撇嘴巴,她刚要说话,赵子箴却定定看她,轻声道:“我在醉客坊里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阿离歪着脑袋,有些好奇的问道:“谁?” “罗敷。”ωww.xSZWω㈧.NēΤ 阿离一个愣怔,有些失神。 那个娇气的小姑娘,受欺负了只会躲在阿离身后寻求安慰的小姑娘。 阿离的睫毛不住颤动,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要故意抢你的心上人的。” 当时,覃歌还年少轻狂的时候,喜欢罗家的小姑娘。少年怀情方寸大乱,因为没有经验,便去找阿离让她出出主意。 坏就坏在这主意上。 阿离也没什么经验,不过那时候她觉得,小姑娘一般都喜欢英勇的汉子,所以为了体现覃歌的英武不凡,她便充当了小弟的角色,试图帮覃歌攻陷美人心。 小姑娘长得好看,但是有些娇气懦弱,所以一帮的小公子都喜欢欺负她,逗她,罗敷受不住,每每总是哭。这种时候,阿离都冲锋在前,把那些小公子揍得哭爹喊娘,随后又跑到覃歌面前恭维敬仰一番,以便更好突出覃歌的不凡。 只可惜,这英武不凡只是阿离一个人的臆想,因为小姑娘喜欢上了那个为她冲锋陷阵的人,而不是板着脸装威严的覃歌。 当时阿离年少,五官还未长开,她扮上男装,看上去雌雄莫辩,加上性子又野,动不动就撩袖子揍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小子一样,小姑娘就更加的泥足深陷了。 事情发展到最后,就变成了阿离横刀夺爱。 孽缘啊孽缘,因为这事儿,阿离好长一段时间在覃歌面前抬不起头来,窝窝囊囊的过了许多时日。 最后等到阿离把覃歌拐出交州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罗敷了,还以为她已经死在了那场战乱里,没想到却还是活着。 赵子箴一皱眉,声音没有起伏,“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个做什么,年少不知事罢了,要不是突然瞧见她,我都快忘了。不过万幸,她现在已经认不出我了。当时叶寻也在场,若是认出来了,那也麻烦。” “没认出你?”阿离蹙起眉头,不过很快便放开,“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醉客坊里。保住一条命,也算万幸。” 一个美貌的姑娘,想在战乱中活下来,好像机会要比一般人大,不过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更为悲惨罢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被阿离护住的人,听见罗敷流落风尘,总有些不忍。 “你找机会把她赎出来,钱财若不够,我来想办法。”阿离自语般的说着。 赎出来是不难,难得是怎么安置,阿离现在显然是没有办法再照顾她了。 赵子箴的醉意此时涌了上来,弄得他有些发胀,他揉了揉眉心,说道:“此事容后再谈,你先说说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阿离抿了抿唇,“你那少卿大人不是还执意要查么?那就让他查!” 赵子箴一愣,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想让张渐飞自首,但哪里是那么容易办到的?再者,当年的内情,我也只是猜出一二,既然少卿大人这么执着,那我就成全他,让他查个够,把所有的事情都查个清楚,能把张渐飞身上的东西挖出来越多越好。”阿离笑道:“少卿大人,就是我的契机。” “你是说……祸水东移?” 阿离一字一句道:“有人要帮我干活,我坐收渔利,岂不更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施以援手 赵子箴有些疲累,他往后靠在床头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之后,他才开口问道:“祸水东移,又是怎么个移法?叶寻心思敏锐,行事自有主张,我没把握能掌控他。” 阿离沉默不语,她皱眉沉思,似乎也有些为难。 赵子箴见此,又出声道:“而且这次,我为了毁去那套茶具,行事太过张扬明显,叶寻虽然失了瓷器,但是不难推测出证物的下落。现在是有大理寺卿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日,他必定会想办法一探究竟。” “茶具不能动了。”阿离低声道:“动了反而是欲盖弥彰,反正郑杰的藏品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去试,留着反而能极大的迷惑他,让他无从下手。” 欲盖弥彰……阿离粲然一笑,她对着赵子箴说道:“以你对少卿大人的理解,被这么打压之后,他还会继续查案么?” 赵子箴寻思一番,回道:“若是一开始便毫无作为,他即使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但是如今有了端倪,证物唾手可得,想必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 阿离点了点头,“很好……他要证物,那我就给他。” 赵子箴一愣,“什么?” 阿离笑了笑,她靠在赵子箴耳边低声道:“李代桃僵。” 等阿离回到济世堂的时候,小小早已经睡着了。她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真是人如其名。 阿离静静看她,随后把小小抱进自己的房间。 厉怀仁房间的灯火也已经熄灭了,阿离看着黑暗空洞的黑夜发了一会儿,随后敲响了厉怀仁的房门。 “先生。” 随着阿离的叫唤,随之房间里便亮起灯火。厉怀仁披着衣裳,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这么晚了才回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离摇了摇头,她问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生病,以假乱真,诊脉诊不出来的?” 厉怀仁心念一动,他知道阿离不会无故问起这些,如今这么晚了还把自己叫醒,那必然是有大用处的了。只不过,他从来都劝不得阿离,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竭尽所能帮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了。 厉怀仁并未问起阿离的意图,只沉吟道:“诊病诊的也不仅仅是脉搏,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若是要以假乱真,必然要假戏真做,如此,方可瞒天过海。” 阿离想也不想,说道:“先生帮我。” 厉怀仁叹了口气,但是脑袋却是点了点。阿离这才笑了,她告别了厉怀仁,回到房间里抱着小小睡去。 第二天一早,阿离便早早起了。 厉怀仁把一枚黑色的药丸递给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嘱咐道:“此药伤身,如无必要,还是不用为妙。” 阿离满脸笑意,她把药收了起来,随后说道:“先生,我今夜不回家了,让小小不必等我。” 说着,阿离便急急出了门去。 不过这一次,她却是拉上了邻居家的顺子,“顺子,今天我去郊外送药,你陪陪我?” 那叫顺子的小伙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她去送药,叫上自己做什么?心中虽是莫名,但是顺子却没有拒绝阿离。 等来到了李家村,阿离却是让顺子自己拿药进去,而自己在外边等着。 阿离笑吟吟的说道:“我在前方的那到小坡等你,你把药送到了,就到那儿去找我。” 顺子虽然不明白阿离为什么要绕那么远的路去等自己,但是还是任劳任怨,按着阿离的指示给李大壮送药去了。 等顺子送完药,去到阿离所说的那到小坡时,便看见一旁停着两辆牛车,上头全是菜。一群和尚团团在一起,好像有什么事情。 顺子怕阿离一个姑娘会出什么好歹,一急之下,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他这才发现,有一个黝黑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地上,一边的脚上全是鲜血,血红的颜色渗透他的鞋袜,染红地面。而阿离此时正蹲在中年男子面前,给他包扎伤口。尛說Φ紋網 顺子想开口说话,但是见一旁围住的和尚神情都有些严肃,便也只好耐心等着阿离。 没一会儿,中年男子的伤口就被阿离包扎好了,再没有血流涌柱。 一旁的和尚见此,连忙道:“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举手之劳。”阿离道:“只是他不能再赶车了,你们自己来。” 和尚点头应道:“伤者为重,还请女施主安置这位施主。” 阿离点了点头,随后却是歪着脑袋,朝顺子眨了一下眼睛。顺子一呆,随后面红耳赤,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顺子刚想问问阿离,是否该回家了,可一旁赶车的人却道:“小师父派个人同我赶车吧,我一个人赶不了两辆车。” 那和尚刷的红了脸,“这……我等无人会赶车。”他转头对另一个人说:“智相,你去试试。” 智相试着拿起牛头的缰绳拉着走,那牛却不听话,原地不动。智空用力的拉,牛是肯走了,却走得歪歪扭扭的,车上的菜又掉了些,他想拿鞭子抽,却又想起师祖的教诲,下不去手,一时一人一牛僵持起来。智相脸连着耳朵都红透了。 阿离对着顺子轻声道:“顺子,我们帮帮他们吧。” 顺子拍拍胸脯,豪气道:“没问题,不就是一辆牛车?” 阿离笑了笑,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拉着牛绳的智相听见了,他连忙上前,道谢道:“多谢,多谢施主。” 阿离咬唇,她为难道:“只是我和他一道出门的,若是他帮你们赶车上山,我岂不是一个人回去了?”阿离看向顺子,柔声道:“我一个人走回去有点怕,要不你带上我一起?” 顺子自然是不会拒绝阿离的,关键是看这群和尚的回应。 先前的那位和尚开口道:“我送这位受伤的施主回去,智相你带着女施主一道上山吧。” 智相听了,连连点头,“师兄放心。”说完,智相又转头对着阿离道:“女施主施以援手,我等感恩在心,此次上普相寺,定然要好生招待一番,以聊表谢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身患急症 阿离跟着众人上路,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普相寺山门前。山脚守着几个士兵,目不斜视,手握兵刃。见阿离和顺子面生,他伸手拦住,厉声喝道:“何人?” 智相上前低声耳语几句,士兵便放行。 智相行了个礼,温声道:“赶路多时,想必三位施主已口干,请施主移步寺内喝口水,顺便用过斋饭。” 阿离甜甜笑道:“多谢智相师父。” 智相停了一会,又犹豫道:“施主到了寺内,要紧跟小僧,莫要胡乱走动。” 阿离答道:“知道。” 阿离轻笑着,低头跟上智相的脚步。进得寺门,智相带阿离他们走过长阶,往食所行去。左侧有一行人走过,智相往旁边让身,低头行礼。阿离见此,也拉着顺子的衣角跟着往旁边让开。 阿离手中紧握着油纸伞,心中正有些走神,冷不防眼前的视野突然出现一片衣角。锦缎在白日下放佛放着光,暗色的镶边纹着精美的纹样,隐隐有暗光流过。阿离眨了眨眼睛,开始认真端详着那片衣角,忽听见头顶一声轻笑,阿离反射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脸——少卿大人的脸。眼角眉梢都刻着“高贵清华”四个字,嘴边蓄着笑意,温和又无害,温润且儒雅。 “姑娘?” 还是一样的开头,带着微微试探的语气。阿离脸上有些疑惑,内心有些纠结,这到底是认呢,还是不认呢? 阿离还未做出反应,少卿大人便率先开口问道:“姑娘怎会在此处?” 阿离老实答道:“智相师傅请我们吃斋饭。” 她这话答得颇有些没头没脑,智相便上前解释一番。 叶寻朝智空道:“我与阿离姑娘有数面之缘,劳烦小师傅替我好生招待。” 早知道出门前应该让街边摆摊的神算子算算这日祸时。阿离抬头看着高悬空中的太阳,心中焦急,时间还是不够啊……当摸到怀中厉怀仁给她的药丸时,又逐渐安定下来。阿离脸上扬起笑意,重新跟着智相往食所行去。 顺子忍不住低低问道:“你认得刚才那位大人?”阿离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了? 阿离摇了摇头,她想要说几句话,但是心念微动,却是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少卿大人还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走远。阿离扬了扬眉,突然对着少卿大人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普相寺的斋饭果然很是可口,顺子赶了这么久的车,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身体早都累得不行了,此时吃起这斋饭来是狼吞虎咽,也不怕别人笑话。 阿离在一旁看着他,不止一次的让他吃慢点,但是顺子全然不理。 阿离撇了撇嘴巴,自己慢吞吞的喝起粥来,几乎是一口一口轻轻抿着的,好像会怕把碗弄疼一样。顺子吃饱喝足,在一旁看着阿离的吃相,不由得有点心急,恨不得自己代替她,一口全喝下去。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姑娘家吃饭都这么慢的! 阿离慢条斯理再慢条斯理的捧着自己的粥,直到最后再也喝不下了,这才遗憾的放下碗。 顺子见她不再喝了,这才舒了一口气。他赶紧道:“阿离,天都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否则就要走夜路了,到时路上指不定还有什么东西。” 阿离先是点了点头,顺子这才笑了,他急吼吼的,正要走掉,阿离却又道:“顺子,我有些不舒服。” 顺子皱了皱眉,他道:“你先忍忍,我们先回家。” 阿离温顺的点头,她跟着顺子走出了食所。智相领着他们,想把他们送下山去,但是走了没多久,阿离身体一软,突然直挺挺的倒到地上去。 顺子大惊,他连忙扶住阿离,口中连连道:“你怎么了?” 阿离此时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双目紧闭,鼻孔呼出灼热滚烫的气息。听了顺子的叫唤,阿离才恹恹的睁开眼睛,她气若游丝的道:“我有些不舒服……” 智相也是一呆,他看了看阿离,连忙对着顺子嘱咐道:“你们先在此等候,小僧去找师傅来瞧瞧病情。” 顺子被阿离这突如其来的的病情吓傻了,他手足无措,几乎快哭出来。毕竟阿离看上去,好像真的患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一样。 没过多久,刚刚离去的智相就带着一个老和尚来了。 老和尚先是探了探阿离的,脉搏,“这……脉搏竟如此混乱!”老和尚说着,又探了探阿离的额头,随后又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纹瞳孔,盯了片刻之后,老和尚才开口道:“想来是山林间的山风大,寒气重,女施主赶了这么久的路,被寒风入侵,如今发了高热。” 老和尚看着阿离的脸色,口中道:“山路难行,女施主身体抱恙,不若留在寺中稍作休息,等明天病情有所好转再下山离去。” 阿离轻点了点头,“那便多多叨扰了。” 老和尚笑得很是慈祥,“女施主客气了。智相,”老和尚唤了一声,对着智相吩咐道:“你先去整理出一间禅房来安置女施主,我稍后再去看一看病情,好开方煎药。”小說中文網 老和尚说着便走了,而智相则带着阿离和顺子往禅房走去。 阿离全身软绵,脚步虚浮,顺子只好扶着阿离。顺子看她眉头紧蹙,呼气都不太顺畅,不由得有些急切。 他们正安静的走着,阿离突然对顺子说道:“你先回去。” 顺子一怔,“可是你……” 阿离摇了摇头,她先是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似乎是难受得厉害。等她喘好了,这才开口说道:“我留在寺中,本已是厚着脸皮麻烦师傅。而且我们一同出门,若是两人都不回去,先生和你娘都会着急的,想必他们现在都等久了。若是他们不放心,出门寻我们怎么办?你还是先下山去吧,回家顺便替我报个平安便好。出家人救苦救难,我留在普相寺中,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顺子觉得阿离说的在理,便也只好听了她的话,垂头丧气的送阿离去了禅房,随后自己则是离开了普相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门寻物 阿离昏昏沉沉的靠在长榻上,她努力睁开眼皮,但是却很沉重,好像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阿离头重脚轻,她来到屋外捧了一把积雪,随后全都揉到脸上去。 冰雪触及到她脸上的温度,很快便融化了。雪水沿着脸庞滑下,冰冷刺骨。经过这么一刺激之后,阿离终于感觉舒服多了,脸庞也不再被热气熏得满头满脸的,熏得她头昏脑涨。 只不过她虽然感觉清醒了许多,但是脸上的酡红更甚,像是涂上了胭脂。 没过多久,给她诊脉看过病情的老和尚又来到阿离的厢房里。他重新用手指点在阿离的脉搏上,指尖下的触觉竟是冰冷无比。 老和尚嘱咐道:“女施主的病情不宜吹风受冷,还是要多多注意为好,这山寺林间露重风湿,女施主今晚还是好生待在屋里,否则病情恶化,落下了病根。” 阿离笑着朝他道谢,“多谢师父,我会注意的。” 老和尚点点头,他没再说什么,他一边嘱咐着跟来的小和尚煎药,一边走出了阿离的房门。 等小和尚端来一碗漆黑的药汤时,阿离不禁皱了皱眉。小和尚以为她是怕苦,出声劝道:“女施主,良药苦口利于病,你——” 只是小和尚话还没说完,阿离便把药拿起,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小和尚收了药碗想走,阿离却叫住他,“小师父,我听闻贵寺的了无大师佛法高深,我此次有幸待在普相寺中,想借此机会,请他替我逝去的父亲念经超度。不知他现下可方便?” 小和尚有些为难,“只是……只是了无师父平常轻易不出门,女施主若是想念经,不若小僧给你念上一段?” 阿离一听,原本笑得柔和的脸蛋瞬间冷了下来,她盯着小和尚,讥诮道:“我知道,普相寺乃国寺,平常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莫不是小师父瞧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身份卑微,心底看不起我,请不动了无大师吧?佛说众生平等,但是依我所见,你们普相寺却也不过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地方,跟俗世里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小和尚一听,脸都急红了,出家之人清心寡欲,这女施主这样说他,若是佛祖知道了,怪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阿弥陀佛,”小和尚低头,辩解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又怎可事权贵而避布衣?了无大师他往日都是闭门不见客,他的庭院是寺里最冷清的,女施主若是不信,大可出去问一问人,小僧不敢隐瞒。” “最冷清的?”阿离先是低声的反问了这么一句,她皱着眉头,看着有些为难。片刻后,阿离又露出和善的笑容,她对小和尚道:“小师父,方才是我无知妄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同我计较。” “阿弥陀佛。” 阿离小声道:“小师父,我的东西掉了,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若是就此不见了,我以后怕是没脸面见她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自然可以,不知女施主丢失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簪子。” 小和尚问道:“不知今日女施主都走过哪些地方?你说出来,小僧好替你去找。” 阿离摇头,她为难道:“我第一次来普相寺,对寺内的东西都不熟悉,我走过的地方,自己都记不清了。” 小和尚心中为难,他虽有心帮人,但是寺院占地极广,若是不记得她走过那些地方,这可怎么找? 阿离看着小和尚,挑眉笑了笑,随后轻柔的说道:“小师父,你带我出门去找一找吧,若是明天一早,我的簪子被扫雪的僧人扫走了,那可糟了。” “只是师父吩咐过,女施主的病情不宜吹风受冷,耽误了病情,那可如何是好?” 阿离却没有理会他,她直接披过自己的披风,随后道:“我们走吧。” 小和尚没辙了,只好了带着她出门去找簪子。 一路上,小和尚一直低头看着地面,四处搜寻。他一边走一边不停的问阿离,今日所走过的的地方。阿离答得含糊,看着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和尚无奈,只好带她继续埋头寻找。 阿离突然指着一方院子问道:“小师父,我方才所住的廊院禅房,就是在主持院附近是吗?”。 小和尚答道:“是的,监院和主持院都在那里。我们还是到别处去吧,否则主持瞧见了,定然要训小僧一顿。” 小和尚想走,阿离却不如他所愿,她道:“小师父,我今日曾走过主持院左侧的禅房,是怎么也要过去一趟的。” 小和尚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他道:“女施主,可否明天再来寻找?” 阿离哀求道:“我们再走一会儿,等靠近主持院那里,若是还找不到,我就回去。” 小和尚无奈,只好继续带着阿离往前。在即将靠近主持院口的时候,阿离突然问道:“后边就是监院是么?” 小和尚不明所以,但是也点了点头。 阿离朝小和尚一笑,她惊呼一声,“哎呀,找到了!” 小和尚听了,往旁边四处瞧了瞧,却没有找见阿离所说的簪子。阿离微微一笑,她蹲在一旁的草丛里,挖开积雪,等她再度站起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根银簪。 小和尚松了一口气,他忙道:“既是找见了,那女施主赶紧回去吧。” 阿离点点头,她小声道:“多谢小师父助我,这里离我所住的院子不远,就不必相送了,我自己走回去。很晚了,小师父睡前不用做功课吗?”。ωww.xSZWω㈧.NēΤ 小和尚一呆,他有些犹豫,阿离又道:“我就站在这里目送小师父,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不必送我了。” 小和尚第一次见到这么……反复无常的人,此处的确离她住所不远,方才他和女施主一路走过来,很多人都瞧见了,即使自己不陪在身边,想必寺里的师兄弟们都不会与她为难。 小和尚这么一想之后,便道:“更深露重,女施主尽早回去吧。” 阿离笑着点头,小和尚略微一犹豫,率先朝左侧的禅房走去,那里是他的起居修禅之所。等他走出了有一段的距离,再度回头时,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阿离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出门寻物: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心向佛 了无的房门并未关上,阿离伸手一推,吱呀一声便应声而开。 房间内坐着一个老和尚,他跪坐在蒲团上,下巴胡子已经花白。身着黄色僧衣,脸上皱纹遍布,分明老态龙钟,但是那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犀利得很。 阿离看得认真,却找不到当年一丝影子。 了无和来人的目光对上,他一怔,随之唤道:“阿离?” 阿离轻微的皱了下眉,不过很快便放开,她移步走到了无身边,随后蹲下,“陈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阿离满怀期待的看着了无,眸中的期翼不加掩饰,但是了无他却并未回答,他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圈一圈的转动手里的佛珠。 阿离脸色一变,她伸手把了无手中的佛珠抢过来,“你看着我!” “阿弥陀佛。”了无道:“阿离,这么多年过去了,[无][错]你长大不少,只是脾气一样坏。” 阿离小声嘟囔道:“你出家了,不是不认我么?” 了无叹了口气,“认亦或不认,情分自在心中,无须出口。出家又不是断情绝爱,我佛门倡导的是心中有爱,佛渡众生。” 阿离这才笑了起来,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出家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对不对?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阿离席地而坐,也不顾地上冰冷,她喃喃道:“父亲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我以为没有人活下来,你应该去找我的。”小說中文網 了无没有搭话,阿离看着他,小声说道:“你随我下山吧,不要做这和尚了。” 了无摇头,他静静的凝视阿离,他没有回答阿离下山的话,而是说道:“你不该来找我的。” 阿离脸色一白,脸上连热气熏出的酡红都掩盖不住,“你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 阿离觉得,白天她努力压抑着的晕眩感此时全都涌了上来,冲击得她脑袋一晕。 阿离紧紧的闭上双眼,总觉得眼花得厉害。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向了无的时候,方才尚存的温软已经荡然无存,阿离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个懦夫,一个一无是处的懦夫。你活着,却不去找我,而是待着这见鬼的寺庙里,名曰修禅,实则避世。” 了无还是不为所动,他没了佛珠,却还是竖起手掌,嘴唇轻动默念着梵音。 阿离的眼睛看着了无,觉得他的身形晃了起来,她看着他,更加觉得眼花了。 “你怕我连累你,害得你当不成这和尚,没办法继续苟且偷安?” 了无闭上眼睛,对阿离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阿离急了,她伸手拽住了无的僧衣,放软声音问道:“难道你真的想出家?你随我下山去好不好?你看你,以前在战场上夺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这样动辄出手要人性命的人,怎么会有佛性呢?这一切都是你迫不得已的。一个满手鲜血的人,佛祖是不会眷顾你的,他不会听到你的祷告的。就算你要避世,先回家好不好?” 了无终于停下,明明他看着阿离的眼神,还是如同以前的一样,但是阿离却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 “你方才说错了,出家不是迫不得已,而是我自己放下心中执念,看破红尘出家。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一切皆有佛性,人人皆有佛缘。我一心向佛,佛祖自然不会怪罪我,他渡人向善,又怎会怪罪虔诚的信徒?” 阿离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了,她几次动唇,却是有口难言。她连连点了几下头,待再次看向了无时,眸中一片清冷,“你说你放下了?那我真该说,了无大师你的悟性来得真是时候!” “你说你心中有佛,可是你的眼睛呢?只看到了万里无云?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你看不见;浮尸遍野哀鸿满地你也看不见。你真的是……太有悟性了,了无我大师我真该恭喜你,以后你就一心扑死在佛前吧,看你死后,你的佛祖会不会眷顾你,会不会接受你这个……虔诚的信徒!” 阿离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番话,随之脑袋一晕,她眼前又开始发花了。 阿离用力咬着唇,用疼痛来抗衡这股昏眩。等她缓过神后,一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没有再看了无一眼。 阿离回到房里,她看见了那把油纸伞,随后走过去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手上的力道很大,用力抓着伞,弄得自己的指节泛白。 定北侯一心想把阿离养成一个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只是可惜,阿离人前人后两个样,她没有像别人的小孩一样,喜欢和父母对着干,故意忤逆长辈的意愿。定北侯越是揍她,她表现得就越乖巧,但是背后行事就越发变本加厉,连定北侯也治不住她。除了为罗敷打架这事儿死性不改之外,定北侯都拿她没辙。 定北侯不止一次唉声叹气,他一生戎马,心中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是驰骋沙场的英雄,却只希望女儿安安定定的,即使一生平庸也好。 别人家的父母总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定北侯的女儿如此有个性,打得了架也撒得了娇,可是定北侯却为此愁掉了不少头发。 后来陈均就给定北侯出出主意,他说,小姐总是喜欢拔刀吓唬人,虽然猖狂了些,但也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既然是将门虎女,那怎么能少得了刀?既然她拔刀侯爷您不喜欢,那就给她造一把刀吧。请一个能工巧匠打成伞的模样,这样别人看不出来,侯爷你自己看着,也能舒服不少。 定北侯觉得,这主意不错啊,反正也拿她没辙,那自欺欺人总行了吧?毕竟相比手中佩刀,定北侯宁愿看到拿着伞,乖巧温和的女儿。 于是定北侯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给阿离造了一把油纸伞,试图用这一把伞挽救女儿的形象,造成江南水乡温柔女子的假象。这样也不会担心没人敢娶她,以后会嫁不出去。 定北侯觉得自己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过得实在辛苦,那段日子里,他总是动不动叹气,比以往行军打仗深陷囵圄的时候都要发愁。 许是陈均的主意出得好,从那儿以后,阿离都只会安安静静的撑着伞,再也不会动不动拔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心向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弱水溺民 阿离彻夜未眠,手里依旧是死死的攥着从了无手上抢过来的佛珠。 她头昏脑涨的,明明身体疲累得厉害,但是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不断浮现过往的情景。那些如云烟飘过的画面搅得她不得安宁,阿离索性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漆黑无人的夜色发呆。 晨光微曦,太阳从群山后面微微露出了半张脸,屋外传来僧人沙沙扫雪的声音。 阿离捧了把雪,用这些冰凉的雪水洗了一把脸,发涨的脑袋终于稍稍清醒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吸入的是冰冷刺骨的气体,弄得她的胸腔都有些发疼起来。 阿离放下手中的残雪,却瞟见了白雪上头有殷红的痕迹。阿离一愣,伸手抚上自己的唇角,待把手指拿下来时,看到指尖全是粘稠的血迹。 阿离嫌恶的皱了皱眉,随后一甩手指,又捧了一把雪,直到把脸上的。无.错。痕迹清洗干净,这才罢休。 等阿离走到山下时,一路上的积雪已经融了不少。只是这雪融了,阿离还是感觉冷得发抖,她紧紧的攥着披风的领口,以抵御风寒。 眼皮越来越沉重,阿离艰难的喘着气,速度越来越慢,但是即使她再怎么坚持,最后还是倒在了雪地上。 地上很冷,融化的雪水一路浸湿她的衣裳。 脸上的热气全冒了上来,熏得阿离的眼眶也有点发热,热得她的眼眸有些湿润,几乎要落下泪来。 阿离喃喃道:“此药伤身啊……” 阿离觉得,等自己休息好了,很快就可以再次上路了。此处荒无人迹,再待下去,那可不妙。只是她越是休息,身体就越是疲累,疲累得她想睡去。 恍惚间,有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阿离不知道来者是善是恶,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捏紧手中的伞柄。 不过那阵脚步声又很快的远去。 阿离稍稍放下心来,但是随之又有脚步声响起。 “姑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试探的语气,阿离一呆,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动了动唇,嗓子却哑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随之有手指探到她的额头上,手指有些冰冷的温度缓解了阿离的灼热,她明明觉得冷的,但是此时却觉得有些舒服。 “失礼了。” 阿离脑子浑浑噩噩的,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却觉得少卿大人的怀抱很温暖,她在寒风中走了这么久的路,现在终于有了温热的东西,她忍不住蹭了蹭。 等到了温暖的车厢里,阿离全身绷得有些酸软的肌肉这才软了些,但是她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因为这是少卿大人的马车。 阿离歪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卿大人,她脑子现在有些不好使,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会让少卿大人不好意思。 阿离的目光太过放肆,少卿大人的耳朵忍不住悄悄的红了。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就一直静静的盯着对方,好像要把对方的脸上盯出一朵花来,这才肯罢休。 阿离不知道少卿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她却暗暗盘算,若是少卿大人突然发了难,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像不占什么优势。 到底……要怎么办呢? 阿离想得出神,耳边突然听见少卿大人说道:“我不是坏人。” 对了,少卿大人是个怜香惜玉的好人。 阿离想到此处,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心底瞬间有了主意。 “我叫阿离。”阿离放软了声音,就如同以前犯错即将被揍时,跟定北侯撒娇的一样。 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 你示弱,对方就轻视你,轻视你就会忽视你。无害的东西,是不会有人去防备的,就如同水一样。 阿离眨了眨有些雾蒙蒙的眼睛,因为那些被热气熏出来的水气,有些妨碍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少卿大人的脸。 阿离最后松开了伞柄,转而用指尖在伞面婆娑,动作轻柔,她低声道:“劳烦载我一程,带我回城里。” 不过是顺便为之,少卿大人自然不会放着阿离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等看见少卿大人点头之后,阿离心下一定,她靠着车壁,正有些放松下来,但是喉头一痒,鲜血又涌了出来。 阿离皱了皱眉,虽说这药伤身是不错,但是总动不动就吐血也太骇人了。 不过……她以后都不会再吃这种药了,也仅此一次。 阿离拿出手帕,认真仔细的擦拭唇边的血迹,待她一抬眼睛,便看见少卿大人隐含担忧的目光。 阿离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要揍少卿大人的**,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方法,可以让她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费一兵一卒,很轻松的方法。 少卿大人如此温柔,她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等到了城里,阿离并没有让少卿大人送她回到西街,而是在半路上就下了马车。 阿离倒不是不想让少卿大人知道她住哪,在此处下车,不过是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办。 这里,离蓬莱巷很近,她走一会儿就到了。 城里没有郊外那样,寒风肆虐,阿离走在街上,并没有感觉很冷。 她手里握着油纸伞,一直守在蓬莱巷的巷口。她躲在一处墙角后边,蓬莱巷口人来人往,只偶尔有人看见墙角处站着一个青色衣服的姑娘。 赵子箴不知去了何处,阿离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才回来。 赵子箴见阿离脸色不对,连忙问道:“你生病了?” 阿离摇了摇头,她先是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子箴低声答道:“我刚才就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消息已经传递给叶寻了,相信他不久之后就会有所动作。” 阿离想起了在马车里的少卿大人,双眼不禁眯了起来,她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往来太麻烦了?而且我们接触得越多,暴露的危险就越大,有时候想商量什么也很不方便。” 话虽如此,但是他们平时都是蛰伏无为的状态,也就是近日才频繁接触的,赵子箴不知道阿离为何有此一说,但是却顺势说道:“你想做什么?” 阿离笑了笑,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先找个地方,我现在很不舒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弱水溺民: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英雄救美 赵子箴直接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府里,而他和阿离则是一前一后的来到一间客栈的客房里。 赵子箴本以为,阿离说她不舒服,此时应是靠床休息的,但是等他推门而进的时候,却看见阿离在对镜梳妆。 阿离呆呆的照着镜子,铜镜里的人看着有些模糊,她不太看清自己的模样。 发觉赵子箴已经走进来了,阿离回头问道:“我美吗?”。 赵子箴脚下一滑,差点滑倒在地上。他定了定神,冷静反问道:“你病傻了?” 阿离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却轻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得意说道:“你不觉得美不要紧,少卿大人喜欢就够了。” 赵子箴一惊,他隐隐发觉了阿离的意图,但是却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是……要色诱他?” “你得太难听了,这叫美人计。”阿离还是紧紧的盯着自己在镜中的脸,但是始终瞧得不太清楚,“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跟在他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轻易就发觉了,你也不用费尽心思的给我通风报信。省时省力,再好不过了。” 这客栈里的铜镜始终太过粗糙,阿离怎么也看不清,最后不由得有些暴躁起来,她又再次回头问道:“我美吗?”。 赵子箴认真打量她这张脸,随后道:“还行,但是要想色诱叶寻,还不够。” 阿离把铜镜反扣下来,丧气道:“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给我换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吧?” 赵子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觉得,此计太过冒险,别到最后你诱他不成,反而是他诱你了。” 阿离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他也不见得就是什么风华绝代的美男,那张脸也还行,但是想色诱我,还不够。” 他们两个之间,向来只有赵子箴听阿离话的份,阿离觉得可行,赵子箴觉得再不可行,那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阿离问道:“你们的少卿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赵子箴认真的回想了一番,而后道:“他还未娶妻,也没见有什么风月传出来,不过他每次去醉客坊陪酒的酒娘都是清雅如菊那一款的,太有风情的他不喜欢。” 阿离听了,反问道:“江南女子,温柔水乡的那种?” 赵子箴虽是不确定,但是却也点了点头,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反正他又不是叶寻,哪里知道他的口味如何。 阿离一听,她把自己的油纸伞撑开后在屋内走了几圈,随后回眸对着赵子箴一笑,“我现在觉得,我父亲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阿离这一笑,端的是温婉无比,加上她眼中还有热气浸出来的水气,乍然一看上去,真的就如同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女子一样醉人。 只是可惜,赵子箴又哪里会着她的道? “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有点怕。” 以往阿离这么对他笑的时候,就是他要倒霉的时候。 赵子箴记得有一次,就是因为一个奇丑无比的荷包,他还被阿离胖揍了一顿。 定北侯一心想把阿离养得温柔贤淑些,那女儿家怎么可以不会些绣活呢?所以他便给阿离请了个绣娘教阿离绣花。 只是阿离拿那小小的绣针莫可奈何,最后绣出来的东西惨不忍睹。她第一次绣了个荷包,原本想送给定北侯做纪念的,但是阿离自己也觉得实在是不堪入目。堂堂定北侯身上挂着这样的一个荷包,那还不是让人笑话? 阿离纠结良久,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但是到底是第一次做的东西,就这么扔了也实在舍不得,后来阿离便想着把荷包送给覃歌。 阿离觉得丑,覃歌自然也觉得丑,他说什么都不肯收下,死活就是不收。 他拒绝的时候,阿离也这么对他笑了一下,笑得温良无比,而覃歌接下来的下场,就是被阿离揍了一顿。 最后覃歌委屈啪嗒的被迫收下了那个荷包。 想起那些往事,赵子箴不禁叹了一口气,一个这么霸道的,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只喜欢用武力迫使人屈服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色诱叶寻这个计划不可行。 赵子箴知阿离甚深,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遇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揍人出气,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可以肆意嬉笑的年纪了,当初内里脾气火爆,外表不动声色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更加不动声色的大姑娘。 赵子箴看着阿离,轻声道:“你真的打算用这个所谓的美人计?” 阿离把伞一收,冷淡道:“自然,只要我能接触他,一切都会更加顺利不是吗?你也不用再孤军奋战了。” “只是……”赵子箴委婉道:“叶寻他,见惯了美人。” 阿离恨恨瞪他一眼,“哼,美色这么肤浅,单凭一张脸也太没有分量了。要他对我上心,自然要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了。” 赵子箴叹了口气,“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阿离缓步走了走,挑眉道:“自古以来,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都是从英雄救美开始的,戏本上不都是这么写的么?要少卿大人对我另眼相待,那就来一出英雄救美吧。” 英雄救美,一般美人都会爱上救人的英雄。 赵子箴呆了半晌,最后才问道:“你要救叶寻?” “只要在他落难之时,我再救他于危难之间,到时他自然会对我心生感激,接下来的事情,还不是水到渠成?” 赵子箴危难道:“只是叶寻落难的机会,只怕不多。” 阿离气急,“你傻啊?他自己不落难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他落难?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创造出机会来。” 赵子箴的眉头越皱越紧,叶寻身边都会跟着一群奴仆侍卫,就是他落难了,也轮不到阿离去救。想给他们创造机会,可没有那么简单。 赵子箴虽觉得没戏,但最后到底还是应道:“叶寻平日里,去得最多的就是普相寺,要想动什么手脚,在路上便是我们的机会了。我留意一下,他去普相寺的时候我再通知你,到时我想办法让他落难,接下来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英雄救美: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信神佛 阿离最后实在难受得厉害,便告别了赵子箴。 赵子箴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犹豫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阿离摇头,“现在还有人在西街守着,要是你无缘无故出现在那儿,叶寻必定起疑,还是谨慎些吧,我自己走得回去。” 赵子箴无奈,虽然放心不下,但到底是让阿离一个人回去了。 也许阿离的做法是对的,他们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街,总有互相通知不到的时候,要是阿离跟在叶寻身边,那就方便多了。 两人各在街上各走一边,恍若陌路人,连目光都不曾交集,似乎真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过客。 阿离刚走到西街,还未走到济世堂的门口,一直在张望的小小一眼便瞧见她了,“阿离姐姐,你可回来了!” 小小乐得合不拢嘴,她正伸手要阿离抱抱,|无|错|但是她现在才发觉阿离的神色有点不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阿离垂眸看她,低声道:“我抱不起你,先让丈夫给我治病再说,我现在很不舒服。” 阿离很少有这么病殃殃的时候,小小吓怕了,连忙牵着阿离的手掌,把她带回家中。 牵上阿离的手掌,小小这才发觉,阿离的手心滚烫得厉害。 小小眉毛鼻子全都皱到一起,“你怎么生病了?” 阿离摇头,她为难道:“是不是你最近总和我睡一起,你的梦游传染给我了,所以我昨天半夜跑出去吹风病的?” 小小低声咕哝,“丈夫都说了,我梦游好了……” 阿离没再和她说话,而是坐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 厉怀仁见着了,他一看阿离的形容就摇了摇头,“病来如山倒,你这是何苦呢?” 阿离没理他,她先是发了一会儿,随后才问道:“丈夫,你相信顿悟吗?”。 “顿悟?”厉怀仁沉声道:“好端端的,问起这个做什么?” 阿离又自顾问道:“丈夫信神佛吗?”。 厉怀仁一愣,他虽是不明白阿离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但是之前才找到陈均的下落,说他在普相寺出家,而阿离一回来就问起这种问题,怎么看阿离的这幅模样,都是和陈均有关的。 厉怀仁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虽说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鬼神之说,但是心底到底还存有敬畏之心,一时也不敢开口妄言。 厉怀仁还在思索,阿离便自顾咬牙道:“我不信!”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佛祖能救赎他,还是我这个俗世中的人能笑到最后!什么一心向佛,不过都是一些自欺欺人的鬼话罢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佛,若有神佛,苍天就该有眼。” 小小在一旁听了,她上前握住阿离的手,也跟着道:“我也不信!” 阿离扑哧笑了一声,“小屁孩,你懂什么?” 顿了一会儿,阿离把小小抱在怀里,她用力搂着小小,轻声道:“都是一些畏首畏尾的懦夫,我们不要学他,小小长大以后,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不要把希望放在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上面,你想要什么,就动手去争取,否则没有人会去救赎你。” 