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血鬼写手，养了一只人类[星际]》 1、第一章 第一颗尖牙 隶属波云姆星系的c-x星球，凌晨，一家私人诊所内。 在被吸血鬼医师德林诊断为由于长期饮食不规律而导致的严重胃溃疡后，许安决定要改变一下自己长期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不要再喝过期的冰冻血液和网购的劣质仿生血，它们能彻底摧毁你的胃。”德林手指划过悬浮半空的光屏，上面胃镜影像被放大，情况确实有点糟糕，医师皱起眉头叮嘱道，“规律饮食，按时按量摄入新鲜血液，会比药物有效。” 许安点了点头，手腕上的移动终端传来“叮——”的一声，显示“已收取药单，药品会在今晚午夜12:00送达登记地址，请患者注意查收”。 “你还是独自居住？”干练的德林收起光屏，看向许安。 许安是个靠写文为生的职业写手，工作起来会忘记一切，很多时候直到胃疼得生不如死，才发现连开的药都忘了放在哪儿，不得不传讯到诊所重新拿药。更别说让他按时进食的医嘱了，估计从没有遵守过——常年越来越严重的胃病，足以证明。 “啊，是的。”许安的声音很轻。 “那就还是老样子——”德林轻轻啧了一声，看起来不耐，更多是对许安的不放心，“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我必须再次提醒你，吸血鬼身体自愈功能起作用，也是需要在进食大量营养血液之后。你长期营养不良和胃溃疡，不出一年就自动进入沉睡。你准备好长期休眠棺材了吗？” “我想……我会去一趟暗影商店。”许安微微低着头，深蓝的眼眸随之垂下，淡金的短发服帖又内敛，加之纤瘦却匀称的身材和苍白也掩盖不了的精致完美的面容，有种安静的易碎感。而实际上，许安有着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即使和同类吸血鬼面对面交谈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说起来德林医师和他相识多年，早已算是老朋友了。 所幸，许安的工作并不需要和外界生物过多直接打交道。 “你要去买活储？倒是个好办法。”德林一听，立马明白许安的意思，遍布c-x星球的暗影商店，以出售“活储”而闻名。 活储，是吸血鬼对被豢养用以食用活物的称谓，即活的储备粮，在c-x星上，特指人类。要知道，在这个被吸血鬼统治了亿万年的星球上，阶级早早地就被明晰又森严地划分为五等： 第一等级，纯种吸血鬼，五大氏族，统称金色血族，他们是永夜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室和贵族们，牢牢地掌控着这颗星球的统治权。 第二等级，普通吸血鬼，也被叫作银色血族，数量大约占到星球总生物量的三分之一，他们会因为受到血统压制，不得不听令和服从金色血族。但他们也是高于其他种族的存在。 第三等级，兽人族和异形族，以人狼类、猫族、蝙蝠族和骷髅族为主，他们是血族忠实的仆人。主要从事劳工家政、商贩走卒之类的营生。 第四等级，哥布林，以及一些不被前三等族群接受的混种，多为苦力和低等劳工。 第五等级，人类，即活储，在前三等级眼中，他们是被豢养的食材。 早已利用鬼工智能系统，可以完美自制生产出各种代餐血食的c-x星球上并没有本土的人类，人类对于永夜帝国的吸血鬼们而言不是食物刚需。目前星球上作为“活储”的人类皆来自外星，其来源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它星流放过来的罪犯，这些外星犯人会被送到设在c-x星的星际驿站，任何血族都可以在星际驿站免费挑选领取人类； 另一类则是外星高价进口的定制新人类，他们是针对血族的口味进行制造，经过基因筛选，精心培育，设有肉-体芯片的定制人，新人类往往拥有赏心悦目的外貌、充沛甜美的血液和温顺听话的性格，是金色血族们可心的宠儿，也是暗影商店主打的昂贵“活储”之一。 “暗影的活储，可不便宜。”德林点开光屏投影，空中显示出暗影商店最新上的“活储”价格高达十万隆贝，即使最便宜的也要两万多隆贝（隆贝是波云姆星系的星际通用货币，一般是以电子货币的方式，被储存在通行的星际银行里）。 十万，这也——太夸张了吧！血淘网上网购仿生血，一箱也不过5隆贝，这简直是抢钱，难怪只有贵族和皇室才买得起！许安轻轻皱起眉头，他刚在联合星系的碧翠海文学网站上完结了一篇文，可结算的稿费还没有到账。所有积蓄加总起来也不过一万多隆贝，最便宜的新人类都望尘莫及。 “嗯，确实太贵了。”许安内心正在怂怂地对手指。不过看来也没必要专门去暗影商店一趟了，他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走进鬼影为患的商店，对于严重社恐的许安而言，可不是轻松的活。文明高度发达的c-x星，网购和智能送货已经是再稀疏普通的日常，但永夜帝国法律明文禁止活储网购交易，听说是因为之前发生过有低等级种族通过网购送货，用混有剧毒的活储谋害金色血族的严重犯罪事件。即使是要到驿站领取免费人类，也需要登记吸血鬼亲自到场。 “去星际驿站吧，虽说可能要花些时间好好挑选。”德林划过了光屏，打开另一个页面投影，上面显示出星际驿站官网的最新信息。 离这里最近的爱尔星际驿站，上个月从星际监狱总部刚运来了一批流放者。 “让我，再考虑一下。”会被流放至此的犯人一般是轻刑犯，且每一个个体都受到完善的星际时时安保智能监控，但对许安来说，这绝对是地狱级难度。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德林有种预感，许安会拖延，就像吃药和看病，让他感到紧张和压力的事，他会拖到最后，直到实在没办法才去做。 预约看病就改期三次，硬生生拖到一个月后，才因剧烈的胃痛，捂着肚子过来。 “啊？不……必，没关系的。我的意思是，我再看看。”这样太打扰医生了吧？许安心想，况且是否去驿站领取活储他还没考虑好。 此刻的许安微微蹙眉，他一双若蓝宝石般璀璨深幽的眼眸摄人心魄，皮肤白皙如清晨的初雪，鼻翼灵动，薄唇水润，轮廓轻柔又明晰，不笑则冷艳若寒夜里独自绽放的迷人玫瑰，微微带着笑意又宛若天生多情，一眼就能捕获任何近身的猎物。即使同样自持容貌出众的德林也不得不承认，在美貌是出厂设置标配的血族里，许安的一张脸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足于艳压任何一个美貌绝伦的金色贵族，甚至是永夜的皇室。 但许安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令同类都心惊的美貌，他从不刻意装扮，常年穿着一件淡灰色的旧披风，还总是窝在家里不出门，即使是再老派的吸血鬼也不至于宅到这种地步，在德林看来，多少有些可惜了造物主慈悲的恩赐。 “最好早点行动。”德林再次提醒，“不然，胃病会越来越严重。” 德林是对的，回到公寓的许安还没有完成今天的写稿量，就开始胃疼。 “叮叮——”联合星系网上群聊发来信息，光屏在空中弹出，是写手小群。 【白糖给你要不要】：安安，来拼字吗？我已经拉了胖头鱼和小孙。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你叫谁胖头鱼哪？！你才胖头鱼，你全家都是胖头鱼！说过无数次，人鱼，是波云姆星系最珍贵的种族之一！你这普通又愚蠢的人类！ 【白糖给你要不要】：是吗，胖头鱼？好的，胖头鱼。大家来拼字鸭~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人鱼表情包gif.火大，让世界毁灭吧。 【努力的小孙】：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安，我看你的新文也在榜，和我同期，要一起赶榜吗？ 群里是一起在碧翠海文学网上写文的好基友们，来自星系里不同的星球，种族也各异。许安揉着胃，他刚开了一篇文，确实在榜，榜单还有五千字。 【安（许安）】：我胃疼，晚点可以吗（(#^.^#)）？ 【白糖给你要不要】：严重吗？去看医生了吗？胃疼可以喝点浓牛奶或者小米粥，不知道对吸血鬼管不管用。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当然不管用啦，@白糖，最有效的方式是你马上坐最快的一班飞船去c-x星给安安贡献上你的血。嗯——想想还是算了，我怕你的血有毒，只会加重病情。 【白糖给你要不要】：我这里有《一条鱼的100种烹饪方法》，正准备分享给你（坏笑）。 【努力的小孙】：你们别闹，胃疼是真难受，我学校室友是哈士奇种的兽人，他近来肠胃不好，晚上经常疼得嗷嗷叫。 白糖来自星系最富饶的人类星球瓦蓝，胖头鱼生活在星系东边的人鱼星麟东-d，小孙则属于西边的兽人联邦。 许安看着光屏，回复道：医生建议我去星际驿站，领取一个人类活储做长期储备粮。我正在犹豫中。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看看，我说得没错吧@白糖，准备好贡献出你的血，只要没毒的部分。 【白糖给你要不要】：我可怜的人类同胞（哭卿卿），不过听说会被送去c-x星的都是星际监狱被判了流放的罪犯。安，你一只鬼，搞得定吗？ 【安（许安）】：只能说前路坎坷（弱小，可怜，无助） 【白糖给你要不要】：个人看法，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性格很重要，不能太闹腾，也不能太阴郁，注意看他的眼神对不对劲，身上伤痕多不多，一切以安全为主。安，比起同胞，我更担心你呀！ 【努力的小孙】：我帮你搜一下养活储的攻略！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论种族，血族肯定是比人类强大的。但，我也很担心你呀，亲爱的安安，你太温和了。 我也担心我自己……【安（许安）】：呜，这该死的胃痛，万一不行，我就准备棺材（握拳） 【努力的小孙】：别放弃，安安，陷入沉睡，你就更不了文了o(╥﹏╥)o 【白糖给你要不要】：人类也没那么可怕啦，安，你先去驿站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随时找我们。 关掉光屏，许安用手无奈地抓了抓头，胃痛稍稍好点，但根本问题还是要努力面对解决，不如先去爱尔星际驿站看看？现在是下午3点，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c-x星球没有明确的昼夜，几乎每一天每时每刻都处于夜幕笼罩的昏暗中，即使是白天，也只有远远一轮暗日悬在空中，整个星球只有些许暗光，四周依旧浑噩；而到了夜晚，血月当道，黑暗弥漫，便是血族们活动的最佳时间。也就是说，夜晚是路上吸血鬼最多的时候，而每一天的下午，暗日微弱的光会射到星球上，是大部分血族们休息的时间。 这个时候出门，鬼不多，比较适合许安这样的社恐。 爱尔星际驿站离许安的公寓不远，隔了两条街，穿过格林广场拐入右边的小巷子就到了。 门口是两只骷髅守卫，许安说明来由，在进门处刷了手腕移动终端里的电子id就能进入，进入电子大门后，在大厅内稍等，会有一名驿站的狱警进行专门的接待引路。 负责接待许安的狱警是一位高大的狼人，他的外貌和狼无异，银色茂密的鬃毛、暗灰的冷眸和露出的獠牙，不怒自威，他双脚站立行走，身上穿着星际联邦的警服。 “许安先生，是吗？请求领取一个免费活储。”狼人狱警扫了一眼电子光屏信息，抬头看向许安，不由一愣，“您是金色血族？” 金色血族可不会来领取免费的流放者，他们应该去坐落在格林广场最大的那间暗影商店，在vip包厢里，优雅地喝着暗红的血酒，慢慢挑选心仪的活储。 许安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不，不是。这，也是需要报备的吗？” 狼人狱警灰色的眸子又打量了一番许安，有着狼的机敏，很快隐了下去：“当然不是，恕我冒昧，许安先生——您实在太漂亮了。请您再次原谅我的轻率和无礼。监室在这边，请随我来。” 许安点头对狼人的称赞致谢，他跟在狼人狱警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于陌生者以及陌生的环境，他都有着轻微的不适。 驿站的监室很大，所有的人类流放者不论先来后到，都会被放在同一个监室里，对于监室内的打架斗殴，狱警向来不会过问和规管，但会定时给监室里的人类流放者进行基本的身体检查，染病的或是精神异常的会被再次送走，等待他们的结局是直接被拉到荒凉的垃圾星等死。如果能熬到刑满，则会被送回星际监狱总部，在办理手续后被释放回原星球。 站在监室外的许安，隔离特殊材质的透明玻璃，对监室里的众人一览无余，而宽大的纯白监室内，被关押的众人只能看到四面坚实的墙壁。目测大约有二十多个被关押者，他们有的站着踱步，有着横躺着睡觉，有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 “都是雄性？”许安轻轻咬住嘴唇，关押者都是成年男性不说，而且基本面目不善，好几个都一身腱子肉，眼犯凶光。 “雌性、小孩和老人很难从飞船上存活来下。”狼人狱警如是说。 “他们犯的都不是重罪，不至于——”许安低声说道，波云姆星系最高星际特别法，保护一切生物的基本权利，即使是罪犯。可是被送上流放飞船的那一刻，生死就已经残酷了起来。狱警并没有义务，完全保障他们的安全。 许安有着天生强大的共情能力，无法遏制的共情能力。这让他下意识地对于死于飞船上的人类弱者产生悲悯之情。也难怪人鱼说他太过温和，写文都不善于写太过黑暗或可怕的故事，白糖曾在看过他的文后分析，说许安是只快绝迹的和平主义吸血鬼，并提醒他，不要过于表现出温和的一面。 “了解你的坏蛋，会因此欺负你；不了解你的群众，会觉得你是伪善。”白糖曾语重心长地说，“要当心哦，安。” 许安的低语，让狼人狱警有些意外，他从没见过会为人类发声的血族，过来挑选人类的血族对于监室里低等的人类都是轻蔑不屑的，于是狼人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他们会自相残杀，先生，即使食物是分配好的，依然会。” 哼，杀戮无处不在，你觉得你逃得掉吗？你这个家族之耻！一个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然后又沉了下去。许安觉得心底一疼，他没有再对监室里的犯人发表更多的看法。 “决定选哪一只了吗，尊敬的先生？”狼人在一旁适时的开口。 许安认真地观察着透明玻璃后监室里的人类，几乎都是壮硕的三四十岁男性，好几个身上有着可怕的刺青纹身，对于肌肉上的伤痕更是不加掩饰，让许安远远看着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他们脖子上都装有电子监控，请您不必担心。”确实，每一个人类脖子上都有一个银白色的项圈，内里隐隐发着暗红色的光，能随时麻痹并控制他们。 胃竟然在这个时候又痛了起来，许安皱起眉头，他一手按住腹部，一边加快了挑选进度。 “如果有看中，可以安排进一步会面。”狼人走到监室前，见许安面有难色，不由好心地介绍道，“左边那个脸色有伤的大个子，来自瓦蓝星，是抢劫惯犯，力气不小脾气也爆，不建议您选回家。那几个玩牌的是诈骗犯和惯偷，看有没有合您眼缘的？中间那个走来走去的，是个纵火犯，不过他一直说自己被冤枉，也许吧。还有，右边那个肌肉发达的不好惹，他——” “他旁边的那个孩子，是在看书吗？”许安顺着狼人狱警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肌肉、高大凶猛的男人正立身恭谨地站在一个少年的身旁，那少年十分舒服地靠在右边室内光线最好、位置最佳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纸质的东西在看，神色悠闲自若，而凶猛的男人如同他忠实的侍从，随时等待他的差遣。 “他嘛——”狼人狱警看向少年，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林修翼，十九岁，成年男性，上个月从瓦蓝星流放至此，资料显示是犯了偷窃罪。” 狼人不免犹豫，他在迟疑要不要告诉眼前的吸血鬼先生，上个月来此的飞船上，一共有三十几个流放者，但当飞船降落到了永夜帝国，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林修翼、他身旁凶猛的男人以及一直喊无辜的纵火犯。 随后林修翼被关进监室里，不过一个星期，包括狼人在内的几个狱警都发现了异样：一是，监室里再没有出现打架斗殴事件，流放者们开始和平相处，甚至有时会表现出意外的团结；二是，监室里所有犯人都对这个看起来安静且并不是那么强壮的少年，格外的尊重和恭敬，好几次那个暴脾气的抢劫犯竟然将把自己的食物先奉给少年，这是以前从没出现过情况，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狱警们也懒得管那么多，流放者们听话更利于管理，至于他们愿意认谁为老大，又为什么愿意认老大，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许安眨了眨眼，那个十九岁的少年，黑发黑眸，棱角分明，虽说比不上血族天生对的美貌，但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中绝对称得上几分俊朗，那份超过年龄的沉稳令旁者无法一眼看透，只见他一边看书，一边嘴角微微带起一丝弧度，好似这里并不是流放关押的监室，而只是一个平凡的午后，他坐在公园的躺椅上，正在满足地阅读着手中可爱的远古书籍。 许安不由贴近透明的玻璃，少年仿佛是有感应般，抬起头对着他，然后笑了。 2、第二章 第二颗尖牙 林修翼被带到会面间时，许安才发现，这个十九岁的人类少年比自己要高，身材修长匀称，比起高大，不如说是高挑。 虚拟波屏障，双面透明，狼人狱警跟在许安身旁站在屏障外面，而另一面的林修翼身后站着两位负责看押的星际狱警，他脖颈上的银环闪着暗暗的红光。 房间内安保很齐全，如同少年是一位十分危险的人物。 林修翼对于自己被带到会面间似乎并不惊讶，但当透明屏障外许安微微抬起头，老道稳重的少年不由轻轻挑了挑眉。 即使很多年后，林修翼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许安的情景，都会不由自主浮现两个字——惊艳。令人特么忍不住飙国粹的那种惊艳。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就如同长在他林修翼的审美点上！所以，许安不是人也很正常，正常人不可能拥有这么完美的一张脸。如果林修翼没有从地球穿越到这个异世界星球，而是身为林氏商业帝国的掌舵人时遇上许安，不管许安是什么身份背景，什么学历家境，甚至什么物种，林董事长都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他追到手。 但现在，少年只是挑了挑眉，然后安静顺从地站在屏障内，如同任由宰割的猎物。 林修翼知道，自己是活储，由血族挑选作为食物的活储，被当做猎物再合适不过。而他，是个很有自我修养的猎物。 许安轻咳了一声，陌生的会面让他有些紧张，而对面的少年目光平和神色自若，唇角宛若天生带着微笑的弧度，在这被囚禁的狭小空间里，竟有几分收放自如的气度。 “你，好。”自己该怎样表现才是一个适当挑选者的状态——小孙热心发送到许安移动终端的几套《吸血鬼如何家养活储攻略》里都有提到，作为活储的主人，要在初次见面时就展示出威仪的一面，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但如何具体从气势上压倒，攻略里没说。许安佯装严肃，轻轻抿住了唇。 “您好，我是林修翼。”透明屏障后的少年则温和应道，“很高兴您能选择我，先生。您想问什么，请尽管开口。” 有礼有度，恰到好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许安想了想，开口：“你，刚才是在看书吗？就是捧在手里，可以一页一页翻动的那个，那——应该是叫书页吧？”c-x星球罕见古老的实体书籍，向来只有光屏投影和网络传输的文字，即使魔法书都是虚拟幻影收藏，有着泛黄页的书，可谓少之又少。许安不由好奇，当讨论的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他的话会多起来。 “您指的这个？”说着，少年拿起手中随身带着的书，狼人狱警低喝了一声，少年身后的两个壮实的狱警立马上前了一步，将他围住，防范林修翼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飞船上同行的人送的。”林修翼轻轻一笑，不卑不亢，淡定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屏障外的许安，“若您感兴趣，这本书当作我给您的见面礼吧。这将是这本书的荣幸，也是我的。” 自然又亲切，带着少年特有的真诚，又温文尔雅若年轻的绅士，让对方忍不住产生好感和信赖。 许多年后，当许安回忆起这次初见，也用了“惊艳”—— 这个人类，莫名的闪闪发光。 毫无疑问，林修翼给许安的感觉是所有流放者中最舒服的，既没有强大的压迫感，又不会卑微地让社恐的吸血鬼手足无措。他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的魅力，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舒服”，令对方很快能卸下防备的那种舒服。 结束会面后，许安办理了免费领取人类的登记手续，一旁的狼人狱警则若有所思地看向即将离开的林修翼，林修翼抬头，目光坦然，对着狱警似略带感激的点点头，狼人轻轻啧了一声，原本想要提醒许安的话咽了回去。被押送回监室收拾衣物时，林修翼和监室里的人进行了简单的告别，那些凶恶的流放者对他始终恭敬而尊重，甚至有人还为老大的即将离开不舍和神伤。 这小子，不简单。狼人狱警摸了摸鼻子，最终选择了沉默。 星际驿站有专门的小型飞行器，附赠免费派送活储到家的福利，许安自然没有拒绝。预约了今晚林修翼会被送货上门，而许安也有时间先行回到公寓收拾一番，给自己领取的人类准备一个窝。 顺便，再多找几套《吸血鬼如何家养活储攻略》好好学习一下。 回到家的许安打开了终端光屏，写手小群又跳了出来。 【白糖给你要不要】：安，一切还顺利吗？ 【安（许安）】：嗯，已经完成登记，今晚送过来。让大家担心了（thanks??(??w??)??）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有照片吗？有图有真相，快快，发过来看看！(??????) 【安（许安）】：有的，稍等（发送了登记文件上的照片截图）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看起来，比较瘦。血量够吗？安安，看样子你应该能打得过他，老夫放心了。 【努力的小孙】：攻略上有活储的食谱，可以把他养胖点。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让老夫再仔细看看——这个长相，是瓦蓝星人吗？这个你熟@白糖，快给安把把关。 【安（许安）】：是瓦蓝星人。 【白糖给你要不要】：啊，再次为我可怜的同胞悲惨的命运默哀一秒钟。样子看起来很正常，不太像犯刑的流放者。而且，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是吗？在我们人鱼眼里，人类都长一个样，和@白糖一个样，就是瘦了点。 【白糖给你要不要】：（对着人鱼丢了一个泡泡炸弹）谢谢你让我代表全人类。@安，他成年了吗？我们瓦蓝星人成年后会分化成alpha或omega，会有发情期，一般3-5天，你可以备些抑制剂。买亿生那个牌子，便宜好用。 【安（许安）】：刚成年，好的，我去网上买点。@努力的小孙，拼字可能要晚点。 【努力的小孙】：没事，榜单还有时间，等你一起。 关掉群聊，许安先查看了银行账户，上个月完结文的稿费刚到账，这样给活储准备物品的预算会多些。他一边点开永夜帝国用来网购的血淘网光屏页面，一边快速浏览《吸血鬼如何家养活储攻略》—— 活储必备用品：1，一个足够活储身高尺寸的休息小窝，建议折叠沙发、木板床皆可； 2，换洗衣物，根据活储尺寸购买，家里有矿，可以一天一套； 3，碗筷刀叉，建议买活储餐具套装，血淘网专门店有购，链接如下； 4，饮食上，人类活储一般不能进食血族食物，误食有可能出现中毒症状，请购买人类粮食和饮用水，对于新手血族，建议购买活储简易营养食用包，血淘网有购，批量购买附赠饮用水套装及营养剂小瓶装。一天三包用量，保鲜柜常温储存。黑色星期五及圣血节有打折优惠，千万别错过。 5，常见病药品，感冒、发烧都是常见病，为了活储的健康，可以先行预备，蓝管回复药剂和瓦蓝星进口治疗喷雾，对人类效果不错。若长期健康考虑，也可以购买一套人类运动器材…… 对照着攻略，一个个订单接连下了过去，血淘网运送极快，现在下单，大约一小时之内就会送货到家，同时会有骷髅工匠带着机器助手上门，帮忙安装床、运动器材之类的大件家具。 许安第一次养活储，决定能买的都尽量买齐，能买好的，就不买次的，以至于一顿网购操作猛如虎后，那刚刚到账的稿费还没在账户里呆热乎，就已经流水无情地成了血淘网的支出数据。还占用了不少之前的储蓄，让许安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许安看着网上一个个“确认已支付”，多少有些肉痛，但毕竟是长期储备粮，对方还需要为自己付出血的代价，自己作为主人，不能太过吝啬和苛刻。 而且，那个叫林修翼的少年，还愿意把珍贵的古老书籍送给自己呢。 许安摇了摇头，虽然他对古老的翻页书很感兴趣，但那本书也是他人送给林修翼的礼物，说不定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他不能夺人所好，至多就借过来看看。 许安不否认，他对林修翼初见的感觉很不错。作为一个社恐，能允许其他的生物进入到自己的生活空间，那一定是好感偏上的存在。 可社恐鬼，社恐魂，一想到自己的生活很有可能因林修翼的到来发生改变，许安又会忍不住轻微地紧张起来，以至于在随后和小孙拼字的过程里一直不在状态，小孙完成了一万五的榜单字数时，许安的五千字居然还有两千多没写完。 “还有明天一天呢，安安你加油ヾ(??°??°??)????”努力的小孙给你发过来“血桶”表情。 许安回了一句“谢谢，明天继续”，看着“努力的小孙”头像在光屏上暗了下去，他微微叹了口气。跳动的“血桶”表情似乎在提醒着他，肚子有点饿了，拼字前网购的物品就已经被送到，安装好的舒适大床被放在客厅中间，四周堆放着各种活储必备生活用品，成袋的活储简易营养食用包被存放在厨房的保鲜柜里。下午到夜晚，一番繁忙的网购准备以及赶榜更文的日常工作，让本就生活不规律的许安再次成功忘记了当日进食。 所以，胃又很不给面子的痛了起来，许安捂着肚子，去厨房拿了一袋仿生血，先将就一下吧，今晚诊所的药和驿站的活储都会被送过来。 以后保证，绝对规律生活，按时吃药，不会忘记吃饭！不如打个商量，胃，你现在能不能别痛了？让我努力把榜单再多赶几个字就好。 胃表示，打商量？门都没有！不听医嘱苛待我，你还有理了？！于是，在仿生血的滋润下，胃痛得愈发嚣张了起来。 当晚，公寓的门铃响起，忍着剧烈胃疼的许安用移动终端远程解锁打开了门禁，而作为被送货上门的活储，脖子和手脚都带着银色监控环的林修翼进门时，见到的是捂着肚子，疼得几乎起不了身的吸血鬼。 “先生，你怎么了？”林修翼立马快步上前，手疾眼快扶住了许安，并将他就近扶到了客厅里刚安装好的大床上。 “我，我……疼！”许安白皙的额头上冒出汗珠，身体自然的蜷缩起来。 林修翼上下察觉了一番，果断得出结论：“是肚子痛吗？” “是胃，嘶——之前，都没有这么厉害的。”许安嘴唇发白，疼得皱起眉头，但不得不说，他的美貌真是能抗，即使是虚弱的一张脸，疼得浑身发抖，也带着一种惹人无限怜惜的病态美感。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刚好午夜12点，这回应该是德林诊所的药送来了。 许安眼睛瞬间擦亮，耳朵微微一动，他感觉自己有救了！ “麻烦快去，门口，有药——”许安勉强撑起身体，看向林修翼的眼神满是期待，幽蓝幽蓝的眼睛闪着别样的光，如同静谧的海面上洒下灵动而活泼的星子。 林修翼的心随着星子微微一动，他俯下身，看向许安，轻声道： “我的血，会不会比药更有用？” 3、第三章 第三颗尖牙 “啊，你？”许安眨了眨深蓝的眼眸，细长的睫毛轻轻地跳动，他微楞了一秒，消化着林修翼话中的意思，下一秒就再次疼得倒在了床上，疼痛让他额头冒出汗珠，抱着肚子下意识道，“可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是实话，他对生活方式的突然改变和被迫进行的新尝试，有着别扭的恐惧感，特别还是面对并不那么熟悉的生物，即使这个生物是本该在等级上低过自己不少的人类。 林修翼轻顿了一下，随即理解般点了点头：“您忍忍，我去拿药。” 微微缩在床上虚弱的许安，白皙的肌肤滑过晶莹的汗珠，水色的唇瓣因食用过仿生血泛起淡淡的樱红，唇珠圆润，竟似有似无一股诱惑的媚意。转身间，林修翼恍然有种冲动，想要先揉了揉许安淡金柔顺的头发，或是安慰地轻轻抱一抱他——这漂亮夺目的生灵，总会让人格外怜惜。 林修翼垂下沉入黑色的眼眸，脖颈上的银环闪着暗光，他走到门前。门口是机器送货员，机器胸口储仓打开，自动弹出一小箱药剂，机器程序化的声音响起：“尊敬的许安先生，您的快递已送达目的地，请查收。” 林修翼接过药箱回到屋内，药箱上的电子光屏提示需要患者的密码解锁。 “密码是……是233233。”许安捂着肚子，轻轻“嘶——”了一声，“我今年，233岁，比较好记。” 许安对于记数字感到头痛，所以秘密设置往往很简单。 林修翼以极快的速度解锁了药箱，电子光屏显示出药剂使用说明“每天两次，一次一剂，口服摄入”。 这不是常年胃疼的许安第一次服用该药剂，药管里是鲜红的药液，如同血的颜色。林修翼扶起许安，他接过一管，仰头喝下，血的颜色晕染了甜美如果肉的唇瓣，白皙修长的脖颈小巧的喉结轻轻一动。 林修翼微微眯起眼。 喝下药剂后，稍作平复的许安胃疼终于消停了些，他转头发现刚来不久的人类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而面颊浮起的红，在白如雪的肌肤上，平添一抹艳色。 “刚才，麻烦你了。”说话间，许安低着头缓缓同坐在床边的林修翼拉开距离，“我的胃，不太好。” 言语间，带着歉意，又有些紧张。 “不麻烦，胃痛很难受，我以前也有过胃病。”林修翼将空的药剂瓶放回药箱收好，抬头对着许安微微一笑，“药剂一天两次，要按时吃药——我会提醒您。” “哦，那，谢谢你了。”许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欢迎你的到来。” “先生，不必客气。”林修翼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可以肯定，会对领取的活储这种友好态度的，恐怕整个永夜帝国，也独许安这一家了。曾经在商场上阅人无数的他果然没有看错——来到c-x星这段时日，去驿站看中自己的血族有好几个，但都被他在会面环节想方设法让对方打消了领取他的念头，而当他见到许安，不可否认，许安迷人的美貌令人不由自主的沉醉，但更重要的是，许安一看就好相与的软萌性格，实在太对他林大总裁的胃口。 一个多月前，他并不是瓦蓝星犯了罪的十九岁无名少年，而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林氏集团董事长林修翼，三十多岁年轻有为，从地球新世纪2155年起，常年在全球福布斯财富排行榜赫赫有名，靠在南非做黄金、矿石生意发家，后来生意迅速做大，涵盖金融、能源、互联网、人工智能等领域，二十九岁时拥有第一家黄金产业上市公司，这家公司股价连年翻倍，仅这一家上市公司持有的股份，就足于一个普通人一家人几辈子不愁吃穿。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发家史，双亲早逝，年纪轻轻和几个同乡晃荡南非，九死一生，最后能成为黄金业寡头，实属不易。媒体将他形容为“实干的冒险家，低调的掌舵者，冷酷的巨鳄，天才的商人”。 关于他的感情生活，媒体和大众虽然好奇，但由于林大总裁确实低调，又常年忙碌于工作，所以鲜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报道，只知他早已出柜，但一直单身。 实际上，林修翼在建立起林氏商业帝国前就已明确自己的性取向及喜欢的类型，但曾经在南非白手起家的经历，让他对于选择伴侣一事格外谨慎，他有一个同乡的兄弟就是被枕边人联合竞争对手设计陷害，最后保住了一条命人却疯了；还有一个常年流连花丛，染上了艾-滋，只能用药吊着，也是难受。这些影响了林修翼，让他对感情一事上要求极高，宁缺毋滥，在星际驿站看到出现在透明屏障外的许安，还是林大总裁第一次有了无论如何，要把对方追到手的想法。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会选择许安，也是由于他看起来就易于掌控的性格，在拥有种族优势且生来高傲的血族中，实在是百里挑一。 林修翼，天生的商人，总会最快的速度的适应环境，并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如同一个月前，他本在人工智能子公司的上市敲钟仪式发表上市成功感言演讲，眼前忽然一黑，再稳住心神时已经魂穿成了这个异世界十九岁被流放的少年，正在从波云姆星系星际监狱飞往c-x星流放的飞船上被两个同行的流放者殴打，他起身一个过肩摔放倒一个，接着截下了另一个手中的小刀，刀锋迅速抵住对方脖颈的命脉。 在南非混了那些年，又是做黄金矿产的生意，身上肯定是有些功夫在的，林氏集团有专属的雇佣兵团队保驾护航，林修翼自己也是常年跟随专业的退休特种兵教练进行一对一的特训，对付几个流放者不在话下。 穿越过来的林修翼花了半天熟悉了身体和环境，他能勉强听懂周遭的语言，却没有原主的记忆，同行的流放者中没有可靠的伙伴，他只知道身体的原主被称为“修”。随后的半个月，他熟练掌握了波云姆星系的官方语言和文字，并察觉出一路上似乎总有一股暗中的势力在找原主的麻烦，自己之所以会魂穿，极有可能是因为原主已经在之前不断的被折磨中死亡，初到时的那场殴打也是蓄意为之，成了压死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一定程度的减少危险，林修翼利用从之前殴打欺负他的流放者身上搜获的星际隆贝，买通了贪财的运押登记官，让他在系统里将自己原来登记的名字“修”改为了“林修翼”，原本犯的“人口拐卖罪”改为了“偷窃罪”。 “可惜没法帮你改判刑的时间。”登记官是狐狸种族的兽人，他看向林修翼的眼神半是试探，半是揶揄，还有那么一丝欣赏。只是他不明白，眼前原本平平无奇的人类少年为什么短短半个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难道之前一直在蛰伏中，也不无可能。 “你已经帮了我大忙。”林修翼笑着将钱袋子递给登记官，实体的隆贝是一个个圆形的泛着金光的硬币。要改刑期也并不困难，只是想来会是另外的价钱。 “听说，你在这群人类中有点势力，他们会把好东西都进奉给你。”登记官狐狸眼闪过精光。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林修翼好整以待。 “昨天又死了一个雄性的人类，他好像有一本纸质的东西一直贴身携带，但狱警们在搜查他尸体时没有找到，上面似乎很关注这事。你那边有消息吗？”狐狸登记官一对大耳朵轻轻一动，“如果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记你一功，减刑也不是不可能。” 林修翼了然，诚恳一笑：“我会留意的。” 这次长途押送也是流放之刑的一部分，长途跋涉以及无休止的内斗对于脆弱的人类过于艰辛和残酷，当飞船降落到远离星系中心的c-x星时，存活下来的只有三人。被押送下飞船的林修翼，看着昏天暗地没有光亮的吸血鬼星球，宛若自己年轻时第一次远航到达陌生的非洲大地去淘金。 那一年，他也是十九岁。 实干的冒险家，不会畏惧任何一次冒险。林修翼对着一同从飞船上存活下来，长相凶悍却对他言听计从的大个子男人格姆说：“这将是一个新的开始，不用担心，一步一步来。首先，我们得想法从驿站出去。” 现在，他成功的完成了第一步。 林修翼看着眼前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才坐定的许安，轻声提醒道：“先生，为了安全起见，您记得要修改一下药箱密码。” “修改密码？为什么？”许安眨了眨眼睛，斜过头想了想，明白了林修翼的意思，“不，不用了。你知道也没关系，以后都会用到。” “好，我使用前会和您说一声。您也可以随时修改。”林修翼的周到，曾让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如沐春风。长袖善舞，没人不喜欢林总裁，可到了真正的商场拼杀，也没有人愿意和林修翼以及林氏集团对上。 毕竟，他还有另一面——冷酷的巨鳄。 “那些都是新闻里乱写的，林总为人和善，怎么会被称为冷酷的巨鳄，这种说法也太夸张了。”第一次见林修翼的人都会这么说，但只有和他交过手的人，才会咬牙切齿暗骂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而这些，刚刚平和了胃痛的许安并不知道。当然，关于许安，林修翼也有一些暂时不知道的事，例如不仅是药箱的秘密，许安的所有密码，包括银行账户密码都是233233。 密码一年一换，等到自己明年234岁了就换成234234。许安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年龄总不会记错。而且现在即使不记得也不要紧，林修翼看起来似乎很聪明的样子，又多了一层保险。 就说，这次挑选活储，应该是选对人类了。许安如是对自己说，以消除内心社恐的小小紧张。 4、第四章 第四颗尖牙 “那个，客厅里的床是你的小窝，尺寸参考了驿站登记的身高资料。”慢慢按下了紧张感的许安起身轻轻拍了拍床，然后微低着头，又指了指床周遭摆了一圈今天下午刚送到的物品，“这些，还有那些，都是给你的。你看看，觉得……还可以吗？”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许安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略紧张地用手摸了摸耳朵，仿佛一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 林修翼早就留意到摆满客厅的一众物品，其中有成箱的活储简易营养食用包带着饮用水，他曾在飞船上见过用于治疗的蓝管回复药剂，还有几套男士居家的休闲服以及一台看起来应该是跑步机的器材。 不得不说，许安的购置很用心，配件很齐全，连床上都已铺好了软软的床垫，上面暗黑色系三件套，符合吸血鬼审美的最高格调。 “有劳，让您费心了。”少年的道谢透着真诚，声线偏低，却很好听。 许安的脸似乎更红了些，他无处安放的手指青葱纤细，指尖从耳朵处轻轻落到了修长的脖颈，紧张转化为了暗暗的羞涩，他快速说道：“也没什么啦，都是按攻略买的，不一定对……如果你有不满意，或是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啊，对了，还有洗手间以及浴室，都在那边，需要我教你使用吗？还是，你想要单独的活储专用洗漱间——那可能要晚点……” 全自动活储专用洗漱间可不便宜，许安的储蓄余额暂时有点捉急。 “如果您不介意和我共用。”林修翼轻声道，“现在的安排就很好。我具备一切基本的生活技能，请您放心，先生。” “嗯，我，我放心的。”许安低着头，开始朝自己的房间方向慢慢挪动步伐，现在需要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结束对话，龟缩回房间里去继续未完成的榜单呢？社恐表示，今天说话额度真的严重超标鸟。 “先生。”林修翼很自然的开口，许安不由一愣，放慢了移动，只见少年微微一笑道，“您会想为我取一个专属于您的名字吗？” 许安的脚尖在地上轻轻划着半圆，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般而言，在驿站登记时，主人就会在系统里给活储登记上自己取的新名字，旧名字则成为监狱内部的备注。但由于许安没有任何领取经验，又想速战速决，于是根本没有留意到可以给林修翼改名的系统提示。 林修翼到并不在意名字，对他而言，不管是修还是林修翼，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无关痛痒的称谓，但短短几分钟，他就已完全察觉出许安隐藏不住的局促和礼貌中疏离的淡淡隔阂感。山不过来，我便过去，让对方获得一个可以命名自己的权利，可以一定程度上瓦解对方试图建立起的防备。 少年的笑容温和，果然让许安停下了想要龟缩的脚步，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许安这个专职写手，从来只给自己小说里的角色起过名字，如果说要给活着的生物，取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名字，这还真是头一遭，想一想，从未被赋予过取名权的吸血鬼竟……有些小兴奋。 脑子努力地转动，他不由从吸血鬼永夜帝国崇拜的传说先祖之名德古拉，想到了自己曾经为小说主角精心设计但被编辑无情否掉的男主之名“dragonproudsky”，再到现下星际网络热门用语锦集、自己喜欢的词汇以及林修翼个人的特征。 嗯……那不如就——“请，请稍等。”许安说着，转身一溜烟就钻进了自己房里，并带上了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小半，许安漂亮白皙的面容从敞开的门缝里露了出来，湛蓝的眼眸眨了眨，似有流光溢彩的怦然一动，光影的屏幕弹瞬间跳到了客厅的半空，上面赫然写着： “许·拉萨姆博·威廉莱德蕾琦洛·德古拉十氏·特姆西斯若贝尔·阿里思迈尔普林修斯·约尼克布兰凡赛尔鲁特·d·翼” “觉得，怎么样？”吸血鬼的怯怯地带着期待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雅蓝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似乎在说，是不是还不错呀？你想夸我吗，虽然我会害羞，但如果你一定要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林修翼：“……” “我可以，再加一点你喜欢的。”许安赶忙加了一句，他轻轻斜过头，思索着要不要再修改一下。 “呃——我想问，会有个简称吗？”林修翼又认真地扫了一遍半空中光影下那长得一行都排不下的名字，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叫小翼如何？”叫其他的也行，可以让他再发挥一下作为写手的想象力。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名字。”林修翼立声打断了写手的发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有简称就好办，实用性是第一位，至于其他就随主人高兴。 许安用手抓了抓金色的短发，低头腼腆一笑：“你这么觉得吗？” 他笑起来真好看，在光线始终昏暗的公寓内，如同盛着蓝色月影缓缓荡开，神秘又神圣引人入醉的一杯醇香之酒。 林修翼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你起的，一定是最好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小翼，先生。” “那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客气，以后，叫我安，就好。”许安低着头很快说道，“我，我先回房工作了。”不行了，社恐已经快到极限了。 “好的，安。”林修翼微笑着点头，他总是能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吸血鬼飞快收起光屏，光速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许安一直难以平复，他的心在砰砰地跳，天呀，他居然真的成功领取了一个人类活储回家，还和人类相处得不错，并给对方取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名字，这简直是社恐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巨大胜利，心底泛起丝丝的兴奋，必须得去分享一波。 许安兴冲冲点开写手小群，可小群里【努力的小孙】拼完字就下线了，【白糖给你要不要】显示“繁忙”状态，估计正在赶稿，人鱼这个时间正巧是在深海里集体唱歌——等了一会儿，人鱼还没回来，许安决定不打扰同伴们，又关掉了写手小群。 光屏跳出整个即时通讯列表，一排通讯录名单拉过，有灰的，有闪光的，许安手指逐一轻轻滑过，才赫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朋友。 指尖在掠过通讯录中几个名字时忽然停了下来，许安的眸子黯了黯，又很快滑过。 最后，许安默默关掉了通讯录，打开了碧翠海文学网站的写手后台，这是他工作的主战地，“读者留言提醒”弹出，来自他那篇刚完结不久的小扑街文。 习惯性的点开，共收到五个读者留言，两个“完结撒花”，一个“文笔还不如哥布林”，一个“不错，继续努力”，还有一个字数稍多一些的2分评—— “写手大大应该没有谈过恋爱吧，嘻嘻。两个主角从头到尾都感觉不太熟的样子，嚯嚯，接吻如同例行公事。” 还特意跟了【微笑】的表情，但看了以后比差评还添堵。 许安微微皱着眉，从头浏览了一遍自己这篇完结文，题材为吸血鬼星际修仙文，重在日常生活，为了符合网文市场，特意选用了近来受欢迎的雄性双主角，全程两只鬼不是在优哉游哉的修仙度日就是在热血打怪升级，主走剧情，两主角从第一章相遇，第三章拥抱，最后一章表白然后kiss——感情线虽然少但应该是完整的，而且两主角花了几百章在一起修仙打怪，怎么能说不熟呢？难道是最后的kiss出了问题，自己这个母胎solo两百多年的单身鬼没把接吻写出感觉？可接吻什么感觉他也没有实践过，这么说，到是做实了自己没谈过恋爱。 许安苦恼得抓了抓脑袋，他是以写无cp种田文签约，写了好几篇无cp大长篇，主打是日常小清新，由于情节比较平缓，都是没什么大波折的he，数据表现不算太好，总体胜在篇幅够长且更新稳定。编辑就建议可以加点感情戏吸引读者，于是就有了一篇吸血鬼校园生活及恋爱日常，一篇跨种族蝙蝠和骷髅的寻宝及恋爱日常，以及刚完结的这篇吸血鬼星际修仙及恋爱日常。 转头一想，感情戏确实不是自己所长，为了写好感情对手戏，他曾认真专研大量金榜上的感情流小说，还查了一些《恋爱攻略》，多少应该也有点效果吧？“不太熟”和“例行公事”的评价也太夸张了。 自己要不要回复评论怼回去？还是真的写得那么烂，这是读者们的普遍感受？啊啊啊，完了，越想越纠结，越看自己的文，越觉得有问题，连着正在写的这一篇，刚好写到两主角的互动都没感觉了。 榜单截止明天还差两千多字，而许安，彻底卡文了。 这一边写手安正在为卡文发愁，而另一边客厅里，安顿下来的林修翼在整理完杂乱的客厅后，找了一个可以观察许安房门动向又不会被立刻发现的隐秘角落，拿出了那本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书，书的某页上夹着一个大大的银色回形针当作书签，林修翼熟练地拿下回形针，嘴唇微动，如同在念一个特别的启动指令，那银色的回形针随之变化了形态，成了一只银色的无线耳麦，林修翼将耳麦戴上，轻轻一按，耳麦传来沙沙声，他的面前也出现了一块悬浮的虚拟小光屏，竟是一个小型的通讯装置。 “老大，一切和你预想的一样。”沙沙声过，通讯连接，耳麦里传来恭敬而雄厚的声音，“我们现在已经和地下组织对接上了。” 林修翼黑色的眸子，如同暗夜沼泽中潜伏的鳄，彼时平静如许，但望不到底，深不可测。 他的手指在光屏上老道地跳动：“按计划进行。” 5、第五章 第五颗尖牙 许安被卡文从深夜折磨到凌晨，再到第二天上午，虽说c-x星球的白昼也是昏暗无光，但时间幽幽的流逝和迟迟没有进展的工作状态让可怜的苦逼写手不由开始怀疑鬼生。 这是他新文《如何复苏一个星球》的第一个榜单，题材选用了近来爆火的基建文，根据许安的设定，故事发生在一颗神秘又荒芜的星球，男主是一位意外到此的帅气吸血鬼亲王，由于上一篇修仙文收益较之前要高，反响整体不错，许安延续了双雄性的设定，将亲王的cp设定为了一位特殊的雄性兽人族，会变为龙的那种。 在封闭的永夜帝国生活多年的许安当然没见过龙，在波云姆星系龙族一直是传说般的存在。【努力的小孙】告诉他，龙族在星系里是存活至今非常珍贵又神秘的种族，他们数量稀少又习惯性隐居，即使在星系西边的兽人联邦也极少见到龙之氏族的身影。 “准确点说，龙族不完全属于兽人族，反而更接近人类。在觉醒龙血前，他们基本和人类无异。”【白糖给你要不要】也曾解释说道，“听说我们瓦蓝星的上层阶级里就有龙族的后裔，他们极其善于敛财，富得流油。” “我记得星际网上说，觉醒后龙族的武力值也不低，可以和我们人鱼族一拼。”【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接着补充道，“安安，你这个设定——很适合后面写权谋争斗，星际大战。” 听到涉及“战争”，许安的手条件反射般微微一抖。所幸，【白糖给你要不要】适时的接过了话题：“我们家安，是热爱写日常美好生活的和平主义爱好者，哪有你那么血腥暴力？！”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只是建议，星际大战最近也很火，你看看金榜。总之，安安，新文设定不错哦o(￣▽￣)d 可惜设定再好又如何，现在的自己卡文到榜单都无法完成。几个小时坐在光屏的写作软件前删删减减，最后居然只打了三个字，也是足够奔溃了。文的内容停留在吸血鬼亲王在一片废墟里捡到了受伤昏迷的龙，就再也写不下去，许安的脑子里全都是“我是不是写得好烂”，“两主角要怎么互动才好”，“他们不熟呀，好像现在确实不熟呀”以及“我的接吻描写真的那么差吗？” 伟大的永夜之王和血族先祖们呀，你们谁来告诉我，感情戏到底该怎么写？！ 【白糖给你要不要】曾告诫的“写文前千万不要看评论”绝对是无数次惨痛教训下积攒的深刻经验。不听忠告的许安，就在反复的打字删除，输入回撤中走向了自闭。 当林修翼敲门提醒一直窝在房里的吸血鬼该吃药和进食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好，好的，再等一会儿。”许安闷闷的声音从房内缓缓传出。 林修翼将准备好的药剂放在客厅的圆桌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可又过了好一会儿，落寞的吸血鬼才如同头顶乌云般，神色忧郁的从本就昏暗的屋内慢悠悠地走出来，满腹心事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到客厅，不经意地抬头，却忽感眼前一亮。 客厅，不，应该说是连着餐厅、厨房整个公寓，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都如同焕然一新，原本被床以及网购的各种活储物品塞满的客厅此时已经被收捡得整齐而有序，宽大的床被折叠放置，林修翼又将屋内杂乱的物品进行了井井有条的分类标注，收纳规整，并利用屋内自带的超自动智能结清系统，进行了全面的打扫，整个公寓立马随之宽敞干净了起来。 幽暗的光线下，一尘不染的圆桌泛着大理石的光，桌上不仅摆着适量的药剂，旁边还有一杯温热暗红、冒着丝丝热气的血奶，许安斜过脑袋，恍然想起自己似乎是不久前在批量网购仿生血时，被送了一袋营养血奶粉，但一直放在冰箱里，没过几日就忘了，只是总习惯性拿一袋仿生血充饥。 没想到，竟被林修翼找了出来，并贴心地为自己准备一杯血奶。 看着泛着热气的红色液体，丝丝甜美的血味飘来，让一直没怎么进食的吸血鬼，不由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我收拾了一下厨房和冰箱，你不会介意吧，安？”林修翼微笑看着许安由愁眉不展转眼到望着血牛奶眼睛亮晶晶的，如同美丽的蓝宝石，这只漂亮的吸血鬼也太好哄了。 “不，当然不，你……你简直太厉害了。”许安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血奶上，饥渴在叫嚣，“这，是给我的？” 林修翼笑着点点头：“你胃不好，先喝点乳制品，能缓解疼痛。对了，我加了一点我的血。”林修翼的手腕上多了一圈专门为活储准备的止血带，隐在受制的银环下，不仔细看并不会被注意到。 “希望味道不会太坏。”林修翼看着许安上前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眼睛随之清澈明动，如同落在浅海中的灵玉，望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感激。 “嗯嗯，好喝！”许安单纯又直接，血奶将他的唇染红，他的舌尖轻轻舔过樱红的唇，微微一抿，又纯又欲，那落入眸间的蓝，让林修翼想起了绽放在午夜的蓝色妖姬。 林修翼轻轻挑眉，他的面容透着血色的奶和玻璃杯底，在许安的眼中模糊又柔和，隐约只看见他弯了弯嘴角。 许安一口气将杯血奶喝得见底，不知是否是因为加入了林修翼血液的原因，口感格外的好，甜而不腻，齿颊生香，这绝对是许安喝过最好喝的血奶。很快，杯子里便一点也不剩。 吸血鬼白皙的面容泛起淡淡的潮红，许安还没有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间对眼前的人类已经完全放下了之前的防备，他的目光掠过林修翼抬手递给他胃药时露出的手腕，不由微微蹙眉：“采血，会疼吗？” 为了方便对活储采血，根据攻略，许安已购买了专门的智能微创采血器，一般而言，活储不会有任何的疼痛，用过止血带几个小时后基本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可第一次养活储的许安对此了解不多，他只觉得那白色的止血带微微刺眼。 吸血鬼流血会疼，那人类应该也是。这是许安的本能意识。 林修翼收起手腕，浅浅一笑：“一点而已，不必在意。” 许安简直是吸血鬼中的异类，他的真诚良善没有一丝杂质，看起来是那样的好欺负。 如果把他欺负到哭，会是怎样的光景？林修翼垂下眼。 许安将药剂喝完，转身想起什么一样，关切地开口道：“小翼，你呢？吃了吗？” “吃过了，营养食用包，牛肉味，还不错。”林修翼含笑回应，他低着头很快收拾起桌上的空杯和喝完的药剂，照顾体贴周到，让许安不由觉得眼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可靠又值得信赖。 “如果你有其他想吃的，或者想要的，都——都可以和我说的。”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许安坐在桌前，用手托住腮，认真地说道。 明明是自己养活储，那多少也应该发挥主人的特质，尽到主人的义务，不能让对自己这么好的人类少年受委屈，许安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写文赚钱，让自己养的人类吃好喝好！简易的营养包是不是太寒酸了，吃多了也会腻吧，下次要买口味更丰富的高级营养包。 可这么一想，又回到了写文的事情上，想到今天就是榜单截止日，而自己还被卡文按在地上摩擦，吃饱回血的写手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眼看吸血鬼好看的一张脸升起淡淡的忧愁，林修翼在他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道。 “嗯——”许安的手指轻轻点着太阳穴，嘴唇微微嘟起，他的唇柔软圆润，泛着淡淡的光泽，他已经完全把林修翼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心思又在写文一事上飘着，于是也没有特别的避讳，如同和人鱼、小孙他们一帮基友探讨般，抿住嘴，一边思考一边问道，“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林修翼面不改色，他的目光轻轻落在许安樱红的唇边，又移开：“这让你很苦恼？” “是啊，读者说，我写接吻的感觉不对。”许安想起那条评论，不由嘴唇翘得更高了，又抓了抓小脑袋。 “读者？安，原来你是作家。”林修翼其实早就看出许安的宅属性和工作性质，只是他没想到异世界吸血鬼的国度，居然还有网络写手这一职业。 林修翼微微一笑，接着道：“有机会一定要拜读一下你的大作。” “作家？不，不，那个，我——不是，没大作。”被林修翼夸得满脸通红的吸血鬼一下子本该在写文上的思绪被打乱了去，他常年单身一鬼，在现实世界没什么朋友，即使身为专职写手，也不会特意向旁的生物提及，此时的情况对着许安来说太难应对，他只能一边摆手，一边结巴，“就是，就是比较，普通的。成绩也不算好。” “难怪你会对书感兴趣。”林修翼说着，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书递给许安，嘴角扬起，轻声道，“见面礼，安，别忘了。” “这个，你，你先收着，我，晚点再，再看。”还没从害羞中缓过来的许安低着头，根本不好意思接过书，他紧张地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他们觉得，我写得，不好。连接吻，都像例行公事。我也没有经验，应该是写得不好……” “所以，你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这不难。”林修翼抬眼，看向许安，眼底满是温柔，“我可以吻你吗，安？” 6、第六章 第六颗尖牙 “啊？吻？什……么哈？啊啊啊？！”迟钝的吸血鬼脑子短路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类话里的意思，原本润红的面色又随即深了几许，他像一只受惊的温室波斯猫，嗖地跳到了一边，蓝色的眼睛里有疑惑，有惊讶，还带着不止亿点点的羞涩和不知所措。 “实践，是一切认知的来源，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林修翼弯起嘴角轻斜过头，看向许安清澈典雅又灵动受惊的一片湛蓝，他并没有任何越矩的动作，只是淡淡的笑意散开，克制又玩味，恰到好处地散发着该死的魅力。 “书上说的。”他扬了扬手中的书。 “是，吗？”许安一顿一顿地蹦出词字，靠在一边，眨了眨眼。 林修翼眸色如墨，昏暗的屋内，少年俊朗的轮廓和挑起的一抹笑，在许安的心里印得如此清晰。 忽然，许安有种感觉，他知道接下来的文该怎么写了。 “我，我……”但此时此刻，他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进行应对，才最为合适，他怕让林修翼难堪，又怕对方误会自己是个刚认识没多久就对活储有非分之想的变态吸血鬼，毕竟接吻这个话题是自己先提出来的，虽说吸血鬼宠爱活储新人类并不算稀奇事，但刚见面就要对自己的食物这样那样的，多少有那么一丢丢变态。 最后，连修长的脖子都泛红的吸血鬼，将手指扭在一起成了麻花，他低声道：“抱歉……” 可没等林修翼反应，许安就从墙边瞬移进了房内——随便带上了门。 林修翼轻轻抬眉，没想，门又开了，一条细缝里漏出一束光，是智能终端的光屏投影到了客厅里的大理石圆桌上，上面写着：“谢谢你，热奶、你的血、药还有实践的建议，谢谢。” 光屏消失，门也被轻轻合上。 林修翼望着字影隐没的桌面处，片刻若有所思。 许安在房内贴着门背面，紧张着轻轻喘气，他抬手摸着自己脸颊，吸血鬼的体温普遍偏低，可他的手心感觉到肌肤传来的淡淡温热，让他回想起刚才那杯美味的血奶，似乎连着胃和整个身体都有了暖意。 一位年轻的托瑞铎氏族吸血鬼诗人曾说过：“我们的种族生于夜的冰冷，却渴求血的温度。”这种吸血鬼青春疼痛文学一直被金色血族们批判矫情造作，但许安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让自己感到温暖的是热气腾腾的奶，还是奶中混着的格外甘甜的血液，亦或是活储少年黑得发亮的眼眸。 少年抬眸，微笑着说：“我可以吻你吗，安？” 许安快速地来到桌前，打开写作软件，手指在光屏的虚拟键盘上翻飞起来，瞬间进入了写作状态—— “吸血鬼亲王将长着角的龙形怪物带回了荒芜星球的地下基地，怪物尾巴的内侧受了严重的伤……” “怪物应该是发烧了，整夜一直昏迷不醒，基地里有几瓶简单的恢复药剂和一卷止血绷带，但并不多……” “他在清晨退了烧，当亲王再次进入基地房间时，他已由龙形怪物幻化为了长着角和尾巴的青年，黑色的短发，闭着眼，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 “当青年睁开眼，黑色的眼眸，印出亲王的身影……他似乎是失忆了，没有一丁点过往的任何记忆……他对亲王说：‘既然是你救了我，那我就属于你了，给我起个你喜欢的名字吧。’” 很快，字数就超过了两千，不到一个小时，他竟爆手速得更了近五千字，简直是破了自己的记录。可当上载文字预览时，许安一边看着自己写的文，一边不由问自己，为什么要将龙族写成黑色的眼睛和头发，为什么要提到起名字的情景。 还是同一位托瑞铎氏族吸血鬼诗人说过：“你以为你在书写生活，不，是生活在书写着你，我可爱的小鬼们。” ——唉，这该死的青春疼痛文学。 “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少看那些没用的东西！你长记性了吗？！”忽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记忆深处响起，“那些东西对你，对我们氏族都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你成为软弱的废物，家族的耻辱，就像现在这样！” 许安垂下眼，文字已经成功上传，记忆里的声音被强压了下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是吸血鬼休息的时间，昨天许安因去星际驿站领活储而放弃了睡眠，现在他多少有些困了。许安的卧室中央摆着公寓标配的巨大睡眠棺材，声控开启，棺材内有智能调节温度系统以及附在棺材门板上可以上网、通讯、娱乐的内置光屏，同时可以定时叫醒。 顺便一提，公寓的日常睡眠棺材和德林医生曾说过用于吸血鬼修复身心的长期修眠棺材是不同的两种棺材，功能不同，材质不同，价钱自然也不同。一副长期休眠棺材的价格是普通睡眠棺材的三倍有余。这就好像是高级医院全效护理床位和自家买的普通床垫，那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价钱。 终于完成了榜单的许安关掉了写作后台的页面，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启了棺木，正准备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埋进棺材休息到夜晚才起身，却想起了门外的活储少年。 以往公寓里只有他一只鬼，于是他随心所欲，生活作息紊乱就紊乱，无需向任何生物解释或报备，但现在，小翼来了。 小翼会为他煮热腾腾的血奶，还会提醒他吃药。 身上的暖意似乎又冒出了泡泡。 关于自己的作息，许安觉得应该和小翼打声招呼，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有人类的吸血鬼了，和那些单身鬼们不一样了。但这样特意出去说一声“我要睡觉了”，会不会有点莫名其妙和刻意。而且自己该怎么开口才好呢，总觉得主动开启话题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举动，对于社恐写手，有点超纲。 进入棺材前，许安思前想后好一阵，最后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又开了一个门缝，然后客厅的半空中飘起光屏投影： “小翼，我进棺材睡会，大概晚上10:00左右起，如果有事，可以晚点找我，谢谢。安。” 林修翼抬头，注意到了巨大的投影。 按理说一般血族的正常作息会从临近中午便进入睡眠状态，直到夜晚11点后才开始活动；许安从此时下午3点睡到晚上10点，这睡眠时间绝对少于正常吸血鬼。不过，这对于从来没有标准作息时间观念的吸血鬼写手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是如今干劲十足的许安，躺在棺材里闭上眼，还在心里计划要努力工作写文，赚更多的小钱钱，给自己养的少年改善生活—— 首先要买一个单独的活储专用洗漱间，这是采购之初就有的计划；然后再买升级营养包，对了，听说还有人类喜欢吃的多种类零食，等有钱了也要买些；还有，还有，这样门缝投影太麻烦，又得不到回应，不如给小翼再买一个通讯设备，血魅商店最新款的夜黑金戒，是戒指外形的移动终端，可以幻化包括手机在内的多种电子模拟形态，黑酷又低调的颜色和小翼很配，虽说许安自己都舍不得买一个，给自己用了多年的随身移动终端鸟枪换炮，但他就是忍不住觉得，那个是最适合小翼的…… 林修翼坐在客厅里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窗外灰蒙蒙一片，但总比这个星球一天其他时候稍亮了一些。 银色的耳麦隐在黑色的短发下，不仔细看并不会留意到，面前暗亮的虚拟光屏上飞快的闪过一行行信息，是个多人私密聊天空间。 “老大，我们会在这几天陆续被领出驿站，组织已经安排就绪。”一条信息来自大个子男人格姆。 “据点的头领想见你，修，你出得来吗？”光屏上又跳出信息，这是那个在监室里一直踱步喊冤的纵火犯——李一威。也只有他会称呼同一飞船上存活的林修翼为修。 林修翼在临下飞船时发现这面上神神叨叨的李一威身份不简单，说起来这个纵火犯有可能真是被冤枉的，他并没有纵火，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友善之辈，友善之辈如何能在宛若密室大逃杀般的运送飞船上存活。 李一威其人，极其善于伪装，是因了林修翼在飞船上偶然间施恩救了他的命，他才松了嘴透露出一二——他是被星系中的某股势力想方设法混进飞船，专门派到较为封闭的c-x星球，来和这里的地下组织据点进行联络。 林修翼手中作为秘密通讯设备的回形针便是由他提供，这种特殊材质的通讯设备能够躲过作为活储脖颈和四肢上电子银环的监控。 李一威对于能够彻底驯服凶横的格姆，并在飞船上全身而退且对他有恩的林修翼不乏招揽之意。 “头领想对你进行一个简单的测试。”这是刚下了飞船后不久，李一威给同在监室里的林修翼递的话，“不靠我们的势力，自己安全出驿站——如果你能做到，你和格姆便有了入据点的资格。” 这个测试于林修翼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显然李一威也发现，与其说是让吸血鬼来挑选他，多次被带进会面间的林修翼更像是在挑选适合自己的血族。这让李一威并不担心林修翼，果不其然，林修翼短短几日内就顺利通过了测试，而善于交易的林修翼在离开前要求李一威一起带出驿站，也不止格姆一个。 “老大，那吸血鬼听说是个身上没几两肉的弱鸡，居然敢限制你的自由？！”接着跳出的信息来自那群玩牌的诈骗犯、小偷中最机敏的一个——阿菲，他也是在监室里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因为长得矮小瘦弱，一直没有吸血鬼看得上他，但他脑子灵活，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情报贩子。 他居然在李一威未开口前，就知道这个星球上存在以人类为首的地下组织，并在格姆按林修翼的指示，将那个脸上有疤、脾气暴躁、总欺负其他同室流放者的瓦蓝星抢劫犯揍趴下后，立马认了林修翼作老大，随后又频频向李一威示好。李一威在林修翼提出一起带他离开时，也没有拒绝。 此时，林修翼看着光屏上的信息，不由微微皱起眉，小偷阿菲自己就够瘦弱，竟还嘲笑吸血鬼弱鸡——不知为何，阿菲对许安的贬低，让他感到十分不悦。 “你和格姆一起，先完成出驿站的事情。”林修翼在光屏上冷冷地回复道，“其他，我自有安排。” 阿菲似乎是察觉到老大语气中隐隐在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他立马回了个：“收到，老大！”就不再出声。 “会面的时间地点，我晚点发你，修。”李一威说完，一个单独的小窗就跳出在屏幕上—— “两周后圣血节之日，格林广场西侧暗街7号酒吧，午夜盛典之时。” 永夜帝国的圣血节，是血族带上心仪的血食，聚集在一起狂欢的日子。不少血族会拿出酒瓶装的血酒，以及美味的血之千层卷、血味披萨等各种心仪的血食，在永夜的盛典钟声响起时，欢乐地进行进食——这是圣血节的传统仪式。 普通的银色血族往往会选择饮血酒和吃披萨，不会轻易带活储上街，毕竟在吸血鬼聚集之地，一边狂欢享受节日还要一边保护自己的活储不被其他吸血鬼觊觎有些分身乏术，而帝国第一等级的金色血族则偏爱炫耀般站在高空专属于自己氏族的血玫瑰露台上，优雅地用自己完美的新人类活储完成节日仪式。 不过，也确实只有圣血节，林修翼作为活储被允许外出的可能性最大。 林修翼思索着看向许安的房门，不动声色地敲了敲鼻翼。 他有预感，对于聚众庆典的活动，宅属性的吸血鬼写手兴趣不会太大。 7、第七章 第七颗尖牙 晚上十点，许安是被棺材内幽鸣的闹钟声叫醒的，同时响起的还有移动终端连接棺材内一体化智能系统，从而传来的“编辑信息”提醒。 棺材门声动开启，许安起身，淡蓝的虚拟光屏已经浮现。 是他的网站编辑【07】。 【07】是碧翠海文学网站的老编辑了，本体不详，据说也是非人类，【白糖给你要不要】、【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都是早一批他一手挖掘培养的得力干将。 几年前，纯小白的许安和【努力的小孙】一前一后被【07】从一堆萌新里扒拉出来时，都是一副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许安更甚，被【07】询问是否有兴趣和网站签约成为写手时，他一边因和陌生的生物聊天隔着屏幕紧张地抠手指，一边弱弱又迅速地回了一个“好”，一方面是因为他怕拒绝让对方难堪，另一面又想要尽快结束这彼此不熟的对话，而那时他还不明白“签约成为写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07】发现他白纸一张，就让前辈写手【白糖给你要不要】带他，给一些基础性的网文圈指导，热心的白糖不久又带了同样对网文世界略显陌生的小孙，而人鱼作为白糖的好基友，随后也加入了这个小团体，一时写手小群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07】，许安才有了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有了互帮互助的朋友，所以，许安对于【07】很敬重，一直称他为老师。 但日常忙碌的【07】手下签约作者不少，不乏金榜大神，平日并不会轻易找他。 许安用手抓了抓头，疑惑得思索编辑找他的原因，会不会是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一边点开了信息。 【07】：安，今天网站老板和总编辑一起找到我，专门询问到你。 文字闪过，许安心随之一沉，他抬起的手指僵住，下意识地咬住了唇。 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巨头的恐惧如同乌云压顶，他有种强烈不好的预感。 编辑的信息接着跳了出来。 【07】：你家里人很关心你。 果然，是他们！ 唇被死死咬住，吸血鬼的尖牙随之露出，是震慑或是恐惧——身体仍在颤抖的许安知道，他们一直注视着他，他们迟早会想起他，无论他怎样的隐藏，怎样的卑微。 他的氏族，永夜帝国最危险最可怕的氏族。即使在他们的眼中，他只是个废物！ 【07】：你放心，我们没有向外透露你的任何注册信息。碧翠海文学网站是星系联合网站，不归属任何一个星球或是一方势力，按照合约，我们对每一个签约写手的真实身份保密。 但他们还是查到了。也并不奇怪，他们总有办法！ 永夜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帝国，c-x星外有专门的保护隔离层，在整个星系里那般孤傲，可他们就是有办法，找到联合网站高层那边！ 许安垂下了头，记忆里一些本该被深深掩埋的声音，仿佛再次于耳边响起。 “你看他，他在发抖，哈哈哈，他拿着剑在那发抖，哈哈哈……” “他居然在格斗模拟室里缩到了角落一动不动，最后主动放弃，啧啧，就没从见过这么胆小的同族，监考的乌鸦都在笑他……” “我年轻的先生，本氏族的规则，优胜劣败。只是这样的格斗成绩，你如何对得起你的血统，还有你那英雄般逝去的父亲，他是血族最伟大的战士……” “对你严格要求是为你好，你懂不懂？！善良就是懦弱，来，去杀了他们……” “废物，废物……真是没用的废物！你整天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活着都是浪费我们血族的粮食，连只骷髅都比你有出息！家族之耻，说得就是你这样的吸血鬼……” 【07】：你的家里人，似乎并不支持你从事写文这条路。 许安感到一股无力的窒息，如同极度缺血，濒临虚脱。 良久，光屏上闪了又闪。 【07】：安，你还在吗？ 许安终于回过神，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吐出来，颤抖的手努力地打字。 【安（许安）】：老师，我在。我，我没有家人。 他本就不是人，更何况，他的父母至亲确实都已离世，去了另一个永恒的世界，而如今氏族里的那位—— 算得上是家人吗？许安唯有沉默。 【07】：……明白，我只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你，安。你也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近来新文写得不错，榜单数据表现可观，比之前有很大进步，有空再把完整的大纲发给我看看。 【安（许安）】：好的，谢谢，老师。 许安努力将过往的记忆重新压回进心底本该尘封的箱子，再加上几道锁。他依旧浑身发抖，为此，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从而让自己不至于瞬间被沮丧淹没。 一旦被淹没，社恐症状会愈加严重。 许安如同努力自救般，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看着页面上不停闪烁的“读者留言提醒”，立马点开。这一次来自新文的留言有十多条，许安的本意是先只挑好评来看，使自己的心情得到平复，却惊奇地发现基本所有评论都是正面的—— “哇，血族vs龙族，很有意思，期待后续！” “所以亲王和龙少年是养成，嘿嘿嘿，让龙少年攻了亲王吧，快，快，快！！！” “受伤失忆是什么狗血老梗，他们之前不会就认识吧？！我实在太爱看了，多更一些呀。” “血族是想在荒芜星球上种出血包吗？龙到是可以用来耕地……快点更文哦，你已经有五个小时没更新了！” 没想到新章节反响意外不错。许安原本沉到谷底的心情终于被捞起来了一些。 与此同时，写手小群也有了动静。 【努力的小孙】：安，我看你完成榜单了。(*^▽^*) 【安（许安）】：嗯，有惊无险，算过关了。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过关就行！安安，我看你之前找过我，我被迫在唱歌呢——是你的专属活储到货了吗？怎么样，怎么样？味道如何？ 【白糖给你要不要】：一进来就看到某条胖头鱼在问我的同胞味道如何，喂喂，请注意，这个群里还有一个人类。 【安（许安）】：哈哈，白糖，别在意，他很好的，是个很好的人。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是指味道，很好？ 【安（许安）】：就是，各方面，都很好，这样子。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嗯——我怀疑你在炫耀，但我没有确切的证据。 【白糖给你要不要】：我是想问，有多好。@人鱼，顺便帮你提供一下证据。 许安想起墨色眼眸的人类少年，之前不快的情绪宛若被夜风吹散，他不由转头看向门的方向，莞尔一笑。 想了想，许安在群里回复道：他会照顾我，为我准备美味的午餐。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 【白糖给你要不要】：美味？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午餐？ 【努力的小孙】：意思是，他把自己准备好了，然后给你？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味道什么的我们也无法评价，但这个照顾听起来确实到位，不得不说。 啊，感觉自己似乎把天聊偏了。 就在许安想着该怎么把这个聊天的方向拉回来时，手表形态的移动终端传来了电话铃声。 许安抬手，来电显示是医生德林，想来是德林不放心胃病的自己，特意来询问是否有按时吃药。许安给群里留了句“有电话”，暂且挂起了写手小群，接通了电话。 德林：“许安，还好吗？胃疼吃药后好些了吗？你——已经去驿站领了活储了？” 许安不由想起是小翼帮手自己去签收的药箱，机器送货员虽不会八卦，但会用电子摄像头记录下签收的瞬间，德林估计是发现了。 许安不好意思地轻声道：“嗯，已经领到了。” 德林开心道：“不错嘛，是非常大的进步呀，特别对你的胃来说，可谓福音。” 许安：“是，主要是因为，胃痛……” 德林接着道：“人类都已经到家了，比我预想中要快得多，你们得相处如何？你，会害怕吗？” 许安在电话这边含笑，轻轻回道：“还好。” 德林不由欣慰一笑，道：“这不是很好的事吗？说不定，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惧社交，许安，你其实可以更多一些尝试。一步一步来，会越来越不一样的，只要你愿意去行动并改变。” 许安能感觉到德林是在真心为自己高兴，他垂眸，说道：“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夜里多出门走走，多交一些朋友——对了，两周后是圣血节，帝国一年一度的盛典，你可以试着出门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别总一只鬼呆在家里。如果不喜欢吸血鬼太多的地方，可以就在格林广场附近，离你的公寓也不远……” 德林的话，总是听起来有几分道理的。 电话这边的许安，不由点了点头。 8、第八章 第八颗尖牙 林修翼在11点时提醒许安进食和吃药，房门应声而开。 吸血鬼淡金色的短发低垂，似乎是对之前讨论的接吻话题还感到害羞，许安脸不经意泛起一丝红，抬手摸着白皙的脖颈，目光假装落在别处，一直没有抬眼看向林修翼。缓缓走到大理石圆桌前，深蓝低垂的眼眸里映出桌上摆好的药剂，和上一次一样热腾腾诱人的血奶，同时还多加了一袋整齐开了口的鲜血味苏打饼干。 许安记得由于自己批量成箱网购活储简易营养食用包，加上圣血节活动预热，在送饮用水的同时也送了一些人类零食试吃包，这苏打饼干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我查看了包装上的说明，血族也可以食用。”林修翼见许安的目光落在苏打饼干上，温和地说道。 人类不能食用血食，容易中毒，但人类的食物对于吸血鬼而言是可以随意食用的，包括营养食用包，只是吃起来味道很一般，往往寡淡无味，如果是鲜血味的，到是可以一试。 “苏打饼干听说能中和胃酸，可以适量吃一些。”林修翼并不确认这些食物的规则在异世界是否同样适用，所以在为许安准备食物前，他私下询问了对血族较为了解的李一威，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对目前现存不多可用的吸血鬼食材进行了合理的规划安排。 “过期的仿生血都已经被处理掉，冰箱里只剩一个冰冻的血披萨——但披萨，对胃不好。”林修翼继续说道，他看向许安，如同他贴身的管家，最真挚的朋友，比德林更有权威的医师。 如果说德林的话只是有几分道理，那小翼的话听起来便是怎么听怎么有理，让许安慢慢有一种感觉，他家小翼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如同现在，他立马想起来——对呀，是还有一个血披萨！因为圣血节将至，几天前公寓管理机器人送了每一个公寓住户一家一个血披萨和一瓶血酒。自己随手又都塞进了冰箱。想起来，冰箱里真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也难为小翼收拾一番。 许安拿起苏打饼干咬了一口，脆脆地，带着血的味道，意外地好吃。果然，小翼都是对的！ “披萨等你胃病好些了再吃。”林修翼看着许安一脸满足啃着苏打饼干，如同一只可爱的小仓鼠，深蓝的眼眸比南非顶级的蓝钻还要美丽夺目。 “披萨，可以等等——等到圣血节。”嘴里鼓鼓嚷嚷吃着饼干，许安顿了顿咽下去拍了拍胸口，赶紧喝了一口血奶，继续道，“就当，庆祝。” 林修翼轻轻垂眸，很好，当他在冰箱里看到那个包装上写着“祝圣血节永乐”的冰冻披萨时，就知道这是个绝佳的话题切入点。 他不着痕迹地继续引导着话题：“圣血节？听起来，是很重要的节日。” “嗯嗯，是血族盛典。我，我看看日子，应该快到了。”信任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是在不知不觉间滋生，然后发芽，潜移默化，当事人并不会察觉，就像现在，社恐的许安没有意识到，他和小翼的交谈较之初见面时，已经是非常自然融洽，足以破他以往与其他生物面对面交谈量的记录。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节日——”林修翼看着许安将食物津津有味地吃完，樱红秀气的舌尖轻轻舔过唇边奶的痕迹，竟不由觉得身体内隐隐有股莫名的燥热。 但他很快不动声色地将这种如同身体本能起伏的异动压下，接着说道：“你打算怎样庆祝，安？” 许安想起去年、前年、前前年……可以说近几年的圣血节，这本该是星球全国欢庆的日子，他却习惯性地远离鬼群，一只鬼窝在公寓里，听着午夜十二点的种声，遥遥可以望见远处广场的方向升起金色贵族不同氏族专属的露台，隐隐似乎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这时他会立马拉上窗帘，钻进棺材里，默默独自等待着仪式结束。 狂欢、庆典和他没有关系。 他在恐惧着街道和广场上涌动的血族以及各类生物的集聚，但也好似并不止恐惧着这些。 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淡金色的短发垂下，他在恐惧什么？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但他更害怕周遭都是讨厌自己的声音。这让他想起压在记忆深处不愿回顾的过往…… 与此同时，许安又想起了德林的话。 ——“夜里多出门走走，多交一些朋友……” ——“你可以试着出门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别总一只鬼呆在家里……” 许安微微抿住嘴唇，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觉得对方建议有道理是一回事，真的下决心去做却又是另一回事——即使只是在格林广场附近转转，也很有可能遇上一小队成群结伴的年轻血族。年轻的鬼们自然不会放过可以狂欢的节日。 林修翼将他神色的犹豫和纠结都看在眼中，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声开口道：“安，厨房里的烤箱好像坏了。” 如果要在圣血节烤披萨，烤箱是必不可少的。 “哈？”从还在试图下决心克服社恐的内心斗争被突然提溜出来的许安，不免懵懂，他斜过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活储，“烤箱，怎么了？” “无法识别启动指令，不受智能管家控制。估计是内设的程序出了问题。”林修翼的产业帝国曾涉及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他对it略懂一二，但算不上专业，加之c-x星球鬼工智能早已领先2155年的地球，在检查过烤箱基本设备后，林修翼做出最适合的判断，“报修一下比较好。” “嗯，听起来，应该是又坏了。”许安皱起眉，声音无精打采起来。 沉迷写作世界的吸血鬼，对于家里物件坏损苦恼却手足无措，报修需要修理工上门，为了尽量减少让陌生的生物进家门，许安通常会选择等一等，等到实在无法再拖下去的时候，他会打电话联系给物业，让他们请相熟的修理员上门，但由于物业请的上门修理往往价格不便宜，许安又不会讲价，每次上门修理对于许安来说都是一次钱袋大放血。 “又？之前坏过一次吗？”林修翼微微眯起眼，他很快抓住了重点。 “啊，是的……”就在几个月前，许安厨房里的冰箱坏了，而且是坏了好一阵子，迟钝的吸血鬼才惊觉自己拿出来的冰冻血液居然是温热的，味道还变质的厉害，转头发现原来是冰箱不制冷，也是在那时候，许安已经喝了大量的变质血，导致了胃病的恶化。冰箱是生活必需品，许安不得不联系物业请了修理员上门。 修理公司派来的那只山猫修理员带着两个助手机器人，在煞有其事地检查完冰箱后，又背着爪子在四周东看看西摸摸，将厨房里的几个大的电子器件都顺带检查了一遍，得出一个让许安烦恼不已的结论—— 都坏了，要大修。 也不顾许安犹豫着还没说出口的拒绝，随手就给了一个连同冰箱一起的打包价，狮子大张口，9000隆贝。 要么一起修，要么连冰箱也不给修。山猫自然是看出许安不太会拒绝的性格好欺负，根本不给他试图还价的机会。 许安尝试邮件给物业投诉，结果邮件回复反而被说，不如血族阁下自行找其他修理员试试，简直摆明就是和山猫一伙的。 不擅长与外界打交道的吸血鬼，在多方尝试并不顺利，又连续吃了几天变质血后，实在顶不住，咬紧牙关出了那9000隆贝，看着山猫悠闲地坐在一边，只是命令机器助手将自己厨房内的冰箱、烤箱、电磁炉等一一进行了简单摆弄，除了冰箱加了制冷剂，许安是怎么也看不出其他设备到底被怎样维修过——而且，既然刚被维修过不久，怎么会又坏了？！ 许安觉得头疼。不仅是因为他刚刚在活储的物品准备上进行了一场豪爽的网购买入，以致电子银行里的储蓄实在不多，恐怕难以支撑一次大维修；另一方面，他一想起黑心的物业、市侩又傲慢的山猫修理员就气闷，这次一定要换一家！ “那就是上次修理有问题。”林修翼若有所思，“安，你有上次修理员的联系方式吗？” “有，我——”并不是很想联系那只山猫。 那时山猫两只爪子抱臂，斜着眼看着自己，咄咄逼鬼地说道，9000就是9000，一口价不能少呀，您可是血族，这点钱对先生您来说算什么！您还长得那么俊，啧啧！许安想起来就不由更加气闷，不由微微鼓起腮帮子。既是气山猫，也是气当时愣愣地没有回嘴的自己。 “如果你不介意，安，我去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林修翼看着许安鼓起的腮帮子，很想抬手轻轻戳一戳，这只漂亮的吸血鬼生气起来也这么可爱。 “你，你去问吗？”许安有点不可思议，没想到小翼会主动揽下在他看来极其难办的活，想了想，他又急急摇了摇头说，“那个修理员，很难打交道！” 他怕自家小翼会吃亏，自己已经吃过亏了，怎样也不能让小翼一起受气！ 林修翼抬眉，微微一笑：“哦，是吗？那让我看看，到底有多难打交道。” 9、第九章 第九颗尖牙 通过许安的移动终端留下的过往通讯记录，很快接通了山猫修理员的电话。 “喂，喂，谁呀？”山猫尖细又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许安不由咽了咽口水，通常对于陌生的生物，他能文字联系，绝不电话交流。 林修翼这边还未开口，那山猫在“啧”了一声很快继续说道：“哦，是——雾北公寓707的许安先生？哎呦，多亏我还存了名字，尊贵的血族客户我一般都会存，就说像我这么用心的维修专家真不多啦，啧啧。我尊敬的血族阁下，这次又是什么东西坏了？算起来，还没多久呢，啧啧……” “是浓血电器修理公司的艾瑞克吗？”林修翼看着一旁光屏上许安找出的修理员名片，淡淡打断了山猫的絮叨。 “是我，你是——许安先生？”山猫顿了顿，狐疑地问道。 林修翼询问地看向许安，许安忙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是的，艾瑞克，好久不见。”林修翼于是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同时在许安允许下，他借着浮动的光屏打开网络，一面飞快地查询着什么，一面从容地开口道，“两个月前你曾到我家修理过浓血品牌的烤箱，现在烤箱无法启动，需要你再过来看看。” “啧啧，上门呀，这费用可不便宜，你是知道的，我尊敬的血族阁下——还记得上次说过的吗？上门费是600隆贝，修理另算，你可要做好准备。上次那一口打包价真是给足您优惠了，啧啧……”山猫的声音越发尖刻又油滑。 许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种强买强卖、绑架销售居然能被说成十足优惠？！ “你刚才是说上门费吗？”林修翼却始终沉稳，听不出情绪，光屏的窗口不停地弹出，他迅速地浏览着信息，手指飞快的划过光屏，同时应对电话游刃有余。 “对，上门费，600隆贝。啧啧，这是便宜的了。” 林修翼冷笑无声，山猫这种类型的无赖奸商，他在南非掘金刚刚起步时，见过太多了，甚至很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亡命之徒。 对付这类无赖，要沉得住气，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转过头，林修翼对一脸气恼又担忧的许安宽慰地一笑，对着电话则不动声色道：“具体可以见面再谈。三天后，周日夜晚12点整，艾瑞克，你可以吗？” 这是许安刚起床进食完后，一天中最精神的时候。 “周末，啧啧，还是夜晚黄金时段——上门费要翻倍，1200隆贝，修理费另算，只要血族阁下您也没意见。”山猫带起一丝笑声，“我当然非常乐意为阁下服务，到时见。” 林修翼看着光屏上网页信息，以及光屏角落里山猫的名片，扬起嘴角，结束了交谈。 电话挂断，许安情绪由之前忿忿转而低落起来，只上门费就要1200隆贝——这和直接抢钱有什么区别。 果然，还是应该换一家！ “安，别担心。”林修翼将光屏拉到耷拉着脑袋的吸血鬼面前，光屏上的页面闪着荧光，林修翼继续说道，“这次他不仅不会收取费用，相反，他可能会想把之前的钱还给我们。” 许安疑惑地抬起头，顺着林修翼的示意，看向光屏。 光屏的页面上显示出浓血智能家电公司的官方页面，许安所住的雾北公寓一套智能家电全是浓血制造，浓血是永夜帝国数一数二的知名鬼工智能品牌。 而官方页面显示：“浓血智能家电，两百年保修，两百年后具体维修费用明细参看列表。” 页面上的列表明细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每一个电器修理或更换配件的费用，就算把列表中所有的费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3000隆贝。而且列表下特别标注，浓血电器修理公司□□，免收上门费。 许安眨了眨眼，他是否该庆幸，终于有确凿的证据，自己被敲诈了，而且是狠狠被敲诈了！ 林修翼接着又点开了另一个页面，是永夜帝国官方法典，上面的条例赫然写着：“第四百六十八条，若低等级生物越级欺诈血族，一经查实，视情节轻重，轻则罚款并迫降等级，重则驱逐出境，永恒放逐。” 驱逐出境，永恒放逐，即是指直接被扔到太空或是荒凉的垃圾星上，这种惩罚，对于任何生物都是生不如死。 “刚才谈及上门费的对话，我录了音。安，艾瑞克是物业介绍的？看来他们有合伙敲诈的嫌疑。”林修翼摸着下巴，物业那边肯定有从中合谋捞油水，怎么也不能放过。 拿捏证据，明晰法律……小翼真是太聪明了！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林修翼看着许安缓缓悟了的表情，看向自己的一双蓝眼睛闪闪发光，如同沙海中美丽的一汪清泉，不由想抬手揉一揉他淡金色的头发。 “安，你会想试着到时自己把钱要回来吗？”林修翼的声音很温柔。 “哈？”许安微微张开嘴，“我，我自己——”可能不太行。唔，怎么想都不太行吧。 他没有想到小翼会有这样的提议。 “我可以教你怎么说，慢慢来，不用怕，我会在旁边协助你。”林修翼循循善诱，顿了顿，又微微一笑，“直接由我来对付他也可以。安，按你的意愿就好。” 林修翼早在心里有了一套应对方案。但由他出手，和许安自己扬眉吐气，会有不同的效果。 许安愣愣地看着林修翼，良久，他垂下眸子，轻声问道：“小翼，你，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是的，很小的事。 可是，他一直做不好。 就像过往拿着剑发抖的手，就像不被血族接受的性格和爱好，乃至与家族深深的隔阂，就像一直照顾不好自己以及始终无法顺利和外界交流那社恐紧张的模样…… “只要你愿意。”林修翼的笑容如高悬于空的血月般令吸血鬼动容，“安，我相信你可以——而且，我会帮助你。” 许安微微愣住。 他已记不起，几百年里是否曾有过同族或是其他生物当面对他说过“我相信你可以”这样的话，他们会夸赞他的美丽，会嘲笑他的软弱，会好奇他写手的职业，但为什么从没有试图去相信他把事情做好的能力。 写作是血族中不务正业的存在，当然不能算是能力。 “我，我想，自己试试。”许安的声音微弱。 对方只是一只山猫而已，不用怕，而且他现在有小翼了，只要有小翼在！ “我帮你准备好说辞，然后你可以和我模拟练习几次。”林修翼微笑着，“安，如果过程中你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让我来。” 授鬼鱼，不如授鬼于渔。善于一步想三步的林董事长，一方面是为圣血节许安能自愿外出作铺垫，社恐的吸血鬼需要一点自信，也需要一些动力。 另一方面，林修翼承认他非常喜欢这只可爱而漂亮的吸血鬼，一见钟情参合着忍不住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但那只是第一眼的欲-望，在他看来，许安应该并不止是漂亮而已。 他把自己包裹了起来，紧紧地包裹着。可他明明可以有更多鲜活的表情。 而当许安回到房里，坐在光屏前面，他开始觉得思绪不受控制，于是《如何复苏一个星球》的故事走向也开始不受控制。 “少年化龙，腾空而起，顿时乌云密布，雨水落下，于是荒芜的星球有了水源……龙呼啸而过，风声骤起……” “亲王说：如果有血就更好了。少年将龙血毫不犹豫地奉上……” “亲王问：你相信这个星球会恢复生机吗？少年说：我，相信你……” 读者的评论也开始起了变化。 “龙少年会不会太恋爱脑了？！亲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完全就是个工具龙嘛。” “我觉得大大的文字温柔了，就是会冒粉红泡泡的那种温柔。” 有吗？粉红泡泡是什么？自己所写的只是一些简单的基建日常吧，一只孤独的吸血鬼亲王，捡到了一条龙，于是原来孤独的日常，不再那么孤独了。 应该，仅此而已。许安对自己说，仅此而已。 当许安回房写文后，客厅角落里的林修翼一面帮吸血鬼规划接下来一个月的食谱以及合理的血族食材，一面联系上了格姆和情报贩子阿菲。 “老大，你找我？”耳麦那边阿菲的声音透着兴奋，看来是已经成功出了驿站。 “一切还顺利吗？”林修翼是做规划的老手，不一会儿就安排妥当，这点小事信手拈来。 “老大，我们已经入住据点，您放心。”是格姆。 “感觉如何？”林修翼轻轻打了个哈欠，尽量在食材的选择上偏平价，许安的经济状况，他能看出一二。 “他们情报网不错，和贵族养的活储们都有联系。”难怪阿菲那么兴奋。 林修翼点了点头：“帮我查一个三等级生物，就当试一下他们情报网。” “好呀，老大，你想查谁？！”阿菲一听，摩拳擦掌。 “浓血电器修理公司修理员，山猫艾瑞克。” 按理说，既然浓血官方网站都已明确了修理报价和免上门费，山猫一个三等级公民作为在职员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违反公司规定敲诈血族，当真只是因为许安好欺负？向来心思缜密的林修翼不免会多想一些，这是为何他选择在三日后，因为他需要时间去调查，很有可能山猫的背后有另一股可以和永夜法典对抗的势力撑腰，他必须了解全面。 而如果当真只是欺负许安单纯，那这只猫，就该死。 10、第十章 第十颗尖牙 阿菲的调查结果，在第二天发送过来，地下组织的情报网确实全面。林修翼看着暗光闪闪的几行字，眯起了眼。 短短的三天，虽不足于让社恐胆小的吸血鬼摇身变为谈判大师，但在林修翼帮手准备应对要点和十几次的模拟训练下，许安已经可以基本可以对林修翼提出较刁难的问题对答如流，只是有时还是会紧张。 只要一紧张就会结巴，气势也就弱了下去。 “根据帝国的法例……你的行为，行为，啊，我，我……抱歉，小翼，能重新，再来一遍吗？”许安的脸泛起淡淡的红，他觉得不好意思，越紧张就越容易错，明明已经练习过这么多遍了。 “没事的，安，继续说下去，你一直说得很好。”林修翼总是温柔而又有耐心，他微微勾起嘴角。抬手将桌上一杯淡血苏打水递给许安，“可以先休息一下。” 许安接过水杯，双手捂住杯身，他垂眸，脸更红了：“那个，我，我会努力，说得更好些。” “不用那么紧张，安，有我在。”林修翼轻轻抚过指腹，适才水杯交接，指尖不经意间相触，许安的体温偏低，淡淡的凉，似带起轻微的痒。 许安抿过淡红色的杯沿，娇润的唇上一抹水色，泛起点点光泽。 林修翼的眸子深了深。 “对了，小翼，我在网上买了一些血食，按你说的，没买仿生血，都是养胃的食材。大概过几天会送来的。”许安拿着杯子的样子，就像抱着松子的可爱小松鼠。 冰箱被小翼清理过后，所剩的食材不多，不能总是抢自家活储的零食吃，虽说小翼给他准备的餐点味道都不错，特别是混有他血的热奶…… “没问题，到时我来处理。”这样对于食材规划能更充裕，林修翼确实特别叮嘱过胃不好的吸血鬼，不要再买仿生血，他居然如此清楚地记下了。 其实，比起网购的血食，享受自家的活储更直接，但对于许安而言，他还是无法习惯直接吸食小翼的血。 但这不再是因为不熟悉带来的羞怯和没准备好，而是因为许安并没把林修翼当作活储来看待。 写手安在正连载的文里写道：“只是过了短短几日，吸血鬼亲王就将龙少年视为这个星球的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很快，三天后的夜晚，相较约定的12点，山猫迟到了快一个多小时才慢悠悠地带着一个机器人助手，按响了公寓的门铃。 “啧啧，许安先生，您家的电器还真是容易坏呀。”门开了，龇牙咧嘴的山猫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在见到许安身旁站着的高个子少年时，只是轻蔑地扫过一眼，显然是没有把作为最低等级的人类放在眼里。 “我尊敬的血族阁下，说说看，你对烤箱做了什么？怎么会让它到没法启动的程度？”山猫的胡须抖了抖，眼底一抹精明。 许安俊秀无双的面容难得摆出严肃脸严阵以待，深蓝的眼眸如同夜航幽深的海，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努力克服着自身的紧张，开口道：“自从你修理过之后，我，我就没有用过它，直到几天前，我想烤披萨，发现它无法启动。” 回答得很好，是个不错的开场，林修翼立马对许安投过来赞许的目光，许安则一直在用余光看向身旁的少年，小翼对他的肯定，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了。 原本一直微微发颤的身体，竟片刻间平复了。 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哦？是这么回事吗？”山猫艾瑞克轻声地又“啧”了一声，“按理说上次已经修理好，不会这么容易又坏了——如果您没对它做什么过分的违规操作的话。” “我，没有过，违规操作。”许安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他是真的不太会应对艾瑞克这般强行甩锅的无赖。 “呵，您说没有就没有——是，是，也对，您是高等级的血族，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山猫阴阳怪气地咧嘴笑，怎么倒像是许安故意错怪他一般。 许安咬住嘴唇，手心里发凉，拳头握得更紧了，而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包裹住他的手背。 他抬眸，身旁的少年对他宽慰地一笑。手指被勾起，手心里传来小翼的温度。 “你不先进厨房，检查一下烤箱吗？”林修翼淡淡地接过，开口道，“艾瑞克先生，我们请你来，不是让你站在这里随口下结论的。况且，血族如何，是你可以在此随便评价的吗？” 艾瑞克微微一惊，他这才认真打量起黑发黑眸的少年—— 怪不得电话里的声音沉稳得一点也不像眼前好欺负的吸血鬼，原来是另有其人。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啧啧，你，是个人类？”山猫狭长的眼睛上挑。 林修翼微微一笑：“这和我主人坏了的烤箱有关系吗？” 艾瑞克顿时被怼得一时语塞，林修翼的话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两点，第一，许安是他的主人，他的背后是血族，即使作为低等的活储，他替主人说话，也是名正言顺；第二，你来这里就是修烤箱的，干好你应该干的话，别那么多废话！ 更主要的是，林修翼言语间始终风轻云淡又恰如其分，呛得山猫不由一阵胸闷。 山猫招了招爪子，示意助手机器人进厨房，他扫了林修翼一眼，冷哼一声，没什么好气也跟了进去。 “小翼，我……”看着山猫进了厨房，一直紧绷的许安才缓缓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林修翼的眼神，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你做的很好，安，辛苦了。”林修翼微微倾身侧头，在许安的耳边温柔地低声说道，“会不会太累啦，要不要先回房休息，安？放心，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我……我，想……”许安看向厨房的方向，欲言又止。 “你想再试试？”林修翼的目光则落在许安小巧圆润的耳珠上，可爱的小东西。 如果许安愿意继续自己尝试，这也是好事。 许安轻轻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昏暗的地板上。他总觉得自己给小翼惹麻烦了，到底这是他应该担起责任的事。小翼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应该就此退缩。 虽然没有把握能完全应对刁钻的山猫，但也不能把所有的麻烦都丢给小翼一个人！ 刚进厨房，便看到机器助手正在自行调整烤箱智能光屏上的电子程序，而艾瑞克则优哉游哉地站在一旁，拿着电子虚拟平板，在玩游戏。 见到许安进来，山猫也没有停下，到是林修翼轻轻咳了一下，那山猫“啧”地一声才装样子地收起了虚拟平板。 “请问，有检查出，是什么问题吗？”许安鼓足勇气，努力直视山猫。 “啧啧，还能是什么问题，不就是操作不当之类的。”山猫耸了耸肩。 “你，你怎么就知道是——”向来好脾气的许安都忍不住生气，山猫真是胡搅蛮缠。 “一看就知，我又没有说错，尊敬的血族阁下，这是事实。”山猫打断了许安，扬起头，摊了摊手。 “我看，这可不是事实。”许安和艾瑞克对话间，林修翼走到机器助手旁，认真地看了看光屏上显示的电子程序提示，接着道，“系统显示，是因为烤箱区域的智能程序被设置了强行锁死，所以无法启动。这种强行锁死，设置很专业，还需要密码——咦，艾瑞克，你的助手居然知道这么复杂详细的启动密码？” “咳咳，哈！”山猫当真是没有料到有人会仔细去看修理过程和电子程序，最主要是这个人类居然看得懂！ 林修翼垂下的目光很冷，阿菲发给他的调查显示，山猫艾瑞克曾因在修理中给客户的家电做手脚，以达到多次修理获得更多费用的目的，被公司警告过，也就是说这个强行锁死的程序极有可能是他上一次修理故意埋下的。而刚巧，他在一旁看到了机器助手快速输入密码解除设置的一幕。 “这个，这个是初始默认的密码——啧啧，我怎么知道，许安先生是怎么按到了强行锁死的设置上的？”艾瑞克不由心虚，他只能拿看起来是软柿子的吸血鬼说事。 “许安先生没有碰过烤箱，只有我试图启动过。”林修翼毫不客气地断了艾瑞克指向许安的矛头，然后冷冷一笑，“可惜，一直启动不了。你刚才说，默认的密码？具体是什么？” “我——啧，这个，我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你不会自己查吗？”山猫开始冒冷汗，眼看机器助手已经完成了解锁，便忙道，“已经给你修好了！这些电器都有电子说明书，你不知道自己好好先看看吗——既然你这么厉害！” “哦，如果光看说明书就可以自己修理好，那你这样的修理员怕是都要失业了。”林修翼眯起眼笑，笑得山猫心里发毛，暗暗磨牙。 在咬牙切齿间，艾瑞克猫爪都快藏不住了，他不耐烦道：“既然已经修好，给钱吧！上门费1200隆贝，修理费2000隆贝，一共3200。” 林修翼给许安暗暗递了个眼神，这一段他们排练过。 许安会意，点了点头，上前道：“浓血智能家电官网显示，修理烤箱，至多不超过100隆贝，而且，而且浓血电器修理公司，免收上门费。” 山猫的脸色意料中的难看。 许安一鼓作气，继续说道：“根据永夜帝国法典，第四百六十八条，欺诈血族的行为，会受到严重的惩罚——你需要为你的行为付责任！” 艾瑞克听完连“啧”了好几声，就如同看到小绵羊居然也会咬人了一般。 他又狠狠瞪了一旁林修翼一眼，许安的转变，任谁都能看出是哪位教的！ 但山猫一阵吹胡子瞪眼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扯着尖锐的嗓子道：“居然还扯上法典，涉及欺诈，许安先生，我真的是好怕哦。要不你去告我吧，去浓血，不，直接去血族法庭，啧啧，这么厉害，赶紧去告！” 许安被山猫流氓至极的做派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就在这时，“叮咚——” 是大门的门铃响了，想来应该是之前定的血食到货了。 “主人，不去看看，是谁来了？”林修翼微笑着对着许安眨了眨眼，愣住的吸血鬼立马恍然会意。 “我，我去看看。”说着，许安不忘临走生气地瞪无赖的山猫一眼，又有些抱歉地看向林修翼，最后还是得靠小翼，不由有些懊恼，如果自己能再多有用一点就好了。 许安离开后，厨房里剩下山猫和林修翼。山猫的耳朵立了起来，尾巴警觉地晃动。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类比血族更危险！ “艾瑞克，何必呢？”林修翼先开口，他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你觉得真的得罪了血族，波多尔和迈卡维氏族会选择在浓血继续保你吗？” 林修翼的话，让艾瑞克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族头儿的名字？”山猫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波多尔是山猫族一支的首领，而这一支山猫族隶属于金色血族五大氏族之一的——迈卡维。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颗尖牙 艾瑞克的反应，让林修翼确认，阿菲的情报没有错。 他没有立刻回答山猫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饶有深意地看向他，直到炸毛的艾瑞克由震惊到惶恐，再由惶恐到抓耳挠腮、大汗淋漓。 林修翼顿了顿，一面留意着厨房门的方向，一面缓缓地接着低声说道：“上次已有一个严重警告，你觉得这回再闹起来，浓血那边会有什么反应？波多尔还会为你去向迈卡维氏族求情吗？” 瞬间，艾瑞克乌亮的猫眼折射出极度的恐惧，他甚至不敢看向眼前低等级的人类少年，尾巴因受到威胁般翘起，直立的后爪不停地抖动。 “你——不，不会是你，你一个低等的人类怎么会知晓！对，是许安先生！他难道和迈卡维氏族——啧啧！怎么可能……”山猫一面喃喃地胡乱猜测，一面惊恐地想看厨房门的方向，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扬。 林修翼说得没错，上一次浓血公司就曾警告过他，因为不小心碰上了金色血族，那次公司几乎就要将他直接开除掉，要不是他交了高额的进贡款给种族首领，波多尔根本不屑于出面帮他去找浓血公司背后的迈卡维氏族摆平此事。为此，波多尔警告过他，别再惹事，不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稍作消停之后，贪财的山猫就又死性不改地重犯了，加之这次拉了雾北公寓这一片的物业下水同流合污，眼见许安这性子明显就是好欺负的——没想到，居然又踢到了钢板！ 艾瑞克到是不怕许安之前提及的公司规定和永夜法典条例，浓血公司上下的小高层他都有打点过，一般的投诉他都不放在眼里，况且雾北这一片物业和浓血品牌都属于五大氏族之一的迈卡维氏族产业，许安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银色血族，贸贸然告去血族法庭，就是和迈卡维氏族对着干，他大可以依托护短的金色血族作靠山脱身。但如果许安认识自家头领波多尔，还和迈卡维氏族有直接关系……那自己，恐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山猫不停地咽着口水，一只爪子猛抓着另一只爪子背上的毛，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林修翼冷冷地看着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艾瑞克、山猫族、浓血公司以及迈卡维氏族的关系，他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眼前这猫毛掉得厨房到处都是，等会儿还要他来清理，有点不爽。 “许安先生，他，他，他……”艾瑞克此刻内心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而林修翼却只是冷眼而观，看不出情绪。 隐约听见前厅关门声和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林修翼才斜了山猫一眼，淡然地说了句：“算你走运，我的主人并不想说破，把事情闹大也麻烦，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许安一进厨房，就感觉山猫望向自己的眼神热切中带着真诚的恳求，似乎还带出了泪水，他如同完全变了只猫一般，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开口道：“许安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抱歉，你说得很对，之前都是我的错！” 许安斜过头，幽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吗？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之前阴阳怪气的讽刺，他怎么忽然转性了？！ “是我报价有问题，不符合公司要求，还有故意欺诈的嫌疑，我转头想了想，这确实都是我的错！我居然做出这种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对了，上门费，啧啧，怎么会有上门费呢？本来就不该有上门费。”山猫摩擦着爪子，殷勤地咧开嘴笑，让许安都觉得快不认识他了。 “你，既然承认报价有问题——”许安边说边迟疑地看向身旁的小翼，却见少年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小翼的笑容让他不由安下了心，既然山猫这么说，那就按照官网的标价来收100隆贝…… “说起来，不仅是这次的报价有问题，上次也错了，我真是错得离谱！我怎么能犯这么离谱的错误！”山猫不等许安说完，立马上前一步紧张地说道，“所以，为了尽量弥补我的过错，我将上次9000隆贝还给您的同时，必须给您一定的补偿。您放心，您之前的付款账号我有记录，我现在就转款给您！” 之所以将许安的信息记得这么清楚，想来是特别做了标记，方便再次上门修理骗钱——这只狡诈的山猫！ 林修翼冷冷斜了一眼艾瑞克，他此刻大汗津津，正拉开虚拟平板马不停蹄进行转账操作。 许安还未来得及说话，移动终端便提示“银行账户到账：一万隆贝”。 不仅还了之前的9000隆贝，还多给了1000！ “您不会嫌少吧，只要您不告我，我可以再多补偿您一些。或者，您开个价！只要我艾瑞克拿得出……”山猫的胡子恭谨地一抖，让许安一时难以习惯他判若两猫的反转。 “不需要的，上次，修了冰箱。”虽说9000隆贝确实是漫天要价，但加制冷剂的钱，自己还是应该给的。许安眨了眨眼，他也并不喜欢占人家便宜。 “不，不，只要您不嫌少就好。都是我的错，尊敬的血族大人，补偿请一定收好，只要您不和我等计较。”艾瑞克见许安没有继续索要补偿款的意思，立马松了口气，带着自家的助手机器人，又连忙道了好几声的歉，转身一溜烟儿如同逃跑般走了。 直到山猫离开，望着到账的一万隆贝，许安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安愣愣地转头，看向厨房里开始扫猫毛的少年，问出了卡在心中的疑惑：“他，怎么了？” “应该是较为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吧。”林修翼抬头，扬起嘴角，“安，你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这是违反帝国法律条例的行为，他应该是意识到，你说得没错。” 是这个样子吗？“是因为我吗？”吸血鬼金色的短发中翘起一根呆毛。 “当然，安，你的话有理有据，他转头一想自己就明白了——因为你的努力，我们不仅修好了烤箱，还收回之前被骗的钱。干得漂亮，安，多给自己一点信心。”林修翼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许安的脸微微泛红，少年的目光温和如许。 林修翼来到客厅，帮许安一起将送上门的食材搬进了厨房，一面柔声道：“等会儿想吃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吸血鬼的呆毛上，心底仿佛一片淡金色的柔软。 许安头上的呆毛不由动了动，他不由地想，自己居然……那么厉害吗…… 还是多亏了小翼！ 回到房里，许安看着银行账户里刚入账的一万隆贝，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安安，安安，快看，你的文上热榜了！ 许安刚打开虚拟光屏，写手小群里就弹出了信息。 【努力的小孙】：是的，全网站最热的自然榜，排第六位！安，你好厉害！ 由于这几天一直忙着和小翼进行训练，再加上他每日按时按量更新，便没有怎么留意网站内的信息，此时点开网站的通知，才发现《如何复苏一个星球》居然上了网站的读者热门月榜。 这是一个纯靠数据和读者投票进行排名的榜单，几乎上面都是星际写手大神的文才排得上号，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小透明的文，也能出现在全站排名的神级热榜上—— 似乎自从有了小翼，他就开始转运，无论是生活，还是写文，都变得格外顺遂。 也不知为何，一念起小翼，心会砰砰地跳，许安下意识捂住胸口。 好奇怪的感觉，之前从没有过。小翼，小翼，许安不由看向房门的方向，他的小翼明明就在门外。 可，为什么心会跳得这么快？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我和白糖作梦都想上这个榜，这么多年了，连个边都没摸过，啊——啊——白糖人呢？！不能就我一个在这里吃柠檬，@【白糖给你要不要】。 【白糖给你要不要】：别嚎了，看到了！安，恭喜哦，新文我看了，写得确实不错，实至名归，我替你高兴。(*^▽^*)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你这个虚伪的人类！反正我们人鱼向来直接，我就是很嫉妒嘛，快嫉妒死了！(⊙︿⊙)@【努力的小孙】，你可别和人类一样虚伪哦。 【努力的小孙】：哈哈哈，还好啦，这是安努力的结果。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那倒也是，安安，说句话呢，@【安】~ 【安（许安）】：嗯嗯，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完了？ 许安抓了抓头，该说些什么呢？过了一会儿—— 【安（许安）】：发了一个红包。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哈哈哈，安安，你太可爱了。 【白糖给你要不要】：你好意思吗？（已领取红包）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有本事你别抢呀。对了，刚才你跑哪去了，艾特你这么久都不回。 【白糖给你要不要】：我们瓦蓝星最近出了大新闻，已经传遍了整个星系，你们听说了吗——瓦蓝星财阀第一家族富兰克林家的小儿子失踪了，现在富兰克林家族正联合星际联盟，对整个波云姆星系进行地毯式搜索，我们整个星球最近天天都在讨论这件事，我刚正在看搜索的报道情况。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啊，这件事呀，前几天不就报出来了吗？闹得挺大的，我们这边都出警帮忙搜索了。不过，听说，其实都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只是刚爆出来而已。 【努力的小孙】：我们这边也协助出警了。 【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这种很难找的…… 许安没有参与写手群里关于八卦新闻的讨论，他一直在看血魅商店官网新上那款戒指形态的移动终端——价值一万多隆贝的夜黑金戒。 就是这款，他觉得和小翼非常的相配！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颗尖牙 林修翼察觉到这几日许安的心情很不错，特别是今天，夜晚黄金时段他没有像往常一般在房中埋头更文，而是坐在客厅离门不远的椅子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几天，许安的胃口也渐渐好了起来，林修翼会在做好的血食里加入自己的血，吸血鬼每一次都吃得津津有味。虽说也有药剂辅助的成分，但显而易见的是，许安再没有胃疼过。 他们相处很融洽。许安话不多，但会偶尔在吃饭时和他聊一下写文的事，当他轻声地唤他小翼，蓝眼睛里就仿佛盛着光，像清晨林间天真空灵的小鹿，轻轻一跃，会跳到人的心里。 而日常除了为许安准备饮食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林修翼还需要帮宅属性的吸血鬼收快递。 连着几日，许安又网购了一些物品送货上门，包括但不限于活储升级多口味营养包、各类适合人类食用的零食、一些时下热门的人类衣物等，有一次居然送来了一箱泡面，林修翼泡了一碗，看起来红油油的不是辣椒，而是特质的鲜血味配料，他没什么食欲，而许安吃了一口，眼睛都直了，大呼好吃，泡起来简单方便，简直是可以取代仿生血的存在。 但林修翼不让他多吃，还是那句话，对胃不好。 还有一次，送货机器人居然送来了一条黑白条类似女仆装的吊带蓬蓬裙，林修翼一看就知，自家吸血鬼又被血淘网上的广告忽悠了，一定打了“活储热销”的旗号，许安没多想就下了单。看到蓬蓬裙的那一刻，许安“哎呀”了一声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怎么看都不适合小翼，肯定是自己下错单了，转身就准备去退货，但却被林修翼拦下了。 林修翼看着许安修长适中的身材，这条裙子的码数刚刚适合，眼底藏着一抹意味深长，笑着轻声道：“留着吧，说不定有用呢。” 许安能有较为阔气的出手，一方面是由于从山猫手里收回了被骗的钱，另一方面是他的新文一直在热榜上居高不下，他现在一天收到的读者打赏比之前一整篇文都多，而短短几日收入暴增的吸血鬼写手每天都在琢磨，怎样让自己的活储成为整条街最靓的崽。 一定要吃最好的，穿最新的，用最时尚的，自己苦点都没关系，小翼不能受委屈！ 算起来，活储吃穿用度又买了一轮升级款，只是【白糖给你要不要】所说的亿生牌alpha抑制剂一直缺货，许安留意到其他牌子的抑制剂都会对身体有损伤，于是决定等这一款上货了再下单。至于其余的活储用品，真的是格外齐整，一点也不输金色血族所养新人类的生活质量。 而今天，就是他为小翼定制的夜黑金戒到货的日子。送货显示是12点至1点间，许安便早早等在离门最近的位置。 许安时不时看看门，又看一眼在客厅一隅安静看书的小翼，然后低头，轻轻荡起笑意，又怕人发现般的不好意思。胸前像揣了只兔子，惴惴地。 林修翼自然留意到吸血鬼兴奋又不安的举动，他不动声色，嘴角扬起，不免宠溺，他猜到许安应该是在等今日份的送货上门。 林修翼会严格规范许安的饮食，却从不限制许安网购花钱，一方面许安有支配自己财富的权力，只要他不被骗，以他开心为主；另一方面，在林大总裁的价值观里，钱只是工具，会花钱才会赚钱，如果他是以穿越前林修翼的身份去追求自己心仪的人，砸钱绝不会手软，只要许安开心。 即使是现在许安花光了家底，他林修翼也有办法把钱赚回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关于如何合理理财，这是另一个范畴，如果许安想学，林修翼也很乐意给予建议。 “你和其他白手起家的人不一样，你疯狂地赚钱，可其实又一点不在乎钱，为什么？”这是曾经一个被他打败的商业对手问过他的话。 林修翼并没有回答。只是有一次在私下和那个得了艾滋的同乡一起喝酒，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生怕被自己嫌弃，林修翼轻声说了一句：“这个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世间有太多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像早去的父母，一路死在南非的同伴，回不去的世界和无法预测的命运。 林修翼微微一笑，如果花钱能让自家可爱的小吸血鬼高兴，他不介意许安再多买几条裙子。 但今天—— “小翼，你，你过来一下。”门铃响了，许安冲了过去，门关上后，他的脸微微发红，对着林修翼招手。 “安，今天又买了什么？”林修翼笑着合上书，起身走了过去。 “就是这个——以后传讯会方便些。”许安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送到林修翼面前，目光则看向一旁，“给你的。” 又是给自己的。林修翼对于许安喜欢给自己买东西这件事，不鼓励也不打击，每次都照单全收，他会说：“安，有心了”，然后将物品合理分类，最大限度的有效利用。 如果这是许安喜欢的，他会有办法让他开心。 直到盒子打开，他看到了安静躺在盒子里的那枚戒指，泛着黑金的光。 林修翼第一次收到戒指，他挑了挑眉。 戒指旁有一张卡片，许安将它举了起来，上面写着“致许·拉萨姆博·威廉莱德蕾琦洛·德古拉十氏·特姆西斯若贝尔·阿里思迈尔普林修斯·约尼克布兰凡赛尔鲁特·d·翼” “我觉得，和你很配。”许安如是说，他买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林修翼看着盒子里的戒指，轻笑，抬手，看向漂亮的吸血鬼：“要不要帮我带上，安？” “哦，好，好的。”许安连声应着，将戒指拿起，戴上了小翼修长的手指上。 但他戴的是右手食指，显然许安并不知道戒指的含义，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 林修翼的眸子暗了暗。 望着那个作为移动终端的戒指，良久，他抬头对许安温柔地开口道：“安，抱歉，我想起来——作为流放罪犯，我们受到驿站方面的监控，一般是不被允许配有自己的通讯设备。” “啊？会有这样的规定……”许安眨了眨眼睛，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想想也对，到底他们是星际的流放者，若是随便就有了对外通讯设备，逃跑的几率就会大幅上升。 “如果想给活储单独配备，需要和驿站狱警进行申报，并完成一次测试。”林修翼看向许安，温和地继续说道。 “那，那我去申报。电话申报可以吗？”许安从不觉得给自家小翼配移动终端有任何问题，“需要，怎样的测试？” “如果我没有记错——”林修翼微微眯起眼，继续说道：“会有两种测试方式选择，一是活储配有通讯设备，独自在家一天。” 许安摇了摇头，让他这个社恐在外面呆一天，不大可能。 “二是，活储配有通讯设备和血族主人一起，外出一次。”林修翼勾起嘴角。 外出，还是和小翼一起外出……许安不由看向林修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遇到难以解决或拿不定主意的事，都会习惯性的征求小翼的意见，就像现在。 “圣血节那天如何？我们吃完披萨后，出去走走？”林修翼看着自己食指上的黑金戒指，高雅又奢华的质地，确实符合他的喜好。 那就借用这枚戒指，一箭双雕。 “圣血节……”许安再次想起德林对他建议，不妨在节日多出去走走，这对自己克服社恐有一定的帮忙。 如果说上一次，胆小的吸血鬼还会有所犹豫，那在经历过这几日生活上的种种改变后，许安逐渐有了些许面对屋外世界的自信，况且，有小翼在，既然小翼都这么说了，那应该问题不大。 “就在这附近逛逛，别担心。”小翼的声音，总能让他安心，“我会一直和你一起。” “好的，圣血节，我们一起，完成测试。”许安认真地点了点头。 林修翼将戒指摘掉，还给许安：“等到测试那天，安——还有，多谢。” 许安看着小翼将戒指放回了盒子，心里不由有点堵，他告诉自己要先尽快进行申报，不能像往常一样拖延，同时不停给自己打气，圣血节外出，他一定要和小翼一起，顺利完成测试！ 圣血节说到就到。 这对于血族来说，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是夜，血披萨被烤好当做外出的点心，而许安已经在前几天就于星际驿站那边向狱警做好了申报，包括自己所购买的通讯移动终端的具体信息，以及自己选择的测试方式。 出门前，林修翼启动戒指，戒指启动光屏上随即出现了一个氏族的标志，应该是属于五大氏族之一。 许安在看到那个族标时，微微一愣，然后垂下了眼眸。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颗尖牙 临近午夜12点，街道上洋溢着节日欢乐的气氛，远远便能听见格林广场的方向传来歌舞和欢呼的声音。 托瑞铎氏族的金色血族会站在月光旖旎的玫瑰露台上，弹奏血红色的高竖琴，琴声是狂欢的序曲，美妙的旋律，引导着血族们开启盛典的热情。 走在街道上的许安，抬头望向天空中的血月，吸血鬼们早已循着琴声向广场聚集，雾北公寓外不远处的街道上，几只蝙蝠轻轻飞过。 林修翼在他的身后，这是一般活储跟随主人出外不成文的规定，行走在主人身后靠内侧的方向，但许安不习惯小翼走在身后，他总是会回头看。 高个子的少年，黑色的短发，眸色如墨，微冷的风，带起夜特有的凉意。 而小翼的笑是温暖的，他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安？” 这是活储配有移动终端的测试，但对于社恐而言，每一次外出都不亚于一次鬼生考验。 许安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回到公寓自己的小窝，打开棺材里的内置平板，看一下网上最热门的小说或是血族剧集。 偶尔，许安也会玩一下血魅官网新上的单机ai游戏，但由于游戏水平有限，他并不沉迷，平日除了更文，宅在屋里看书和追剧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 要知道，即使坚定了协助完成驿站测试的决定，但外出有风险，社恐需谨慎。 于是此刻，谨慎的社恐弱弱地开口回道：“那个，都可以。” 林修翼低头含笑，右手食指的戒指熠熠发光，他说：“测试要求外出时长达到两小时，我们随便走走，就当散步。” “嗯，都好，听你的。”许安的声音轻盈，月光下，他干净深蓝的眼睛如同浩瀚星空遗落在星系长河里璀璨的星云之影，红润的唇勾若淡淡的明媚，线条优美的轮廓，白皙如雪的肌肤，质朴的风衣挡不住一抬眼清纯又欲盖弥彰的风情，即使在暗夜空旷的街道，他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林修翼忽然觉得，许安不爱出门也没什么不好，就这样，他便仿佛只属于自己。 黑发的少年轻轻一笑。许多思绪被隐在了暗处。 “如果你不介意，我来带路。”说着，林修翼打开戒指投影虚拟光屏的地图，这种新型智能移动终端都自带地图导航，很快在光屏上出现定位后的局部地图。 林修翼看着地图上光影交错的坐标分布，暗街7号酒吧的位置算不上明显，却也不远，往西大概隔着三条街，只肖一眼，他就过目不忘地将整个地图方向复刻到了心里。 “你会喜欢安静点的地方吧。”林修翼指尖划过光屏，外出测试过程中，他用移动终端的所有操作和数据都受到监控。 许安点了点头，金色的发梢似乎沾染了夜的霜意，嵌入朦胧的柔软。 远远的喧嚣声夹杂着欢笑和哄闹。顺从而美丽的吸血鬼则跟着他的活储，避开了热闹的广场，穿过无人亦无鬼的街道，他总是习惯性回头，看向身后属于自己的少年。 许安没有方位感，如果让他没有目的的独自站在街道的分叉口，他会慌张到手足无措；所以，虽然林修翼按规矩走在许安的身后，但真正把握路线方向的却是林修翼。 血红的月色如同红纱织的披风，轻柔地包裹了广场上血族子民的狂热和放纵。半空中，金色血族五大氏族掌权的亲王或伯爵在高高地、印有氏族独特标志的包间悬浮露台上，被血族的奴仆众星捧月，他们慵懒而优雅，尽情地享受新人类甜美的血液。而那永夜帝国唯一的血之帝王，那仿佛立于血月之上、无限崇高的存在，往往只会例行公事般，在帝国最高的血之云上出现短短几分钟，每一年皆是如此。 当午夜钟声响起之时。 此时，这些与许安没有关系，五大氏族以及血之帝王，看起来和他似乎都没有关系。 安静的吸血鬼走在比他更安静的街道上，身旁让他心安的少年告诉他，前面拐角，有一个酒吧。 “应该没什么客人——要不要进去坐坐，安？”林修翼抬眼，酒吧的玻璃是透明的，远远望去，不像是有其他血族光顾的样子。 许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已经完全习惯跟从小翼的步调。 说起来，许安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进过酒吧，他都从不知道离他家这么近的地方，有这么一个不大且隐蔽的小酒馆，看起来空空荡荡，只是勉强维持生计的样子。 许安本以为这样的酒吧，店主会是兽族或是骷髅族，没想在林修翼帮他推开店门的一刻，正对门的吧台后站着身为银色血族的老板，老板是位高大英俊的男性血族，他有一双和小翼一般的黑色眼眸，这在血族中并不常见，但他双耳尖细，又是十足的血族特征，左耳上带着一个血色的耳钉，脖子上打着黑色的礼结。当门开的那刻，他正在擦拭着一个空酒杯。 “欢迎来到7号酒吧。”老板将酒杯放下，对着许安和林修翼礼貌一笑，“你们是今天的首批客人，圣血节永乐！” “谢谢……”许安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看对方，“我的意思是，同乐。” “圣血节永乐。”林修翼对着老板微微一笑。 在李一威和他约定好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后不久，便同步发给他了有关7号酒吧联络者的信息和一些简单的资料。 酒吧老板，苏不时，是属于永夜人类地下组织的血族。 他在许多年前曾是人类，因此有同人类一般的眸色，后来他被金色血族初拥后成了吸血鬼中一员。初拥，是血族古老而特殊的仪式，可以将人类转变为血族，但只有金色血族中的高阶者才有能力顺利完成，绝大部分血族初拥后所转化的，都是嗜血疯魔的人形怪物，为了不让怪物横行，在几百年前，永夜帝国出台法律，严令禁止血族初拥活储，即使是最高阶的金色血族，也不允许。 渐渐地，初拥这种说法也就不常见了，而被初拥过能顺利转化的吸血鬼更不常见。 苏不时看起来不过年近三十的儒雅模样，但他其实应该比许安大五百岁都不止。 “想喝点什么，我美丽的血族阁下？”苏不时笑着道，目光轻轻扫过许安身边的林修翼，“还是您想品尝自带的活储，我们这里有一个小包间，刚好空着。” 许安忙摆了摆手，就在这时，一个高个子壮实的男人从后厨走出来，许安微微一愣—— 这不是在监室里见过的那个浑身肌肉、面相凶恶的男人吗？记忆里，他一直站在小翼的身旁，恭谨地如同他的卫护或保镖。 他居然也出了驿站，而且在这里遇上？！他应该是小翼的朋友吧？能在这里遇上，小翼应该会很高兴吧？许安眨了眨眼， 此刻，高大的男人穿着上面有一个小蝙蝠的围裙，看起来有种违和感的……可爱？ 高大子男人的目光越过漂亮的吸血鬼，径直落在林修翼的身上，刚要开口，林修翼摇了摇头，那声“老大”被截了下来。到底这是血族的世界，不要轻易越矩。 先开口的是苏不时，老道的酒吧老板对着高大的男人喊道：“格姆，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从厨房里出来，身为活储，会惊扰到客人！” 许安摇了摇头，他想说，自己没有被惊扰到，这样被训责的男人看起来很无辜。 而且，他是叫格姆吗？ “他是店里前几天刚从驿站领回来的活储，你知道的，先生，有些酒是需要活储的血来调才会好喝。”苏不时对着许安抱歉地笑，“太不懂规矩了，活储就应该安静地带在后厨里。” “没，没关系，我认识他。”许安的声音轻柔，到是格姆一愣，他没见过许安，但他隐约猜到这是带走他老大的那瘦弱吸血鬼。 “他是，小翼的朋友。”许安的笑容，平和且带着天真。 “小翼的，朋友吗？”苏不时不由惊住，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因为在许安的语言间，丝毫没有把身旁黑眸的少年当作所有物的感觉，相反，他在告诉大家，因为格姆是小翼的朋友，所以也算是我的朋友，请不要为难他。 这年头，居然还能见到这么单纯和友善的血族——苏不时不由从头到脚，暗暗重新打量起许安。 “应该，是朋友……”由于苏不时质疑地问话，许安社恐的属性又冒出了头，他吐了吐舌头，声音低了下去，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林修翼。 “没错，我和格姆在驿站时就认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林修翼收到许安的目光信号，立马接过话，“真是缘分呀。” 话不多的格姆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不擅长说谎，只能机械回道：“这里遇上，挺巧。” 苏不时“哈哈”的一笑，耳朵上的红宝石格外耀眼：“居然这么巧，那不得由在下请客，好好喝上一杯！格姆，去把血披萨端出来，刚刚出炉的——” “真巧，我们也带了披萨。”林修翼说着，拿出了不大不小的一个食盒，目光和苏不时相碰，一人一鬼心照不宣。 “哈哈，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一定都要尝尝才行。”苏不时对着格姆使了个眼色，“格姆，带你的活储朋友去厨房切好披萨再端出来，记得用玫瑰花纹的盘子，那是为圣血节特别准备的！” “啊，小翼，也要去……”许安一听，小翼要离开自己，就感到不安。 “这种事，当然是让他们这种低等的活储去做了。您不用担心，这并不是多难的事。”苏不时微笑着，轻而易举就把许安和林修翼隔开。 林修翼知道，地下组织的头领和李一威正在后厨，等着见他。 但他实在不放心留许安一只吸血鬼在酒吧，即使现在酒吧内只有苏不时，他看向苏不时的眼神再明显不过：帮我照顾好他！ 苏不时不动声色地挑眉，一个人类居然在担心吸血鬼，他也真是活久见！ 不过，这一人一鬼黏糊糊的感觉，让他隐隐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些事，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颗尖牙 林修翼对许安点了点头，若在温柔地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 “热腾腾的血披萨才好吃，你说是吗，我尊敬的血族阁下？”苏不时微微一笑，看着站在吧台前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自家活储的许安，苏不时试图转移吸血鬼的注意力，他在半空中点开了虚拟光屏，上面一排精致的酒单排列，莹莹发着浅绿色的暗光。 “想喝点什么？”苏不时修长的手指点开光屏上的热门推荐，“今天，在下请客，千万别客气。” “都是，酒吗？”许安看着后厨的自动门关上，不得不收回目光，他看向送到自己面前的光屏，果然是酒吧，每一杯血酒都有独特又好听的名字，若是好酒的吸血鬼应该会喜欢吧，而许安的酒量非常一般，虽说不至于一杯倒，可对于酒精，他没有特别的喜好。 “就这杯，可以吗？”许安对于旁人的热情，向来不善于拒绝，于是就点了光屏酒单上显示“热销”字样的top1——“圣血之歌”。 很符合今日圣血节的氛围。 “好的，请稍等。”苏不时含笑收起光屏，抬手从自动弹出的酒柜里拿出一瓶深红色的血酒，开始调适，他注意到许安的目光依旧略带不安地时不时地看向后厨的门—— 嘿，这一对血族和活储还真有意思。 另一面，当林修翼跟着格姆来到酒吧后厨，自动门悄无声息地锁上，像一只瘦猴般的阿菲立马咧着嘴笑着迎了上来：“老大！” 林修翼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阿菲的身后站着一袭暗黑色休闲西服的李一威和一个身材适中、穿着深蓝连帽披风并故意遮住脸的中年男人。 李一威早已一改在监室里邋邋遢遢、神经兮兮整天喊冤的模样，虽然他和格姆、阿菲一样，依旧象征性在脖颈和手腕处仍配有驿站监控用的银环，但据阿菲透露，他们几人在出驿站的第一天就已相继破解了银环的控制。 “他们有专门用于破解的解控器，老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很厉害！现在不管我们做什么，监控都只会显示，一切正常。”阿菲为此笑得格外开心。 所以，当林修翼进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李一威让阿菲用一个蝙蝠形状的小型电子仪器，轻轻碰触他手腕和脖子处的银环，随着“滴”的几声，很快完成了解控。 “放心，从此这玩意儿只是一个装饰。”李一威笑着对林修翼扬了扬他手腕上淡淡银光的电子监控。 “多谢。”林修翼的目光落在站在李一威身前用披风低帽沿掩住容貌的男人。 “头领，这位就是我所说的——修，现在叫林修翼，瓦蓝星人，身手不错，格姆和阿菲之前都是跟着他的。”李一威对着那男人恭敬地半侧下身子，低声介绍道。 男人抬手将帽沿掀开，他约莫四十来岁，一双眯起来透着一丝精明的细长眼眸，大而突出的鹰钩鼻，嘴角右侧有一道明显向上勾起的伤痕，他对着林修翼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常听阿威提起你，说你年纪虽轻，但作为人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男人嘴角的伤痕带来，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修，这是我们瑟莱弗在c-x星据点的总头领，贝特先生。”瑟莱弗是地下组织势力的代号名称，李一威对林修翼挑了挑眉，示意他在贝特先生面前好好表现，“今天是专程来见你的。” “这是我的荣幸，贝特先生。”林修翼礼貌地微笑，语言间不卑不亢，应对自如，“感谢瑟莱弗愿意接受我们，以及一直以来组织对格姆和阿菲的照顾。” “我们和那帮自以为是又封闭的吸血鬼不一样，人类要团结得多。”贝特先生的眼眸偏棕色，他的手背在身后，背却微微显得佝偻，“如果不是永夜的血皇一直用星球隔离层将c-x星半封闭了起来，这个星球早就不属于那帮吸血鬼了。” 永夜帝国唯一的血之帝王，已经统治这个星球长达两千多年。子民尊称他为血皇，平日里，他极少露面，往往由五大氏族的亲王或伯爵代他传达指令及颁布法律。 c-x星半封闭的说法，更类似波云姆星系其他星球的调侃，要知道，除了被开放派诺菲勒氏族控制的自动电子、星球网络以及暗影商店新人类活储生意保持了对外星的相对开放，其他无论是商业贸易还是星球交流，永夜都持相当保守的态度。 作为波云姆星系的一员，为了维持一定程度上和星系联盟的关系，血皇同意接收一部分星际监狱的流放罪犯，为几近饱和的星际监狱分忧，而c-x星外层特殊的隔离保护层也只有在运送流放者飞船入境时才会暂时关闭。 “我也这么觉得，那帮吸血鬼高傲、自大又残忍。他们居然嫌我瘦，我还不乐意给他们血呢？！”阿菲跟着贝特先生应和道。 林修翼抬眼，阿菲立马噤了声。 林修翼不动声色，面色始终礼貌道：“恕我冒昧，贝特先生，如果组织旨在提高c-x星上我们人类的地位，这需要时间；而如果您有更远大的目标——” 林修翼暗含深意地笑了笑，看向贝特先生的眼睛：“那可能是个更漫长又艰辛的过程。” 林修翼早在来c-x星不久，就已对永夜帝国的情况尽自己所能进行了解。一个被血族统治了上亿年，有着完善的自我制度并安居乐业的星球，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民间组织随口说上几句就可以改变或撼动的。 加入组织，只是一个借力的手段，林修翼可不愿被轻易炮灰。 况且一想起血族，许安美丽又略显害羞的面容就会不自觉地浮现。林修翼垂眸，心底不由一片柔软。这次会面要速战速决，不能让许安等得太久。 “哈哈，修，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贝特先生向林修翼走近一步道，“第一步，当然是提高我们的地位，不能总让哥布林都骑在我们头上。被植入芯片的贵族活储们没有自主意识，而我们有，不是吗？” 林修翼点了点头：“尽我们所能，为组织效力。” “年轻人，往往更有潜力。”贝特先生说话间则和一旁的李一威互换了一下眼神，他低声道，“瑟莱弗向来开放又公平，若有年轻才俊表现优异，组织一定不会亏待，阿威是了解的。我常和他们说，若是有才能异常出众者，就算是把我这个头领的位置让出来，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李一威笑着应道：“贝特先生，总是特别谦虚。” 日常画饼的话术，林修翼能说得比他更真诚，此时，他只是跟着李一威应和地微笑，一副带着格姆和阿菲任其差遣的样子。 经过山猫一事，不难发现瑟莱弗组织确实有着不俗的情报网，能够拿到金色血族的信息，其实力不容小窥。而瑟莱弗主要经济和实力壮大的来源之一，便是收集和贩卖情报，当然还有其他未知的交易业务，阿菲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了解得全部。 总之，一定程度的利用，也会一定程度的保留，这是相互的。 而眼下，必须先积攒自身力量和最大获利的隐性布局。林修翼有着自己的考量。 在酒吧这边，一杯调好的血红渐暗的“圣血之歌”被送到了许安面前，高脚杯上还浮着一颗血樱桃。 “请用，先生。”苏不时的红宝石在光线昏暗的酒吧内显得格外耀眼，他对着微微落寞的许安道，“切披萨需要一点时间，您不用那么心急。” “嗯……”许安用一只手轻轻拨动血樱桃翘起的细长樱桃梗，还是忍不住看向后厨的门。 就在这时，酒吧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掺杂着交谈声。 “居然将我们派到这么偏僻的地段来巡逻，布鲁赫氏族那帮老家伙就是故意在刁难我们！”是血族年轻的巡逻军官的声音。 “凯特兰，别这么说，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莱维，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诺菲勒和迈卡维的关系？！我们也只是兼职帮忙而已，竟然让身为第一等级贵族的我们来这种地方……” 许安已经来不及在推门而入的血族看到他之前躲起来了。 进店的是三位和他年纪相仿的血族年轻军官，他们皆一身帝国巡逻队的统一黑色制服，而那两个交谈的声音，对于许安而言，听起来如同噩梦般耳熟。 本在不停抱怨的凯特兰有一头棕色的卷发，一双迈卡维氏族标志性的血色眼睛，他第一个进店，在转头见到许安的那一刻，不由微微愣住，然后立马嘴角浮现一抹半轻蔑半恶作剧的微笑。 “莱维，波尔，你们快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老同学吗？哈哈哈！”凯特兰说着，笑容里带着阴阳怪气，并将身后一身修长制服，英俊帅气的年轻军官让到了身前。 莱维·诺菲勒，金色血族，诺菲勒氏族亲王的独子，现爵位为子爵，他如绸缎般的银发被高高束起，眼睛和许安一样是蓝色，只是他的眸色偏浅。 当看到许安的那一刻，莱维也不由愣住。而跟在莱维身后的胖子波尔好奇地探过头，他同凯特兰一样是迈卡维氏族，是凯特兰少爷忠实的跟班。血色的小眼睛在见到许安的那一刻，扬起了一抹来者不善的坏笑。 “安，是你吗？”莱维几乎脱口而出，言语间满是难以置信，接着竟不同凯特兰和波尔，隐约有些暗暗惊喜。 “不，我……那个……”在看到凯特兰的那一刻，许安已经想钻到酒吧台下面去避避了，而莱维出现在眼前时，他几乎在原地石化，然后直接进行棺材长眠。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遇上他们？！ 许安浑身开始颤抖，他努力低着头，恨不得能低到地下无限的黑暗中，转身却慌张地不小心将酒杯里的酒洒在了吧台上——酒吧实在太小了，而他又选择了离后厨门最近且略显眼的位置，怎么可能躲得过！ “我，不是……你们认错了……”他压低了声音，把头尽量转向吧台内侧苏不时这边。 苏不时自然看得出，进来的三个血族，和许安是旧识，只是他们的到来，让本就不善交流的吸血鬼更加不适。 “三位尊敬的客人，圣血节永乐，请那边随便坐。”苏不时开口，抬手将凯特兰三只吸血鬼安排在了离吧台较远靠窗的位置。 凯特兰则轻哼了一声，不理会低自己一个等级苏不时的示意，他大步径直走到就快缩成一团的许安跟前，满是嘲弄不客气地开口道：“我怎么不觉得认错了！仔细看看，这不就是永夜伟大的战士、不朽的布鲁赫氏族漂亮却没用的安少爷吗？说起来，你被氏族除名后这么多年都跑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在帝国军校毕业统考中的光辉事迹，现在还在后辈们中广为流传呢，哈哈哈——每次一想起来，就特别好笑！我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当着你二叔的面，把这一段讲给他听，每一次讲完，他和布鲁赫们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哈哈哈！” 许安手指掐进了自己手背白皙的肌肤，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颗尖牙 “喂，喂，安少爷，说句话呀，怎么又缩在一边发抖！看到老同学也不打声招呼？！装什么不认识！”凯特兰丝毫不顾老板苏不时略显不悦的神色，他故意斜靠在吧台上，用手故意敲了敲许安身旁吧台的桌面，发出局促又刺耳的声响。 看着面色苍白的吸血鬼埋进灰色风衣里的半张脸和被敲击声惊得微微耸动的肩膀，凯特兰笑着轻哼了一声，低压了声音继续道：“这么多年都没变，瞧你这点出息，难怪你会成为帝国军校和布鲁赫氏族的耻辱！” 说着，他高声轻蔑的一笑，连带着进店的胖子波尔也跟风起哄般大笑了起来。 随着哄笑声，许安被风衣勉强包裹的身体禁不住猛地一抖，唇角因紧咬住的牙齿微微开裂，他却始终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躲不过呢？！那些过去的记忆，如汹涌的洪水，比猛兽可怖，这么多年，他本以为可以让时间掩埋不愿回想起的过往…… 那一年的永夜帝国军校毕业统考，由于血皇的临时驾到，军校便别出心裁地由室内虚拟格斗考试改成了真实的露天格斗场。 那一天，永夜五大氏族有头有脸的亲王伯爵以及大部分金色血族都到了场，他们在高高的圆形格斗场蔷薇露台上临观那场宛若特别展示的毕业考。其中，包括自己身为帝国最高元帅的二叔以及布鲁赫氏族所有高阶的叔伯长辈们。 那一次毕业考，血皇亲自选题，在格斗场上放出了凶狠的嗜血人怪，他们是曾经的人类，但由于初拥失败或其他原因形成了变异，丧失了理性，成为了人不人鬼不鬼，青面獠牙又极具攻击性的人形怪物。 作为此次受到血皇特别照顾亲临观礼的此届帝国军校毕业生，通过考试即是在格斗场上击败这些怪物！ 许安无数次的想要忘记那一天，平日模拟格斗室里不尽如人意的表现，已经让同学们的讥笑轻视和长辈们的训斥打骂成为家常便饭，他卑微到尘埃里，怕和其他同辈过多的交流，是学校里孤独的异类。 但那一天，可怕的那一天，终于让他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世界。 高高在上的血皇，高贵，美丽，残忍，是帝国的唯一，无上的威仪。 他还记得高耸的观礼露台上，血皇清冷的声音，如同将他的存在价值彻底抹杀—— “告诉本皇，你一直站在角落里做什么？！看看你的表现——他们说你是血族伟大战士克莱德的遗腹子，是真的吗？克莱德夫妇要是知道你这副没用的模样，估计要羞愧得再多死一次？！吾等金色血族是怎么养出你这样连刀都拿不稳的懦夫！你又如何有脸继续呆在本皇信任的伟大氏族里——本皇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独自杀了格斗场里的嗜血人怪，通过这次毕业考试，向在场所有血族证明你布鲁赫的血统；二是，从布鲁赫氏族和第一等级里滚出去！本皇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废物，玷污吾氏族引以为傲的荣光。” 许安独自站在格斗场的角落里，四周喧闹的声响让他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握着激光红刃的手一直在剧烈的发抖，一切都似乎不真实。 场上的嗜血人怪并没有攻击他，只是围着格斗场慢慢地绕着圈爬行，偶尔飘向他的眼神也是不屑和轻蔑的。 明明二叔应允，只要他乖乖参加了这次军校的毕业考，无论结果如何，以后都不用再从事和战斗有关的事，他可以选择和托瑞铎氏族一起，去专心于一直喜爱的文艺与写作；明明按考试安排，莱维和凯特兰将与他同组进行考试，像往常一样打配合过关，但不知为何当日临时却改成了他被迫单独入场。 来不及说一句话，他被第一个推进了格斗场。 在一瞬间，社恐吸血鬼所有的不堪，暴露在了所有血族和伟大的血皇眼下。 他站在格斗场上，咬住嘴唇，就像此时一样，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他能说什么，一直以来面对周遭本能的恐惧就深深地在折磨着他，而在这一刻，他完全失语，强烈地自我否定让他几乎和外界隔离开—— 身为帝国最高元帅的二叔似乎在试图替他求情，布鲁赫氏族的将领们却纷纷因他羞愧的低下了高贵的头。几位年长的叔伯在恼羞成怒地咒骂他的不成器。 其他的氏族和血族们在嘲笑，在议论，高高的圆形露台，发出一阵阵配合着血皇的嘘声。 “滚出去！”“滚出去！”“玷污荣光的污秽——”“没用的东西，血族的耻辱！” 是的，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不精于战斗，不善于刀枪。 对不起，我，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布鲁赫以及所有血族期待的样子，连最低级的怪物都对我不屑一顾。 对不起，我好像天生没有格斗的天赋，即使用尽了全力，但独自站在格斗场上，却还是忍不住发抖；我偏偏性格温和，在家族的眼中，那是懦弱，那是没出息，那就是——废物！ 于是，我自愿接受了惩罚，被氏族除名，不再和家族有任何联系。对此，我无声接受所有的谩骂指责，无所辩解。 那一天后，安·克莱德·布鲁赫不再出现于金色血族的氏族族谱石碑纪要里，他是许安，只想努力忘掉那段记忆的许安。 血皇居高临下的目光，总是冰冷地出现在无数个悲伤的梦中，他说：“哼，杀戮无处不在，你觉得你逃得掉吗？你这个家族之耻！” 患上严重社恐的许安选择远离族群，选择放弃平日所有的社交，完全封闭在自我的世界，只是为了努力去忘记——因为如果完全沉溺在过往记忆的情绪里，他可能都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那是深度抑郁，无形的痛苦。 可为什么又要他在这里，遇上和过往记忆相关的血族？！ 就如同血皇诅咒般，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说句话呀，安少爷，你聋了还是哑巴了？！”凯特兰继续施压般用手敲击酒吧的桌面，更侧身拦住了许安试图躲闪的方向。 “凯特兰，够了。”银发的莱维轻轻皱起眉，出声阻止，他也来到许安的身边，美丽的吸血鬼低着头，露出的肌肤洁白清纯，淡金色的发丝柔顺微卷，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发颤，极度的瑰丽又脆弱易碎——他比一百多年前更美了，莱维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颤。 当年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就美得不可方物，曾经同校上下多少的嫉妒和觊觎，而当年的自己——本以为那一次是一个机会…… “安，好久不见。”莱维上前，轻声开口，他银色的发，在昏暗的酒吧里泛起暗光，“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莱维曾经是自己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更是同一寝室的室友，也正是这样，许多年过去了，比起一直在学校里就不太对付的凯特兰和波尔，他更加不想面对莱维，许安一直忘不掉当时在毕业考试上四下寻不到莱维身影的无望，以及多年也没有去责问的一句：为什么那时你没和我一起上场？ 他始终觉得，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因为自己不善于战斗的无能和可怕的社交恐惧症招致的恶果，他又凭什么去苛责他人？！这会让他更加陷入无尽的自我厌恶中。 许安始终低着头，咬紧牙关，并不回答，曾经的记忆在叫嚣，他不能沉溺进去，他好不容易才开始新的生活，即使不靠家族，不是金色血族，凭着写手的身份也可以自力更生。 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了小翼！ 他不可以受到过往的影响，再次进入完全的自我封闭和自我否定中，那不是他想要的！ “喂，安少爷，你这是什么态度？！莱维可曾是你的室友，现在的诺菲勒子爵，未来诺菲勒氏族的家主——居然敢如此无视我们，就凭你一个被氏族除名的蠢货——”凯特兰说着，上前一步正准备动手，抬起手却猛地被擒住在半空中。 凯特兰一惊，来者力道不小，他转头，却见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正冷冷地盯着他，浑身仿佛散发着一股寒意，死死地掐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 “人……类？”在圣血节当天遇上活储人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奇怪的是，凭着血族的种族优势，他一个金色血族的巡逻军官，居然会被一个人类扭住了手腕。 侧头，却见另一个面色凶悍的壮实男性人类跟在少年身旁，摩拳擦掌，丝毫不畏一战的神色。 “你刚说，谁是蠢货？”林修翼的声音很冷，如同寒夜深潭里冰冷的鳄。 他刚从后厨出来，便看见三个年轻的血族巡逻军官将缩成一团的自家吸血鬼围住，奚落的声音不绝入耳。林修翼一边迅速低声传讯给后厨的李一威，一边眼见凯特兰欲对许安动手，立马沉下脸上前，抬手间，林修翼不忘冷冷地瞥了一旁酒吧老板苏不时一眼—— 我让你关照一下，你就是这么关照的？ 苏不时轻轻摇了摇头，以凡人之躯，敢和金色血族正面对抗，多少有点亡命之徒的意思。这小子，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你，你一个区区人类，竟然敢！”凯特兰在这一刻微愣，恍然竟也被林修翼的气势所镇住，但紧接着他感到愤怒，一定是刚才他无所防备，加之对于许安只欲轻推，才会被一个人类轻而易举地拦下。 但紧接着，凯特兰血红的眼睛泛起暗光，他另一只手聚集力量，毫不客气地准备给眼前的人类致命一击。 但这抬起的另一只手却又被稳稳地抓住，凯特兰一惊，这一击绝非普通人类可以接下，他抬头，这回出手的是酒吧的老板苏不时。 苏不时淡淡一笑，给林修翼使了个眼色，林修翼冷哼一声，放开了凯特兰之前被擒住的那只手。 “凯特兰少爷！”一边的波尔见同氏族的少爷动手，不甘示弱地上前，却被高大的格姆宛若大山一般拦住了去路。 “你们，以下犯上，是要越级造反吗？！”凯特兰惊愕地发现，他用尽全力，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银色血族苏不时单手的束缚。 苏不时游刃有余地一只手抓住嚎叫的凯特兰，用另一只手从吧台下抽出一块桐金相间的小牌板，轻轻放在吧台上莱维的身旁，站在吧台前的莱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面色忽然剧变。 他盯着苏不时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苏不时依旧淡淡地笑，又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块特质牌板放回进吧台，压低声音道：“小本生意，还望金色血族的氏家少爷们海涵。” “做梦！我以迈卡维氏族的荣誉发誓，一定要让你们这群低等级的生物，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被苏不时扭住手的凯特兰身体被侧拖在吧台上，原本精致的巡逻制服皱皱巴巴，一脸狼狈，他虽在不甘的叫嚣，目光则求助般的看向一旁的莱维。 就在这时，莱维的移动终端响起紧急传讯。 莱维走到一边，接起一个透明材质的隐形耳麦电话，他低声道：“嗯，收到，明白……我们马上过来！” “凯特兰，别闹了。总队传来呼叫，格林广场南边出现聚众骚乱，我们必须现在过去。”莱维说话间，又分别看了苏不时和林修翼一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边许安的身上。 许安在听见小翼的声音后，就不再发抖缩于一团对外界无动于衷，此时他正抬头，一双深蓝动人的眸子，正担忧地看着高挑冷酷的人类少年，似乎是在担心少年会被凯特兰所伤。 “安。”莱维还是忍不住出声叫道。 许安闻声转头看向他，深海色的眼睛目光清澈流转，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果然比多年前更多的灵动而美丽，如果那时他的计划—— 莱维不由咬住了牙，他看着许安很快垂眸，被咬过的唇红红的，心底不由一阵发痒，当年就不应该轻易放过…… “安，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莱维轻声说着，很快将自己的一张名片放在了吧台上，接着示意苏不时开放一直在挣扎的凯特兰。 苏不时一放手，凯特兰猛瞪了他一眼，接着便怒视一侧的林修翼，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苏不时这不知哪里来的身法，估计是打不过，但被一个最低等级的活储人类丢了面子，凯特兰可忍不了。 他不顾莱维的催促，转身对着林修翼的方向正准备偷袭动手，一个身影却瞬移而至，挡在了他和林修翼之间，凯特兰抬眼，不由震惊，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他本以为又是苏不时，但当定睛看清，此时挡在他面前，将林修翼护住的，居然是刚才连话都不敢答他一声、一直以来只会像鸵鸟一样缩起来，那个在格斗场上只会发抖而被布鲁赫除名的小少爷——许安。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颗尖牙 “不……不可以！”拦在凯特兰身前，将小翼护住，许安强忍着颤抖不已的身体，看向本欲偷袭的棕发吸血鬼。 他的声音也在发颤，灰色的风衣颤动着，那眼神却是凯特兰从未见过的坚定。 “你——啧！”凯特兰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面前许安的金发和深蓝如海的双眼，他还是难以置信，那个一直在他看来胆小怯弱、自闭孤僻，连激光刀都拿不稳，除了张漂亮脸蛋就一无是处，根本不配和自己、莱维平起平坐的布鲁赫家小少爷，居然会有忽然挺身而出，敢和自己对抗的一天？！ 凯特兰皱起眉，脸色一下子非常难看。 他现在可谓进退两难，不动手，忍不下这口气；但若是和安动手—— 虽说安·克莱德·布鲁赫已经被布鲁赫氏族应血皇之命除名百年，但他毕竟是克莱德·布鲁赫留下的独子，那个曾为永夜帝国和血族奋战致死的伟大英雄，这个名字直到现在于军中都有着极高威望，同时，现任帝国最高军事统帅拉斐尔·布鲁赫是安的亲叔叔，这位帝国元帅可是绝对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连现时的迈卡维氏族家主——自己那身为浓血伯爵的爷爷对于许安的这位二叔都要礼让三分。 若是眼前的安真有什么闪失，以拉斐尔·布鲁赫为首，向来护短的布鲁赫家族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而再借给凯特兰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元帅拉斐尔以及布鲁赫氏族为敌。 但一想起适才被最低等级的人类冒犯——凯特兰强忍住怒火，斜过头，瞪向许安身后的林修翼。 此时，林修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当许安帮自己挡住凯特兰的那一瞬，他也微微惊讶，心底泛起一丝丝从未感觉过的甜，意想不到，却能渗入心底的甜，同时他更担心自家吸血鬼是否受伤，如果凯特兰敢伤了许安——林修翼的眸子沉了沉。 他本欲上前一步，将许安护住一起对付凯特兰，吧台旁的苏不时却瞬间抬手，按住了欲上前一步林修翼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凯特兰，队长又发了急令催促，十分钟内必须到场！波尔，拉他过来！”莱维一边回复着通讯光屏的信息朝酒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侧头让胖子波尔将和许安僵持着又始终拉不下面子的凯特兰一起带走。 “是，凯特兰少爷，我们……”波尔看向凯特兰，等着自家氏族少爷的指示。 “哼，算你们走运！”凯特兰狠狠地收手转身，还不忘轻轻瞟了许安一眼，颇为嫌弃地说一句，“你，也就配和这些低等的渣滓混在一起，别说布鲁赫氏族了，我们金色血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许安的睫毛微微一动，他修长的脖颈在这一刻苍白得可怕。 林修翼的面色沉得厉害，他死死盯着凯特兰，直到他跟着莱维离开，身影融入了夜色，林修翼转头看向一直按住他的苏不时。 苏不时终于放开手，淡淡地耸了耸肩一笑：“你和格姆一样，只是活储。我想，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当然，多谢老板提点。”林修翼微微点了点头，在他看到凯特兰的那一刻，基本的布局就已成形，他第一时间传讯告知后厨李一威，酒吧里来了金色血族巡逻队，为了确保头领贝特先生能安全离开，李一威和组织那边一定会紧急出手，果不其然，很快就传来格林广场南面发生骚乱的信息，想来便是瑟莱弗组织的手笔。 而敢正面硬剛凯特兰，林修翼也早有准备，在和山猫艾瑞克交锋前，他就曾仔细查阅过永夜帝国的律法，特别是关于最低等级的活储人类相关的条例，永夜当然不会对于最低等级做出什么权益保障，但血族帝国保护每一个血族的权益，其中就包括吸血鬼对于活储的所有权，若一只吸血鬼未经过允许，对另一只吸血鬼已登记的所拥有的活储出手，在法律上，这只吸血鬼会受到制裁，即使是金色血族也不例外。 由于这种类似纠纷，在每一次圣血节后都会出现；同时，热衷养新人类的金色血族也会有时不时为争夺活储而发生矛盾，所以血族法庭对于这一类的案件绝对是熟练处理并有大量的已判决案件实例。林修翼早已记下了其中几个典型性的实例，因此他知道，金色血族若为了活储争夺而上了血族法庭，会被血皇降下比普通血族更严厉的惩罚，且整个氏族会因此蒙羞。 若凯特兰敢动他和许安，即使身为一个活储，林修翼也有的是办法，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吸血鬼，甚至是整个迈卡维氏族不得安宁。 另一方面，李一威告诉了他苏不时的一些底细，有这位酒吧老板在场，真动起手来，凯特兰也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每一次当亡命之徒前，林修翼都会做好能做的一切准备。所以，有时他看起来果决又雷厉风行，实则是如同暗河的水，早已渗透对手的方方面面。 苏不时微微挑眉，林修翼的模样，让他始终看不透，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人，只是适才他为了许安和金色血族对峙的模样，竟有点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还身为人类时的过往。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地告诫他，不要过于参与金色血族的事——说起来也不过经验之谈罢了，年轻气盛真是好呀，可惜很多时候都是以后悔莫及收场。 这么想着，苏不时仿佛自嘲般的一笑，但紧接着，他抬眸，看着林修翼让格姆端上刚切好热腾腾的两份披萨，放在了吧台许安的身旁。 林修翼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许安身上。 许安的状态明显不太好，虽说面上他不发一言，但看得出凯特兰的话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失魂落魄的吸血鬼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气息，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完全透明得消失掉一般。 “安，没事了，他们已经离开了。”林修翼走到许安身旁，同他一起在吧台旁坐下。 苏不时拿起空酒杯继续擦拭，他暗暗留意道，这个老成且深有城府的人类在和许安说话时，声音会格外地温柔。 “哦，你没事，就好……”许安轻轻应了一声，唇因之前的咬痕，微微泛红，他低着头，没有在意送过来的披萨，而是拿起一旁的高脚杯，将暗红色的“圣血之歌”一饮而尽。 这酒度数不低，火辣入喉，许安被呛出了声。 “安，慢点。”林修翼轻轻皱眉，吸血鬼几乎没有生气的模样，让他的心仿佛被揉成了一团。 “再，再来一杯。”许安低着头，声音也是低的。 凯特兰的话如同刀子，划开了过往的伤口—— 在宽旷的格斗场上，他独自一个站在那里，血皇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堆脏东西的眼神，让他浑身冰冷，仿佛赖以生存的血被抽干，他被钉在了可怕的家族耻辱十字架上。 那是一场噩梦，似乎永远醒不来，不得不无数次重复的噩梦。 所有贵族们，其中还有他同氏族的亲友，他们在四周高台上围观，在喝倒彩，在嘲笑，在谩骂，他们说，他辱没了金色贵族的骄傲，所以他活该！ 他的自尊心七零八落，再也没有被拼起来，而现在还要被同族多踩上几脚。 特别是莱维，他曾经最好的朋友，许安无数次的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莱维觉得同他一起上场会太过丢脸，所以才选择明哲保身，或许这怪不得莱维，只是那一次考试太过重要。 但这么一想，那个曾经的安·克莱德·布鲁赫似乎更加不堪。 “还是圣血之歌？”苏不时拿起调酒杯。 “嗯。”什么都好，让我能暂时忘记曾经的我就好，许安的眼睛幽蓝，如同欲雪的夜空，藏着化不开的郁结。 “安，吃点披萨，好吗？”看着许安淡淡的沉默，只是一杯一杯的饮酒，林修翼几乎对凯特兰起了杀心。 这个到是不急，可以一步一步来，凯特兰和迈卡维氏族，他记下了—— 林修翼眼眸暗潮涌动，又隐了下去。 “还要，一杯……”很快，酒劲便上来了，许安的酒量本就一般，加之心情低落，不一会儿，他的脸一抹淡红，醉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老大。”眼见五杯酒下肚的许安明显醉了，不足为惧，格姆俯身以极低的声音于林修翼耳边汇报道，“后厨已清，请您放心。” 贝特先生几人已顺利离开。林修翼点了点头，瞥了眼再次给许安满上一杯的苏不时，他开口道：“够了。” “安先生都没喊停，你作为活储是不是太放肆了。”苏不时嘿嘿一笑，这圣血之歌对于普通血族，最多也不过一两杯，这么豪饮自然是会醉的，此刻酥软的倚在吧台上的许安眼神迷离、脸上一抹韵红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可爱，简直我见犹怜，说起来如果他不是身在崇尚武力的布鲁赫氏族，而是以艺术和美为信仰的托瑞铎氏族，应该会非常受欢迎才对。 “苏老板，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林修翼轻声，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很好奇，您刚给那位银发的巡逻军官到底看了什么。” 苏不时一下子就笑不起来了，他将原本许安要去拿的酒杯收了回来，倒掉了里面的第六杯酒。 “安先生，你醉了。”苏不时的目光则看向林修翼，这小子当真不简单。 “我，我没醉，我……”圆润的唇晕染着酒意，脸颊潮红竟带起丝丝魅惑，许安靠在吧台微微合上眼，唇齿间糯糯地喊了一声，“小翼。” “我在，安，你不能再喝了，两个小时的测试已经结束，我们现在回家——” 林修翼话还没说完，许安倾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小翼，我的小翼……” 怀中，他抬眸，痴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颗尖牙 “安，乖，我们现在回家。”林修翼的眸子深了，他轻声唤着将淡金色的短发埋进他胸口、因醉酒而愈发诱人的漂亮吸血鬼。 “没事，我不怕，我还有小翼……”许安弯起嘴角，唇瓣又红又软，带着甜意的笑，半醉半醒间，勾起好听的鼻音和微微的喘息。 “安先生还真是信任你。”苏不时放下手中的空酒杯，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移动通信设备，红色的耳钉泛起暗光，他托腮看向靠在林修翼怀中的许安，低声言语间说不出是揶揄还是感叹。 林修翼将身体酥软的许安温柔地扶住，他轻笑无声地瞥了一眼苏不时，并不回答。 旁的人知道什么，他和许安之间，何止是信任？！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吧！ 就算现在只是信任，他有要把这份信任更进一步！ 眼看喝醉的许安撒娇般，一直用头轻轻蹭着林修翼的胸口，又双手搂住少年的腰不放，水润的红唇轻启，一直喃喃地叫着小翼，看不懂情况的格姆不由疑惑地向林修翼望去，那意思是在询问老大，是否需要他帮忙将显得粘人的吸血鬼拉开。 林修翼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必，然后顺势将半眯着一双蓝眼睛、蹭着自己不放的许安抱了起来，平日里许安就吃得不多，主要也是顾及胃病的关系，林修翼给他安排的血族饮食以调养为主，如今抱在怀中的血族并不重，灰色的风衣下，吸血鬼的身体洁白又纤细，泛着淡淡病态的美，他舒服地靠在林修翼的身前，很自然地用一只手搭上少年的脖颈，几缕细发凌乱地恰到好处，白皙的脸颊红晕濡染，深蓝的眸子半合着，若令采坑者欣喜的灵玉原石，又像为引诱水手清海卷起的漩涡，迷离缥缈，似有似无若水含情，顾盼撩人。 许安的衣领开了，上面隐隐染了点点酒的痕迹，脖颈上精致小巧的喉结微动，隐约可以看见衣领下洁白的一片肌肤。 林修翼不由感到口干舌燥，有一股本能的燥热在体内涌动，他到底是个早就明确了性取向且健康的男性。况且许安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完全符合他的口味，既然是心之所向，他向来会全力以赴。不管身为怎样的位置，对于自己看中的人或事，他总是相对执着并有耐心。 但这股躁动却不同以往，行于商场多年的林修翼同时又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他向来克制且有分寸，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一丝清明，不会被基本的欲望所支配，这对一个曾在南非淘金死里逃生多次的人而言已经是被迫拥有的本能之一。但这一次他能感觉在体内的这股异动汹涌且难以自抑，甚至能涌入脑髓，直击神经。 林修翼想起在后厨会面分开时，李一威曾说过的一句：“修作为瓦蓝星人随后会进一步分化，分化为alpha可能性很大，alpha有着天生的领导力和专注力，我相信他能很好胜任贝特先生和组织给他的安排。对了，修，若分化为alpha后会发情，安排工作时最好避开你的易感期。” 难道是因为作为瓦蓝星人会成年后分化的影响？ 或许，只是因为许安实在可爱又诱人，林修翼低头看着怀中的吸血鬼，许安也正好抬头看他，然后对他斜过头，天真地一笑。 没有一丝防备，坦率地不像话。有一股出尘不染的柔，却总渗透着不经意的媚。 林修翼直觉燥热直击上头，怕再多看怀中一眼都快发疯，他不由摇了摇头，还是先赶紧回家吧，且不说自己，放任这样的许安在外面，太不安全！ “组织登记名字是林修翼，代号血蝠。看来，贝特先生对你很满意。”苏不时看着通讯设备上传来的信息，抬头又望向将许安抱起的林修翼，压低了声音道，“我相信头领不会看错人。不过，我再多嘴提醒你一句，血蝠，听之前那个叫凯特兰的小鬼说，安先生在被除名前曾是布鲁赫氏族的一员，那可是五大氏族之首。所以，在你要对安先生做出什么举措前，请三思而后行。” “多谢苏老板多次提点。听说组织内，苏老板的代号是凶枭。”林修翼微微眯起眼，半玩笑般开口道，“猫头鹰是直觉很准的生物，凶枭前辈觉得，我会有什么举措？” 苏不时看了眼林修翼怀中美得可谓惊心动魄的吸血鬼，轻笑了一声道，“小子，有意思，反问起我来了。也不怪你，安先生这样貌长相，很难有人把持得住，无论男女种族。只是，有些事做了，会产生可怕的后果，我不希望你给组织惹出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毕竟，你和格姆、阿菲才刚刚加入。” “前辈的忧虑，不无道理。”林修翼的回答不卑不亢，他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今后格姆在酒吧帮手，还有劳苏老板照顾。以及后续的组织区域联络工作，也请前辈多多指教。” “嗯，我刚收到信息，贝特先生让你参与组织内流水记账工作——这不是简单的活，我们在这方面人手很紧缺，如果你的到来能给我们不一样的惊喜，这是最好不过的了。”苏不时依旧觉得看不透眼前高挑的黑眸少年，李一威道林修翼精于近身肉搏、身手不凡，但贝特先生却安排给他类似组织会计的工作，而不是像格姆一样，参与地下交易，充当保镖之类的体力活——听李一威说，这是林修翼自己的选择。 再者，苏不时此次故意多次言语不逊，而林修翼都未被刺激而影响情绪乱了步调，他始终有着自己的节奏。这对于一个十九岁刚成年的少年而言，未免过于沉稳。 唯有在提到许安时，老成的少年神色间才会微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小翼，有你，真好……”许安醉后迷迷糊糊的，侧头靠在林修翼的颈窝，用鼻尖蹭蹭，轻轻地笑，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亲昵，让苏不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保持联络，血蝠，记账这活并不轻松。披萨我让机器人送过去，晚点我会把组织资料发你。”苏不时给格姆一个眼色，让他将血披萨打包，“圣血之歌后劲不小，你照顾安先生恐怕要辛苦了。回去时从暗街西侧道走，那条路没有血族会去，相对安全。” “有劳苏老板。”林修翼抱紧了许安，又给他紧了紧散开的衣口，吸血鬼在他怀中喃呢了一声，另一只手也搂上了他的脖子。 出酒吧前，林修翼对格姆又简单交代了几句。 苏不时看着林修翼带着许安离去的背影，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将格姆叫去后厨干活，自己则将酒吧打烊，红色的耳钉在暗处变化成了另一套特殊的通讯装置。 “喂，阿时？”对面传来高贵慵懒又清冷的声音。 苏不时眼神暗了暗，轻轻叹了口气，才正声开口道：“有些事，和你汇报一下。” ++++++++++++++++++++++++++++++++++++++++++++++++++++++++++++ 圣血之歌入口辛辣，然后却泛起沁入口舌的甜，几杯下去，许安只觉得整个身体似乎都飘了起来，脑袋也是轻飘飘的，好像那些不开心的事，也变得模糊起来。 多希望能忘掉曾经分道扬镳的好友；忘掉毕业考试格斗场上可怕的那一幕，忘掉自己不擅长的格斗、被训斥的每一天和布鲁赫氏族的身份—— 毕业考众目睽睽下被除名后，许安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曾一度自闭到陷入沉睡长眠的程度，他被布鲁赫除名，只能长眠于破旧老宅的一个疗养棺材里，布鲁赫氏族虽然将他视为耻辱，但还是将他秘密保护了起来，保证了他基本的安全，直到一百年后苏醒，他有了新的名字，脱离了金色血族，低调开始了几年的写手生活，可醒来后记忆还是存在，甚至有时愈发清晰。 而且，不开心的事原来有那么多呵，小时候记事起，自己父母就已经不在了，他只知道自己是纯种的金色血族，父亲是每一个布鲁赫闻之生畏的前帝国元帅，是为永夜帝国战至牺牲的不朽英雄，而母亲戴安娜·布鲁赫，曾是血族艳冠群芳、温柔如水的美人，传闻中他的父母感情极好，伉俪情深，因父亲骤然的与世长辞，母亲终日忧郁难以自已，最后吞食古老的银物逝去，只留下了不足三岁的安。 他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是被二叔拉斐尔收养长大，拉斐尔作为布鲁赫新的家主，总是很忙碌，他千百年独身且自律又严厉，是个不苟言笑的工作狂，小时候的自己总是见不到二叔，他被骷髅族的管家喂吃血食，月猫族的保姆给他穿衣，人狼族的仆人替他准备一切生活所需，但他们都被二叔训练有素的寡言且顺从，他们机械地完成照顾安的工作，让他凡事都不用自己动手，但又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自己工作外的废话。 一起生活的血族仆人们话不多，又因布鲁赫是严谨自束的氏族之首，其他的金色氏族因畏惧而不敢轻易靠近，作为英雄之子更是着重保护的焦点，许安的童年生活封闭又孤独，长久以来，许安甚至找不到一个说话的玩伴，在临近入学前，他说话都结巴，没有一句完整。 但二叔和氏族却对他寄予厚望，无法承担的厚望，他既然是克莱德的独子，纯种的血族，就必须担负起帝国军事的未来。在他还未学会说话前，拉斐尔和布鲁赫氏族的叔伯就已经将他视为最高元帅的后继者。 可封闭养长的安恍然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世界却并不友好。在刚到了入学的年纪，被送到了军事住宿学校，同学们会用好奇试探的目光看向自己，却没有一个氏族子弟主动和他搭话，即使话都说不完整的他几次三番试图和他们做朋友。但大家都躲着他，后来他才知道，他们害怕自己的二叔。而在第一个模拟格斗练习中，他糟糕至极的表现，让同学们开始怯怯私语，那些探究的目光变成了嘲笑，变成了谈资，他们会在自己身后低声说—— 看，那就是布鲁赫伟大英雄的儿子，却是个没用的废物。布鲁赫氏族再霸道雄武又如何，看看这养出来的孩子，哈哈哈。 只有室友莱维对他还算友善，但兀然想起，又觉得这曾让他无比珍视的友情，半真半假，像个笑话，哈哈哈。 “哈，哈哈……”醉了的许安痴痴笑了几声，他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很温暖，二叔不会这样抱他，小时候二叔偶尔回家一次，看他在院子里摔倒，哇哇哭了起来，月猫族的保姆欲上前将他扶起，却被二叔制止了。 一身军装的拉斐尔远远地看着跌倒的孩子，深深皱起眉头，他说：“你是个血族的战士，怎么可以像人类一样懦弱？！自己站起来，你们谁都不可以扶他！” 拉斐尔元帅的命令，无法违抗，许安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尝试着自己起身，却又摔了下去，继续哭，没有任何生物回应他。夜晚已经过去，临近天明，可谁也没敢来多看一眼那扑在院子里摔倒的孩子，即使他的脚摔破了，扭到了筋骨，一时间没法自己站起来，但拉斐尔的话，就是命令。 许安不太有记忆，那一次自己到底是怎么起身的，只记得从此以后，他非常害怕二叔。 永夜没有耀眼的太阳，四周是冰冷的，所以安习惯了冰冷。 血族可以有智能化生产的日常血食，对于血的温度，只是偶尔饮用的奢侈产品，所以，温暖，太奢侈。 那为什么这个抱住自己的人类，会这么温暖呢？ 许安微微睁开眼时，林修翼已经抱着他回到了公寓，上电梯时有同公寓的血族投来异样的目光，林修翼毫不在意，镇定自若地稳稳抱住怀中的吸血鬼，不忘时不时帮许安竖起衣领，隐隐遮住怀中夺目美丽的面容—— 林修翼从心底不太乐意，其他的血族看到自家吸血鬼的容貌，许安长得实在是太勾人，既然能勾人也能勾鬼。 公寓大门的密码，林修翼早已知晓，熟悉的233233，啧，迟早得换一个更安全点的。 大门开了，进了公寓，林修翼将许安先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但趁着醉意又眷念温暖的吸血鬼固执得不放手，赖在人类少年身上。 