小小楞一下,然后说道:“你刚刚,不是说抱不起我吗?”。 阿离撇了撇嘴巴,嫌弃道:“不懂就是不懂,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说着放下小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了一场。 接下来几天,阿离在厉怀仁的治疗下,身体逐渐好转。虽说那病是假戏真做,但阿离底子好,身体也并未真出了什么大问题,如今将养将养,很快就缓过劲来了。 阿离的病情一有所好转,便又开始整日往外跑,厉怀仁劝不住,便也只好使劲的给她开方煎药,以免又染了什么病。 今日,厉怀仁雇来帮忙看管医馆的伙计跟他说,有味药材不见了。 在济世堂里干活很轻松,伙计时常是不用来看守着的,他知道平日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姑娘替他干活,只有等她忙起来的时候,伙计才需要去守着医馆。 不用干活又照样有钱拿,伙计可不想丢了这份活,所以当发现有药材不见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告诉厉怀仁了。 是曼陀罗粉。 厉怀仁面沉如水,他朝着伙计安抚道:“哦,没事,我之前拿去配药了,忘记给你说了,不必大惊小怪的,没了便没了,再进购一些便好,及时补上就没关系了。” 可、可那曼陀罗……伙计最后还是把话忍下来了,曼陀罗有毒可致幻,一般是用不了这么多的,但是他很聪明的选择没问。 伙计连忙扯开话题,他不经意地道:“阿离姑娘怎么总是这么忙?今日都还未见过她,不知道她又往哪儿去了。” 厉怀仁不欲再谈,他含糊几声敷衍了过去。 而此时,济世堂里失踪的那曼陀罗粉被交到赵子箴的手上。 阿离嘱咐道:“有毒的,你用的时候,记得掩上口鼻,别连自己也中招了。” 赵子箴暗暗记下,把那袋药粉收了起来。 想了想,他沉吟道:“我本来还担心就一个青花圆盘不够分量,不足以引起叶寻的疑心,不过京兆少尹却帮了我们大忙。叶寻从他口中得知张府失窃的事情,我把郑杰和张渐飞曾见过面的消息透露给他,现在叶寻愈发觉得张渐飞有嫌疑了。不过,他好像又有所顾忌,心中不能下决断,想必不久之后,他便又会上一趟普相寺去找他父亲谈心。我接下来没法再联系你了,你这些时日若没事,便上山去晃荡几圈。”尐説φ呅蛧 阿离轻哼一声,她拿出从了无手上抢来的佛珠仔细瞧了瞧,最后才道:“你下手可要重些,他不惨就不能突出我的重要了,最好半死不活的,这样他才会对我感激涕零。” 赵子箴咬牙道:“我能给你创造机会已是难办,还要我下手伤他……罢了,我负责把那些人引开,要是嫌叶寻的伤势不够重,那你自己补两刀吧,但是千万要注意,别真把人捅死了。” 阿离闷闷应道:“我有分寸,不会把他弄死的,放心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信神佛: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片苦心 负责守卫普相寺的士兵最近快要被阿离给烦死了。 “你能跟普相寺的大师有什么交情?快走快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眼前的士兵丝毫不肯退让,他甚至拿着手中的长矛开始赶人。 阿离眼睛一眯,她看着长矛在自己眼前划过,手指不由自主的捏住伞柄。尛說Φ紋網 差点……就控制不住拔刀了。 阿离正想要放弃,反正她来此处,主要是为了等叶寻,想上普相寺见了无不过是顺便罢了。 只是阿离之前磨了那么久,士兵都不肯放行,不过今天却出现了转机。 “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少卿大人! 阿离心中暗喜,她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瞟向少卿大人,因为她怕自己灼灼的目光会吓跑人家。 阿离压下上扬的唇角,等稳下心神,她才开始正视少卿大人。 少卿大人唤道:“阿离姑娘。” “上次,多谢公子施以援手。”阿离嘴巴瘪下,眼中却隐含得意的神情,她指着眼前的士兵,控诉道:“他不让我进去。” 少卿大人看着有些犹豫,阿离索性拿出从了无手上抢过来的佛珠,对着少卿大人笑道:“上次我来普相寺时,遇见了了无大师,他说与我有缘便赠与我这串佛珠,让我有事上普相寺来找他。” 阿离把佛珠递给少卿大人,“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请说。” “你一定上得去,请你帮我找一找了无大师,把佛珠带给他,告诉他,有人在山下找他。” 少卿大人并没有拒绝她,果然……是个好人。 看着少卿大人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上普相寺,阿离直盯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你记得跟他说,是那个与他有缘的阿离。” 若是这样说,了无还是不肯见她一面,那么就真的不必再上普相寺了。 阿离在山下等了很久,原本她还有些焦急,最后却逐渐平定下来,再没有起一丝波澜。 她想,应该放弃了。 眼前的姑娘一时间安静下来,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原本士兵还想赶她,但最后见她安安静静没有再闹事,最后也任由着她站在山门前。 阿离原地站定,她顺着台阶望上去,这台阶很长很长,一眼看去,仿佛衔接着远方的天际一样。 阿离盯得眼睛都有点发酸了,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也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等她再度睁眼时,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慈眉善目,一身宽大的僧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陈叔叔……”阿离喃喃道。 了无走得很快,他站到台阶上看着阿离,最后叹了一声,“随我来吧。” 至此,那些士兵自然不能再拦着阿离了。 阿离安安静静跟在了无身边,一句话也没说。没有见到了无前,她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没问,但是真见着了,又觉得实在是无话可说。 等来到了无的禅房里,他低声开口道:“阿弥陀佛……” 阿离打断他,一说出口的话,口气冲得厉害,“怎么?又想让我别来找你?” 了无摇摇头,他又是长叹一声,“阿离,回去吧。” 阿离一僵,她几次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叫我回去,我又该回到哪里去?” “总之不该来这里。” 阿离盯着了无房间里的那一龛小佛像,看见在缭绕的香火之后,那带笑的容颜。明明是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容,阿离却觉得很刺眼。 “这里是信徒来拜佛的地方,了无大师曾说过,佛渡众生,怎么你出得了家,我就上不得普相寺吗?”。 “离开京城!” 阿离瞪着他,“我不!我在京城待的正好,我为什么要走?” 了无看着阿离,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沉重,他的眼睑狠狠的抽动了一下,“我知道,郑杰死了。是你杀的,对不对?” “呵……”阿离轻笑一声,“是我杀的又如何?难不成了无大师还怜悯他?我不仅要杀郑杰,我还要杀更多的人,我手下沾染的鲜血还少吗?现在你才想起来要劝导我?” 无皱着脸,看着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深了,如同山间被岁月侵蚀出来的沟壑一样,“人生一场,一切不过虚妄,终究会归于尘土,你又何必执着于执念,追求如梦如幻的泡影?” “即使执念,那自然就是解不开放不下,了无大师这话说的好笑。” “过去的以无法改变,将来的还未降临,你为什么就不能活在当下,非得往后看?”了无低低道:“五蕴六毒皆是妄念,五毒炽盛降不伏,五毒灭尽五身枯。执念太过,极易伤人……” “你给我闭嘴!”阿离再度打断他,“你不必给我讲这些狗屁佛理,我不像你那么有悟性,会顿悟后皈依佛门。我认识的陈副将,从来都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正是因为我相信他另有苦衷,我现在才会站在这里。你那些道理,不必讲给我听,我这个人愚昧不堪,冥顽不灵,五身灭尽便灭尽,哪还管它什么因果业障?” 阿离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她冷冷道:“你说得对,一切皆如梦幻泡影,所以,即使舍弃了这肉身,大不了一死,那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阿离看向了无,她讥诮道:“既然大师说得头头是道,那为何又一心想让我离开?出家之人,不是应该超脱物外,不执着于生死的么?” 了无没再继续说话,他闭上眼睛,脸上趋于平和。但是脸上的肌肉却微微有些颤动——他显然没有外表的那么淡定超脱。 阿离冷笑,她还想再度开口,了无便道:“你再待下去,只怕会浪费你父亲的一片苦心啊。” 阿离瞳孔一滞,“你什么意思?” 了无有些激动起来,“当日你离开交州,你以为你父亲当真事先不知?在父母眼里,孩子再长大也只是个孩子,若不是他事先发觉安南频有异动,又怎放心你离去,让你一人独自离家千里?说到底,他不过是想让你离开交州,好躲避一场战乱罢了。他想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卷入那些永无休止的战争里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片苦心: 第一百四十章 算清旧账 “即便是,那又如何?”阿离冷着脸,“而且父亲若是事先发觉安南有异心,又怎会不早做防备?” “当时他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安南有异,若是贸然说出来,反而使民心不定。况且他手上又没有兵,即使发现了又如何防备?”了无道:“若是他向朝廷禀报,你以为会有人信吗?安南对大齐俯首称臣,年年入贡岁岁来朝,谁会想到一个弹丸之地竟有胆子作乱?” 阿离反驳道:“我又怎知你不是说来唬我的?现在人都死了,随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又何须骗你?” “你想骗我走啊!”阿离压着声音,冷冷道:“你根本就做不成一个和尚。你明明还是被前事干扰着,根本就不是真的看破红尘,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要放下?大家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无><错>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要修身净心,此为修禅悟道。我放不下,但我看开了,不会再执着。” “哦……你是看开了,你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所以就待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咯。”阿离讥讽道:“你可以不跟我下山,但是你也别想我走。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和尚,但是你要告诉我,当年的刽子手究竟有几个。” 了无一顿,却是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阿离也不生气,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之前的厉色都不曾出现,“郑杰一个,张渐飞一个,张夫人一个,左丞一个……那么还有陛下呢?” 了无再坐不住了,他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怕了,懦夫!”阿离在屋内不断踱步,布鞋踏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了无看着,眉头却不由得跟着一跳一跳的。 “父亲跟我说过,当今圣上对他不会有猜忌之心,那些所谓的功高震主不过都是奸人挑拨以迷惑众人,他跟陛下的关系其实好得很。当时我年纪小,他说什么我信什么,但是现在看来,若是陛下对父亲没有半点猜忌之心,那当初自请外放交州的时候,又为何不多做挽留?也许一开始的自请外放不过是试探之举,但是陛下后来的反应,才让父亲更加坚定离京的决心。” 阿离冷哼一声,“什么手足情深,不过都是父亲一厢情愿罢了。丈夫给我讲过,父亲当年平定北狄之后,在民间威望极高,如此一来,帝王又怎会容得下他?父亲不想拥兵自重,可帝王却不想放虎归山,之所以没有卸磨杀驴,怕是要借刀杀人,以维护他所谓仁德的名声吧?祁佑帝哪里昏庸了?他这个帝王当得好得很。” “不,陛下和你父亲的关系的确是极好极好的。只是可惜……”了无道:“安南围城时,你父亲是有机会先走的,可是任我们再三劝阻,他还是留下了,既是求仁得仁,你又何须再翻那些旧账?” “他是求仁得仁,可我这笔帐却怎么都要算清楚。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我也不强求。可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别来干涉。” 了无连连叹气,他发现,往日只要心浮气躁时,念经都可使他安定下来,但是今天不管他念得再多,都不能缓解他心里的急躁。 “若你心中还念着你父亲,此时就该趁还未东窗事发抽身离去,你势单力薄,如何能抵挡住权势滔天的手段?” 阿离别开脸,“总之,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若是当初父亲明知有异却还坚持留下,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若是他为了守城而死,那我没什么话好说,可是那些什么为国捐躯的美名,不过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罢了。这口气,你叫我如何忍得下去?” “诶……”了无摇摇头,似乎是没了力气,“真是一样固执。” 厉怀仁也曾劝过阿离,但都是点到即止,每当阿离一沉下脸色,他便很识趣的不会再说。而阿离每次来找了无,两人总是要唇枪舌战一番,你劝不动我,我说服不了你,真是难办得很。wWW.xszWω㈧.йêt 两人一同沉默下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了无开始闭目不言,无声念经,阿离抱着膝盖,蹲坐在蒲团上,一点形象也无。 半晌过后,了无还没见阿离走,忍不住问道:“天色将暗,你怎的还不走?夜路难行,你要下山,还是尽早动身为好。” 阿离伸长脑袋,凝神静听屋外的动静。她也不避讳了无,直说道:“走什么走?我还要等隔壁的少卿大人呢,等他走了,我再一起走。” 了无不知阿离打的什么主意,便也不再理她,只管自己冥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隐约想起人声,听着有些噪杂。 阿离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少卿大人排场大,走到哪儿都不安定。 阿离拿过自己的伞,率先走出门去。 等走到了普相寺里的那塘湖水边,阿离便看见了少卿大人一行人。阿离偏头,压低声音对着身后跟来的了无道:“行了,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阿离笑了笑,跟方才和了无时的针锋相对截然不同,好像瞬间换上了个人,“好巧啊,公子也还没走。” 少卿大人也看见了阿离,他眼眸中还是带着似有若无的柔和,仿佛盛着情意一般,“我也没想到,姑娘这么晚了也没走。” 当然不走了,要等你嘛。 阿离跟在少卿大人身边,一同走出了普相寺的山门。 按照阿离的计划,她此时应该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少卿大人“落难”的时候,她再来拯救他,这样方可一击必中,叫少卿大人一见定情。 可是少卿大人并不知道阿离的计划,所以秉着对姑娘孤身一人行走在夜色里的担忧之情,少卿大人便很不识相的开口邀请阿离同他一起坐马车。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马车狭小……这样,好像也很不错,而且离他近些,也方便自己下黑手,等出现的时候也不用再千方百计想借口了。 阿离笑了起来,她没有再拒绝少卿大人的邀请,而是应道:“如此便多谢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算清旧账: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同落难 阿离和少卿大人一同坐在马车里,她怀中紧紧抱着油纸伞,一刻也不肯松手。 也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戒备了,少卿大人忍不住劝道:“姑娘可先将伞放下,不必时刻抱着。” 不行。 阿离看着他,摇头。 少卿大人也无奈了,于是只好像上次一样,和阿离大眼瞪小眼。 阿离想得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是培养感情的良机,只可惜她只略懂皮毛,而少卿大人也是内敛,所以两人除了相顾无言之外,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若是两个寻常的男女如此相对,目光放肆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对方,一定都会觉得尴尬,但他们两个偏偏谁也没有发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感觉到不妥。 直到,一声疾风破空声打破了马车里的沉寂。 一柄长剑从+无+错+车顶上刺下来,少卿大人险险避过,但是手臂却被擦伤了。 少卿大人发现有刺客来袭,一时有些慌乱,他只顾着主意外头的动静,但是却没有发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姑娘露出了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黑衣人的目标显然是车里的少卿大人,但是一干随从哪里会让他接触少卿大人? 黑衣人良久缠斗无果,他正有些焦急。长剑挥过马车车身,带起一阵疾风,风掀起车帘,黑衣人看见了马车里阿离的脸。 两人的视线一相对,彼此心照不宣。就在车帘扬起又落下的那几息功夫间,阿离对着黑衣人轻轻动了动唇。虽然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黑衣人却看出来了,她说的是:马。 黑衣人虽然有些犹豫不定,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听阿离的话。 当长剑扬起再度落下时,马匹身上便添了一道伤口,紧接着,马匹发狂了。 看着马匹拉着马车疾行而去,黑衣人稳下心神,定心和这群护卫打斗。 不能让他们过去救人。 马匹完全没有停下狂奔的迹象,少卿大人急了,他正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脱身的方法,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阿离。 阿离捂着撞到车壁上有些发疼的脑袋,和少卿大人对视了一样。 突然,猝不及防的,少卿大人突然一把揽过阿离的肩膀,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少卿大人的脸色冷得有些吓人,他出声道:“我抱着你,等下我们一起跳下去,不许迟疑。” 阿离却不怕他,她温顺的靠着少卿大人的胸膛,软软笑道:“好。” 前方是一道斜坡,少卿大人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突然大喝一声:“跳!”ωww.xSZWω㈧.NēΤ 阿离一听,跟着跳了下去。 所幸,这道斜坡只是长着些杂草,半路上也没有什么尖锐的石子来拦路,他们这一滚,很顺利的滚到坡底。 少卿大人一手护住阿离的脑袋,一手抱着她的腰身,阿离身上倒是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少卿大人却惨了。等滚到坡底的时候,他已经昏厥过去了。 阿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闻见了血腥味,只是夜色茫茫,她不太能看清少卿大人的伤势。她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他还活着,这才放下心来。 手指摸到了粘稠的血迹,阿离一愣,她顺着少卿大人的脸摸山去,发现他的额角破了一个窟窿。 阿离有些为难的皱眉,她放开少卿大人,就近捡了些木材生火。等火光燃起,阿离就着亮光打量少卿大人,这才看清他的形容实在狼狈得很。 阿离叹了口气,随后开始利落的收拾起少卿大人的伤势来。 额头上的伤口是最重的,还有手臂上的剑伤,阿离也包扎过了。她认真看着少卿大人身上的痕迹,想着要不要扒开他的衣服,以查探他的伤势。 可惜少卿大人的衣衫虽然褴褛,但是该穿的,该挂在身上的都还整整齐齐的,阿离怕自己扒了他的衣服后,不能原封不动的穿回去,这才遗憾作罢。 覃歌说了,少卿大人喜欢温雅的姑娘。 “叶寻?”阿离拍了拍少卿大人的脸蛋,轻笑了几声,她上上下下的用目光扫视着少卿大人,随后道:“我本想救你,让你来找我报恩的,但是现在却是先让你救我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还得以身相许了?” 阿离盯着少卿大人,一心想着要怎么等着少卿大人醒来以后,让他对自己一见难忘,暗生情愫。 真是太难办了,若是他喜欢的是热情奔放的姑娘,那她现在也不用这么伤脑筋的思考了,直接死皮赖脸的赖上他就成,可是少卿大人又不喜欢那样的姑娘。 阿离对着少卿大人发了半夜的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想出个对策了。她有些发闷了,忍不住气呼呼的拿着自己的发尾去戳少卿大人的脸蛋出气,但是没想到这一戳,便把昏迷不醒的少卿大人给戳醒了。 阿离一惊,连忙收回自己的头发,但是少卿大人却先她一步伸手扯住了。 阿离被他扯得头皮一疼,忍不住委屈道:“你做什么扯我头发?” 少卿大人这下是真的清醒了,知道不好意思了,他低声道:“抱歉。” 趁着少卿大人有些走神,阿离赶紧回到火堆旁正正经经端坐好。呆了一会儿,察觉到身后打量的目光,意识到少卿大人正在看着自己,阿离大大方方的回头,朝他一笑。 但是阿离一笑就后悔了,因为她心里一直记得覃歌说的,少卿大人喜欢的是温雅的姑娘。 阿离在心里暗念几声,吓得赶紧把脸转回去重新端坐好,再没有理会少卿大人,好像刚才对着人家笑的人不是她。 其实阿离心底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温柔的姑娘,但是因为覃歌一直否决,所以连带着她对自己也有点怀疑起来。 她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怎么装温柔,但是她哪里知道,在少卿大人眼里,她这幅模样就够温柔的了,实在不必再装。 耳边突然传来响动,紧接着是少卿大人的一声痛哼,阿离偏头望去,发现少卿大人从岩石上奋力起身,但是他歪歪扭扭的站了一会,又很快的倒下去。 他的脚伤了。 阿离离开火堆,来到少卿大人面前蹲下,“我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同落难: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孤男寡女 阿离蹲在少卿大人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脚踝上,不顾少卿大人的抗拒,她以极快的速度把鞋袜脱下。 少卿大人的脚踝处肿了一大块儿,阿离一寸一寸地摸上去,少卿大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阿离听见了,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丝小小的笑容,但是口中却轻柔的安慰道:“没有断,只是脱臼了,你忍忍。” 看着他的伤势,阿离明知故问道:“疼不疼?” 少卿大人刚想开口说话,但是那个“不”字还未脱口而出,便咽在喉咙里。因为突然“咔嚓”一声响动,少卿大人的话便掩在唇齿间,没有再说出来。 看着少卿大人吃鳖的脸色,阿离心中得意,她故意轻快地笑了几声,“好啦,你看看现在是不是不疼了?” 果真不疼了,少卿大人转了转脚掌,口中道:“多谢。” ?无?错?随后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阿离心中急切,她今天策划的这一场戏,目的就是要少卿大人对自己暗生情愫,可是这少卿大人怎么的一点表示也无?要是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若是不能捕获少卿大人的一颗真心,那她今天所受的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 阿离暗暗咬牙,她突然靠近少卿大人,两人挨得很近很近。在这样的距离下,阿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少卿大人脸上一些细小的绒毛。 阿离的眼光扫过少卿大人的嘴唇,恨不得就这样子扑上去咬他一口,让他永生难忘。 阿离自以为她的心思隐藏的很严密,但殊不知她这个动作已经把少卿大人给吓到了。 少卿大人在往后退。 阿离不再逗他,她轻笑一声说道:“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不会忘记的。” 点到即止就好,覃歌说过,少卿大人不喜欢太过于热情奔放的姑娘。 只是在阿离的臆想中,这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但是少卿大人没有动作,她也不免心中郁闷,所以便只好坐在火堆旁,一下一下的添着柴火,脑中在思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少卿大人坐到他她身旁,对他问道:“你不怕?” 阿离手中正拿着木棍搅着火堆,听到少卿大人这么一问,她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怕。” 当然怕,怕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到头来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少卿大人笑了一笑,说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哭鼻子。” 来了,阿离心中暗喜,“有什么好哭的,哭声不仅不能让我走出困境,还会引来豺狼,只会让我更危险。” 少卿大人没话说了,阿离心中暗自懊恼,刚才自己应该示弱的,如此一来,少卿大人才有怜香惜玉的机会,到时候,她再流几滴眼泪,再哭几下,再装那么几下不稳,而后扑倒少卿大人的怀里说她很怕,那时候还不是**?尐説φ呅蛧 只是话一出口,现在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阿离暗恨自己白白浪费了一次良机。 既然良机一失,那么她就再创造一次良机。阿离偏头想了一会儿,随后曲起双腿,双手抱膝下,巴搁在上面,只露出半张脸,眼睛盯着少卿大人。 “我冷。” 阿离觉得自己,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了,少卿大人总不会再不为所动吧?可是事实却让她失望了。因为少卿大人对他她说,那姑娘紧靠着火堆些。 阿离撇了撇嘴吧,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她拿起自己的油纸伞,往少卿大人刚才靠着的岩石走过去,“我困了,你看着火堆,不要灭了,不然会有野兽。” 阿离不知道,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少卿大人的心中会不会留下一些痕迹,但是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计划好像行不通。 阿离东想西想,最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出乎意料的,在这寒风凛冽的山林间,她以为对着少卿大人自己应该睡不着,但事实上她很快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是少卿大人把她叫醒的。 阿离眨了眨眼睛,她呆坐在地上,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少卿大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事已至此,好像没有什么再回转的余地了,阿离朝他一笑,应道:“好。” 远处传来声声的叫唤,那是少卿大人的奴仆来寻他们了。 那个叫七宝的小厮跌跌撞撞跑过来,他哭丧着脸,好像快要哭出来,他拽着少卿大人的胳膊,“爷!可找着您啦,若是您出什么好歹,那小人也不要活了!” 阿离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手指忍不住勾了勾,她低下头去,抿唇笑笑。 少卿大人遇刺,心中自然急切,最后便派遣人把阿离送回家中,而他自己则是回到府。 阿离看着身后跟着自己的两个护卫,眉头忍不住一皱。 回到京城的长街上,阿离婉言拒绝道:“谢两位护送,但我的家就在前方,两位可回府复命,不必再相送了。” 经过一夜奔波,侍卫也实在是劳累的很,听得阿离这么一说,他们也没有坚持,而是转身回到了国公府。 阿离本想去找赵子箴的,但是她转而想到,昨晚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少卿大人应该会去找作为助手的赵子箴,她这时候去找人,好像不太合适。 这么一想后,阿离就干脆的回到了济世堂。 小小看到阿离狼狈的形容,她连连问道:“阿离姐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阿离摇头,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却打了个喷嚏。 厉怀仁皱眉道:“你昨晚可是又去吹风了?” 当然是吹了,还吹了一整夜。但是阿离可不会老实跟他说,她轻轻摇了摇头,淡笑着说道:“丈夫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好得很。好好将养将养,很快就会如同以前一样了。” 身体养了是能好,可是少卿大人养养,不知道会不会对她上心? 只是以后像这样英雄救美的戏码,显然是没有办法在实行了,经过昨天的遇刺后,少卿大人必然会加强戒备。 阿离垂下眼眸,觉得有些可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孤男寡女: 第一百四十三章 峰回路转 传说中的防盗章节,莫方,钱不会对多扣,明天换回来,么么哒 仵作摸了摸额头冒出的汗水,回道:“大人,这郑大人是中了砒霜之毒暴毙的,只是……在郑大人的咽喉中并未发现砒霜。”他一手拿了一根银针,左手的银针通体洁白,而右手的银针有半截呈黑色。仵作的右手微微往前,说道:“这针验的是郑大人的腹腔,里头发现有砒霜之毒。而这根……”仵作把左手的银针比了比,“这根银针验的是咽喉,银针未变色。” 叶寻顿住,自语道:“这郑大人死得还真是蹊跷得很……” 仵作有些忐忑,停了一会儿,见叶寻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开口道:“郑大人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唯一致死的就是砒霜。” 陪在叶寻一旁的大理寺司直赵子箴说道:“郑大人的尸体是在卧房里被发现的,现场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郑大人自己当然不会自己服毒,那这砒霜是凶手硬灌的不成?只是床榻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呀。” 叶寻沉思,而后起身,对守在门口的侍从高声吩咐: “备好马车,去侍郎府。” 今天是兵部侍郎郑大人死的第二日,等叶寻一行到侍郎府的时候,看见侍郎府设起了灵堂,灵幡随处可见。如今兵部侍郎的尸体还在大理寺给仵作验尸,这灵堂里自然没有侍郎的尸体。 女眷不便见外客,侍郎稚子幼小,接待叶寻的依旧是上次来时见到的管家。管家认得叶寻,只见是大理寺又来人,急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叶寻温声命令:“再一次把你家大人生前死后的事情细细道来。”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却让人感觉发冷。 管家一愣,见叶寻死死盯着自个儿,就老老实实说来:“四日前,大人与人相约游湖,归家后便饮食难入、头痛发热。后传郎中诊病,郎中说是染了风寒,好好将养将养便能好了。只是直到三日前的早朝,大人病情并未好转,只好告假待在家中。酉时,大人服用药物了,可、可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便发现大人已经僵死在床榻上了!” 叶寻知道,那碗药已经试过,并无毒性。当日侍郎接触过的东西都一一盘查,却都没有发现任何毒性。 叶寻又问:“当日给侍郎诊病的是哪家的郎中?快去带来。” 当日,因侍郎病得急,官家只好就近寻了郎中来诊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听得门外侍卫高喊: “大人,仁德堂张郎中带到。”进来的侍卫手中压着的正是张郎中。 张郎中早上起榻时便右眼皮直跳不停,给病人诊病也一直心绪不宁,心中烦闷。直至官府来人,张郎中心中咯噔一下,心脏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一般,急促不已。 张郎中忐忑抬头看了叶寻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去,而后跪拜在地,“草民参见大人。” “你之前给侍郎大人治病,是什么病症?”叶寻不等他回答,又问:“侍郎大人已死,你可知道?” “草民知晓。” 叶寻突然拔高声音,“既是染了风寒为何会毙命?管家曾向我言明,郎中断言侍郎大人服药几贴便可痊愈,可侍郎乃经你诊治,喝下你开的药方才暴毙,你是何居心?” 张郎中大骇,口中高呼:“大人,草民冤枉啊!” 叶寻似笑非笑,语气淡淡说道:“本官领的是陛下的旨,是奉旨办案,你若是识相就从实招来,本官还可为你求情一二,若胆敢言语不实,便是欺君罔上。” 张郎中一听脸色青灰衰败,结巴着说:“大、大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草民三代在京中行医,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不怠,唯恐砸了祖上的招牌!” 叶寻在张郎中跟前来回踱步,他说道:“经你诊治之后,郑大人便暴毙家中,你说同你毫无关系,本官却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这、这……草民不知。”张郎中抖着声音说。 叶寻手指扣着案边,神色莫测。赵子箴在一旁道:“大人,您看这……”Www.XSZWω8.ΝΕt 叶寻对他罢了罢手而后对着张郎中吩咐:“再次写下你给侍郎大人开的药方。” 张郎中诺诺应是,拿着纸笔在,在地上伏地而写。写好后,他双手举过头顶,献给叶寻。 叶寻目光扫过那药方,上头写道:麻黄七钱,青蒿八钱,桂枝八钱,炙甘草五钱,杏仁四钱,白术五钱,党参五钱,干姜五钱,黑附子五钱。 张郎中见叶寻沉默不语,补充道:“草民开的是麻黄理冲散。” 叶寻瞥了他一眼,而后把药方递给赵子箴,说道:“拿进宫里,请太医瞧瞧,这药方是否有何不妥。” 叶寻起身,把手抄在广袖里,他吩咐道:“随本官去侍郎大人的卧室瞧瞧。” 他们一行来到郑杰的卧室内,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并无特别之处,都是很正常的摆设。 赵子箴在一旁提醒:“大人,房间内很整齐,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叶寻微微点头,并不答话。他拿起桌上的茶器中的一个茶杯把玩。釉色类银类雪,这分明是前朝兴盛的邢窑。邢窑在前朝享名于世,所烧瓷器无不受推崇,只可惜后面渐渐落败了。桌上的茶器,架子上的花瓶,案上的绿釉瓷,无不是邢窑烧的。这郑大人似乎很喜欢收藏这种瓷器啊…… 管家见他一直不放手,便解释道:“我家大人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瓷器了。这套茶器是他两月前在古玩斋买来的,爱不释手,整天拿来泡茶喝。” 叶寻把茶杯轻轻放下,问道:“按供词,郑大人当晚所服之药,是经之七房妾室——朱氏之手,对吗?”。 管家应是,然后问:“大人可要唤七夫人来问话?” 叶寻颔首,在等着朱氏的当儿,他又在屋内翻了不少东西。郑大人死时,侍郎府并无动静,门窗也是一直关着的,屋内有人守夜,门外也有人守着。看来,这是一宗密室毒杀案。只是这砒霜下得太过蹊跷,叶寻寻思良久,竟想不到砒霜是从何处入了郑大人的口中。况且根据仵作所言,郑大人咽喉并无毒性,只是砒霜不入口又怎能杀人?这案子处处透着古怪,自叶寻上任大理寺少卿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案子,每条线索竟都是无迹可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峰回路转: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若能归去 “曼陀罗可有?” 阿离内心暗暗冷笑,前不久覃歌还刚刚和她说过,少卿大人在查曼陀罗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这儿来了。 真是难办,这少卿大人果然不是那种轻易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之人。 阿离不敢冒险了,少卿大人现在显然还没有完全的信任她,若她和少卿大人离得太近,也许最后不仅不能掌控他,反而会露出马脚。 阿离不敢冒进,她稳下心神,皱眉疑惑问道:“有是有,只是……有毒的东西,你要来做什么?” 少卿大人温声问道:“能否拿来我瞧瞧?” 当然不行。 阿离摇头,坚决说道:“不行,不能买,丈夫知道了,定然要骂我的。”顿了一会儿,她眯着眼打量少卿大人,反问道:“有毒的东西,你要来做什么?” 少卿大人笑道:“有毒的东西也有用处。” 阿离瞪他一眼,“我们这儿不卖,你到别处去问吧。” 其实阿离现在很怕少卿大人会不管不顾的要她拿出曼陀罗来,她只能表现得很正常,才能打消少卿大人的疑虑。而阿离一向很擅长揣摩人心,并以此推测出在各种情况下,会做出的反应,她只要按照这些所会做出的反应来做出相应的动作,那么……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就像那些在台上唱戏的戏子,当他们抹上油彩,掩去眉目,扮成另一个人,看戏的人只会在乎他所扮的人像不像,装得好不好,谁还会在意油彩下面的面目呢? 阿离深知做贼心虚的道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不是她干的,她都会表现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她越是有底气,别人就越是相信她。 所幸,最后少卿大人放过她了,因为有个人吸引了少卿大人的目光——那是小小。 小小刚睡醒,脑袋还有点迷糊,她一看见少卿大人,瞬间就扑了上去,扯着人家的袖子,喊着哥哥。 阿离一惊,她连忙把小小抱走,低声道:“你认错人了。” 小小许是太想念她哥哥了,一见自己认错了人,竟大哭出声来,阿离没有办法,少卿大人在此,她不敢安抚小小,要是说漏了什么,那可麻烦了。 少卿大人出声安慰小小,但是她却变本加厉,大哭特哭,阿离无奈,她只好给小小塞了颗糖,“行了,别哭了,羞不羞?” 只是往日里,小小得了糖,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可是这一次,却还是看着少卿大人默默垂泪,阿离见她哭得太过了,只好安慰道:“你至于么……先别哭了,待日后,总能见面的。” 找机会,再让他们见面好了,只是那些守着西街的人终究有些麻烦,也不知道少卿大人什么时候才能下令让他们走。 小小跳到地上,她仰着头,对着少卿大人,脆生生的说道:“你真像我哥哥。” 少卿大人对小小似乎很是喜爱,他跟着蹲下,放柔声音问道:“那你哥哥呢?” “他——” 小小的声音停住,阿离的眼睛也不由得一眯,手上正在翻着的宣纸也跟着一顿。因手上太过用力,她还把原本平整的宣纸揉捏出了痕迹,攥出了皱褶。 所幸,小小记得阿离教过的话,她什么也没有再说,而是跑回阿离身边,把脑袋埋在她怀里。 阿离这才放下心来,她满意的拍了拍小小毛茸茸的脑袋而后对着少卿大人说道:“见笑了,小孩子总会使小性子。” 等少卿大人走出医馆,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之后,阿离才狠狠瞪了小小一眼,“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啊?” 小小低声嘟囔,“我后面不是没说么……” 小小说着,眼泪又开始冒头,又有哭的迹象了,阿离无奈摇头,“行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和你哥哥许久未曾见过了,你想他也是理所应当,但是现在真的不方便啊。” 小小不满的撇嘴巴,“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很忙,你太皮了,他没空来见你。”阿离面不改色,随意扯着话。 小小摸了摸眼睛,手背带下一串泪珠,“你总说他忙,可是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哥哥不能和我们一起住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小不明白阿离所说的话,所以反问道:“什么不是时候?” “啊……就是,”阿离眼睛四处游移,她想了想,最后才说道:“就是等我离开的时候,你就可以去找你哥哥了,到时候你们天天住一起,谁也不会妨碍你们见面。” 小小一听,脸色有点发白,她急忙问道:“离开?你要去哪里?不是和我一起住吗?”。 阿离微微皱眉,她细声道:“可是你哥哥不喜欢我,我和你一起,他会不开心,我走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小更加的感到不安了,她知道哥哥不喜欢阿离姐姐,但是却没想到会不喜欢到要她离开的地步。 小小越想越急,最后“哇”的一声大哭,“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赶你走啊?我要哥哥也要阿离姐姐。” 阿离叹了口气,“你哭什么哭?不是他要赶我走,是我自己要走的。跟他没关系,你在他面前千万不要这么说,否则他该伤心了。” 小小楞楞点头,但是她眼里的泪珠还是不断的淌下来。 想了想,小小问道:“那丈夫呢?也会走吗?”。 “丈夫?”阿离一顿,“不知道,我倒是希望……” 阿离支起手放在柜台上,她撑着下巴,目光看着济世堂门口的长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渐渐的,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有些走神了。 “若是我能回家,丈夫应该也会跟着回去的吧,若是回不了家……” 阿离声音蓦然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小小好奇问道:“那你的家在哪里?” “在……”阿离停住,她抱起小小,把她放在自己怀中。 小小的脸埋在阿离怀里,看不见她的神情,阿离良久没有说话,小小以为她失神了,但是当她想抬头的时候,阿离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 “我没有家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若能归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轻举妄动 天刚微亮,天空雾蒙蒙的,都有点看不清远方的情形。 当济世堂开门的时候,很快就迎来第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是一个小乞丐,不过他不是来看病的,是来送东西的。 小乞丐自己也并不知道他所送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有人出了钱银,他又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是以一大早便守在门口,急切的把一根簪子送给了青衣的姑娘。 外头实在冷,小乞丐一把东西送到,连忙转身就跑开了。 他跑得急,没有瞧见身后的姑娘玩味的笑容。 阿离打量着簪子好一会儿,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勾唇笑了笑,她把簪子一头的珠花拧开,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卷得小小的纸条。 纸条也没什么,上头不过是写了一个地址,就是上次阿离从普相寺里回来后,和赵子箴待的那个客栈。 阿|无|错|离看到这里,她再也待不住了。她急急对着身后的厉怀仁道:“丈夫,我有事先出门了,你自己看着点医馆。” 说着,她拎起自己的油纸伞,披着清晨点雾气走出了西街。 等她赶到的时候,赵子箴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阿离因在晨雾中行走而在鬓角沾染上水珠,她此刻也顾不上自己,而是直接对着赵子箴说道:“发生了什么,这么急着把我叫出来。” 赵子箴皱眉,他有些为难地道:“叶寻他……我猜他现在已经发现了青花圆盘的事情了。” 阿离一惊反问道:“他怎么发现的?” 赵子箴摇头,“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我前几日,在古玩斋里,原是想办法销毁账册,让叶寻查不出茶具的来源的,但是却被他赶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古玩斋出来后,他整个人就不太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随后还叫我不用查郑杰的案子了。” “发现了……”阿离有些不甘心,“若是他发现了又不想查,那我们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赵子箴摇摇头,“不过他后来又把我叫去,说是让我留意郑府管家的动静了。” 阿离被少卿大人的反复无常弄得有些发愣,“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叶寻发觉被耍,心里定然是痛恨难当,他此番想查下去,想必是要揪出凶手出气吧。”赵子箴沉吟道:“如今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便也只好步步为营了。” 阿离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的反应,若是有暴露的危险你就马上收手,免得让他顺藤摸瓜,找到你身上来。” 赵子箴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还有一件事情……” 他暗暗咬牙,“就是罗敷她现在还在醉客坊里,我始终觉得,把她放在醉客坊里终是不妥,所以就表明身份说要赎她出来,可是她拒绝了我。” “她闹什么闹?”阿离为难道:“现在一个叶寻就够我们心烦的了,怎么罗敷也不安分?” 赵子箴顿了顿,继续说:“她虽是拒绝了我,但是却转头求叶寻把她赎出去。” 阿离冷笑起来,“臭丫头,她这是想攀高枝?但是也要看少卿大人可不可抛枝啊,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她还真是不知好歹。既然她已经另寻他主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理会她了。” 阿离心中气闷,但是赵子箴却摇了摇头,“她倒不是想攀高枝,之所以找上叶寻,是因为交易。叶寻在追查郑杰生前的下落,最后就找到醉客坊去,后来便查到罗敷头上。” 阿离明白过来了,“所以,她就和叶寻做交易?” 赵子箴应道:“对,当日罗敷正好去陪酒,所以听到了一些话,正好可拿来换消息,叶寻也因此答应把她赎出来了。” “她倒算有点小聪明……”阿离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来,“她可有听到什么了?” “密函失窃,大祸临头。” 阿离背着手,在屋内踱了几步,她轻声道:“没想到,张渐飞竟然会告诉郑杰密函失窃的事情。郑杰明知密函失窃了,却还如此沉得住气,果然不简单。