他很少这样任性，但高浓度的血酒似乎可以解开一切束缚，既然小翼是他的，他当然可以任性！ “安，我们到家了。”林修翼坐在床上，任由他赖在怀里，许安眨了眨眼，眼角一抹淡淡的嫣红，醉意让他的脸颊也是红润的，像熟了的春桃，诱人亲泽。 “嗯……”许安轻轻应了一声，脸却埋在林修翼的颈间。 “很难受吗？我去帮你找些醒酒的。”林修翼抬手，温柔地抚过许安的额头，他在穿越前常年赶场酒局，虽说林大总裁酒量惊人得好，但也会有需要解酒的时候，这方便自是在行。家里冰箱里刚买了几个番茄，弄点番茄汁加点血，许安应该会喜欢。 许安的唇微微擦过林修翼脖侧的肌肤，他轻轻说：“不，不要，我饿了。”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颗尖牙 林修翼感觉到脖颈间温软的触感，他简直觉得理智的弦快断开了。 “安，你饿了吗？”林修翼垂眸一笑，轻轻揉了揉怀中许安淡金色的发，让他坐得更舒服些，颈侧的脉搏被毫无保留地奉上。 “没有关系。”林修翼的声音温柔低沉，甚至带起一丝蛊惑，“只要是你想要的。” 许安半睁着深蓝色的眸子，睫毛如同蝉翼，水红的唇贴着林修翼修长的脖颈边缘轮廓缓缓地游走。 然后，他笑着摇了摇头，唇间呼出微微的热气，刺激着颈窝脆弱的肌肤，让林修翼根本无法进一步思考，他声音含着醉意的笑，也满是任性味道：“我看过，我看过的……叔伯和他们的活储，是咬在这里——他们总是咬在这里。不，我不要和他们一样。我就不一样，又如何？” 林修翼温柔地抱着怀中伶仃恣意的吸血鬼，他没有想到醉了后的许安，话会多了起来，比平日乖巧的样子更加风情撩人。 林修翼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深蓝的陷阱，心甘情愿，任君处置。 “你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林修翼的声音如同比圣血之歌浓度更深的酒，“没事的，安，你不必和他们一样。” “我的想法？不——他们，从不觉得重要，真的，谁也不觉得……” “你的想法，对我很重要。”少年的声音愈发沉，埋着一触即发的欲望。 “莱维也这么说过，可那天，那天他没有出现。”许安的笑荡起淡淡嘲弄的意味，他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么久了他本不该在意，但那一天，他慌张地找不到配着诺菲勒族徽的银发室友，才深切地明白什么叫伤心。以致在看到小翼开启夜黑金戒出现诺菲勒族徽图标时，自己会不自觉移开目光。 莱维？那个银发的巡逻军官？说是安最好的朋友的那个——还留了名片，让安联系他。那名片离开前，他专门嘱咐格姆拍照做个信息记录后就当垃圾扔掉了，而林大总裁此刻听见这个不顺耳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喉咙里莫名一股酸意。 “莱维——你很在意他？”林修翼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 “他是我的室友……”许安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又贴在林修翼温暖的怀里，轻轻翻了个身，安心地靠着，撒娇般委屈道，“我说，我饿了。” 酒醉的吸血鬼不可理喻，娇气，魅惑，比平日有了太多生动的表情。 “好，我们，不和他们一样。”林修翼抬起了许安的下巴，让那娇软诱人的唇靠近自己，深海般的蓝眼睛近在咫尺，他低下头，声音蛊惑若伊甸园的蛇，他轻声道，“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林修翼咬破了自己的唇，血珠冒了出来，染成一片鲜艳的红。他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了吸血鬼微微张开的水润唇瓣。 甜，很甜，比想象中更美好的味道。 说不清，谁比谁更享受。 许安小小的舌尖卷过血珠，轻轻吮吸血冒出来的地方。很柔软，他小心翼翼，收起了尖牙，但对方却不放过他，狡黠的人类少年则趁虚而入，愈发霸道的攻城略地，加深了这个吻。 那天晚上，醉后的许安睡得很安稳，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圣血节的钟声响起，二叔拉斐尔远远地站在熟悉的庭院外，他难得地对许安微笑，他说，安，不用成为血族的战士也没有关系。 “那，如果说我想成为一个小说写手呢？这是很早就有的想法，完全可以不靠氏族就自食其力，最近文的成绩不错，也许以后能写得更好些，故事会被印成纸质的书，和古老的书籍一样。”许安心里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口。 拉斐尔元帅却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向来不苟言笑的元帅居然点了点头，笑着亲切道：“当然，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我还想，和小翼在一起。”许安看着面前那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竟然露出宽和表情的二叔，急切地想把小翼介绍给他，他想告诉会笑的二叔，小翼是那么好，那么好。 “一直，在一起。”许安郑重地说道。就算自己胃病好了，就算小翼的流放刑期满了。 拉斐尔元帅没有回答他，直到二叔的面目被梦境的光怪陆离掩盖。 为什么不能像同意他去当写手追寻自己的梦想一样，一并应下，让小翼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呢？ 既然只是一个梦，随口应上一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可惜，梦中的二叔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梦醒了，许安睁开蓝色的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小翼铺在客厅的床上，身上盖着小翼平日睡觉用的薄毯，灰色的风衣已被脱掉，只剩下里面薄薄的白色单衣，身下的床单是他曾在网上挑选的黑色。 厨房里传来智能电器提示“叮咚——”的声音，还有盘子和碗偶尔相碰的清脆。现在应该是第二天刚入夜时分，他竟睡了整整大半天，此时小翼正在厨房里给自己准备可口的血食，隐隐似乎能闻到血披萨的飘香，恍然之间竟有一股财米油盐、岁月静好，特属于家的气息。 梦境似乎还未完全褪去——唉，如果真的能一直和小翼一起，就好了。 许安不由轻轻抿住了嘴，才发现嘴唇微微有点肿。 一些醉酒时错乱的记忆片段浮了上来，好像是被亲肿的…… 脸皮薄的吸血鬼酒一下子彻底醒了，瞬间脸红透，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子，几乎都快冒泡了。 啊啊啊，他，他在睡着前都做了什么？！趁着酒醉，对小翼——完了，小翼会不会觉得他是个不正经的吸血鬼？！不，不，冷静一点，记忆虽然有点不清，但好像是小翼先低头吻住了自己…… 许安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厨房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吸血鬼下意识地一把裹住毯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蓝眼睛轻轻地眨。 林修翼端着热气腾腾的披萨来到客厅，还有一杯专门为吸血鬼醒酒的番茄汁。将血披萨放在桌上，林修翼看着将自己包裹严实的吸血鬼，笑着扬了扬下巴：“安，还饿吗？要不要吃点披萨？” 稀疏寻常的对话，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许安的紧张立马随着林修翼的笑和血披萨的香气散去，他抬头看向微笑如初的活储少年，目光落在小翼的唇角，立马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披萨和番茄汁上。 “这是酒吧苏老板让机器人送来的特制血披萨，不算油腻，适量吃点可以垫垫肚子。”林修翼说着，在一旁坐下。 “哦，哦，谢谢苏老板了。”许安轻声道，他拿起桌上的番茄汁喝了一口，里面混着小翼的血，味道勾起了他的思绪。 隐约间他想起记忆的自己贴在小翼的怀中，用手勾住少年的后颈，仰头送上自己的唇，少年甜美的血液在唇齿间散开，世间再没有可以比拟的美味…… “咳咳，咳——”猛地被番茄汁呛到，许安轻咳了几声。 林修翼上前，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许安不经意抬眼，少年黑色的眸子也正好和他对上，然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盛出温和的笑意。 许安很少在文里写“心动”，前辈【白糖给你要不要】曾告诉他“心动”的感觉是最难写的。 “那是一种飘忽不定的个人感受。简单一点，你就写一见钟情，也就是一眼搞定，省下许多麻烦。”白糖如是说。 【星际最美那条人鱼】却接着道：那叫一眼万年，不叫一眼搞定，作为一个写手，你能不能文艺一点？不过，现实中可没有那么多怦然心动，一眼万年？！ 现在想想，这确实是一种属于自我的感受，但也不能完全否认它于现实中的存在。 许安的脸红了，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如果能一直和小翼一起……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愿望呢？ “叮叮——”“叮叮——”许安手腕上的移动终端和林修翼戴着的夜黑金戒同时传出来讯的声响。 想来昨晚已经通过了驿站的测试，现在林修翼可以自由地使用戒指的移动终端。 而像这样的来讯提示，应该是帝国政府官方发出的统一通知，所以连林修翼的移动终端上也会同时收到。 这一次的官方通知共有两条： 一条是永夜帝国通告，瓦蓝星富兰克林家小少爷失踪，若有能提供相关线索者，富兰克林家将重金酬谢。 许安不由想起了之前在写手群里，大家讨论的那个星系重大新闻。但显然相对封闭的永夜帝国并没有像其他星球一样，愿意配合星际联盟进行地毯式搜索，也就是简单给了一个消息通告，其中关于富兰克林家小少爷什么样貌特征、失踪时什么衣着穿戴，通通都没有说明，甚至连照片都不放上一张，只道失踪的小少爷名为“修·富兰克林”，这看起来简直就是永夜为了应付的草草了事。 许安的目光跳到第二条。 第二条是帝国的特别警示：近来出现多起来路不明的嗜血人怪袭击路人事件，请各位永夜居民外出时一定要格外小心，注意安全。 许安一开始没有特别在意这统一的特别警示，直到三天后在去德林诊所复诊路上。 他再次见到了那可怕的怪物，而这怪物明显和百年前他于格斗场上见到的，不一样。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颗尖牙 由于林德医生开的胃药已经吃完，加之诊所方面也传讯了复诊的提醒，许安便预约了凌晨看诊。 这一天出门前，不放心他独自出门的林修翼再三提醒他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临了还递给他一截一尺来长、看起来像一根直伞柄的黑棍，许安一眼认出这是一把激光剑，平日收起来时看起来就像半截没用的寻常棍柄，但当按一下上面刻有布鲁赫氏族图标的开关时，它就会启动成为一把暗红色的光剑。 这是他从老宅苏醒离开布鲁赫氏族前，他那个不愿见他一面的二叔，托骷髅管家带给他的： “主人说，给您防身，还有一句，若您哪天用这把剑证明了自己的氏族血统，布鲁赫氏族的大门依然随时为您打开。安少爷，主人只是不善言辞，他心里是关心您的！” 许安从管家手中接过了光剑的剑柄，他觉得讽刺，如果真的关心他，为什么连临别见上一面都让拉斐尔元帅觉得丢脸呢？后来这段暗黑色的短棍被随意地扔在了出租公寓的某个角落，随后被开始写手生涯的安彻底遗忘，没想到此时小翼会把它找出来。 许安看着剑柄上的布鲁赫族徽，垂下了眼眸。 “清理客厅杂物时发现的——我查过，这是一柄激光剑。”林修翼扬了扬手上的夜黑金戒，这种超智能移动终端都会有上网查询功能，“带上吧，安，以防万一。” “嗯嗯……”许安点了点头，接过了剑柄，小翼是在关心他，这让他不由心里发暖。 “还是我陪你一起吧。”这段路不长，但林大总裁就是怎么也放心不下自家胆小的吸血鬼。 “不，没关系，我，我自己可以的。”许安的脸泛起红，自从几天前那场醉酒后，许安和小翼说话间就会时不时的脸红，心跳也会随之加速，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像现在，他拿着激光剑柄，红着脸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转身一溜烟出了门。 而等门关上后，林修翼蹙着眉头，摸了摸下巴，拉上窗帘，然后很快启动了组织用来联系的银色无线耳麦和光屏。 他点了点光屏通讯录上“苏不时”的名字图标，连接了通话：“喂，苏老板。” 从酒吧回来后不久，趁着许安醉酒睡着的时候，高效率的苏不时就已通过组织专用的无线终端，将瑟莱弗杂乱的财务数据传给了林修翼，也因此林修翼的光屏上自动保存了苏老板的联系方式。 而林修翼的效率更高，他只用了一天半，就利用许安在房中码字的时间，将终端到手的财务数据进行了系统化的整理和分类，在理清各项收入支出的同时，还罗列出了数据透露出的一系列问题，并回复给了苏不时。 “贝特先生对老大你的整理非常满意，为此还想换掉之前负责财务的人，让你全权管理组织的流水。哇，老大，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些数据，我根本看不懂。”这是林修翼回复后不久，阿菲透露给他的信息。 昨晚，苏不时也专门给他留言道：“贝特先生说，你确实是个人才，让我们多多配合你的工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们会尽力满足你。” 既然如此—— “要麻烦苏老板一件事。”林修翼的彬彬有礼，总是恰到好处地让人无法拒绝。 “说吧，血蝠，既然这是贝特先生的允诺。”苏不时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又道，“你做的财务报告我也看了——很出彩，甚至可以说很专业，你以前曾从事过相关的工作？” “算是有点经验。”林修翼轻描淡写地带过，“是贝特先生和苏老板过奖了。” “真够谦虚的……呵，你需要我做什么？”苏不时淡笑了一声，等着林修翼提要求。 “这件事对苏老板来说不难。安先生今天外出，但听说近来怪物拦路袭击路人的事件时有发生，我很担心他。作为一个人类，我身份和力量所限，爱莫能助。所以，我希望苏老板帮我沿途保护一下我主人的安全。”林修翼说着，就将一个定位分享给了苏不时。 “这是——安先生的位置？”苏不时不由一惊，惯来血族监视活储的及时定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还极少见到有血族给活储人类共享自己及时定位的！ “是的，他刚出公寓不久，离你的酒吧不远。”林修翼的语气十分诚恳，“麻烦苏老板能帮我这个忙。” 苏不时在电话那头用手抓了抓脑袋，咧嘴一笑，居然共享定位，许安是把人类储备粮当家人了吗？！而林修翼这个神神秘秘，深不可测的人类少年，却对许安一个血族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 这一对，还是这么有意思！ “好，我答应你，这个忙我帮了。”苏不时慢慢收起笑，正声道。 “多谢。”林修翼应声道谢，刚准备收线，却听见电话那边苏不时说了声，“等等——” “苏老板，请问有其他事吗？” “你有听说瓦蓝星富兰克林家小儿子失踪的事吗？”苏不时一边起身去往许安定位所在，一边低声对着耳麦问道。 林修翼挑了挑眉，平和道：“之前收到过有关的短讯通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富兰克林家的小儿子名字叫做修，我听贝特先生和李一威也称你为修——”苏不时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玩味的低笑，“就想着，会不会这么凑巧呢，血蝠？毕竟，你这么优秀，作为首富之子，也很合理。” “如果我是富兰克林家的小儿子，在收到通告后，我就会立马拨通短讯后的联络热线电话。”林修翼也笑了起来，“不会等到现在。他们叫我修，是因为我的名字是林修翼，修只是音相同的一个简称，连字和拼写都不一样。不过，还是多谢苏老板关心，我也希望我是。” 苏不时若有所思地停了停，没有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林修翼挂上电话后，一边关注着许安的定位移动，一边再次打开夜黑金戒页面上收到的政府通知。 “修·富兰克林”，当他看到这个名字时，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少年的眸子，隐在黑色窗帘的阴影后，深不见底。 +++++++++++++++++++++++++++++++++++++++++++++++++ 许安出了公寓，街道不过寻常模样，此时正值凌晨，街上会有三三两两路过的血族，等到暗日出来，街上估计会更加安静些。 社恐的许安本想预约上午，等暗日出来，街上生灵更少的时候再出门，但被小翼否了。 “那样被袭击的风险更大。”小翼严肃地告诉他，街上有来往的血族，若遇上袭击，还可以有个帮手。 不过是隔着几条街的路程，而且线路他都熟悉——许安拐过了一个街角，再往前向右转就到德林诊所的附近了。 许安双手握着小翼给的剑柄，如同小翼就陪在自己的身边，他习惯性微微低着头走路，路上两个银色血族的孩子从他身后跑到了前来。 “哈哈，你追不上我！”男孩手里拿着一个血色小玻璃瓶的挂饰，这种挂饰在暗影商店很常见，小小玻璃瓶里装着新人类活储的一点血液。 女孩露着两颗尖牙，跟在后面，气呼呼道：“那是妈妈买给我的，快还给我！” 许安轻轻看了一眼两个追打喧闹的孩子，露出了微笑。小孩子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真好。 就在这时，忽然，从右边一个暗黑的岔道口窜出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嗷嗷嗷——”它猛地扑到了男孩的面前，身形十分巨大，大约是许安的两倍有余，面相隐约像人类，但更像是人和某种怪异生物的变异结合体。 它的眼睛是深深的暗红色，而非人类常见的黑色，周身毛发茂密，呈现一种让许安觉得十分眼熟的棕色，半边脸如同膨胀般，长得奇形怪状，其中一个眼睛珠子变得十分巨大可怖，仿佛要爆出来，它露出长长地獠牙锋利而尖锐，口水顺着嘴角滴在地上，张开的大嘴里还能清楚地看到密密麻麻可怕的细齿。 这怪物比许安百年前在格斗场上见到的嗜血人怪要大了一倍，而且样貌变异得厉害，基本都看不出人的形态。 这——真的是嗜血人怪吗？！ 在许安进一步思考前，怪物嘶吼着，向已经被吓傻的男孩扑去—— “啊啊啊！”一旁的女孩抱住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银色血族的男孩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切发生地很快，甚至那声“求救”都还卡在喉咙里，就眼睁睁看着怪物张着大嘴，如扑山倒海般的巨大阴影从头顶压下了来。 装着血液的玻璃瓶挂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玻璃碎了一地。 当苏不时赶到时，他先看到了碎的玻璃瓶，然后是倒在地上巨大的怪物，接着才是怪物旁手足无措的许安，他正慌张地不知怎么安慰两个哭泣的孩子。 “安先生？”苏不时看到怪物时，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如果许安出事，他直觉林修翼不会罢休。直到蹲在怪物身旁的许安，露出了淡金色的一抹头发。 “别哭，别哭…”许安面对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正不停地挠头。 苏不时不由疑惑地上前几步查看倒在地上的巨大怪物，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死掉了。 可是，它是怎么死的？ “是苏老板吗？”许安看到苏不时，表情意外地有些淡淡的，然后不紧不慢苏不时说，“您知道，怎么安慰孩子吗？” “我想，我们先报警比较好。”苏不时又看了一眼怪物的尸体，然后皱起眉地看向一旁对着孩子许诺会重新给他们买挂饰的许安，试探性地问道，“安先生，您不怕吗？” 许安抬头，面色在那一刻有一种奇异的木然，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某种状态里出来，只是本能斜过头：“它已经无法再伤害孩子了。” 许安完全异于往常的状态，让苏不时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想起一段过往的对话。 “布鲁赫氏族有一种特殊的血脉觉醒，阿时，你听过吗？” “特殊的血脉觉醒？” “对，虽然是战斗氏族，但也只有极少的布鲁赫吸血鬼会觉醒这种血脉，一旦觉醒会进入狂战状态，战斗力极强，什么人鱼、兽族根本不是对手，布鲁赫将之称为——狂战之怒。” “不过，这种觉醒很难控制，能很好控制‘狂战之怒’的布鲁赫，将是整个波云姆星系都为之战栗的存在。” 这怪物，会是许安杀的吗？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颗尖牙 当血族警察和金色血族的巡逻军官赶来时，许安已慢慢从之前略显怪异的淡然状态恢复过来。 不明怪物袭击路人的事件惊动了五大氏族和血皇，永夜帝国对此事件严肃处理，全国发布官方警示。因此负责帝国平日治安的布鲁赫氏族下属巡逻部队被帝国最高元帅拉斐尔下令，与银色血族警察一齐协同处理此事件，全程跟进。 而这次协同办案来到现场的金色贵族巡逻军官，竟是前几日刚碰过面的莱维和凯特兰。 莱维和凯特兰见到怪物尸体一旁的苏不时和许安时，也是一惊。 许安正做笔录，他披着一件那红色的毯子，是刚到不久的警员给他的，金色的吸血鬼此时浑身抖着厉害，面色苍白如雪，额头上冒出汗珠，眼神由之前淡漠空洞而转变为现在的清澈灵动，却泛起一丝丝困恼和疑惑。 不远处的苏不时看着转变的许安蹙了蹙眉心，他隐约听到许安和警员的对话。 “所以，先生，您的意思是，另有路过的一位血族借用你的激光剑，杀死了怪物，并救了两个孩子，而不是您？”警员在光屏上一边记录，一边斜过头反复确认道。 披着毯子试图隐藏自己的许安，暗暗地用一根手指轻轻敲着另一只手的关节，他很紧张，实际上，从怪物袭击孩子到怪物倒地，然后苏不时出现，这一段他都没什么记忆。 意识完全清晰时，怪物死了，孩子们已经不哭了，酒吧里的苏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紧接着，耳边响起了血族出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我……记得，是这样，应该是，路过的。”许安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出手相救后，就离开了。”模糊的记忆里，好似是有一个路人的身影。 “可孩子们和您说得不一样。”警员肃然，看向许安。 “哦，哦，是吗……”许安手指的关节泛白。 “我们可以和孩子们再确认一遍，毕竟当时那个情况，可能孩子的记忆会有所偏差。”警员思索了片刻说道，然后对许安点了点头，向另一边走去。 孩子们的父母在不远处，他们正在照顾受惊的一对儿女。两个孩子已经不哭了，他们时不时会向许安的方向张望，目光里有信任、感激、甚至一丢丢崇拜。 警员离开后，苏不时走近总算松了一口气的许安，轻声开口道：“安先生，您还好吗？” “啊，苏老板，还好，没有受伤。”许安下意识地和苏不时挪开了点距离，他不会告诉眼前还有些陌生的酒吧老板，其实在警员出现前的记忆，他都是一片空白。 “那怪物，真不是您解决掉的？”苏不时的目光看向远处正在被到来的警员们用电子光栏围住的怪物尸体。 许安还未开口作答，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横岔了进来：“呵，冤家路窄吗？居然又在这里遇上——我刚才听到什么，我们的安少爷解决掉了嗜血人怪？莱维，你说，这听起来像不像个笑话？” 听到这个声音，许安头低着更下了，他紧了紧了身上的毯子。 是迈卡维家的凯特兰，还有，莱维也来了。 还是这样，一切都不合时宜。 “苏老板，是吧？”凯特兰走近，他红色的眸子扬起，对着苏不时几乎也是下巴打招呼，“回去后顺手查了一下，你店面的账还算干净。不然，我一定请你去巡逻队总部坐坐。” “凯特兰少爷，又见面了。”苏不时微微一笑，应声，“还真是缘分呀。” “本少爷可不稀罕这种缘分。”凯特兰冷哼了一声，看向试图藏在毯子下的许安，他对于那天晚上被身为人类的林修翼拦下一事还耿耿于怀，但如今许安的活储并不在场，莱维又秘密告知他，不要轻易招惹苏不时，他也便只是不咸不淡地嘲讽道，“一个被氏族除名的家伙，我看到都觉得晦气！” “凯特兰，你就不能消停点吗？”莱维跟了上来，他应该是先去查看了怪物的尸体，怪物是被激光剑割破了喉管，警员在怪物尸体不远处找到了刻有布鲁赫族标图案的剑柄。 “安，击杀怪物的剑柄会暂时由警方保存。”莱维来到许安身旁，他看到微微发抖的安，淡金色发丝轻垂，如同一只刚被猫追过的可爱小仓鼠，心底久违的某种感觉蠢蠢欲动，下一秒，他不由抬手，想要揉一揉许安柔软的金发——许多年前，他们是好友兼室友时，他就经常这么做。 “安，遇到这种事，你一定害怕极了，别担心——” 但莱维忽然地靠近，让一直紧张注意四周的许安毫不犹豫地躲开了，他闪到了苏不时的身后。 “我现在，没事，多谢。”低低的声音，许安轻轻咽了口口水，能不能尽快结束这并不愉快的相遇。 “还有更离谱的，莱维，他们居然怀疑，那嗜血人怪是安杀死的，刚才检查过尸体的警员告诉我，割破怪物喉管只用了一剑，干净利落，对方绝对是一个格斗高手。他们还猜测——这是我们安少爷干的？你信吗？”凯特兰大笑着摊开手，如同在讲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莱维没有回答，他抬起却落空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低头，半刻后才悻悻地收回。 恍然间，额间银色的碎发遮住莱维的神色，他垂眸，多年前的一段记忆愈发清晰。 那是一次军校模拟实景格斗训练，实景展现为可怕的热带丛林，身为血族一年级新生的莱维和安分为一组，他们在热带丛林中遇上了战斗力为s级的两只巨齿虎，当时还没有多少格斗经验的两只吸血鬼都被吓坏了，许安更是躲在一颗虚拟大树后瑟瑟发抖，莱维率先被一只巨齿虎扑倒，然后便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考核已经结束。 那次训练，他拿了a+，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此他去问了也是一脸茫然的安，安亦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偶然间在帮忙送作业时，听到了□□办公室里格斗系两位老师的对话： “安·克莱德又递了退学申请，被我第n次驳回了。” “他是怎么想的？拉斐尔元帅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从军校退出的。” “不仅如此，你应该去看看他在不久前丛林模拟实景格斗训练的录像，比诺菲勒氏族自称格斗天才的莱维那小子强多了，为了保护昏倒的莱维，他单挑两只巨齿虎，这才是真正的天才！”那声音轻轻一笑。 “不会吧，听说布鲁赫氏族的安少爷拿着木剑手都不稳，怎么可能——” “以我猜测，他大约是太过叛逆，才会故意装成不善于格斗和家里作对——所以，拉斐尔元帅是英明的，一定要让他在军校继续下去，以后要对他更严格才行……” 是安吗？那个自己觉得漂亮又柔弱的安，是个比自己厉害的格斗天才？！ 莱维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的训练，特别是单独个体训练考核时，安的表现依旧十分糟糕，而且越来越差，他甚至为此开始自闭，那偶然的一次模拟训练也就不再被提起，也许那才是一次意外的超常发挥，真正的安就是一个拿着刀剑枪就会害怕、对格斗十分厌恶的温和吸血鬼。 但那一次被众人遗忘的意外，莱维却一直记忆犹新。 就在这时，刚才又和两个孩子对笔录的警员回来了，他对莱维和凯特兰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开口道：“安先生，孩子们确认，确实有一位过路的血族经过，也许是他出手相助，两个孩子受到了惊吓，前后所说颠三倒四，可信度不高，但他们一致表示，您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我们会以您的描述为准。” “我们会尽全力，找到那位路过的血族——安先生，感谢您的时间和配合，现在您可以离开了。”说着，警员又行上一礼。 “我说什么，怎么可能是安出的手？这才对嘛——喂，胆小鬼，可以走了，快走呀，是不是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凯特兰抱臂，笑容里浮起一抹霸凌的恶意。 “凯特兰，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莱维不悦地打断了凯特兰，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不希望，把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特别对你。” “莱维，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本还很是嚣张的凯特兰见莱维动气，微微一愣，立马脸上挂不住，他懒得理会许安和苏不时，跟在莱维身后，一个劲儿说，“别生气，莱维，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说让我做什么……” 许安将身上的毛毯还给了警员，对莱维点了点头，算是感谢，然后转身，继续往德林诊所的方向走去。 根据约定的时间，他已经迟到一个多钟头了。 “安先生，您要去哪儿？这段路，我陪您走吧。”苏不时在许安做笔录时，就收到了林修翼连续短讯的狂轰乱炸，还短短通了个电话，让他远远听到了许安的声音才算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许安低着头，快步向右转过拐角。 “我刚好也是这个方向——”苏不时觉得，这段路就只剩下几步，他也一定要护送许安走完。 如果不是这样，那个胆大妄为的亡命之徒一定会想方设法赶过来，也许他会尝试吃上一颗可以让人类短暂变成血族的药丸——如血，这种药丸组织里常备，主要是地下交易时，以血族的身份外出，方便行动。 或许他还会穿上一件暗色不太惹眼的外套，戴上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就像转角后站着的…… 许安转过拐角，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身材修长的少年久违的站在适才视觉死角的一片阴影处，此时他迎面走来，摘下了墨镜。 少年微笑着，俊朗的轮廓，熟悉的面容，许安记得，那外套、帽子、墨镜都是他买的，他当然有印象！ 苏不时只觉得林修翼这小子一定是疯了，他就不应该陪这个疯子玩！一天半能整理出多年庞大组织财务数据的，能是正常人？！敢对布鲁赫氏族小少爷动这种心思的，能是正常人？！ 一个电话后，就绕了一大圈路，完全不顾自己人类身份以及不远处还在办案的血族们，专门等在这里的，特么能是正常人？！ 许安觉得眼前的林修翼不真实，就像梦境一样。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喊出“小翼”，金色血族们还在不远处，他们的听力很好。 林修翼如风般微笑，他抬手，将许安带进了自己的怀抱。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颗尖牙 林修翼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爽，人类少年的干净和温暖，让许安忍不住眼眶发红，他将头埋进了小翼的怀中。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唤醒他。 终于有一次，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此去经年，也许在以后作为吸血鬼漫长的岁月里，许安或者说安·克莱德·布鲁赫会有更多跌宕起伏、惊异诡谲的鬼生际遇，也许只是继续作为一个窝在公寓里浑浑噩噩更文的小写手碌碌无为营营碌碌，但无论如何，他都会一直一直记得这一天。 这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他在去诊所的路上遇险受惊，旁人或询问或嘲弄，只是在他空白的记忆里好奇、试探，唯有那令他心动的人类少年宛若从天而降的神明，温柔安静地站在街角等他。 仿佛这一刻，小翼知道，自己想他了。 甚至也知道，自己此时，最需要的是一个亲近的拥抱。 所以，他来了。 许安鼻子微微发酸，他紧紧环住了少年的后背，默默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旁的苏不时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处理怪物尸体的警员和金色血族们，所幸没有任何血族注意到这个稍显隐蔽的拐角，然后苏老板轻轻皱起眉，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红色的耳钉发出一点暗光。 不久，警笛声远，凯特兰和莱维用微型储存箱回收了怪物的尸体，并和警员们一起离开，原本略显血腥的现场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苏不时见小型飞艇一样的警车急速远去，才不由松了一口气，不忘怒瞪林修翼一眼——算你走运，真够乱来的！ 林修翼却对他半是了然半是感激的一笑。 许安回过神，缓缓抬起头，下意识地他抬手来到小翼脸颊的附近，然后一把捏住。 “怎么了？又饿了？”林修翼低声笑道，他看着吸血鬼眼眶里隐约有泪光，水润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化为了只会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娇蛮。 怎么办？宠着咯，于是任由他捏着。 “小翼，真的是你吗？”许安的眼睛蓝得发亮，说话间有着淡淡的鼻音。 “再让你咬一口吧，嗯？确认一下味道，这样总不会错。”林修翼轻轻拍了拍许安的脑袋。 苏不时看着他们，慢慢垂下眼，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电灯泡，但在心里觉得林修翼太乱来时，苏不时又会有种奇异的感觉，过往太久的记忆会缓缓地在脑海里从模糊到清晰——原来他还没有忘记。 许多许多年前，黎明时分，也曾有一个人类青年和一个金色血族的吸血鬼少年于隐秘的街角紧紧相拥…… 阿时，带我走吧…… 苏不时不耐烦地连打了几个响指：“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即使现在已经天亮，也不算太安全。” 转头见苏不时还在，许安立马脸红透了，他离开小翼的怀抱，不好意思道：“苏，苏老板，抱……歉！” “多谢苏老板告知安先生出了意外，刚才有劳费心了。”林修翼的话，一边解开了许安关于自己为何会出现于此的疑惑，一边也有多谢帮忙，接下来就由他自己亲自接手的意思。 这小子，说话真是滴水不漏。苏不时觉得他应该可以放心离开，但又看了林修翼一眼，不知为何总忍不住为这一人一鬼操心更多一些，他面上不动声色平和道：“我刚好也是这个方向，既然顺路，不如一起。” “苏老板，也是去诊所看医生吗？”许安脸上的红晕未退，看上去很是可爱。 “安先生要去看诊？”苏不时顺着许安目光，看向了就在前方的吸血鬼诊所，上面赫然写着“德林诊所”几个大字。这怎么看，都是一家专门为血族服务的私人诊所。 “嗯。”许安点了点头，他不由猜测，会不会苏老板和自己是病友？ “根据帝国规定，血族诊所，只有前三个等级的帝国公民才能允许入内，作为最末等的人类若无特殊许可，严禁进入血族诊所的。”苏不时说话时，转头对林修翼轻轻一笑。 让你乱来，来了也白来。 、“这个，会有这样的规定？”许安瞪大了深蓝色的眼睛。 “当然了，安先生，您是第一次养活储吧。”苏不时心道，第一次就遇上林修翼这么个与众不同的极品人类，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许安垂下目光，算是默认，但让他留小翼一个人在诊所外，肯定是既不乐意也不放心，他的手暗暗拽住小翼的衣角。 苏不时的心思，林修翼则早看出来了，这个道行极深的银色血族一直赖着不走，肯定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于是他干脆主动开口道：“安，既然是规定，我在诊所门外等你——有苏老板帮忙照拂，你可以放心。” “不必客气，这不过举手之劳。”苏不时随即把话接了下来。 许安不太想和小翼分开，但小翼的微笑让他安心，而且如果真的触犯法规，一定也会影响到被驿站监视中的小翼。于是，他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人类少年的衣角。 “我就在这里等你。”小翼的声音微微低沉，很好听。 许安轻轻低头，转身走向诊所，林修翼在不起眼的拐角处，一直看着他进门。 直到诊所的电子门关上，林修翼四下看了一番，并无旁人，他才转头看向苏不时，微微一笑：“苏老板，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还有事指教？” 苏不时暗红色的耳钉在略有亮光的白日，看起来颇有几分精致，但上面不易察觉的浮雕又暗含神秘，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电子烟，缓缓抽了一口，低声开口道：“呵，我到看不出，你是个这么冲动的人，居然连如血都不服用，就敢用人类的身份上街。” “嗯，多谢提醒，我随身带了两颗。”林修翼说着，之前在酒吧后厨碰面，李一威专门给新加入的血蝠准备了一瓶如血药丸，以备他参与后续组织活动所需。但曾在南非九生一死的林修翼，又商场混迹多年，对于这种可以短暂性将人类转变为吸血鬼的药物持相当谨慎的态度，或者说，只要是药物，林大总裁都会多考虑几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服用。 “我不是和你说，安先生已经平安。何必——一定要跑这么一趟？”苏不时吐出一口淡红的烟圈，“还有，血蝠，记得我提醒过你，安先生的身份吧。如果你今天被发现，可有想过，会为组织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苏老板费心，我会尽量不为组织添麻烦。”林修翼轻轻眯起眼，他抬手点了点自己耳根处，那里有组织专门用来联络的隐藏耳麦。 苏不时察觉到移动终端收到了“来讯”提示，不由低头打开一片光屏，居然是一段刚才警员在处理怪物尸体的视频。 “时间有限，到手只有这么多。麻烦苏老板给到贝特先生。”林修翼说话间，则用余光时刻留意着苏不时表情的微妙变化。 “贝特先生要这个做什么？”苏不时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很好，林修翼轻轻弯了弯嘴角，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一切都如他所料…… “啊，抱歉，看来直接给一威就可以了。苏老板，麻烦把视频删掉，也忘记我刚才和您说的话。千万别告诉组织里的人，我曾把这个传给您。”林修翼垂眸，声音随和中带着一丝恳求。 “这事我是目击者，他们说不了你什么——”苏不时的脑子转得很快，话说了一半，他停了停，没有继续刚才的问话以及林修翼为何出现于此的指责。 林修翼在短短不到一分钟里传达给了他三个信息：一，怪物袭击路人和瑟莱弗组织有关；二，林修翼在此出现，也可能是组织的任务或命令；三，组织并不想让如他这样不知情的干部知道太多。 苏不时黑色的眸子沉了沉，他又吸了一口烟，转头就换了个话题道：“还是太冲动了点，血蝠。你该不是要分化了吧？瓦蓝星人基本成年后就会开始分化，你算晚的了。” “听一威提过，一威觉得，我会分化为alpha，还专门给了个防咬器，但这谁说得准——”林修翼低声一笑，继续道，“可能确实受此影响，我近来情绪波动挺大，做事也会欠缺考虑。苏老板提醒的是，我会多加注意。”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给一开始就指责他的苏不时台阶下，苏老板自然很受用。 而另一方面，林修翼说得也不全是假的，近来，他确实感觉到身体内有股莫名的冲动，这种冲动在涉及到许安时会被无限放大，很多时候开始不受理智的控制…… “alpha一旦分化就会进入第一个易感期。你最好有所准备。”苏不时吐出烟圈。 林修翼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诊所的方向。 易感期嘛…… ++++++++++++++++++++++++++++++++++++++ 许安进门后就来到诊所前台，前台爪子上涂着优雅的彩色指甲油的狼人小姐姐性子活泼俏皮，同许安相识已久，但平日社恐的吸血鬼话不多，彼此交流便主要是看病预约上。 今日十分反常地，许安居然主动地提问：“请问，是只有，三等公民以上才能进诊所吗？” “啊，一般是这样，帝国明规。不过听说有金色血族专门请家庭医生给豢养的新人类看病……”一旦打开话匣子，狼人小姐姐的话就多了起来，眼睫毛一翘一翘的。 “……说起来，最近德林医生好像就被请去出诊了，是一个贵族养的活储……”狼人小姐姐显然很喜欢和许安聊天，受宠若惊地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哈，谁不喜欢漂亮又温顺的孩子呢？ “德林医生，现在有空吗？”许安等到狼人小姐姐将八卦讲完，才礼貌地开口道，“抱歉，我迟到了。” “啊，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我刚刚好像也听见了警鸣，但德林医生一直不让我们擅自离开去凑热闹。”狼人小姐姐仿佛又有了新的话题。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护士飞了过来，停在了前台，打断了狼人小姐姐的话匣子。 “安先生，德林医生让您现在进去。” “好，好。” “您还是看胃病，对吧？” “啊，嗯……”其实自从有了小翼，许安对于自己的胃病就不是太担心，反倒是今天路上遇袭失忆的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在很小的时候，他还是布鲁赫氏族的小少爷时，就会有短暂失忆的情况发生……要不要和德林医生说说，会不会是自己得了什么病呢？ 22-30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颗尖牙 三合一…… “气色好了一些, 胃疼症状有所缓解，这是好转的迹象——” 德林用手在光屏上点开了许安之前拍的片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看来领取的活储不错？” “嗯, 嗯……他很好。” 许安垂下目光, 嘴角却不自觉地有了弧度。 如果可以，他想让德林见见小翼, 自己的朋友不多, 可只要是亲近的朋友, 他都想将小翼介绍给他们。 他想和他们说，看, 这是我的小翼，他是那么好那么好呀。 “再多开一个疗程的药吧, 主要还是靠食补, 作为医生的建议依然是, 规律生活，健康饮食, 继续保持, 会越来越好的。”德林莞尔, 他很高兴看到许安整只吸血鬼状态都好了起来, “圣血节那天有出去走走吗？” 许安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则犹豫着如何开口自己短暂失忆的症状。要不要还是等到下一次？小翼还在诊所外等着自己。 “适量的运动也是需要的……”说话间，德林医生收起了光屏，他转过头，留意到许安神色里欲言又止的踟蹰，眉心微微一紧道, “还有，其他事？” “嗯……不是，胃病。” 许安忐忑地思索着，一边严肃否定了下一次的想法，既然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他不能总是逃避隐瞒，装聋作哑当做一切正常，而且就算找了借口，下一次自己一定又会有新的借口继续拖延。这种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就像刚才一样，如果下一次，自己有可能伤害到身边的人，伤害到小翼—— 许安轻轻咬住了嘴唇，下定决心告诉医生，就算德林不一定了解该病症，也可以给他一些建议，或是介绍相关领域的其他医生。 必须正视问题，开始行动，就像当初去驿站选择了小翼，就像和小翼一起从山猫那儿讨回了公道一样，只要去尝试，总会有好事发生的，不是吗？ 许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会有了一丝丝，愿意去正视自身问题的勇气—— 于是，在迟疑中，许安慢慢开口，尽量简短地讲述这个从百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时，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或者说，这也是他真正害怕战斗、讨厌格斗的根源所在。 说起来，许安第一次出现短暂性失忆，是在七岁的那一年，那时他还是布鲁赫氏族的安小少爷，养在二叔家中。那一年，永夜帝国发生了叛乱和绑架未遂事件，发起叛乱的是帝国第三等级狼人族的一旁系族群，他们策反了在当时在安身边工作的狼人族仆人，企图绑架幼年的安，以此威胁血族最高统帅的拉斐尔元帅和布鲁赫氏族。 但那一次，狼人失败了，失败得很彻底。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只有一位年轻的月猫族保姆陪着年幼的安单独在卧室里，潜伏已久狼人仆从便趁机下手，而他首先要解决掉的自然是碍事的保姆。安记得，平日待他温和的狼族仆人忽然掏出了一把激光匕首，对将他护在身后的保姆说：“小猫咪，让开，不然就割掉你的爪子和尾巴。” 月猫却一直紧紧地护住幼小的他。 狼人握紧匕首低喝一声，对着月猫和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速度很快！电光火石间，安恍然间看到了血，血族喜欢血，血让他们兴奋，也让他们躁动。 安的眼前一片血色。 然后，他失忆了，记忆一片空白。 当年幼的他回过神时，四周都是血，整个卧室内大片大片的红色，他站在红色的房间里，嘴角似乎也有血迹未干，要绑架他的狼人和一心保护他的保姆都倒在了血泊里。 而那把带血的激光刀，却握在他的手里。 还是个孩童的安看着手里的刀，开始剧烈地发抖，他无助地看向四周，天生的共情能力让他在看到保姆尸体的一刻，发出刀仿佛割在自己身上的剧烈悲鸣，然后是无限的恐惧，难道是自己……他不敢想，巨大的恐惧，甚至是更可怕的内疚包裹了年幼的他，他像远离噩梦般丢掉了刀，吓得疯狂地大哭大叫，终于，有其他的仆人闻声赶来…… 由于狼人事先遮住了监控，最后，大家只能凭经验一致认定，是月猫保姆为了保护安和歹徒搏斗至死，只是这现场也太过惨烈了。 而那一天后，安就生了好大一场病，大半年才慢慢好起来。 “遇到这么点事都卧床不起，氏族以后怎么交给他？！” 二叔来看过他一次，仅此一次，并冷冷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这便是许安第一次出现失忆症状的情形，也是从那时候起，只要拿起刀剑等武器，安就会浑身颤抖，他从心底感到不适和恐惧，反倒是阅读和书籍可以让年少的他心情平静。 “这么说来，根源很可能就是你小时候遭遇过的那次绑架。这个过程中出现了短暂失忆，然后这种短暂失忆的情况，百年内又时不时就会发生。” 德林摸着下巴，细细地琢磨。 许安向德林的讲述中没有提及二叔拉斐尔和氏族的名字，一些涉及了金色血族的细节也都一带而过，毕竟他已经被布鲁赫除名，同时绑架未遂事件也属于布鲁赫氏族不愿公布秘密。 “嗯……”许安点了点头，这种症状今天也出现了，就在刚刚。 想起被割破喉咙的怪物尸体，许安的额头上冒出汗珠，这种剖析自己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能是幼年遭遇引发的后遗症，我也有听过类似的病例。”德林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他又问道，“你有看过其他的医生，或是和其他人说起过这事吗？” 许安摇了摇头，当年二叔只是当他受惊多度而病了，这是软弱而病，便是要被视为耻辱的病，他怎么敢多和旁人提及。 只是今时今日，他难免会有所顾虑，因为现在他已经不是只有他自己了，他会忍不住地考虑到小翼。 一同生活、对他无微不至小翼，只要一想起心底就忍不住泛甜。如果因为自己这种奇怪的病症，而影响到小翼—— 这是许安怎样都不允许发生的事！ “那就先继续保密下去。短暂失忆这种情况，可大可小，还有可能被别有用心者利用……你的症状，我先查一查，有任何进展，我让护士随时联系你。很可能到时候，需要做一个全身检查。”德林说着，先帮许安开好了一个疗程的胃药。 “谢谢。”准备离开前，许安立身，对着德林感激地一笑。 许安是真心很感谢他，包括医生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各种建议以及帮助。 这一笑，真好看！ 竟硬生生把德林看愣了。 德林一直就觉得许安长了一张可以随时随地祸国殃民、魅惑众生的脸，但他的气质却总是偏退缩怯弱，让以往身为医生的德林看在眼中多少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但此时的许安，他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整个诊所都明媚了起来。 深蓝色的眼睛比星际皇冠上的宝石更璀璨，金色柔软的额发，轻轻摆动，无暇的灵动，能扣动任何生灵的心弦。 德林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去看许安的眼睛，但很快他又叫住了正离开的漂亮吸血鬼。 “有个小东西给你。” 德林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墨色的手环，应该是个电子测量器之类的小物件，“戴在手上，可以随时测血压脉搏，身体的基本状况——诊所圣血节准备的小礼物，给你留了一个。” “这个，不如算了……”许安不太喜欢乱收别人送的东西，但对于德林，他又不好拒绝。 “都是免费赠送给病患，上面有诊所的logo，算帮我们作宣传。”德林医生笑笑。 许安再三推脱不了，想到毕竟是一直关照自己的德林的一番好意，最终还是收下了。 许安离开后，德林望着他离开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他打开了光屏…… ++++++++++++++++++++++++++++++++++++++++++++ 出了诊所，许安觉得一身轻松，不仅是因为严重的胃病得到了缓解，还连一直逃避隐藏多年的心病，自己也能慢慢开始正视，一切确实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更重要的是，此时，他的小翼正等着他。 许安跨出了诊所的电子门，就开始四处寻找小翼的身影，远远的在那个隐蔽的角落看到暗色外套的少年正对自己挥手，他的心情立刻雀跃了起来，他像只归巢的小鸟般一刻也不耽误地奔向了小翼的方向。 “我想，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站在林修翼身旁的苏不时，收起了电子烟。 “抱歉，久等了。” 许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了对手指，在诊所里多少花了点时间。 “安先生总是那么客气——有空再到我们酒吧坐坐。”苏不时挑眉一笑。 “那是，一定的。”对他接话的却是林修翼，给的苏不时的回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嘶，好强的占有欲……苏不时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提醒过了，这条路不好走，如果眼前两位能走通——他倒是愿意拭目以待。 但对于此时的苏不时而言，由于之前林修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的信息，他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去紧急处理。 和苏不时分开后，许安和林修翼一同回家，回去一路到是平安。 只是林修翼留意到许安手腕上那条墨色手环。 “德林医生给的，说是圣血节的赠品。” 许安以为小翼喜欢那手环，脱下来递给他。 德林医生？林修翼挑了挑眉，多少有些看那个手环不顺眼。圣血节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一个小赠品还专门留给安，未免刻意。 “德林医生说，可以测身体的状况，你如果喜欢，送给你。” 许安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小翼。 “可这是德林医生专门给你的吧。” 林修翼不动声色，心理则把这个医生默默记下。 “没事，只要你喜欢——”说完，许安又不由脸红，低下了头。 林大总裁一时不由心情大好。 林修翼和许安到家时，差不多正午。到家后不久，警局那边还打过来电话，询问许安的状况，同时许安得知警方正在加急寻找那位过路的血族，好像已经有所眉目了。 “您的光剑可能要需要留在警局一阵子，若有进一步消息，我们再随时通知您。” 许安自然应许了，这把剑于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 回到家不久，许安稍作休息了一会儿，就同往常一样，开始更文。这阵子他的新文数据居高不下，好榜不断，《如何复苏一个星球》已经是星际文学网站首页的热门常客，但也正因为如此，读者们的期待就更高了，这几日评论区出现了几层高的盖楼，都是在讨论剧情，争论点在于剧情有点趋向平淡，虽说星球基建弄得如火如荼，但两个主角血族亲王和龙少年的感情，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读者A】：目前为止，好像就只有一个吻，都已经相互明里暗里你我唯一告白那么多次了，五十多章了，亲，星球都快复苏完成了，怎么也该感情更进一步了！ 【读者B】：对呀，我连他们第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就问，他们能不能更加深入的交流一下？！ 【读者C】：这是剧情流吧，对我们这些关注感情戏的读者太不友好，有点想弃文。 【读者A】：剧情流不背这个锅！搞基建也可以同时搞基情，完全不耽误！@安大大，是时候让龙少年把亲王推倒了，快上，赶紧的，他们的床我都搬来了…… 【读者B】：+1 【读者C】：+星际身份证号 …… 这样的评论呼声越来越高，许安想不注意到都难，他用手抓了抓淡金色的短发。以往他的感情戏至多也就是写到亲吻，然后就是两位主角从此幸福的在一起了。关于如何酱酱酿酿，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知识储备的范围。 曾经的二叔只告诉他，身为布鲁赫氏族，不要被感情所左右，因为诚服感情就意味着懦弱。 “把剑练好，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首要问题。”拉斐尔元帅从不正眼瞧美丽的女吸血鬼们，他一直固执又自律到苛刻的保持着单身。 于是，养在元帅家，别说什么性-启蒙了，母胎单身两百多岁的许安不知道接吻什么感觉，一直就是靠网上的《恋爱攻略》来写文也就不稀奇了。 直到遇上了小翼。 许安的脸泛红，他想起了几天前那场醉酒，自己被亲肿的嘴唇，舌头也被缱绻地包裹住…… 如果，再更近一步——啊啊啊啊，许安红着脸，一个劲的用手抓脑袋。 “这个问题嘛，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白糖给你要不要】在许安于写手群求助时，很有点老司机意味地说道，“别担心，安，我给你几个链接，你看完基本就可以入门了。”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安安，你可千万别上这家伙的当，他要是给你链接，你先转给我看看，我帮你把把关。你这样的不适合上来就大鱼大肉，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努力的小孙】（好奇地）：什么链接？ 【白糖给你要不要】：@人鱼，看，你把孩子们都带坏了！那可是我长期积累的精心收藏，给安可以，给你？想得到美，╭(╯^╰)╮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白糖，小气鬼！@安，听前辈一句，最实际的，还是去谈场恋爱，你之前文风不是开始变得细腻吗？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恋爱了。 许安觉得心“砰砰”跳得很快，其实这几日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就算再迟钝，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对小翼的不同。那他和小翼，算是恋爱吗？他们kiss，相拥，他觉得小翼什么都好，看着他的眼睛会有心动的感觉，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买给他，想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相熟的每一个生灵，遇上危险会眷念他的怀抱，却在他被攻击时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害怕自己的病症影响到他，这只是一个血族对食物或是宠物的感觉吗？ 还是—— 读者们说，只是一个吻就足够吗？他们都希望亲王和龙少年更进一步？！为什么会不止于亲吻呢？因为真正的恋爱是…… 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恋爱是什么样子，懵懂，躁动，忍不住想，又怪自己想，却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写手群里的消息弹了出来。 【白糖给你要不要】：胖头鱼，别乱说！@安，按你自己的感觉来就好。感觉对了，一切就水到渠成。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白糖，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既然如此有实际经验，怎么还有时间积累那么多宝贵的网上收藏？（坏笑） 【白糖给你要不要】：要你管，我用来学习写作的，不行吗？你不就是眼馋我收藏吗？晚点私聊。@安，你还要吗？我有几部相对清水的，唯美艺术型，还获得过星际艺术节大奖的，很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我记得有一部还是关于吸血鬼始祖的…… 【安（许安）】：谢谢，不用了……恩，也可以先一部。如果只是为了学习写作。 【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哈哈哈哈，安，你实在太可爱了。你真的还是单身吗？像你这样纯情的吸血鬼感觉不多耶，要不要我们俩先网恋试试？你介意爱上我这条全星际最美的人鱼吗？ 【白糖给你要不要】：别乱撩我们家安，小心我现在就把你踢出群，@人鱼。 【努力的小孙】：哈哈，我也很喜欢安。 【安（许安）】：给【努力的小孙】发了(??????)╯╰(??????)??击掌的表情。 然后，很快，许安收到了【白糖给你要不要】私聊发过来的一部影片。 好奇宝宝许安也没有多想，随手下载后，点开了影片…… 这一边，客厅里，在将家中一切日常事项安排妥当后，林修翼用戒指移动终端打开了一个光屏，这个光屏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详细的关系图以及相关的数据说明。 