只可惜,他千防万防,应该没有想到,他所喜爱的茶具会要了他的命吧?” 阿离突然停下来,她笑了几声,“幸好,幸好我第一个下手的人是他,否则张渐飞死了,打草惊蛇,想杀郑杰可没那么容易了。” 阿离停了下来,屋内一时有些沉默,他们两个都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过后,阿离道:“罗敷不能赎出来。” 赵子箴一个愣怔,“为什么?” “至少不能是叶寻赎出来,她以前认不出你便罢了,可你之前已经跟她表明了身份,你天天跟在叶寻身边,要是罗敷说了什么,那可就难办了。” “可是在醉客坊的时候,她在叶寻面前并没揭穿我。” “我不管。”阿离声音冷了下来,“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决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我所不能掌控的东西,罗敷太危险了,不能让她跟在叶寻身边。她之前是没有开口,但是谁能保证她以后还会守口如瓶呢?” 赵子箴暗叹一声,“我知道了,会想办法阻止的。” 阿离这才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舍不得她,你可直接把她带回家中好好看着,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赵子箴却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说道:“我看见你给叶寻的药瓶子了,他什么时候去找你的?” 阿离楞了楞,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给叶寻敷脚踝的药。 阿离闷闷道:“我的美人计原来也不是毫无效果的,可是我现在却不太想继续下去了。” 这下轮到赵子箴惊讶了,“为何?”她之前明明势在必得的,但是现在有了转机却说要放弃,这行事可不像阿离的作风。 “他显然不好控制,我不知道,等到了他身边还能不能隐藏好自己。”阿离顿了顿,有些郁闷的道:“罢了,先看看情况吧,要这么放弃了实在可惜,只是我又怕他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肯任我摆布。到时我已经让他注意到了,要想再抽身离开,可真是麻烦得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轻举妄动: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街上所见 “你在他身边要万事小心,既然他已经对青花圆盘的事情有所怀疑,不管他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你都要小心谨慎,若是他怀疑到你身上来,发现你的身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赵子箴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叶寻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他不仅不蠢笨,相反的,还敏锐得很,赵子箴既是明白这件事,又怎会不知死活的往他跟前凑? 即使叶寻不再打算查张渐飞了,那他们事后徐徐图之便是,进展虽然慢了些,但是胜在稳妥。而若要因为误导叶寻使得赵子箴的身份暴露,那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 阿离和赵子箴嘱托完后,才回到济世堂里。 一进门,小小便扁着嘴巴,看着阿离委屈垂泪。 “今天一早你就不见了……” 小小近来黏阿离黏得厉害。自从上次阿离跟她说了,她可能会》无>错》离开之后,更是紧紧的霸着阿离寸步不离,到哪儿都跟在阿离后面,怎么说她都不走,活像阿离身后的一条尾巴。 阿离把她抱起来,随意安慰道:“我出去送药了嘛,你又睡不醒,谁让你睡懒觉的?” 小小一听,瞬间也没了脾气,她垂下脑袋,拿起阿离的头发把玩着。 阿离本以为她已经成功的将小小安抚了,但是没想到,小小之后就小声的嘀咕道:“骗子,你以前就算是去送药也会带上我的。” 阿离眨了眨眼睛,应道:“好吧,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我以后都不忙了。” 小小一听,笑容立马爬上她的脸颊。她清脆的笑了几声,随后搂着阿离的脖子,重重的在上面亲了一口。 阿离笑得柔软,伸手摸了摸小小的脑袋。 的确,从明天开始,她就不忙了。 因为青花圆盘的事情,赵子箴也不得不暂时隐退,近期内不能有所动作。只要这件事情按压下去,那么叶寻必定会消停一阵子,没了阿离给他提供的线索,那他还查什么? 现在要看叶寻查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他就此罢手,那么一切都会重回以前安静平和的状态。 至于那所谓的美人计,阿离已经不强求了。叶寻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阿离没时间和他慢慢耗着。她一向都是只靠自己,这次没能顺利攀上叶寻,也不觉得遗憾,顶多就是可惜自己白费了一番功夫,以后不能少省一些力气罢了。 阿离抱着小小,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医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果然从第二天起,小小便赖在阿离身边,阿离也任由她粘着,日子和往常过得并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一早,阿离早早就背了药箱出门,小小见着了,又扯着她的裙摆哭喊道:“阿离姐姐,你这是又要往哪儿去啊?” 阿离把她的手挣开,轻声道:“去给安义街的牛大伯送药啊。” 小小瘪下嘴巴,“不是刚送过么?怎么几天又要去送了?” 阿离一顿,她移开目光,淡淡道:“没送够,有些药落下了,现在给他补齐。今天你就不必跟着我去了吧?” 小小使劲的拽着她的裙角,嘴里喊道:“要去要去!” 阿离无奈叹了口气,只好抱起小小一起出了门。 安义街上人来人往,等阿离送完了药,她并未回家,而是抱着小小来到了安义街旁的一家酒馆上。她上了二楼,选了一个了临窗的桌子坐下,随后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窗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久久不曾离去。 她看着人流不停在眼前晃过,随后便有些走神。她看得太过出神了,就连小小扯了扯她的袖子,阿离都没有察觉到。 小小觉得奇怪,她顺着阿离的目光看去,只是她左右张望,却依旧只看到了摩肩接踵的人群,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小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着阿离,所以便疑惑的问道:“阿离姐姐,你到底在看什么?” 阿离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安义街上的人比平日里多多了。” “这你都知道……”小小嘟囔,“我想吃冰糖葫芦。” 阿离朝她笑笑,“等会给你买,但是我现在走不开,我还得等人呢。” 小小听了,更加的不解了,她皱起了眉毛,“谁啊?” “过路人。” 小小,撇了撇嘴巴,她继续开口说的道:“可是这里冷,你能不能关上窗子?或者我们找别的地方坐下?” 阿离,摇头拒绝道:“不行,我就得坐这里。从这里看下去,你看街上的情形是不是一览无遗?” 小小听了,顺着阿离的话看下去,忽然发现此处可以把安义解街上的东西全都瞧得一清二楚,倒是一个视野极好的地方。 只是可惜,即使视野再怎么好,那些络绎不绝的人群还是没有办法吸引小小的注意力,小孩子最爱玩闹了,小小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但是阿离却依旧是不断随人群流转着目光,好像那些那些平凡无奇的人在唱什么大戏一样。小說中文網 小小哼了声,有些不满。她正想撒娇,让阿离吧把她带回去,但是一直坐着不动的阿离却有了动作。 她倏地起身,伸长脖子,想看清窗下的情形。 “终于来了。” 小小听了,她也跟着看去,发现安义解上正有两辆马车缓缓驶过来。 突然后头的马车跳下一下小斯模样的人拦到了前面马车的前头。 离得有些远,小小不能听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可以看得出他们起了一些争执。 过了一会儿,后头的马车里又走出了个人。 锦衣华服,气度清华。 “呀!”小小掩嘴惊呼一声,“是那天在医馆离里,长得很像哥哥的大哥哥。” 小小一时见到了熟人,显得很高兴,她咯咯笑了几声,抬头看向阿离,想跟她分享一下喜悦,但是她一抬头,望进眼睛里的是阿离一张阴沉的脸。 小小正有些不明所以,等她再度把目光投下向安义解上时,便见那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叔肩并着肩,一同步入了一旁的酒家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街上所见: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场游戏 “他进去了。” 小小一愣,她有些听不清阿离的话,“什么?” “他进去了。”阿离喃喃道:“小小,他进去了。” 进去了,谁进去了? 小小偏了偏头,她想起了刚才看见那两个人一同走进酒馆里,难道阿离说的进去了,是说他们进去了? 只是进去了又如何,关她们什么事? 小小早就呆的不耐烦了,她仰头对着阿离小声说道:“阿离姐姐,我们回家吧。”wWW.xszWω㈧.йêt 阿离摇头,“不回去。” 小小扁下嘴巴,有些不开心起来,她不知道阿离今天这一整天都是怎么了,就一直呆在安义街上,怎么都不肯回去。 阿离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那些行人,突然笑了几声,“小小,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小小一听,她欢快的拍了拍手,“好啊好啊。” 阿离勾了勾唇,随后抱着小小快步走下了二楼。 小小疑惑问道:“要玩什么?” 阿离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对着小小问道:“小小,你看见了那个瘸着腿,来卖糖葫芦的叔叔了吗?”。 小小心里一直惦记着她的冰糖葫芦,此时听见阿里问起,就轻快地回道:“看见啦!我刚才还看见他在街头吆喝呢。” 说着,小小就有些委屈起来,“我想让你停下买一串,但是你没理我。” 阿离轻轻笑了笑,她现在的心神全然不在小小身上,只是随意的含糊应几声。 阿离抿唇笑了笑,她低着头对小小说道:“我们这就去买冰糖葫芦。” 小小一听到有冰糖葫芦,瞬间连之前阿离说要玩游戏什么都给忘记了,只顾咧着嘴笑。 只是,事情并没有小小所想的那样顺利,因为她并没有如愿的拿到冰糖葫芦。 阿离拿出一锭白晃晃的白银,“小小,你不是一直说街上的小乞丐都很可怜吗?你看那个小哥哥,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不是很可怜?” 小小的嘴巴本来都已经瘪了下来,但是听到阿离这么一问,她的心神瞬间就被小乞丐的占据了。 的确很可怜,此时新年刚过,天气还是寒冷,小小穿了这么多,在街上站了多时,身上早已经遍体寒凉,可是小乞丐衣衫单薄,却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 有阵寒风吹过,小小明显看到小乞丐瑟瑟发抖。 她仰头看着阿离,“我们能不能帮帮他?” “自然是可以的。”阿离眯着眼睛,两眼弯成了月牙,“只是这个小乞丐,年纪小小,自尊倒是强的很。上次我看见有人赠他银两,但是他并未收下。你若就这么贸贸然上前去,说要帮他,他可能不会领你的情。” 小小为难了,“那可如何是好?” “你不是说想要买糖葫芦吗?”。阿离低头,声音轻柔得落在小小耳中,竟觉得有些魅惑起来,“你拿着这个银子,去让他帮你买一串糖葫芦。他要是跟你说什么功不受禄,你就说这是他的酬劳,这样子他就会接受你的帮助。” 小小用力点头,她紧紧攥着银子,莫名紧张起来,好像她身上此刻肩负着什么神圣的使命一样。 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小小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她兴奋又紧张,开始一步一步朝着小乞丐的方向走去。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心底反复默念着阿离刚才给她所说的事情,心底渐渐的平定下来。 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的。 小小脸上扬起笑容,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我想买一串糖葫芦,但是我现在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一把?”小小奶声奶气的,她有些忐忑的说出了这一番话,因为紧张,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抖。但是眼前的小乞丐显然比她更愕然,所以他并未发觉小小的紧张。 小小的手里静静躺着一块银子,银白色的银子在白日下散发出暗芒,虽然它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是却比天上的太阳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他刚想开口说话,但是他的肚子却先他一步出声了——饿了许久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小小脸上的笑意不变,她继续维持着脸上善意的微笑,坚持道:“你能不能帮我一把?拜托你了,只要你帮了我,这银子就是你的酬劳。” 小乞丐的面色不断变化,但是小小年纪小,再加上小乞丐蓬头垢面的,是以小小并未察觉到小乞丐起伏的心潮和变幻不定的脸色。 最后,小乞丐还是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接过了那锭银子,“谢……谢谢,你等等,我很快就给你买来。” 小小心中一喜,脸上俱是不可抑制的笑容,她自觉完成了阿离交给的任何,又是帮到了小乞丐,一时欢喜得不得了。 小小心满意足的离去,但是她却没有发现,在她转身走后,身后的一群乞丐已经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他们皆是盯着小乞丐手上那锭放佛放着光的银子,眼眸里流露出阴毒贪婪的神情。 小小蹦蹦跳跳的走着,最后才看见阿离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等着自己。 她冲着跑过去,“阿离姐姐!” 阿离弯腰把她抱在怀里,伸手点了点小小的鼻头,“小小真厉害,事情办得很好。” 小小得意一仰头,只差没有得意的大笑几声。等她得意够了,这才道:“糖葫芦就送给小哥哥了,我们自己去买吧。” 阿离并未说什么,只柔声应道:“现在还不行,你先等等。” 小小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乖巧应道:“行吧……” 阿离摸了摸她的额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之后,阿离来到了叶寻和张渐飞进去的酒馆面前。 她眯着眼睛站定许久,最后一眼扫过不远处守着的马车护卫。 阿离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她轻声道:“赌一把吧,看我运气到底好不好。” 紧接着,她来到一个以编织为生的小摊前来回徘徊几次。 阿离站定,她看了看还在低头专心致志编竹筐的大汉一眼,随后悄悄的一伸脚,把躺在地上的尖竹勾到脚下。 她半张着嘴唇,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随之又紧紧抿上,神色有些严肃,好像她正在做着的是什么庄严的事情一般。 最后,她挑了个地方,把尖竹立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场游戏: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游戏结束 “大姐,你东西掉了。”阿离出声唤住前面的妇人。 妇人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全是黑豆。她回头看了阿离一眼,目光狐疑,“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阿离摇头,继续轻笑着说:“不会看错的,这应该是你的。”她说着拿出一把碎银,“我就是在你刚才走过的地方捡到的,你再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的。” 阿离扬了扬手,把碎银更加的靠近妇人。她摊开手掌,里头的碎银全貌露出来,白净的手心里是更加白净的银子,两者相衬,相得益彰。 妇人一怔,她的眼珠子,随着阿离手掌划动的弧度不住的转动,视线被阿离手中的碎银牵引住,仿若被细线牵住了木偶。 阿阿离再度出声,“如何?这是不是你丢失的东西?” “是是是。”那妇人连连点头,她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但是却又很快的压下去,她连忙腾出一只手,伸向阿离手中的银子,“多谢姑娘,这就是我丢失的东西。” 妇人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只是在她指尖即将触及银子的时候,阿离却把手掌一收,往后缩了回去。 妇人一愣,“姑娘,你这是……” 阿离皱起眉头,她为难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才想起来,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一定就是你丢的东西,要是我找错了人,失主回来找我,那该如何是好?” 妇人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心虚的别开,但是口里还是坚持道:“姑娘,这就是我丢失的,不会错的,请你把它还给我。” 阿离轻轻笑了笑,她一下一下的把手中的银子往上抛,又把它抓回手心里,一副漫不经心好不在意的模样,看着像是把它当做了玩具。 妇人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提了起来,她真怕怕阿离一不小心把银子摔到地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离才轻声说:“这样吧,我带你去我刚才捡到银子的地方,你认一认是不是也是在那里丢失的。” “好主意,好主意。”妇人一乐,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连忙跟着阿离走了出去。 离听了,率先转身领着妇人走着,她的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一抹笑意,手里还是一下一下地抛着那碎银。 小小趴在阿离的肩头往回望,她虽然不知道阿离什么时候捡到了这位婶婶丢失的银子,但是当她的目光跟这位婶婶对上的时候,还是对他扬起了一抹笑容。 “到了。” 阿离的声音响起,妇人便抬起头来,她先是慌忙的左右四顾,随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对的对的,就是这里没错。” 她说着伸手就想把阿离手里的银子拿走,但是阿离往后退了一步,她偏头看了看旁边的酒馆一眼,随后道:“你再认真想想。” 妇人心里急躁,她几次想走,但还是忍住了。她干笑几声,“姑娘,这银子给还是不给你倒是说句话,别这样耍着我玩呀,我都跟你来到此处了,你还是想耍我不成?” 妇人说完以后便有些忐忑不安,她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阿离,她咬了咬牙,转身都想走了,但是自从刚才就一直看向别处沉默不语的姑娘就说话了。 “既然这是你丢失的银子,我当然不会自己吞下不还给你,如今既已确认过,那这银子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阿离说着把手中的银子递给了妇人,妇人双手捧过,她连连谢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阿离只是无声的笑笑,她把银子给妇人后转身就走了。 妇人得了银子,此时全副的心神都在手上白花花的银子上,哪里还管阿离的去处? 只是妇人还没有从天上掉馅饼的喜悦里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发生了变故——她原本好好背在身后,打算送去味驴的黑豆不知怎的,突然掉了下去。背后一松,那些黑豆就掉到了地上,铺洒了一地。 耳边一时充斥着黑豆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有几个在一旁走过的人踩到黑豆上滑倒了,更是恼怒地破口大骂。 而不远处停着的那几匹马,见了这么多的黑豆,更是开心的嘶鸣几声,它们扬了扬蹄,向前走出了几步,随后便不管一旁车夫的阻拦,一直努力地低头啃着黑豆。 妇人尖叫了几声,她蹲下来,想把黑豆重新捡回竹筐离里,但是现在黑豆已经四处撒,哪里那么容易办的到? 而阿离此时已经抱着小小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小小趴着他她的肩头往回望,“阿离姐姐,那个婶婶的豆子掉了。” 阿离脸上的笑意不变,“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该回家了。” 小小听了,听话的把头缩了回来。 而此时,街上一片嘈杂中,一道声音尤为清楚地传了出来: “站住,你给我站住,别跑!”伴随着的还有拐杖,一下一下点在地板上的声音。 小小好奇,她想伸出头去看个清楚,但是阿离却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小小的脸埋在阿离的怀中,再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了。 突然,头顶的阿离轻柔吐气,似乎在说着什么,小小凝神一听,发现她说的是“一二三四……” 小小一愣,她不明白阿里为什么数着数。她想开口说话,问一问。但是紧接着,耳边又听到了哗啦的一阵响动,一声叠着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相继倒地。 小小听着这声音,觉得很像是平时平时自己拿着木棍相击玩耍的那样。 看样子应该是一排树木被撞倒了。 “阿离姐姐发生了什么?”小小忍不住问道。 阿离没有回答,脚步更是没有停顿,她现在离人群已经很远了。因为人流此时都往身后聚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姑娘相背着人群离开。 小小还想再度开口,但是身后便传来沸鼎人声,一浪高过一浪。 “死人啦!” “死人啦!” 小小一惊,她努力的挣扎着想回头张望,但是她好不容易才挣扎出阿离的怀抱,但是紧接着,她的视线再度陷入一片黑暗——阿离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行啦,游戏到此结束,该回家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游戏结束: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深夜相见 等阿离回到了医馆的时候,就看见医馆里来了个重伤的老者。 他的脚足在干活时,被镰刀砍伤了。现在上头不断的冒着血迹,济世堂内一片狼藉。 小小自从来到了济世堂后,她见多了病人,原本还有些犯怵的,但是时日一久,这孩子就被吓成了一个傻大胆了。 她看见那病人,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上前去,盯着老者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她看得认真,一点都没有被殷红的血迹吓到。 厉怀仁一看到小小就知道是阿离回来了,他此时一个人应付得有些吃力,便回头对着阿离道:“来帮我一把。” 阿离听了,赶忙走过去,“丈夫要我做什么?” 厉怀仁道:“他的伤口太深,失血过多,一般的方法怕是不能奏效,我想把他的伤口缝合起来,这样才能立竿见影只是此法艰难还需你从旁辅助。” 阿离笑着点头,她麻利的围上围兜守在一旁。 厉怀仁看着后院,对阿离扬了扬脑袋,“麻沸散已经在煎了,看看好没好,去端来。” 阿离点了点头,没一会儿之后,阿离便从后院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来。 事情到此,那几个老者的儿子反倒犹豫不决了,他们再三问道:“太夫,我爹爹的病真的要缝上才行?就给他包扎上药,那不能好么?” 厉怀仁坚持道:“伤口太深除了此举,我别无他法。他的血流的越多,生存的机会就越小,你们快些决定吧,否则,就是只是白白浪费他的生命,让他耗在这里。” 阿离就只静静的站在一旁,手中端着那晚药,什么话也不说。 到最后,那碗麻沸散最后还是被喝了下去。 阿离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厉怀仁施展外伤缝合之术,以前在交州的时候她就见过了。不过此法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用的,因为风险太大,而且即使成功施展最后也不一定能成功熬下去。 阿离瞥了那躺在长榻上呻吟的老者一眼,现在在他身上施展这外伤缝合之术,也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而这外伤缝合之术,看着虽然像缝衣服一样,但是其中的门道可比缝衣服麻烦多了。 阿离绣花也学不会,自然也不会对着缝合之术感兴趣,不过是厉怀仁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罢了。 知道晚上,小小都去睡了,厉怀仁才把老者的伤口处理好。 阿离今天一整天都在忙活,而这处理伤口之事,也很费心费神,阿离在济世堂里聚精会神的听着厉怀仁的吩咐,弄得她全身紧绷,肌肉都有些酸软了。尐説φ呅蛧 真累。 只是累了也不能休息,因为后事还没有处理好,现在伤口缝好了,等会还有事情要办。阿离还得守着他,注意病情的转变,否则一旦有什么不妥,那可是要人命的。 阿离收拾了一下刚才用来擦拭的血水,正想拿到屋外去倒掉,但是当她走出济世堂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此时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少卿大人,叶寻。 阿离吓了一跳,她全身一僵,手中端着的血水盆滑了出去“哐当”一声摔到地上去。 血水沿着地面流淌,有些浸湿了阿离的衣裳。 少卿大人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阿离有点看不清他的神色,两人又都没有说话,阿离发现,她和少卿大人相处的时候,一般都是以相顾无言开始的。 在济世堂里的厉怀仁听见动静了,以为阿离出了什么事情,便率先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遇见熟人啦。”阿离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盆,“你是……来找我的?” 事少卿大人对着她点了点头,目光里有着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离总觉得,这次在看见少卿大人,它看向她的目光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但是阿离无从分辨。 也许是怀疑,也许是信任。阿离白天的时候才在安义街上走了一遭,不管是不是做贼心虚,她此时第一反应就是少卿大人就是为了张渐飞而来的,但是少卿大人现在还未表现什么,阿离可不会自露马脚,是以,她很快把脸上的神色压下去。 见阿离良久站在门口没有动静,厉怀仁心中起疑,他忍不住走到门口一探情况,“阿离,有客来访,怎的不请进来坐坐?” 阿离这才回神,她方才想得太过入神,竟然就这么把少卿大人给晾着了。 只是阿离不明白他的来意,心里始终有点不安定。 阿离脸上扬起笑意,“是我疏忽了,你进来坐坐?”少卿大人并没有拒绝她,而是顺着她的话走进来济世堂。 阿离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暗暗留神少卿大人厉怀仁两人你来我往的谈话。 她不明白,少卿大人此行到底有何目的。因为时间间隔太短,她没有办法从覃歌口中得到少卿大人举措,也无从推算他今天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何而来。 等厉怀仁进了后院休息的时候,少卿大人还是没有道明来意,他就一直站在堂中,眼神不时往阿离身上瞟着,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阿离却不耐烦继续和他耗着了,他干脆直截了当道:“你有事找我?” 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突兀,阿离掩饰一般的揉了揉太阳穴,“忙坏了,怠慢你了。” “不碍事。” 少卿大人并没有继续说话,他静静的看着阿离好会一会儿,随后才来到她面前,“你们应该请一个伙计来帮忙看着医馆这种时候你一个人守着,始终不好。” 阿离忙着配药,没工夫搭理他,便含糊的应付几声。她不知道少卿大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都如此直白的问了,但是他却还是只顾着这些没用的话,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阿离拿了药,正想往后院去煎,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要进来吗?我请你喝杯喝茶。” 这原本只是客套客套的,但是出乎意料的,少卿大人居然应了下来,跟着她进了后院。 他……今天的确是有点奇怪。 阿离小小的皱了一下眉,有点想不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深夜相见: 第一百五十章 我是好官 身后的少卿大人正襟危坐,阿离不着痕迹的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后又专心的煮着茶水。 这一杯热茶,阿离不是真心想请他喝的,煮的自然也不上心。平日里她泡的茶已经让厉怀仁笑话够了,而今天这一壶…… 阿离拎着茶壶的手柄,来到少卿大人身边坐下。 到底是有自知之明,阿离小声说道:“我泡不好,你别介意,要是太难喝了,你……你只喝水也是可以的。” 所幸少卿大人并不介意,他神情淡然的抿了一口,脸上没有出现什么让阿离难堪的神色来。他轻轻放下茶杯,对着阿离说道:“还不错。” 现在,阿离觉得这少卿大人的口味果然超脱于凡人,就因为这一点,她瞧着他,莫名觉得顺眼起来,因这一顺眼,阿离便不吝啬的对着少卿大人笑。 要是……他今夜就只为了这一杯茶来就好了。 阿离觉得有些疲累,她伸出手,掩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你还没有说,找我有什么事?”阿离一手托腮,偏头看着少卿大人。 他的脸色看着有些迟疑,但是最后还是问出来了,“你今天,去过安义街了?” 阿离一直盯着少卿大人的瞳孔变得有些幽深,但是因为灯火昏暗,少卿大人并未发觉。 “嗯,去过了呀,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闪不避的,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少卿大人,压低声音,坦然的反问道。 阿离觉得,她的美人计到此就可以完全的终结,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她想着想着,本来就觉得疲累,这么一走神后,眼皮就开始耷拉下来,她其实听见了少卿大人的问话,但是多说多错,她索性就不答话了。 既然不想答话,那么最好就是…… 阿离一放松身子,托着脸庞的手肘软软的放开,她的脑袋顺着手臂滑落下去。 睡着了就行了。 只是阿离没有想到,少卿大人居然会伸手扶住她的脑袋。他略有薄茧的掌心贴着脸颊,传来丝丝温热的触感。阿离坏心一起,故意在上头蹭了蹭。 紧接着,托着她脑袋的手指居然轻抚她的鬓角,很轻柔,触觉感觉有些痒,阿离装不住了,再睡下去她怕会露馅。 她遗憾的暗叹一声,随后睁开眼眸,“你方才,说什么了?” 阿离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少卿大人,但是少卿大人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心虚的别开头去,不敢看她,“没、没事。” 阿离眯着眼睛,掩去了其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她呆坐了一会儿,突然的惊叫道:“糟了,我的药!” 阿离扇着蒲扇,开始专心的煎起药来。她手心的动作不停,一边分心应付着少卿大人,一边在心底暗自思忖。 到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偏头看着少卿大人问道:“你这么晚来找我,就只为了喝一杯茶?” 不管他为何而来,阿离都要快速的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否则他心底还有些怀疑,以后若是有什么动作,他的疑心又起,那时候就难办了。他既然查到了小乞丐身上,那么心底对阿离的出现定然是有所怀疑的,否则就不会这么晚来找她了,既然逃不开,那就索性一下子打消他的疑虑。 少卿大人又有些沉默,看着似乎是有些走神了。 阿离现在开始摇摆不定,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每次都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去,可是少卿大人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在走神吗,好像对阿离所说的话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若是不放在心上,他今日又为何要走这一趟? 片刻后,少卿大人才说道:“也没什么事情,我本是大理寺的官员,今天安义街上发生一起命案,听说你也在,所以来找你问问情况。”尛說Φ紋網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说了,阿离心底一松,但是面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严肃。 她轻飘飘的反问道:“同我有什么干系?” 少卿大人显然被她的回答弄得有些愕然,他反问道:“你不怕?” 又是这句话,阿离想也不想就回道:“不怕。” 但是话一说出口,她就又后悔了,但是既已出口,就断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所以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有时候,在医馆里也会死上不少人,有些人,我前一刻还在给他包扎,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没有气息了,我摸下去,发现他们的皮肤还是温热的。没什么好怕的,在我跟前死掉的人不少,我已经习惯了。” 眼看少卿大人再次走神,阿离以为她的话把他吓到了,于是想挽救一下温婉的形象,便放柔了声音,低声咕哝道:“相比较起来,你更可怕。” 少卿大人反问道:“为何?” 阿离瞪他一眼,“你是官门的人,跟我不一样。他们说当官的都是鱼肉百姓,欺压良民,你找上我,我当然怕。” 阿离说完,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少卿大人喜欢温柔委婉的姑娘,要镇定啊,淡定啊,不要乱说话啊,会吓到人家。 阿离不敢再说话了,真是……温婉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阿离不太清楚,但是她知道,没有一个真正的温柔无害的姑娘会说这种话,她今晚已经犯错太多了。 若是在别人面前这样说,阿离还不会在意,但是是少卿大人的话,她就觉得有些冒险。 而且,他居然有本事查到小乞丐身上去,这样敏锐的心思,要是他做了什么联想,到时候可就是得不偿失。 阿离想着,眼睑微微一动,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也掌控不了他,再继续放任下去,必然会成为一个威胁到她的存在。 阿离现在觉得,在她心中,面目原本还有些不明朗的少卿大人突然就变得危险起来。 绊脚石么,掰掉就行,让他再也不能挡她的路。 阿离想得有些失神,耳边突然听见少卿大人有些懊恼的声音响起,“我是个好官!” 阿离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是个好官,曾经也有人这么对她说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段往事 莫过在阿离小的时候,并未陪在她的身边。 在阿离刚出生,需要一个父亲时,莫过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在阿离需要父亲疼爱年纪尚小时,莫过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在阿离的母亲失踪不见,家中只有阿离一人时,莫过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在莫过第一眼看见阿离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小丫头了。 不过,她也不像别家的小丫头。别家的小丫头像她这么丁点个头的时候,还是会跟父亲撒娇,会赖在父亲的怀里不动。 但是阿离不会。 当时莫过大获全胜班师回朝,阿离并没有跟别人一样,对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心生向往。即使京城里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莫过的风姿,但是阿离乖乖的,乖乖的待在家里,很安静,好像那个即将回家的人不是她的父亲一样。 在莫过第一眼看到小小的阿离时,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如此乖巧,一时不由得心生喜爱,他不顾部将在场,也不顾一个将军该有的威严,他直接蹲到地上来,对着阿离张开双手。 他这是要抱她。 只是他的手一直僵着,怀中始终没抱上人,因为阿离呆在原地没动。 她只是歪着脑袋,一双清澈澄明,如同碧空一样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用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莫过将军?他们说的大英雄?” 语气带着好奇,唯独没有伦常的孺慕之情。就好像见到了邻居家的叔叔一样,客气好奇但是却带着疏离。 莫过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家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不太一样。 虽然自家的女儿比别人家的乖巧,总是笑得甜甜的,见到生人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开口闭口叔叔甜甜糯糯的叫着,把他一干部将逗乐的合不拢嘴。但是莫过总觉得,她这样太不正常了,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不会哭的小孩,但是她表现得又很乖巧温顺,莫过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且,莫过隐隐觉得,阿离并不喜欢他,他和阿离的关系,还没有阿离和他部将的关系好。 不过,他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离家多年,没有尽到为人父亲的责任,所以才会让她变成今天这幅……奇怪的样子。 从那时候起,莫过就开始为自家那长歪的女儿无数次叹气,他一直想方设法把长歪的女儿给掰回来。 一开始,莫过是想把她养得活泼些的。所以刚到交州的时候,阿离整天让陈均带着她到外头去胡作非为,莫过也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装作不知。 直到后来,莫过得知阿离竟然把陈均的俸禄都给败光了,昔日堂堂的陈副将,如今竟沦落到一穷二白的境地,莫过这才开始火大起来。ωww.xSZWω㈧.NēΤ 真是败家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莫过急了,一撩起袖子就想去找阿离算账,即使是陈均在他身后追着喊着,说小姐年幼无知,不知者无罪等等,莫过还是没有理会他。 莫过气得大声怒道:“败家子啊败家子!你再这样下去,你爹我多少家产都不够你败的!以后可怜我年老了还要去街上讨饭吃啊!” 阿离完全不知错,她伸手虚空划了一个圆圈,从表情到语气,尽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你是这里最大的官啊,怎么可能才有这点家当?不会那么容易败光的。” 莫过气笑了,他瞪圆眼睛看着阿离,“你爹我是清官!是好官!” 是好官啊……可惜没有什么好下场。 阿离的嘴角上扬着,带着似讽非讽的笑意。她偏头,认真的打量说自己是好官的少卿大人一眼,她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对,你是个好官。” “你问吧,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的。”阿离对着少卿大人说。 少卿大人沉吟问道:“你今天去安义街做什么?” 阿离答道:“去送药。” 她的确就是去给牛大伯送药的。 之后,少卿大人问了一句,“你今天施舍钱银给一个小乞丐了?” “是小小。”当时是小小给的银子,阿离诚恳道:“小孩子见不得别人哭,她比较有善心,每次见到一些年纪小的乞丐都会给他们钱银,我的荷包都被她散光了。” 少卿大人接着,避开了小乞丐的事情,转而问阿离道:“你在安义街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和事……”阿离拉长了声音,一边在沉思,看着是一副回想的模样,“在胡同里的时候,那个小乞丐被人打了一顿,小小看见了,才心软要施舍的。” 少卿大人一听,有些激动起来,他有些急切的问道:“什么样的人?” 阿离半眯着眼睛,她想笑一笑,但是却控制了不适时宜上扬的弧度,“一个壮汉,但是没有看见脸,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随着阿离的话音一落,少卿大人就当着她的面沉思起来。 阿离眸光闪烁,饶有兴味的打量他,最后在少卿大人睫毛颤动,逐渐回神的时候,阿离趁他还未看向自己,率先低下头去。 “你若有事,拿着玉佩来叶国公府找我。”少卿大人递给阿离一枚玉佩。 一面雕刻着精美的纹样,一面刻着一个叶字。 阿离几乎要轻笑出声来,但是她却是双手接过,而面有疑色的问道:“国公府?” 少卿大人点点头,“时辰太晚,我先回去了。” 少卿大人走后,阿离待在后院里,她拎着玉佩串着的络子,一直放在眼前摇晃着玉佩,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后,她才勾唇笑了起来。 她走到济世堂门口望了一眼,看见少卿大人一行人隐在夜色中的背影。 阿离关上房门,她重新返身回到后院,等她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段香。她把香点上,就随意找了个地方插着。 香火逐渐的燃烧,那些雾气缭绕着,在空中打着几个璇儿,随后又被打散,飘散在空中。济世堂内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那几个守着父亲的大汉有点不适应这味道,想问问阿离能不能掐了,但是却莫名的有些困意。 最后视线逐渐模糊,好像被那些缭绕的雾气困扰住视线一样,他们什么也瞧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半夜闹事 因大理寺里新押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关系到朝廷命官的案子,半点怠慢不得。虽然现在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定罪,但是叶寻却怕他们会出个好歹,所以便令赵子箴在大理寺当值守着,就近照看。 赵子箴对于叶寻,向来都是任劳任怨的,此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他在大理寺值守本已经是辛苦,但是到半夜了,他却还未去休息,而是在宗卷阁里,彻夜翻着一些陈年旧案。 灯火即将燃尽,赵子箴感觉灯火昏暗了下来,他略微一皱眉,而后挑起将要浸在油里的灯芯。之后灯花晃了晃,火焰重新窜高,屋内昏暗的地方重新被照亮。 突然,门板被人大力的推开,带起一阵疾风,疾风把灯火吹得恹恹欲灭。屋内陷入了一瞬间的黑暗,片刻后才亮堂起来。 赵子箴皱着眉头看向来人,不悦道:“何事惊慌?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那推门进来的人被呵斥了,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他轻声道:“大人……是、是大理寺门外有人叫喊闹事,属下无法,只好来找您。” “闹事?”赵子箴狐疑反问,“谁这么大的胆子?” 那人摇头,“属下不知,看模样,应该是个乞丐,说是有冤要申,想请大人做主。” 要申冤,那也应该去衙门才对,上大理寺来做什么?赵子箴暗生疑窦,他说道:“我去瞧瞧。” 赵子箴说着,快步走到大理寺的门口。 他还未走出去,便听见一阵叫嚷声,虽然来人故意压低着声音,但是在寂静的夜晚,这声音听起来尤为清楚。 是有些沙哑粗粝的女声。 赵子箴走出门去,看见两个门房正架着一个乞丐。他们不断的推搡着,乞丐用力拼命的想往大理寺挤,但是门房死活不让,所以几个人推做一团。 乞丐看着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的脸上全是污泥,一张脸跟花猫一样,头发凌乱似枯枝草叶。赵子箴定定的盯着乞丐几眼,在看见乞丐搭在门房手臂上的手掌时,忍不住眉心一跳。 她的脸上虽然全是污垢,看着狼狈不堪,手背上也是泥污,但是指甲却是修整得干净整洁,那些平滑的指甲底下,不见半点黑色的污垢。 “疯婆子!大晚上的闹什么事情!小心大人出来打你一顿板子!”门房拼命的拦着乞丐,口中还不忘放狠话威胁她。 但是乞丐却不怕,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粗哑,“把你们的赵大人叫出来!哼,当官有什么了不起的,今日我辛辛苦苦才讨得钱银,可谁知他竟然说我这钱是偷窃而来,硬是拿走了,今天要是不把钱还给我,我就不会罢休。” 乞丐身上的味道难闻,纠缠了这么久,门房差点就要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反胃了,如今见着乞丐死不悔改,一时也发了狠,决心不能再这么和她耗下去了。他们刚想动真功夫赶人,但是赵子箴却出声唤道:“慢着。” 正主来了,万事有他担着。门房见此,也不再阻拦,而是把乞丐放开,对着赵子箴道:“大人。” 赵子箴点了点头,他缓步走下门口的石阶,一步一步来到乞丐面前。他看着乞丐,冷淡问道:“你是谁?何故污蔑本官?”尐説φ呅蛧 乞丐覆满污泥的脸庞一扬起,她气道:“你今日抢了我的钱,你可还记得?我不管,那是我辛辛苦苦讨来的,你一句话就拿了去,我一天的冷风不是白吹了?你得还给我,否则,我就闹得你无脸见人,闹得你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跟着赵子箴一同出来的人见乞丐的气焰这么嚣张,竟然还敢出声威胁,一时不由拔高声音道:“放肆!” 他动怒了,赵子箴却是反过来安抚道:“行了,别跟她过多计较,这其中或许有误会,大半夜的,小心把人都惊醒了,到时候可不好收拾。” 那人悻悻闭嘴,他知道赵子箴一向是好脾气的,但是没想到如今都让人找上门来了,他却还是不温不火的,半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 赵子箴轻咳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攥在手中,“行了,银子给你,别再闹了,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乞丐一见到钱,瞬间咧着嘴角笑起来,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她伸出手,想接过赵子箴手里的碎银。 