任何一个组织，或者一个企业，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或是毫不起眼，只要把财务数据拉出来，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故事也就会逐渐清晰——这是林修翼纵横商场多年来的经验。 穿越前的林修翼算不上金融领域的专家，他下手曾有一批金融专家可以随时随地给他提供专业意见，他无需面面俱到，但他一定会靠自己抓住核心——那就是懂得财务，在林修翼看来，数据能说明很多问题，哪怕是假的。为此，他专门考过了国际CPA证书。 而并没有过被专业粉饰过的瑟莱弗组织的财务数据只是过于凌乱，稍作分类和整理之后，林修翼立马就理清了组织内部隐藏的几个核心关系。 财务的进账来源主要来自三个部分，一是买卖金色贵族之间信息的收入；二是属于组织的人类成员自动捐献（这部分很少）；三则是之前阿菲并不知情的——药物买卖收入。 令林修翼感觉到有意思的是，这部分药物的收入在近一个月内大增，他细查了一下，答案是在财务明细上，组织近期秘密出售的一种名为“暗月”的新药销量惊人，远胜于之前“如血”的收入。于是林修翼让阿菲去稍稍打听了一下“暗月”这种药，得到的结果是，最近在贵族新人类活储中比较受欢迎的一种零食，听说人类吃了后血液会变得更香甜，更受血族的喜爱。 同时，林修翼还留意到，组织背后应该有两股完全不同的势力，这便涉及到组织财务钱的流向。 组织所赚的流水，除了供日常开支外，主要还会流入两个账户，林修翼特别对过账，买卖贵族信息所得的收入会主要进入一个属于永夜帝国本土的“苏”姓账户，他稍微动点脑筋，便猜到是苏不时；而药物买卖的高额收入，则会进入一个看起来不是很起眼，但很明显不是永夜本土的隐秘账户。 林修翼想到了外来的李一威，以及李一威背后不属于永夜的那股外部势力。 “暗月”这种新药显然也不属于永夜，是这一个月内才流行起来，能把这种东西带进半封闭的永夜帝国的，想想也只有可能是李一威之流。 然后，就在今早，心思缜密的林大总裁留意到了李一威刚派给阿菲的一个任务。 “收集所有关于不明怪物袭击路人事件的信息。” 阿菲为此找过林修翼，电话里说老大，你那边如果有相关信息，也帮忙提供一下咯，嘴里还不忘提醒，李先生特别吩咐，不要让苏老板知道…… 阿菲不会多想，但林修翼则一下子把所有的信息都连了起来。 新药，不明怪物，不同的势力，永夜的苏不时，外来的李一威，贝特先生……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怪物怎么可能凭空出现？组织又为什么对怪物如此在意？本身对于药物十分敏感的林修翼不免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还有，富兰克林家走失的小儿子修……李一威和贝特先生一直称自己为修——如果自己就是走失的修，那他们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修的真实身份，呵…… 从来不相信世上有免费午餐的林总复盘了自己的经历。细想起来，为何李一威一直对他诸多照顾，应该不止是飞船上那点交情，拉他入伙，一个劲夸他是个人才，很有可能另有所图，不然在帝国发布寻找修的消息时，李一威就会第一时间像苏不时一样帮他认亲，哪怕是询问同名，毕竟提供线索会有丰厚的酬劳——但李一威没有那么做，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不是修，且李一威十分确认他不是；二是，李一威需要利用他，为了更深层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很快就能明了。 林修翼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他并不是那个可以轻易被拿捏的修，抬手，他将之前拍摄的警员处理怪物尸体的视频删掉了。 能镇住莱维的银色血族苏不时是属于永夜一方，苏不时不会坐视组织危及永夜的行为发生，两股势力相互合作制衡，他已经向安静的湖面轻掷了一块石子。接着就看一切的发展是否符合他的猜测。 鳄鱼在沼泽里露出一小部分身躯，如同枯木一般，此时，无人看出端倪。 林修翼随后又通过银色的耳麦和阿菲、格姆交代了几句，他预计李一威会在这两天内找他，一切必要的准备工作，他会做在前面。 接着，林修翼会开打戒指的移动终端看新闻，不仅是永夜帝国和C-X星，对于整个波云姆星系的经济时政，格局变化，以及各个星球的风土人情，林总都会有所涉猎。 就在林修翼浏览着瓦蓝星富兰克林家族专题深入报道时，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体内，正在发生变化。 那股之前一直被压抑的本能冲动，正在试图破土而出，他感觉到周身四肢涌起源源不断的力量，林修翼收起了戒指的光屏，很快，他就靠着强大的理智暂时压制住体内的躁动，但他也知道，自己要分化了。而且，从身体的变化趋势来看，Alpha的可能性最大。 这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的事，分化后会进入第一个易感期，而理智一旦被本能取代——林修翼微微皱眉。 需要提醒安买抑制剂了，一直没有在一堆活储用品中找到抑制剂，只有李一威给的一个防咬器恐怕不够…… 正想着，许安的房门忽然开了，金发的吸血鬼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抬头看到客厅里的小翼，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立马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我，我想，上厕所。” 林修翼轻轻一笑，怎么连上厕所也要打招呼，转头便看到吸血鬼瞬移进了洗手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而慌张的吸血鬼没关的房门内，隐约传来了一些略微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响。 林修翼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 许安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脸还泛着淡淡的红。其实，【白糖给你要不要】传给他的影片，确实是一部星际得奖的艺术片，拍摄得很有意境，在唯美浪漫中，又将丝丝入扣的情感表达地欲说还休，不免把共情能力极强的纯情吸血鬼看得迷迷糊糊，血脉贲张。 而此刻，影片达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许安还想着忘了暂停，但没走几步，他就看靠在他房门前，面色潮红，轻轻低头喘息的小翼。 小翼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对劲！ “你刚在房里看什么？” 林修翼的声音低哑，临近分化，他的精神难免变得脆弱。 “我，没，没……”完了，完了，自己急着跑出来，房间里影片还没有关，影片里两个主角正在……啊啊啊，小翼发现了，该怎么办？！简直是社死现场！ “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安。”林修翼低声，带着一抹轻笑，“居然，还来刺激我。” “你，怎么了，小翼？是哪里不舒服吗？”许安察觉到小翼的状态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我要分化了。应该就是现在，我能感觉到——安，去买抑制剂，快去！我有预感，我忍不了多久。”林修翼闭上眼，不去看许安。 房间里，电影已经响起了唯美动听的片尾曲。 分化？抑制剂？嗷，对了，由于亿生那个牌子的抑制剂缺货，自己就把抑制剂这件事暂放了。 这个时间点，能到哪里去找抑制剂？！就算是网购，估计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我，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看到小翼不太舒服的样子，许安的唇抿起了一条线，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了。 “你，想帮忙吗？”小翼的声音，低沉好听，竟隐隐透出一丝虚弱。他扶住门的手缓缓握紧。 “嗯，当然，只要我能帮上……”许安下意识地上前，他想扶住虚弱的人类少年。 蓦然间，林修翼的身上缓缓散发出一股甘甜带着幽幽土质的香气，许安不是Omega，他感觉不到顶级Alpha强大的信息素，但他也觉得小翼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血族最喜欢的自然是血腥味，而许安更喜甜。 “你真的，想要帮忙吗？” 林修翼再次睁开眼睛时，宛若破土而出巨大力量让少年周身肌肉绷紧，本能的冲动愈发占据主导，脖颈处腺体轻轻地脉动，一切宛如新生，也意味着愈发强大的掠夺和占有！ 其实，成为Alpha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随之而来的第一个易感期，让饿了太久的鳄鱼，决定不再忍了。 “我，该怎么做？” 许安的眼睛蓝蓝的，嘴唇樱红，他有点着急，小翼的样子有些怪。 说起来，自己怎么能把抑制剂这事给忘了呢？ 林修翼弯着嘴角，对许安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单纯的吸血鬼又上前了一步，林修翼斜过头，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唔——”记忆中，醉酒的那一晚变得清晰…… 深深一吻后，林修翼以轻啄收尾，然后故意分开退后一步，看向被吻得满脸通红的许安，轻声道：“这样帮——会讨厌吗？” 许安不敢看林修翼的眼睛，他低着头，眼睛却蓝得宛若一汪浅浅的海水。这几日的萌动，缓缓地发芽，他摇了摇头，然后如同下定了决心般，轻轻抬眸，美丽的蓝色，柔软的金发，红润甜美的唇瓣。 在林修翼微微地惊诧中，他主动吻了上去。 如同最心甘情愿的献祭。 理智被本能取代，新生分化的Alpha彻底进入了易感期。这属于他的第一个易感期内，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小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关系，我教你，嗯，没错，乖孩子——以后不许自己偷着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片子，听到了吗！” “嗯嗯，你，你轻点……还有，我饿了。” 带起一点点任性。 “说吧，想咬哪里？” 刚分化的Alpha微微一笑，将吸血鬼抱进了怀中。 《如何复苏一个星球》 第五十七章，血族亲王终于如读者们期待的那般，被突然进入发情期的龙少年推倒了。 龙少年问：您会因此怨恨我吗？ 亲王（披上外套）：为什么会这样想？ 龙少年（苦恼得很）：怎么看，都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发情期，我也不会强迫您—— 亲王（微微一笑）：不，也有我的原因。 嗯，我想，我喜欢上了我养的那个人类，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我愿意这样帮他，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他吻我的时候，我很开心，还有，他的血真的好甜…… 我很喜欢他，但是我没法告诉其他血族或亲朋，所以，请原谅我把小说写成了这样。但也不至于连编辑【07】都找我说，还是要克制一点。那些场景描写，也不算是多露骨了。 五十七章后，文章阅读量激增，甚至一跃成为网站热榜第一，而且评论区画风突变： 【读者A】：谁能告诉我，大大这是经历了什么，两天后忽然开窍？！写得这么香！看得我眼泪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读者B】：以前我只是求一辆开往星际幼儿园的车，没想到呀，迎面驶来了豪华太空特快！请@安收下我的虫腿膝盖（如果我有的话）。 写手群里，【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说什么也不相信【白糖给你要不要】给许安传的只是一部只在结尾处拥吻的爱情文艺片。发誓要他交出所有的私藏。 “就是拍得很唯美而已，真的！所有的都非常健康，那片子我已经传你三遍了！”白糖也很疑惑，许安这开窍太猛了些。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白糖私聊过许安。 “没什么。”【安】对此守口如瓶，临了才甜丝丝地回了一句，“喜欢，确实不能止于一个吻。” 许安的愉悦都快溢出屏幕了，白糖脑子里立马蹦出一句话：完了，他彻底坠入爱河了。 分化为Alpha后的林修翼明显感觉，除了身体力量上的增强，他的精神力也有了质的飞跃，两天的易感期，虽然他无法标记可爱软萌，认真好学的吸血鬼，但许安已经是他的了，这毫无疑问。 在属于林修翼密密麻麻的计划光屏上，林修翼将许安和自己悄然地绑定在了一起。 +++++++++++++++++++++++++++++++++++++++++++++ 两天后，如林修翼所料，李一威联系上了他，并说要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 “贝特先生忽然病重，他的意思是，让你暂代组织的头领之职。”李一威的声音传来，“这可是贝特先生对你的看重！虽说，你进入组织的时间不长，但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修。” 果然，他们对自己出手了。 富兰克林家的小少爷有什么是最值得利用的？想想看，最值钱的莫过于这个身份了！譬如，用来顶锅什么的。只是这次出手未免太仓促了。 林修翼轻笑着，戒指打开的光屏上，正在播报永夜帝国本土的重大新闻：“近来，警局陆续接到金色贵族莫名失踪的报案，引起血皇陛下高度重视，特命帝国拉斐尔元帅亲自调查此事……”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这怪物怎么可能凭空出现？组织又为什么对怪物如此在意？ 棋盘已罗列，该自己落子了。 林修翼在应下李一威自己愿意接任组织头领之职后，立马单独给苏不时打去了电话。 “所以，你现在是组织的头领？”电话那头的苏不时，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疑惑，以及压抑的愤怒，“贝特和李一威到底想做什么？！” “我知道，他们的打算。”林修翼声音极低，他轻轻道，“但前提是，我要见到你背后的那位——苏老板，你明白我的意思。”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颗尖牙 一直一…… 苏不时在电话那头停了好几秒, 才缓缓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血蝠？” “既然由我当头领，我也应该见一见组织背后真正的靠山吧。” 林修翼一面很快浏览着新闻，一边很有耐心地说道, “那个可以令金色氏族退避三舍的大人物。” 苏不时知道, 林修翼指的是莱维对自己的避讳, 可林修翼应该并不知晓那块特殊材质牌块的含义，如何能够猜到—— “没有什么大人物, 血蝠。”苏不时从对贝特先生、李一威的愤怒中平缓过来。 “是吗？这么说来, 组织每个月进账的三分之一都是入了苏老板个人的口袋？就算是酒吧帮手将钱转了名目, 但我查了组织的账，这些钱并没有回流——所以, 苏老板，您需要这么多钱去买酒吗？” 林修翼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不时轻轻啧了一声,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小子会选择帮手记账, 他的洞察力和脑子都非常好, 但也不可能仅此，就能让贝特先生让组织头领的位置拱手相让。 李一威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还有, 对于组织和不明怪物的关系, 苏不时这几日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追查, 组织内部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阻碍, 让他的密查并不顺利, 李一威看似平和如常，背后小动作不断，眼下不明的嗜血人怪还没有探出个究竟，紧接又发生多起金色血族失踪案，让永夜帝国高层内部气氛愈发紧绷, 五大氏族家主各怀心思，即使并不算复杂案件在暗流涌动的权力争夺下也会变得棘手，而处于帝国权力顶端的那位，已经连发了好几天的脾气—— 苏不时垂眸，林修翼的名字在移动终端闪着光，他想起了这个人类少年和许安相处时的样子，他是个人类，非常聪明，甚至可以用狡猾来形容的人类，却对身为吸血鬼的许安，产生了保护欲和感情…… 如果，选择林修翼作为突破口如何？ 一个没有背景、聪明，又对吸血鬼有感情的人类。 目前看起，怎么都比代表外来势力的李一威和老谋深算的贝特先生更能胜任合作的关系。 苏不时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暗红的耳钉闪过一丝幽光：“晚点，我再联系你。” 没有彻底拒绝，这便是很好的开始。 “我等你消息，苏老板。” 挂上电话后，林修翼放大了永夜帝国的新闻报道页面，报道中，高大冷酷的帝国元帅拉斐尔一双寒冰深蓝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他面对银色血族记者的询问，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一切尚在调查，其他无可奉告。” 血皇将金色血族失踪案交给了布鲁赫氏族，身为五大氏族之首，以强硬铁腕，刚正不阿闻名的布鲁赫。 这个看起来合乎常理的安排，细想下去，就能发现一些很微妙的地方。 林修翼细细回想了这几日的新闻。 失踪血族数量最多的是好爱美学、耽于享乐的托瑞铎氏族，他们是最大的受害者；而真正涉及新人类活储交易和管辖，且在林修翼看来，和地下人类组织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很有可能是苏不时背后boss并知晓一切内情的，是暗影商店与帝国网络背后的老板——诺菲勒氏族。 同样也有氏族成员失踪的帝国第二大氏族迈卡维，明面上似乎并不插手案件，暗地里却派了好几位氏族成员参与巡逻队，调查不明怪物案，其中就包括迈卡维氏族家的少爷凯特兰。 最后，也是帝国隐藏最深的第五氏族冈格罗，这个排在最末的氏族和第三等级的兽人族们关系交好，平日很低调，但在此次案件中，他们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冈格罗垄断了永夜的一个行业——医疗。 目前来看，能对不明怪物尸体进行最精密医学分析，并第一时间获得分析结果的，只有冈格罗。而多年来，冈格罗一直依附强权的迈卡维—— 换而言之，冈格罗、迈卡维及诺菲勒都更有可能比布鲁赫早些查明真相；受到伤害最深的托瑞铎氏族也更有动力去讨回公道，但血皇却选择了让以武力见长、真正置身事外的布鲁赫氏族负责此案件，难道是真的察觉不到不明怪物出现和失踪血族之间的关系吗？还是早已了然，故意用布鲁赫进行制衡，隐而不发？ 新闻报道里几乎没有提及怪物身份事宜，明明许安不久前就曾遇到过一只，那只死掉的怪物被巡逻队回收，后来的处理举措却语焉不详，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就在林修翼看着新闻皱起眉头时，不远处的房门开了，一个身影由远而近，坐在了他身旁，淡金色的脑袋靠了过来—— 许安将头亲昵地放在小翼的肩上，轻瞟了一眼他用戒指正开打的光屏，是日常的新闻，对新闻不感兴趣的吸血鬼不由打了个哈欠。 林修翼任由他靠着，抬手宠溺地揉了揉肩上吸血鬼近在咫尺可爱的短发，柔声道：“写完了？” “嗯，差不多……”许安带着疲惫，眼眶下有淡淡地黑眼圈，他靠近小翼的颈窝，吸了吸鼻子。 “累了，嗯？” 林修翼含笑转头，许安轻轻合着眼，额发遮住漂亮的眉眼，他不说话，嘴唇粉嘟嘟的。 他喜欢小翼身上那股淡淡地、偏甜的香气，【白糖给你要不要】告诉他，这是Alpha的信息素，一般只会对Ome□□生强烈的影响，但他不是Omega，他只是喜欢小翼身上别致的气息，这样可以吗？ 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哪天小翼遇上了契合度极高的Omega，可以相互强烈感知彼此信息素的那种，会不会就和那个Omega一起，选择离开他—— 这么一想，许安心里不由堵得慌。 “不开心？是读者又说什么了吗？不必理会他们，按你的想法写就好。” 林修翼转身，将软软的许安圈进了怀里，用下巴蹭了蹭他软软的金发，低下头，又亲了亲他白皙的额头，温柔地说，“你明明写得很好。”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许安微微睁开眼，拿起林修翼手指，用尖牙轻轻咬了咬，并不咬破，只是故意闹着玩，咬出一个小牙印，林修翼任由他闹。 自从易感期之后，许安在小翼面前就越发肆无忌惮。反正，这样，那样的，小翼都已经教过他了。 小翼是他的人，彻头彻尾是他的人！嗯嗯，就是这个样子。 许安又拿起小翼另一只手磨牙，被人类少年抬起手，轻轻弹了弹额头，被弹的呆萌吸血鬼不由恍恍惚惚地抬眼，林修翼笑着低头，吻在他的唇上。 “嗯……嗯嗯……” “我看过，写得不错。” 林修翼看着许安被吻得格外红润的唇，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笑道。 “哈？你，看过？” 被吻得晕晕乎乎的吸血鬼眨了眨蓝色的眼睛。 “对，人物很有趣，内容很充实，就是姿势单一了一些，看来我应该更加努力才对。”林修翼在许安的耳边轻笑。 什么意思……什么姿势……啊，小翼看过自己的小说！怎么办？自己写得那些，哎呀，自己写得那都是什么呀！ 吸血鬼脸又红透了，他在林修翼的怀里垂下头，低声说：“别，别看了……” “好，那就不看了。” 林修翼笑着说，“下次经过你允许，我再看。” “小翼……” “嗯？” 林修翼的气息让许安的耳朵痒痒的。 “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吗？” 许安低着头，声音很轻，他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心的事。他觉得现在很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幸福到他忍不住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快乐，害怕这只是云端上的一场梦，忽然有一天梦醒了，他就从云端上跌下来了。 “只要你愿意——” 林修翼的声音低沉，他顿了顿，黑色的眼眸，微微一动，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安，如果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你会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哈？” 许安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乱，“离开这里？” 是指流放结束后离开C-X星吗？啊，当然是这样，小翼只是轻刑流放者，刑期满了，他还是会离开自己。 许安的心往下沉，果然，这只是云端上限定的一场梦，他轻轻咬住嘴唇，眼角发红，鼻子微微发酸，泪水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但他不能哭，二叔无数次说过，哭在布鲁赫是不被允许的，于是他习惯性低着头，强忍住泪水。 “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安。” 林修翼的眸色愈深，他抱紧了怀里轻轻耸着肩膀忍住不哭的安，低声道，“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是夜，林修翼接到了苏不时的短讯：“明日傍晚7：00，准点接你，做好准备。” 林修翼知晓，他将见到苏不时背后那位神秘的血族大佬，依据他的猜测，这位大佬很有可能是诺菲勒氏族的高层，甚至是亲王，瑟莱弗组织一直从事贵族情报信息的收集买卖，同时又很容易在新人类活储中进行药物生意，怎么想都和掌管帝国网络以及活储生意的诺菲勒氏族脱不了干系。再加之，莱维对于苏不时的态度，以及李一威曾告诉他，苏不时的背景。 “苏不时曾是金色贵族几千年前从垃圾星捡回来的一个人类，听说很善于格斗，由于受到贵族的青睐，破格对他进行初拥，从此他成了血族的一员。别看他的级别是银色血族，布鲁赫氏族的战士都赢不了他——酒吧前厅来的那几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当时在后厨，李一威颇有些得意，和林修翼介绍苏不时说过的话。 林修翼便猜测，那个对苏不时有恩的金色氏族是诺菲勒。 第二天7点准时，门铃响起，开门后，地上有一只眼红如血的乌鸦。 “啊呜，车在楼下，什么都不要问，跟着走就行。” 乌鸦话音刚落，一个血族猛地从身后出现，给林修翼带上了一个黑色的头套。 处于黑暗中的林修翼皱起眉，这架势，看来应该不止是诺菲勒这么简单…… 而此时，也正是许安在棺材中入眠，睡得正酣的时候，林修翼提前给安的移动终端进行了留言，说苏老板和格姆有事找自己帮忙，他去7号酒吧一趟，暗里也早就提醒过苏不时，他外出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因为怕许安忽然醒来会担心，为此，苏不时应允了他的要求。 但没想到，这外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颗尖牙 血皇VS…… 当特殊材质的黑布套被拿掉, 林修翼被一对骷髅士兵压跪在地，不让他轻易抬头。 此刻，他被迫跪在昏暗又空旷的大殿上，左右一排排暗红色高耸的浮雕灯柱, 散发着莹莹的火光。只是智能模拟的火光效果, 并没有温度。隐秘幽冥的宫殿, 仿佛一个巨大又富丽堂皇的棺材。 林修翼这一路如同犯人般被严密押送过来，负责押送他的血族, 车上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这一路走了多久, 这幽暗神秘的宫殿又地处何方。 当骷髅士兵接手, 将他强压在地上，惯于隐忍的林大总裁不动声色, 暗暗猜测这背后boss的真实身份。 那只出现在公寓门前的红眼睛乌鸦，从跪在地上的林修翼头顶掠过, 飞至大殿高位宝座旁威仪的鎏金架上, 恭敬地对宝座上它那风华绝代、高贵优雅的主人点头行礼。 “就是他？”远远地, 大殿宝座上传来高傲又清冷的声音。 林修翼赫然感觉到一股能刺激到神经的强大压迫力，他咬紧牙, 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那个声音若寒冰千尺, 獠牙微刃, 他只是淡淡的开口, 如同轻瞥一粒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本皇, 讨厌人类。” 林修翼缓缓抬眸，昏暗冰冷的大殿，黑色大理石的地面折射幽幽的暗光，高高在上的王座耸然而立，尊贵傲然的血族之皇拥着鲜红如血的披风托腮斜靠于暗红色的王座, 冷艳绝伦，雍容华贵，一袭银色长发随意披散在王座上，眼眸是如同圣灵之血般高不可攀的红，他慵懒地翘着腿，看向林修翼的目光，如同更高维度的强大生灵对于极度弱小的蔑视。 毫无疑问，这是C-X星血族永夜帝国唯一的王。 “我的耐心有限，人类，你最好，别让本皇失望。”血皇抬手，那只红眼睛的乌鸦识趣地飞过来，落在他的指间，供主人玩乐。 林修翼猜测到操控人类组织的永夜本土势力会是金色氏族的高层，甚至是亲王级别，却没想到，竟然是血皇本身。 但转念，若非有着绝对权力的血族之皇的默许和支持，这样一个只有弱小人类的地下组织，单靠诺菲勒一个氏族的背后支持，怎么可能完全操控所有的新人类活储，并在贵族间买卖消息运作得如此如鱼得水？ 这些靠活储们获得的五大氏族间的辛秘消息，一方面可以让血皇时刻掌握贵族们的动态，益于他的统治管理；又能让血皇在买卖消息的过程，利用人类私赚一大笔分成，简直是划算得不能再划算一箭双雕的生意安排。 而血皇，才是始终幕后最大的赢家——如果不是这次，组织忽然发生异动。 “听说，你现在是瑟莱弗的头领？” 高座上，血皇的指尖戏谑地划过乌鸦暗色的羽。 “那需先得到陛下的允许——” 林修翼的回答，冷静而恭谨，却听不出一丝恐惧。 高傲的血皇微微抬眉，眯起血红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向跪于殿上的人类。 “有人，哼，如果本皇还能称他为人——啊，总之，有人向本皇推荐你，说你愿意代替贝特那老家伙，为永夜和本皇效力。” 血皇一个手势，乌鸦飞回到了鎏金架上。 “这是我的荣幸。” 林修翼低声应道。血皇所说的“有人”，应该就是苏不时。 “本皇一直就很讨厌贝特那个死老头，自作聪明又丑陋不堪的人类，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可恶，不，这么说都有点侮辱老鼠，本皇养的老鼠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血皇说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王座暗金色的扶手。 “还有那个李什么威，克威暗盟派他来，就没什么好事。” 血皇轻蔑一笑，看向殿下的林修翼，“如果让你来当头领，会比他们好吗？” “应该能帮陛下解决一下眼前的几个小问题。” 林修翼如是答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接下来的计划。 “哼，说说看——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本皇满意，今天，现在，就是你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刻，你可以提前想好遗言，就当本皇特别的恩泽。”血皇的声音徒然冰冷可怖，这不是警告，而是他对林修翼身旁两只高大的骷髅士兵同步下达的命令。 “查出不明怪物的来历，找到失踪的金色贵族——以及，在五大氏族察觉前，平息和瑟莱弗有关的一切，这一切都和陛下没有一点关系。” 林修翼不紧不慢地说道。 血皇银色的发微动，血红的眼眸闪着寒意，他冷声道：“你，比看起来，有点脑子。” “但，布鲁赫都没有那么快能做到的事，你区区一个被流放的人类怎么可能做到？” 血皇看着林修翼，依旧轻视如卑贱蝼蚁。 “当然，需要借助陛下的力量——若我真的做不到，陛下也可以毫不费力地让三天后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林修翼低头笑着，高手过招，不过如此。 血皇肆意地斜靠在王座上，幽幽地打量地上的人类，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一，麻烦陛下暗查一下，近来在贵族活储中很流行的一种零食，普遍为胶囊药丸状，叫暗月；第二，我希望能和星际联盟那边见上一面。”林修翼平和地说着。 “星际联盟？” 血皇眉心微紧，他实在看不出，这个人类耍的是什么把戏。 “我知道，他们近来为了寻找瓦蓝星失踪的富兰克林家族小儿子，一直在骚扰陛下和永夜。既然派李一威而来的克威暗盟对永夜不利，陛下为什么不借星际联盟的力量，来对李一威的暗盟势力进行打击？况且，由我作为人类出面谈洽，也可以让陛下放心地静观其变，可进可退——最坏的情况，您也只用牺牲掉无关紧要的我就好。”其实，林修翼也是刚才第一次从血皇的口中听到克威暗盟这个名字，虽说他一直都知晓李一威背后有星际的外来势力，但李一威那个滑头从不轻易露马脚。 血皇的随意脱口，是因为他的不在乎，他对李一威，什么暗盟势力，包括林修翼都不在乎。 而林修翼则是敏锐的，他敏锐地捕捉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并加以利用，随机应变。 星际联盟一直相助瓦蓝星寻找失踪的少年，并出动多方警力，它和一直知晓自己身份又多有隐瞒的李一威，不可能是同一立场。善于利用多方关系，便能让一切资源为自己所用。 林修翼的话，让血皇若有所思，他居然觉得，这个人类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很狡猾，但过于狡猾，看起来似乎是完全站在血皇的角度，为对方考虑，实则肚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样子看起来太真诚了，你不得不按照他的步调来，而这个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被流放的人类，居然会知道得这么多，谋划地这么深……啧，血皇本能地竟然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这让他不由泛起极度的不适，越看林修翼越觉得不顺眼，要不等此事解决就想办法弄死—— “哼，本皇，果然很讨厌人类。” 血皇冷冷地瞥了林修翼一眼，算是暂时应允了他的要求。 这时，一个血族进殿，还领进一个新人类活储，那血族恭谨地对着血皇行了一礼，道：“陛下，您的晚餐准备好了。” “哦，这次的定制不错嘛，让他晚上也留下来陪本皇好了。” 血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示意把新人类送上来，同时挥了挥手，让本就觉得膈应的林修翼快点退下。 林修翼不经意地抬眼，当看到那个新人类时，他不由一愣。 那个新人类活储居然和苏不时长得一模一样！ 但眼前这个应该只是被制作出来、供血皇吸血玩乐的定制新人类罢了，绝对不可能是已经成为银色血族的苏老板，可为什么…… 那个和苏不时长得一模一样的男性新人类很是听话，走过去温顺地趴在血皇的脚边，高傲若星辰的血皇低头看向活储的一刻，居然带起一丝笑意。 是他看错了吗？林修翼微微斜过头，心底有了某种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到也不是不可以利用…… 可惜，下一刻他就又被强行套上了头套。 这一边，林修翼离开后不久，许安就在棺材里提前醒来，手腕上移动终端第一时间跳出了小翼的留言，说他暂时出去一下，到酒吧帮忙，很快就会回来，客厅里已经准备好了专门的血食以及他提前用采血器采好的一小瓶血，与此同时，林修翼随身携带的那本古老的书籍也被放在了客厅里的桌子上。 “给你读来解闷，我的安安，让它代替一下我陪你，我一个小时内就回来——时刻想你的小翼。” 小翼是贴心的，但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这些天一直忍不住一刻不停粘人类少年的吸血鬼就忍不住落寞。 其实可以叫醒自己，一起去酒吧帮忙嘛……许安碰了碰桌上的书，低下了头。 小翼不在，他没什么食欲，脑子里全是那双笑起来温柔的黑色眼眸，也没什么心思写文。 忽然，仿佛是感应到他的思念般，公寓门铃响了。 “小翼！” 是小翼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虽然只分开了几分钟，但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许安开心地飞奔过去，将门打开，然后，他惊在了那里，如同被从头浇了一透身的寒水，忍不住浑身无法克制的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门外，高大如山的拉斐尔元帅深蓝的眼眸确若寒冰，他看了许安一眼，皱起了眉：“谁是小翼？”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颗尖牙 姓许V…… 许安水润的唇微微发白, 一只手捏紧另一只，惴惴地叠放在胸前，一种熟悉的窒息感让他不由呼吸困难，为什么二叔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对于二叔拉斐尔, 许安一如既往地感到一种骨子里的害怕。这是他从幼年起, 一直生活在元帅对自己厌弃目光下, 所形成的本能反应。 他低着头，身子经不住地抖, 久久不说话, 拉斐尔元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和之前一样, 单薄瘦弱，唯唯诺诺, 这个不爱说话的侄子，一点也不像布鲁赫氏族强悍的战士, 更没有继承作为血族英雄的兄长半点的基因！也就只有脸蛋漂亮而已, 看起来就很没用, 这么多年也没有一点长进…… “进去。” 拉斐尔低声，一边锁着眉头, 带着失望情绪地摇了摇头, 许安立马站到一边, 给二叔让路。 拉斐尔元帅的话就是命令, 可怕的命令。 许安不说话, 下意识地，他并不想让真实的二叔知道更多有关小翼的事。 这不是梦，二叔也不会对他温和地笑。 “还活着，难得。” 拉斐尔元帅扫了一眼屋内，淡漠地得出一个结论, “没有饿死。” 许安心里一点也不为元帅这颇有讽刺意味的夸奖开心。虽说，这也是很难得的夸奖了。 “警员将剑拿进来时，我以为，看错了。” 拉斐尔元帅从腰间抽出一截黑色短棍长短的剑柄，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正是因斩杀了怪物而被警局暂时扣下的那把激光剑，上面刻有布鲁赫氏族的族徽。 “一剑致命。” 拉斐尔元帅深蓝的眼眸寒如极冰，他的脸如刀削一般，轮廓冷厉，抬眼看向许安，如同最严苛的审讯。 “会有可能——是你做的吗？” 冰冷地问话，全然的不相信，怎么可能是你，你只是个没用懦弱的废物…… 许安摇了摇头，他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谈话，如果二叔的到来，只是因为查案所需，那其实他之前该交待的，在做笔录时就应该说得很清楚了。 “安。” 拉斐尔看着自己的侄子，他确实一直对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很不满意，为什么他没有一点符合自己期待的样子，明明整个氏族都对他寄予厚望，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许安害怕抬头看到二叔看向自己的目光，他强大的感知能力告诉他，二叔并非对他毫不在意，但正是因为那巨大的、从他出生不久就被全族给予却又始终无法达到对方标准的期待，让许安在二叔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失望、厌恶以及压抑的、恨铁不成钢的焦躁时，更加的痛苦。 就像幼年在庭院里跌倒后，怎样也无法独自爬起来的恐惧、孤独和无力。 随之而来，便是忍不住自我否定的内心鞭挞。 “你还要，这样胡闹多久？” 拉斐尔沉着一张脸，声音也冷得可怕，“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氏族和姓名了，安·克莱德·布鲁赫！” “我……我！” 许安强迫自己不要发抖，他咬住下唇，几乎快出血，但还是强忍住恐惧，抬起头对阴沉着脸的拉斐尔元帅开口道，“我，现在，是许安。” 既然氏族已经将我除名，既然我已经以新的身份生活—— 许安鼓足所有的勇气，和冷酷的元帅对视。 他为什么就不能选择自己的路？ “许？” 拉斐尔轻轻抬眉，想了想，总算是在记忆里，找到和“许”姓相关的一个模糊身影，那个曾经在企图绑架安的狼人手中拼死救下他而逝去的月猫族保姆，好像就姓许…… “呵，低贱的等级，不入流的姓氏。” 拉斐尔根本不屑于去怀念一个第三等级的兽人保姆。 “感情，只会让你更加懦弱。” 这是元帅一直秉承的处事原则，在拉斐尔的眼中，对低等级的感恩，简直是毫无益处的慈悲心和浪费时间，不会有任何一个血族去特别纪念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仆人，所以，这个血族的孩子才会这么不成器。 “我，是许安。” 许安在拉斐尔贬低月猫的姓氏时，目光一沉，他感觉身体里有股力量在涌动，差一点他又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稳了下来，声音也随之沉稳道，“如果您没有其他事，请回吧。” 许安瞬间的变化，拉斐尔看在眼里，他一直紧皱的眉心，竟稍稍舒展。 “如果你没有被除名，应该已经是帝国的布鲁赫氏族少将，巡逻队最年轻的首领，和冈格罗履约联婚，而不是像现在，蜗居在角落里，成天和低等级的杂碎一起，写些没用的破小说。” 拉斐尔元帅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多看许安一眼，他将那把激光剑仍留给了许安，顿了顿，又说，“对你要求不高，继续活着吧，如果身体不舒服，记得去看医生。” 就当是二叔依旧还有对自己微薄的一点关心。只是那句看医生，稍稍有点突兀。 许安没有多想，但接着，他听见拉斐尔元帅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你开门时，叫的小翼是谁？” 原本不那么恐惧的许安，不由愣在那里，他微微动了动嘴唇，他知道，如果撒谎一定逃不过精于审讯的帝国最高元帅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 但如果和拉斐尔说起小翼的事，他有一种绝对不详的预感——许安垂下目光，手指又缓缓缠在了一起，额间滑过一颗汗珠。 所幸，就在这时，元帅的移动终端骤然响起，拉斐尔低头侧目，脸色骤变，接起电话很快说了几句，看来是很紧急的事情，许安不由猜测，是和之前贵族失踪案有关。 挂上电话，拉斐尔元帅面色如霜，但转身离开前，他看向许安的眼神，让心虚的吸血鬼不寒而栗。 许安竟从心底庆幸，此时小翼不在家。 元帅离开后不久，门响起了自动开启的声音—— 对哦，自己真笨，小翼是知道门的解锁密码，应该会像这样自己开门，大概率是不会像客人一样按门铃的。 听到门打开的那一刻，许安忍不住懊恼地直摇头。 二叔还是找过来了，事情正在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社恐的生活被完全打破，许安的思绪一下子很乱。 体内那种无法掌控的力量，联系着从小时候起便深藏的恐惧。 他该怎么办？许安唯一想到的，只有小翼，小翼终于回来了！ “安，你醒了吗？抱歉，抱歉，让你独自呆这么久。” 林修翼进门前，就一直很担心自家的吸血鬼，其实被再次套上黑色的头套坐在车里时，他就暗自算着时间，如果安安从棺材里提早醒来，没有见到自己，一直很黏自己的小吸血鬼很有可能会缩在角落里一边等自己回来，一边头顶乌云种蘑菇。 想想，就又可爱又教人心疼。一想起许安，林修翼的心里就柔软成一片。 “哦……” 许安垂着头，无精打采地坐在客厅折起来的沙发上。 “怎么了，安？” 林修翼立马察觉到自家吸血鬼不对劲，他放柔了声音，在许安的身边温柔地蹲下了身子。 许安听见小翼的声音，适才所有的慌乱和恐惧都融成委屈涌了上来，眼睛红了一圈，可爱白皙的鼻翼微微一动，然后他上前，抱住了身旁熟悉的人类少年。 “小翼，我，抱抱我，好吗？” 许安将头埋在林修翼的颈间，温热带起潮湿的气息，刺激着新生Alpha的耳膜。 终于寻找到慰藉的吸血鬼，如同树袋熊般抱住了属于自己的人类少年，那里有他喜欢的、甜甜的味道。 “安，乖，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林修翼亲了亲许安的额头，又啄吻他的鼻尖和唇角，嘴唇被咬过，愈发地红，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肯定发生过什么，才会让总是害羞的许安有如此反常的行为。 “我，不乖，小翼，抱抱我，一会儿就好……” 许安在少年的身上轻轻地蹭，声音糯糯地，又娇又软，还泛着好听的鼻音，林修翼根本受不了。 林修翼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总算是拉回了一丝清明。 他将手指靠近许安的唇，吸血鬼将他的手指轻轻的舔舐，然后吮吸。 蔚蓝色的眼睛，泛起别样的情欲，他含住手指，模糊不清地依然在唤着：“小翼，小翼……” 真是败给你了，你这样教我以后怎么舍得离开你一秒——林修翼心里泛甜，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一把抱起许安，转身朝房间走去。易感期的几天，他们也曾在许安房间的棺材里放纵过，林修翼自然轻车熟路。 怀中软得不像话的吸血鬼，始终柔柔地贴着自己不放手。 简直要被这样的许安逼疯了，林修翼声音暗哑，他努力克制道：“你想几天都没法从棺材里起来吗？” 许安抬头，被吻得艳红得唇靠近他耳边，林修翼听见他说：“小翼，带我走吧。” “嗯？” 少年扯开了衣领的动作停了停。 许安的声音，很轻很轻：“带我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一起。”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修翼的眸子深了，他侧头，咬住了不听话的吸血鬼嫣红的唇。 “知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安？” 林修翼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看向许安的眼睛，那双蓝眼睛美得不像样，染上情愫也难掩一丝率真，隐隐地，还有一抹下定决心的坚定。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颗尖牙 倾诉V…… 许安湿漉的眼眸湛蓝如海, 如同一只在雨天迷路的乖巧布偶猫，他失落得坐在棺材旁，吸了吸鼻子，可爱的鼻头微动, 他轻声道：“你不介意, 听一个, 比较糟糕的故事……” “只要是和你有关，就不会糟糕。” 林修翼起身, 抬手抚上安白皙微红的面颊, 声音出奇地温柔。仿佛他在雨天, 捡到了这只长着尖牙的蓝眼睛漂亮小猫，并承诺以后会一直为他遮风挡雨。 大概, 只有他的小翼会这么觉得。许安扯了扯嘴角，额间垂下的金色发丝, 遮住了蓝色的眼睛, 他心里却不免一暖。 只有小翼, 还好有小翼…… 许安没有和小翼特别说起过他两百多年的过往，但既然涉及到二叔的到来, 那自然也牵扯到自己作为布鲁赫的过去；而林修翼也从没有让阿菲通过组织发达的信息网络去查许安作为安·克莱德·布鲁赫的曾经, 一方面, 酒吧的那次和凯特兰、莱维的遭遇, 以及苏不时的不断提醒, 让老道的林修翼对安的身世已经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另一方面，林修翼一直希冀，是由许安自己亲口把一切说给他听。 这种感觉不一样，就如同美丽又温顺的吸血鬼自愿地、一点一滴地，把坚硬的外壳褪去, 完全地将自我赤-裸的展现在最信任之人的面前。 人类，到底是贪婪的生物，林修翼的心微微一动，欲望不知何时起，如雨后的野草疯涨，他想要的不只是易感期那般短暂的欢愉。 于是，他忍不住要的更多，安的依赖、信任，过往、未来，乃至全部。 许安是那么的符合他的期待，下定决心后，就不再迟疑。 吸血鬼缓缓的述说完全没有保留，自始至终，深蓝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杂质。对于小翼，他的感情太过纯粹，太过真挚，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带着芳草味的风，冬季寒意乍起飘落的第一片晶莹缤纷的雪，好似再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他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安静地奉上。 曾经的姓氏和身份，那些过往全部的不堪—— 许安想，他已经决定和小翼一起离开，小翼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们会一起换一个角落隐藏起来也好，或是离开永夜逃到帝国边界也罢，那都意味着再次以全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那自己所有的过去，便也无关紧要了。 “拉斐尔元帅来寻你，只是为了将剑柄还回来？” 林修翼听完许安的话，不免微微皱起眉头，他总觉得元帅此次的突然拜访没有那么简单。 “应该，是的。” 许安心底打鼓，一提及二叔，他难免心慌。 拉斐尔受命调查近来多位金色血族失踪一事，此时特意来找许安，又涉及到不久前许安于看病途中遇上怪物袭击一事，难道是布鲁赫和巡逻队那边查到了什么？ 林修翼抿住了嘴唇，墨色的眼眸，隐有微波暗动。 “也许是怀疑，怪物的死，和我有关。” 许安轻轻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起德林告诫他，需要保密的身体里那一直隐秘的未知病。 但，小翼不是其他人…… 许安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既然自己选择和小翼在一起，而这种潜在的病症还可能威胁到小翼，德林那边又没有进一步的诊断结果，果然应该预先让小翼知晓比较好。 “这件事上，你是受害者。况且，警方和巡逻队已经仔细调查过。” 既然巡逻队已经获得了最关键的怪物尸体，那还盯着只是过路人的许安不放就难免奇怪，林修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嗯，其实，有一些事，我没有和警方说，当然这样不对——” 许安暗暗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一直有一种，一种可能比较，奇怪的病。” “奇怪的病？严重吗？” 林修翼眉头皱得愈紧了些。 “啊，很久之前起，就会出现的病症，不严重，但我会忽然失去记忆——意识中断，像昏了过去。当我再有意识时，怪物已经死了。” 许安叹了口气，他对德林的讲述，并没有对林修翼这般详细。 “失忆——通常是什么情况下？”林修翼神色凝重，将许安圈进了怀里。 “可能，遇上危险，嗯，类似的情况。” “当时会很难受吗？恢复意识时，对身体会有什么影响？” “没有，还好，应该没有的。” 许安嗅了嗅小翼身上好闻的别样的甜味，他不知道这种味道该怎么形容，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欢。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这些，安。”林修翼声音低低的，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这种病，他没有听过，但他会想其他的办法，组织内部有专门的医生，同时他通过苏不时搭上了血皇这条暗线，自然可以通过交易对血皇提更多的要求，不妨就让宫廷里的血族御医上门帮安看看。 林修翼手中有着自己的筹码，不过是加多一层布局，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抱歉……”许安下意识地道歉，他感觉自己让小翼担心了，忙又加了一句，“我看上次拿药时，和德林医生说起了这些症状。” “他怎么说？” 德林医生？林修翼不由注意到许安手腕上还戴着的那个墨色电子手环，莫名对这个名字和这位血族医生没什么好感。但德林毕竟是安的家庭医师，听安曾提过，他很早之前就一直在德林医生的诊所看病，养活储的建议，也是德林医生提出的，理性分析来看，医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林修翼单方面对这个比自己早认识安的医生，感到不爽。 而且，为什么安会先把这些都告诉他，想想，就更不爽！ “医生要去查查资料，可能后续，需要再做检查。” 如果自己和小翼为了避开布鲁赫氏族而去其他地方，或许没法继续在德林医生这里看诊了，希望能在搬家前，能从德林那里得到一个回复。 “嗯，肯定是要进一步检查——” 林修翼强行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意，一边告诉自己，只是个医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等他带着安离开后，他可以安排新的医生。 应该只要不遇上危险，就暂时不会发病。林修翼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抬手揉了揉染上自己气息的金发，真是教人无法放心的吸血鬼，说到底，永夜毕竟不是属于人类的地盘和可以让他大展拳脚的地方，人类的力量完全受制于血族，即使成为地下组织的头领并正式取代贝特先生，也不过是为血皇工作的傀儡罢了，上面的五大氏族盘根错节，绝对不会给人类上位的空间，看来自己的计划要加快实施才行，而对于许安—— 他已经不可能放手了。 “安安，宝贝……” 林修翼亲了亲他的额角，在缠绵缱绻时，他会时不时如此温柔地唤安。 许安的脸随之泛起潮红，他窝在小翼的怀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即使离开C-X星，到另一个星球生活。” 林修翼的声音荡在许安的耳边，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许安的心跳得很快，明明刚才是自己祈求小翼带自己离开，但真的要做出这么大的抉择，对于一个长期社恐并宅居一室的胆小吸血鬼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目的主要是想避开二叔和布鲁赫氏族，也许是搬家换个身份，也许是逃到永夜边界的极寒之地，让二叔没有那么容易找上门，但要彻底离开C-X星—— 他作为血族在这里生活了两百多年，外面是怎样的，他从没有具体了解过。C-X星是适合吸血鬼居住的星球，那其他星球呢？ 【白糖给你要不要】生活在瓦蓝星，他说瓦蓝星一年四季阳光普照大地，有着绿色平坦的草地、美丽平静的海和通宵达旦长长的海滨列车，但吸血鬼不喜欢阳光。【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所在的人鱼星麟东-D上全是波涛汹涌的海洋，只有星球中间有一条贯穿南北的陆地长廊，将星球分成了两部分，东半球边住着人鱼，西半球住着鲛人，可吸血鬼无法在水中生活。【努力的小孙】则将几颗小星球一齐组成的兽人联邦描绘成群山峻岭的形态，大部分区域满是茂密的树林，小孙的学校就在山上，但许安从没有见过那样连绵的山地。 C-X是个相对封闭的星球，只有这里常年没有日光，昼夜昏暗，很少听说，血族会去其他星球生活。 即使是一旁作为C-X附属星球——代号“X”并同样常年昏暗的小行星，也只是专门供诺菲勒氏族管理下的全智能工厂制作新人类活储的地方，行星上也多为受控的机器人在工作，常年生活在小行星上负责新人类生产和运输的血族屈指可数。 如果离开C-X星…… 许安不免略显迷茫地抬起头，他看到人类少年一双玄黑深邃的眼眸，仿佛是可以为自己挡住一切阳光和风雨的夜之屏障。 只要是和小翼一起——他的心跳得很快。 林修翼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吻了下去。 带我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一起……被深深吻住的许安，抬手悄然按住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是只想法很简单的吸血鬼，下定决心后，就不再迟疑。 不知不觉间，彼此的衣物随意地搭在棺材边上，他跟着林修翼一起又再次坠入那绮丽而律动的春-意之梦，喘息间，他只是小声地问：“我……嗯，唔唔，你轻点……我可以，继续写我的小说吗？” “只要你想要的，安安，我的宝贝——我都会为你实现。” 林修翼的眼睛在一瞬黑得发亮，他的声音因欲-望而低哑，但那一刻，他抱着许安，如同许下永恒的承诺。 +++++++++++++++++++++++++++++++++++++ 血皇在高高的王座上，单手托着腮，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熟悉的名字，一直等到叮叮作响的移动终端铃声响到最后一刻，才缓缓按下了光屏上接听的按键，他拖着慵懒又疏离的声调，淡淡地开口：“是阿时呀，有事？” “你见过那个人类少年了。” 苏不时的声音从移动终端传来，“感觉如何？” “哦——和贝特比，更滑头。但看起来，比你聪明。” 血皇血红的眼眸抬起，恶劣地露出尖牙，带起一丝嘲弄地笑。 移动终端那头沉默了片刻，苏不时的声音才传来：“如果不满意，我可以继续查。还有一个最坏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解散瑟莱弗。” “解散后呢？再解决掉贝特和李一威？” 血皇抬手，给鎏金架上红眼睛的乌鸦投去一颗暗红色的坚果，轻笑了一声，“失踪的贵族们，你去哪里找回来？就算找回来了，你，瑟莱弗唯一剩下的高级干部，能脱得了干系？” 苏不时顿了顿，开口道：“失踪的金色血族，也和瑟莱弗有关？难道那些怪物——” “那个叫林修翼的小子什么都没和你说——于是，你就信任他，让他来见我？！”血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赫然厉声道，“就算他没明说，你还想不明白吗？看起来是两件事，实际上是一个因果。本皇已经让拉斐尔去查了，那种叫暗月的东西，是瑟莱弗卖的药，你居然都不知道！还算，拉斐尔那老古板办事有点效率。” 血皇用手指不耐地敲着王座，这高不可攀的王座，他曾经无比厌恶，如今却似乎已经和他融合一体的尊贵王座。 他是永夜帝国唯一的王。 五大氏族都要臣服于他，而他，才是一切的掌控者。 “阿时，你真够蠢的！简直是蠢透了！你一直都——蠢死你算了！本皇要你何用？！” 血皇冷哼了一声，尖牙碰触殷红的唇，声音徒然冰冷又暴戾。 苏不时安静地等血皇完全发泄之后才缓缓开口，听不出情绪，他只是轻声道：“我愿接受陛下一切责罚，等事情解决之后。” “切——”尖牙咬住了唇，血皇的心情似乎更糟了，他却故意佯装清冷地说道：“那小子说，要见一下星际联盟的代表，本皇应允了，你配合安排一下，别再出什么纰漏。听到了吗？”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颗尖牙 身份V…… 是日, 许安像往常一样，在房中打开光屏开始码字。 由于这段时日和小翼一起，常常只是吃个早餐搂住自家人类少年吸血的功夫，就转眼莫名到了床上, 然后等到人类少年也餍足的时候, 天都快亮了, 许安摸着白皙的脖颈上清晰的吻痕，懵懂间才想起自己的榜单好像还有一大半。 评论区更是因《如何复苏一个星球》骤降的更新频率叠起了新的讨论高楼： 【读者A】：安大大, 昨天是你这个礼拜的第三次断更, 以前那个连续三个月日更两万的大大去哪了？！！！哭卿卿！泪水成珍珠往下掉, 麻烦对我们人鱼族读者好一点，┭┮﹏┭┮ 【读者B】：你专门卡在亲王表白后好不容易主动一次那里, 是希望我帮你往下写吗？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未完待续？！ 【读者C】：求更新+1 嗷嗷, 连着收益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金榜的排名随之下降。这可是写手的生存立足之本, 即使要和小翼一起离开，没有足够存款的支持恐怕也是举步维艰, 如果他们要到新的星球上生活, 肯定要重新租房, 还要再买一堆新的家具, 也不知道那个星球上的物价高不高, 公寓智能化如何，能不能买到便宜又舒服的棺材，还有小翼的吃穿用度…… 总之，自己现在不比之前更努力是不行的！许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 今天怎么说也要写个二万五，把之前亏欠的都补回来。 就在写手安斗志昂扬之际，聊天信息提示响了，一个窗口跳了出来。 许安眨了眨眼，是【白糖给你要不要】发过来的私信——呃，不会又是什么影片链接吧，在继那一次唯美文艺片后，之后白糖时不时就会给他分享一些进阶的爱情动作片，美其名曰写作教学，但基本都是许安点开看了几分钟就被里面的喘息声吓得关光屏的程度。 有一次还被小翼听见了……反正是又被人类Alpha好好教育了一顿，想一想许安就觉得腰疼。 但当私信弹出，白糖却难得显出了一丝拘谨—— 【白糖给你要不要】：安，在吗？有件事，总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比较好。 【安（许安）】：嗯，什么事？ 是写文的事吗？难道白糖也发觉自己近来断更的事，所以过来问问？