赵子箴也不嫌她手心脏兮兮的,他直接把银子放到她的掌心里,丝毫不嫌弃上头黑色的污垢。 乞丐嘿嘿笑了几声,得了银子,立马转身跑了。 直到赵子箴折身返回大理寺时,那两个门房才喃喃低语道:“这什么世道啊……半夜来闹事,不吃苦头不说,还白得了银子。” 他们一致觉得,这赵大人脾气太好,也太好骗了。 而赵子箴重新回到宗卷阁里,等到只有他一人时,他才摊开掌心,把一张小纸条缓缓的打开来。 待看见上头的字迹,赵子箴眉头渐渐的皱紧,虽然是面有疑色,但是手上的功夫可没有耽误——他一看完,直接就把纸条放到灯火上燃起来。 火舌卷着纸条,没一会儿,上头的字就全部被包裹住,什么也瞧不见了。 更夫已经打过五更了,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不过,大理寺里负责值班守卫的人还没有睡下。 他们虽然没有睡下,但是身体却是疲累无比,但是又不能擅离职守,便只好强撑着。突然墙角有一声“喵”的声音传来,弄出不小的响动,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侍卫全都被惊醒,朝着响动传来的方向看去。 待发现只是一只黑猫时,他们俱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呼出来,紧接着后颈一疼,他们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一切只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之间,不过几息而已,什么人都没有发觉这里的异动。 赵子箴淡淡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侍卫,随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天空雾蒙蒙的,还有些看不清事物的模样。赵子箴还在宗卷阁里翻阅着卷子,突然有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乞丐被杀了!” 赵子箴放下手中的卷子,急忙跑了出去,口中说道:“去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医馆闹事 阿离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安安静静的坐在济世堂中。 现在济世堂里早已没有了那萦绕的香气,但是阿离身上却是有些难闻,不过她自己却并不在意。 在台上放了一碗药汤,那药汤原本是升腾着热气的,但是最后那雾气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见了。 直到那碗药汤完全的冷却,却还是没有人喝下去。 原本守着父亲的几个大汉悠悠转醒,他们睡得很沉,连梦也没有做过,睡得安心无比。 发生了这样大大事,本应该是担着老父亲,提心吊胆的睡不着才对,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趴在济世堂里,就这么安然睡去,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奇怪。 那率先醒来的大汉看见阿离,他忙道:“姑娘,帮我们看看,老爹现在的伤势如何了。” 阿离没动,她咬了咬唇,看着似乎有些为难。 那大汉正有些莫名,而一旁的小弟突然惊叫道:“爹,爹你醒醒啊爹!” 紧接着,是一阵哭天抢地声,那堂堂的七尺男儿,一时间竟是哭得涕泗横流,泪流满面。至此,那和阿离开口说话的大汉也反应过来了。他浑身一僵,而后颤巍巍的转过身来。 而那躺在榻上的老者此时双目紧闭,看上去,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得很。他一动不动的,任由着别人摇晃他的肩膀哭泣,但是他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老者死了。 阿离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个大汉伏在老者的尸体上恸哭。 那看着最为年长的大汉最先反应过来,他停止哭声,对着阿离大吼道:“你不是说要煎药给他喝,要守着他么?怎么老爹死了,你一声不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了?” 阿离别过头,“他……走得太快了,我完全来不及反应,我又不是神仙,能让死者复生,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去你娘的节哀顺变!”大汉气急,他抄起一旁的那黑褐色的药,往阿离身上扔过去。 阿离完全可以避开这一下的,但是她不闪不避,任由着药碗砸到她的额头上来。药碗因为大汉用力过猛,砸到阿离额头上的时候,碗口都缺了一块儿,而阿离很快就见了血。 她伸手捂住额头的伤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心虚。 大汉一见阿离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态,自己的老父亲在他们的医馆死了,可是这个姑娘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彻底的激怒了大汉。 他怒上加怒,一时间发了狠,只要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全被他拿起砸了个干净。而这东西落地的声音如同什么讯号一般,原本还在痛苦的几个兄弟见此,也加入了砸医馆的行动中。 济世堂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济世堂外面早已聚集了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们一见有热闹,一时全都指指点点的,全是医者害人的讨论声。 济世堂的动静这么大,在后头的厉怀仁和小小早都听见了,他们俱是莫名无比,等走出来,看见济世堂的惨状时,都是吓得不轻。 厉怀仁怀中抱着小小,他大声道:“你们何故砸我的医馆?是想吃牢饭吗?” 大汉砸得正起劲,他听见厉怀仁的话,一时间连连冷笑,“该进牢房挨板子的人是你,你个庸医害人不浅,把我们的老爹治死了,今天我就是要拆了你这害人的医馆!” 厉怀仁一惊,他连忙看向榻上的老者,他是医者,看人自有一套,他现在便已看出,这老者早已气绝多时了。 厉怀仁心思起伏不定,他昨晚入睡前,明明叫阿离守着,说若是有何变故,便叫他起来的。也不知为何,老人死了都没人叫他。 厉怀仁把目光投向阿离,而阿离此时也正好把头转过来,她的目光平定,厉怀仁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阿离也没想着解释什么,她只说道:“先生和小小先进去,不要出来。” 如今济世堂里一片混乱,厉怀仁哪里放心阿离一个人应付?他听了不仅没有走开,反而留下来,试图出声劝阻这些人砸医馆的行为。 只不过,厉怀仁的声音现在无异于火上浇油,那些人一听,不仅没有消停下来,反而更加的卖力砸东西了。 人群中的讨论声更甚,小小更是骇白了脸,她看向阿离,看见她脸上蜿蜒的血迹时,想爬下厉怀仁的怀抱,但是厉怀仁的双臂紧紧的抱着她,小小没有办法动弹。 “你们如今东西也砸过了,气也出了,还想怎样?你们的父亲命薄,他自己熬不过去的,同我们有何干系?” 大汉连连冷笑,“砸了又怎样,出气了又怎样,我们的父亲还能活过来吗?” 大汉说着,越来越激动,最后竟然又开始朝阿离动起手脚来,他大叫一声扑向阿离。 阿离看着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眸色变冷,最后手指勾了勾,忍不住动了起来。但是耳边又听见了议论纷纷的声音,阿离的手指头一僵,最后没有反抗,而是顺着大汉的双手,软软的往后倒去。 她这如同提前预知大汉的动作一般,虽然最后后背磕到身后的柜台面上,但实际上却是卸掉了不少力道。 厉怀仁急了,他不知道阿离的有什么想法,但是绝不能再让这些人胡闹下去。 “你们的父亲死了,的确是我医术不精所致,但是昨夜在缝伤口之前,我便同你们说清楚了,你们的父亲本就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时,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他自己撑不过去,如今怎的还怪起我们来了?” 只是大汉哪里听得进厉怀仁的话,如今他推完阿离,现在又撸起袖子,显然是想对厉怀仁动手了。 阿离单手捂着额角,只露出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看着大汉的动作,竟然有了杀意在涌动着。 最后,大汉没有动手,阿离也没有动手,因为少卿大人的出现打断了一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在天有灵 阿离依靠着柜台,她一偏头就瞧见了少卿大人。他此时正站在济世堂的门口,怔怔的看着阿离,有些失神。 阿离的身体放松下来,蜷缩紧绷的指头也放了下去。她等着他来解围,但是少卿大人却只定定的站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离,半晌也没有动作。尛說Φ紋網 额角的鲜血流进眼睛里,阿离的视线一片鲜红,她的脑袋隐隐作痛起来,不知是被眼睛里的血色刺激的,还是让他唇角的笑意给刺激的。 她有些恼怒的瞪了少卿大人一眼,目光似是有些怨怼。 “阿离。”少卿大人走进她身边,轻唤了一声。 阿离透过指缝看着那几个大汉,口中道:“我疼。” “这是怎么弄的?” 阿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不知这位公子……”最后是厉怀仁出声解围,“如今这小馆弄成这幅模样,还请多担待。” 少卿大人这才注意到济世堂内一片狼藉,他有些犹豫的问道:“这……方才听说这里闹了人命,不知是何缘故?” 厉怀仁叹了口气,他目光掠过阿离鲜血直流的脸颊,“都怪老朽医术不精,昨晚那位老翁熬不过来,之前已经撒手归西了。” 厉怀仁下意识的为阿离担下了罪责。他不知道阿离都干什么去了,但是他总不会自露马脚害了阿离。 少卿大人一听,瞬间对着那几个大汉怒道:“你们竟敢来医馆闹事?” “都怪这郎中用妖术害人。我们的老父亲本已是重伤,偏他又是割肉又是缝针,就因为如此,他老人家才会死的!”大汉不依不饶,继续叫骂着。 “郎中没错,他不仅不是庸医,医术还很高深。倘若你们不信,我可以请宫里的太医前来作证。不过今日我可是把话撂在这儿了,郎中救人无错,而你们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来医馆闹事,我现在就叫人来,给你们定个聚众扰民的罪,每个人都要上刑!” 听到此处,厉怀仁暗暗心惊,原来他是官门中人……以他们现在的境况,这样的人,还是少牵扯上为妙。 最后在少卿大人一番恐吓施压之下,来医馆闹事砸东西的大汉都走了个干净。 “去打点水来,给姐姐洗洗脸。”等把小小支走后,厉怀仁才对着叶寻拱手作揖,“老朽姓厉名怀仁,不知大人……” 少卿大人应道:“在下叶寻……” 一直在他们身后的阿离听到此处,嘴唇微微勾起。 等厉怀仁给阿离包扎好的时候,她全身都瘫软下来,不管叶寻还在场,阿离直接趴在台面上昏昏欲睡。 叶寻走进几步,他低声问道:“你昨晚就一直守着?” 阿离点了点头,咕哝道:“他的情况比较危急,不守着我不放心,其实……本来好好的,可是突然就不行了。”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叶寻突然又唤了阿离一声。 阿离的脑袋换了个方向趴着,偏头看他,“对了,你一大早又来找我了?” 叶寻抿了抿唇,他寻思一番,最后才下定决心,“你跟我走吧。” “什么?”阿离下意识的反问。 跟他走?那不是要跟在他身边了?只是阿离一直以为她的美人计已经失败了,可是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鱼儿却上钩了。阿离眉头微皱,一时琢磨不透叶寻的心思。 阿离沉默着没有说话,而一旁收拾东西的厉怀仁听见了,手里捡着的碎片差点将他的手指头划伤,“大人,你这是何意?” 叶寻叹了一口气,对着厉怀仁道:“实不相瞒,在下近日正在查一个案子,阿离姑娘之前可能看见犯人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跟在在下身边比较好。” 厉怀仁自然是不愿阿离跟着叶寻的,先不说什么清誉,光是他要查案子,阿离跟在他身边就已经够危险的了。 只是叶寻接着又道:“之前看见犯人面目的另一人已经被灭口了。” “这、这……”厉怀仁喃喃道:“被灭口了……” 看见凶手的人,被灭口了。厉怀仁稳住心神,控制着目光,令自己不看向阿离。 叶寻再劝说安抚厉怀仁,但是这一次,厉怀仁却是坚定的拒绝了他。 “凶手杀人如麻,就怕他会滥杀无辜。”叶寻说道。 “只是……”厉怀仁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了,阿离跟在他身边,于两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厉怀仁怕阿离一旦搭上了叶寻,就更加的义无反顾 继续下去。 若是可以,厉怀仁还想制造点麻烦,让阿离不得不罢手,但是危害阿离的事情,他又不会去做,所以对于阿离,他一直都是听之任之的态度,他想等阿离碰壁的时候,自己会缩回来。 “我跟他走。” 厉怀仁一惊,他连忙喝道:“阿离,莫要冲动行事!” 这简直是胡闹! 只是阿离却坚持,她性子执拗得厉害,厉怀仁又不可能当着叶寻的面,说出事情的原委,不让他带走阿离。 “先生莫要心急,等案子破了,我就能回来的。”阿离轻声对着厉怀仁说。 话虽如此,只是阿离此行,是狼进羊窝,还是羊进虎穴还未可知,若是她出了什么好歹,厉怀仁鞭长莫及,又怎能放心? 厉怀仁连连叹气,他一甩袖子,“罢了。” 阿离这才弯起两眼,她笑眯眯的对着叶寻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叶寻应道:“越快越好。” 阿离听了,也不多问,直接进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阿离的伞时刻也不离身,此去国公府她也不忘带上它。厉怀仁看见她手里的油纸伞,忍不住一愣。 叶寻和阿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济世堂,逐渐走远,最后背影越来越小,就要消失在西街街头了。 厉怀仁扶着门框看着阿离逐渐变小的身影。他拳头紧紧的攥着,指甲扣紧门边。 良久后,他莫可奈何的长叹一声。他仰起头,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发呆,厉怀仁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将军,倘若您在天有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狠手辣 叶寻今天一早来到大理寺之后,便又匆匆的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等赵子箴按照叶寻的吩咐,加强人手把守着大理寺后,他就看见叶寻施施然归来。 赵子箴正想上前询问一番,但是当看见叶寻身后跟着的低眉顺眼的姑娘时,他忍不住一愣。 叶寻急着去处理今早留下的烂摊子,便想着把阿离交给赵子箴照看,“你替我好好招待阿离姑娘,再找几个人跟着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赵子箴眉头一皱,他忍不住劝道:“大人……此举是否于理不和?” 话虽是对着叶寻说的,但是劝的却是阿离。 说到底,赵子箴也有着与厉怀仁一样的心思。这大理寺里,有他一人便够了,实在不必再搭一个阿离进来。不过厉怀仁劝不动阿离,赵子箴就更加不可能劝的动她了,阿离还是安安静静的站着,无声的回应赵子箴,但是她的态度却说明了一切。 “阿离姑娘也参与到这次的案子里来了,她也看见了凶手,谁知道凶手会不会朝她下手?既是在我们大理寺出的事情,不管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好生护着她,不让凶手有可乘之机。” 赵子箴暗叹一声,他对着阿离道:“姑娘请随我来。” 到了待客的花厅里,赵子箴低声对着守在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煮一壶热水来给姑娘泡茶,这水冷了。” 小厮一听也不疑有他,连忙退下去了。 阿离见人走了,她一张口想说话,但是却警觉的四处望了望随后又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赵子箴道:“没人了。” 阿离这才说道:“我在安义街上,看见了有个大汉暴打小乞丐一顿,叶大人怀疑大汉是凶手,小乞丐昨夜被人灭口了,他怕我也被凶手杀害,所以邀请我来大理寺暂住,好护我周全。” 阿离对着赵子箴眨眨眼睛,轻声道:“我在大理寺里这段时日,还请赵大人多多关照了。” “这……”赵子箴有些犹豫,想起了右手握上小乞丐颈脖的那种触觉,他的手指头忍不住蜷缩起来。 那个孩子虽然衣着单薄,但是皮肤是温热的,赵子箴用力抓上去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他血管的流动,脉搏一跳一跳的。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皮肤相触的感觉,赵子箴露在外头的手指好像心虚一般的,往袖口缩了回去。 而阿离见他一直没有回话,就凝神打量他,赵子箴这一动作,自然也没能瞒过她的眼睛。 阿离顺着赵子箴的手上看去,却是猛然一惊,“你的手——” “大人,您要的热水来了。” 阿离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厮提着热水走进来,阿离瞬间换上笑脸,她轻柔的朝小厮道谢。小厮整日在大理寺里干着一些粗活杂役,哪里被人这么轻柔的对待过,一时间竟被阿离谢得面红耳赤起来。 赵子箴瞟了一眼阿离,见她笑得温柔无比,似乎要滴出水来。他对着小厮一挥手,“先下去吧,我和阿离姑娘了解一下案情。” 小厮一听,又退了下去。 赵子箴看向阿离,虽然阿离此时还是笑意吟吟的,但是赵子箴却看出了她眼眸里的怒气,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怒气从何而来,赵子箴犹豫着开口问道:“你好端端的,怎么又这样笑?” 阿离的脸色霍然一变,脸上笑意不在,如同换脸一样。她一言不发,冷着脸把赵子箴缩在袖口里的手掌拿出来。 “这是什么?” 她冷声问道。 赵子箴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发现手背接近手腕的地方赫然有着几道红痕。 这些伤势并不疼,赵子箴把袖口拉上,淡淡道:“没什么,想来被小乞丐抓伤了几下。” 他表现得淡然,阿离却是怒气横生,但是她却没有把怒气明显的表现出来。 待目光一瞟见小厮刚提上来的热水,阿离没有表情的说道:“你忍忍。” 赵子箴一愣,脑子还未反应过来,阿离便抓过他的手,用力按在桌面上,随之便提起热水,朝赵子箴的手背淋下去。 赵子箴吃痛,他的手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出于自保的本能,赵子箴的身体想把手缩回来,但是阿离用力的按压,赵子箴无法动弹,他痛哼几声,随后便安静下来,任由阿离把他的手背烫得脱皮通红。Www.XSZWω8.ΝΕt 等把手背上的红痕掩盖过去,只剩下一片通红的时候,阿离这才停下动作。她咬着牙齿,低声道:“你该知道,你那少卿大人可是敏锐得很,若他看见了你的手,该如何想?” 赵子箴自觉大意,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低下头去,盯着手背的烫伤怔怔出神,“我、我没想到……” “你不是没想到,”阿离冷眼看他,“覃歌,你心软了。” 赵子箴猛然抬头,他看着阿离,说不出话来。 阿离眼中荡着讥诮的笑意,“以你的手劲,若是一开始便下杀手,他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但是他却还有力气垂死挣扎,还把你挠伤了,说明你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 赵子箴无话可说,他垂下眼皮,不敢再看阿离。 阿离笑意一收,她冷冷道:“我该庆幸你最后没有心软,对他下了杀手,否则现在被抓起来的,就该是我了。” “我……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他那般模样,一时有些晃神罢了,”赵子箴又把手拢回袖中,脸上的神情严肃无比,好像在起誓一般庄严肃穆,“你知道,我是不会背叛你的,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吗?” “我本来也没想杀他,但是他不死,我就要暴露了。只有死无对证,叶寻才会信我。你可以说我心狠手辣,但是重新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让你杀了他。”阿离一扭头,“我全心全意信你,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这些年来,你从来都没有令我失望。我不是不信你,是怕你的妇人之仁会坏了大事。” “以后不会了。” 阿离这才重新展露笑颜,她拿起赵子箴被烫伤的手仔细瞧了瞧,随后轻声道:“好像伤的太重了些,我先给你上药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计策奏效 阿离现在如愿以偿的住进了大理寺,赵子箴为了方便阿离动作,还安排她住进了最偏僻的院子,阿离本应该心满意足的,但是有件事情却让她不开心。 赵子箴领来几个护卫,看着阿离明显沉下的脸色,他犹豫道:“姑娘,这几个人就先跟着你了,在这里,你有事尽可使唤他们。” 阿离知道,这些都是叶寻的意思,若是赵子箴不给她安排这么几个人,定然是没法向叶寻交待的。 阿离朝赵子箴点了点头,轻声道:“麻烦大人了。” 赵子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前来传唤赵子箴的护卫却是连声催促起来,赵子箴无法,只好跟他走了。 阿离盯着赵子箴远走的背影,她静立良久,最后才转身步入院中。等阿离进入房间再走出来时,便看见那几个被赵子箴带来的侍卫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阿离略微一皱眉,她低头看着地面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细声道:“不好意思,我不习惯你们跟着我,可否去门外守着?我不喜欢独处的时候有人守在身边,这让我很不舒服。” 护卫皆是有些犹豫,因为上头的命令是不容有任何闪失,而大理寺里刚刚发生了命案,昨夜也是有人站在门口守着小乞丐,但是还不是一样被杀害了?所以这个姑娘的话,他们实在是有些为难。 阿离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不会出去的,就坐在院子里,你们在门口还是可以一眼就看见我,不会有事的。” 听她如此说,那几个护卫也只好站到院门口守着了。 他们站得直挺挺的,身姿挺拔,看着尽职尽责得很。看他们这幅样子,阿离不禁又微微皱起眉头。 护卫本来还有些不放心的,但是最后却是被阿离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这姑娘果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石桌椅上,保持着以手托腮的姿势,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偏偏护卫几次暗示,咳了再咳,阿离都没有把目光收起来,后来那几个人,一致都没有阿离那么厚的脸皮,全在阿离放肆打量的目光败下阵来。 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这姑娘毫无自觉,侍卫们就拼命的忽视那灼灼的目光,任凭红晕爬满两颊,也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阿离打量完了侍卫,随后又低垂着眼眸,看着桌面发呆。 她要的,是长久的蛰伏,又不是一时方便,这护卫显然动不得,而且一旦他们出了事,叶寻会以为凶手贼心不死,到时守在阿离身边的人,只会更多。 真是好为难。 阿离微微撇了下嘴巴,在寻思着对策。小說中文網 直到日暮时分,天色逐渐暗了下去,阿离还是坐在桌旁,一动不动。 突然,耳边突然听见一声轻唤,“阿离。” 是叶寻。 阿离眨了眨眼睛。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又变得专注起来,她抬眸,盯着叶寻小声道:“这里好生无聊,我一个人好闷,没什么事情可干的。” 叶寻在她身旁坐下,“要不我找个人来陪你?” “不。”有门口那几个就已经够郁闷的了,再来一个……阿离的目光瞟向院门的护卫,问道:“你能不能让他们走?这样我好不习惯。他们总跟着我,做什么都不舒服。” “这可不行。”叶寻放柔了声音,“他们不跟着,我不放心。” “好吧……” 阿离没话说了,他们若要非跟着自己,那到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做什么都不方便,反而还不如在济世堂的时候方便。 阿离闷闷不乐,她又想趴回桌面了,但是一想到叶寻在此,她就又忍住了。阿离一偏头,目光正好和叶寻对上,两人的视线一相触,仿若是一滴水交融进一滴水一般,眼眸中似乎有波纹翻开。 叶寻不再犹豫了,他直接开口,“你随我回国公府,可好?” “国公府?”阿离一愣,若是她没有记错,国公府就是叶寻的家吧? 阿离有些为难,一时有些难以抉择,照现在的情形看,留在大理寺,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计策,到哪儿都不方便。 也不知道是去国公府好些,还是留在大理寺好些。 “既然我把你带出来,就一定会护你周全,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能安心。若是你有任何差池,我可就成罪人了。” 叶寻神情有些紧张的说出了这番话。 阿离看了他紧张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好啊。” 既然这么舍不得她死,那就拼命的缠上他好了,只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去哪儿都跟着,到时候还怕消息不通? 阿离有些得意的勾唇,英雄救美,芳心打乱,古人诚不欺我。之前叶寻表面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所以阿离一直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上钩,但是现在阿离知道,美人计奏效了。 既然对她有意,那就勾引他好了,毕竟勾引一个少卿大人,可比同时对付五个侍卫容易多了,还不容费什么功夫。 叶寻笑起来,眉眼全是温情,“你赶紧收拾东西,天就要黑了,我们该回家了。” 阿离点头,接着进屋,收拾起她那为数不多的行囊。 随着叶寻一同上了马车,阿离看了叶寻一眼,试探着问道:“凶案什么时候破?凶手抓着了吗?我想回家。” 一提到案情,叶寻原本还算和煦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阴沉下去,他抿了抿唇安抚道:“你且安心待在我身边,凶手暂时没有抓到,但是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的。” 阿离听了,轻轻的“嗯”了声。她低下头去,指尖不自觉的划过伞面,顺着折痕不断的轻抚。 没有抓到就好。 阿离嘴角轻扬,但是没有笑出声来,叶寻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总带着这把伞?” “我怕下雨。” 叶寻劝道:“京城少雨,今年开春更是不见一滴雨,你大可不必时刻带着。” 阿离眨了眨眼睛,她眯着眼睛笑道:“没有下雨,还可以遮太阳嘛,反正,总有用处的。” 特别是,我现在要跟着你,总会有用到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孟不离焦 七宝给阿离安排的是一处小院,院子里种着不少的花花草草,看着就是一般姑娘喜欢的香闺。花啊草啊,这些东西,她们最爱了。 阿离进来的时候,天色昏暗,此处的情形瞧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阿离也不是那等惜花之人,这些花草与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干系。让阿离在乎的是,这里有一座风雅的木屋小楼,她一步一步走上去,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因为院子紧紧挨着叶寻的院子,所以她站在此处,可以将叶寻院子里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晚风袭来,屋檐上挂着的纱幔轻飏,那些轻纱不时轻抚过阿离的脸颊,有着说不出的柔和旖旎。 她任由轻纱漂浮着,也不伸手把它们拽下来,任由纱幔在脸上做乱飞舞。 叶寻的房间里点着灯火,透过烛光摇曳的亮光,阿离可以通过窗子的剪影看出,叶寻此时正捧着一本书在读。 他一直低着头,读的很是专注。阿离可以看出他的脊背有些微微的弯曲着,手指不时翻起一页书笺。 突然,阿离瞟见了正有一行人往着走来,就着来人手里提着的灯笼,阿离依稀可以看出,是几个女子正走来。走在中间的那人,正在被人搀扶着。她们的速度不快,想来还要一段功夫才能走到这里。 阿离立即转身,折回屋内。 她已然先泡好茶水等着了,没一会儿,那一行人就姗姗来了。 阿离抬眸一瞧,发现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夫人,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她应是叶寻的娘亲。 果不其然,那老妇人一开口便道:“姑娘,老身是这府里的老夫人,不知你……”小說中文網 阿离低下头头,笑得有些羞怯又温柔,“我叫阿离,见过老夫人。” “阿离姑娘,”老夫人暗暗打量她,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老夫人直问道:“姑娘,不知你是哪里人士?” 阿离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清楚老夫人的来历,“京城。” “京城好啊。老夫人连连点头,她笑道:“你与我儿相识,也算是有缘,我已念佛多年,对于家世背景不似平常的侯府一般看重,只要叶寻喜欢,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姑娘既已来到了国公府,那便好好安心待着吧,总不会亏待了你的。” 阿离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这老夫人是来相看来的。她面上不显,口中轻柔道:“我一个平常百姓,住进国公府,已是三生有幸,老夫人如此厚爱,真叫我羞愧难当。” 老夫人一愣,她觉得不能再这么绕圈子了,于是直接了当道:“姑娘,如今你既已来到我国公府,便算我国公府的人了,希望你好好待我儿,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 阿离没想到,这老夫人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如今叶寻还没有明确的表示出他自己的意思,光是别人这么认为,那可不算的。 阿离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美人计么,就是要求而不得才有意思。 阿离接着笑道:“您可能误会了,我与叶大人只是萍水相逢,如今我陷入险境,他好心才帮我一把,我住进国公府,只是避难来了,希望没有给附上造成困扰。” 阿离笑眯眯的盯着老夫人瞬间变幻的脸色,觉得很有意思。 老夫人再次不确定的问道:“姑娘你……此话当真?” 阿离肯定点头,随后疑惑反问道:“自然是当真,如若不然老夫人以为我是为何而来的?” 阿离神情深切,一点不似作伪,老夫人没话说了,她连连叹气,随后就赶紧离开了阿离的院子,再呆不下去了。 看着老夫人似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阿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阿离重新回到楼上继续趴着栏杆,看着叶寻挑灯夜读的身影愣神。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好像叶寻印在窗子上的黑影,美妙得如同一张画卷一般,阿离似乎是看的眼睛都不舍的眨一下。 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她用手仔细的婆娑这玉佩的花纹,渐渐的有些走神了,突然想起了叶寻的那一张脸,阿离把玉佩翻了过来,露出了低下那雕刻着“叶”字的一面。 阿离转头,继续盯着叶寻房间透出来的剪影发呆,直到最后,叶寻开始宽衣解带即将要就寝的时候,阿离才收回目光。 “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阿离甩了甩玉佩,轻声道:“叶寻啊叶寻,我为了你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你可不能不喜欢我啊。” 接着,叶寻吹灭了灯火,阿离自己也步入房间,开始入睡起来。 第二天一早,叶寻醒的时候,阿离就听见动静了,她也跟着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仪容,最后又趴在二楼的窗子边,看着叶寻走到她的院门口,手抬起来又放心,如此反复,似乎是犹豫不决。 阿离饶有兴致的看他纠结良久,最后才噔噔蹬的跑下楼去,给叶寻开门。 “啊……好巧啊,你这么早就起了,找我有事吗?”阿离歪着脑袋,一脸笑意的问道。 叶寻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几声,“我……我要去大理寺当值了,临行前正好经过姑娘的院子,便顺便来瞧瞧。” 阿离也不戳破他的谎言,而是低声说道:“我在这里住不习惯,你若要走,不若带上我好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真的是好无聊啊。” “这……”叶寻有些犹豫,他是去办公的,带上阿离,似乎有些不方便。 阿离见此,眉头皱了起来,她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被凶手追杀,我求求你,带上我吧,我发誓,决计不会给你惹上什么麻烦的,好不好?” 阿离的眼睛里,全是哀求的神情,里面轻柔的眸光几乎要化成水滴落下来。叶寻别开目光,还有些犹豫不决。 阿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准确无误的握上他的手掌,哀戚道:“你要是不管我,就让我回家去吧,至少家里还有先生陪着我。” 叶寻一皱眉,却没有把她的手掌挣开,“好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欺人太甚 阿离跟着叶寻一同来到大理寺里,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跟在叶寻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寻现在还想验一验小乞丐的尸体,他来到了停尸的地方,这一进来了,他才惊觉不妥。 他看向身后的阿离,说道:“我现在要验尸,你先去花厅等我,不必跟进来了。放心吧,现在众目睽睽,白日朗朗,在大理寺内,凶手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实在怕急了……你就找赵子箴,让他想办法安顿你。” 阿离温顺点头,退出了停尸的房间。 七宝受命领着阿离,来到待客的花厅里等着叶寻。 “阿离姑娘,你现在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现在大理寺里也不太平,有些人还不认识你,要是冒犯到你就不好了。” 阿离双手握伞,她轻声问道:“你不陪我吗?” 七宝有些为难的皱眉,“我要跟在爷身边,以便他随时传唤,我要是走开了,他会不习惯。” 阿离双眼弯弯,她笑道:“那你走吧,我去找赵大人。” “赵大人怕是不在大理寺。” “啊……”阿离有些失落,“他干什么去了?大理寺每天都这么忙吗?” 七宝应道:“只有查案的时候才会如此忙碌,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死了这么多人,也难怪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赵大人现在应该奉命去安义街上,去查探凶手的行踪了。” 阿离不再多说,她转而问道:“我在花厅里,一个人也实在无聊,不知道大理寺里有没有一些可以解闷的东西,比如书籍话本什么的,让我解解闷。” “只是你怕是看不了。”七宝暗笑不已,“大理寺的书籍倒是多得很,不过都是一些案子的记录,整天记着的都是一些死尸凶案的,阿离姑娘你看了会害怕的。” 顿了顿,七宝又道:“不过宗卷阁一般也不许外人进去,阿离姑娘若是想看,我找人去给你买话本子打发时间。” 阿离微微抿唇,她神色有些严肃,“不必了,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待着好了。” 七宝见此,也不再多做停留,只是在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阿离千万不要乱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七宝说什么,阿离都点头应是,什么都说好,听话得不得了。 只不过七宝前脚刚走,阿离在花厅里待了没一会儿,她就走了出去。 阿离在大理寺里,也没个目的,只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大理寺现在警戒森严,阿离这么堂而皇之地的行走,因为神情太过坦然,动作太过潇洒,半点也没有像那些心怀鬼胎之人那样贼眉鼠眼,眼光飘移不定,四处乱瞟的,她就这么不紧不慢施施然的走在那些侍卫的眼皮底下,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阻拦她的步伐,大家顶多也就是好奇为何大理寺里会出现一个姑娘罢了。 “真是气煞老夫!” 突然一声暴喝响起,阿离的脚步一顿,朝着声音来处不着痕迹的投去目光。 是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他此时正风风火火的走进大理寺,一脸怒容。 老者身后跟着另一个官员,官员口中连连道:“大人息怒,莫要与他计较,现在朝堂里谁不知左丞是气得心肝发颤?他现在就是急得像疯狗一样,逮住谁咬谁,大人实在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大理寺卿一听,脸上怒意更甚,“参参参,除了拿老夫出气,拿大理寺开刀,他也没别的本事了,一会儿不让查,一会儿又逼我们交出凶手,好是他赖是他,更可恶的还在陛下面前倒打一耙,简直欺人太甚!” “是是是,欺人太甚,您走慢一点,先别生气。” 大理寺卿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最后才没有那么激动,他问道:“叶寻呢?” “叶大人?”官员一愣,他正想唤人来问话一番,但是眼角却瞥见了阿离,他一惊,也顾不得追问叶寻的下落了,而是喝道:“何人在此?” 阿离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她本来也没想着要鬼鬼祟祟的掩去身形。 大理寺卿和官员俱是一愣,随后还是大理寺卿率先反应过来,他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阿离应道:“我是……叶大人带来的,他现在正在验尸,估计还在停尸房里。”尐説φ呅蛧 阿离温和柔顺的态度并没有换取大理寺卿的好感,他暴怒,“混账!大理寺岂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叶寻是怎么回事?查案查傻了?怎的如此不分轻重?” 官员在一旁,连连应和。 阿离镇定道:“我在安义街上,看到了小乞丐被一个大汉暴打,叶大人怀疑那人就是凶手,怕我这个证人跟着被灭口,这才把我带在身边,好保我平安。” 大理寺卿一愣,随后用手捋了捋胡子,“你看见了凶手?可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 阿离摇头,“只有一个背影,脸看不清。” 大理寺卿上下打量阿离一眼,再度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叶寻没给你安顿好地方,任由你四处走动?” “不是……”阿离道:“我只是走出来几步路,但是却找不到回花厅的路途了,最后却是越走越偏,离得越来越远,也没个人给我指路。” 大理寺卿皱起眉头,随后道:“罢了罢了,本官着人送你回去,只是莫要乱跑,否则被人当成不轨之徒抓起来,本官也救不了你。” 阿离脸上扬起笑意,应道:“多谢大人。” 大理寺卿没再停留,他一摆宽大的袖子,又急匆匆的走了,“让叶寻验尸后去找我,等破了案,到时看左丞还有什么话可说。” 阿离定定看着大理寺卿远走的背影,眼中的眸色逐渐凝重起来。 张渐飞死了三日了,大理寺并没有验他的尸,查他的案子,因为张渐飞的死是没有凶手的,至少看上去是。但是郑杰那一桩明显的毒杀案,左丞都没有要大理寺交出凶手,因为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作乱的名头,郑杰的死活左丞根本就不在乎,但是张渐飞这一次,左丞却要一个凶手。 谁会先坐不住,自乱阵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温柔相待 小乞丐的尸体已经让人拿去下葬了,他无父无母,在京城又没个家眷,最后大抵也就是一卷草席裹了,葬在乱葬岗里,没有墓碑。 叶寻应付完从宫里出来,受了左丞迁怒受气的大理寺卿,现在已是疲惫不堪,他软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良久没有动作。 他整个人好像睡着了一样,若不是眼睫毛还在不住的颤动,他就是一副熟睡的形容。 叶寻微微皱着眉毛,在心底暗暗寻思着案情,虽然疲累,但是眼睛始终闭不紧,这觉也没法安然睡去。 耳边听见一阵脚步声凶,很轻盈,来人故意放轻脚步,布鞋踩踏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叶寻却是听见了。 叶寻本以为是七宝,但是随之,那脚步声越来月经近,最后却是在他身前停下来。 叶寻纳闷,七宝在自己闭目冥想的时候,都是不会上来打扰自己的,今天怎的如此放肆? 他有些不悦,刚要睁开眼睛,但是有一根手指却点上了他的眉心。 手指纤细,触觉有些冰凉。 这不是七宝的手。 叶寻猛然睁开眼睛,当他再次接受到光线,第一眼望见的,就是一双带笑的眼睛。 本来想要呵斥的话,就这么憋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阿离笑盈盈的看着叶寻好一会儿,随后手指轻轻动了起来,开始在他的眉心轻柔的按捏。 “怎么样?有没有舒服点?”阿离轻声问道。 “我……好多了,多谢。”叶寻的喉咙好像有些堵住了,话说得有点抖。阿离轻轻笑了一笑,然后站到叶寻身后,双手按上他的太阳穴,在头部的穴道上开始按摩起来。 “我瞧你在大理寺,总是紧蹙眉头的,你太累了,从昨夜开始,便没见你停下来,你这少卿大人,做的可真累。”阿离的双手环着叶寻的脑袋,她靠的很近很近,身上的味道笼罩在叶寻的鼻尖,他尽量去忽视这带着体温般的馨香,但是阿离靠的太近了,他避无可避。 “我总是要找出凶手的,凶手一日不除,你……就没法回家。”阿离的手法很轻柔,把叶寻按的很舒服,他不禁享受的眯起眼睛,全身放松下来,脑袋不自主的往后点。他的后脑勺不经意碰到了阿离的小腹上,叶寻自觉逾越,又立马紧绷着身体,把脑袋摆正。 阿离轻笑了一声,随后手指轻移,缓慢的从他的太阳穴一点点往下,她的指腹划在脸上,触觉很轻柔,叶寻觉得有些痒意之余,又觉得有些酥麻,就好像……在**一样。 叶寻甩了甩脑袋,把这恐怖的想法甩出脑海。 阿离见了,她微微弯腰,俯身靠近叶寻的耳朵,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按疼你了?” 叶寻更加用力的摇晃脑袋,但是耳朵却是刷的通红。 阿离用力抿唇,绷住笑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她看着叶寻几乎要滴血的耳垂,故意更加靠近了些,“你的脸很红,”她又伸手捏了捏叶寻的耳朵,放轻声音问道:“耳朵很烫,是不是生病了?” 阿离说着,又把手覆上叶寻的额头,微凉的掌心严严实实的把他的额头盖住了,“你好像生病了,脸也很烫。” 叶寻有些大力的挥开阿离的手掌,他定了定神,待他转身看向阿离时,便看见她握着自己的手背,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 叶寻有些愧疚起来,他问道:“我弄疼你了?” 阿离放下手掌,回道:“没有。” 叶寻动了动唇,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他叹了一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阿离点头,应道:“走吧。” 阿离走在叶寻身后,走出来许久,冷风吹来,阿离都觉得有些冷了,但是叶寻的耳朵还是红的要滴血一般。阿离偏头瞥了他一眼,勾唇笑了笑,她突然又伸手抓住叶寻的手掌,用力的拽住,不让他动。 叶寻正有些走神,阿离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猝不及防,差点把阿离的手甩开,所幸最后看清了阿离,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手。 叶寻使劲挣了挣,但是阿离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双手使劲按住,叶寻居然挣不脱。 他有些心虚似的打量了周围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 他嘴里说着让阿离放开,但是手上却没有再动了。 阿离无辜的眨眨眼睛,“我见你,实在是不舒服,我好歹也和先生学过点把脉的皮毛,就想给你把把脉,看你到底是怎么了。” 阿离说着,煞有其事的学着厉怀仁把脉时的动作,用手指按压在叶寻的脉搏上,见她把脉把得认真,叶寻不由得问道:“可有看出什么来了?”仦說Ф忟網 阿离一抬头看向他,目光不经意的和叶寻又对上了,叶寻装作若无其事的别开目光。阿离看着他笑,郑重的点了点头,“有。” “什么?”叶寻一愣,反问道,自己有没有生病,他自然是知道的。没有生病,脉搏又怎会有事? 阿离微微一笑,她突然又伸手,按压在叶寻的心口上,“你的脉搏起伏不定,三五不调,心跳跳的很快——你很紧张。” 叶寻脸色一僵,他一动唇,只是话还未说出来,便听见一旁有几声轻咳传来。 “你们这是……”大理寺卿脸色不太好,他犹犹豫豫的,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越过阿离和叶寻走了,“青天白日,虽说大理寺现在人不多了,但是……” 叶寻本已是有些退下的红潮,此时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熏得他满头满脸通红。阿离的手还放在他的心口上,她倒是好整以暇的打量了叶寻局促的模样,等看够了,这才慢吞吞把手缩回来。 叶寻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阿离一些,他清了清嗓,又咳了几声,“走吧,我没有生病,刚刚走路走的太快,有些岔气了,自然就喘得厉害。” “哦……” 阿离勾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叶寻身后,一步一步走出大理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查无此人 “大人,您让下官去寻访的那个跟在小乞丐身边的壮大,这几日来,并没有人提供有用的线索,此人似乎都没有在安义街上出没过。” 叶寻一听,脸色变得有些阴郁起来,“不可能,小乞丐既是经常在安义街上出没,凶手既是想利用他杀人,想必要对小乞丐有足够的了解,若不是经常在安义街上出没,又怎会对那几个人的行迹了如指掌?” 赵子箴回道:“只是安义街上,那些能走过的地方,下官都已经查探过了。街上的人家的确是经常看到小乞丐在街上流窜,只是那大汉……却是查无此人。”赵子箴顿了顿,继续道:“即使凶手真的尾随小乞丐多时,以他缜密的心思,必然不会把自己的行迹暴露于众人的视野里,大人想借此查探凶手的踪迹,怕是很有难度。” “查无此人……若是查无此人,阿离看到的人又是谁,总不能凭空冒出来的吧?”叶寻有些烦躁起来,“此事不宜过早放弃,你还是多多留神安义街上的动静,千万不可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叶寻一再坚持,赵子箴也只好听命行事。 赵子箴本想就此退下的,但是又忽然想起什么,他问道:“大人,若是案子一日不破,凶手一日不除,阿离姑娘是不是也只好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这与你何干?”叶寻话一出口,这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了,他稳了稳声音,继续道:“此事你不必管,只管坐好我交待的事宜便成。阿离姑娘的安全,自有我来负责,总之是不会再给凶手可趁之机的。” 赵子箴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退下了。 叶寻重重叹了一口气,等他找到阿离的时间,见她整依靠着门边,正怔怔望着外头的景色出神。 “你忙好了?” “嗯……可以走了,”叶寻看着阿离有些沉郁的脸色,他说道:“你若是在大理寺呆不惯,那我以后来办公的时候,嫌无聊了就待在家里吧,只是千万不要跑出去,好好在家等我。” 阿离歪着脑袋朝他笑,“我就是想跟着你。” 叶寻拿她没有办法,于是只好无奈笑笑,随她一起回到了国公府里。 等第二天一早,阿离倚着窗子,在留上放眼不远处的地方。自从住进这里之后,阿离就很喜欢站在窗口眺望,不时还会站在栏杆边望着叶寻的灯火发呆。 阿离双手环胸,正待收回目光,但是眼角却瞥见了七宝正领着一个人走进府里。他们的速度很快,身后的人似乎不时的催促着,显得有些急切。 阿离眯着眼睛,想看清来人的模样,最后她身体有些僵住,随后一步叠作两步的跑下楼去。 在七宝路过阿离院子,去找叶寻的时候,阿离率先截住他,“七宝,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我方才见你步履匆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七宝走得急,他此时有些气喘,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就是张渐飞夫人找上门来,要求要见见爷,我正好要去找他。” 七宝赶时间,因为张夫人总是催他,所以就没有和阿离多说,等解释后,他便抬脚,继续走了。 张夫人……阿离退回门边,随后看见叶寻跟着七宝走了。 阿离不再迟疑,她也跟着走了上去,只是等到了客厅外边,却见七宝随同张夫人带来的婢女一同站在门外。他们到底再谈什么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 正好此时身边走过一个正双手捧着托盘的婢女走过,阿离想也不想,直接抢过她的茶水,也不问她是要往哪儿送的,直接就往客厅那边走去了。 阿离站在门口,她想进去送茶水,但是七宝却拦住她,“阿离姑娘,您还是先等着吧……” 阿离正握着茶托的手指悄悄捏紧,她瞥了七宝一眼,没工夫再理会他。她微微侧着脑袋,凝神静听里头的谈话。 “凶手是谁?” 阿离的双眼霍然瞪大,什么也来不及考虑了,她看着一边婢女,再装那么几下稳,整个人就往地上倒下去。 手中的茶壶被摔碎,阿离用力的把手甩在上面,瓷片刺伤她的手腕,很快就有血迹流淌下来。 阿离低喝道:“七宝!” 七宝反应也迅速,他上前就想扶起阿离,但是阿离却避开他的手,低声道:“我要找叶寻。” 七宝无法,只好喊了一声,“爷。” 七宝这一嗓子,很快就把叶寻叫了出来。 阿离不动声色的用力按压着地上的瓷片,瞬间血液流的更多了,好像受了什么重伤一样。 叶寻把阿离扶起来,“我现在有事,你稍等,先把伤口处理好了,我再来找你。” 阿离哪里肯再让他进去,她用力的拽住叶寻的衣袖,脸上手上全是哀求,但是嘴里却道:“你有事便忙吧,我先走了。” 一副受了委屈,却还是强忍着的模样。 叶寻暗叹一声,他握着阿离的手掌,“不必了。” 阿离按压住笑意,温顺垂着脑袋跟他走了进去。 她悄悄的把手上的血迹擦到叶寻的衣摆上,她擦得正欢,等走到屋里的时候,便抬起头来,朝张夫人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叶寻走在前头,背后又没有长眼睛,自然就没有注意到阿离的动作,他只是感觉阿离好像离他更近了一些,好像要把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去,两人紧挨着,几乎要黏到一起去了。 张夫人呆住了,她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阿……”她声音很低很低,声音又是支离破碎,所以在外人听来只是不成语调的几声低喃,什么话也没有说。 “张夫人,您大可继续刚才的话,她听着不会有事的,请放心。” 只是这一次,张夫人却如同变换了个人一样,“好你个大理寺少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寻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正要再次开口询问,但是张夫人一瞥见阿离笑意盈盈的眼眸,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的夺门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引人出府 叶寻被张夫人这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莫明,但是让他就此放弃得来不易的线索他又不甘心,于是他只好亲自上门去找张夫人。只是张夫人像是铁了心的不理他,任凭叶寻怎么在门口好言相劝,张夫人就是爱答不理的,最后还下令让奴仆把叶寻给轰了出来。 叶寻怎么说也是堂堂的王孙公子,在大理寺任职这些年,除了那几个惹不起的大佛,还没有人给他一个冷脸,他如今为了查案,在张府门前好说歹说,却是吃了个闭门羹。叶寻被张夫人甩够了脸了,一时怒从心头起,忍不住拂袖而去。 他打算等张夫人这莫名其妙的怒气消掉了,再回头来找她。 七宝跟在叶寻身后,他问道:“爷,您看这张府,还要不要守了?” 叶寻脚步一顿,最后还是忍着怒气道:“先这么盯着吧,千万留神张夫人的动向,这张府,明天还得再来。” 叶寻虽然被张夫人给气着了,但是张夫人既然知道凶手是谁,那么叶寻都不会放弃这一条线索,即使是磨,也要把她的口撬开了。 叶寻一路沉思者回到国公府。等他想去找阿离的时候,却发现在府里找不见她的身影。 叶寻一急,连忙把管家找来问话。 “阿离呢?” 管家想了想,回道:“阿离姑娘方才问老奴您去哪儿了,老奴以为您去了大理寺,所以便跟她说了。” “她一个人?”叶寻有些焦急起来。 老管家惊觉叶寻脸色不对,但是还是诚实回道:“她没惊动任何人,约摸是一个人出门的。” 叶寻再顾不得许多,只好匆匆往大理寺赶去。 而此时,阿离也的确是在大理寺中,和赵子箴在一块儿。 “张夫人看见我了。” 赵子箴一愣,“你们并没有见面的机会,她是如何看见你的?” “昨天,她上门来找叶寻。”阿离顿了一会儿,冷笑起来,“她要向叶寻揭发凶手的形迹,我没办法,只好出面打断了。” 赵子箴的眉头皱的更甚,“那你……” “我没事,”阿离摇头,“这个女人,心思果然可怕。就连郑杰和张渐飞也只是推测左丞拿的密信,但是她却能想到是我杀的人,要不是我动作快,现在就难办了。” “她心思越不简单,那么参与的事情就不会少,否则不可能在左丞眼皮底下蛰伏这么多年,要不是这次她发现了我,我真舍不得杀她。” “杀?” “自然是留不得了。” 赵子箴为难道:“只是现在风声鹤唳,既然她找上门去,虽然对叶寻闭门不见,但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线索,明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是现在张府估计全是叶寻的眼线在盯着了,此时贸然灭口,很容易暴露形迹。” “既然不能上门去找她,那就把人引出来。” 赵子箴点头,“实在不行,我会在叶寻之前抢先将她灭口,让我暴露也总好过让你暴露。” “只是……张夫人一旦跟着出事,左丞那边就再也瞒不住了,你可有想过要如何应对?”这是赵子箴最担心的问题,张氏夫妇死了,郑杰也死了,那密信就彻底没了下落,一天不能确定是否信函所在,左丞又岂能高枕无忧?他为了追查密函的下落,那必定就会有所动作,一旦左丞插手,那么到时候,阿离将会举步维艰。 “做贼才会心虚。”阿离不屑的轻嗤一声,“他既是干了亏心事,张氏夫妇二人死了,会有动作那才是对的。发现了又如何?他又不认识我。只要张夫人死了,这世上,认识我的就差不多死绝了。” 一个厉怀仁,一个覃歌,还有一个在普相寺里的了无。 既是死绝了,那左丞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从地底下把那人都给扒出来,指着阿离认人。尐説φ呅蛧 阿离低着头,不知道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赵子箴,她轻声说:“在张渐飞死的时候,左丞就已经有所怀疑了,现在再搭上一个张夫人,那也没什么打紧的。他等着我自己露出马脚呢,不会那么沉不住气的。” 赵子箴沉默着不说话,阿离恨恨瞪了他一眼,随后有些烦躁的自言自语,“我本来真没想杀他们夫妻两的啊,可是她为什么要找上叶寻,现在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真是该死!” 其实要不是叶寻找上张渐飞,她也不会杀张渐飞,不杀张渐飞,张夫人就不会找上叶寻,现在她也不用苦恼着要怎么杀人了,所以说到底,最可恨的人,是叶寻吧? 阿离越想越气,最后赌气的等着前方空荡荡的的虚空发呆。 赵子箴瞥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一开始杀了张渐飞,但是她杀人的时候,也没有犹豫,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你想怎么把张夫人引出来?”赵子箴问道。 阿离寻思一番,回道:“张夫人此人性格要强,又素有善妒的威名,你上次不是打探到张渐飞养了个外室么?张夫人自己沉不住气,会自己出门找外室算账的。” “只是叶寻现在留意张府的一举一动,若我就这么上门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夫人,那叶寻必然会找我算账。” 阿离极快的回道:“不能由你说,那就让别人说啊,直接传到张夫人耳朵里,她听了会更生气,到时候还不是会乖乖出府来?” 赵子箴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四处打探消息,这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又要以最快的速度传出去,赵子箴自有考量。 “行,此事交给我来办,你在国公府里稳住叶寻便好。”赵子箴干脆应道。 阿离刚想开口,但是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有人正在外头走动寻人。阿离眉毛一挑,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把扯着叶寻的衣袖,脸上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叶寻,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心里慌得厉害。” 叶寻见她安然无恙,不禁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才是吓死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故人相见 醉客防坊内,莺声燕语,环肥燕瘦,好不热闹。那些形貌昳丽的酒娘在醉客坊内行走,手上端着的托盘都放着一些酒具,行走间似乎都带起一阵香风。 不知这一阵香风吹的是人的温香还是酒香。 赵子箴走到醉客坊的时候,便看见了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酒娘笑语盈盈,含情脉脉,看着向来客的眼睛都带着情意,如同一汪春水一样。 一些涉世未深的人来到这里,早就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自以为遇见了真情,如同勾天雷勾地火一般,瞬间对上了眼。但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她们平常脸上最常出现的神态罢了,就如同刻在脸上一样。这种流露出来的风情就如同别人笑一样,对她们来说像喝水一样自然简单,不过都是一种表情,不代表什么情意,要是有哪个呆头鹅一头裁在这虚假的温情里,那可真真是笑话了。 赵子箴在醉客坊的大堂里望了一圈,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刘老板瞧见他了,连忙迎了上来,她上下打量了赵子箴一眼,有些犹豫的问道:“赵大人,您今日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查探消息的。 因为赵子箴在大理寺任职的这些年,没少往醉客坊里打听消息,因此也算是醉客坊里的常客。 赵子箴顿了顿,直问道:“罗敷呢?” 刘老板一愣,有些不明白,这赵子箴什么时候跟罗敷勾搭上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不过,白白送上门的生意怎么都没有往外拒绝的道理,刘老板脸上堆满了笑意,她笑吟吟的说道:“罗敷刚才陪客,现在已经休息了,不过既是赵大人要找她,那奴家着这边把她叫起来,清您稍等。” 刘老板说着快步上楼来,到了罗敷的厢房里,把已经躺下的罗敷重新叫起来。 罗敷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发髻半解下来,软软的垂在肩头,有着说不出的迤逦。 她的眼波斜斜的瞟向赵子箴,漆黑的瞳孔也跟着转动,那些跳跃的火光在她眼眸里形成的光影随着她眼珠子转动的动作,也移动起来。她就这么斜着眼睛睥睨着赵子箴,眼眸中好像有着勾魂夺魄的力量。 赵子箴眉头一跳,赶紧别开了目光,总觉得心下如擂鼓般地跳动起来。这如擂鼓般的心跳提醒着赵子箴,那些青葱的岁月,还有肆无忌惮肆意嬉笑的过往。逝去的时光如同流转回来一样,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一切都不曾变过。 他曾经也是喜欢过她的,还曾为了罗敷和阿离大打出手,掐了好大的一场架。 赵子箴一个愣怔之后便回过神来,他低下脑袋,再也不看罗敷。 罗敷还半躺在床上,没有下地来,她也不避讳着几针,就斜斜地倚靠在床头,被子半披着滑落肩头,露出了形状圆润的肩膀。 而刘老板站在一旁,看见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暗暗窃笑着低下了头。她抿唇笑了笑,随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还很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尛說Φ紋網 随着房门关上的轻磕一声,两个人都同时回过神来。 屋内一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赵子箴出口打破了沉默,“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睡。” 罗敷默了默,随后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在地上。 “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罗敷偏了偏头,“我说了,不须你来赎我,我自有自己的主张,我想逃出去,我会想办法的,不需要你来同情。” 赵子箴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自然不是。你不想我把你赎出去,我当然不会勉强你。我今天来,是有另事要事同你商量。” 叶寻之前说了让他帮罗敷赎身脱籍,然后再把罗敷送给柳嗣安。但是因为阿离不让他把罗敷赎出去,再加上罗敷自己也拧不清,所以事情就一直拖拖拉拉,也没有彻底的解决掉。 罗敷挑了挑眉,暗暗称奇。如今她不过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身份卑贱,可他现在却是大理寺里的官员,两人的身份悬殊得这般大,罗敷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帮到他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如今的境地,至多也不过是卖笑罢了,你想让我帮你,难不成是想我帮你去色诱什么人,或者是打听什么消息。”说着,罗敷自己也有些伤心,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形。她本来以为在交州的那一场战乱中,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但是现在却又重新遇见了赵子珍,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却是在她最悲惨最狼狈的时候,罗敷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就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希望自己有遇见赵子箴,也就不会陷入现在难堪的境地了,毕竟她曾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现在日子过得这样悲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段黑暗的日子。 赵子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答道:“不是,你想太多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赵子箴应道:“你知道我们大理寺现在正在查案,我需要你帮忙散播一条消息。在群芳胭脂铺内,让你的丫头想办法把消息说出去,要在短时间内造成最大的影响,以最快的速度流传出去。” 罗敷暗暗皱眉,办什么案子办得这样奇怪? 罗敷深吸了几口气,她定定的看着赵子箴,“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可以帮你这一次,但是也仅此一次,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罗敷居然问也不问,她并不想知道赵子箴如今要干什么,她已经这副模样了,哪里还有心情顾得上别人?而且,看在以前的情分,她怎么说也是要帮一帮的。毕竟她虽然不想看见他,但是这天地之间,幸好还不是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 赵子箴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点着的蜡烛,突然蜡烛的火苗窜高,发出了一声噼啪的声音,赵子珍的眉头也不由得跟着一跳。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要等此间事了,等事情都办妥了,我才能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深夜外出 当张夫人听到那些流传在外的张渐飞外室的消息时,本来是想一笑置之的,因为她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这些流言谁知道是不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呢?张渐飞人死都死了,张夫人并不想把太多的心力,放在他身后的那一堆烂摊子上面。 只是张夫人原本是神色淡然的,但是在她听到了外室居然怀有遗腹子的时候,就再也坐不住了。 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和张渐飞夫妻多年,她这些年来管得张渐飞不敢纳妾寻花问柳的,本来以为没有出什么岔子,但是谁想到一出就出了这样子的大事。 张夫人吧把张渐飞管得言严,但是她自己却是一无所出,没有子嗣一向是她心中的伤疤。但是现在这个所谓的外室居然怀有身孕,怎么能叫她不怒火中烧,气得头脑发昏呢? 那个把消息带回府中的老婆子看见了张夫人阴沉得好像暴雨前的天空那样漆黑,自己忍不住也心里打起了鼓,“夫、夫人,您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呢?就任凭那个狐媚子在外头胡作非为,败坏老爷的名誉?” “自然就不能这么算了!”张夫人恶狠狠的眯着眼睛,低头全是压抑的怒气,“老娘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张渐飞都给勾上了!” 张夫人自顾声生了一会儿闷气,随后扬声吩咐道:“来人,备轿,随我出府。” 因为,张夫人有心要避开叶寻的耳目,所以她出府的时候动静很小,几乎都没有惊到旁人,就几个丫头婆子跟着,异常的低调。 张夫人这些天来的部署就是为了防凶手,她既然怀疑叶寻和阿离是一伙儿的,那么叶寻派人来盯她的张府还能是有什么好事情?她要有所动作,自然是能避开则避开,尽量不要和他对上。 张夫人一行人动作低调,她自以为自己聪明讨逃过一劫,但是谁知却是埋下了祸根。 张夫人压低声音,问一旁的婆子,“那狐媚子现在在哪儿?” 老婆子连连应道:“奴都打听好了,夫人只管去便是,定然不能让她得到了好处,以为夫人您好欺负!” 张夫人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随后没有再度说话,而是双目睁着,瞪着冰冷的夜色发呆。 不知走了多久,轿外的小丫头轻喊道:“夫人,到了,您请下轿啦来来吧。” 张夫人一听,连忙掀开轿子走了下来。 “确定是此处?” 老婆子点头,“就是这儿,不会错的,夫人放心。” 张夫人嗯了声,随后道:“带路吧。” 老婆子连忙在前头领路,她把张夫人领到一户门前,“夫人,就是这儿。” 张夫人看了着明显比附近人家要殷实上不少的门户,嘴唇不住冷笑。她站定了一会儿,随之给丫头递了个眼色,让丫头去敲门。 没一会儿,有一个容颜俏丽的妇人来开门,她身上有别于张夫人那种明显的异域风情,更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温婉。 张夫人死死的瞪着她,目光似要喷出火来。因为张夫人看见了来开门的这妇人,小腹居然微微隆起,看着的确是怀了不浅的月数。 居然敢! 张夫人二话不说,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刮子。妇人一惊,还未惊叫出声来,张夫人已经动作迅速的侧着身子进屋,身后跟着的丫头机灵,很有眼色的吧把门关上。 妇人脸色一白,张夫人盛气凌人,看着派头不小,妇人一眼便看出她不好惹,因此挨了她一个耳刮子,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愤怒的神色,只是用手捂着背张夫人打疼的脸颊,练练退后了两步,“你、你是什么人?” 张夫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冷眼看她。 妇人仔仔细细打量张夫人,随后大惊,“是你!” 很好,居然还认识她,也不知道张渐飞那张臭嘴说了多少话出去!张夫人越想越气,她面无表情道:“进去再说。” 妇人内心忐忑,她一直知道张夫人的威名,也就是张夫人的威名,外室即使身怀有孕,张渐飞也是不敢接回家中,只能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养着。而外室心里,对张夫人也是又恨又怕的,如今半夜张夫人找上门来,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外室心里有点犯怵,看着张夫人理所当然的往自己所在的主屋走去,如同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反观自己才是个客人一样。 张夫人太有气势,外室怕了,她忍不住想往后退,现在对于这以前的房屋,她竟然不太敢进去了。只是她想跑,那些张夫人带来的丫头婆子哪里肯让她走?一路推搡着,把外室推了进去。 外室看着鸠占鹊巢,一副理所当然的张夫人一眼,然后怯生生的喊了声姐姐。 张夫人并不领情,“行了,别装出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我可不是张渐飞那个没种的,会吃你这一套,着这一声姐姐,你留着去给别人交叫吧,我怕没这个福分。” 外室脸色一白,她有些惊慌的看了看屋内站着的人,“你、你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夫人死死盯着她的肚子,“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看看,能把张渐飞哄得连我都忘了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不过张渐飞一向没有出息,会被你蛊惑也不奇怪。”wWW.xszWω㈧.йêt 外室心底愈发不安,她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愈加的慌张起来。 张夫人冷笑几声,“既然着这孩子的爹没了,那就不必留着了,免得来倒倒到世上受尽白眼,白活一遭。” 外室花容失色,她想呐喊几声求救,但是丫头却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惊叫。 张夫人打定主意,不能让这个孩子活着,手上自然不会留情,但是中途丫头婆子却一个一个被声响引了出去,只留下张夫人一人。 张夫人并不害怕,她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对付一个身怀六甲的柔弱妇人。果不其然,没多久之后,外室便晕过去了,张夫人刚想扬起胜利的笑容,但是她还没高兴够,一直只有她和外室的屋内,突然出现了第三条影子,就站在她身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错手致死 张夫人的尸首被柳嗣安搬到另一间厢房里,叶寻让七宝去大理寺找来仵作,而自己就坐着等待。 “对了,”柳嗣安对着叶寻道:“我正好有些事情想与你说说。” 叶寻闻言,抬眸看他。 “就是上次你让我问过巡城的士兵,是否有看见在张府行窃的人。我问过了,当晚他们是看见有人从张府里跑了出来,他们随后加强警卫,但是没截到凶手。” 叶寻沉吟,“你的意思是说,其实盗贼那晚根本就没逃掉,而是藏身在张府附近?” 张府附近,都是官员的府邸,应该说,张府所在的蓬莱巷里头,都是一些高门大户。但是那些府邸里头,也会有自家的家丁护卫巡逻,在已经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盗贼想在府里藏身,成功的几率不大。除非……除非盗贼藏身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老窝! 柳嗣安笑而不语。张府周围的人家,有很多,谁也不知道盗贼是藏在哪里的。这是叶寻要头疼的事情,他才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若真是叶寻想的这样,兜兜转转,又转回朝堂上来,难不成真是官员间互相倾轧? 不对,不是这样的。 叶寻转而想到,凶手可是绕了一大圈才利用自己去查张渐飞的,说明凶手平时接触不到他,凶手必须通过自己才能查张渐飞,若是凶手跟张府周边的人家有牵扯,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他自己就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去查。 平时接触不到张渐飞,说明凶手身份低下。 身份低下,身材修长,武艺不俗,现在凶手可以确定有这几个特征。 只是张夫人是内院的一个妇人,张渐飞知道凶手,这不奇怪,可为什么张夫人也知道? 一时之间,心中的思绪转了几转,叶寻问道:“当初,张府失窃时,张渐飞是怎么跟你说的?” 柳嗣安想了想,回道:“他说丟的是他夫人喜爱的东西。” “他夫人喜爱的东西……”叶寻双眸一眯,“是张夫人的屋里失窃?” 柳嗣安点头,“对,先叫唤起来捉贼的就是张夫人身边服侍的人。” 失窃的密函原本是在张夫人手里! 即是如此,那她知道凶手也就不奇怪了。连密函这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张夫人都能拿在手里,那她掺和的事情就不会少。与其说张夫人的死是凶手要灭口,倒不如说张夫人也是凶手要杀害的目标。 在这件案子里,张夫人比张渐飞更重要,可惜自己在一开始就把她忽略了。 叶寻暗自咬牙,他跑进屋里,问那些张夫人带来的仆婢,“你们夫人最近是不是下令府中加强戒备,加了很多人手巡逻?”尛說Φ紋網 如果这个案子,张夫人也掺和了,那她知道的就不仅仅凶手这么简单,她应该还知道很多内情。凶手杀了张渐飞,张夫人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所以昨天她才会找上叶寻。 婢女答道:“我家大人死后,夫人消瘦了不少,晚上都不能入睡,即使睡了也总被噩梦惊醒,后来她便招了许多人,在府中没日没夜的守着。府里也曾有人劝过,可是夫人说大人走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待在家里,总是不能安心的。” 她这是在防凶手呢! 叶寻深吸几口气,“既然张夫人一个人待得不安心,那她为何三更半夜出门来?” 照丫鬟的描述,张府现在的人肯定不少,凶手想动手,肯定不容易得手。张夫人惜命,她既然警觉到这步田地,就应该好好的待在家里,而不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出门。 “这……”婢女道:“夫人得到消息,大人外头有了人,并且怀有遗腹子。” 张夫人在京城素有“威名”,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这些年来一无所出,可张渐飞死后,却有人来告诉她,说张渐飞在外头养了人,并且怀有身孕,张夫人自然要来闹一场,来见见这个所谓的狐狸精。 “是谁给的消息?” 另一个婆子出来,说道:“是、是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婆子答道:“昨天奴去给夫人买香粉,在铺子里头听有人议论议论的,所以就赶紧回家告诉了夫人。” 叶寻问道:“是哪个铺子?” “是群芳胭脂铺。他家的胭脂最好用,有很多家的夫人都喜欢去那里买东西。” 消息是从胭脂铺里传来的。如果张夫人离府是凶手设计的,那么消息也是凶手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引张夫人出来。 他利用那些人的口放出这些消息,暗地里也不知道设计了多久。 叶寻浑身有些发僵,凶手无孔不入,不知道他现在潜伏在哪个角落,他就像蛰伏的毒蛇,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出手,动辄就要人的性命! 耳边突然传来七宝的声音,“爷,仵作到了。” 叶寻回过神来,带着仵作往停放张夫人尸体的房间走去。 张夫人的额头上有一道划伤,应该是烛台打到她脸上时划出来的。此外她的脸上身上都有这种不同程度的伤口,或深或浅,都没有一定的章法,的确可以看出来,那妇人攻击张夫人时,是下意识的行为。 仵作翻看了一会儿尸体,然后说道:“大人,死因找到了,是在颈部。”仵作伸出手指,指着张夫人颈部的一个地方。 叶寻眯眼,顺着仵作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一个圆形的伤口,就米粒般的大小。叶寻顺手拿起一旁的烛台——这就是妇人用来攻击张夫人的烛台。这烛台中间有尖锐的针头,叶寻拿着烛台在张夫人颈部边比了比,最后确定她颈部的伤口就是由这烛台造成的。 就这小小的伤口,把张夫人杀死了。 仵作道:“这个地方平时用力按压都有可能致死,如今这针直接刺了进去,张夫人必死无疑。” 张夫人身上大多都是尖针的划伤,就唯独这么一个刺伤,而这唯一细小的刺伤就是死因,叶寻还是觉得错杀的可能性不大,张夫人很有可能是凶手杀死的。 可是张夫人带的那些人一口咬定就是张渐飞的外室把张夫人杀了……不对!这案子还有另外一个证人! 叶寻转向柳嗣安,有些着急的问道:“那个昨夜行窃的人,你们可有抓到了?” 柳嗣安摇头,“还未曾。” 叶寻握了握拳,低声道:“找吧,一定得找到。” 而且动作要快,若是又被凶手抢先,那可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昔日朱砂 赵子箴被刘老板叫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等他看见叶寻和阿离的时候,有些惊讶。 叶寻挥了挥手,让刘老板退下。 “大人。”赵子箴走到叶寻跟前行了个礼,“不知大人为何到此处来?” 叶寻手里握着一个酒杯,他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冷淡说道:“你此次,办事办得有些久了。” 若是以前,他根本就不会拖拉这么久了,还没有把罗敷赎出去。 赵子箴一愣,“大人何出此言?”ωww.xSZWω㈧.NēΤ “哼,”叶寻轻哼一声,“不过是赎个身,何以一连几日都来醉客坊徘徊不走?” 赵子箴犹豫道:“大人想把罗敷姑娘送给柳大人,只是她好像不太情愿。” 叶寻眉头一皱,“我肯帮她已是仁至义尽,怎的还有诸多要求?” 赵子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叶寻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大人,下官想把罗敷姑娘赎回家中。” 原来如此他迟迟不肯把罗敷赎出去,是因为自己看上她了。只是他早日说出来,也不用接连几日都混在醉客坊里,最后还把张渐飞外室的消息说出去,害得凶手有机可趁。他一拖再拖,难不成自己会阻止他,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不成? 叶寻沉下脸色,“你为了这些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赵子箴抬头,看着叶寻,“下官这几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怎的误了大事?” 叶寻一扬手,把手里的酒杯朝赵子箴扔去,正好砸到他的额头上。叶寻这下手劲不小,酒杯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赵子箴的额头没一会儿就有鲜血流淌下来。 见叶寻发了怒,赵子箴低下头,静静的跪着,也不辩解。 “你什么时候得知张大人有外室的消息?” 赵子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答道:“前些日子,下官去打听消息的时候,恰巧知道了。” “既是知道了,为何不曾告诉我?” “当时,下官以为,这是张大人的私事,不宜大肆宣扬。况且,他养了外室,和案情并没有什么相干,下官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 “好一个自作主张!” 虽说赵子箴说的在理,但是叶寻就是忍不住想迁怒。张夫人这样重要的证人,自己还没发现一点端倪,白白让凶手先下杀手,断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想他都不甘心。 叶寻站起来,他在屋内走了两圈,最后气道:“你以前从不贪杯,为何现在接连两次喝酒误事!” 赵子箴把头一低,也没有解释,默默承受下叶寻的怒火。 叶寻看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到底没好意思再发脾气了。他想了想,吩咐道:“你给我找出来,这消息为何会泄露出去的。” 赵子箴应声,想要退下,在一旁一直静默无声的阿离突然出声唤道:“你等等。” 叶寻一愣,这才想起来阿离也在屋内。她太安静了,自己方才怒火中烧,竟是没有留意她。 赵子箴听了阿离的叫唤,停下脚步,他回头道:“姑娘有事?” 阿离摇了摇头,她走到赵子箴身旁,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手。”说着也不等赵子箴答话,她径自拿起赵子箴拢在袖中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上次,赵子箴的手被热水烫伤,过了这几日也没见好。反而是他手背上的水泡裂开溃烂,看着很是可怖。 阿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道:“你没好好打理。” 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把水泡的脓水轻轻拭净。弄完以后,她并没有放下赵子箴的手掌,而是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她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赵子箴的手比了比,笑道:“你瞧,我如今手也伤了,跟你一样了。” 赵子箴平日里迂腐,可此时他却任由阿离握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叶寻看不下去了,他把阿离拉回自己身后,对着赵子箴说道:“你先去包扎额头上的伤口。”深色冷然。 经叶寻这样一提醒,赵子箴抬手摸了摸额头,待拿下来时,发现手上全是鲜血。他低低道:“下官告辞。” 阿离扯了扯叶寻的袖子,小声说道:“我可以帮他包扎。” 叶寻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而此时赵子箴已经走出了屋子,身形越来越远了。 阿离瞪了叶寻一眼,嘀咕道:“还不是让你害的。” 叶寻一口气噎在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顿了好一会儿,叶寻开口道:“若不是他办事不力,我又怎会朝他发火?” 阿离一脸的不赞同,“我觉得,赵大人做的很好啊,他平日里是很辛苦的。这些天来,他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我都看见了,这样还不够好?你总冲他发火做什么?” “你!”叶寻气结,“在其位,谋其职,他做得不对,难不成还不许我训他了?” 阿离点头,“你是他上司,没说不可以训他,只是你也别总是欺负他。” 叶寻有些不快起来,阿离为赵子箴抱不平,但是自己最近没日没夜的查案子,也没见她关心一下。如今反倒因为赵子箴,责怪起自己来。 叶寻用力抿唇,他看着阿离,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都欲言又止。 阿离突然扑哧笑了一声,“你还委屈了。” 叶寻一怔,最后脸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他快速走下二楼,最后却还是停下等阿离了。只是他原地等了许久,却没见阿离追上来,叶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她此时还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并没有跟着自己走下来。 她此时的臂弯里扶着一个人,是那个叫罗敷的酒娘。她们好像在低声交谈,叶寻在楼下听得不太真切,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又蹬蹬蹬的跑上二楼去。 当叶寻逐渐靠近阿离时,听见阿离隐含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我怎会是姑娘的心上人?难不成姑娘有磨镜之好?” 磨镜之好?叶寻一僵,他快步上前,直接把阿离拽走,再不管那个重新被摔到地上的酒娘了。 叶寻一路把阿离带出醉客坊,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喊,“阿离!” 叶寻一顿,回头望去,发现是那个叫罗敷的酒娘,她此时正扶着门框,眸中有泪花闪现。 叶寻打量打量阿离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常,甚至都不曾回头。 “你……认识她?”叶寻一想到磨镜之好,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不认识。”阿离轻笑着摇头,“许是认错人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故人相见 赵子箴被刘老板叫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等他看见叶寻和阿离的时候,有些惊讶。 叶寻挥了挥手,让刘老板退下。 “大人。”赵子箴走到叶寻跟前行了个礼,“不知大人为何到此处来?” 叶寻手里握着一个酒杯,他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冷淡说道:“你此次,办事办得有些久了。” 若是以前,他根本就不会拖拉这么久了,还没有把罗敷赎出去。 赵子箴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哼,”叶寻轻哼一声,“不过是赎个身,何以一连几日都来醉客坊徘徊不走?” 赵子箴犹豫道:“大人想把罗敷姑娘送给柳大人,只是她好像不太情愿。” 叶寻眉头一皱,“我肯帮她已是仁至义尽,怎的还有诸多要求?” 赵子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叶寻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大人,下官想把罗敷姑娘赎回家中。” 原来如此他迟迟不肯把罗敷赎出去,是因为自己看上她了。只是他早日说出来,也不用接连几日都混在醉客坊里,最后还把张渐飞外室的消息说出去,害得凶手有机可趁。他一拖再拖,难不成自己会阻止他,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不成? 叶寻沉下脸色,“你为了这些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赵子箴抬头,看着叶寻,“下官这几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怎的误了大事?” 叶寻一扬手,把手里的酒杯朝赵子箴扔去,正好砸到他的额头上。叶寻这下手劲不小,酒杯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赵子箴的额头没一会儿就有鲜血流淌下来。 见叶寻发了怒,赵子箴低下头,静静的跪着,也不辩解。 “你什么时候得知张大人有外室的消息?” 赵子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答道:“前些日子,下官去打听消息的时候,恰巧知道了。” “既是知道了,为何不曾告诉我?” “当时,下官以为,这是张大人的私事,不宜大肆宣扬。况且,他养了外室,和案情并没有什么相干,下官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 “好一个自作主张!” 虽说赵子箴说的在理,但是叶寻就是忍不住想迁怒。张夫人这样重要的证人,自己还没发现一点端倪,白白让凶手先下杀手,断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想他都不甘心。 叶寻站起来,他在屋内走了两圈,最后气道:“你以前从不贪杯,为何现在接连两次喝酒误事!” 赵子箴把头一低,也没有解释,默默承受下叶寻的怒火。 叶寻看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到底没好意思再发脾气了。他想了想,吩咐道:“你给我找出来,这消息为何会泄露出去的。” 赵子箴应声,想要退下,在一旁一直静默无声的阿离突然出声唤道:“你等等。” 叶寻一愣,这才想起来阿离也在屋内。她太安静了,自己方才怒火中烧,竟是没有留意她。 赵子箴听了阿离的叫唤,停下脚步,他回头道:“姑娘有事?” 阿离摇了摇头,她走到赵子箴身旁,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手。”说着也不等赵子箴答话,她径自拿起赵子箴拢在袖中的手,细细查看起来。 上次,赵子箴的手被热水烫伤,过了这几日也没见好。反而是他手背上的水泡裂开溃烂,看着很是可怖。 阿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道:“你没好好打理。” 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把水泡的脓水轻轻拭净。弄完以后,她并没有放下赵子箴的手掌,而是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她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赵子箴的手比了比,笑道:“你瞧,我如今手也伤了,跟你一样了。” 赵子箴平日里迂腐,可此时他却任由阿离握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叶寻看不下去了,他把阿离拉回自己身后,对着赵子箴说道:“你先去包扎额头上的伤口。”深色冷然。 经叶寻这样一提醒,赵子箴抬手摸了摸额头,待拿下来时,发现手上全是鲜血。他低低道:“下官告辞。” 阿离扯了扯叶寻的袖子,小声说道:“我可以帮他包扎。” 叶寻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而此时赵子箴已经走出了屋子,身形越来越远了。 阿离瞪了叶寻一眼,嘀咕道:“还不是让你害的。” 叶寻一口气噎在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顿了好一会儿,叶寻开口道:“若不是他办事不力,我又怎会朝他发火?” 阿离一脸的不赞同,“我觉得,赵大人做的很好啊,他平日里是很辛苦的。这些天来,他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我都看见了,这样还不够好?你总冲他发火做什么?” “你!”叶寻气结,“在其位,谋其职,他做得不对,难不成还不许我训他了?” 阿离点头,“你是他上司,没说不可以训他,只是你也别总是欺负他。” 叶寻有些不快起来,阿离为赵子箴抱不平,但是自己最近没日没夜的查案子,也没见她关心一下。如今反倒因为赵子箴,责怪起自己来。 叶寻用力抿唇,他看着阿离,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都欲言又止。 阿离突然扑哧笑了一声,“你还委屈了。” 叶寻一怔,最后脸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他快速走下二楼,最后却还是停下等阿离了。只是他原地等了许久,却没见阿离追上来,叶寻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她此时还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并没有跟着自己走下来。 她此时的臂弯里扶着一个人,是那个叫罗敷的酒娘。她们好像在低声交谈,叶寻在楼下听得不太真切,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又蹬蹬蹬的跑上二楼去。 当叶寻逐渐靠近阿离时,听见阿离隐含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我怎会是姑娘的心上人?难不成姑娘有磨镜之好?”小說中文網 磨镜之好?叶寻一僵,他快步上前,直接把阿离拽走,再不管那个重新被摔到地上的酒娘了。 叶寻一路把阿离带出醉客坊,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喊,“阿离!” 叶寻一顿,回头望去,发现是那个叫罗敷的酒娘,她此时正扶着门框,眸中有泪花闪现。 叶寻打量打量阿离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常,甚至都不曾回头。 “你……认识她?”叶寻一想到磨镜之好,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不认识。”阿离轻笑着摇头,“许是认错人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找见证人 叶寻和阿离一同坐在马车里,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问道:“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有磨镜之好! 阿离看向他,说道:“我不知道,她迎面走来,不小心摔了,我就扶她一下,可是她拽住我不放,说我像她故去的心上人。” “心上人?”叶寻皱眉,“只是她最后在门边喊你,我瞧着她好像很伤心。” 阿离有些迷茫的说:“大抵是移情吧。” 叶寻看了看阿离,郑重道:“你以后,别去那里了。” 阿离斜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他半晌,最后笑着问道:“我去那里,我去那里做什么?买醉吗?可是老板说了,她们那儿不做姑娘的生意。” 叶寻反应过来,脸上一阵发热,若不是自己带阿离去醉客坊,她都不会去的。他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和阿离两人相顾无言,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国公府,叶寻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他呆坐了半刻,最后来到阿离的院前。叶寻站在院门口徘徊良久,最后举步走了进去。 