很有这个可能，白糖作为从许安网文小白起就手把手教他的前辈，一直很热心也很照顾他。 许安不由抓了抓头，心底对自己告诫道，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断更，不然会让朋友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是“正在输入中”，终于，白糖的信息发了过来，却是长长的一段。 【白糖给你要不要】：安，还记得你发到写手群里的那张你领取的人类的照片吗？我之前看到后说有些眼熟，后来，富兰克林家小少爷失踪，因为小少爷并不经常公开出镜，即使是星际联盟全星际搜索，也从没有公开过小少爷的照片，所以我一时也没有特别在意，但最近看到我们星球的新闻，报道说富兰克林的长子，也就是失踪小少爷的大哥卡尔即将启程去往你们C-X星，和之前在C-X星的星际联盟代表顾少将汇合，一起寻找失踪的小少爷。 新闻视频里即将登上飞船的卡尔和你发过来那个人类眉眼长得很像，就很符合富兰克林家族的长相，而且根据追踪报道的一些寻到的线索来看，小少爷被拐上流放飞船的可能性很大，加上年龄又刚好对得上，虽然也不一定是，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这个可能性。 许安花了几秒钟看完这段话，然后又用了十几分钟完全理解和消化。 帝国群发的通知他看过，但他从没有把瓦蓝星首富失踪的小少爷和自家的小翼联系起来，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而已呢——还只是和兄弟长得像罢了。 但，这种可能性…… 许安低下头，慢慢握紧了拳头。 小翼说，他们会到另一个星球生活，难道就是瓦蓝星？可如果小翼就是修·富兰克林，为什么他不和自己直接说明情况呢？ 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血族，不值得信任吗？害怕自己知道后，拿这个信息去换取酬劳？ 许安鼻子不由微微发酸，他告诉自己，也许是白糖搞错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光屏亮了亮，白糖的信息又跳了出来。 【白糖给你要不要】：安，我们这边有关富兰克林小少爷的正式新闻不多，但小道消息不少。有传闻他是个不学无术、撒谎成性的草包无赖，在外惹是生非，但嘴很甜哄得当家老太爷很开心，所以一直很受宠。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分家故意放的黑料抹黑，但富兰克林家族内部一直很复杂，小少爷失踪这件事就不简单。如果你领取的那个人类和富兰克林家没有关系是最好不过了，如果，只是如果哈——我，有点怕你被骗，也怕你卷进麻烦里。所以犹豫了很久，还是给你提个醒。 自己有什么值得被骗的…… 许安觉得身体发冷，他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不学无术，撒谎成性的草包无赖？不可能的，他的小翼才不是那样的人！ 于是他回复白糖道：谢谢提醒哈，不过应该是搞错了，他原名叫林修翼，不是富兰克林家的小少爷。 过了一会儿，【白糖给你要不要】的信息过来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其实后来想想，这次全星际搜寻就很奇怪，哪有寻人不公布照片的，遮遮掩掩怎么找到人？有媒体猜测，这次小少爷修失踪，可能是富兰克林内部斗争，也有可能是对手仇家打击报复，总之还涉及到一些星际的黑暗势力，首富家族对此十分谨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最好是别和他们扯上关系。 许安手指微微发颤，他还是回了白糖一个“感谢”的表情，然后应声道“是呀”。 可心里却不由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的小翼——但其实，他对小翼的过往，一无所知。 许安起伏的心情似乎不经意间渗透到了文中。 龙少年开始频繁头痛，闭上眼，会闪过以前的记忆片段。 “我不属于这里！” 抱着头的龙少年痛苦地低吼。 亲王看着将基地弄得一片狼藉的他，试图上前安抚少年，但被少年一把推开。 “我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我的国度！” 那是龙的帝国，而失忆的少年是帝国的皇子，“你休想阻止我！” 我，不会阻止你的…… 小翼，如果你是富兰克林家失踪的小少爷，你要回到自己的星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伤心，你都说不介意带我一起离开了。 可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把一切和我明说，如果你真的是修。 我私下给你找了许多理由，也许只是长得像罢了，你和富兰克林家其实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多想了；也许你怕富兰克林家的事牵扯到我，不愿意我参与你们家族斗争；也许你和龙少年一样，失忆了…… 许安写到五千字的时候，就再也写不下去了，他把之前写的稿子又全部放进了垃圾箱，然后起身推开了房门。 林修翼正靠在窗边看新闻，见安出来，收起了戒指的光屏，对他微笑道：“不是说今天日万，可能要很久吗？还让我千万别打扰你。已经完成了吗？速度见长，安，很厉害哦。” 许安低着头，远远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林修翼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林修翼起身轻声问道，自从许安和他说自己有奇怪的病之后，一看到自家吸血鬼神色不对，林修翼就会特别注意，但他能察觉得出，此时的许安有心事。 许安不喜欢这种对小翼猜忌的感觉，但要他问出口，又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直到少年修长高大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小翼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温柔地传来：“安，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许安忽然觉得委屈，他抬起头，看向少年黑色的眼眸：“你，你就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林修翼微愣，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轻声道：“安，你相信我吗？” 许安抿住了嘴，眼眶红了，他习惯性的忍住泪水，布鲁赫氏族不轻易流泪的命令被刻在骨子里，所以，他确实是有事隐瞒是自己。 “不能，告诉我吗？” 吸血鬼的声音，微微发颤。 “需要一点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安，我并不想骗你。” 林修翼低声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是有难言之隐的，对吧？就是，不是故意不说。然后，过几天，你就会告诉我，全部告诉我，这个样子。” 许安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他害怕，害怕其实小翼真的一直都骗他，害怕到他宁愿先自己骗自己。 这样的安太让人心疼了，林修翼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负罪感，但他该如何同许安讲起李一威、地下组织、和血皇的交易乃至暗盟势力、星际联盟这些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较量。 安的世界太单纯，他本就无需为这些费心，全部交给自己就好了。他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就在林修翼思索着该如何不吓到许安的情况下，尽量简洁地给他解释自己正在做的事时，他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相信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颗尖牙 爱VS…… 林修翼在那一瞬, 神色竟有些愕然。 他走过一些凶险崎岖的地界，经历过不少污垢隐晦的事，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和许多张装扮丰富的面孔，无论是曾经草根时险象环生的掘金之旅, 还是多年后不断向上攀爬商场沉浮的暗影刀光, 乃至穿越过来, 在流放飞船上的尔虞我诈、如履薄冰，甚至是现在——李一威、贝特、血皇、五大氏族各怀鬼胎。 其实, 人类或是血族, 地球还是C-X星, 不过是换了一个称谓的名利场，戴着不同面具的各位, 毫无新颖地上演着争名夺利、两面三刀和各自为政。 利益，那抓在手里的钱和权, 才是最真实的, 对每一个生物都是如此, 优胜劣汰，唯利是图。所以, 无论何时何地, 他林修翼必须向上爬, 一刻不停、想方设法地向上爬——这是他最为熟悉、刻在骨血记忆里的生存方式。 而更为熟悉以及习以为常的, 是背叛, 相互的背叛，从容的撒谎，或是发现背叛的决裂。 那些，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存在。 而此刻，为什么要说“我相信你”, 安？也许，自己只是一个利用单纯、自闭且笨拙的你掩饰身份暗自进行不可告人计划的混蛋而已，随带骗财骗色！ 你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吗，安，你这个小傻子，为什么这么好骗呢？ 那双蓝眼睛，太过纯净，如同伊甸园里圣洁的天空。 林修翼并不相信上帝，他这样的人，就算嘴里念着上帝，也向来更信自己，而如今他自愿沉溺在了那片蔚蓝里。 如果真的有上帝，他也会肆无忌惮地对之宣告：他，爱上了一只吸血鬼。 林修翼捧起许安的面颊，苍白，美丽，易碎，强忍的泪水让纯净的蓝仿佛水晶般有着点点折光，水润的唇泛着血族别样的、几乎带着些许病态的红，如同最致命的诱惑。 他凶狠地吻了下去。 “唔唔……唔！” 几乎被吻到窒息，许安用手试图推了推，却被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抓住，十指相扣。 既然相信了我，你就注定再也无路可逃。 安，谁告诉你，我是个好人了？ ++++++++++++++++++++++++++++++++++++++++++++++++++++++++++++++++++++++++++++ 苏不时联系林修翼时，他正从棺材里起身，侧头又亲了亲因为被折腾得太狠累得睡过去的吸血鬼，他随手披上一件衣服翻身走出房间，关上门后来到熟悉的角落，打开闪烁的戒指投影的小光屏。 “苏老板，辛苦了，多谢安排。”这是林修翼接起电话后的，第一句话。 苏不时的声音低沉：“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林修翼看着光屏上幽幽的电波信号，平心静气地回道：“前辈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要见星际联盟的代表，为什么？”苏不时的声音很冷，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血族，但林修翼和许安的相处，林修翼在他面前展现出对许安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毫不顾忌的感情，总让唤起他作为人类时的那么一点记忆，乃至不知不觉间，给予了林修翼这个聪明又狡猾的人类少年过多的帮助和信任。 但，林修翼显然要比他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陛下没有向前辈您说明我的用意吗？”林修翼侧过身，靠着窗台，“如果我别有居心，以陛下的圣明，怎么会轻易地应允我无礼的要求？” 苏不时不由一时语塞，呵，他从来都猜不透那一双血红的眸。 林修翼并没有让他难堪太久，便接着道：“凭借陛下对前辈的信任，苏老板知道的一定比我等更周全。估计刚才是在敲打我吧？我能有什么计划呢？只是想不被他人陷害的同时，为陛下尽点微薄的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陛下能答应我一点痴心妄想的请求。” “什么请求？” 苏不时愈发趋向谨慎。 “前辈提醒过我很多次，不要对布鲁赫氏族家的少爷太多痴心妄想。可我既然已经妄想了，那只能奢望陛下的成全，也希望苏老板能够体谅。”林修翼冷静地盯着光屏，这是电话，而非视频，但他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到苏不时神色的微妙变化。 脑海中一晃而过那个和苏不时一模一样乖巧的人类活储，血皇的一抹笑意——林修翼虽然也带着赌的成分，但他觉得自己的胜率不低，特别在此时，他听见了电话那头微微的叹息声。 “明天下午，还是7：00点照旧，听说富兰克林家的人也会到场——他们并不好对付。你既然代表永夜，就好好表现，就当是为了你的痴心妄想。” 苏不时最后一句，仿佛浮起淡淡的烟草味。 “苏老板。” 林修翼轻轻地开口。 “还有事？” 不耐中又有着几分无奈的耐心。 “多谢。” 林修翼这句道谢，到是难得发自真心。 苏不时在那头微微抬眉，说句实话，他对林修翼这个看不透的人类少年谈不上多中意，他们甚至都算不得朋友，更多不过是利益相关的牵扯，血皇骂他的那些都对，他过于轻率和武断，甚至感情用事，可即使已经身为血族，过了几百年，可他在本质上还是保留了作为人类时的特性，不是什么好的特性，毕竟曾经的血族少年一直不喜欢他这样，可这么多年，却还是老样子。 或许，他在心底依然期待着一个可能，那虚妄的可能，如同多年前属于他的痴心妄想…… 人类和吸血鬼，可能吗？不可能吗？ 金色血族少年扑进他的怀里，银白色的发丝随风拂过他的指尖…… 阿时，带我走吧…… 苏不时闭上了眼，宛若自嘲地摇了摇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突然冷厉道：“少说些废话。你要是敢做对永夜不利的事，我会亲自把你的头拧下来。” +++++++++++++++++++++++++++++++++++++++++++++++++++++ 这一次林修翼外出并没有避讳许安，他在许安入睡前便告诉他：“我要出去一会儿，不过很快就会回来。应该能在晚上10点前到家。” “是和上次一样，去苏老板店里帮忙吗？” 许安轻轻斜过头，抿住嘴，“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我送你过去，好不好？我也可以帮忙，如果不介意。” “安，我很安全。”林修翼抬手，揉了揉安蓬松的金发，“很快，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你……不是去，酒吧？” 就算许安再迟钝，也察觉到林修翼欲言又止的意思，“上一次，也不是？” 林修翼勾起一丝笑，点了点头，吻了吻许安白皙的额，轻声道：“对我多点戒心，安，不然你被人骗了，还要帮着数钱。” “那，你，会骗我吗？” 许安微微皱起眉，声音也低了下去。 “上次，已经算是了。” 林修翼忍不住弯下腰抱住了一身睡衣的安，许安一脸懵懂穿着松垮的居家服，露出带着吻痕的精致锁骨的样子真是比什么都不穿还要诱人，和他在一起真是怎么都不会腻。 当许安说出“相信”的那一刻，林修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拥有并掌控了这只漂亮的吸血鬼。 但也许，被真正彻底掌控的，是自己。 他本可以选择继续找个理由骗下去，这并不是难事……林修翼抬头，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很安心。 “如果今天一切顺利，安，回来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林修翼在许安的耳边温柔地说道，“抱歉，之前骗了你。” 顿了顿，他轻声开口道：“你说，那个来C-X星的富兰克林家族的长子是叫卡尔，对吧？” 他的计划，目前进度完成30%，但过了今天，基本就到70%以上。林修翼的眸子闪过暗光，他对一切都尽在把握。 “嗯。” 而此刻，许安的心并不踏实，他想起了白糖的告诫。 可眼前的少年是他朝夕相处的小翼，对他始终温和如初的小翼，永远在照顾他，从不贬低他，给他甜甜的血和温暖的拥抱，眼里满是他的小翼。 许安抬头，他想说，自己也没有那么好骗了，只是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或许是因为这样会更幸福一些。 他一直都知道，林修翼比表现出来的要聪明，所以在故事里，看起来失忆又莽撞的龙少年，总是在关键的事情上给予血族亲王帮助，甚至好几次救了亲王的命。 “我朋友说，你…很像富兰克林家的人。” 许安低下头，如果这只是一场别致的美梦，那希望它结束时，自己也能是幸福的，毕竟，他太怯懦，怯懦到不敢自己醒来；他太过贪念，贪念人类少年对他的好。 一只吸血鬼，真的太孤独了，如果我不曾遇见你，我原以为我可以独自忍受这份孤独，直到永远。 因为作为写手，幻想和故事已经给予了满足和快乐。而我，几百年，家族不理解，世俗不容纳，也没什么相熟的朋友，一直都是这么孤独，我习惯了孤独，我享受着孤独。 但是，可怕的命运呀，终于在让我拥有你之后，才感觉到，孤独，是多么得无法忍受。 就当我傻，容易被骗好了。 许安抬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少年的腰，将头靠在熟悉的肩膀，被拥抱的感觉很好。 喜欢上一个人，即使自己不太聪明，也没有错，对吧？希望你别卖了我，还让我数钱，我数学不好，数不对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颗尖牙 另一人…… 第二日, 7点准时，门铃响起，这一次门前站着的，不是血皇的那只红眼乌鸦, 而是一身暗红披风的苏不时。 可林修翼开口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苏老板, 一个头套从一侧又毫不客气地套了上来。 “唔……” 没有睡的许安从房门的缝隙间看到忽然发生的一切, 差点叫出声，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翼让他像往常一般放心休息, 可知晓小翼今天要外出后, 心里惴惴不安的吸血鬼下午一直睡不安稳, 听见门铃声，他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跳出了棺材, 将房门微微打开了些。 苏不时红色的耳钉微动，他向屋内探身, 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对着门缝间惊慌的吸血鬼竖起食指放到唇边, 微笑着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许安认得出苏不时那身特质的暗红披风—— 是血皇亲卫队的制服，且他胸前的黑金徽章是属于高阶近侍才有的通行证。 许安不由想起那日格斗场上, 高高在上又唯我独尊的血皇, 一双清冷淡漠的血红眼眸, 对他深深的不屑和驱逐的命令。 他的心慌乱地跳着, 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他看着苏不时和两个血族侍卫一起将套上头套的小翼带走, 却强迫自己不要出声，却还是因为担心小翼而紧张得微微发颤。 他不明白为什么苏老板忽然一下变为了血皇的高阶近侍，也不知道为什么血皇的亲卫队会出现在这里，并以这种方式带走小翼。但许安告诉自己，小翼有属于他的计划, 既然自己已经做出选择，就应该完全相信他，不能影响到他。虽然心底有千万的疑惑，他也要忍耐到今晚小翼回来的时候。 当苏不时再抬头时，房门已经被轻轻地关上。 这只漂亮的吸血鬼真的太温顺了，或许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 苏不时带上公寓的门后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暗自感叹内敛听话的许安一点也不像霸道又固执的布鲁赫血族，又不由想起那次怪物被杀后许安淡漠的神色。 听说，那个路过的血族已经被找到，但很快就被拉斐尔元帅叫去单独问话。 苏不时又转头看向被两个血族侍卫蒙住眼睛、押着往前走的林修翼，高挑的人类少年现在应该已经分化为Alpha，脖颈间微微呈现淡红色的腺体便是证明。 苏不时曾专门去星际驿站查过林修翼的资料，他被流放C-X星的刑期并不长，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只要安分守己，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他也能平安地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界。 所以，他现在所有的谋划，只是为了布鲁赫氏族这位特别的小少爷吗？ 人类和吸血鬼，可能吗？不可能吗？总有后继者在不断地想要证明，可又能证明得了什么？ 红色的耳钉闪出暗光，苏不时垂眸，记忆里银发的血族少年跪坐在冰冷的地上，一行血泪滑过，他用颤抖的声音在嘶喊：“血族为什么不可以爱上人类？我爱他，我就是爱他，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杀了我，去找新的王位继承者吧！” 即将散去的记忆里，少年流着泪的脸开始模糊，他转过头，看向他：“阿时，为什么不能多相信我一点？” 苏不时握紧了拳头，一股刻骨铭心的痛从心底泛起，瞬间排山倒海的席卷全身，让他感到可怕的窒息感，他倒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气息。 皱着眉，苏不时走到押送的血族侍卫面前，用眼神示意他们对林修翼的动作轻一些。 到了楼下，苏不时又用移动终端很快发了一个消息，他抬头看向公寓许安房间的窗户，虚掩的窗帘果然露出一条空隙，漂亮的吸血鬼露出一双担忧的蓝眼睛，目光始终黏在被押送进车的林修翼身上。 许安试图躲在窗帘后面不被发现，他看着小翼被推进陌生的黑色悬浮轿车，紧紧捏住窗帘的边缘。 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对自我深深的无力感。 手腕上的移动终端亮了亮，许安打开光屏，是苏不时发过来的—— “他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 他们都对自己说，让他放心就好，也对，毕竟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为什么内心里会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煎熬。 许安顺着窗帘，望着远去的黑色轿车，咬住了嘴唇，转身跌坐在盖起的棺材上，垂下了头。 愈发昏暗的暮色，让他绝美又落寞的轮廓在窗帘上印出模糊的剪影，如同一只迷失在黑暗森林里的羔羊。 许安转头看向一旁书桌上打开的写作光屏，他一直沉迷在属于自己的故事里，那些由自己书写的故事，所有的方向都由自己把控着，于是故事里的世界平和又美好。 但是，他不是故事里可以统治整个荒芜星球、无所不能的血族亲王，他只是许安。 一个被家族抛弃、连自己过去都不愿意承认的许安；从来不知道小翼原来有这么多秘密的许安；望着陌生的轿车把自己的活储带走却连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只能默默旁观，还需要旁人安慰“你放心”的许安。 许安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他缓缓走出房间，客厅的桌子上还留着林修翼给他精心准备的晚餐，玻璃杯里鲜红的血液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小翼独有的温暖。 许安走到桌子前，小翼特地放了一张纸质的卡片在上面，其实像上次一样移动终端留个言就好，但林修翼知道，许安喜欢古老的纸质品，这张卡片应该是他特意做的。 卡片上写着“给我最爱的安安宝贝，不要忘记吃饭。” 是呀，自己连吃饭用餐，都需要小翼操心，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认真地在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好好生活过，他其实一直在逃避，逃避现实的复杂、纷争、丑恶和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只希望活在茧一样安全的空间里，于是不和他人社交就好了，完全沉溺里幻想的世界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有了小翼，如果小翼真的遇上危险或意外呢？他依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能更强大一些，如果他能更用心的生活，如果他能更聪明一些，更多关心和了解小翼—— 为什么，你觉得你不可以？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啊？ 呵，早一点有这个意识，就不会有我这个人格出现了，一直很沉寂也很没意思。毕竟，这么多年，我出场的次数那么有限。每次还是别人有危险的时候。 你？什么？ 喂，不要再继续玩失忆了，你是可以接受我的，我也是你的一部分。 “我的，一部分？” 许安喃喃道。 回到第一个问题，你，真的想要变强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平静又淡漠。 许安感到剧烈的头痛，他捂住头，脑海中一些曾经遗失的记忆片段极快地闪过，但又抓不住—— “唔……” 许安痛得弯下了身子，但那个声音却没有放过他。 为什么要惧怕力量？为什么要把属于我的那一面完全隐藏起来？你连一个人类都可以毫无保留的接纳和依赖，为什么却不能接纳自己？ 吸血鬼的黑暗，与生俱来——如果你真的想要当圣父，也应该去驾驭黑暗，而不是逃避。这么多年同你一起读了那么多书，写了那么久的故事，有些道理，你不是不懂，只是在现实世界里逃避起来会更轻松一点，不是吗？ 我，我……头痛剧烈。 还是那个问题，你，真的想要变强吗？ 就在许安头疼到意识开始混乱的时候，移动终端的电话铃声响起，头痛和那个声音随之销声匿迹，唯有铃声格外清晰起来。 满头大汗的许安仿佛从溺水中清醒，他猛喘了几口气，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那些记忆的片段又消失而去，只有刺耳的铃声提醒他，这个空荡的公寓只有他一只孤独的吸血鬼而已。 他下意识地按下了手腕上移动终端的接听键，电话通了，传来德林医生的声音。 “许安，你在吗？方便等会儿来一趟诊所吗？” “啊……诊所吗？”许安喘息着，努力平复着思绪，他拿起桌上小翼给他温热的血，喝了一大口。 “嗯，关于你之前所说的怪病，我有点眉目了——你最好能尽快过来一下。” 德林的声音格外地郑重。 +++++++++++++++++++++++++++++++++++++++++++++++++++++ 林修翼的头套被摘下来时，他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两位熟悉的血族。 坐在不远处窗边高位上，一袭红袍风华绝代又慵懒至极的血皇，以及林修翼身旁，负责监视他一举一动一身暗红制服的苏不时。 “又见面了，虽说，本皇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 血皇斜过头，轻轻托腮，目光懒懒地扫过座下的人类。 “陛下重诺守信，我很钦佩。” 林修翼垂眸，依旧恭顺又得体。 “那你不奇怪，为什么睁眼见到的不是星际联盟的代表，而是本皇？” 血皇眯起眼，留意着人类少年面色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林修翼的神色如常，始终没有太大变化，他说：“陛下一定有陛下的考量。” “哼，真会说话。阿时呀，听见了吗？你真应该和他学学，也许就不会总惹本皇生气了。” 血皇抬眼瞟了苏不时一眼，苏不时却只是微微低着头，默然地接受着一切。 “本皇是想提醒你，等会儿见到星际联盟后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血皇轻笑了一声。 林修翼恭谨地等着血皇说下去。 “先说好消息，你之前提供的信息确实有用，那些失踪的血族家里的活储都服用过暗月，而且服用过大量暗月的活储不久都死掉了。” 林修翼微微皱起眉，他对坏消息已经有所预感。 “坏消息是，失踪的血族还是没有找到，而且贝特和李一威这两个混蛋也失联了，所以你现在正式成为瑟莱弗组织的新头领。啊，说起来这只是对本皇的坏消息，对你来说，反而是好消息。” 血皇的声音带着嘲弄的笑意。 林修翼的眸子深了深，应声道：“我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将所有失踪的血族以及陛下想要的人都找回来。” “嗯，怎么说呢，本皇讨厌愚蠢的人类，但太过自作聪明的，本皇也会觉得生厌。所以，本皇喜欢新人类，他们没什么自己的想法，总是很听话，特别的听话。” 血皇弯着嘴角，在说到“听话”二字时，咬了重音，同时看向一旁的苏不时。 苏不时依旧只是沉默的站着。 林修翼则隐约感觉地出，血皇这话，前半部分是对自己说的，后半部分略有所指。 但现在首要的，是和星际代表那边对接上。 “阿时，先带他去隔壁房换身衣服，简单学点礼仪，别丢我们永夜的脸。啊，对了，那个什么家族长子到访的事，交代过了吗？本皇可没那么多功夫，应付这些无聊的闲人。” 血皇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苏不时身上。 “遵命，陛下。”苏不时对血皇行了一礼。 血皇猛地皱眉，轻轻哼了一声。 林修翼得到了两个信息，第一，血皇没有见过长兄卡尔，所以他们容貌相似的事，血皇还不知情，但这次见面很有可能被监控；第二，血皇现在心情非常糟糕，自己最好别再多说一句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颗尖牙 见面礼VS小…… 换上一身暗红贵族服饰的林修翼, 被骷髅带出房间后，穿过了一条昏暗又幽深的长廊，苏不时没有跟随一起。 长廊转角后，是一个紧闭的大门, 大门打开, 带路的骷髅士兵便隐于大门之后,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灯光璀璨、富丽堂皇的大厅。 林修翼不由因忽然刺眼的光线微微眯起眼眸，自从来到C-X星,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灯光和亮堂的房间大厅。 这样通亮的光, 是血族所极度厌恶的, 也难怪已身为银色血族的苏老板没有亦步亦趋地跟过来，继续监视他的言行, 但稍稍抬眼，左右扫视了一下大厅, 林修翼便确认这里已经被完全监控。 血皇正通过监控, 关注着这个大厅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 是不放心自己的，到底非我族类, 党同伐异, 无外乎如此—— 所以, 自己必须把握这仅此一次的机会！ 林修翼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亮光, 他不由理解血皇不愿亲自应对星际联盟及来访者, 而愿意答应让他代为出面的原因。 大厅里，立着两位等候多时的星际来客：一位身材高大背手立于左侧的成年男性，一袭星际特警的特制军装一丝不苟，朗目星眸，眉宇间冷酷中略有一抹淡淡的桀骜, 林修翼看新闻时就听说过，星际联盟派到永夜的代表是联盟特警队队长，同时也在瓦蓝星封有少将军阶的顾言正，想必便是他了。而右边这位，西装革履，金丝眼镜，眉目俊朗间正如许安所说那样，竟和林修翼的五官略有相似，欧洲人般的冷白皮，将黑色的眼眸显得愈发深邃，不用猜，林修翼就知，这位即是富兰克林家的长子，自己原主身体疑似的长兄。 长兄吗？林修翼目光流转，他神色如常地走进大厅，看着卡尔用手推了推眼镜，抿住了嘴角。 林修翼微微扬起头，他刚学的血族外交礼仪，不算熟练，但也够用了。 互相间，一个简单的行礼。 卡尔的目光将林修翼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才轻声开口道：“血皇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言正看了一眼卡尔，转向林修翼时皱起了眉，却沉稳地静观其变。 “林修翼。”林修翼抬眸，目光很快扫过可能的监控器的方向，“代表永夜，来和星际联盟的顾少将会面。” “哦？林修翼？” 卡尔的镜片折射出别样的光，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类少年，欲言又止。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重点从来不是我叫什么，甚至我是谁，而是，我现在代表谁，同时能为两位带来什么？”林修翼微笑着看向卡尔，另有一番深意。 卡尔又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道：“有意思。” 顾言正微微扬起头，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开口道：“那请问，林修翼先生你代表谁？又能带来什么？” “我代表永夜，为两位送来三份见面礼，当然也希望两位能同等的回报于不朽的永夜帝国。”林修翼的眼睛的余光扫过监控器的方位。 “他们在说什么？三份，见面礼？” ——监控器的另一边，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宽大的光屏旁站着抱手而立的血皇，在他身边，则站着沉默的苏不时和诺菲勒氏族亲王。 “你听说过有这件事，阿时？” 血皇抬眸，苏不时摇了摇头。 血皇看着光屏，微微眯起了眼。 “这个人类，不好对付。” 诺菲勒氏族亲王恭敬地站在血皇身旁，如是应道。 “如果你能把管辖下的新人类们看紧一点，也不会有这种货色登场的机会。” 血皇冷哼了一声，诺菲勒氏族亲王立马噤若寒蝉。 “本皇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三份见面礼——说说看。” 大厅里，顾言正的暗色眼眸如狼一般，没有人能在这般凌厉眼眸的注视下镇定的撒谎。 林修翼也并没有打算撒谎，他微微一笑，镇定自若，缓缓开口道：“第一，星际联盟一直以打击克威暗盟这样的星际暗黑势力为己任，我这里恰好有暗盟在C-X星活动的线索，可以提供给顾少将。” 卡尔的太阳穴微微一跳，不是很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林修翼心里了然，果然，和猜想地一样，追杀自己身体正主是动用了克威暗盟的实力，而自己这位大哥恐怕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是主谋。 林修翼曾通过星际网上的大量信息，将富兰克林家族的发家历史和现况研究了个遍，目前来看富兰克林家族内部的关系确实复杂，掌握家里实权的老太爷共有过三个孩子，但都没有活过三十岁，下一辈的孙孩中，也仅仅存活了老家主长子兰奇的两个儿子——身为长孙的大哥卡尔和小少爷修。 但有传言道，卡尔的亲生父并非兰奇，而是分家的家主约瑟夫。 也因此富兰克林家的老爷子一直不喜欢本该为家族继承人的卡尔。而卡尔对于老太爷偏爱的草包弟弟，估计也慢慢有了别的心思。 但能下如此狠心，双方间应该是已经撕破脸了。 林修翼抬眼，其实他是不是修，卡尔都有办法让他永远消失于茫茫星际，所以，身份的真实与否，长相的相似如何从来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重要的是，如何让卡尔愿意把自己当作修，带回去。 林修翼竖起两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二，我有失踪的富兰克林小少爷的一点信息。” 顾言正唇角微动，卡尔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他。 “你，是说修？” 卡尔语调微微上扬。 林修翼知道，他想问，你不就是修吗？ “嗯，不过对于这点，我也不是很确定，不瞒两位，在来永夜前我的脑袋曾经受过伤，所以记忆算不上很清晰，依稀也只记得我有一个哥哥，而且，我一直很听哥哥的话。” 监控那边，血皇露出了尖牙，他的目光很快在林修翼和卡尔的身上流转，然后，他冷冷地开口道：“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人类，长得有点相似吗？” 苏不时目光一紧，心里一些抓不住的头绪，似乎有了连起来的影子，又似乎让人捉摸不透。 林修翼，到底在作何打算？！ 卡尔眉头轻轻一跳，他又从头到尾打量起林修翼，然后开口道：“记忆受损？” “嗯，只记得我有一个哥哥。” 林修翼温和地应道。 “其他，都没有记忆？” “我一直都很听哥哥的话。” 平和又真诚。 “真的吗？” 卡尔看向林修翼的眼睛。 “如果您决定相信，这就是真的。毕竟，这是我目前仅有的记忆。” 林修翼平静地和卡尔对视，然后微笑着继续说道，“或者，您可以先看一看，我的第三份见面礼，再决定——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说着，林修翼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但只消一眼，顾言正和卡尔都震惊了。 “你——” 顾言正目光一紧，冷酷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 卡尔则震惊地半张着嘴，他的嘴唇开始泛白。 “把监控放大，那是什么？” 这一边，血皇厉声命令道。 “那应该，是一本古老的书。” 苏不时第一次感觉到林修翼身上居然有了几丝危险的气息，“很有可能，是星际联盟才知道的东西。” 永夜一直较为封闭，和星际联盟那边来往并不紧密。 “书？” 血皇若有所思，他看向一旁的诺菲勒氏族亲王，要说永夜内消息最为灵通的，那一定是掌控着网络的诺菲勒氏族。 “已经很少见到这种纸质版本的书了……万能天书？那是几亿年前的传说了，不可能吧……”诺菲勒氏族亲王微微低下头，琢磨着。 血皇暗红的眼眸若有血海翻腾。 而这一边，卡尔用几乎颤抖地声音道：“你，你从哪里拿到……” “既然给了三份见面礼，也请两位不妨听一听我的请求。”林修翼收好了书，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微笑着道，“我希望星际联盟不要再因为小少爷失踪事件骚扰我们尊敬的血皇陛下，如果可以，请两位带着手下尽快离开C-X星。” “我们当然不会再骚扰血皇陛下，你在说什么，我最可爱的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卡尔说着，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接着他对林修翼张开双臂，准备拥抱他。 林修翼退后一步，面色似乎还带上了一点仿佛真正失忆般的惶恐，他说：“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修，你受苦了！我说，我就是你的哥哥，来，听哥哥的话，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刚才我一时没有认出你，是怕有人冒名和诈骗——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现在来看，你就是我的弟弟，修！” 卡尔的微笑，笑中带泪，目光则始终盯着林修翼的胸口，藏书的位置。 “顾少将，您又怎么说？” 林修翼抬眸，含笑，卡尔的认同是一方面，他最需要的是星际联盟的支持，“是否应该和联盟那边联系和确认一下，修少爷，找到了。” 顾言正，根据网上查到的信息显示，他是星际联盟从垃圾星收养的、来历不明的孤儿，他并不是受制于瓦蓝星，相反有着星际联盟的支持，他是凌驾于瓦蓝星帝国之上的存在。 卡尔缓缓收起笑，顾言正冷酷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他扫了卡尔一眼，对林修翼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卡尔给予他身份，星际联盟确保他安全。 林修翼抬眸，看向监控器的方向，他轻声道：“那就有劳顾少将。” 血皇只觉得林修翼似乎通过光屏对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冷冷地开口道：“会面结束后，把他带过来，立刻带过来！”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颗尖牙 突变VS…… 走进德林的诊室时, 许安不免有点小紧张。 前台的狼人小姐姐低声告诉他，不知为何今天医生的心情很不好，连得力助手乌鸦护士都挨了骂。 许安不免想起德林医生在电话那头严肃到有些冷煞的声音—— 不会是和自己的病情有关吧？许安抬手，不由轻轻抓了抓自己头发。 看诊室里, 德林靠在真皮椅上, 目光久久地望着左右竖起的两个莹莹光屏, 用手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许安轻轻带上了门, 德林眼皮微微一跳, 开口道：“这一回, 来得到快呀，许安。” “啊, 刚接到电话……”许安不会告诉德林，他会在接到电话后就迅速选择来看诊, 一方面是考虑到离开星球的可能性, 如果能在离开前找到控制怪病的治疗方法, 那和小翼一起也可以安心一些，不必担心自己忽然发怪病伤害到小翼；另一方面, 让他独自在空荡的房间内等待被侍卫带走的小翼归来, 简直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时间过得太慢, 而他的落寞、忐忑与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简直让自己的心仿佛被不断塞满各种思绪的气球。 无尽的担忧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拿捏着气球，随时都会爆裂般—— 一直以来，他是那样的怯懦自闭到不被认可，一点小小的变化都会慌张半日, 更何况是如今，小翼又不在身边。 许安咬住嘴唇，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胸口。 还有，心底冒出来的另一个声音，号称他的另一个人格…… “安。” 德林医生抬头，看向许安，他的声音平和镇定，却不知为何听起来和平日有点微微不同，“这几天，我查了不少资料，也问了一些同行，不出意外，你这是布鲁赫氏族特殊血脉觉醒的失控暴走状态。” “什……么？” 许安不免疑惑，血脉？失控？ “你听过，狂战之怒吗？” 德林双手交错，放于下颌之下，诊室内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唯有他的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隐隐有一抹看不透的暗光。 “布鲁赫的特殊血脉，大约一万个布鲁赫金色血族中才有可能出一个，您的父亲，血族伟大的战斗英雄克莱德是永夜帝国建国以来第一个成功觉醒并一度控制狂战之怒的布鲁赫。” 德林的目光在许安的身上流转，即使是慌张无措，他依旧那么漂亮，湛蓝的眼睛如同清晨悄然亲吻沙滩的第一捧海浪，睫毛细长，唇瓣嫣红，如雪胜玉的肌肤，似乎比之前愈发有了一种暗含魅惑的光泽。 德林一直觉得，安很美，而如今，愈发美得惊心动魄。 就好像原本青涩的果实，终于到了成熟的季节，然后大放异彩，令原本时不时路过、并不是特别在意的路人恍然抬头，竟是怦然心动。 德林弯起的嘴角，隐隐有点痴迷。 但许安没有察觉到德林神色的轻微变化，他也没有特别意识到，德林提到了他的父亲这意味着什么…… 许安下意识地微微张口嘴，在记忆里搜索并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狂战之怒？” 许安从没有听说过这种所谓的特殊血脉，当然，包括他的二叔拉斐尔在内，没有一个布鲁赫会把一直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少爷和万里挑一的特殊血脉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从未接触过关于“狂战之怒”的信息。 “嗯，一旦觉醒狂战之怒，你会瞬间拥有强大的战力，无法想象的战斗力量，到底有多强大，我也只是从传说记载中了解了一二。听闻，克莱德元帅曾经独自摧毁了一艘太空巨型飞船，也不过是举手投足的功夫。” 德林的话，让许安的手指微微发颤。 “我，没有听说过狂战之怒，如何……如何就判断一定是这个？” 许安强迫自己尽量保持冷静，在这时候他疯狂地想念小翼，如果小翼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如果是小翼会怎么应对，小翼总是温和地告诉他，他是可以做到的。 是的，他可以做到。 你其实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你愿意。心底滑过一丝轻轻的喃语。 许安摇了摇头，将声音驱散，继续道：“是不是应该再做一下检查？这样会更准确一些。” 本能地，许安对于这种所谓的特殊血脉和强大力量有着强烈的排斥，还有这忽然冒出来的声音…… “不必了，已经做过详细的身体跟踪检测。” 德林给了许安一个淡淡的微笑，目光落在他手腕戴着的那个墨色手环上。 许安不由抬手，手环闪着别样的暗光。他猛地抬头，看向德林，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手环！还有德林……怎么可能！ “拉斐尔大人已经有了更明确的佐证——” 德林看着许安，神色中有着深深的歉意，但又表现地十分坦然，“你的怪病，就是血脉觉醒的症状。只是如何使其完全觉醒，和平日身体进行兼容，并控制住自己以免暴走，还需要时间来进一步融合，以及适当的训练，也许还需要一点药物辅助，不过，有我在，这不是难事。” “你，认识我二叔？” 许安往后退了一步，他震惊地看着德林，他和德林认识的时间不短，从他于老宅沉睡的棺材里苏醒后被氏族除名，并搬到这座破落公寓至今也有好几年了，第一次找德林看病是因为牙痛，诊所是网上搜索出来的，公寓附近只有这一家诊所，而这几年里，时不时的看诊，让德林已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他从没有告诉过德林，自己的真实身份。 德林一直叫他许安，起初待他和普通患者无异，后来看病的次数多了，偶有关照，但也不会超过朋友关心的范围。 “嗯，抱歉，安。” 德林轻轻抿住唇，垂下目光。 许安立马转身准备逃离，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高大冷酷的拉斐尔元帅，以及两个一身黑色制服、强悍干练的布鲁赫士兵。 “二叔……” 许安瞪大了眼睛，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又回头看了光屏后德林一眼，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但是现在，他已经逃不掉了！ 拉斐尔看了一眼许安，目光竟有了一丝柔和，然后他看向德林，开口道，“德林道尔，干得不错。看来，冈格罗让你当家主，是正确的选择。” 德林起身，在许安震惊到难以言语的目光下，走了过来，他对拉斐尔行了一礼，然后道：“冈格罗永远以布鲁赫和元帅马首是瞻。” 许安由震惊到恐惧，他看着德林，陌生得仿佛另一个他从不认识的血族。 冈格罗，五大氏族之一，金色贵族——德林居然是冈格罗的家主？！ 为什么他会到这个破旧的小诊所，伪装成银色血族，成了普普通通的德林医生？还一直同自己交好？是故意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欺骗自己？！ 许安眼眶微微发红，他忽然觉得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十分可怖。 谁来救救我，小翼！小翼…… “安，还记得你和冈格罗的婚约吗？” 拉斐尔的话，让许安感到绝望般地摇了摇头，但元帅依然说了下去，“等你回归氏族，德林道尔就是你的血盟婚约者。” “我，我已经，被除名。我只是一个银色血族，布，布鲁赫和我没有关系，冈格罗也是！” 许安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他低着头，死死抓住胸口。 “那天路过的血族已经找到，他拍下了视频。” 拉斐尔给了身旁士兵一个眼色，立马，那个血族士兵打开了移动终端的光屏。 只见浮在空中的光屏上，出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那个身影手持光剑，以极快地速度光速跃起，一剑刺破了怪物的喉咙，身影落地，许安清晰地看到了光屏里拿着剑的自己。 “和血皇的约定，如是——只要独自斩杀嗜血人怪证明了自己，你就是布鲁赫氏族的安·克莱德·布鲁赫！” 拉斐尔的声音低沉雄厚，掷地有声。 许安看着光屏里更加陌生的自己，只觉得瞬间头痛欲裂。疼，太疼了，如同整个脑袋被劈成了两半，赖以生存的血液在这一刻全部被抽走，意识逐渐模糊。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许安还在不停地喊着“小翼”，小翼，小翼在哪里…… 一滴泪滑落，德林上前，抱住了昏迷的吸血鬼。 ++++++++++++++++++++++++++++++++++++++++++++ 和星际联盟结束会面后，林修翼又被强行带到了血皇的暗间，虽说顾言正以需要保证修少爷安全为由，提出强烈抗议，但林修翼表示，愿意独自和血皇会面。 “你不怕有危险？” 顾言正看向他，林修翼给他的感觉，和瓦蓝星传闻中的富兰克林小少爷完全不同。而于情于理，职责所在，他也应该将寻到的修少爷完整无损地带回瓦蓝。 “很快，就会结束，不用担心。” 林修翼莞尔一笑，成竹在胸又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卡尔的目光则始终盯着林修翼藏书的方向，见他如此沉稳，也不由抬眸道：“修，你这次失忆，变化挺大的。” “若对哥哥而言，这是好的变化，我就把这当作是对我的称赞和勉励了。” 林修翼已基本探清了卡尔的性格，这是一个可以争取过来的助力。 而另一边，对于血皇，他也早有准备！ 计划已经完成65%，一切似乎尽在掌握。林修翼低下眼眸，很快就会结束。 安安，等我回来。不知道他看到小卡片了吗？ 林修翼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颗尖牙 制衡V…… 林修翼又被带回了暗间, 推门而入，地上有一堆摔碎的玻璃碎片在昏暗的屋内闪着点点幽光，预示着上位者的愤怒。 而高座上，血皇绝美的面容沉得厉害, 眸子血红, 屋内隐隐有一股压抑的肃杀之气。 带路的骷髅士兵退到门外, 屋内只有立于座下的苏不时。 血皇用手指不耐地点了点座上，那里本该有一个盛着血的玻璃杯, 现在应该是碎了。 林修翼知道, 凭着苏不时的力量, 可以瞬间在这里让他抹杀掉。 也越是在临近危险时，他越冷静得可怕, 甚至会在这宛若走钢丝一般的生死一线间，感到那藏在神经末梢暗暗的兴奋。 天生的冒险家, 血液里渴求着刺激和挑战。 林修翼抬眸, 从容地等待着血皇的发作。 “本皇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林修翼？还是——修？” 血皇居高临下，声音冰冷地如同吐着信子的蛇, “哼, 你居然就是那个失踪的瓦蓝星人！这失踪, 看起来不简单呀。” “陛下, 言重了。” 林修翼明白血皇的意思, 他在怀疑自己是星际联盟和瓦蓝星故意派到永夜来的间谍，再加上自己和地下组织的关系，血皇会这么想到也正常。 “我也是今天见到兄长卡尔后才得知——我是富兰克林家的人，一切还望陛下细察。”林修翼的回答依旧真诚。 “哦？” 血皇冷冷地一笑，血色的眸子微微上挑, “因为失忆？” “陛下，圣明。” 林修翼垂眸，果不其然，血皇监控了见面的全程，至于血皇相信自己失忆与否，都已改变不了他是修的事实。只要卡尔和星际联盟认可了他，血皇就不会在C-X星动他—— 永夜和星际联盟的关系一直就很是微妙，如无必要，一直封闭的永夜并不愿对向多生事端。而星际联盟其他成员，对于永夜，有好奇，有觊觎，有窥探，也有想要打开市场窗口的期许。 在许多许多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星际大战，永夜帝国的英雄克莱德元帅死于那场可怕的混战，星际联盟在战后成立，永夜则在战后成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吸血鬼星球。 过往的恩怨，似乎已成云烟，但各方势力又有着新的复杂关系。 如果血皇在这里干掉已经由顾言正向星际联盟报备的富兰克林家小少爷，无疑是给了星际联盟对付永夜的把柄，同时也让一直对永夜市场虎视眈眈的星际势力有了攻击自己的理由。 永夜唯一的血皇，不是一个冲动的统治者，即使他看起来暴戾，但透过一些永夜帝国决策和相关报道来看—— 血皇科伯特，是一位很有政治头脑、难以简单唬弄的铁腕帝王。所以，他更能深悉这其中利害，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察觉到自己利用他去达到会见星际联盟代表的目的而如此愤怒，却也只是通过一个杯子来发泄，而直到现在也并没有对自己动手。 林修翼轻轻抬首，他平日可不止是简单看看新闻而已，透过那些纷繁多样的本土及各星球信息，综合思考不同星际势力在新闻背后行动的目的、其中利益的牵扯和制衡，才是他乐此不疲关注整个星系历史和政治环境的原因。 而对于永夜统治阶层的分析，他也是最透彻的。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血皇喜怒无常，必须见招拆招——此时，林修翼暗黑的眼眸，胜过C-X星至暗的夜晚。 “你真以为，本皇不敢动你，就凭你是什么乱七八糟家族的成员？！” 血皇的声音徒然冷到极致。 “陛下当然随时都可以解决掉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死不足惜。但如果我能为陛下带来更大的收益，我是林修翼或是修，对陛下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林修翼顿了顿，接着道，“陛下，我从未对您有所隐瞒，而且，我也确实在实践对您的承诺——无论是血族失踪事件，还是应对星际联盟。您说呢？” 血皇侧过头，轻轻“切”了一声，忽然起身露出尖牙，狰狞暴怒道：“所以，结果呢？！所有都是废话！失踪的血族还是没有寻到，你说用星际联盟势力打击李一威，不过就是为了见你那个便宜哥哥——你以为本皇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一个如同杂碎的低等人类所骗吗？你想尝试一下手脚被全部折断，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被放干，皮被完整扒下来的滋味？好，本皇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血皇抬眼看向一旁的苏不时，林修翼却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沉稳继续说道：“我会再次回来觐见陛下，正是为了失踪的金色血族，以及对付李一威的暗盟势力，同时顺便帮陛下彻底解决掉瑟莱弗后续的麻烦。” 血皇血红眸子微微眯起，对正准备动手的苏不时轻轻晃了晃手指，然后看向林修翼，嘲弄地笑了一声：“怎么解决？本皇就大发慈悲，再多给你一分钟，说说看。” “失踪的血族，我这里已经有了线索，陛下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信得过的血族和我一起，我带你们过去。” 林修翼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我曾对陛下许诺，会在五大氏族无所察觉之下让一切平息。如今，只要瑟莱弗那些骨干还在永夜，总会让布鲁赫或是迈卡维等其他尊敬的贵族们抓到把柄，如果我有办法让那些人类和我一起彻底消失于这个星球，只留下随后被陛下亲自捉拿的头领贝特作为交代，关于一些细枝末节，其他的氏族也无法继续追究。至于我离开以后，您是否要把一切罪责归于我的身上，全凭陛下定夺。” 血皇摸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座下的人类。 五大氏族暗里早已风起云涌。 固执偏激又刚正不阿的布鲁赫正在彻查此案，不无可能查到苏不时；失踪多个贵族的托瑞铎已经难压怒气，一定要血皇给个说法；掌控老牌经济的迈卡维一直隐而不发，实际上对搞网络新经济和新人类贸易而大赚特赚的诺菲勒以及诺菲勒氏族出身的血皇陛下深有不满；而身份稍低的冈格罗游走在各个氏族之间，左右摇摆，见缝插针…… 瑟莱弗此次闹出这么大动静，要彻底解决掉，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林修翼的建议，听起来简直就是为血皇量身定制的解决方案。 血皇科伯特轻轻皱眉，这个方法无疑对他而言是送上门的最优解。让林修翼出面，即使他是将那些地下组织的剩余人类全部带走，也是很好不留后患的解决方式。 林修翼，修，这个人类少年——血皇露出尖牙，这个家伙比贝特、李一威还要难对付得多…… 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却一肚子坏心思，让他一介堂堂血皇都无法一眼看透。 啧，真是多看一眼，就觉得厌恶！ 科伯特左右踱步，血色的眸子盯着林修翼。 林修翼暗暗算着，计划差不多已完成70%，涉及到牵扯自己的地下组织，血皇绝不可能动用布鲁赫或是其他的士兵，所以即使血皇派出血族同行来监视自己，也只有可能是—— “阿时，把他盯紧了——本皇到要看看，他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血皇的声音低沉，然后转向林修翼，厉声道，“如果你敢再欺骗于本皇，我会有很多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多谢陛下信任，对了，陛下，我这里有一个小礼物，想献给您。”林修翼弯起嘴角，说着从胸前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书的纸质物品。 “阿时——”血皇抬眸，苏不时闻声，接过了林修翼接过来的纸制品，外表和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那本很像。 “你不是要把这个，给星际联盟作为见面礼吗？” 血皇在高位上坐下，挑起修长的腿，若有所思地看向林修翼。 他太聪明，太狡猾，每一个说辞，连着这本血皇好奇的书，他居然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对陛下的效忠之心，以此可见。” 林修翼恭敬如初。 血皇不耐地啧了一声：“本皇可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你。” “嗯，在下明白，我很快就会让陛下彻底放心。” 林修翼刚起身，就收到了苏不时仿佛能杀人的目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幸，一切都如他计划一般顺利。 出了暗间，苏不时面色阴沉地跟在他身边，刚离开房间一段距离，他就猛地一步上前，将林修翼抵在墙角一边，锁住了他的喉咙，林修翼也没有反抗，他看向苏不时，轻声道：“苏老板，请不要忘记你的职责所在。”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我说过，如果你敢做对永夜不利的事，我会毫不犹豫把你的脖子拧下来，你还记得吗？”苏不时赫然间一身戾气，让林修翼相信，他曾是可以战胜血族的强大人类。 可是，即使已经身为血族，他始终保持着人类的一颗心。 “苏老板可以随时拧掉我的脖子，但在那之前，请先让我去一个地方。” 林修翼平静地说道。 “失踪的血族的地点你直接给我就行。” 苏不时的耳钉闪着可怕的暗光，“还有，你别想联系星际联盟，让他们来救你。” “没有我，你找不到那些血族。” 林修翼声音很轻，然后他抬头看向苏不时，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公寓，不然，安会担心。” 苏不时微微一愣，缓缓地，他松开了对林修翼的束缚。 红色的耳钉成了联络器，苏不时在耳麦边低声了几句，很快，两个血族侍卫便出现，林修翼闭上了眼睛，一个头套随之又套了上去。 当他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公寓门口，苏不时也跟在一边，面色始终低沉。 林修翼不理会他，抬手按了按门铃。 良久，没有回应。 林修冀心随之一沉，不好的预感。 极快的速度密码开锁，可是，屋内，房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许安的身影。 右眼皮猛地一跳，林修翼转身忽然发狠地拽住身旁苏不时的衣领，目光凶狠地可怕，他的低声如同恶魔的吟唱，他盯着苏不时，一字一句道：“有什么冲我来，如果你们敢对安做什么，不管什么血皇、贵族，我都不会放过！”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颗尖牙 交易V…… 苏不时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控的林修翼。 往日他一直平和又沉稳, 即使面对喜怒无常的血族帝王杀伐的命令，生死一瞬也始终面不改色，似乎没有任何生灵能使他林修翼始终稳定的情绪和那旁人完全看不透的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但现在，仅仅是面对空无一人的公寓, 惯来自若的人类少年, 如同一只破笼而出却遗失至宝的狂兽, 暗黑色的眼睛压抑着极度的焦躁和愤怒，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垃圾星极地深夜结成的寒晶。 苏不时皱起眉, 林修翼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慢慢地, 才松开了他的衣领。 “不，不是你。” 林修翼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目光冷得可怕, 头脑却愈发飞快地运作, “也应该, 不是血皇。” 适才，没有见到那抹熟悉身影的慌张和恍然可能失去安的恐惧, 让林修翼几乎丧失了理智, 但在强迫自己镇定后, 他很快做出了分析, 如果血皇要用安来胁迫自己, 刚才在暗间里就会直接将杀手锏拿出来谈条件，没必要等到现在。 “他根本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苏不时甩开了林修翼的手。 林修翼不理会苏不时言语间对血皇隐隐的回护，他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检查将公寓里里外外每一个角度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屋内的所有摆设如常，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餐桌上留着空玻璃杯，之前他精心准备的卡片不见踪迹。 看起来，安应该已经醒来并用过餐，卡片多半是他收了起来。 公寓内，少了许安的灰色风衣外套，外出时常穿的那双鞋，以及布鲁赫氏族的激光剑柄。 林修翼用戒指打开移动终端的光屏，开始不停地给许安打电话，一个、两个、三个……电话没有被故意挂断，但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苏老板，能否请你帮个忙？” 放下电话，一直低沉着眼眸的林修翼忽然开口，声音意外地平静却透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令人听来隐隐头皮发麻。 “安先生会去哪儿呢？” 苏不时也不免奇怪，许安平日很少出门，不像是有什么仇家的样子，公寓内也不像是发生了入室抢劫，那许安的失踪就不免蹊跷。 “帮我联系陛下，就说，我愿意和陛下做一笔交易。” 林修翼看向苏不时，眼眸冷厉深沉。 “什么交易？” 苏不时不无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少年。 “从组织的财务数据来看，贝特和李一威自己还私吞了一大笔买卖暗月的收入。如果陛下能帮我立即寻找到我的主人许安的行踪并让我见到毫发无损的他，我有办法让李一威把这笔钱交出来，献给陛下。” 林修翼的声音始终低沉，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 苏不时略显不可思议地看向林修翼。 林修翼冷冷地抬眸：“这是很大的一笔巨款，陛下不会不在意。” “你觉得安先生——有危险？” 苏不时皱起眉，有没有可能，许安只是自己出去了一会儿，而林修翼的反应，明显过激。 “他总会在家等着我，就算外出，也不会不接电话，安……” 林修翼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的吸血鬼，那么温顺又听话，整日只是在房里写着属于他的故事，累了才从房里走出来，弯着眼睛叫自己“小翼”，走过来软软地贴在他的怀里，让他的心在一瞬间被填满。 但现在，屋里空荡荡的，他的心也空荡荡的。 居然敢动他的许安，那对方就要做好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准备。 林修翼摸着下巴，睁开了黑色的眼眸。 “是贝特？还是李一威？” 苏不时能想到会对许安在这个时间节点出手的人，也只有瑟莱弗失联的这两位。 “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林修翼的面色却阴沉可怕，他转身启动了组织用于联络的移动终端，在银色耳麦便沉声道，“格姆，让阿菲把定位发过来，可以动手了。” +++++++++++++++++++++++++++++++++++++++ 许安能感觉到，自己在梦境里，很真实的梦境，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之后才能见到你。” 另一个“许安”站在他对面，和他平静地对视。 “嗯……” 许安知道，这就是那个近来时不时在脑海里冒出的声音，号称自己的第二人格。 “这一次，想清楚了？” 对，是那个不停被提及的问题，他反复地在问自己，是否真的愿意变强。 而强大，究竟是什么？ 许安想起了幼年时满是鲜血和残骸的房间，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作为第二人格的自己露出了疯狂又残忍的笑靥，抬起手，尽情地舔舐着手掌上的血迹。 许安也想起了曾经和莱维在模拟测试中，自己将两只巨齿虎击败后，冷静地试图让其肢解，他一边不停挥动着刀剑，一边露出享受的微笑…… 还有，当他将巨大的怪物一剑割破喉咙时，他隐约看到了怪物脖子上佩戴的饰品，那是迈卡维金色血族的特殊标志，他不是没有感觉，这个怪物很可能是血族同类，但他冷冷地一剑连那饰品也毁去，精准而又彻底抹灭了怪物生的所有希望。 “你怕我？” 另一个“许安”淡淡地开口，“他们都觉得你是惧怕外面的世界，其实并不是——” “嗯……”许安低着头，他和另一个“许安”都悬浮在空中，脚下似乎是缓缓流淌的河流，也仿佛什么也没有。 “你，一直都在惧怕自己。” 许安不说话，就和平日一样，低着头，安静，胆小，怯懦。 “很可笑，不是吗？居然惧怕自己，惧怕力量本身。” 另一个“许安”并没有笑，继续道，“可是，你还是选择来见我，你不怕了吗？还是，你终于做好准备了？” “嗯。” 许安缓缓抬起头。 “为什么？” “许安”和许安对视。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许安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也喜欢你？” “不知道，也许是的……但我确定，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 许安的笑容第一次如此坚定而自信，“所以，我需要你。” “你，真的不怕了？” “怕。” 许安又低下了头，声音很轻很轻，“但我希望，自己能更努力一点，更强大一些。” “——我想，为我喜欢的人，多做一些事，哪怕只是一点点。” 许安醒来时，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棺材里。 这里是拉斐尔元帅的城堡，他曾经住了一百多年的房间，房间内的布置和多年前变化不大，他起身，德林温和地坐在棺材一边，正微笑地看着他。 “感觉好点了吗，安？” 德林还穿着平日看诊时的医师服饰，但在许安眼中，他根本和自己相识多年的那个德林医生判若两鬼。 他是冈格罗的家主，德林道尔。 许安垂下目光，用手扶住棺材边沿，脸色愈发苍白。 “你刚服了药，可能会有些不适的反应。” 德林抬手量了量吸血鬼额头的温度，继续道，“目前来看，手环显示，各项数值正常，但不能掉以轻心。” 许安侧过头，避开了德林的碰触，他金色的头发散开，露出一双深蓝无畏的眼睛。 “德林，为什么要骗我？” 许安看着德林，医生微微一愣，往常社恐的吸血鬼开口说话时，从不敢这样直视对方的眼睛。 “安，从另一个角度，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对潜在婚约者一种长期持久的关心方式。” 德林的目光却不自觉移向了别处，“当然，这也是元帅的意思。” “哦。” 许安淡淡地回道，“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作为一个医生，不建议你这么做。” 德林说道。 “这也是元帅的意思吧？” 德林没有说话，他看着许安，良久，才仿佛痴迷地一笑，道：“安，你真美。” 为什么这么晚才发觉呢？明明可以早点行动…… “哦，谢谢。” 许安只是略显敷衍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他看向另一个手腕，试图打开光屏，却发现手腕处空空如也，不由皱眉，“我的移动终端呢？” “狂战之怒于你身体很不稳定。智能网络电子产品有可能会影响到你对血脉觉醒的控制，所以暂时被禁用。” 德林答道。 “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 许安微微蹙眉。 “我可以帮你，你说，我来录入。” 德林说着，打开了自己移动终端，“是碧翠海文学网吗？” 许安看着德林浮动的光屏，眉头皱得更紧，他露出尖牙，明显是有些生气了：“直说吧，德林，我二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帅正向血皇陛下提出正式申请，一旦申请通过，从今以后，你就能回归安·克莱德·布鲁赫。” 德林对许安始终微笑着，“元帅的意思是，让你和属于许安的一切彻底告别。”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颗尖牙 照片VS…… 林修翼走出公寓时, 已有一艘小型家用飞艇停在公寓门前。 苏不时不由一愣，这只家用代步飞艇他再熟悉不过，是七号酒吧采购专用，大约可以容纳5-6人。飞艇前排驾驶舱的黑色挡风玻璃降下, 格姆抬眸叫了声“老大”, 示意林修翼登机。 苏不时瞪了格姆一眼：“你知道飞艇启动指令？” 飞艇属于组织的财产, 启动指令只有包括苏不时在内的组织高层才会知晓。 “老大给的。” 格姆沉声应答，显然在他的眼里, 并没有把苏不时当作自己真正的老板, 能让他心甘情愿诚服的老大只有一个, 那就是眼前的人类少年。 苏不时转而若有所思地看向林修翼，林修翼此时的心思完全在许安身上, 他一面眉头紧锁在缩小的光屏上迅速地发信息，一边跃上飞艇, 偶尔抬头留意到苏不时探究的眼神, 随口应道：“作为代头领, 我顺便了解了一下内部所有简单的启动指令。” 苏不时立马了然，贝特和李一威拉林修翼上位是为了冲锋挡枪, 而林修翼却借着这虚名头衔, 背地里不动声色地将组织内部摸了个透彻。 论心机之深沉, 行动之迅速, 苏不时虽说对林修翼多有防备, 但也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能力。但这样具备危险能力的人类，对于永夜而言，注定是一个不安因子的存在。 苏不时心情复杂的垂眸，上了飞艇后，他开口问道：“李一威和贝特到底现在在哪？你又是怎么弄到的定位？” “他们, 出不了永夜。” 林修翼微微低着头，在光屏上飞快地回复信息，一边道，“C-X星有特殊保护层。他们想要完全逃离，需要时机。更何况，那些变异的贵族们，不好应付。” “变异？！” 苏不时耳钉闪出暗光，不由震惊，“你的意思是，那些失踪的贵族——和他们在一起？” 林修翼将自己的光屏转过来，光屏上正在播放一段略微模糊的视频，视频里贝特先生和李一威似乎在一个类似废弃工厂的昏暗地界，有一张很简陋的行军床，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正在变成怪物的血族，身穿托瑞铎的贵族服饰，依稀还有着血族的模样，但面部狰狞，已经失去了理智，嘴里不断发出低低嘶吼，那血族被紧紧地绑在床上，一旁组织里的医生似乎正在查看他的情况。 视频很快就黑了，苏不时随之眯起了眼，低声道：“那些莫名出现的嗜血人怪，就是失踪的金色血族？！” 林修翼收起光屏，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贝特和李一威通过瑟莱弗在新人类活储中大肆出售暗月这种药，我猜这是一种克威暗盟研制的药物，很大可能含有让新人类上瘾的成分，总之销量很好，暗盟借此大赚了一笔，李一威和贝特同步私吞了不少。但这种药物有问题，新人类服用过多会死亡，而饮用了含有这种药物的新人类的血液，让金色血族产生了变异，也就出现了袭击路人的怪物。”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苏不时猛地抬头，警觉地看向林修翼。 “苏老板不用怀疑我，如果我和他们一伙，李一威就不会让我来做代头领，借我失忆的契机，试图用我富兰克林家族的身份为他们作掩护挡枪，同时把水搅得更混，以便他们浑水摸鱼。” 林修翼轻笑了一声，“我也不必在此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对吧？苏老板，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真正的用意？” “你指的是，安先生？” 苏不时盯着林修翼的眼睛。 林修翼点了点头，苏老板到是意外的敏锐。 “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血皇陛下，也希望血皇陛下能对交易之事上心。” 林修翼收起了笑意，俊朗的面容在这一刻肃然冷郁，他慢慢握紧拳头，微微垂下眼眸，这一刻给予对方强烈的压迫感。 “安先生的事，我已经向陛下进行了汇报，也将他的照片传了过去。陛下应允了你的请求，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苏不时一时间更加看不懂林修翼，他抬手摸了摸下巴。 “如果你真的是富兰克林家失踪的瓦蓝星人——” 苏不时顿了顿，从制服的夹袋里拿出电子烟，轻轻瞥了林修翼一眼，才继续说道，“你没有继续留在永夜的理由。” “是，这是当然。” 移动终端震了震，林修翼转而又打开戒指的光屏，很快地编辑起信息。 “那你和安先生——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苏不时吸了一口电子烟，声音低沉。 “这是由安自己决定的事，就不劳苏老板费心了。”林修翼低着头，光屏映照下，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表情，声音低沉地可怕，“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他的下落，他是否平安！我要立刻马上见到他！如果真的是李一威和贝特动的手，不用血皇陛下出手，他们都活不过今晚。同样的，我也希望血皇陛下——不要让我失望。” ++++++++++++++++++++++++++++++++++++++++++++++ 血皇科伯特看着光屏上苏不时传过来许安的照片，眯起了眼。 他坐在正殿高高的皇位上，空旷的殿下单膝跪着的是布鲁赫氏族家主、帝国第一元帅拉斐尔。 拉斐尔元帅为自己被除名的侄子特意求见，并将拥有狂战之怒的侄子一剑斩杀怪物的视频献上，以此证明布鲁赫氏族不朽的伟大血脉。 血皇暂停了视频，拿着剑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和林修翼要求迫切寻找的许安面容重叠了起来……科伯特血色的眸子浮起一丝深意，他轻轻挑起嘴角。 “你的侄子曾经在驿站领取过活储吗？” 血皇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都是过去的事，我会处理干净。”拉斐尔从德林那里隐约也听说过活储的事，不过在元帅看来，身为帝国最低等级的活储不过是安暂时缓解胃病的一个工具，至多不超过一个宠物的价值，他自然不会在意。 “不过一个活储而已，让他自生自灭吧。” 血皇缓缓浮起的笑意里，满是玩味，“关于布鲁赫氏族的安回归氏族的请求，本皇应允了，布鲁赫能多一位后起之秀，这是本皇和永夜之幸。” 呵呵，林修翼，那个过分聪明的人类，终于有把柄落到自己手中了！对付这样的家伙，呵呵，要想一个特别的能折磨人的办法…… “遵命，我尊敬的陛下。” 拉斐尔元帅应声。 停了停，拉斐尔继续道：“陛下，关于金色血族失踪一事，巡逻队那边找到线索，可能有诺菲勒氏族有关。” “哦，是这样吗？”血皇垂下眼眸，啧，拉斐尔的动作真快，居然查到诺菲勒，看来接下来还是不得不倚靠林修翼那个可恶的人类出手，方便脱身。 但是，一想到他身为至高无上的血皇，居然会受到一个卑贱又看起来总是自作聪明的人类牵制，科伯特就不由一阵恼火。而当他看到苏不时发过来的请求，言语间左右都有着帮林修翼说话的意思，这种无名之火就更加难以平复。 再也不愿回想起的可怕记忆，让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疼…… 照片里，安漂亮的面容，让血皇微微垂眸，他用手扶住斜过的头，略显残忍地笑出了声。 人类和吸血鬼，自以为是的可恶人类和让他牵挂的漂亮吸血鬼…… 哈哈哈，人类和吸血鬼！在做什么梦，怎么可能呢？！ 林修翼这家伙，未免也太小看血族了，作为血族的帝王，怎么能不为他精心安排一场好戏呢？！ “失踪案，本皇也有所发现。” 血皇缓缓开口，“不过这关系到星际联盟和失踪的那个瓦蓝星人。事关重大，本皇计划召开五大氏族圆桌会议商讨表决，元帅觉得如何？” 五大氏族圆桌会议，是由五大氏族分别投票表决进行决策的高层会议，主要用于决策可能会对永夜帝国造成巨大影响的事宜。会议上，每一个氏族拥有一票的表决权，即使是血皇的决定，若五大氏族中有三大氏族反对，血皇的决定也不成立。 金色血族失踪案是大事，特别涉及到几大氏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若真如血皇所说，其中还牵扯到外星势力，那必然需要谨慎处理，召开永夜特殊的五大氏族圆桌会议，也似乎很合理。 拉斐尔并没有多想其他，他起身抬头道：“陛下圣明。” ++++++++++++++++++++++++++++++++++++++++++++++++++++ 城堡的房间里，许安从棺材里起身，不理会德林的阻拦，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安？” 德林跟在他的身后，眉头紧锁。 “回家。” 小翼说过，今晚回来后，会把一切都告诉自己，他会带着自己一起离开这个星球……必须回家！ “外面都是布鲁赫氏族的士兵，元帅交代过——你暂时，哪里也去不了。” “是吗？”许安垂下眼眸，金色的发丝浅浅隐住了他的神色。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握住了那把印着布鲁赫氏族族徽的剑柄，为了防身，这次看诊他特意随身携带，所幸昏迷后，这把剑还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许安蓦然抬眸，轻轻地，露出一丝微笑。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颗尖牙 光剑V…… 许安推门而出, 门前站着布鲁赫氏族两个高大的血族士兵。 他们直属于拉斐尔元帅麾下的帝国军队，是参加过实战的铁血战士和真正的军官，单兵战力远远胜过莱维和凯特兰所在的巡逻队。 拉斐尔放心将好不容易寻回的侄子交给他们，自然也是相信血族将士的实力。 许安踏出房间的第一步, 就被面无表情的血族士兵抬手拦住。 “安, 别闹脾气, 你出不了城堡——这是元帅的命令。” 德林在他身后跟了过来，目光落在血族士兵的身上, “元帅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德林。” 许安握着剑柄, 纤细如蝶翼的睫毛垂下, 深蓝的眼眸看向手中的剑，他轻声道, “不好意思，稍稍, 请教一下, 激光剑刃砍哪个部位, 不会造成致命伤？” “啊？” 德林疑惑地看向许安，醒来的许安, 气质和以往如此不同, 明明还是那般美丽夺目的容颜, 往日的安微薄脆弱如同易碎的透明水晶, 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砂之图绘, 柔美缥缈的海市蜃楼，加之自闭又畏缩，神色恍惚不定总是沉迷于自我的世界，任谁看了都不免轻视，动点心思都可以欺负他、凌驾他, 但现在—— 他的气息平稳，言语依旧有礼，却不再迟疑，他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于是在忽然之间做出了改变。 但他，也依旧还是他，抬眼看向德林，许安轻轻莞尔一笑，温和柔软，只是他眼神坚定，又带着一丝难得的真诚。 “如果是激光剑，掌握力道，伤到手腕关节或是腿脚韧带，可以限制行动能力但不会造成血族致命伤。” 德林微微眯起眼，聪明如他，自然能明白许安问话里的用意，但被如斯颜容的吸血鬼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几乎是被蛊惑般无法拒绝地开口回答。 布鲁赫氏族的狂战之怒，德林也是第一次亲身遇上，即使亲眼看过许安一剑斩杀怪物的影像，德林依然很难想象，平日柔弱到连句重话都不敢大声讲的安，居然能有和血族士兵战斗的能力。 一百多年前军校毕业考试格斗场的那次贵族观礼，德林也去了，彼时他还不是冈格罗的家主，在血族簇拥的高台后座，看着站在格斗场上浑身发抖、连剑都拿不稳的安·克莱德·布鲁赫，他也曾不悦地摇头，跟着一众嘘声，感叹布鲁赫氏族怎么会出了这么个没用的奇葩，一想到家族和布鲁赫氏族的血盟联姻的约定，只希望联姻者不会是底下这个被血皇陛下钦点逐出氏族的废材就好。 会应允拉斐尔元帅，担任许安的家庭医生，一定程度上保障他的身体健康，于德林道尔而言，多少有些迫于布鲁赫权威而迂回观望的意思，所以德林会选择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方便进退脱身。 但是，许安他变了，短短几个月，潜移默化又仿佛自然而然。 就如同即将破茧的蓝蝶，从海蚌中绽放出异彩的珍珠。 德林承认，自己心动了。 但这样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很难不教见过他的生灵一眼心动，甚至迷恋。所以，这不能怪他，就像现在，他只是平和又略显痴迷地看着安，并没有进一步阻止安的行动，作为医生，他也不介意回答安更多的问题，只要是安想要的。 安对德林轻轻道了声谢，再次抬眼看向门口的两个血族士兵，他蓝色的眼眸里浮起一抹歉意。 “抱歉。” 光剑显出了剑刃，许安开口道，“麻烦请让我离开，不然，我不确定，是否能不伤到你们，也许，还会伤得很重。” 两个血族士兵看向许安，手中分别握着一把特制的长枪，这一刻，他们并没有把这位看起来一直很没用的安少爷的话当回事。 而下一刻，他们会相信，许安说得是真话。 光剑挥出的一刻，向来从容的德林不由瞪大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格姆将小型飞艇开到了市区郊外一片废弃的工厂。 透过窗户，苏不时看到了荒芜的仓库和腐朽的机械残肢，以及没有电已经停止运作的废弃产生系统——这里，曾经是一处新人类的制造运输基地。新人类的总生产地在C-X星一旁由诺菲勒氏族控制的附属小行星上，但当一批新人类被生产完成，会被率先运到这种设在荒野郊区的基地点，在被系统检验无误后，才会分别运到大都市里的各个暗影商店进行上架售卖。 而这一处，应该是个已废弃的旧基地点。 没想到李一威和贝特会藏身在这里。组织一直启用诺菲勒的信息网，很有可能是借此查到的新人类废弃工厂旧址，居然被他们别有用心地作为他用——苏不时沉着脸，慢慢握紧了拳头。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苏不时盯着窗外，这话是对一旁的林修翼说的。他在组织里号凶枭，但只是占了一个凶狠，却没有枭的警觉，比不上初来乍到却深藏不露的这只小血蝠。 这只血蝠，如同把一切都看透了，却没有人能看得透他。苏不时沉下脸，又吸了口烟，他想起了许安。 那漂亮的吸血鬼到底去了哪里呢？！苏不时暗红的耳钉幽幽地一亮。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林修翼将光屏设置成了一个小型平板的模样，一直低着头在查着什么，此时他终于抬头，看向苏不时，“苏老板不用心急，等会儿你就会知道。陛下那边，是否有安的消息？” 苏不时摇了摇头，收起了电子烟：“你也不用那么心急，只要是在永夜，都是在陛下的掌控之内。” “瑟莱弗和这里，也是在陛下的掌控内。” 林修翼收起了光屏，在夜色里，他的眼睛愈发的深沉，“永夜太大了，陛下可能没法顾及全部。” “可你，还是选择了同我们交易。” 苏不时蹙眉，他不喜林修翼对于血皇的肆意评价，虽然这算不上什么不好的说辞。 “嗯，因为这是最快的方法——但有时，我也会怀疑，苏老板。” 林修翼看向苏不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你们，或者说血皇陛下，是否真的值得信赖。” “你觉得，科伯特，我是指陛下，不可信？” 苏不时挑眉。 “某种程度上而言，前辈，你要单纯太多。”林修翼轻笑了一声，即使曾经身为人类，但现在的苏老板也有上千岁有余，说一个千岁的银色血族单纯，可能也不太合适，林修翼抬手摇了摇，接着说道，“抱歉，苏老板，失礼了，这只是相对而言。陛下毕竟深谋远虑，而且，就我的交易而言，对于陛下只有益处，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涉及到安，苏老板，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陛下想要什么，也许我现在一时给不了全部，但只要我应下的，都会做到。而我，只要许安！” 林修翼的声音，低沉又坚定。 苏不时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又查看了信息列表，移动终端没有新的信息，血皇那边关于许安的下落还没有消息。 飞艇停了下来，格姆先一步下了飞艇查看情况，当舱门打开，苏不时不由微微一愣，眼前居然是提早来到的一队黑色西装的人类，仔细看来有些眼熟。 “顾少将没来吗？” 林修翼身手矫健地跳下飞艇，对带队的那个黑衣人开口道。 “少将猜测血皇会暗地里派血族监视他，所以他留下会更保险。” 那黑衣人对林修翼恭敬地行了一礼，苏不时立马明白，这一队人类是同顾言正一同到来的星际联盟特警队的人。 想起一路上，林修翼一直在发信息，约莫便是和之前对接上的星际联盟代表联络。 他居然动用了星际联盟的人—— 苏不时不由低下头默不作声，用星际联盟对付克威暗盟，确实符合林修翼对血皇述说的构想，也方便涉足瑟莱弗的血皇和诺菲勒氏族脱身，但望着将各方势力轻松掌控的人类少年，苏不时也暗暗明了，血皇不悦背后的深意。 林修翼，实在是个太过于可怕的人类。 你看不清他手里有多少张牌，他是那种即使手握一堆烂牌，也可以轻轻松松打出王炸的高手。而且，在初次见面，或者是只要他愿意，你往往看不到他身为高手的一面，只会把他当作一个温和微笑、善解人意，好似总能了解对方需要，给予对方帮助，让与之相处者信服的好友。 你会在不知不觉间，信任他，被他笼络，为他办事——心甘情愿地办事。 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类，会对许安那唯唯弱弱、胆小孱弱的吸血鬼抱以真心吗？苏不时心一沉，他的记忆恍然复苏，不知何时，曾有一个人对他说过类似的一句话—— 科伯特那样高高在上又心思极深的金色血族，怎么会对你一个出生卑贱、空有一身蛮力的人类报以真心？ 阿时，你要想清楚。 苏不时垂下眼眸，这该死的记忆——为什么不能和曾经的自己一起死去呢？！ 林修翼和带头的黑衣人说了几句，回头看向苏不时，低声道：“苏老板，贝特和李一威已经被控制住了。” 苏不时愕然抬眸，林修翼淡淡一笑。 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一切，在来的路上已经悄然进行。 “格姆，去把阿菲叫出来。” 林修翼抬了抬手，面色始终不善。 从阿菲发过来的信息看，许安在贝特和李一威手中的可能性不大。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颗尖牙 林修翼…… “老大！” 阿菲被格姆带了过来, 他扬起头对林修翼咧嘴一笑，精瘦地像只猴，“你可算来了，差一点就被他们发现了我暗传信息, 幸好我机灵, 他们现在还觉得我是被忽然出现的不明黑衣人抓去审讯了, 哈哈——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回瓦蓝星？！” “很快。” 林修翼对阿菲赞许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我们可以恢复自由身, 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回到瓦蓝星！” 阿菲的眼睛兴奋地闪闪发亮。 “当然, 我答应过你，帮你寻找你的姐姐艾米丽——她现在一定在瓦蓝星等着你回去。”林修翼温和地微笑。 推林修翼上位, 暗自准备携款跑路的贝特和李一威带在身边的人手不多，但消息灵通又善于和人打交道的阿菲却早早被他们一眼相中, 当作了心腹, 他们以为像阿菲这样浅薄又爱财的狗腿, 一定比格姆要容易收买和笼络，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从一开始, 林修翼就故意在他们面前作出冷落阿菲的态度, 有意将阿菲安插到李一威身边。 只是, 他们看轻了阿菲, 就如他们看轻格姆和林修翼一样。 “他们，真的没有对安动手？” 林修翼微微沉下脸，一只手轻轻转动着另一只手指上的戒指，竟难得表现出些许焦躁。 “老大你说的是那只吸血鬼？没有，肯定是没有的啦！组织内部的信息, 说起来，我就没有不知道的。贝特先生现在什么都是问我，嘿嘿。”阿菲得意地搓着手，说话间，眼睛鬼精鬼精地眯成一条线，“说不定是那帮吸血鬼们搞的鬼？” “咳咳！” 林修翼身后赫然现身的苏不时轻咳了一声，他一身暗红的血族制服，幽幽地转头看向阿菲，适时好似不经意地露出尖牙，吓得才注意到他的阿菲一哆嗦，往格姆身后躲去，“苏，苏苏苏，老板……”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菲用发颤的声音，还是把疑惑问出了口。 “我也有同样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不时俯视着阿菲，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苏老板——” 林修翼使了个眼色，让格姆将受到惊吓、双脚都在发抖的阿菲带到一边，转头不耐地看向苏不时，皱起眉头低声道，“陛下那边，有关于安的消息了吗？” “目前，还没有。” 苏不时目光扫过一旁身姿略显猥琐的阿菲，抬头，“他就是你放在贝特和李一威身边的内线？这样的人，说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苏不时出生于垃圾星，在那里他见过太多像阿菲这样的混混无赖，他了解他们，因为他曾经是那帮混混的老大。 “但他帮我找到了要找的人。” 林修翼压低了声音，“陛下那边，却一点信息都没有，不是吗？” “我说过，这不是科伯特，也就是陛下会做的事。”苏不时能感觉到林修翼眼神隐隐的不善，他说，“一个小跟班，未必就能知道全部。我认识贝特的时间不短，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惜，我并不需要对付贝特，相反，我庆幸他的存在。” 林修翼暗暗一笑，却让苏不时更加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只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很快，林修翼收起笑，转身对黑衣的领头人道：“麻烦帮我安排一个空房间，我要和一个人单独谈谈。” “废弃的空房间吗？这里有的是，修先生——我们马上去做，少将让我们来此后，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那黑衣人比起苏不时，显然更未了解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和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但特警队对于队长顾言正的命令向来言听计从，所以现在，他们只知道完全听令于林修翼的指挥。 “有劳。” 林修翼扬起头，他的轮廓俊朗分明，暗夜苍穹之下，他仿佛才是这操控一切黑暗的主宰。 “你要见谁？” 苏不时刚准备跟上，林修翼摇了摇头，两个黑衣人就上前，将他拦了下来。 苏不时冷冷地看了身边黑衣的人类一眼，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乎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全部解决掉——但，林修翼转头的一个眼神，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应该猜的到。李一威，我说过，有些事会亲自问他。苏老板，我尊敬的凶枭前辈，你对血皇陛下的忠心让我佩服，可是，你也需要拿出陛下与我交易的诚意，不然我很难对你和陛下保持信任。” 林修翼的语气平淡，几乎没有情绪地波动，他看向苏不时，缓缓地，却低沉地可怕道，“这么久了，诺菲勒氏族支持的血皇陛下，不可能一点信息也没有。” 苏不时轻轻啧了一声，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类少年，有几分道理。 可低头看向移动终端，不是没有时不时旁敲侧击地催促，但科伯特那边却始终没有半点回音。 “你要跟过来吗——相信这里，谁也拦不住苏老板。” 林修翼垂眸，“但我更希望前辈，能在此等到陛下的回讯并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没有信错血族伟大的王。” 苏不时咬住了嘴唇，良久，他看向林修翼，低声道：“你也是，不要想着玩什么花招。” 林修翼低低地笑了几声，忽然他走近苏不时，眼眸深不见底，神色间隐约竟有几分压抑的疯狂：“如果玩花招能让安立马出现在我面前，不管什么招术，我都能给它玩出花来，你信吗？” 苏不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平日温和的血色蝙蝠终于撕开了他的伪装，露出可怕的獠牙；那潜伏于沼泽的鳄鱼，露出了它庞大可怕的身躯。 废弃工厂单独的一个小隔间里，李一威被绑在椅子上，这里的隔音效果竟意外地好，不远处工厂破旧的生产车间里被关在一起的怪物们低声的吼叫，这里居然一点也听不到。 林修翼推门而入，李一威抬眼看向他，只是微微一愣。 “见到我，不奇怪？” 林修翼看向李一威。 李一威抿住嘴：“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修。” “但是从认识我的第一天起，你就开始计划利用我，准确点说，是利用修·富兰克林。” 林修翼留意着李一威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名字，李一威的身体轻轻一震，他低下了眼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知道了？” “不应该是——你恢复记忆了？” 林修翼轻轻一笑，李一威是聪明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沟通方式。 “我认识修·富兰克林，那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小少爷。” 李一威也跟着扬起了嘴角，“你不是他，除了长得像。” “所以，你总是叫我修，而不是林修翼，就是为了以防我哪天再变回来？”林修翼用手摸着下巴。 “够厉害的，什么都让你猜到了。”李一威如同自嘲一般笑了笑，“那你知道，在飞船上，是谁想要你的命？” “你。”林修翼停了停，继续，“还有你身后的克威暗盟，以及和暗盟力量勾结在一起的富兰克林分家，可能我的亲哥哥卡尔也有分。” 李一威笑不起来了，他猛地抬头，看向林修翼的目光里竟有了一丝恐惧。 “不用这么紧张。我来帮你把一切都说完好了——原本依照计划，暗盟该在飞船上就除掉我，可是我居然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于是身负潜入永夜任务的你，自告奋勇地向暗盟请命，说有一个一箭双雕更好的方法，既能把我做掉，完成富兰克林家的托付，又能在相助暗盟在C-X星参股的组织在永夜大赚一笔之后全身而退。这个方法就是骗我加入瑟莱弗来替你们背锅，而且很有可能，一开始你们就做好了和血皇决裂的打算，但C-X外层有特殊的保护层，流放飞船你们无法掌控，想来有什么办法能让封闭的帝国在一个确定的时间内开启保护层，方便你们逃离呢？想来想去，不如利用修小少爷的失踪，最好把星际联盟也拉进来，这样血皇也不得不给联盟这个面子。非常好的算盘，我都要给你们鼓掌了。” 林修翼摇着头，轻声地笑。 李一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到后来他几乎是满头大汗，坐立不安。 林修翼却突然面色一沉，走近他，斜过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其实，我并不讨厌你，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救你。你考虑清楚，是否和我说实话。” “你……你想知道什么？” 李一威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你，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你们动过许安吗？” 林修翼的声音让李一威寒毛都竖了起来，“我，要听实话。” “许安？那个，和你一起的，血族？” 李一威说话的声调都变了，他猛地摇了摇头，“没有，从没有，我敢对暗盟的契约发誓，敢对星系最伟大的神发誓！我们，从没有，对那个血族做过什么，从没有！” 谁来救救他，他一点也不想和林修翼这比变异的血族还要可怕的人类共处一室。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颗尖牙 对峙VS…… "哦, 是吗？" 林修翼眯起眼，李一威的反应不像是在撒谎。 “那个血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没有任何动他的理由！” 李一威的后背已经完全汗湿，林修翼的眼神就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蟒, 如果不是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李一威只想和眼前的人类少年尽量拉开距离。 林修翼的眼眸缓缓涌现出一抹失望, 虽说李一威善于伪装，但此时他完全没有再伪装的必要, 正如李一威所说, 他和贝特没有要对安下手的绝对动机, 若说要用许安来威胁他，以李一威对他的了解, 大可用格姆或阿菲，而并不是对陌生的血族下手。 但如果不是瑟莱弗动的手, 许安的失踪就越发扑朔迷离。 安, 你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电话一直不通, 信息显示未读，是谁绑架了你吗？！还是, 发生了什么意外？！ 或者, 你只是出去散心, 你暗自生气我对你有所隐瞒, 你不愿意见我也可以, 只要你——只要你告诉我，你平安！ 就只要，一个平安就好！ 哪怕一个空白的信息回复，只要让我确认你安好，我都不会失魂落魄像如今这样, 每分每秒都在因为失去你的恐惧而濒临发狂。 林修翼垂下头，一股控制不住的强烈躁郁和心慌洗髓刻骨地折磨着他，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脖颈的腺体隐隐的红肿，他侧身闭上眼，强迫自己必须召回往日的理智和冷静。 “如果你撒谎，我会让你深切地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林修翼的声音沙哑。 李一威在椅子上轻微地挣扎了一下，额头上汗珠落下，他也逐渐感觉到林修翼的不对劲，就仿佛一匹被逼入绝境的孤狼，低吼着在无助地徘徊。 而下一刻，眼前的人类少年可能就会陷入彻底疯狂。 李一威对于危险有着足够地敏锐感，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抬眼看向林修翼道：“你已经分化了，修？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分化成了Alpha，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你有这个潜质。” “你这么欣赏我，我很荣幸，但这可不是你企图利用我的身份，来掩盖组织恶行的理由。” 林修翼用手扶住额头，嗤笑了一声。 “也许你不信，但暗月会让吸食了血的血族变异，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事。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 李一威抿住了嘴唇。 “这么突然？你们居然还有心思，趁乱从中大捞一笔？” 林修翼转眼就调整好了情绪，他看向李一威的眼神恢复成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淡漠。 “你说什么，大捞一笔？” 李一威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 “组织的账，被动过手脚。但只要是数据，做的再漂亮，也会有痕迹。” 林修翼干脆和李一威开诚布公，“有一笔暗月的收入，是进了一个陌生的隐藏虚拟账户。为此，我让阿菲私下查了一下，这个虚拟账户名叫纵火犯，怎么想，都和你脱不了干系，难道你还准备像在驿站里一样喊冤？！” “……纵火犯？” 李一威慢慢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始终被绑着的他微微低着头，重复道：“纵火犯？这会是，难道是，怎么会……” “不是你？呵，那就有意思了。” 林修翼轻轻挑眉，顿了顿，他抬头却对李一威笑了，“如果这是贝特的个人行径，那我想，救下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前提是——你要想清楚，你需要付出的相应代价。” “你有办法劝服血皇？外面的星际联盟特警队也会放过我？” 李一威眼中隐隐有了渴求的光，但他不能掉以轻心，林修翼是迄今为止，他遇到过最为狡猾，又最难以对付的人类。 “不，血皇陛下是我们的同伴，星际联盟是我们的朋友。”林修翼对李一威轻声纠正道。 李一威瞪大了眼睛，他努力思索着林修翼话里的意思，终于，他试探性的开口道：“你，准备用贝特交差？” “永夜近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已经死了好几个金色血族，总该有人负这个责任。贝特先生作为瑟莱弗的前头领，是很合适的人选，你说呢？” 林修翼轻轻一笑，却是十足的残酷。 “你未免太小看贝特了。” 李一威摇了摇头，甩开了挡住眼眸的发丝，“他早就准备好了另一套说词——你忘了吗？现在，你才是瑟莱弗的头领。” “哦？看来贝特先生，口才了得。” 林修翼看着李一威。 “他有他的手段。” 李一威皱起了眉头，“不然，怎么会冒出一个叫纵火犯的虚拟账户——切，那个混蛋！”这么说着，但显然他对于贝特私设账户，中饱私囊的事也是十分窝火。 “可是，死人，不会有口才，也谈不上手段。” 林修翼斜过头，目光始终平和，还带着一丝笑意。 李一威张了张口，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早就计划好了！” 林修翼低下眼眸：“果然和你说话，一点也不费劲。比起他，我更需要你，还有克威暗盟的力量。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阿威。” 李一威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在这一刻，他切身感到了林修翼的可怕。就像笼罩在头顶的巨大阴影，决定着你的生死，你根本无法逃离。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从一个微不足道棋子，成了一个幕后的执棋人？！ “拒绝你，我就会去陪贝特，对吧？” 李一威的嘴唇发白。 “贝特先生会死于可怕的怪物撕咬，你可以把这当作一场意外，而你嘛——我相信星际联盟很愿意通过你，了解更多克威暗盟的故事。我当然不希望事情的发展变成这样，毕竟，我的好哥哥也来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和卡尔通个电话，简单商量一下如何联合骗过星际联盟顾少将，将你和瑟莱弗剩下的几个骨干，一起带出永夜？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哦。” 林修翼笑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 “除了贝特，无人伤亡，不好吗？出了永夜之后，你也就自由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会欠你一个人情，暗盟也会欠你个人情。”李一威闭上了眼，他在认真的思索。 “换一个头领，对你们而言，也并不是坏事。考虑一下吧，我从不强人所难。”林修翼如是说。 ++++++++++++++++++++++++++++++++++++++++++++++ 当拉斐尔回到城堡时，他命令留守看住安的一小队血族战士已经全部倒下。 许安站在庭院里，拿着那柄刻有布鲁赫族徽的激光剑，四周是失去战斗能力的战士，他出剑利落如风，光和影在暗夜里如同一首悠扬的战歌，淡金的发丝迎风而曳，深蓝的眼睛如同吞噬一切的深海，他灰色的旧风衣上绽着血迹，眼角却微微泛红。 衣角的血，都是倒在地上被折了手脚的血族战士们溅起的。 明明他才是狂战之怒脱变而生的战鬼，可轻轻咬住的血色唇瓣微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许安每挥出一剑时，都会忍不住说一声抱歉，第一次在人格融合后使用狂战之怒，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很好的掌握力度。 一、两个血族士兵已经昏了过去，看得出，伤得很重，他们倒在庭院门前，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希望你们见谅，不要再拦着我……我只想回家。”当最后一个战士倒下，许安望着一众被自己所伤、满地哀嚎的血族士兵，握着剑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抖。 无关怯懦，他只是天生不喜欢杀虐，甚至说非常之厌恶！ 每一剑，他都试图把握好力道，不要造成更重的伤口——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让开，让我回家！ 所以，很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受伤，我知道伤口流血的痛楚，特别对于血族，激光剑造成的伤痕无法立刻愈合，血会止不住的流，对此我很抱歉，但我不会退缩，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要见的人。 谁，也阻止不了我！ 德林站在内庭不远处，他宛若欣赏一副绝美的风景般，望着许安凌厉的一招一式，风驰电掣的光影交错，愈发精准无误。安在军校受过严格而正统的训练，他本就有着不错的基本功和沉睡的天赋。 一旦被唤醒，血皇曾对苏不时所说的那句——“整个波云姆星系为之战栗的存在”将不是空谈。 拉斐尔看着庭院中的许安，他一直看不上的、不争气的侄子。身后的卫兵欲上前，被他抬手拦住，从卫兵的腰间顺势拿出一柄光剑，拉斐尔和浑身是血的侄子沉默的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很复杂，对彼此都是。 许安记得，就是在这个庭院里，差不多同样的位置，拉斐尔远远地看着他，命令幼小跌倒的他自己站起来，那种巨大的无助和恐惧伴随着成长，让他对自己的二叔有着天然的害怕。 许安，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元帅，你回来了！” 德林试图缓解这焦灼的气氛，拉斐尔能成为帝国第一元帅，布鲁赫氏族的家主，他早已就是帝国第一武将，许安刚刚觉醒血脉，他未必就是身经百战的血族元帅的对手。 但，拉斐尔没有理会德林，他抬手，向许安刺了过来。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颗尖牙 全体起立…… 许安侧身闪过, 迅速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丝毫不逊于拉斐尔元帅这位曾纵横星际的格斗高手，但许安没有立刻回击, 他握着光剑, 和拉斐尔拉开距离, 摆出标准的防守姿势。 “二叔。”他轻轻的开口，目光平静, 不退缩, 不闪躲, 只是平静而清澈，对于拉斐尔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似乎并不意外。 “意识清晰？很好。”拉斐尔高大的身躯和肃然的军服，不怒自威, 能给对手强大的压迫感, 他看向许安, “出手最忌犹豫，现在, 攻过来吧。” “元帅, 安他刚服过药, 一时混乱才会莽撞出手, 现在已经清醒,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旁的德林忍不住开口，比起早已经过千锤百炼的元帅，他自然还是担心许安多一些。 拉斐尔冷哼了一声，余光扫过四周躺在地上捂着伤口、起不了身的血族战士，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本帅看, 大可不必。” 德林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已察觉，拉斐尔对许安出手，并不仅仅因为他伤了一众血族士兵而阻止他——这是一场叔侄间的直接交谈。 “动手呀，为什么不进攻？你还在怕什么？”拉斐尔拿着光剑，围着持剑警觉防守的许安，淡定地踱步，“你不是变得很厉害了吗？” “我，只想回家。”许安直视着拉斐尔，自己可怕的二叔。 “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拉斐尔沉声，“安，你到底还要让我失望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拉斐尔已经猛地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出剑，这一剑很快，许安警觉，无法闪避，他立马持剑迅速挡下，光剑和光剑相抵间闪出刺眼的激光剑花，许安咬住唇——这一刻，他迎上了攻击，无所畏惧。 拉斐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看着正面硬抗下他攻击的侄子，眼中很快闪过一丝欣喜和久违的欣慰，他攻势却没有停止，他同时开口道：“安·克莱德·布鲁赫，这个名字来自我氏族，不，是整个血族最伟大的战士——你的父亲，我的哥哥，我最引以为傲的哥哥，亲爱的克莱德。” 许安用尽全力握着光剑，抵挡着拉斐尔的攻击，额头上冒出汗珠。 拉斐尔却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他一直引领着我，引领着整个氏族。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才是布鲁赫唯一的家主，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光剑之间力量和力量的比拼，拉斐尔慢慢占了优势。 “但是，他离开了，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后来，你母亲也走了，你们把你带到我面前——”拉斐尔的声音慢慢变低，“你个子那么小，尖牙还没长出来，已经多大了连吸血都不会，只能让保姆喂血食——呵，怎么继承克莱德的衣钵，我布鲁赫的大统？！” 许安垂下了眼眸，默默地使劲，抵挡着拉斐尔的光剑。 “我以为你长大会好一些，可是，你时不时就生病，见不得一点杀戮，拿着木剑都能发抖，军校每周都发过来不及格的成绩单。”拉斐尔皱起了眉头，“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要学托瑞铎的附庸风雅，那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许安深蓝的眼眸，隐下涌动的情绪，有用？没用？天才？废物？是谁轻易定义了这些？！又这么着急的贴上标签？ “你是一个布鲁赫，每一个布鲁赫都是这样成长，你的父亲，我，都是。我不知道，你的成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会连氏族最普通的一个血族都比你强！”拉斐尔的剑慢慢被许安挡了回去，局势在慢慢发送扭转。 “为什么要去写什么破小说？为什么甘愿被驱逐也不展示真正的实力？为什么——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布鲁赫的光剑猛地被许安击退，他不得不退后好几步，许安抬眼，眼眸蓝得可怕，露出了一对尖牙，血族的姿势，凛冽、狠戾又不失优雅。 “二叔，我赢了。”许安轻轻地开口。 “你还没有回答本帅的问题。”拉斐尔的剑锋垂下，他看着许安，等着他的答案。 “和您一样，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您……您从不问问，我的想法？”许安微微的喘息，和拉斐尔对剑，即使他有狂战之怒加持，险胜一筹，但也耗费了极大的体力。 “你的想法？想成为小说家之类的？都是不成熟的可笑想法，甚至可以说，非常之幼稚。”拉斐尔扬起了下巴。 许安宛若苦笑般，摇了摇头，他抬眼看着自己的二叔，认真的说：“可是，我会询问您的想法，即使我知道，答案未必是我想要的，但我会努力，把您的感受考虑在内。就像现在，二叔，请问——我可以回我的公寓吗？” 拉斐尔本想下意识地脱口否定，但许安的神色太过真诚，言语间坚定、真挚而有力，他手中的光剑闪着蓄势待发的光，整只吸血鬼的气场和之前完全不同，如果说过往的安空有美貌任旁者一句话就能轻松拿捏，那现在手握光剑的许安则是藏拙如山，内敛又锋芒，有着让你不得不谨慎思考他说得每一句的无形气势和夺目魅力。 这样的安，让拉斐尔忽然觉得再喋喋不休争论过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这样的安，终于慢慢有了一点克莱德儿子的样子。 拉斐尔沉下冰蓝的眼眸，稍作思考，他缓缓开口：“血皇陛下即将召开五大氏族圆桌会议，你以布鲁赫未来少主的身份，同本帅一起参加会议，会议结束后，再做商讨。” “这么说，陛下已经通过申请，让安回归氏族！”德林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出声，他露出一个莞尔地微笑。 拉斐尔微微侧目，轻轻点了点头，虽说他面上惯来表情变化不大，但德林知道，元帅此刻也是高兴的。 德林立马心生雀跃，如果安能成功回归，那他和安的婚约应该也能生效……他看向许安，不，这个时候，应该称为安·克莱德·布鲁赫少爷。 “恭喜元帅，恭喜安少爷！”德林立身，对着拉斐尔和安的方向，行了一个血族之礼，这是他作为冈格罗的家主给出的最高规格的礼仪。 拉斐尔难得地弯了弯嘴角，不远处的卫兵，连着被打败的血族战士们都不由意会，布鲁赫向来以强者为尊，适才，和帝国第一元帅对剑能略胜一筹的安，显然早已得到了四周布鲁赫氏族战士们的认可。 随着冈格罗家主的行礼，卫兵们早已单膝而跪，受伤的战士们也纷纷尽力低头欠身致意。 他们齐声而出，振聋发聩：“恭喜元帅，恭喜安少爷，属下等——恭迎布鲁赫少主回归！” 耳边传来一阵阵士兵们震天的恭贺之声，拿着剑的许安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看着自己的二叔，向来重诺的布鲁赫氏族元帅。 “如果我参加会议，就让我回公寓。”许安的心里、脑子里都是那黑眸的人类少年，已经多了这么久，小翼应该回来了吧，找不到自己，他该有多担心，许安垂下眼眸，“麻烦，把我的移动终端，还给我。” “先参加会议。”拉斐尔立身，格外坚定。 安深深地皱起眉，那一声声的欢呼，那些突如而至的认同，以及他早已并不在乎的少主身份，在他眼中一点也不重要。他把自己整个安全如茧的自我保护层撕裂开，被迫融入那自己并不喜欢的第二人格，接受极其厌恶的杀戮之力，并不是为了什么回归，什么莫名的会议—— 没有人知道他突然间的改变，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就像没有任何血族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 小翼俊朗的眉眼，在脑海里俊朗如许，他对自己温柔地笑，说会带着他一起离开。 所以，我改变了自己一点，让自己变强了一些。我想，这样就不会拖你后腿了，这样的我，也能让你放心的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可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阻碍挡在前面呢？许安蓝色的眼眸如同盛着一捧波光粼粼的海水，他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那个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拉斐尔的移动终端竟忽而应声想起，德林那边同步也传出了来讯的响声，元帅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他说：“就是现在，陛下已发出了会议召集令，德林应该也收到了。走吧，应该不会开太久。” 许安抬眸，看着拉斐尔同样的蓝色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会议过后，让我回家——那个属于我的家。” 那是拉斐尔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执着。 ++++++++++++++++++++++++++++++++++++++++++++++++++++++++++++++++++++++++++++++++++++++ 天慢慢要亮了，只是即使到了白昼，四周依旧昏暗。 废弃的工厂，满地荒芜，偶有枯黄的草杂乱地生长，不远处关在一起的怪物们似乎也已经累了，吼叫声逐渐低了下去。 