阿离的院子有一座二层的小楼,看着很是别致。小楼前是一片小花园,里头还搭了一个秋千。此时有阵风吹过,秋千就荡了几下。 叶寻环顾一圈,没有看见阿离的人影,他走到门口,朝里喊道:“阿离。” 阿离应道:“进来吧。” 阿离此时正坐在美人靠上,她正有些笨拙的解下手上的带子,她身前的案上摆了一瓶伤药、一圈干净的纱布还有一盆氤氲着水气的温水。 叶寻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我来帮你。” 阿离笑着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任由他动作。 等叶寻把她手上缠着的纱布全解下来后,发现虽然伤口的血已经凝固,有点结痂了,但是伤口旁边却有些红肿。 叶寻皱了皱眉,他拿起药瓶就要撒药,阿离制止他,“别,先洗洗伤口。” 叶寻听了,从水盆里拿出一块帕子,在阿离手上擦拭着,他一边擦,一边问道:“疼不疼?” 阿离点头,“疼。” 叶寻笑了一声,“现在知道疼了,叫你好好养着,你偏不听,还……动手拍我。” 阿离轻哼,就要把手缩回来,但是叶寻哪里肯让她得逞,他稳稳的握着阿离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他把阿离的手擦干净了,拿起药瓶倒了一些在伤口上,只是叶寻不曾做过这些,手下一时没个轻重,把半瓶的药粉全撒了进去,阿离的手上一时全是白色的药粉。 阿离气得瞪他一大眼,“你放开!让我自己来。” 叶寻不理她,把多余的药拂开之后,拿起纱布就缠,只是也还是缠得乱七八糟的,最后阿离的手掌被他缠成厚厚的一层蝉蛹。 阿离举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她想解开自己重新包扎一遍,叶寻却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阿离抬眸望去,发现叶寻一脸严肃,他说道:“等以后包多了就好了。” “还以后……”阿离嘟囔,“以后都不许你包了。” 叶寻闻言,回了她一句,“我不过是看你包得辛苦,帮你一把居然还不领情。” 阿离指着案面的那些药粉说道:“你是好心,可是你把我的药都撒没了。” “不就一瓶药,我再给你买便是。” “这可是先生给我的药!”阿离摸着额头的伤疤,忿忿道:“全让你撒没了!” 让她这么一说后,叶寻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往她的额头望去,她额头的伤口是在济世堂医闹时伤的,如今也还没好完全,上头一条暗红的疤痕隐约可见。 当日,济世堂里死了人,叶寻以为是凶手来杀了阿离灭口,他一阵后怕,最后才把她带回来的,叶寻想着之前的事情,眼神柔和下来。 她没死,如今还好好的坐在自己跟前,很有活力的跟自己顶嘴,这样便很好了。 “叶寻。”阿离突然唤道。 叶寻回过神,有些不解的看她。 “你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叶寻正了正身子,“这些事情,你不必忧心,只管安心待着便是。” 阿离顿了顿,最后说:“可是我想回家。” 是了,她说过,案子破了便要回去。 叶寻有些焦躁起来,他双手交叠,指尖点在另一手的手背上。 “案子想破,现在还早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总有一天,我会让案情浮出水面。” 阿离轻蹙起眉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凶手有线索了吗?”阿离低下头,轻声说道:“这样一日一日拖着,我有些不安心。”小說中文網 “这……”叶寻犹豫道:“不算线索,但是可以初步确定凶手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你若是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要自己多防备,不要靠近他。” “身形修长的男子?”阿离歪着头,“我知道了。” 阿离在美人靠上躺下来,她用手枕着脑袋,对着叶寻说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明知阿离下的是逐客令,但叶寻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厚着脸皮说道:“你且睡你的,我待一会儿便走。” 叶寻说完,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怕阿离会不乐意,可是阿离听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她看着叶寻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睡去。 没一会儿,阿离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约莫已经熟睡,叶寻这才放任自己的心跳急促起来。他做贼似的,用眼角的余光看阿离的睡颜,但是又很快别过头去。 只是他坐了没一会,又把头转回来。叶寻抬起手,想摸摸阿离的脸颊,只是有些犹豫,此举似乎有些逾越了。 叶寻不禁自嘲起来,他和阿离之间,本已经逾越了。他们两人如今形影不离,早已有些流言蜚语流传,但是阿离表现得云淡风轻,所以叶寻也就装自己不在意。 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她根本就不在乎,只有叶寻一人自扰。既是如此,那么…… 叶寻的手刚要落到阿离的脸上,门外就响起七宝的声音,“爷!” 叶寻一僵,把手缩回来。他压低声音问道:“何事?” “柳大人派人来了,说是找到了在杨柳胡同里行窃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杀人灭口 另一边,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大汉的身前正站了一个人。 此处是用来审讯犯人的,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不该出现这样的人。大汉方有些惊讶,他还来不及多想,便感到喉间一凉。 其实那摸凉意触及皮肤的时候,并未感觉到疼痛,因为很快,而且很薄,很轻易的就把咽喉斩断了。 真的是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颈部滑落,大汉有些迷茫,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但是他此时正被反手绑在木桩上,半点动弹不得。尐説φ呅蛧 突然屋外传来人声,那脚步即急又重,蹬蹬蹬,蹬蹬蹬。但是大汉现在已经有点听不清楚那些来人都在说什么了。他想开口呼喊,但是只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他的咽喉被割断了,自然说不出话来。 大汉的眼睛逐渐的暗了下去,瞳孔再不见一点亮光,黑洞洞的。他的头颅垂下去了,再也抬不起来。 “不!” 叶寻僵在门口,大汉的喉间还不断有鲜血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他跑了过去,把大汉的头颅揪起来,他怒吼道:“起来!你起来!” 可是没有用,大汉死了,不会再回答自己了。 终于好不容易抢在凶手前头把人找着了,可是不过差了一步,竟然又让凶手给灭口了! 赵子箴和一干侍卫听见叶寻的叫声后,纷纷涌了进来。赵子箴看见木桩上的大汉,明显一愣,“大人,这……” 叶寻不理他,他站在大汉的尸体前,阴沉着脸。叶寻重重吸了几口气,他想开口说话,但是怒极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干人全被眼前的情况吓傻了,想不到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竟然还能让人给灭口了,这简直就是耻辱! 叶寻冷声吩咐道:“现在赶紧把这里封起来!” 大汉的尸体还是热的,血还在不停的流淌,凶手行凶没过多长的时间。 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外头有侍卫守着,凶手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 突然门口处叮铛作响,有女子低哼的声音响起。 叶寻恼怒回头,本来是想发火的,但是他回头却见到了阿离。她此刻正倒在地上,原本墙上挂着的一些刑具全摔下来,砸到她身上。 叶寻此刻心情不佳,口中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大汉的鲜血还是不停的流淌,红色的液体沿着他的躯体流向地面,在地面蜿蜒开来。 阿离扶着自己的脚踝,她把脸别过一边去,声音有些颤抖,似乎骇得不轻。 “我刚刚听见这里有响动,就过来瞧瞧。没想到……” 叶寻看她跌坐在地上,有些不忍,便拨开那些侍卫,走过去把阿离扶起来。他压着怒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离低下脑袋回道:“我做了噩梦,醒来时找你不见,听七宝说你来大理寺了,便来找你了。” 叶寻还想说什么,此时,七宝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先是看见了阿离,口中喜道:“阿离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待他抬起头时,正好瞧见了大汉被绑在木桩上的尸体,七宝惊叫一声,“吓!” 叶寻看向七宝,吩咐道:“把她带走。” 七宝眼角不时瞄向木桩上的人,他从叶寻手中接过阿离,把她扶走了。他边走边道:“阿离姑娘,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人了?” 一会儿,阿离的声音传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七宝平日里也总跟着叶寻办案,是以对大理寺的格局了解不少,他答道:“这……这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人,审讯用的。” 再走远些时,他们的谈话叶寻便听不见了。他走回屋内,开始查看起现场来。 “你去安排人手,把这块地方全都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这话是对着赵子箴说的。 赵子箴领命而去,叶寻对着尸体自顾沉思起来。 门外有侍卫守着,即便凶手能避人耳目,可是门锁着,没有钥匙凶手进不来。这间屋子,除了屋顶开的那一扇天窗,根本就没出口。可是那一扇窗子根本就不能容人通过,凶手要进来,只能进门。 等等,自己刚才进屋的时候,是直接推门而进的,那锁呢? 叶寻一惊,他跑到门口,却看到门口的那把锁此刻已经掉到地上了。 叶寻把锁拎进来,他举着手中的锁,恶声问道:“钥匙呢?钥匙哪儿去了?” “这……”侍卫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道:“我们本来守在门外,只是里面突然传来那大汉的惨叫声,怕他有个好歹,所以打开门进来瞧瞧。” “你们开了门便不曾关上?” “不、不是。”侍卫辩解道:“本来是要关的,可是我们刚出去的时候,便远远听见大人的声音,随后大人便跑来了,所以这门还没来得及关上。” 叶寻冷眼扫向他们,“你们进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活着的。” 侍卫一开门,一关门,不过几刻的功夫,就这几刻的功夫间,大汉便被灭口了。叶寻在走来的时候,大汉还是活着的,那凶手是怎么做到在一眨眼之间杀人灭口,而后在叶寻进来之前,凭空消失的呢? “你们进来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人了吗?” 侍卫摇了摇头,“没有。” 叶寻想了想,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爬上屋顶,来到天窗处。天窗用几条木栏封着,光线从木栏的缝隙里头照射进去。叶寻试着用手探了探,只能伸进个手腕。 凶手不是从这里进去的,也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因为这些木栏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叶寻从天窗里头望去,发现通过天窗形成的光影投到木桩前。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所以影子是向前斜着的。 天窗正好是在木桩的正上方,从叶寻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大汉的尸体,他的头颅往下垂着,叶寻能看见他的颈椎往上突起。 里头光线不太明亮,叶寻眯了眯眼,定睛一望,似乎看见大汉后边的脖子有一条暗色的线蔓延。 那是——血! 他的前喉被割断,前面有血不奇怪,可是后边的血是从哪里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形迹可疑 柳嗣安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和叶寻打起来,鉴于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最后只好拂袖走了。 等他出了屋子后,才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姑娘就站在不远处,一直探头探脑的往这儿看来。 这大理寺里,怎会出现一个姑娘? 柳嗣安正纳闷着,抬脚就要走过去问一问。可是被自己撞见了,那个姑娘也没有表现得不好意思,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朝柳嗣安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无比,柳嗣安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一口白牙。 最后反而是柳嗣安自己不好意思了,他别过头,昂首阔步离开大理寺。 柳嗣安走后,阿离进了方才他和叶寻谈话的屋子。 “刚才那人是谁?” 叶寻答道:“平日里来往的同僚。” 阿离不再问了,她坐在叶寻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 叶寻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笑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阿离嘴里虽是这么说,但是却突然伸手抚上叶寻的脸庞。 叶寻一怔,他想把阿离的手掌拨开,但是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叹了口气,任由阿离摸着。 阿离的手指点在他的脸上,最后来到叶寻的眼眶底下,她来回婆娑着,用指尖描绘出他眼珠的轮廓。 “我瞧你,这几日总是很晚了才回来,忙什么这么辛苦?你眼眶都青了。” “这些你就不必管了,只管好好呆在家里等我便是。”叶寻又叮嘱道:“你以后没事不要在大理寺里随意乱逛,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你若要出门……等我得空了,再带你出去,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要乱跑。” 阿离把手收回来,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别的地方便罢了,难不成大理寺也不安全?” 叶寻认真道:“你千万要听话。你看小乞丐和行窃的大汉,哪个不是在大理寺被灭口的?”叶寻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头发的触感特别舒服,“阿离,我实在怕得很。”wWW.xszWω㈧.йêt “行了,知道了。”阿离拍开他的手,闷声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得时时刻刻都跟你绑一起了?你这个不许,那个不让,那得多闷!” 叶寻也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来,“你……先忍忍,虽然麻烦,但是这样才稳妥些。不过话说回来,我见你总是很安静,什么时候会嫌闷了?” 阿离别过脸,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猴得很。” 小时候?叶寻也有些感兴趣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前以前的事。 “怎么猴了?” 阿离的双眸弯起来,她先是自顾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搭理叶寻,“小孩子,还能怎么猴?调皮捣蛋,撒娇耍赖,就那几样啊。那时候,我父亲一看见我就头疼,头发都快给我愁白了。” 之前阿离说过,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叶寻避开这个话题,没再说下去,转而言道:“可是你现在话都说不大声。” 阿离咕哝,“人都是会变的……我父亲总想把我养得娴静文雅些,所以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朝叶寻眨了眨眼睛,“他给我请了很多女先生来教我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惜那些女先生最后都没教成。” “为何?” 阿离顿了顿,她看着叶寻,突然笑了起来。叶寻正纳闷,突然听见阿离说道:“叶寻,我疼。” 叶寻一僵,被这声音弄傻了。她这话,说得和平时不一样。阿离的声音本来就软糯,带点童音,如今她再刻意这么一说,叶寻就有点受不了了,像猫抓似的,听得人心痒。 阿离说完,看着叶寻的脸色,大笑起来,“现在知道了吧?撒娇……哈哈,只要我跟他撒娇,他一准没辙。” “懂了……”叶寻别过脸,说道:“只是这样也太娇宠了。” “哪里娇宠了?”阿离不满道:“你夸我字写得好看,但是你不知道,我挨了多少板子才写成今天这样的。” 阿离朝叶寻扬了扬自己的右手,她的手现在已经没有包着纱布了,叶寻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手掌心里的伤口。 阿离扬了扬便收回去,“每当我想偷懒,他就拿板子拍我,每次拍得又狠又准,还都是他自己拍的!下手可狠了!我长大以后,总觉自己的右手比左手大,估计就是那时给拍的!” 阿离愤愤说完,却见叶寻脸上没有同情的神色,反而是带着笑意的。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你小时候没受过罚啊?” 叶寻没答话,他把她的手都拿起来,放在掌心里端详,“好像是大了些,但应该是你的伤没好,这是肿的。” “不对!就是那时候拍的!” 叶寻笑了几声,应和道:“嗯……那时候拍的。” 阿离觉得他敷衍自己,她气哼哼的抽回自己的手。 “其实,我小时候没有受过罚。” 阿离一愣,而后道:“骗人!男孩子都皮,我父亲说了,若我是男孩子,他肯定一天要揍我不下十次。”但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便只好一直这么宠着了。 “我小时候,父亲就出家了。出家之人,自然不会管俗世,所以没人来揍我。而我的母亲……你也瞧见了,她也是整日吃斋念佛,讲究心平气和,静心凝神,所以也没有来罚我。” 阿离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叶寻抢在她之前开口,“那你母亲呢?你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呀……”阿离低下头,“她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子,很了不起的人。” “那她现在在何处?” “何处?”阿离呢喃几声,“大概是在泥土里吧。” 叶寻一顿,那就是死了……可是为什么会说大概? “他们都说,我母亲失踪了,可是我不信。”阿离脸上的笑意没有了,“她死了。” “这……”叶寻安慰她,“你莫要伤心,也许只是失踪了,一时未曾找到罢了,你同我说说,我可以帮你找,总会有线索的。” 阿离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她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现在……已经有点记不清她的脸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想方设法 阿离幼年失怙,长大后又死了父亲,现在应是孤寡无依。 跟她比起来,虽然自己的父母亲都是一心不闻窗外事,但是总是幸运许多,至少他们都是活着的,而阿离的父母亲都死了。 叶寻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些的。” 阿离笑了笑,眉目间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你想什么呢,我父亲母亲虽然都不在了,可是先生待我很好,犹如亲人。我还有……一个哥哥,待我也是极好极好的。” “哥哥?那你哥哥呢?”叶寻问道。 “他不在京城。” 他们这里正说着话,突然就听见三声敲门的声音,不紧不慢。 是赵子箴。 “大人。” 叶寻听了,身体坐正,离阿离远了些,“进来吧。” 赵子箴推门而进,他看见屋内的情形,似乎有些惊讶,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叶寻发问,“何事找我?” 赵子箴低垂了眉眼,“张大人的外室一直关押在大理寺,她大着肚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您看是否要传郎中来瞧瞧?” 因为一直找不到杀害张夫人的凶手,叶寻虽死认为凶手另有其人,但是如今没抓到人,那张渐飞的外室嫌疑最大,现在还不能放人,是以一直关押在大理寺里。 “传吧。” 赵子箴听了,刚要退下,叶寻却又唤住他,“你等等。” 赵子箴只好停下,静候叶寻吩咐。 “你找的郎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找什么身份不明的人来,若是凶手又想做什么动作,那可不好办了。” “明白。” 叶寻曾不死心的问过那个外室,但是她只一个劲的说自己晕过去了,什么都不曾瞧见。可叶寻怕凶手会不小心留下什么把柄,后来又丧心病狂的跑来灭口。如今大理寺里若是再死人,那自己真要兜不住了。 叶寻自顾沉思了一会儿,身后的阿离突然说道:“很快便到二月二,龙抬头了。到时,我想回济世堂一趟,许多时日不曾见过先生和小小了,我很想他们。” 叶寻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 自己好说歹说,感情她全没听进去。如今这么危险的时刻,怎么能让她跑到外面去。 阿离没说话了,叶寻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方才态度有些冷硬,便柔声安慰道:“我是说……等过了这阵子,你想回去,我就陪你回去一趟。龙抬头,龙抬头我陪你去踏青吧。” “嗯。” 叶寻本想着,等此间事了,便找时间去陪陪阿离,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大理寺连番死人,最后惊动了祁佑帝。而后左丞平日里都是使劲盯着大理寺的,如今好不容易揪住大理寺卿的辫子,肯定要使劲踩几脚,左丞还让他的门人上了几道折子参了大理寺几本。大理寺近日来,在朝堂上被接连打压责问,过得很是辛苦。虽然平日里都有大理寺卿顶着,但是如今叶寻也遭了难,一边是陛下的勃然大怒,一边是左丞的落井下石,叶寻过得很是痛苦。不过好在,左丞虽然横行霸道,但是还有一个御史台跟他对着干。如此一来,也替大理寺分担了不少压力。 御史台里多为寒门子弟,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监督皇帝,广开言路,冒死进谏。监督朝臣,拔乱反正,肃正朝纲。 在御史台里,虽然权利不大,但是责任却很重大。他们平日里也忙得很,他们今天参那个朝臣征用良田欺压百姓;明天进谏陛下说德行有失容止不当。祁佑帝有时候也是火得很,经常就要把他们拉出去打几板子出出气,可是那帮人根本就不吃这套,今天打了,明天继续进谏。而且现任的御史大夫刚正不阿,也是个能死谏的主,任凭陛下怎么打怎么骂,他自谏他的,半点不为所动。 御史大夫平日里就喜欢跟着左丞对着干,现在左丞大力打压大理寺,他当然不会不管,如今三帮人马在朝堂上掐得天昏地暗。而且御史大夫也有趣,他是那种激动极了就会动手掐人的人,他几次跟左丞针锋相对,最后都忍不住当堂打了起来。而左丞自持身份,每次都打不过他。而左丞气极了也只好在背后骂御史大夫山野村夫,无耻莽汉。 因为御史大夫横插一脚,无理取闹,最后祁佑帝眼看着事情越发展越荒唐,最后只好匆匆下了早朝,不过最后却是把御史大夫留下了。但是叶寻却不怎么担心,因为陛下现在还不会对御史大夫如何,至多不过打一顿板子罢了。 太祖皇帝是个开明的好君主,他立下规定,御史台不能撤,不仅不能撤,还得大力扶持,不能打也不能杀,再怎么不舒服也要听着。而陛下这些年来,没能成功变成昏君,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于御史台的功劳。 当御史台死谏的时候,便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若是朝臣的血都不能唤醒皇帝,那天下也迟早会乱。祁佑帝他现在不能动御史台,天下太平,御史台不能动。 而叶寻不止这件事忙,他还得查案。 叶寻想把那些邢窑的瓷器挖出来,但是他不能去挖郑杰的坟,因为这件事若是败露了,被有心人瞧了去,那对自己可真是影响大得很。也许清誉毁于一旦,从此不能再升职,也许还会丢官,给国公府带去污点,他不太狠得下心去赌。所以他想通过盗墓贼的手去挖郑杰的墓,只是郑杰刚死没多久,再怎么大胆的盗墓贼也是不会“光顾”的,所以即使叶寻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但是兔子始终不出现,线索始终也没有半点进展。 叶寻实在等不及了,他想了想,便派人去一些专门有盗墓贼流通的地方散播消息,说郑杰的陪葬品里,有一养稀世珍宝,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叶寻并没有具体说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些盗墓贼听见了,自己就会想出合理的物件来迎合叶寻的这个消息,再加上郑杰平日里也的确喜欢收集古玩,所以叶寻这假消息散播出去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少人怀疑其真实性。 只是那些人也迟迟没有动作,因为宝物虽然重要,但是刚死就去倔人家的坟墓,先不说什么忌讳不忌讳,他们也怕官府现在还有人守着,所以都蛰伏着,不敢轻举妄动 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叶寻急也急不来,便也只好耐心等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二月初二 叶寻不知道,若是在这里还见不到阿离,那他该怎么办了。 叶寻拂开幔帐,他几乎有点不敢向里头投去目光,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失望。 “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阿离的声音。叶寻先是一愣,而后才往床榻里面看去。 阿离此时拥着被子,半躺在床榻上。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脸睡意,看着很是迷茫。 叶寻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济世堂里,他也以为阿离死掉了。而这一次,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在自己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却用这样朦胧的睡眼问自己,“你这是做什么?” 叶寻笑着笑着,怒气油然而生。他伸手用力的揉了揉阿离的脑袋,沉声问道:“睡得可好?” 阿离一怔,她往后缩了一下,试图逃脱叶寻的大手,可是徒劳无功,于是她便只能任由叶寻把她的一头长发都揉得乱糟糟的。 她顿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不好,我睡不安稳。” 幔帐挡住了外头的光,叶寻想把她的脸瞧得真切些,于是把那些碍事的幔帐都挂到榻边的挂钩上。 阿离惊呼一声,她反手挡住眼睛,有些难受地道:“不舒服,刺眼。” 叶寻在她边上坐下,看了她好一会儿,“刺眼?你也知道现在是白天。” 阿离听他说的这些隐隐含着怒气的话,有些委屈的道:“我不舒服,不舒服就想睡觉。你快把帐子放下。” “不放。”叶寻有些恶意的说着,而后把她的手拨开,用自己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只是并没有感觉发烫。 叶寻打量一下她的脸色,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阿离哼唧了一会儿,说道:“我全身都不舒服……” 叶寻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道:“别胡闹。” 阿离撇了撇嘴,而后低声说道:“我脚崴了。” 她话音刚落,叶寻伸手便扯掉她身上的被子来一探究竟,只是他的指尖方触及被角,待一看见她只着里衣的打扮,又没法再扯下去。 叶寻把手缩回来,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把衣服穿好,让我瞧瞧。” “不用了,我自己都处理好了。你先走吧,我还想睡一会儿。” 叶寻还是坐着没动,他看着阿离,突然笑了起来。阿离被他这笑容弄得一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寻已经隔着被子,把她的脚踝拉住了。 阿离使劲挣了一下,挣不开。 她道:“不用你瞧。” 叶寻已经自顾把被子往上卷了卷,显然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阿离使劲再挣,还是挣不开。她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再不放开,我可喊非礼了。” “你喊吧。” 阿离一愣,“什么?” 叶寻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现在还不知道外边传我们什么吗?你若是喊了非礼更好,你喊了估计老管家可以直接张罗办婚事了。” 阿离气结,“办什么婚事?” “自然是我和你的婚事。” 阿离没词了,只能闭嘴任他摆弄。 叶寻撩起她的裤腿,发现她的左踝处一片红肿。他试着托起阿离的脚掌转动了一圈,觉得她的关节有些松了。 叶寻叹了一声,问道:“你这伤又是怎么弄的?伤得这样厉害。” “就是……”阿离别过头,小声道:“我在屋里呆得闷,便去院里走走,可是被绊了一下,崴到了。” 叶寻皱眉,“崴了一下会肿成这样?” “然后我又掰了一下。” 叶寻想起她替自己正骨时的“咔嚓”声,一下子语塞了。 掰了一下,说的容易。 “我想找几个侍女来陪你,可你不要,若是以后再出这样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我方才在楼下敲门,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现在院子里只有阿离一个人住着,怎么看都嫌太空荡了,叶寻有心想找几个人来陪她解闷,可她死活不肯。 “我听见了,刚想起身开门呢,你就闯进来了。”阿离说着,蒙头盖上被子,而后往床榻里滚去,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她的声音从里头闷闷传来,“现在看过啦,你快点走吧,我想睡一会儿。” 良久没有响动,阿离以为叶寻已经走了,便偷偷把被子拨开一些,往外瞄了一眼,这一眼看见叶寻还是坐在床榻边,不曾离去。 她闷叫几声,而叶寻还是一动不动,若有所思。阿离气极了,抄起一旁的枕头朝他扔去,可是却被叶寻眼疾手快的接住。 叶寻笑道:“若这是瓷枕,那我可就吃不消了。” 阿离哼了一声,再往里靠了一些,“我真的不舒服,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行,那你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着叶寻就利落起身,而后离开了那座小楼。阿离本以为还要再跟他磨一会儿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把他打发离开,一时有些愣怔。 不过等傍晚她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时,就又看见叶寻正坐在她平日里喜欢靠着的美人榻上,慢条斯理的喝他的茶,手里边还翻了一本书卷。 叶寻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响起时,就知道是阿离来了。他嘴角含笑,对着阿离招了招手,“过来。” 阿离站着没动。 叶寻又笑道:“你这样,是要等着我去扶你吗?” 阿离慢步踱过去,嘴边低声咕哝,“不是说走了么……” “我还说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叶寻透过窗外看了看天色,“现在可算晚了。” 阿离正想说什么,但是突然听见门框那边叮当作响,她望过去,看见七宝带着一个工匠模样的人在门边忙活。 没一会儿,整扇门都被拆了下来。 阿离一僵,“你们这是做什么?” 叶寻摸了摸鼻头,回道:“我之前……不小心把门撞坏了,便让他们找人来修一修。” 他话一说完,从外边又走进几个大汉,肩上还扛着一扇新的门板。 阿离和叶寻一并坐在榻上,看着七宝他们忙活。他们一个翻着书卷,一个发着呆,安静无比。 快半个时辰之后,阿离终觉得不耐烦了,他们一直吵嚷着令人头疼。 她气道:“真费事,都是你,把我的门都撞坏了。” 叶寻瞟她一眼,“谁让你不开门?还是你今晚想吹着冷风睡觉?” 阿离气哼哼的白他一眼,而后抱着手臂又开始看着七宝他们忙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街夜行 叶寻不知道,若是在这里还见不到阿离,那他该怎么办了。 叶寻拂开幔帐,他几乎有点不敢向里头投去目光,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失望。 “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阿离的声音。叶寻先是一愣,而后才往床榻里面看去。 阿离此时拥着被子,半躺在床榻上。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脸睡意,看着很是迷茫。 叶寻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济世堂里,他也以为阿离死掉了。而这一次,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在自己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却用这样朦胧的睡眼问自己,“你这是做什么?” 叶寻笑着笑着,怒气油然而生。他伸手用力的揉了揉阿离的脑袋,沉声问道:“睡得可好?” 阿离一怔,她往后缩了一下,试图逃脱叶寻的大手,可是徒劳无功,于是她便只能任由叶寻把她的一头长发都揉得乱糟糟的。 她顿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不好,我睡不安稳。” 幔帐挡住了外头的光,叶寻想把她的脸瞧得真切些,于是把那些碍事的幔帐都挂到榻边的挂钩上。 阿离惊呼一声,她反手挡住眼睛,有些难受地道:“不舒服,刺眼。” 叶寻在她边上坐下,看了她好一会儿,“刺眼?你也知道现在是白天。” 阿离听他说的这些隐隐含着怒气的话,有些委屈的道:“我不舒服,不舒服就想睡觉。你快把帐子放下。” “不放。”叶寻有些恶意的说着,而后把她的手拨开,用自己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只是并没有感觉发烫。 叶寻打量一下她的脸色,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阿离哼唧了一会儿,说道:“我全身都不舒服……” 叶寻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道:“别胡闹。” 阿离撇了撇嘴,而后低声说道:“我脚崴了。” 她话音刚落,叶寻伸手便扯掉她身上的被子来一探究竟,只是他的指尖方触及被角,待一看见她只着里衣的打扮,又没法再扯下去。 叶寻把手缩回来,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把衣服穿好,让我瞧瞧。” “不用了,我自己都处理好了。你先走吧,我还想睡一会儿。” 叶寻还是坐着没动,他看着阿离,突然笑了起来。阿离被他这笑容弄得一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寻已经隔着被子,把她的脚踝拉住了。 阿离使劲挣了一下,挣不开。 她道:“不用你瞧。” 叶寻已经自顾把被子往上卷了卷,显然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阿离使劲再挣,还是挣不开。她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再不放开,我可喊非礼了。” “你喊吧。” 阿离一愣,“什么?” 叶寻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现在还不知道外边传我们什么吗?你若是喊了非礼更好,你喊了估计老管家可以直接张罗办婚事了。” 阿离气结,“办什么婚事?” “自然是我和你的婚事。” 阿离没词了,只能闭嘴任他摆弄。 叶寻撩起她的裤腿,发现她的左踝处一片红肿。他试着托起阿离的脚掌转动了一圈,觉得她的关节有些松了。 叶寻叹了一声,问道:“你这伤又是怎么弄的?伤得这样厉害。” “就是……”阿离别过头,小声道:“我在屋里呆得闷,便去院里走走,可是被绊了一下,崴到了。” 叶寻皱眉,“崴了一下会肿成这样?” “然后我又掰了一下。” 叶寻想起她替自己正骨时的“咔嚓”声,一下子语塞了。 掰了一下,说的容易。 “我想找几个侍女来陪你,可你不要,若是以后再出这样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我方才在楼下敲门,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现在院子里只有阿离一个人住着,怎么看都嫌太空荡了,叶寻有心想找几个人来陪她解闷,可她死活不肯。 “我听见了,刚想起身开门呢,你就闯进来了。”阿离说着,蒙头盖上被子,而后往床榻里滚去,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她的声音从里头闷闷传来,“现在看过啦,你快点走吧,我想睡一会儿。” 良久没有响动,阿离以为叶寻已经走了,便偷偷把被子拨开一些,往外瞄了一眼,这一眼看见叶寻还是坐在床榻边,不曾离去。 她闷叫几声,而叶寻还是一动不动,若有所思。阿离气极了,抄起一旁的枕头朝他扔去,可是却被叶寻眼疾手快的接住。 叶寻笑道:“若这是瓷枕,那我可就吃不消了。” 阿离哼了一声,再往里靠了一些,“我真的不舒服,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行,那你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Www.XSZWω8.ΝΕt 说着叶寻就利落起身,而后离开了那座小楼。阿离本以为还要再跟他磨一会儿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把他打发离开,一时有些愣怔。 不过等傍晚她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时,就又看见叶寻正坐在她平日里喜欢靠着的美人榻上,慢条斯理的喝他的茶,手里边还翻了一本书卷。 叶寻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响起时,就知道是阿离来了。他嘴角含笑,对着阿离招了招手,“过来。” 阿离站着没动。 叶寻又笑道:“你这样,是要等着我去扶你吗?” 阿离慢步踱过去,嘴边低声咕哝,“不是说走了么……” “我还说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叶寻透过窗外看了看天色,“现在可算晚了。” 阿离正想说什么,但是突然听见门框那边叮当作响,她望过去,看见七宝带着一个工匠模样的人在门边忙活。 没一会儿,整扇门都被拆了下来。 阿离一僵,“你们这是做什么?” 叶寻摸了摸鼻头,回道:“我之前……不小心把门撞坏了,便让他们找人来修一修。” 他话一说完,从外边又走进几个大汉,肩上还扛着一扇新的门板。 阿离和叶寻一并坐在榻上,看着七宝他们忙活。他们一个翻着书卷,一个发着呆,安静无比。 快半个时辰之后,阿离终觉得不耐烦了,他们一直吵嚷着令人头疼。 她气道:“真费事,都是你,把我的门都撞坏了。” 叶寻瞟她一眼,“谁让你不开门?还是你今晚想吹着冷风睡觉?” 阿离气哼哼的白他一眼,而后抱着手臂又开始看着七宝他们忙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得见了无 草长莺飞,二月春柳。 之前白雪皑皑,天地之间银装素裹,而如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那些树木新抽出了绿芽,那浅浅的一抹绿意渲染出了无限春意。触目所及,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尛說Φ紋網 不管是那些在路上肩头扛着锄把的农夫,还是骑在牛背上吹笛的牧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有生气。 和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完全不同。 春意又岂是院子里那些花草就能表现出来的,她在院子里待得太久了,已经好久没有欣赏过外头的景色了。 阿离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她一直挑起车帘,歪着脑袋看着一路上的情形。 等她脖子歪得有些累了,这才把车帘放下来。 阿离看向叶寻,却见他一直紧闭着双目,似乎是睡着了。阿离认真的打量他好一会儿,等看见叶寻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珠子还在转动,而眼睫毛也轻颤的时候,就知道他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真正睡去。 阿离看了他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在叶寻快要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听见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些天走不开吗?怎么现在就带我去普相寺了?” 叶寻淡淡道:“自然是因为现在走得开了。” 阿离轻轻笑了一下,她偏头眨了眨眼睛,而后道:“叶大人,该不会是……你的证人还没等到吧?” 叶寻一直闭着的双眼霍然睁开,他看向阿离,好一会儿后,他苦笑道:“为什么我会有种你在幸灾乐祸的感觉?” 阿离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在看你笑话!” 当初叶寻天天在她院子里坐着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只用在家等消息便成了,那时候可胸有成竹得很,可如今不也什么都也没找到? 叶寻一听,伸手用力扯住她的面颊,恶声道:“你是看笑话了,但是我找不到证人抓不到凶手,你也回不去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现在发现,捏阿离的脸颊比摸她的头发更舒服。 “行了行了,”阿离拍开叶寻的手,把自己的脸从他手上解救出来,“疼死了,我不笑便是。” 叶寻把手缩回来,他往后靠在车厢内的榻上坐好。 其实普相寺,自己也该来一趟的。算起来,自从上一次在普相寺那次和阿离一起遇刺后,叶寻便再也没有上过山了,也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业了。他现在也有一些事情要问了业,所以这才赶着上了普相寺。 叶寻正有些走神,但是耳边突然传来“铿”的一声,那时刀剑出鞘的声音,叶寻浑身一僵,回过神来。 却见阿离不知何时已经把那把挂在车壁上的长剑拿下来了,她此时把剑拔出来了半截,认真而严肃的盯着那把剑,她的目光把长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珠子也跟着缓慢移动。锃亮的刀刃反射的光映在她的眼底,使得她的瞳孔发亮,双眼看起来熠熠生辉。 叶寻本来绷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好看吗?” 阿离点点头,认真道:“是把好剑。” 叶寻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好剑是好剑,只是你这话说得没根没据,难不成你连剑都懂?” 阿离瞥他一眼,没回话。她伸出手指,轻抚过剑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个人,就如同她给人包扎时的轻柔。 叶寻按住她的手,制止道:“小心伤了手。” 只是阿离本来没事的,但是叶寻一按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挣开,最后反而是利刃把叶寻的手指头割破了。 一滴艳红的鲜血很快滴落下来,在车厢内铺着的毯子上落下痕迹。 阿离把剑收回鞘里,而后拿起叶寻的手指查看起来,伤口不大,但是有点深,此时还有血珠冒出来。 “怎么办?我没带药,包扎不了。”阿离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笑起来,“没事,就一点伤口,舔舔都没事了。” 叶寻把手指伸到她眼前,面无表情道:“舔!” 阿离把他的手拍开,嘟囔道:“自己舔……” 叶寻当然不会真让她舔,他自己更不会舔了,所以手指头上的伤口便一直这么放着,打算到了普相寺再稍作处理。 上头的血没止住,阿离一直皱着眉看着叶寻手上的伤口,最后看不下去了,她便拿出一张手帕,把伤口绑上。 她这么主动,叶寻本来受用无比,他刚想开口同阿离说说话的时候,又听得阿离低声咕哝:“一看见血就忍不住想包扎……” 叶寻脸色一青,他张口欲言,但是那些想说的话最终都没能说出口。 等马车行到普相寺时,已是晌午。 叶寻和阿离下了马车,一同走了进去。 叶寻问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可要先去吃顿斋饭填饱肚子?” 阿离眯着眼,看了看高悬空中的太阳,点头应道:“好啊。” 小沙弥领着他们往食所行去,当走过一长阶时,叶寻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他突然问道:“你还记得这里吗?” 阿离一愣,“什么?” 叶寻抿了抿唇,而后道:“我在普相寺见到你时,就是在这里。我那时走到你面前,但是你只顾着发呆,完全不理会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不过那时候,叶寻和阿离没有多少交集,当晚听见七宝说她病的不轻,被主持留下过夜的时候,叶寻也没什么反应。 阿离想了想,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说道:“我那时候在想着斋饭呢,当然没工夫注意你了。” “斋饭又什么好吃的?” 阿离反驳道:“不对,普相寺里的斋饭还是很好吃的。” “吃,等下让你吃个够!” 阿离听了,低头笑了起来。 叶寻看她一会儿,又问道:“你当时,病得如何?” 阿离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随意道:“不过就是发了高热,没什么打紧的,我回家后,先生已经替我治好了。” 叶寻还想再说话,但是阿离却快步走上前去了,她边走边回头道:“你走快点,小师傅都已经把我们甩远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苦苦相逼 叶寻接连几天都常常来阿离的院子里坐着,他平时什么也不干,就是喝喝茶,看看书,偶尔还会拿些公文进去办公,俨然是将阿离的小楼当成自己的书房了。 一两天还好,可这样持续了几日,阿离便受不了了。 只是任她怎么委婉的暗示,或者是直白的逐客,叶寻就是不为所动,仍然是雷打不动,一有空就来到她的小楼里坐着。 “我说叶大人,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以前不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么?怎么最近都不去查你的案子了?”阿离百无聊赖的靠在美人榻上说道。 “以前忙够了,现在自然就闲下来了。”叶寻笑着,给书卷批上了注释。 阿离从榻上直起身坐好,“凶手抓住了?” “自然不是。”叶寻道:“不过事情都办好了,如今我只用守在家里,等着大理寺的人给我消息就成。” 阿离又躺了回去,全身像是软得没了骨头,“你等消息就等,天天来我这儿做什么?晃得我眼疼,还把我的地方全占了。” 叶寻把笔一扔,说道:“晃得你眼疼?若是你听话些,我又何至于天天来这儿坐着?你这里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我坐得难受。” “那你就回去呗,我如今脚可伤了,动不了,你想让人伺候你,可来错地方了。”阿离干脆侧着身子,背对叶寻不看他。ωww.xSZWω㈧.NēΤ 叶寻叹了一声,说道:“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你以前在济世堂的时候,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 阿离动也不动,叶寻听得她轻哼一声,而后道:“都是让你给气的。” “我气你什么了?” 阿离却没说话了。静默良久,叶寻又开始翻起他的卷子来。过了一会儿,阿离还是没有半点响动。 叶寻以为她睡着了,便起身过去瞧瞧。他弯腰探了探,却见阿离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睫毛都没有动几下。 阿离感觉到了身上的阴影,于是偏过头来。她看着叶寻,突然笑了起来。 “你答应过,要带我去踏青的。” 叶寻一愣,想起了之前在大理寺时,阿离说要回家,但是自己不许,之后说了等龙抬头的时候便带她去踏青。只是龙抬头那天叶寻随着祁佑帝去西山祈雨,回来后便忙着瓷器的事情,踏青的事情,早给忘了。 只是如今几天过去了,算算时间,那个善于仿造的人也差不多该打听出来了,叶寻不想再错开,耽误案子。 阿离笑了笑,说道:“怎么了?不行?” “这……”叶寻犹豫道:“还是再等几日吧,现在我不太方便离开。” 阿离点了点头,也没见不快,“春光虽好,但是去踏青也太折腾了,若不想辜负春光,只需看我院子的花花草草便成。其实我是想让你带我去一趟普相寺,我最近总是觉得不能安心,心有杂念,便想去见见了无大师,让大师讲讲佛法。” 叶寻有些为难起来,“你总是想着上普相寺,到头来不会是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吧?” 阿离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叶寻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他叮嘱道:“阿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不要去学我的母亲。你若是真想听佛法,我讲给你听好了,我也有翻一些佛家的典籍,虽然我不念佛,但是给你讲讲还是可以的。” 阿离瞥了他一眼,淡笑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阿离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了无大师说了,我有佛缘。” 叶寻一怔,“佛缘?” 阿离笑眯眯的点头,“我觉得,我说不定哪天灵光一闪就顿悟了,到时候,我就去找一座庵堂出家去。” 叶寻深吸几口气,恶狠狠的道:“想顿悟哪有这么容易,你这脑袋,想一百年也没有可能顿悟。” “我有佛缘,缘之一字,玄之又玄,说不定哪天就开窍了。” 叶寻头脑一热,伸手狠狠捏了阿离的脸颊一把,他这一下可不是装装样子的,阿离疼得嘶了一口气。 阿离拍开他的手,怒视他,“你干什么!” 叶寻的脸色严肃起来,他摸了摸手背,正色道:“既然你与佛这么有缘,那普相寺也不用去了,反正只要心中有佛,在哪儿都一样。” 他说着便从榻上起身,阿离急的拽住他的衣摆,说道:“你怎么这样啊?明明都说好了,怎么耍赖?” 叶寻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上抽出来,“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 阿离一张口,却是无从辩驳,他们是没说好,就刚刚自己跟他提了一下,但是她以为叶寻是不会拒绝的。 阿离索性也耍起了无赖,“我不管,你答应过我要去踏青,我现在就是想去普相寺踏青。” “踏青太麻烦,若是不想辜负春光,只需看你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便好。” 阿离气结,“你!” 叶寻无辜道:“我什么我?这不是你说的吗?” 阿离暗自咬牙,她软了声音,哀求道:“你就带我去吧,若是你太忙了,我自己去也行啊,我保证自己不出家了。” “缘之一字,玄之又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突然顿悟了?”叶寻还是继续坚持。 阿离气得压根痒了起来,口中却道:“反正我这种脑子,有生之年都不可能顿悟的。” 叶寻扬起了笑意,但是却没有丝毫让步,“不行。” “我自己去。” 叶寻摇头,“那更不行了。” 阿离咬唇,忿忿看着他。在叶寻以为她会发脾气的时候,阿离却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叶寻站在榻边上,而阿离此时正跪坐在榻上,她这一抱抱得很是顺手。 “好叶寻,你就带我去吧。”阿离软软地道。 叶寻一僵,站在原地不能反应。 阿离继续撒娇,“你就带我去吧,我真的不出家,刚才都是骗你的。” 叶寻的耳根忽的红了起来,他把阿离的双手拨开。但是很快的,阿离又抱了上去,这次任他怎么用力,就是扒拉不下来。叶寻无奈,只好放任她。 “你看我,你看我。” 叶寻听了,别过头去,就是不看向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起争执 此章勿点。 吃过斋饭后,叶寻问阿离:“你可要随我去见见了业大师?” 阿离摇头拒绝他,“不必了,你有事便先去忙吧,我先去找了无大师,等你要走的时候,便让七宝来找我。” 叶寻也不强求,任由阿离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不过等他走到了业的小院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看见了无此时也在里头。 了业了无两人正在煮着茶,小声说着话,似乎是在谈论佛法。 了无双目紧闭,双手不断转动佛珠,而了业正在点茶,动作行云流水。他们的头顶是一片光秃的菩提树,虽然此时初春,上头的树冠还未繁茂,但是可以预知之后的日子里,这里将会绿成一片。 菩提树上头还摇摇欲坠的挂着一片枯叶,有阵风吹过,那片叶子便摇曳着飘落,它在空中打几个旋,最后掉入了无的僧帽里。 叶寻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走了进去。 叶寻推开院门的时候,里头的两人都注意到了,便一齐往门外看来。 叶寻笑道:“两位大师好兴致,春光里煮茶论佛,过得好生逍遥。” 两人异口同声道:“阿弥陀佛。” 叶寻不客气的在桌子旁坐下,他看了看了业,笑问:“不知两位可否分我一杯早春的茶水” 了业应道:“自是不会吝啬。”他说着,给叶寻倒了一杯茶。 热水沏的茶水,上头不断氤氲出模糊的水气,缭绕在叶寻的眼前。茶水里头还有一些细小的茶叶跟着被倒了出来,似枯木一般静浮水面。茶水继续入杯,那些茶叶被紧接而来的茶水冲得有些翻腾,又似入水活鱼。几经浮沉,最后抵达杯底,归于平静。 叶寻看着,突然就悟出了几分禅意。 风吹雨打,半世浮沉,大抵也就是这样的一杯茶了。 叶寻举起杯子,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叶寻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茶自然是好茶,不仅闻着香,喝起来也是回味无穷。 此时了业和了无已经停止了谈话,叶寻有些尴尬的道:“可是我扰了两位的雅兴” 一直沉默不言的了无开口说话了,“并无如此,佛讲的是一个悟字,方才贫僧似有所悟,这才侃侃而谈,如今悟了便无话可说,无言可讲。” 叶寻看向他,发现这位沉默的了无大师脸上的皱纹似风霜雕就的一般。其实他的双眼看上去并不浑浊,反而是熠熠生辉,有神得很,可是他一般时候都是紧闭双目的,所以他看上去老态龙钟,垂垂老矣。 叶寻正待收回目光,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了无脸上有一条刀疤。 因他的皱纹密布,再加上这条疤估计已经伤了很久了,看着痊愈不少,不是很狰狞,所以乍然一看上去并不会发现,但是如今叶寻认真打量,便发现了这条隐在皱纹后头的疤。 叶寻有些犹豫的问道:“了无大师,您的脸……” 了无道:“没什么,陈年旧伤罢了。” 了无并不在意,他直直对上叶寻打量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头是温和的包容,很平静,沉淀着岁月,仿佛是将光阴看透一般的睿智。 这和尚果然不简单,难怪阿离死活要拽着他讲佛法。 叶寻突然不敢与之对视,他低下头来,心虚一般的盯着茶杯。 “不知大师出家以前,是哪里的人?”叶寻道:“我总觉得大师有点眼熟,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自从发现他脸上的刀疤之后,叶寻总觉得了无看着有些眼熟起来,但是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样一号人物。 脸上有刀疤的,而且是这样长的刀疤,不可能是不小心划上的,他以前是什么人呢?不过要说到刀疤,叶寻如今在寻找的那个老李陶瓷匠,他的脸上也有一道刀疤。 了无先是道了声佛号,而后道:“贫僧现在已经遁入空门,还请施主莫问前尘往事。” 叶寻哑然,也就不再纠结此事了。 他对着了无说道:“如今有人在等着大师去讲佛法,还是大师去瞧瞧吧,想必她已经等急了。” 了无听了,干脆的起身告辞。 了无走后,叶寻才对着了业说道:“父亲。” 了业还在全神贯注的弄着他的茶杯,似乎是没有听见。 叶寻问道:“不知这了无大师到底是何来历?我总觉……总觉得他看上去没有那么简单。” 了业叹了一声,而后道:“其实我第一眼见他时,也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他那时候脸上的皱纹还没有如今多,刀疤看着也明显。” “他有说过自己的的前事吗?” 了业道:“他是主持带回来剃度的,这寺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估计就是主持了。” 叶寻听了,也不再执着于了无,毕竟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听了无的。 叶寻说道:“父亲,你把这些年来,朝廷里发生的事情都同我讲一讲吧。” “哪些年?” 叶寻道:“就是我不曾入朝为官的这些年。” 了业自然不会拒绝他,他回忆了一阵子就开始缓缓道来。 只是那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了,了业这一讲便讲到了傍晚。 叶寻长舒了一口气,动了动坐得有些发僵的身体。 这时七宝迎了上来,他先是对着了业行了个礼,而后问叶寻,“爷,咱们可要回府了?” 叶寻看了看即将昏暗的天色,暗暗思忖,此时回去,怕是晚了。小說中文網 他问道:“阿离呢?” 七宝应道:“阿离姑娘也还没回来。” 没回来? 叶寻点了点手背,而后吩咐道:“你去把她找回来,告诉她我们今晚不走了,就歇在普相寺里,明天再回府。” 七宝应是,紧接着出了了业的院子,跑到了无那边寻找阿离去了。 等七宝把阿离带到叶寻跟前的时候,叶寻发现她的眼眶有点发红。 叶寻有些惊愕,“你哭了?”讲什么佛讲得哭了? 阿离笑着摇头,“没有,刚才风有点大,弄得我的眼睛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了无之死 自从阿离走后,刘了无还是跪在佛像前一动不动的,他整个人好像入定了一样,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其实要是有人看见他,一定以为他只是一尊雕像,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连呼吸都是轻的,似乎没有一点活人气,可是这些只是看上去而已,因为不久之后,了无就动了。 不过他也只是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一圈一圈的,嘴里念着佛经。 此时天已经佛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佛像前的那个小香炉上头插着的檀香已经燃尽,最后剩下的一点微微打着卷儿,以后那些灰烬就掉入香炉中,很快那些袅袅升起的烟雾就消失不见。 了无已经这样子在佛前坐了一夜,他头脑昏沉的厉害,在这一夜里,他似乎什么都想到了,但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他想起了他刚来到京城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得了无,还不是了无,是陈副将。 那时候的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便没日没夜的守着左丞的府邸,试图找机会将他伏诛。可是左丞春风得意,而他这边却只是孤身一人,陈均蛰伏了许久,却还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陈均忍不了了,他想趁着左丞祭祖的时候就刺杀他,那时候的陈均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他手上拿着匕首做了伪装,刚要冲上去,但是这一次,他却还是没有成功。 因为在他即将作势要扑上去的时候,方丈却率先发现了他。最后的结果,当然就是方丈把陈均给拦截下来,刺杀当然也就没有成功。 其实那一去,陈均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接近左丞,因为左丞身边守卫森严,先不说他的刺杀能否得手,就算最后得手了,他也难逃一死。 所以,方丈此举是救了他一命。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陈均是极不愿意出家的,但是在寺庙里一日复一日的修行,使他的心性变得淡薄,慢慢的,后来陈均的心性也就没有那么狠戾,他身上的棱角渐渐被磨平,成为了众多寺庙里和尚的一员,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模样了。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听了方丈的劝,是因为他想起了莫过最后的嘱托。 那时候的莫过已经不是个将军了,他只是一个偏安一隅,蜗居交州等一个落魄潦草的侯爷。 虽然定北侯的名头听起来响亮,但是还没有他在边疆的时候风光。但是即使没过,已经那么落魄了,但是他心里想着的却还是天下的黎明百姓,就像他当初守城死活不肯走一样,他心中想着的念着的,就是希望天下不要再起战乱,不要再有伤亡。 陈均知道自己要是再执迷不悟,一心想杀了左丞,到最后,定然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一条命,还有更多人的。所以最后陈均他放弃了。 原本她他以为,他自己只要甘心的待在普相寺上,再也不过问世事,那么一切就都会尘埃落定,那段往事只要他自己忘记了,就谁也不会再提起。 可是没想到,如今,他却要再一次面对同样的抉择。只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是更加的难以抉择。 这一条路,他自己也走过一遍,知道前方并不好走。他不知道阿离能走多远,但是他知道,这条路必定不好走。 可是如今,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这条不归路却无能为力。 “佛祖,倘若您现在听的到弟子的祷告,能否告诉弟子,到底该如何解开这个局啊?” 了无看着佛像,喃喃的低声道。 倘若,倘若阿离出了个好歹,他不仅没有面目去见底下的莫过,更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了无看着那尊佛像,但是却还是看见他的唇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角度,始终都不曾变过。 了无叹了一声,他盯着佛像出神,最后又拿出了一把檀香点上。 他先是念了一会儿佛,然后低着头禁闭双目。 “舍身成仁……” 了无突兀的念了一声,他随后找出了那把他以前要拿出去刺杀左丞的匕首,紧紧的捏在手中。 他的指尖婆娑过匕首上的花纹,轻抚过那“陈”的刻字。 了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窗外,他依稀听见了噪杂的人声,他想,那应该是阿离离开普相寺弄出的动静。 微弱的晨光从窗棂出投射下来,透过那些微弱的光线,了无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行成的光柱中,有一些细小的灰尘在飞扬着。 “如电亦如露,如梦幻泡影……”了无又是低声的念了几声佛语。尛說Φ紋網 他转过头,双目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匕首,“倘若我一死,能换得浪子回头,那也不枉我了结了这条性命。”了无有看向佛像,声音出现了颤音,“佛祖,您还会接纳弟子吗?” 当然,佛祖是不会回答他的,因为佛祖只是一尊金像,只会笑,不会说话。 但是片刻之后,了无也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头颅软软的向前垂着,整个人明明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坐在蒲团上,但是了无此时已经闭上了他一整晚都没有闭上的眼睛,也再也不会睁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血液沿着了无的腹部,流淌如他所坐着的蒲团里,很快,黄色的僧衣连着蒲团,就全都被染成了橘红色。 血液还在流淌着,没有止住的迹象,一直蜿蜒着,流向了一直禁闭着的门口。 很快,又小沙弥来敲响了无的房门,没人应。 小沙弥正想走,但是却瞥见了从门缝里渗漏出来的殷红的血迹,他一时吓傻了,大声道:“了无大师,了无大师!” 但是,还是没有人应他。 小沙弥急了,他赶紧呼叫着,叫来同门,把门板用力的撞开,但是,门撞开之久,他们所见的景象,几乎要让他们孩得吓晕过去。 紧接着,普相寺内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不好了,了无大师圆寂了!” 正好晨钟此时敲响了,那悠长古朴的声音传来,回荡在山寺间,又像是为了一条逝去的生命鸣起丧钟。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人凶手 了无圆寂了。 啊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坐在马车里等着叶寻。 七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急躁,他应该是累的有些喘气了,所以声音有些不稳。 “爷,了无大师他……他圆寂了!” 阿离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死呢?明明昨天晚上还那么有活力的跟她说话的,可是今天就突然死了,也许是幻觉吧?她一定是听错了。 阿离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个可笑的消息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可是不行,她没办法不在意。 阿离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不够用了,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圆寂了呢?他明明还劝她,要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她还没有放下屠刀,可是他自己怎么就先死了?难不成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杀身成仁的菩萨不成?也不过就是念了几天的经,怎么的就如此作为了? “阿弥陀佛。” 车外传来一声声整齐的佛号,阿离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难受。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叶寻的声音。 阿离一手扶着车窗,一边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七宝的声音听着有些结巴,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是阿离却还是捕捉到他的话了,“听说、听说了无大师是在佛前自戕的。” 随之,便是叶寻急急走远的脚步声。 阿离用手扶了扶额头,再也待不住了,她掀起车帘,跟着下了马车。 七宝看见身旁站着的阿离,似乎时候有些惊讶,“阿离姑娘,你还是在车上等着吧,听说了无大师见了些,你见了会做噩梦的,等会儿爷回来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只是阿离却理也没有理他,直接抬着脚步就跟着叶寻走了进去。她走得很快,因为她此刻急着去确定那个老和尚,那个劝她渡她的老和尚,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阿离很快来到门边,她不用进去就能闻见从屋里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她扶着门框,迟迟不敢进去,她明明是不怕死人的,但是她对她接下来所要遇见的东西,却事莫明的恐惧起来。 寒气窜上全身,直逼眉心,明明阿离穿着厚实的衣裳,但是她却觉得很冷。 阿离最后,还是透过门缝里偷偷往里瞧去,虽然旁边就站着一些和尚,她此举也是光明正大的,但是阿离却感觉她像做贼一样。 最后,她没有看见了无的脸,只是看见了它别鲜血染红的僧衣。衣摆铺洒在地上,更是被流下来的血液浸湿,看着更加的触目惊心了。 啊咯瞪大了眼睛,她就那么透过门框一直看着了无的遗体。叶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方丈又是怎么答话的,她似乎都听不见了。 佛前自戕……他到底图的什么呢?不是在这里苟且偷安吗?不是不敢作为吗?为什么现在反而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死? 阿离几乎是不可承受般的,移开了她的目光,但是不经意的一瞥,却瞥见了了无放在一旁的僧帽。 现在他的僧帽上,还挂着一片枯黄的菩提叶叶子斜斜的插在帽沿上,看着要飘落下来,但是却也迟迟没有掉落。阿离记得,了无昨天回来的时候,僧帽上也是插着这样的一片菩提叶。 阿离看着门口蜿蜒的血迹,正有些发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沙弥大声的说道:“主持!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弟子看见了,了无大师是他杀的!” 众人皆是一愣,阿离自然也不例外,她有些漫不经心都抬头,但是这一抬头她就看见看,小沙弥的手指,居然是指向她的。 阿离还未有所动作,但是叶寻却走了过来,他看着小沙弥,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小僧看见、小僧看见……”小沙弥看着有些犹豫,不过他最后还是横臂一指,又指向阿离,“杀死了无大师的人,是她!” “昨天傍晚,小僧听见她和了无大师起了争执,在房中吵得不可开交。了无大师平时为人处世处变不惊,从未大声说过话,只有她来了以后,了无大师才如此失控,第二天一早,了无大师便圆寂了,它怎么看都是最有嫌疑的。” 叶寻问过小沙弥的话后便问阿离,“你砸什么东西了?” 可是阿离此时没有心思应和他,她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了无的尸体,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指控阿离的小沙弥又道:“了无大师死因不明,还请还他一个公道,莫要让贼人逍遥法外。” “了无不是我杀的。” 小沙弥一怔,显然是没有信了阿离的话,“那你昨日都与了无大师争执了些什么?他这几日没有什么不寻常,只有你来了以后与你争执了一场,第二日便圆寂了,这跟你没关系?” 阿离冷冷的看着他,目光不复平日里的柔和无害,她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最后才想起来,这个小沙弥,在她走出了了无的房门后,也曾遇见过他的。原来,他竟听到了这么多的旁枝末节,若是他听到了谈话的内容,那可真是留不得了。 到底还顾及着叶寻在场,阿离没太敢太过放肆,只是眸光还是冰冷,她一字一句道:“了无不是我杀的。” “你、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证据呢?” 阿离反问道:“证据呢?” 小沙弥一愣,“什么?” 阿离面无表情道:“你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证据呢?” 小沙弥被阿离问得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他拿不出证据来,这一切所谓的阿离是杀人凶手,不过都是他一个人臆想出来的罢了,根本就毫无依据。 阿离几乎要控制不住冷笑一声,“了无大师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你二话不说就给我扣了这口黑锅,这难道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不是我杀的。” 阿离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人真的不是她杀的。 不管有没有人信她,阿离自己都不能露怯,但是没想到,最后却是叶寻出声,“了无大师,不是她杀的。” 阿离一愣,目光有些诧异,她随后缓缓勾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因果缘由 “了无大师,不是她杀的。” 小沙弥有些激动起来,他急着说道:“叶施主,小僧知道,您是大理寺负责查案的官员,但是您莫要因为凶手是熟人就包庇他,如此与那些鱼肉百姓的昏官又有什么区别?” 小沙弥的形容太过激动,他的目光似乎是要喷出火来,他恨恨的瞪着叶寻,里头全是不可置信。 叶寻并没有与他计较,而是说道:“你看地上,全是了无大师的血迹,就我方才进门的时候,那血还是流着的,一个死了很久的人,血液是会凝固,不会流动的。” 小沙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那又如何?” 叶寻指了指佛像前正在燃烧的檀香,“你看那炷香现在也不过是将将燃尽。” 小沙弥顺着叶寻的手指头望过去,就正好看见了最后的一点灰烬掉进香炉离里。 小沙弥还是继续问道:“那又如何?” 叶寻看了看他,然后走到了无的尸体旁边,他拿起了无的手指头,然后对着小沙弥说:“小师傅,你不若来闻一闻,着手指头上可是檀香的味道?” 阿离在一旁看着,她歪着脑袋,看向了叶寻的方向,也不知道她此时的目光,是落在叶寻身上还是落在了无的尸体上。 她看着小沙弥走过去,看着他低头闻着了无手上的味道,“是檀香的味道。” “这柱香是了无大师自己点上的,死人自然不会点香。从檀香燃烧的长度来看,了无大师死了不到三盏茶的功夫,而这半个时辰来,我都与阿离呆在一块儿。” 小沙弥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阿离却是明白了,她低下头去,不让别人看见她眼中的眸光。 最后,叶寻才是真正的盖棺定论,“小师傅还未想明白吗?阿离根本就没有行凶的时间。” 了无本来就不是阿离杀的。 要是他们那些人一意孤行的以为了无是阿离杀的,虽然阿离不怎么在意,但是总归会有些麻烦,现在叶寻能够帮她洗清嫌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了无的死,他们的行程也就被耽搁下来,本来是打算下山回家的,但是为了找出杀人凶手,叶寻就打定主意要留在山上。 阿离也觉得没什么,她其实也很想知道,了无到底是自己杀死的还是他杀死。 虽然在她的心底,不太认为,了无可能会轻易的让人得手杀死了,但是她却还还是怀着一丝期冀。 就连阿离自己心中,都不太清楚,她到底是希望了无自杀死的,还是他杀死的,可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总觉得不能安心,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且她昨晚还刚刚跟了无说过,希望他死在那一场战乱当中。阿离不知道,他的死是否跟她这一句话有关,但是要是能送他最后一程,阿离也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怎么样?你都查了这么些天了,有没有查看出什么来?” 阿离问叶寻。 叶寻抬头看她,总觉得这些天在普相寺里,阿离总是有点不对劲。她整个人更加的安静了,有时候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静静的呆在角落里看着叶寻查案。 以前她就已经够安静了,但是现在叶寻要是略微一入神,身边就完全没有办法感受到阿离的存在。 叶寻打量她的神色,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这些天来都睡不好?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阿离听了,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她喃喃地说,“不知道,的确是睡得不舒坦,我每次一入梦中,总感觉有人在叫唤我。也许是这山寺间的山风太过阴冷,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而且当那些山风吹过窗外的竹林,那些竹竿摇摆撞击发出的声音,我都总觉得有人在冥冥之中在叫我。” 叶寻一皱眉,他听着阿离的描述,明显是有些魔怔了。 他刚想要开口劝说几句,但是阿离自己却先厌烦的皱眉,“你不用担心,其实也没什么,那些我所谓的听到的幻觉,不过都是因为那些竹竿太吵了。什么也没有,而且这是在寺庙之中,哪里会有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就算是有……” 阿离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顿了下来。 叶寻叹了一口气,他安抚道:“既然你呆着这么不舒服,那么等明天了无大师的尸体焚化过后,我们便下山去可好?” 阿离一愣,反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焚化尸体了,不是说还要查凶手的吗?” 叶寻摇了摇头,“没有凶手。了无但是的确是在佛前自戕的。” 叶寻说着,掏出来那一把在了无尸体上面拿出的匕首,他把匕首往空中抛了抛,“而胸器,就是这把匕首没有错了。” 阿离呆住了,她动了动唇,视线不断的跟着叶寻抛着着的那把匕首移动。 “这把匕首……能不能送给我?” “这可不行,这把匕首不是我的东西,是了无大师的,现在不过是因为我要查案,所以才暂时放在我的手上,而我们明天就要归去了,自然是要归还给普相寺。而这匕首是了无大师的遗物,而它最终就是会跟随着了无大师的尸体火化吧。” 阿离听了,突然喃喃地自语道:“那真是可惜了……” 叶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突然对这些匕首起了兴趣,他突然想起来,阿离上次在马车中也是拔出他的长剑,认真的观看,看得津津有味。Www.XSZWω8.ΝΕt 叶寻试探着问:“你是很喜欢这些兵器?你若是喜欢我便叫人打造一把给,你拿来防身也是不错的。” 阿离盯着他手中的匕首,始终没有移开目光,“不用了,我不喜欢。” 叶寻也不在问,他只是用手指头婆娑着匕首上的“陈”字,看着有些走神。 须臾过后,阿离突然问道:“叶寻,你说说,他为什么要寻死呢?活着就是好事啊,为什么要想不开?” 叶寻一怔,他想了想才想过来,阿离所说的是了无,他说道:“佛家讲究因果原因,这是了无大师自己选择的路,我哪里会知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头如新 对,这条路是了无他自己选的,别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任凭阿离再怎么凭空猜测,那也只枉然。 只是,阿离始终都不能相信,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就好像她刚从苗疆回来的时候,一听到交州被屠城,而她的父亲也是死在那一场战乱当中。当先生告诉她,她父亲死了的时候,阿离心中也是现在一样感觉。 怎么会死?阿离记得,她刚离开交州的时候,她的父亲还跟她叮嘱,说让她不要玩得太久,要早点回家。 可是当她赶回家中,想要见一见她的父亲的时候,那个叮嘱她要早点回家的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不知道随风而逝,飘散在交州的哪个角落里了。 阿离回到自己的厢房中,她觉得自己压抑极了,心里很难受,总是有一股想流泪的冲动,但是眼睛却偏偏干涩得很,硬是一滴眼泪都不曾掉落。 阿离伸手摸了摸眼角,试图摸出一点湿润的痕迹,但是什么也没有。 她喃喃地说:“看,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他,不是吗?他死了,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他的生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我铁石心肠,而是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像要说服自己一样,阿离一直反复强调这最后的一句话,好像是要说给自己听。 但是最后,她却渐渐地觉得有些冷了,她曲起双膝,然后用双手包抱住。她就呆呆地瞪着前方的空气发呆,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从日落到月升。从西斜的余晖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再到明月的银辉铺洒在地面,阿离的姿势还是没有变化。 到了后半夜,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神来,“也好,死了他就不会再劝阻我了,听多了,实在烦腻。现在好了,也就是以后在清明上坟的时候,要多他一杯酒。” 阿离说完这句话,就是好像放下了什么一样,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看着她呼出那些热气,接触到山间阴冷潮湿的寒意,然后化成水汽消失在空中。 阿离睡过去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等第二天叶寻来叫她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她猛然张开眼睛,几乎要从榻上跳起来。 她大声的朝门外喊道:“你稍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去送了无大师最后一程。” 叶寻听了乖乖地站在门边,等着阿离出来。 阿离眼眶里有着不少血丝,看着是一副彻夜未眠的形容。 叶寻问道:“你怎么了?” 阿离不欲再答,她只说道“我没事,走吧,否则等下就该赶不上了。” 叶寻点头,带着阿离前往做法事的场地。 那是在山寺的塔林广场上。有很多很多的塔,上头放的,都是以往的和尚圆寂之后的舍利子。而今天,这里的塔林就要多一个给了无建的塔了。 最后,阿离看到了一群和尚。他们盘腿坐着,全部都低垂着脑袋。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嘴里念的梵音却一点都不噪杂,相反的很整齐。听起来空灵又肃穆,隽远悠长。 阿离开目光,一眼就看见了广场的中央已经搭好了柴禾,上头放着的正是了无的尸体。 他紧闭着双目,身体直挺挺地躺着,若不是因为是在柴禾上,他这样的姿态就好像是躺在床上睡觉一样。 本来办丧事,是应该有哭声的,但是在这里,阿离却听不到一丁点的哭声,耳边充斥的都是念经的声音。有这么多的和尚一起为他念经超度,也许他来世真的是永享清福。 来世……其实阿离也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来世,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意识到,了无死了,真的不会再活过来了。 就像她的父亲,她以前所在交州认识的人,他们都闭上了眼睛,长埋于地下,再也不会对她说话,对她笑。 阿离本以为,她这一辈子所要经历过的生死离别,约摸就是在十年之前就已经经历完了,因为人都已经死了,即使她想再送别人一程,也找不到人可以送。但是没有想到,在今天,她要再一次重复这些生死离别。 突然有阵风吹过,那些风吹起了僧袍的袍角,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但是人却是一动不动的,阿离盯着尸体,最后就落下了两行迟来的泪水。 她这一次,是真的哭了。她以为她昨晚死活都哭不出来,到了今天也是一样,但是没想到,当泪水要掉落下来的时候,完全就不能阻止。 它会先溢出眼眶,划过眼睑,再顺着脸颊,在下巴处汇聚,然后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Www.XSZWω8.ΝΕt 这眼泪来的太过猝不及防,阿离。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已经出声安慰她了,“莫哭。” 阿离抬起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她哭得很安静,眼泪掉得悄无声息,嘴巴里也是不声不响的,连抽泣声都没有。 叶寻牵着阿离,把她带离了那个做法事的广场,但是他们走出了没一会儿,身后念经的声音突然就变大起来,也更加的有力。 阿离抽了抽鼻子,感觉鼻尖都充斥着一股桐油燃烧的味道。她整个人一僵,几乎要挪不动脚下的步伐。 她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柴火已经燃烧起来了,火势很迅猛,有如猛虎一般的火舌,很快就包裹着了无的身体,很快就看不出他的身形了,火焰的颜色,跟黄色的僧袍融合在一起,阿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种,相似的颜色使得她眼睛有些发花起来,还是因为眼睛里有蓄满了泪珠又阻隔了她的视线,阿离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了,最后只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火舌,里面躺着的人形再也看不出来了。 她轻轻抽了抽鼻子,止住泪珠。而一旁的叶寻问道:“你好像对了无大师圆寂的事情很在意?” 阿离轻声答道:“当然在意了,我与了无大师倾盖如故,他死了,我很难过。” 她原想是白头如新的,没想到,却还是如故。 第一百八十章 证人已死 阿离自从从普相寺里面出来之后,整个人的兴质都不太高。 叶寻从未见她如此垂头丧气的模样,他有心想安慰安慰她,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于是两个人一路沉默,回到了国公府里。 只是他们回了国公府没几天,柳嗣安就找上门来了。 “我现在有事要办,你要是不舒服可先回去歇歇,等我办妥了就过来找你。”叶寻偏着头对阿离说。 阿离温顺的点了点头,“你去忙你的,我回我的小院。” 她说着转身走掉了,不过等阿离回到自己的小楼中,她却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又依靠在二楼的窗户旁边,看着不远处的叶寻。 阿离看到了柳嗣安,他和叶寻两人不知道进了书房做什么,阿离只看了一会儿就把窗户给放下,她正打算回屋,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人。 那是赵子箴。 阿离的动作一顿,她偏了偏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等她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那把已经,有些发旧的伞,她缓步走过去把伞拿起来,最后走下小楼。 赵子箴现在来到国公府里,自然是来找叶寻的,不过现在叶寻正在会客,所以赵子箴自然找不到他,而他也不着急,因为他在半路被阿离给拦下了。 他们两个并未避讳,因为现在是在国公府中,要是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反而会惹得人家怀疑。就像现在这样子,光明正大的讲话,别人反而不会说什么。 “怎么了?”阿离问赵子箴,“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子箴也是先打量了她的脸色,然后才说:“我想你的神色也不太对,眼睛怎么了?好像有点肿。” 阿离别开头,冷淡的说:“你知道我这几天都是在普相寺,山间的林风大,吹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有沙子进去了。” 赵子箴顿了顿,还没有再说什么,阿离便又轻声的说道:“了无大师死了。” 赵子箴傻了,他呆了有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阿离说了什么,“怎么回事?明明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身体还算是健硕,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死的。”阿离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她低下头,用指尖婆娑着伞面,好一会儿之后,她才道:“这把伞旧了,我看着不太舒服,就连刀,似乎也是因为多日没有饮血,失了戾气,看上去都有些暗哑,你想办法帮我修一下。” 赵子箴低头看去,发现伞面已经微微有些发黄。其实京城少雨,阿离的这一把伞,应该很少有撑到的时候,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旧得这样快。 赵子箴双手接过,应道:“知道了,会帮你弄好的。” 说着,他的声音骤然压低,“老李死了。” 阿离听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你杀的?” 赵子箴摇头,“不是,按来人的消息,似乎也是自杀死的。” “自杀?”阿离暗自低语几声,“又是自杀?也罢,也省得我麻烦动手,死了干净。”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叶寻没有和他见过面吧?” 赵子箴摇头,“不曾,还在路上,尸体正要运往京城。” 赵子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一边的七宝突然大声喊道:“阿离姑娘,赵大人,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七宝的声音一起,赵子箴和阿离一齐停下交谈,俱是没有再开口说话,齐齐往七宝的方向望来。 阿离记得,刚才柳嗣安和叶寻还一同进书房谈话的,怎的现在就出来了? 赵子箴看见了柳嗣安,沉默着对柳嗣安作了个揖后便安静站在一旁,而阿离则是温柔的笑着,跟之前七宝所见到的笑容没有什么区别,温良又无害。她有些不解的看着七宝,脸上满是疑惑。 七宝怔了怔,声音有点弱了下来,“阿离姑娘,你这些天来,不是都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的么?怎么现在有空出来了?还和赵大人相谈甚欢。” 阿离点头应道:“对,我在房间待得闷了,有些不舒服便出来走走。” 七宝惊叫着说道:“呀!这不是阿离姑娘的伞么?怎么到赵大人手上了?” 阿离偏了偏脑袋,而后看向七宝,笑道:“我的伞有些旧了,赵大人说他是从余杭来的,那里的油纸伞做得好,他也会些做伞的手艺,我便想着让大人帮我上作画上油。” 七宝的神情看着还有些将信将疑,似乎是有些犹豫,阿离放低了声音,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声音明明还是轻柔的,同往常一样,带着一丝软糯,但是七宝听着,却不知道为何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没、没什么不对。”七宝急道:“阿离姑娘若是想换一把伞也未尝不可,伞旧了也该换了,即使想重新弄一回,府里都可以找人来替你修伞,其实不必劳烦赵大人的。” 阿离有些为难的皱眉,“可是我只想要我这把伞。” 其实这把伞也不是只有这一日才发旧的,之前叶寻也提议,说要拿她的伞去换一把新的,只是阿离不太情愿。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何,她看着着泛黄的伞面,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让赵子箴替她翻新整弄一番。 一旁的柳嗣安突然道:“七宝,我们该走了。” 七宝无奈,只得放弃和阿离交谈下去。 柳嗣安跟着七宝走出了一段距离,却又突然回过头来。 阿离的脸色原本都有些沉了一下来,但是柳嗣安突然回头,阿离的笑容又再次爬上她的脸庞。她笑得灿烂,一点也没有局促不安。 很快,柳嗣安回头不再看了。 阿离这才放任自己的嘴唇下扯平下来。她看着柳嗣安和七宝远走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嗤了一声。 赵子箴拿着伞,他问道:“你认识柳大人?” 阿离摇头,“不认识,有过几面之缘。”她歪着脑袋,看向赵子箴,“你现在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柳嗣安走了,那么你不是要去找叶寻,告诉他,证人已死的消息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率先下手 赵子箴他听阿离的话,转身正想走,但是阿离却又再次叫住他。 “你等等。” 赵子箴回过头问道:“如何?” 阿离低下脑袋,看着有些犹豫,但是最后她还是掏出了一颗药丸。 她的食指跟拇指上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那漆黑的颜色衬得她的手指头更加的白皙如玉。她把药丸举起来,对着天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它交给赵子箴,“这个你先拿着,是我问先生拿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赵子箴伸手接过,他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猛然一惊,手心里躺着的药丸几乎要被他扔出去,“这是……” “蛊毒。”阿离淡淡的说道:“要是等我哪一天露出了马脚,叶寻对我发难的时候,你就用这个控制他。若是他对我起了疑心,我肯定就不能接近他,何况是下毒?这件事情由你来做,最好不过了。” “只是……”赵子箴看着有些为难,“只是蛊物伤身,要是你给他下了毒,即使他最后解毒了,身体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你确定要如此待他?” 赵子箴低垂着眼眸,一直看那枚蛊毒,或许是他的睫毛长得太长,阿离并不能看清他眼中的思绪,只是,虽然不知道赵子箴心里在想什么,阿离心中却还是不可遏制的腾升起一股怒火。 她冷着声音说:“你可记得你以前跟我保证,不会让你的妇人之仁坏了大事,现在你舍不得对叶寻下毒了?要是有一天他伤害到了我,我让你杀了他,你肯不肯动手?” 赵子箴瞪圆了眼睛看向阿离,颇有些不可置信,“我以为你至少……对他有几分情意,这不是妇人之仁的问题,只是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你动辄出手要人性命,若是叶寻他根本就没有怀疑到你,你就错杀了他,岂非可惜得很?”wWW.xszWω㈧.йêt 阿离有些不耐烦了,“我也说了,只是早做防备。也并非说让你现在立刻就下毒,而且等到他发现我的时候,你再下毒,那时候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赵子箴默默把蛊毒收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阿离这才满意了,她微微扬着下巴,对着叶寻的房间一抬,“快进去吧。” 赵子箴走后,阿离又在那棵柳树下站了许久,她任由那些垂下的丝绦轻抚过自己的脸庞,其实有些微微刺痛的感觉,但是她却并未在意。 最后七宝送完柳嗣安再次走过那株柳树旁的时候,阿离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 七宝看着阿离的身边已经没有了赵子箴的身影,他犹豫着劝道:“阿离姑娘,你以后离赵大人还是远些吧,否则外头会有些不好的传闻,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于你的名声不好。” 阿离一听,眼眶不由自主地半眯着。她盯着七宝,忘记了掩饰她脸上的杀气。不过所幸阿离平时温和的面具戴惯了,就好像是长在她脸上的一样,随着一股杀意表现得并不明显。再加上七宝对此有些迟钝,所以他也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阿离惊觉过来的时候,才把脸上有些狠厉的神情地收了回去,瞬间换上了笑脸,“好,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说着,她再也不管七宝,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现在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该怎么策划下一步的行动了。 那些人,现在基本上已经死光了。她想对方活着的人或者死着的人都已经死了。 在没有了顾虑的同时,麻烦也跟着接踵而至。因为那些她本不想让他们死的人却死了,扰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就如同张渐飞一样,还有张夫人,阿离原本是想留着他们,还另有用处。可是现在他们却死了,阿离虽然遗憾不能让他们当做证人去指控左丞,但是更加的让她感到棘手的是,张渐飞跟张夫人的接连死亡引起了左丞的注意。她的本意就是要留着他们安抚左丞的,可是没想到却还是打草惊蛇。要是左丞也不管不顾地介入调查,阿离根本就没有把握,叶寻能在左丞的手掌之下保全她。 阿离皱着眉头,又开始一步一步的步入她的小楼。 轻纱轻飏,那些飘舞的纱幔有些扰乱了她的视线,阿离又再次倚靠楼的窗子,直盯盯的看着不远处的地方。 他现在恨她的这座小楼,还是太过矮小了,看不到更远的地方,要是再高几层,她就可以把国公府的景色尽收入眼底。 她有些费力地眯着眼睛,最后才透过那些飞舞的纱幔,看见了赵子箴和叶寻接连跑出过过公府的背影。 阿离轻轻地扯了一下唇角,因为不明的笑了起来。 等她看够了,转身回到屋里的时候,原本的好心情就消失殆尽,再也扯不出笑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只鞋子。 这不是一双鞋子,只有一只鞋,只有一只右脚的鞋子。 墨绿色的缎面,上头没有一丝的花纹,看着郑杰无比。 鞋面稍稍地沾染了一些灰尘,阿离也不嫌它脏,她直接走过去,把鞋子紧攥在手中,眸中泛起了狠色。 她现在终于知道,她自己心里为什么总是会有一丝不安,而且那么急切的就把蛊毒交给赵子箴,让他给叶寻下毒。 就是因为这一只鞋子。 这原本也是一双完整的鞋子,可是现在有一只它落在了西街。 阿离实在不知道,叶寻有没有本事把那只鞋子给找到,但是她不能去赌这个万一。 而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阿离安安静静的呆在她的小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等叶寻回府,经过她的院落的时候,阿离听见了响动,便走了出来。 叶寻脸色实在是很臭,他阴沉着一张脸,似乎是有天大的怒气。其实看见了阿离,他的怒气也是没有消失掉,神色依然臭的很。 阿离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是不是案子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你怎么是这样子的神色?” 叶寻压抑着怒气,尽量能不影响的阿离,“好不容易找见的证人,但是来人信报,他却是自杀死掉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心暗起 三日后。 叶寻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国公府,阿离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想要开口叫住他,但是叶寻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是埋头向前冲。 阿离原地站点,过了一会儿,七宝也跟着急急忙忙的走过她身边。阿离连忙拽住他的手臂问道:“七宝,发生什么事情?叶寻这么匆忙。” 七宝也是急着追上叶寻,他边跑边回头喊道:“阿离姑娘,你现在家呆着,大理寺来的消息,说是尸体已经运回来了,我跟爷正好去瞧瞧。” 尸体已经运回来了……阿离微微皱起眉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运回来了。 不过人已经死了,叶寻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从死人的嘴里面撬出什么东西来的。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阿离感觉心里有些忐忑。 叶寻他出门的时候,骑着的是快马,脚程应该比一般的时候要快得多。应该要不了多久的功夫,他很快就能到达大理寺了。 阿离再没有迟疑,她马上找到管家,想管家给她派一辆马车载她出门。 可是,之前叶寻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不要让阿离单独出门,现在阿离找上管家家,但是管家哪里肯答应让她出门。阿离软磨硬泡良久,最后管家还是没有松口的迹象。阿离急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再也呆不下去了,她也不想让管家给她派什么马车了,她真怕再耽搁一刻的话,就会出现什么变故。 阿离最后还是出了门,不过她只是孤身一人,悄无声息地绕开他们的眼睛,偷偷的溜了出去。 等阿离来到大理寺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不是叶寻,而是赵子箴。 不过也好,看到的人是赵子箴,这样子就更加好了。 阿离两忙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了?” 赵子箴往四周打量了一眼,也跟着压低声音回道:“估计是没什么,现在已经验尸完毕了,叶寻他什么也没有发觉,下令要把老李的尸体好生安葬。” 阿离松了一口气,终于展露出了笑容,“那他现在在哪?” “估计是在沐浴更衣,解剖尸体的时候臭得很。” 阿离点了点头,“那他估计是要回家了,我等他一起回去吧。” “你先等等。” 赵子箴说着就快步离开,等他在走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拿着阿离的那把油纸伞。 伞面簇新,看得出是专门用心翻新过的,阿离微微一低头,轻轻抽动鼻子,鼻尖闻见的是一股桐油味儿。 “新的了。”阿离低声的说。这把伞看上去就像是新的一样,它之前发旧的时候,阿离就不喜欢,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现在起来看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阿离轻笑了一声,把伞按在怀里。她偏了偏脑袋,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叶寻和七宝。 她笑了笑,然后对着赵子箴行了个礼,就往叶寻这里跑过来。 她一脸灿烂的笑意,对着叶寻说道:“我在家里面呆着闷了,久久不见你归来,便只好上大理寺来寻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离现在觉得叶寻有些奇怪。阿离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很快的,叶寻的脸上也是扬起了笑意,“之前不是同你说了么?,没事不要出门,特别是大理寺没事也不要来了。” 阿离很干脆的点头应是,“知道了。” 可是这一次,叶寻的反映出乎她意料的冷淡,“每次都应得这样干脆,却没有见你哪一次是听话的,可见你从来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突然怎么就……叶寻的转变,阿离说不上来,但是对于他的这种转变,阿离就是本能的感到不安心。 阿离皱了皱眉,低垂着脑袋走在叶寻身后,她转而言道:“你现在,是要回国公府了吗?” “嗯。”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一直默默地走着。片刻后,叶寻突然唤了一声阿离。 阿离应道:“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要说第一次见面的话,应该就是在那腊月三十的晚上。 阿离笑道:“记得,你同我说过了,是在腊月三十的晚上。” 前面的叶寻点了点头,他似乎是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才继续问道:“腊月三十,不应该是呆在家里守岁的吗?我在外头晃荡,你怎么也那么晚了都不归家?” 当时,覃歌去床闯普相寺去了,一路被叶寻追着来到了西街,为了引开叶寻,阿离这才现身的。 “我那晚,是去送药去了。” 阿离的话音刚落下,叶寻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一僵,他握着阿里手掌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捏紧。他的力道奇大无比,弄得阿离生疼。阿离略微一皱眉,没有挣开,任由他握着。 最后,等叶寻自己应过来的时候,才把手放开。 “我这样用力,捏着你不疼吗?怎么一声不吭?” 阿离诚实回道:“我疼。” 的确是很痛。他捏的太用力了,痛得阿离的手掌微微的发麻。她甩了甩手掌,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阿离还是继续一言不发地低垂着脑袋,走在他的身后。虽然叶寻后面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阿离却隐隐感觉到,他刚才分明就是在试探她。 可是之前,赵子箴不是说了,他去解剖尸体,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吗?若是一无所获的话,又怎么会怀疑她,还出言试探? 阿离内心思量,一时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叶寻起了质疑的心思。 阿离正在愣神的当儿,叶寻又突然问道:“阿离,你在京城待了有多少年了?” 阿离的眼睛眯起来,终于确定了,叶寻终于不再一心一心信任自己,而是起了疑心了。 “好些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今天似乎有点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尛說Φ紋網 叶寻摇头,“没什么,偶然想到问问。” 偶然想到么……可是阿离却是不信他的话。她垂下眼眸,突然想起了之前交给赵子箴的那一枚蛊毒。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争锋相对 叶寻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阿离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下,她是否能出去找赵子箴,但是她怕她一有所动作,叶寻就会立即发觉。尛說Φ紋網 但是,所幸的是那天在大理寺里试探过她之后,叶寻没有别的动作了。似乎那天的试探,只是阿离的错觉一样。 但是不是,阿离知道,以叶寻的敏锐,他若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是不可能会问她那些话的,他问了,那就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起了疑心,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敌不动,我不动。 阿离虽然有些心急,但是叶寻现在还没有动作,她若是先有所行动,反而是自露马脚,所以她只能按捺住自己,她几乎就是整天都强制的要求自己必须寸步不离自己的小院。因为她怕她一走出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找赵子箴,或者是……杀了叶寻。 待了好些天,在一切都保持着风平浪静的时候,叶寻终于来找她了。 是在傍晚的时候,阿离记得,当时,她突然兴起想要荡秋千,她荡着正欢,秋千几乎要越过墙头去,在这个时候,她却看到了叶寻。 阿离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过他了,这次再看见叶寻,她总觉得他变得有些憔悴。 肯定是要有些憔悴的,否只有她一个人忐忑不安,那多不公平。 叶寻就站在阿离的院门口,和阿离静静的对视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也许是因为秋千一直在摇晃的原因,阿离看着叶寻的眼眸,发现他的眸光似乎也跟着她移动的弧度静静的起了波澜。 还带着一丝决然。 阿离心头一跳,总觉得她这些天来,一直在逃避,或者说是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了。 阿离有些晃神,手上紧握着的藤条差点脱手滑了出去。但是她很快就重新紧握,稳住身形。 只是可惜,她的鞋子,却是顺着秋千的力道,飞了出去,正好掉到叶寻的脚边。 阿离扭头,没有再看叶寻,等秋千再次荡回地面的时候,阿离才抬头对着他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吗?” 叶寻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的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阿离掉落的鞋子,然后缓步走向阿离。 叶寻在阿离的面前蹲下,他手上拎着一只鞋子,而另一只手却一直背在身后。 “想起你之前的脚崴了,正好无事便来瞧瞧。” 叶寻没有道明来意,阿离也乐得装傻,她试着转动脚掌,说道:“没事了,现在好了。” “让我瞧瞧。”叶寻说着,就径自抬起阿离的左脚踝。阿离任由他握着,感觉他的指腹在脚腕上轻轻的抚摸了一圈,触觉有些痒。他突然抬头来看她,“阿离姐姐,二月初二龙抬头的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阿离垂下眼睑,正好和叶寻的目光对上,他看向阿离的眼眸里,少了平日里的几分温柔,多了几分认真。 阿离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那天有些不舒服,便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曾出门去。再说,我脚都崴了,也出不了门啊。” “是么?”叶寻重新低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低沉,“我替你把鞋子穿上。” 阿离没有拒绝,她一直保持着眼皮低垂的姿势,直勾勾的看着叶寻,神情有些不快。倏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脚上的触觉不太对,而且,她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叶寻的手上还拎着一只鞋子。 叶寻站了起来,正好挡住西斜的余晖。一片阴影罩上了阿离,使得她的视线有些昏暗,看那些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分明。 阿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光线的缘故,把脚上穿着的鞋子的颜色看错了,但是她几度眨眼,再度张开时,脚上的鞋子还是没有变化。 阿离笑了起来,她伸出脚掌,把两只鞋子放到一起比较。一样的贴合,一样的尺寸,就是颜色不同,如果忽略颜色的话,这几乎就是一双鞋子了。 一只墨绿色,一只青绿色。 被发现了。 竟然……会是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自己的脚上。 阿离把脚放下,那两只颜色不一的鞋子隐在青色的裙角里,再也看不见了。 阿离并不慌乱,也许就是这些天来,在院子里的沉积使得她早已准备好面对今天这样的情况,即使她什么准备也没有做,看样子她现在对上叶寻,完全没有胜利的可能。 阿离等着叶寻说话,等着他愤怒的质问,或者是伤心的控诉,她想,到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可是没有。 叶寻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阿离,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而阿离也一直淡笑着,只是叶寻的眼睛,她想,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使叶寻已经确定她的身份,她也是胜利的一方,而叶寻一败涂地。 许久之后,叶寻才涩声道:“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阿离挑了挑眉,有些无辜的反问道:“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叶寻已经发现了她的面目,即使以前,在他还以为阿离只是个单纯温柔的姑娘的时候,叶寻还是没有被阿离掌控,到了现在就更加的不会了,阿离一直明白。 其实她不太清楚,自己的美人计到了现在,到底是奏效了还是没有奏效。 阿离一皱眉,觉得有些不悦起来,她隐隐有了些怒气,于是就把怒气发泄到眼前站着的叶寻身上。 她突然起身,伸手用力的推了他一下,弄得叶寻措不及手。 叶寻有些站不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阿离得意的够出一抹笑容,然后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她伸手把在荡秋千时弄乱的衣袂整理好,然后双眸氤氲出温柔的笑意,比以往她对着叶寻笑的时候,还要温柔得多。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既然,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好伪装的了。 真是痛快,她以后不用笑的那么刻意了,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来,过得有多么难熬。 他发现了她,那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风平浪静 阿离坐在济世堂的后院中,因为她的双腿被烫伤了,不宜走动,李怀认为你给她安置了一张美人榻。 阿离慵懒的靠在上头,全身一动不动的,眼睛都闭了起来。 太阳照射到她的身上,使得她的面庞如同白玉一般,看着就像那些细腻的瓷胎一样,仿佛发着光似的。 她悠哉悠哉的躺着,悠闲的晒着太阳。 小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以为阿离睡着了。所以就趴在美人榻的旁边,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阿离。 因为那些金色的太阳光,阿离脸上那些细小的绒毛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边,小小睁大眼睛看了许久,最后突然伸手,扯掉了阿离的一根眼睫毛。 阿离睁开眼睛看她,“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小小连忙把手上捏着的眼睫毛藏到身后,“没、没什么,你不是睡着了吗?” 阿离又躺了回去,重新闭上眼睛。Www.XSZWω8.ΝΕt 小小见她良久没有动作,于是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阿离姐姐,你怎么了?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懒散了。” 阿离有气无力的瞥了她一眼,不怎么想跟她说话,“我腿不是伤着了吗?不想动。” 阿离说着,懒懒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小小,再也不说话了。 小小气呼呼的瞪着她的背影,然后突然伸手撩起她的裤腿。 “你看,其实你的腿都好的差不多了。那些泡都没有再化脓了,你纯粹就是懒了不想动。” 阿离伸直了腿,轻轻的踢了她一脚。 接着,阿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她突然从榻上坐起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盒子,上面有着精致镂空的花雕。 她拧开那个盒子,从里头抠出来一点药膏,然后轻轻的抹在腿。 小小把头凑过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以前都没见你用过。” 阿离轻哼了一声,后退了一些距离,没有理会她。 小小不以为意,还是继续追问,“这是先生给你配的药吗?” 阿离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盒子盖好,“不是,别人送的。” 小小还想问她,到底是谁送的药能比先生配的药还好用,但是阿离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小小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她跟着爬上了美人榻,坐在阿离的身边。 “阿离姐姐,你怎么回来了?我记得上次那个大哥哥不是说要——” “闭嘴!”阿离打断她,脸色有些沉下来,“以后不许你再提他!” 小小撇了撇嘴吧,有些委屈起来,“不提就不提,谁稀罕。” 她眨巴着眼睛望向阿离,眸中却是蓄上了一点泪光。 “其实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很想念,可是你为什么都不过来看我?” 阿离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捏着她的脸,“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都不会走了。” “那要是上次的大哥哥来找你呢,你还走不走?” 小小虽然只是无心之言,但是阿离听了,却是眯起了眼睛,“不是说了以后叫你都不要提起他了?” 小小的嘴巴一扁,这一次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朝着阿离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说:“不想理你了,我去找先生。” 他跳下马,盐巴以后有噔噔噔的跑到前堂去。在小小掀开帘子的时候,就正好迎面撞上要进来的人,小小一愣,她咬了咬唇,然后侧过覃歌身侧,走了出去。 她现在还不太习惯,济世堂里面突然多出了这么个人。 覃歌手里端着一碗汤,他走到阿离身边,把汤递给阿离,“喝吧。” 阿离闻着那股药味,有些难受的皱起眉头,她小声的嘟囔着说:“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要给我喝这些东西,我明明都没有受什么伤,相反的,应该是你要喝才对。” 覃歌淡淡道:“怎么说这都是先生的心意,他担心你有什么不测,所以想方设法的配出这些汤药来给你。” 阿离没有再说什么,她接过仰头喝下,这药实在是太苦了,阿离皱着眉头,从腰间的布包里面掏出给小小准备的糖,一口含了下去。 糖在口腔中融化,舌尖泛开了一丝丝的甜。阿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弯了弯。 “你身上的伤好点没有?” 覃歌答道:“好多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将养了一些时日就好了。” 阿离点了点头,她抿唇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在外头行走,千万要小心谨慎,很多人都认识你的面孔,千万要藏得严严实实的,否则……他要是再次抓到你,恐怕就没有那么轻易的放过你了。” 覃歌听了,跟着在阿离边上坐下,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他若是想找到我,其实容易的很。他如何想不到我是跟你呆在一块儿的?毕竟济世堂就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是想找我,只需要派重兵围住这里就,可是这些天来却没有。” 阿离一怔,随后才嗤笑道:“如此说来,他是不想抓你了?” 覃歌低声道:“与其说是不想抓我,倒不如说是不想抓你。” 阿离似乎很排斥提起叶寻的事情,她立即别过头去,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以后不要再说这种,他不想抓我,那是他的事,但是什么舍不得的话……就不必说了吧,现在说这个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顿了一会儿,阿离却低低笑道:“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倒还真是个痴情人,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你没有一点舍不得他?” “没有。” 阿离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她随手放在榻上面那个银盒,她的笑声一顿,然后伸手把银盒重新放回怀中。 “你这些天来有没有打听到他的一些消息?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覃歌答道:“倒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叶寻的身子到底是大伤了元气,他这些天来,都是告假在家中休养,大理寺也不去了,案子也不查了,整日就呆在家中,也不知道他暗地里有没有谋划什么事情。” “左丞那边,他可有透露什么消息?” 覃歌摇头,“不曾。”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因公殉职 当江清然上门来找叶寻的时候,叶寻正坐在凉亭里面煮茶。 紫砂壶放在小炉上面煮着,那些沸腾的水把盖子顶开了一些。叶寻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些咕噜咕噜冒出来水泡,竟然开始有些走神了。 当江清然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叶寻还是没有半点察觉,最后还是七宝出声提醒,叶寻才回过神来。 “清然。”叶寻回头,对着江清然说道:“好长一段日子不见,你怎么有空上我这国公府来了?” 要知道,江清然平时可是致力于吃喝玩乐的主,活的没心没肺的,这一次居然主动上门来找叶寻,也没事先下过帖子,实在令叶寻有些惊奇。 江清然在叶寻对面坐下,“也没什么,就是我遇见了那个少尹大人,听他说你病得半死不活的,真怕你出了什么好歹,便上门来瞧瞧。” 江清然说着,认真的打量叶寻,随后才笑道:“不过我现在放心了,我大多是被他给骗了,你这小子,平时拳头比我的还大,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就算是生病了也断断不会病得半死不活的,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叶寻苦笑着摇头,他的确是病了,半死不活了,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里面,但是又拽了回来。可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江清然说起,于是也只好闭口不言。 江清然见他如此沉默,忍不住道:“不过我看你这副样子,精神倒也还好,只是我怎么觉得,你的身体好像比之前消瘦不少?你莫不是真的病了?” “前些日子,的确是病了一场,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叶寻淡淡道:“病根已除,断断没有再次复发的道理。” 江清然别的也不问,他只是用力的拍了拍叶寻的肩膀,“我家里正好得了一株补身体的草药,据说是贡品,药效不错,我让人给你送来好了。” 叶寻本想拒绝的,但是最后却应道:“如此,我便先行谢过。” 江清然原本还想继续跟叶寻搭话话聊天的,只是叶寻跟他聊了没几下,整个人的精神就开始有些不济,看着昏昏欲睡的,似乎是累的狠了。 江清然见他如此难受,倒也没有再打扰他消息,而是匆匆几拜别了叶寻,离开了国公府。 七宝问道:“爷,您可要回房歇一歇?” 叶寻摇头,“我并无大碍,整天歇着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残了。” 七宝不再说话,只好默默在一旁守着,以防叶寻有什么不测,他能随时上前照顾。 过了一会儿,叶寻突然问道:“七宝,你还记得,上次冯太医给了我们几颗吊命的良药吗?” 七宝想了想,点头应道:“自然记得。” 叶寻吩咐道:“你赶紧找出来,现在归还冯太医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总不能白欠人家人情。” 七宝看着有些犹豫,“只是您的身体……” 叶寻还是坚持道:“我死不了,你把药还回去,就说我用不着了,不过冯太医的恩德,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虽然现在那些药,叶寻已经用不上了,但是人情已经欠下了,就断然没有还回去就两清的道理。 七宝应了叶寻的话,开始去找出那风太医送的药。ωww.xSZWω㈧.NēΤ 等七宝送药回来的时候,叶寻已经不在凉亭里了,而是回到了书房中。他的书案上,不知何时又堆满了公文,七宝暗暗猜测,应该是他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大理寺派人送给来的。 叶寻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阿离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下,她是否能出去找赵子箴,但是她怕她一有所动作,叶寻就会立即发觉。 但是,所幸的是那天在大理寺里试探过她之后,叶寻没有别的动作了。似乎那天的试探,只是阿离的错觉一样。 但是不是,阿离知道,以叶寻的敏锐,他若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是不可能会问她那些话的,他问了,那就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起了疑心,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敌不动,我不动。 阿离虽然有些心急,但是叶寻现在还没有动作,她若是先有所行动,反而是自露马脚,所以她只能按捺住自己,她几乎就是整天都强制的要求自己必须寸步不离自己的小院。因为她怕她一走出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找赵子箴,或者是……杀了叶寻。 待了好些天,在一切都保持着风平浪静的时候,叶寻终于来找她了。 是在傍晚的时候,阿离记得,当时,她突然兴起想要荡秋千,她荡着正欢,秋千几乎要越过墙头去,在这个时候,她却看到了叶寻。 阿离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过他了,这次再看见叶寻,她总觉得他变得有些憔悴。 肯定是要有些憔悴的,否只有她一个人忐忑不安,那多不公平。 叶寻就站在阿离的院门口,和阿离静静的对视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也许是因为秋千一直在摇晃的原因,阿离看着叶寻的眼眸,发现他的眸光似乎也跟着她移动的弧度静静的起了波澜。 还带着一丝决然。 阿离心头一跳,总觉得她这些天来,一直在逃避,或者说是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了。 阿离有些晃神,手上紧握着的藤条差点脱手滑了出去。但是她很快就重新紧握,稳住身形。 只是可惜,她的鞋子,却是顺着秋千的力道,飞了出去,正好掉到叶寻的脚边。 阿离扭头,没有再看叶寻,等秋千再次荡回地面的时候,阿离才抬头对着他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吗?” 叶寻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的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阿离掉落的鞋子,然后缓步走向阿离。 叶寻在阿离的面前蹲下,他手上拎着一只鞋子,而另一只手却一直背在身后。 “想起你之前的脚崴了,正好无事便来瞧瞧。” 叶寻没有道明来意,阿离也乐得装傻,她试着转动脚掌,说道:“没事了,现在好了。” “让我瞧瞧。”叶寻说着,就径自抬起阿离的左脚踝。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问缘由 在江清然之后,柳嗣安也跟着上了国公府来。 叶寻哭笑不得,他叹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上门来了?你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让外人看了,还真以为我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到时候,我再好手好脚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岂不是要吓坏人家?” 柳嗣安的脸色依然臭得很,他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叶寻若有所思,“也没什么,就是上门来看看你死了没死。如今看见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就放心了。” 叶寻慵懒的斜靠着身后的柱子,伸手拿了桌上的点心,一点一点的捏碎,然后撒到湖面上去。湖里面的鱼儿看见有吃的,一时都争先恐后的冒出头来,争抢着那些叶寻扔下去的糕点碎屑。 他一边喂鱼,一边回道:“我现在好好的,你岂非是要失望得很?以后我若是还有什么麻烦事情,还是会找上你的。有我在,你怕是都不能安生。” 柳嗣安摇摇头,很不赞同,“不是,你虽然是个祸害,但是你活着总比死了好。你活着虽然总会麻烦我,但是那一些我都可以办到,你要拖累我,也只能是拖累一时。可你要是死了,那你留下的身后事,可真是要拖累我一辈子。” 叶寻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但是这抹异色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他淡笑着,再察觉不出方才的晃神。 “其实我那时候跟你托付的后事……我也不过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既然我现在已经好了,自然就不会再麻烦你。我的母亲,也由我来照顾,你大可安心。” 他说得轻飘飘的,脸上一派平静。 柳嗣安摸了摸下巴,他眯着眼睛打量叶寻,随之问道:“那你的毒是解了?” 叶寻点点头,“好了,生龙活虎。” 柳嗣安叹了一口气,“我之前逼问,你不曾对我说起,我也不强求。但是如今,既然事情已过,那么你能否对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你那段日子,整个人过得不太对。” “往事随风散,没什么好提的。”叶寻淡然道:“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因为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就如同我之前要跟你说左丞的事情一样,那时候你很聪明的避而不谈,现在也没有必要再问起这些事情,徒招麻烦。” 叶寻这样一说,柳嗣安就更惊讶了,他挑眉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跟左丞相提并论?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段日子里,你谁也不曾惹上,即便是左丞也没有对你发难,那你所中之毒是谁给你下的?” “坏人。” 柳嗣安被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给气到了,“好你个叶寻,我好心好意关心你,可你如今却是对我三缄其口,白费了我的一番心思。本想着,若是你能说出那个下毒之人是谁,我还能帮你一把,可是我如今看你这个模样,他也不急着抓他,我操什么心?” “别气。”叶寻笑了笑,他无奈摇头,“没有抓的必要。她可难缠得很,能把她送走,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怕我一旦有所动作,她会再次缠上我,到时候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柳嗣安仔细思量着叶寻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身体一僵,但是却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了看叶寻,试探着问道:“对了,之前跟你那个形影不离的美娇娘呢?我记得她好像叫阿离是吧?她去哪了?你如今病中,她不是应该在照顾你吗?” 叶寻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对着柳嗣安扯出了一抹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他动了动唇,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脸颊狠狠的抽动了一下,话到唇边,说出来的话是:“我不要她了。” 柳嗣安愈加疑惑,“如果说不要就不要?她出墙了?” 叶寻脸色一青,他真怕柳嗣安会继续这么不管不顾地问下去,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叶寻黑着脸,冷声道:“怪我没有听你的劝挪墙,现在我头上绿了也怪不得谁。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样的女人还留着作甚?” 叶寻紧紧捏着拳头,心底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柳嗣安再如此的……非议,他就揍他。 柳嗣安很识相的没有说话,他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毕竟那姑娘看着,还没有本事把叶寻整到之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而且刚才叶寻他自己都出口承认了,若是他自己捏造的,实在没必要。 柳嗣安跳过这个话题,没有再问,“我瞧你如今好像也是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才回到大理寺去当值?”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要是继续病着,凶手都要跑了,如何还抓得住?” 可是出乎柳嗣安意料的,叶寻却是一脸淡然的说道:“跑了便跑了吧,反正我也没有把握抓住她。” 柳嗣安大惊,“按你这话的意思,这案子还查不查?” 叶寻淡淡道:“都过去了这么久的时日了,什么线索都被毁了个干净,要查谈何容易?反正在我大理寺的宗卷阁里面那么多的无头公案,如今添上这笔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高大人念在我为大理寺卖命这么多年,从不可能因为这一次的失职,就找我麻烦吧?” “你……”柳嗣安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叶寻了,他皱眉道:“你此话当真?” 毕竟之前他可是见识过叶寻死不放手的样子,那时候他顶着左丞的压力,即使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可是如今却是突然说不查了,怎么不过是病了一场,一个人的心性都改变了? 叶寻看向柳嗣安,认真道:“不查了。” “你真是……”柳嗣安气急,一甩袖子,在原地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罢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不想麻烦伤身,你做事总有自己的缘由,我干涉不了。”小說中文網 叶寻脸上缓缓的展露出一抹笑意,“你平日虽然总拿话呛我,但是真正在紧要关头的时候,还是很够朋友的,等我身体好了些,便请你喝上几杯,我也好久,没有喝过一杯暖酒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绍兴花雕 柳嗣安再次来找叶寻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 叶寻看上去同前几日没有什么区别,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柳嗣安手里拎着一壶酒,虽然瓶盖没有打开,但是叶寻却能闻见那股馥郁的酒香。 叶寻眼睛一亮,说道:“酒?” 柳嗣安对他扬了扬酒壶,“很明显是酒,不然一个酒壶里面,我总不能装着茶吧?” 叶寻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的说道:“只是可惜我现在病中不宜饮酒,这酒虽然是好酒,但是我却没有口福,你来的不是时候,莫不是故意要馋我的吧?” 柳嗣安把酒壶放在桌面上,拿过一个杯子就开始倒起酒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馥郁芳香的酒味儿。 那些橙黄清亮的液体注入杯中,那形成的水柱冲刷出一些微微的漩涡,看着就好像是一块透亮灵动的美玉一般。 叶寻挑了挑眉,“花雕酒?” 柳嗣安自顾喝了一口,“绍兴花雕酒,口感实在不错,甘香醇厚,不负盛名。” 柳嗣安说着,又给叶寻倒了一杯,“我问过了,病中不宜饮酒,但是这花雕酒你却是喝得了的,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杯?” 叶寻本来是犹豫的,但是他突然想起了厉怀仁给他解毒的时候,还让他喝了好几口的雄黄酒,既然解毒的时候喝得,养病的时候就没道理喝不得。 叶寻接过柳嗣安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 柳嗣安笑了笑,道:“其实你方才说错了,这就不是我拿的不是时候,而你不是是没有口福,是我沾了你的光,才有口福。” 叶寻笑问道:“此话何意?” “这花雕酒在绍兴又叫做女儿红,绍兴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哪户人家生了女儿,在她满月的时候,就会选出一些花雕酒埋在地下,等着她出嫁的时候就挖出来享用。” 叶寻道:“那我今天喝了这杯还是喜酒了?” 柳嗣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这是江郡王托我带给你的,他最近又新得了一位美人,正是绍兴过来的,人长得美,这酒也着实不错。” 叶寻微微叹气,他皱着脸说道:“清然本已就是妻妾成群,但是如今却还是一个一个往后院添人,也不知道他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些。他如此拈花惹草,却不知道女人……实在是个麻烦。”尛說Φ紋網 叶寻捏紧手中的酒杯,又低低道:“真是个大麻烦。” 柳嗣安嗤笑,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叶寻啊叶寻,我说你这是在酸人家才是。你觉得是个麻烦,江郡王却觉得是蜜糖,所以他现在妻妾成群,而你却是形单影只。” “这话你可说错了。”叶寻放下酒杯,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这些日子仔细的想了想,我也这么大的岁数了,别的人在我这个年纪早已是子女绕膝,但是我现在却还未曾娶妻,我国公府的传承不能断,等过些时日,我的身体养好了,就让我的母亲去给我物色一门亲事,尽快成亲。以后是孤家寡人的是你,我可不是。” 柳嗣安现在是越发觉得叶寻奇怪了,他皱眉打量他,奇道:“我说你怎么变了许多?难不成病了,一场脑子病糊涂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要说糊涂也是我以前糊涂,现在脑子可清醒得很。”叶寻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不会使自己深陷泥沼,就像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总是事事不由己,进不得,退不得。 但是现在,他不会让自己处处受制于人。 柳嗣安也不好说什么,他也跟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其实我大抵知道你心里在顾虑着什么,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我知道你定然是心有余悸。你之前是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悔恨自己没有给国公府留下一个血脉?” 叶寻也不否认,干脆道:“是。” “你不要你的阿离姑娘了,是想娶哪一家的千金?”柳嗣安问道。 叶寻一愣,有些答不上来,他认真想了片刻,但是他突然发现,他对于妻子的想象很模糊,很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娶的人是谁。 “我……”叶寻顿了顿,“其他的都是次要,我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品德,娶妻娶贤,我要娶的姑娘一定是要善良温婉的,不能心狠手辣,不能杀人如麻,更加不能是个坏人。” 柳嗣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行,我知道,你现在脑子的确是有些不清楚。不跟你说这些问题了,你要娶的是夫人,是你的妻子,不是犯人。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条件是要做什么?” 叶寻别开头,错开柳嗣安打量的目光。 柳嗣安笑够了,这才正色道:“行了,我今天来也不是单单为了给你送这一瓶酒,我有正事要跟你谈一谈。” 叶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要知道他现在在养病的事情,柳嗣安是知道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找上门来了,说明他要说的正事定然不小。 “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嗣安缓缓说道:“就是在你养病的这些时日里,我们京兆府在运河里面抓到了一艘贩卖私盐的船只,原本是打算开出京城拿到外地去的,只是时运不好,有人告发了他们。” 叶寻皱眉,“只是这些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柳嗣安的面色愈发的凝重,“我本来也以为这只是一桩普通的走私案,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案子却是疑点重重。” “哦?”叶寻挑眉。 柳嗣安说道:“其一,去抓了人之后,那些走私的人重要的头目只是不痛不痒地关了几天,后来又放出来了,留下的反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其二,我怀疑告发他们的那个人出事了。” 叶寻一顿,“出了人命?” 柳嗣安摇头,“现在尸首还未找见,但是我估摸着他是凶多吉少了。因为收到的是匿名信,我本来也不太确定是谁告发的他们,但是之前我发现他们其中缺少了一个人——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失踪了。而今天有艄公在运河里发现了一只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