封闭的房间里，李一威没有让林修翼等太久，过了大约一刻钟，他看向一旁好整以待的人类少年，略带着一丝不甘心的诚服道：“就当我和暗盟承了你这个人情——现在，你想怎么办？” “我说过，贝特先生会死于怪物撕咬，可是，由谁把他引进怪物的房间呢？必须是个他暂时还信任的人。”林修翼抬眸，咧嘴微笑。 他看着李一威，李一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得，贝特会信任我？”李一威低下眼睑。 “我觉得，你有办法让贝特暂时信任你。我也说过，你个人需要为获救付出代价，还记得吗——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林修翼瞬间收起了笑意，将李一威硬生生吓得一激灵。 他太可怕，李一威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已经崩不住了，他摇了摇头，仿佛认命般道：“记得。” “嗯，很好，阿威，其实就像你欣赏我一样，我也一样欣赏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林修翼轻轻仰头，计划已经进行到了85%——但是他计划的核心却依旧失踪不见。 许安，我的安…… 人类少年转身，面色阴沉得如同地狱爬出的十恶不赦的恶魔。 该是时候，去找苏不时了，他要和血皇直接对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颗尖牙 一只人…… 不知过了多久, 慢慢已经临近中午。 昏暗的工厂外，一直被星际联盟特警队监视着的苏不时远远看着林修翼向自己走来，高悬于空的暗日阴沉，让黑色眼眸的人类少年愈发显得阴晴不定。 “苏老板。”林修翼的目光掠过苏不时暗红的耳钉, “陛下那边, 还没有安的消息？” “可能, 还需要一点时间。”苏不时垂眸。 林修翼的目光刹那阴沉幽冷，他抬眼看向苏不时, 过了好一会儿, 忽然轻声地转移话题道：“苏老板, 你真的了解陛下吗？” 苏不时微微一愣，关于血皇, 关于曾经科伯特的种种，大概在此时的永夜, 没有任何一个血族比他知晓的更多, 包括某些辛秘不宣, 以及那多年前的挣扎嘶吼和无疾而终。 林修翼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的迟疑和彷徨。 年轻的人类少年没有等待他的回答,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轻笑而过, 他径直开口道：“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 现在, 请前辈帮我联系上血皇陛下，我有话要和他直接说。” 苏不时挑眉：“你指的是交易——如何证明，你已经做到你所承诺的？” 林修翼悠然抱臂，忽而，工厂内传出类似暴动的声音, 几个特警队的黑衣人神色匆忙地陆续从工厂内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跌跌撞撞地来到在外看守苏不时的黑衣人头领身边，慌张汇报道：“怪物，怪物们——吃人啦！” 林修翼微微斜过头，故作出夸张感叹的表情：“哦，已经开始吃人了吗？那一定很可怕吧。” 领头的黑衣人扫过从工厂内撤出的一众，所幸并没有损伤人手，他看向林修翼，等待着他的命令，林修翼却只是淡淡一笑：“是不是其他人都趁乱逃跑了？” 逃出来通风报信的黑衣人显然已经被吓傻，只是呆呆地半张着嘴，机械般点了点头。 林修翼也跟着他，模仿似地随意点头，却是旁人看不懂的镇定自若—— 刚才在封闭的房间内，李一威接受了自己给的机会，秘密联系上卡尔，随后被人类少年释放的李一威联合卡尔里应外合，一番操作，在林修翼看来还算是勉强过关。把贝特先生喂了怪物，按林修翼的要求，让组织内剩余的骨干趁乱顺利撤离。这也让林修翼不由怀疑，卡尔除了自己暗自带了一队人手入永夜外，在顾言正的特警队里应该也安插了内线。 卡尔能如此配合他的要求掩护这么多人离开，想来一方面同他林修翼一样，有着收买人心、笼络这些剩余骨干的想法，另一方面，自然是对他随身随带的那本书多有觊觎。 毕竟，那可不是普通的古老书籍，而是…… 林修翼看向苏不时，似笑非笑，侧头对那黑衣头领低语了几句，头领应了几声，带着那被吓坏的黑衣人到了一边。 随即，披着暗日隐晦的幽光，林修翼走近苏不时，竖起第一根手指，低声又迅速地说道：“第一，那些失踪的金色血族已经寻到，就是正在吃人的怪物，这也是苏老板之前看过视频，就该意识到的事实； “第二，我刚才拷问了组织的成员，他交代一切都是前头领贝特的计划，你们抓到贝特，自然就会知道一切，我建议等里面那些变异的血族冷静了，你们可以对贝特展开专项收捕，这不需要我一个作为暗线的人类来代劳吧；”竖起第二根手指，接着—— “第三，我说过帮陛下解决掉瑟莱弗后续麻烦，现在那些剩余的家伙都已经不知死活地逃了——人类在永夜的荒野里又能存活多久，简直是自取灭亡，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样的收尾工作还不完美吗？我还需要怎样向苏老板证明，我已经履行了交易的承诺？” 直到三根手指明晃晃在苏老板面前。 苏不时沉下心，慢慢思索着林修翼的话，却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但接着林修翼话锋一转—— “至于之前提及的那个多出一大笔的私吞收入，隐藏账户信息就在我手上——”林修翼抬眼，眼神出奇地冷，“苏老板，你也该知道，这需要陛下用什么来换。请问，我可以和我们尊敬的血皇陛下直接聊聊了吗？” +++++++++++++++++++++++++++++++++++++++++++++++++++++++++++ 血皇的宫殿内，有一个奢华的圆桌大厅，高悬的水晶大吊灯发着幽幽的光，黑色大理石圆桌上分别摆着同等距离的六只蜡烛。 一只蜡烛血红欲滴，其他五只是如同黑曜石般的漆黑之色。 细看之下，那并不是真的蜡烛，而是蜡烛形态的影像形态，有着科技的特殊痕迹。 当蜡烛缓缓亮起别样的焰火，从昏暗处渐渐出现一把椅子，而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帝国权力的核心，金色血族五大氏族的家主，以及血色蜡烛后，一席红衣肆意斜靠在高位之上的血皇。 血皇科伯特用手撑住慵懒的侧脸，余光打量着接到传令后如期而至五位家主—— 托瑞铎家主莉莉丝是一位黑丝纱裙，格外冷艳的血族大美人，但她脾气就和身材一样火辣，当初散漫的托瑞铎选她作为家主，大有耽于享乐和艺术的其他本氏族的吸血鬼都不愿揽这麻烦工作的意思，而这位脾气火爆的托瑞铎美人可一点也不好惹，更何况，她现在正在生气。 当然生气，托瑞铎氏族失踪的金色血族最多，莉莉丝已经好几次忍不住要直接冲进科伯特的内殿要说法了！ 诺菲勒亲王意外给旁者很随和的感觉，他会时不时微微低头应和地笑，特别是在同氏族出生的血皇身边，一旁的独生子莱维银发一丝不乱，立身笔直，而当莱维看到安出现的一刻，他浅蓝的眼眸中涌现出惊喜、错愕以及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迈卡维老家主傲然翘着腿，不免傲慢，他的孙子凯特兰似乎正在强忍住不痛快，很不高兴地站在一旁，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圆桌另一边在他看来怎么也不应该出现的一只吸血鬼——安·克莱德·布鲁赫 老家主侧过头，给莉莉丝低声的煽风点火，迈卡维一家都是棕色的头发，微卷。被安一剑斩杀的那只变异吸血鬼就是出自迈卡维，冈格罗的验尸报告迟迟未出，但迈卡维多少收到了一点风声。 满脸皱纹的老家主阴阴地抬眸，目光从至高无上的陛下到一旁的诺菲勒亲王，再到冈格罗，布鲁赫，最后落在站于象征布鲁赫氏族家主之位高背椅后的安·克莱德·布鲁赫身上。 拉斐尔元帅不理会老迈卡维的目光，他目不斜视，身上的军服没有一丝褶皱，好似旁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静候会议的开始。 最末等的冈格罗很安静，一如既往的安静，当陛下和其他氏族家主在场时，往往并没有太多他们开口的机会。现任冈格罗家主德林道尔双手交错，平和的放在身前，他轻轻侧目，顺着目光，安站在不远处。 安被要求换上了布鲁赫氏族的制服，深色服帖的贵族制服将他天然的美貌衬托地愈发精致而夺目，他是丝毫不输给莉莉丝的绝世美人，而当安一出现，四周的目光就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有惊艳，有讶然，有探究，有嘲弄，有观望…… 安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希望这看起来与他无关的会议快点结束。这样，他就会早点回去，时间于他，未免过得太慢了！ “陛下，我等氏族失踪的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您要不管不问到什么时候？！”莉莉丝首先发难，她轻轻甩了甩大波浪卷的茶色长发，眼睛是幽幽的绿色，烈焰般的红唇，毫不客气地发出质问。 血皇用手指玩把着银色的发丝，不在意莉莉丝饱含怒气地责问，他懒懒地说：“莉莉，别怪本皇没有提醒过你，乱发脾气可是会变丑的。” 莉莉丝气得站了起来，双手撑住圆桌，瞪圆了一双好看的绿眼睛：“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您能不能为我等氏族上点心呀！” 血皇调整了一下坐姿，却还是斜靠在了椅背上，他缓缓抬眼，只是看向站在拉斐尔元帅身边的安，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专门召开的会议——怎么能说本皇不上心呢？” “陛下，老朽的氏族也失踪了几个——您不可以不管，此时召开会议，不会是布鲁赫那边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吧？”老迈卡维眼睛滋溜溜地转。 血皇看了另一边拉斐尔元帅一眼，叫了一声：“安——” 安惊愕地抬起头，与此同时，在座所有血族的目光，包括家主的随从们，目光都集中到了安身上。 安的脸一下子红了。即使因为血脉觉醒而变得强大、剑术了得，甚至稍作自信从容，但他依然还有着曾经社恐的一部分，此时他不由又微微垂下蓝色的眼眸。 “安·克莱德·布鲁赫，欢迎回来，本皇很高兴，你能来参加会议。” “嗯，我……多谢陛下” 安，他看上去似乎和一百多年前有些不一样，没想到拉斐尔居然能把他也带来，倒是意外之喜。血皇用余光看了眼移动终端陆续传来的信息，来讯的暗光不停地闪动，血皇却抬首，看向四周，勾了勾嘴角—— “还需要本皇宣布，会议正式开始吗？”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颗尖牙 抉择VS抉择…… 圆桌大厅内竟随着血皇的话音, 徒然安静了下来，唯有烛光森森，映照着五大氏族家主各异的神色。 “本皇知道，你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血皇浅笑着环视了四周, 用手指悠悠地轻敲大理石的桌面, “关于那些失踪的同胞们——” 老迈卡维立马抬眼看向诺菲勒亲王, 莉莉丝撇了眼一直负责调查的拉斐尔元帅，诺菲勒亲王用手虚作握拳放在嘴边不停地轻咳, 负责检验怪物尸体却一直对报告秘而不发的冈格罗家主德林低眸沉默…… 血皇故意停了停, 才继续道：“据本皇深入又多方的调查, 根源是外星势力在背后作祟。你们应该也有听说，星系瓦蓝星失踪了一个所谓的氏族小儿子, 星际联盟以此为理由，不久前强行要求入吾永夜大搞搜查。” “原来是他们？！”莉莉丝抱臂靠在高背椅上, 暗绿的眼眸狠狠一瞪, “怪不得这么巧, 他们一来，永夜就出了这么多事？！” “莉莉, 冷静点。”老态龙钟的迈卡维眯起一双眼, “让陛下先说下去, 他们究竟是如何作祟的？还有, 我们的孩子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血皇科伯特银色的发丝垂下, 他用余光冷冷地扫过老迈卡维，血色的眸子微动：“本皇建议你们，回去查一查自家的活储，有没有食用过一种叫做暗月的药，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迈卡维扬起眉：“和活储有关的东西, 老朽一直就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东西，你说是吧——诺菲勒亲王？新人类的生意向来由诺菲勒氏族掌控，出了这么大的事，亲王没什么要说的吗？” 老迈卡维说话的时刻，一旁的凯特兰目光急切地落在站于亲王身旁的莱维身上，颇有些歉意，他微张着嘴，似乎企图解释些什么，大约是不想爷爷对亲王的发难影响到他和莱维的关系，但此时莱维的注意力却不在凯特兰这边，安的出现，夺走了银发的亲王之子所有的关注。 凯特兰暗暗咬住了牙。 “陛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亲王淡淡开口，和血皇一般无二的银色长发高高束起，冰凉的声音，礼貌又不失优雅。 老迈卡维冷哼了一声。另一边的元帅拉斐尔随即若有所思的看了诺菲勒亲王一眼。毕竟，据布鲁赫搜查到的线索来看，暗月这种药和诺菲勒氏族多少都脱不了关系…… “本皇说是活储，活储——又不是单指新人类。”血皇的声音在大殿里缓缓响起，五大家主都为之愕然。 安也不由抬首，他听见血皇继续说道—— “星际驿站的流放的活储们，是由星际联盟从外星运来的，其中有一个，就是他们所说的、瓦蓝星失踪的那位贵族之子。” 安猛地抬眸，只觉得右眼皮微微一跳，他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 星际驿站、流放的活储、瓦蓝星失踪的贵族之子——那不正是指的小翼吗？加之小翼不久前是被血皇近卫接走的，结合此时此刻陛下的语言，安不免有了诸多难以遏制的不好猜想。 小翼不会被陛下……安下意识地将双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本以为是与自己毫无关系、只希望快些结束的会议，此时却让安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开始注视着血皇的一举一动，可微微抬首，却发现血皇科伯特也正对着自己，意味深长地一笑。 安的心情瞬间跌进了谷底，该不会真的——这一刻，安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作为写手丰富到没边的想象力。 血皇缓缓开口道：“这位名叫修的贵族之子，失踪得很蹊跷，出现得也很奇怪，没有人知道他失踪这么久，忽然冒出来，在永夜到底做过些什么。而就在刚才，他用一些手段联系上本皇，说帮我们找到了失踪的血族们，让本皇承他的情，以此为要挟让本皇应允他的一些无理要求，可是呀，我们可怜的同胞们找是被找到了，但都已经面目全非、苦不堪言。 而那位可疑的贵族之子呢，却急匆匆地想和星际联盟的那群家伙一起，一边铆足劲捞尽好处一边计划着离开——但这件事呀，涉及到外星和星际联盟，若我们强行扣下他们进行调查，星际联盟那边肯定会闹着要说法，处理不好本皇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明明说的是十分严肃的话题，血皇科伯特却只是耸了耸肩，恶劣地一摊手，继续笑道，“所以，本皇召开了此次会议，由各位家主来定夺，想来各位都是永夜的精英，氏族的骨干，一定会做出比本皇更妥帖的抉择。” 安轻轻咬住了唇，和小翼相处的点滴片段很快在脑海中闪过，所有的事情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像滚落满地的毛线乱做一团，他想起了小翼的欲言又止，想起了人类少年黑色的眼眸，说要带他离开这个星球；他也想起了小翼总是时不时陷入沉思，偏爱客厅稍作隐蔽的角落，总不让他多看一眼自己移动终端开启的光屏…… 即使再谨慎小心，朝夕相处总会有所端倪，况且，白糖一而再的提醒他，而人类少年也已经毫不避讳地承认有所隐瞒…… 所以，小翼想要告诉自己的一切，就是这些吗？还是，他会有另外的解释…… 安的心在这一刻乱得厉害，属于许安的那一部分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的小翼，那个略显胆怯的声音意外固执地坚持，要去见到小翼听他的解释；但另一个原本沉寂的人格，拥有着狂战之怒的强大人格却在心底冷冷地看着自己，淡淡地道出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其实一直都在欺骗你，不是吗？ 不，才没有，他对我一直很好！ 哦？那为什么他不在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呢？ 因为，因为他爱我，不想我受到伤害。 是因为他爱你，还是因为他也觉得你既好骗，又没用，根本不配知道这么多？ 我…… 真可怜呀，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为了一点小小的温暖，乞求来的爱，就已经让你这么满足了吗？只要你强大起来，凭着你的美貌和力量，有什么样爱是不能唾手可得的？ 对，没有你的我是蠢，是不聪明又卑微、胆小、自闭，一点也不讨血族喜欢，可我就是爱他，我就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你尽情骂我，嘲笑我好了，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温暖就竭尽所能不管不顾，可是我们血族本就是渴求着血这么一点小小温暖的可怜有可悲的族群呀—— 当我只是我的时候，只是许安的时候，也只有他，愿意给我这么一点小小的温暖。 那我，能不能就为了这点小小的温暖，给与我的一颗心呢？！ 另一个人格不说话了，属于安的本尊从来不是他，那个生来敏感、温和又执着的许安，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本心。 他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绝不是血皇科伯特口中那个处心积虑祸害永夜血族们的元凶。 因此，他更要听小翼亲自的解释。 “星际联盟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嗷，他们想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可是连门都没有！我莉莉丝和托瑞铎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莉莉丝仰起头，一掌拍在桌子上。 “老朽也认为，不能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老迈卡维侧过头，皱纹里别有一番算计。 “有道理，可是如果我们和星际联盟闹翻，他们可能会断了我们对外的网络，还有一些外贸的生意。你觉得呢，亲王？”血皇看向诺菲勒亲王，微微一笑。 “陛下明鉴，这确实不是吾之氏族想要见到的。让允许我客观地说一句，目前为止，我们也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一切和星际联盟以及那位叫修的瓦蓝星人有关。况且，从永夜的长远利益出发，我不觉得和星际联盟忽然之间产生这么大的矛盾是明智的做法。”诺菲勒亲王说着，却暗暗看了一眼一直未有发言的拉斐尔。 老迈卡维冷笑了一声，诺菲勒亲王表面上是故意和血皇唱反调，觉得修和星际联盟无辜，实则是一副不愿把脏水泼给星际联盟的高姿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中立和未有亏心的明示。 真是一出好戏。 看来，目前是两票对一票，关键还是要看拉斐尔代表的布鲁赫氏族的态度。 冈格罗一直周旋于各大氏族之间，但其目前主要依附的便是诺菲勒和布鲁赫。既然诺菲勒已表态，那布鲁赫的站位和立场就非常重要，当诺菲勒和布鲁赫完全对立时，冈格罗很大概率会选择弃票。 如果把修和整个星际联盟代表们都留下来，虽说是调查，凭着莉莉丝的性格和目前金色血族们的态度，约莫是会直接主张屠杀殆尽，毕竟血族们的呼声已经在这里了，既然已经选择了决裂，自然是更倾向于直接给国内的血族们一个交代。 对于布鲁赫，这可能直接成为战争的导火索。而善战的布鲁赫氏族，向来是喜欢战争的！ 血皇眯起了眼，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拉斐尔元帅的身上。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颗尖牙 血族VS…… 目光涌动下, 身形笔直而坐的拉斐尔双手交错，抵着下巴，深蓝的眼眸始终凝重森然，刀削般的面庞淡寒如霜, 周遭的目光和争议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位寡言持重的布鲁赫氏族帝国第一元帅。 元帅的高椅一旁, 安亦默然地站着, 看起来他正微微蹙眉仿佛在紧急思索着什么，他一身笔挺修身的军式制服, 黑细的皮革束起腰身, 将他翩然姣好的身形和面如玉雕般俊秀无双的美丽容颜衬托得愈发窈窕动人, 又另有一番凛然英姿的利落。淡金的发丝浮动，白皙的肌肤, 樱红欲滴的唇自然地合着，柔软和英气和谐的融在了一起, 即使是安静地立在一旁, 他都美得像一幅不容忽视的画卷。 就连向拉斐尔投来探究目光的老迈卡维, 都忍不住瞥了一眼这刚回归氏族的漂亮吸血鬼。 老迈卡维向来对号称第一氏族而压迈卡维一头的布鲁赫谈不上多喜欢，甚至因为彼此势力明争暗斗, 这么多年没有少拿安因格斗场上糟糕的表现被赶出氏族一事在拉斐尔面前冷嘲热讽,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一百多年后回归的安不仅在美貌上更上一层楼, 有超过他那曾经艳冠血族的美人母亲的趋势, 而且好似还多了一份隐于制服之下的悄然成熟和不可轻易看透的平稳自信。 且不论这个长了一张足于迷惑众生面孔的布鲁赫小子到底如何在拉斐尔的帮助下获得血皇的认可，重回金色血族之列；就光凭他这张脸，这份气度，加之如今布鲁赫未来少主的身份，都让老谋深算的迈卡维老家主不禁要多顾虑几份。 老迈卡维顺势看了身旁的孙子凯特兰一眼。 这边, 见拉斐尔迟迟不开口，血皇科伯特故意清了清嗓子：“元帅，你怎么看？是否应该就这样放这群人类离开？” 拉斐尔闻声抬首，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血皇身旁的诺菲勒亲王，顿了顿，才缓缓说道：“站在永夜和金色血族的角度，本帅认为，不应该——” “不，不应该，也听听星际联盟和人类们的说法吗？也许，也许他们会有更多的一些信息。”一个声音赫然响起，仿佛是鼓足了全部勇气，那声音的主人却生生地截下了元帅的话，却在宽大的圆桌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坚定。 血皇闻声不免微微诧异地抬眸，连着会议室里的一众目光看向那位竟敢在如此正式且重要的场合，打断布鲁赫氏族元帅发言的声音的主人—— 拉斐尔身旁美丽的年轻吸血鬼，安·克莱德·布鲁赫。 “你刚说什么？人类的说法？真是太可笑了，吾血族的子民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吗？！那些最低贱的人类——他们也配在我们面前开口说话？！”早就已经压制不住怒气的莉莉丝翘起二郎腿，抱臂瞪着安，“小子，姐姐看你脸蛋长得不错又是刚回归不久，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先不和你计较，乖乖地先老老实实在一旁闭嘴为好！” “安少爷的话，确实一派天真。”诺菲勒亲王轻轻垂眸，却仿佛暗暗松了一口气般，淡淡一笑接着看向安，说道，“人类不仅低贱，狡诈且又诡计多端。他们的话，根本不足为信。” “亲王刚才还说，要客观，没有证据不要轻易下定论，现在怎么又认为人类不可信了？”老迈卡维微闭着一只眼，另一只却闪着暗光冷冷笑着，他扫了一眼故意将所有矛头都引向安的诺菲勒亲王，“既然这样，还不如像这小子建议的——听听人类们有什么话要说。” 迈卡维明显是在搅局，不愿轻易放诺菲勒过关，诺菲勒亲王勉强维持平静暗暗咬紧后槽牙，不经意抬眸，却发现一旁向来认真睿智的独子莱维居然一直望着布鲁赫氏族的方向恍惚地发呆，不由越发气闷，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才将目光自安出现后就未曾挪开的莱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元帅，你说呢？”血皇红色的眼眸似笑非笑，斜着头，将所有的问题又轻松地抛给布鲁赫。 拉斐尔侧过头，深深地看向安，自己这好不容易回归的侄子，他身负狂战之怒，是布鲁赫的未来……虽然安的心思还没有完全归于氏族，但他的剑术有目共睹，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胆小懦弱得无可救药，居然敢在血皇的会议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呵，还真有胆量！ 布鲁赫向来不畏惧任何权威，只要他们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就一定会将自己的坚持和信念贯彻到底。所以，即使有着血皇的暗示和各方的施压，向来主战的布鲁赫之主拉斐尔也没有轻易地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人类和星际联盟的身上，因为这和他所调查的结果有出入。 也因此，虽说拉斐尔对于安突如其来的发言也不免惊讶，但比起被打断的气恼，他更暗暗欣喜于安的勇气。 拉斐尔先低声喝了一句：“放肆，随意开口，简直无礼！” 安知道理亏，上前郑重行了一礼，却又开口道：“请陛下和各位家主见谅，同时，也请，也请认真考虑一下，晚辈的建议。” “你的建议嘛……”血皇玩味地一笑，他上下打量着安，又看向拉斐尔，“元帅，这是布鲁赫氏族的建议？” 安咬住了嘴唇，比起令他恐惧的二叔拉斐尔，曾经立于高台对着他冷冷一顿说辞逐出氏族的血皇，更让他难以应对。 但是，他不能退缩，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二叔极有可能和莉莉丝他们一样选择扣下人类，安本能的觉得，这对一心想要离开永夜的小翼而言，绝不是好事。 “安，是吾布鲁赫未来的家主。”拉斐尔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宫殿的会议室里，蜡烛幽幽地随之晃动，“他的话，足于代表本帅和布鲁赫氏族。” 安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对上拉斐尔的目光，元帅深蓝的眼眸，隐着别样的情绪，他只是低声道：“作为吾族未来的家主，从今往后，安会一直留在布鲁赫氏族，不仅是这一次，经后还会有很多次由他来代表氏族参会——各位都要习惯才好。安，这一次会议吾族决策如何，就由你来决定。” 这是个机会，也是一个让他彻底步入氏族枷锁的禁锢。如果安接受了这个机会，就意味着他彻底接受了布鲁赫的身份，也就再也回不去属于许安的过往。 安蓝色的眼眸暗了暗，他渐渐明白了拉斐尔元帅这格外宽容、特别授意背后真正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是布鲁赫氏族的建议。”血皇血色的眸子闪过暗光，“啊，第一氏族呀，本皇不能不尊重哦——” 说着，他抬手拉开一个小光屏，看着一直闪动的移动终端，按下了接听键—— 是视频，血皇撇了眼视频里的苏不时，低声道：“他不是特意要求吗？那本皇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和本皇——不，是和吾血族直接对话。” 视频里出现了林修翼，苏不时的身影隐去，血皇微微一笑，将光屏瞬间放大—— 巨大的悬浮光屏出现在了会议室的半空。 视频那边的林修翼微微一愣，但很快扫过会议室里的一众，目光第一时间定位到了那一身制服的漂亮吸血鬼身上。 “……”林修翼将许安的名字硬生生忍住，他的目光极快闪过惊喜，许安平安，这一刻他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但接着他便冷静地分析这其中可能发生的变故—— 布鲁赫氏族，啧，安和自己说过二叔找过他，居然把这一环算漏，是自己失算。不，不对，不仅仅是布鲁赫！ 林修翼抬眸，眯起眼看向视频这边坐在圆桌正中笑得意味深长的血皇。 安在看到大屏幕上居然出现小翼的身影也是一惊，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小翼！小翼！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视频那边少年的名字。我在这里，你看，是我！ 他知道小翼也正看着自己，但他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能说，这一次会议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得多，他并不了解所有的情况，所以他不能说错一句，任何一点小小地差池，都有可能害了小翼！ “修·富兰克林——本皇怀疑你和星际联盟勾结，和永夜血族失踪一事有关，需要你们留下来配合调查，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本皇特别给你这个机会，当着我们的面，说说看。”科伯特在一刻，扬起了嘴角，他忽然很想看看此时此刻苏不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知道，苏不时也该看到了许安，不，是已经成为布鲁赫未来家主的安·克莱德·布鲁赫。 此情此景会不会让阿时想起很多年的那一幕——啊，是多么的像呀。 被迫成为皇室继承者的血族少年和远远望着他的人类。 哈，血族和人类，第一等级和第五等级，统治者和低贱玩物…… 阿时，为什么你已经走出来了，而作为至高无上血之帝皇的我，却一直被困在这里面，困在那一天。 你真的已经彻底忘了吗？既然如此，那本皇就借此，让你的记忆松动一下。 血皇科伯特随即幽幽地看了一眼一旁盯着屏幕死死捂住嘴的安，他想，这只向来怯懦的吸血鬼会怎么做呢？ 视频那边，林修翼面对血皇突如其来地指责，面不改色的开口道：“陛下，您忘记我们的交易了吗？” 话音刚落，会议室内的五大氏族家主面色各异。 血皇轻轻啧了一声，本以为见到许安，这家伙会直接失态，没想到立马就恢复了理智并作出应对——林修翼，真不好应付！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颗尖牙 你VS…… “所谓的交易, 不过是你自说自话，提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无理要求而已。”血皇猩红的眼眸抬起，收起了平日慵懒淡漠的笑意，声音冰冷如极寒之地的岩, 又宛如居高临下傲然的瞥视, “你说, 要本皇帮你找一个叫许安的银色血族——” 安猛地抬眼，看向硕大的光屏, 小翼的面容明显憔悴了, 漆黑深邃的眼眸阴沉得厉害, 隐隐有股压制不住的冷厉和狠虐。 原本只是去一趟诊所，事前单纯的许安想着左右也不过半小时的功夫, 大概率应该会在小翼回家前自己先一步回到公寓，却没料到短短一天内会发生这么多变故。 想来回到公寓的小翼忽然不见自己的踪迹, 又没有收到一点留言信息, 一定担心到发狂, 以致他不得不求助血皇来寻找自己的蛛丝马迹。 这一刻，内疚、心疼、思念和无法开口的委屈充斥在一起, 让安的心如同被搅起来般生痛, 他知道, 一个人类求助血皇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更明白, 虽然血皇口中否认着交易，但小翼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如果可以，安很想立马飞奔到小翼的身边，不管不顾扑进他的怀里，小翼无论说什么, 无论作何等解释，自己都会听，都会毫无条件地去相信！ 他也有好多话要和小翼说，和他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可是，现在——为了小翼的安全和微妙的处境，他什么也不能说。 安慢慢红了眼眶。 安神色的变化，血皇尽收眼底，他用指腹拂过下巴，接着说道：“永夜并没有一个叫许安的银色血族，你说是吗——拉斐尔元帅？” 当血皇提及许安这个名字时，拉斐尔便深深皱起了眉头，他身旁的德林也惊诧地半张开了嘴。 德林轻轻垂眸，很快他就猜到了林修翼和许安可能存在的瓜葛——自己曾建议安去驿站领取人类活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边，拉斐尔应陛下询问，沉声开口：“是的，陛下，永夜从未有过这样的一只吸血鬼。” 安的身体在一旁随之微微一颤，他看着视频那边人类少年那熟悉的面容愈发阴翳晦暗，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告诉小翼自己就在这里，却被一直暗中留意着他一举一动的血皇赫然提声拦住：“听见了吗，修？！永夜没有许安，只有布鲁赫未来的家主——安·克莱德·布鲁赫。” 安闻声惊愕地转头，却见血皇血色的眼眸也正看着他，血皇科伯特扬起头，继续说道：“也只有未来的氏族家主，可以代表吾金色氏族做出决策，安，你可要考虑清楚。” 血皇的提醒，让安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兀然从血皇到身旁的拉斐尔元帅，四周隐隐传来私语，莉莉丝不耐地用手指瞧着大理石的桌面；老迈卡维扬了扬眉，等着这出戏演下去；诺菲勒亲王微微闭目，似乎这一切已和他之氏族没有过多的关联；德林怀着心事在静候着布鲁赫的决定，而拉斐尔元帅目光望向屏幕上陌生的人类少年，已经非常不悦。 凯特兰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莱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安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筹码如此有限，而元帅之所以愿意将布鲁赫的投票权给予自己的前提是—— 他，不是许安。 只有他不是许安，而是安·克莱德·布鲁赫，他才有资格代表布鲁赫氏族投出表决的一票，加之依附布鲁赫和诺菲勒的冈格罗，以三票对两票，让小翼和星际联盟的人们有机会平安离开永夜…… 如果小翼作为对血族图谋不轨的瓦蓝星人被强制留下，因血族失踪一事而盛怒的莉莉丝和对人类毫无怜悯之心的一众金色氏族，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被血皇说成是罪魁祸首的修·富兰克林？！ 安在这一刻彻底冷静了下来，心却更痛了！ 现实的世界，从来不是自己肆意所写的绮丽小说，一个星球上不可能单纯地只有血族亲王和龙少年两只生灵，除了这个星球，还有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血族亲王有属于自己的氏族和责任，而龙少年也回忆起了属于他的身份和国度—— 作为写手，再曲折的变故，再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他愿意，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给故事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是作为故事外的吸血鬼，他望着周遭无数复杂的目光，才忽然发现，真实的世界，比他想象得要复杂残酷得多——而他，终于无处可躲。 他站在一众目光之中，不仅是二叔一方的期许，还有被社会和族群赋予了角色和责任，他站在现实的中心，风暴的当口，这种巨大的压迫感远胜那一年的格斗场，但他连拿着剑发抖的机会也没有。他远远看着屏幕上心仪的那个人，原本一切不管不顾的放肆喜欢，忽然被硬生生地遏制住。 他是可以冲动地去对着视频呼喊表白，但他必须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血皇以及那么多双氏族家主的眼睛都盯着他，同时也恶狠狠地盯着屏幕那边的人类，其中不乏浓浓的杀心。 如果小翼落到拉斐尔元帅的手中——这是安想都不敢想的事！ 作为曾经的许安，他以往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地为现实中的某件事某个人这么费过心，因为只要承认自己懦弱就可以自闭的缩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即使是被驱逐出氏族，反而为一点自由而暗自舒心；因为只要选择失忆另一个人格就会长期沉寂，那些已经发生的杀戮和残酷都可以本自己当做不存在；因为只要依靠小翼，就可以轻松解决掉生活中的各种困难，所以他只要赖着小翼，用社恐为挡箭牌，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逃避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琐碎。 是的，如果，他和过去一样，只顾自己，只想自己，只有自己，随口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他可以一世千年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 他不再是一只孤独的、依靠幻想就可以活下去的吸血鬼。 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可以治愈胃病的甜美血液，以及从心底眷念的、真实的温暖。 于是，此时此刻，许安自愿站在了这个名为现实的可怕怪物面前，不得不用尽所有的力量去谨慎思考，他到底该怎么做，才是真正对小翼好的决定。 原谅我真的不够聪明，但我会为我所爱之人竭尽全力。 “安，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你——要考虑清楚。”血皇玩味地将这句话低声重复道。 安垂下了眼眸。如同默认了许安的不存在一般。 “安，别听他的！你看着我！什么都不必多想！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我会有办法，许安，你听到了吗？！”林修翼看着视频这边沉默的吸血鬼，一种恍然而生的巨大恐惧笼罩了他，让他不由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同时身体内也涌动出本能也无法抑制的狂躁心绪。 “许安？你在叫谁？谁是许安？”血皇科伯特斜靠在皇座之上，看着这自以为聪慧的人类终于难得的失了分寸，不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修，既然许安本就不存在，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就根本不成立。” 林修翼狠狠瞪了一眼血皇，目光很快就回到了身着制服的吸血鬼身上，可是，安却选择了沉默。 可怕的沉默。一种在安来看，是不得不保护他而选择的沉默。 却也是一种能把林修翼逼疯的沉默。 许安，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理智已彻底耗尽…… 过了良久，人类少年才轻声道：“如果是我的许安，他一定会相信我——” 许安咬破了嘴唇，一滴泪悄然滑落。 你不明白，小翼，如果被强行留下来，只有死路……小翼，抱歉…… “相信你什么？自身难保？”血皇应声而笑，“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你一个渺小的人类，居然敢在本皇和血族家主面前叫嚣，你觉得自己有几条命够死的？” “你，不敢动我。”林修翼抬眼，冷冷看向科伯特，面对四下血族家主渐起的不满，他无惧无畏，淡漠道，“杀了我，你就是和富兰克林、星际联盟为敌，这对你和永夜，都不是明智之举。而且，我的手里有你和诺菲勒氏族勾结人类组织，谋害其他血族的证据。” 诺菲勒亲王闻之睁开了眼，老迈卡维冷冷一笑。莉莉丝瞪大了眼睛，拉斐尔欲言又止。 血皇却似笑非笑，平静道：“呵，是吗？就算杀了你不是明智之举，可这是五大氏族的决议，即使是作为血皇的我，也不得不遵从。而且，你的那些胡言乱语，你以为吾睿智的金色血族会轻信吗？只会让你死去的方式更痛苦罢了。” “说这么多废话，你不过是想赶尽杀绝？！”林修翼眼中的杀意更盛，他的身体猛然涌动一股没来由的燥热，Alpha无法控制的易感期于他似乎比普通的Alpha更加频繁，也更加来势汹汹。 在忽然涌现的本能情绪下，他很难保持清醒和理智，愤怒、失控、不被信任而感觉遭受背叛以及面临失去所爱的绝望侵蚀着他的神经。 他没有再看安一眼。 “不只是本皇想，而是吾之氏族，你可以把之理解为民意。你以为，你可以和整个血族对抗吗？不自量力！”科伯特幽幽一笑，四下其他的氏族竟难得的达成了共识，而就在这时—— “作为，布鲁赫未来的家主，我的话，可以代表布鲁赫吧，陛下？”安的声音响起，在林修翼听来却那么陌生。 “当然。”血皇挑了挑眉，当安接受了布鲁赫氏族的身份，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我想，应该，尽快将他们驱逐出永夜，就好。”安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他的声音，仿佛也不是自己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颗尖牙 冲动V…… “驱逐出永夜？仅此而已？”血皇用手指点着下巴, 微微抬眼，然后扯出一个灿烂又玩味的笑容，目光掠过，看向圆桌另一边的德林, “冈格罗的意思呢？” 德林盯着大屏幕上的人类少年, 神色之间早已没有往日在诊所里那般淡定友善, 昏暗烛光映照下愈发阴沉不定，听见陛下点到自己, 他苍白的指尖攥紧椅座, 暗自握紧了拳头。 他早就有所察觉, 这个人类少年和许安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如果可以，德林希望和莉莉丝、老迈卡维一样, 选择毫不犹豫地扣留下这突然在许安的情感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类以及其同党，然后在将至完全置之死地前, 作为一名赋有钻研精神的吸血鬼医生, 他有一千多种不重样的方法对这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人类进行别出心裁的生理以及心理上的折磨。 但, 冈格罗向来是依附诺菲勒和布鲁赫，现下两大氏族都已表态, 愿意放人类和星际联盟离开, 他不可能在此做出与之完全相反的决定。 “安少主的建议有道理, 他们的到来十分可疑, 低贱卑劣根本不配于吾血族之国度, 行踪可疑，图谋不轨。”德林缓缓开口，又轻瞪了一眼屏幕上同样面色不善的林修翼，“不仅是要驱逐，而且是永久驱逐, 从今以后不允许他们再踏足永夜，踏足X-C星一步。” 安的心随着德林的话，沉入谷底。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他轻轻垂眸—— 他告诉自己，现下首要的，是让小翼平安，只要他平安…… 屏幕上的林修翼冷冷地扫过宫殿圆桌大厅里的一众，他的额间青筋突显，目光睥睨冷酷，毫不掩饰墨色眼眸中闪烁的狂暴之气。 易感期让他情绪的躁动无限放大。 林修翼死死地盯着血皇，声音发寒道：“陛下，你好像忘了，你还有一个筹码在我手上。” 科伯特抬眸，如同在安静的欣赏林修翼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甚至抬手间故意露出了手中握着的林修翼献给他的书，轻笑道：“有吗？” 那个所谓的私吞账户？是该多谢林修翼告诉了他这个十分隐蔽的信息，但即使没有这个诡计多端的人类，他也会有其他的方式挖出这笔账，反正还有在组织内部做到高层的阿时—— 阿时……对了，阿时！不会吧—— 血皇的面色瞬间一冷，便听见林修翼在视频那边侧过脸，忽然微微一笑，似乎故意对着视频那边的某个人用格外温和的语气开口道：“苏老板，你还觉得血皇陛下是值得信赖吗？” 阿时，他——不，不会的，阿时至多是生气，生气他作为血皇的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阿时生气，唯有生气的阿时才会有当年的那一丝影子，那个曾经敢一个过肩摔毫不客气将血族少爷撂倒在地的垃圾星最强人类影子，桀骜不驯又重义多情。 现在的苏不时是机械般听话的部下，是恪守约定的近卫队暗部，是一个看起来和所有吸血鬼并无差别的银色血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会恭敬地回复：“遵命，陛下。”恭敬地好似他们近乎疯狂的曾经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般；恭敬得让血皇从心底感到厌烦！ 从视频通话开始后不久，科伯特就一直很想看苏不时的表情，疑惑？不忿？为人类打抱不平？对这一对小情侣心生怜悯？亦或是被欺骗的愤怒？还是不得不由着他的陛下随心所欲的无奈？ 但此时此刻，随着林修翼温和地问话，科伯特却开始有了一丝害怕。 身为血族至高无上的王者，他居然，感到了一丝害怕！ “苏老板，陛下同时也欺骗了你，不是吗？”林修翼说这话时，目光却转了回来，看向这一边的血皇，带起一丝挑衅地笑。 “你——敢！”血皇瞬间起身暴怒，血红的眸子染上无尽的杀戮气息，他一掌拍在圆桌之上，那巨大的圆桌竟然立刻从中裂成了两半开去，五大氏族家主皆是一惊，唯一的红色的蜡烛疯狂地跳动，如同王者随风欲起的血腥之舞。 “其他的人类都可以给本皇滚出永夜，但唯独，你不行！修，本皇要你死，立刻就死——你根本没有资格再多活一秒钟。”科伯特暴怒之声，如同一锤定音的生死令，他身旁一只红眼睛的乌鸦随之得令飞起—— 但谁也没有想到，一把光剑竟半空刺中了传令乌鸦的翅膀，将尖叫着的乌鸦击落在了碎了一半的大理石圆桌旁。 “嘎嘎，布鲁……赫……”乌鸦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握着剑的血族。 安在出剑的那一刻，泪水还在眼眶中未干，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血皇将对修的追杀令传出去，他也知道，在这一刻，属于自己曾经许安的平静生活和过往，彻底结束了。 狂战之怒在他的体内疯狂地叫嚣，四周家主们都惊愕地起身看着他，看着刚回归氏族的布鲁赫少主缓缓举起剑，对着不可一世的血皇。 “安，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拉斐尔第一时间挡在了血皇面前，他沉声而怒，“把剑放下！” “安，你冷静。”德林也没有料到安的反应如此强烈，他倾着身子，试图轻声安抚。 “哈，布鲁赫是想要造反吗？！”老迈卡维离得远远站着，看笑话一般，凯特兰护在他前面，出剑对着安的方向，跃跃欲试地怒视着他，仿佛下一刻就准备出手，但老迈卡维的暗示，却是让自己年轻易怒的孙子不要轻举妄动。 诺菲勒亲王站在血皇身旁，给了独子莱维一个赶紧护驾的眼神，这可是在陛下面前表现的绝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但此时不得不拔剑而出的莱维却只是微微垂眸，似乎隐忍着什么，对父亲给与的绝佳机会兴致不高。 一直因同族失踪而处于愤怒之中的血族大美人莉莉丝却在混乱中冷眼抱臂，没有多说一句，她靠坐在不远处另一半大理石桌上，黑丝长腿悠悠地翘着，仰目冷冷的看着一切，仿佛若有所思。 “将他驱逐出永夜，这是五大氏族的决定。”安看着被一众护住的血皇，他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地发颤。 安被一众血族家主团团围住，这于曾经社恐的许安绝对是灾难级的现场，但此时此刻被狂战之怒加持，四周众鬼如何，周遭嘈杂，连着不远处跑进来一大队血皇近卫持刀或持枪护驾，喝令声不绝入耳，于他都毫不在意，他的脑海里全是小翼，他要小翼活着！ “你说过的，即使是你，作为血皇，也必须遵从。”安握紧了剑，露出尖牙，声音响起在整个大殿，“这是，五大氏族的决定！” 淡金色的短发彻底被汗湿，深蓝的眼眸却是布鲁赫氏族特有的固执和坚定。 他，绝不退让，即使一场厮杀，无法避免。 “安——”在视频里林修翼开口的那刻，血皇按下了静音，林修翼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能听见视频这边血皇和安的对话。 易感期的焦灼也在这一刻于他的体内达到巅峰。 血皇，还有那些对安出手的血族，他会记住，死死地刻在心底，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 被易感期和狂怒的情绪折磨得身体快裂开的Alpha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一旁神色复杂的苏不时出手相扶，已处于彻底崩溃边缘的林修翼几欲倒下，但他很快就甩开了苏不时的手，给了他一个极度危险的眼神。 那一刻，擅长格斗的苏不时敏锐的察觉到，眼里的人类少年是有认真考虑过对自己出手的可能性，以及其中的胜算。 但下一刻，林修翼就垂下了眼眸，叹了一口气，抬眸对苏不时道：“苏老板，对于陛下而言，人类是最低贱的存在，什么也不算——可以随意欺骗和抹杀。你和我们一样，曾经也是人类，你觉得，在陛下眼中，他可有真正的信任过你？你于他而言，又算是什么呢？或许，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凶枭前辈，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和我们一起离开？离开永夜，你也就自由了。” 苏不时没有回答，但看向林修翼的目光不免愧疚。 科伯特居然这样言而无信，将林修翼和许安玩弄于鼓掌间，以他对科伯特的了解，他知道，科伯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但，正如林修翼所说，科伯特又将他当做什么呢——用来欺骗人类的棋子？ 他忘了，自己也曾是人类吗……林修翼所说的这一点，苏不时根本无法反驳—— 你于他，又算是什么呢？！ 是呀，这么多年，血皇陛下玩够了，闹够了，自己一直都顺着他，什么都顺着他，任他喜怒无常杀戮无度玩弄权术随心所欲，可如今，自己于他又算作什么呢？他可有丝毫顾及过他苏不时被同时欺骗的感受？！不，从没有，他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伪装和欺骗，却一直利用他曾经人类的身份，命令其潜伏在组织里，让他做着最隐秘肮脏的活计。 苏不时的沉默，林修翼看在眼里，他在还未完全失控之下，轻轻弯了弯嘴角。 面对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血皇，他还有胜算，最起码，他现在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很可能随着时间，长成参天大树，于他有利的种子。 林修翼略显虚弱的一笑，一边丝毫不放过视频那边事态的发展，一边对苏不时轻声道：“若陛下同意让我们离开，苏老板能否护送我们一程？” 苏不时头也没抬：“那是自然。” 林修翼轻轻抿住了唇。 这一边，血皇科伯特对着持剑的蓝眼睛吸血鬼挑眉一笑，带起一丝邪魅：“居然敢对本皇持剑相向，胆子不小——安，你考虑过后果吗？” “您要怎么惩罚，我都认。”安抬起眼眸，直视依旧高高在上的血皇陛下，“但请您，尊重五大氏族的决策。” “如果本皇偏不呢——”科伯特血色的眼眸微冷。四周的近卫随即逼近。 安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为了小翼，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大不了打不赢，也就是一死，不死差不多会是被放干血被迫沉睡的刑罚，和死无异，他应该能比小翼先一步。 许安活的时间在血族里不算长，甚至大多的时候不是唯唯诺诺被忽视嘲弄，就是因受了打击而陷入沉睡，迷恋小说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现实没有多少意思，但唯有这短短的半年，他格外的快乐，和小翼一起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回忆起来都是温暖的。 如果他从没有感觉到过爱，也许他能继续孤独得忍受过慢慢长夜，虽然无聊，也不过如此，就像漫长的血族的生命里，重复着大同小异的每一天，偶尔胃痛一下，看一下医生。 但何其有幸，与你相遇，我本枯槁如一滩死水的生命因你而鲜活——所以，这不是死，是爱。 唯一的遗憾是，自己正在连载的那本小说还没有写完，可能没法给血族亲王和龙少年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还有自己网上的编辑【07】和朋友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告别，属于【安】的头像可能就永远要灰下去了。 但，生命逝去，闭上眼前，能看到自己所爱，是件格外幸福的事——那位著名的托瑞铎在陷入无尽沉睡前，如是说。 许安扬起头，看向宽大的屏幕被静音的画面，对着沉着脸的人类少年微微一笑。 安的这一笑，林修翼看在眼里。 意外地，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陛下。”拉斐尔元帅在安动手前开口，赫然掷地有声，却是向血皇，“您应该遵从五大氏族会议的决策结果。”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颗尖牙 限时V…… 血皇扬起猩红溢出血腥之气的眼眸, 他看着不打算退让的拉斐尔元帅，抬起一只手缓缓将另一只手的袖口暗红的纽扣轻轻转了转，依旧是那般高傲肃然又极度优雅，他淡淡嗤笑了一声, 环视四下。 “不过是一只人类。”且是排在最末等级的人类而已, 科伯特双手摊开, 笑笑，随意又狂傲, “值得吾五大氏族, 闹出这么大动静, 给人类看笑话吗？” “陛下言重——拉斐尔，还不快让你的侄子退下！”老迈卡维龇牙轻咳, 适时开口，言语间并没有多少维护血皇的意思, 只是将矛头对准了布鲁赫。 “陛下, 这不止是一个人类的生死。”拉斐尔从未在意过视频那边的林修翼, 似乎林修翼于他不过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他都未曾清楚注意这人类的长相, 也并不想深究这个人类和许安过往, 即使他也早已看出安的反常和这个叫修的人类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 对于拉斐尔而言, 布鲁赫要把握的是未来, 而不是曾经。曾经的许安连剑都拿不稳，而如今，面对血皇和一众卫兵，他横刀立马，毫不退让。 更重要的是, 布鲁赫氏族向来遵从，甚至可以说死守规则，如今按照五大氏族会议的规定，虽说安对血皇持剑行为不妥，但就占理而论，拉斐尔和布鲁赫有着袒护氏族未来少主无比正当的理由。 “这是帝国千百年的制度。”拉斐尔不理会迈卡维，再次道，“请陛下，遵从氏族会议的决策结果。” “陛下，将他们永久驱逐，对于永夜，他们就已经死了。”德林立马上前开口，他担忧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安，人类于他也不过是蝼蚁都不值的存在，但他看得出，此时的安坚定的眼神里隐隐有一份视死如归的决绝。 德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视频里这个人类还活着，安和自己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可如果这个叫修的人类命葬于此，那他很可能在安的心中成为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 这绝对不是德林想要看到的，明明这么多年陪伴在许安身边的是身为医生的自己。 德林的话，让血皇微微侧目，他终于开始留意五大氏族中最末等的冈格罗这位新晋位不久的家主，他用一只手指轻轻抵住下巴，隐约想起布鲁赫好像和这个不起眼的氏族在很早之前定下过婚约…… 科伯特垂下眼，诺菲勒亲王试探性地看了过来，选择了沉默；原本盛怒的托瑞铎家主莉莉丝幽幽地坐在一旁，黑丝妖娆，她冷冷地盯着血皇和一众家主，如同在等待着会议最终的结果。 “莉莉，你会甘心，这样的结果吗？”血皇留意到莉莉丝格外冷厉的目光，轻声开口，他需要支持者，而因金色血族失踪事件而深受其害的托瑞铎无疑是最容易拉拢的同盟军。 但一直冷眼旁观的莉莉丝缓缓抬眼，目光掠过血皇，看向据理力争的布鲁赫和手持光剑的安，红唇轻启，却道：“吾之氏族尊重今日圆桌会议表决之定论，但，托瑞铎的苦不能白受，拉斐尔元帅和布鲁赫既然负责彻查此事，那这个公道我会向元帅慢，慢，讨！” 拉斐尔面色越发冷沉，他扫过一眼始终隐于一侧的诺菲勒，静候着血皇的最后决定。 也就在这时，外面近卫传报，一直在偏殿并无太大动静的星际联盟代表顾言正和富兰克林家的长子卡尔要求面见血皇陛下，说有要事相商。 听见传报的科伯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的安，然后他轻轻按了按光屏，解除了静音。 “修。”科伯特的声音始终是傲慢的，是不容拒绝的绝对命令，“本皇现将你等星际联盟的外来者即刻驱逐出永夜，限你等五分钟之内离开吾之星球，星球保护层以本皇令下之时开启，只会有五分钟的时间，多过一秒，后果自负——” 五分钟，只有五分钟。 近卫得令，立马传信给了于偏殿的顾队长和卡尔。 林修翼移动终端随之陆续弹出信息，自然是顾言正和卡尔，还有解决完贝特而带着一众组织残余乘乱逃离的李一威一伙。 “你，还有五分钟。”一旁的苏不时忍不住开口，他不由转身看了眼不远处隐约有些躁动的星际联盟特警队黑衣人，显然他们亦刚收到血皇立即驱逐出境的限时警告。 苏不时皱起眉，毫不犹豫的选择遵从之前的约定：“我会护送你们顺利离开。” 五分钟，争分夺秒，所幸此次特警队行动所用的小型飞艇就停在废弃工厂不远的荒草隐蔽处，能够勉强带着林修翼三人和一小队成员飞离星球，然后到太空中和顾少将、卡尔的星际飞船汇合。 李一威的信息发得格外及时，显然，对于离开C-X星，他和贝特早有准备，专用的飞艇就藏在不远处，眼下血皇好不容易开启了星球外的保护层，时间有限，他自然带着组织残部先行一步。若不是考虑到离开后还需要卡尔和修的接应，估计他根本不会发这么一则告知的信息。 李一威是个老狐狸，向来惜命如金，危险将至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而同样惜命的还有卡尔，他给林修翼的信息里只有一句“记得把书带上”，言语间多少是惦记担心那本古籍要多过修这个好不容易寻到的弟弟。 向来寡言的顾少将到是意外地考虑周全，在传讯中特别叮嘱林修翼跟随特警部队一同离开。 “还有，四分钟。”苏不时的声音传来，林修翼只是微微垂眸，他盯着视频那边，拿着光剑的漂亮吸血鬼，久久地。 五分钟，他们，只有五分钟—— 现在，只有四分钟。 他该怎么办？！ 林修翼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看着圆桌大厅里几近无法脱身的安，适才那仿佛告别的一笑，美丽又易碎，是毫无保留地决绝。 那笑颜，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让林修翼感到胸口一阵窒息，几乎无法再思考其他。 他本以为计划足够完美，而事实上，确实，他的大部分目的都已经达到—— 解决暗月事件并顺利脱身；拉贝特下马并将组织残余精干收归己用；让李一威和暗盟欠自己人情，并以此和暗盟势力进行接洽；最后回归富兰克林小少爷的身份，平安离开这昏暗的吸血鬼星球，以全新的身份去往星系最富饶的瓦蓝星——带着许安一起。 计划的每一步，他都运筹帷幄谋划极深，因此立于局中，林修翼格外游刃有余，所有的势力，甚至包括高高在上的血皇都被他所用，置于股掌之间，无外如是。 他从不觉得，自家足不出户、听话可人的吸血鬼，会成为自己周密计划中的意外。 心思缜密的人类少年早已想好从宫殿回来后，夜晚抱着娇软的漂亮吸血鬼，在耳边温柔地将事情的全部解释给许安听，他甚至预备把自己是穿越者以及穿越之前的的事也向许安全盘托出。他无比地自信，他的安会理解他，会信任他，会虽然带着一些些害怕，还是软软地扑进他的怀里，答应愿意和他一起去天涯海角。 适才，光剑森然，出手果决，斩杀信使，吸血鬼转头一笑，其实，早已不用那蓝眼睛的美丽吸血鬼再去承认过往的身份—— 因为无论他是许安，还是什么布鲁赫氏族的少主，他都是爱着自己的。 他感受得到！如此深切得感受得到！ 全心全意，单纯地，不惜生命地，爱着…… 也正因为如此，巨大的痛苦随之席卷全身，冷静之于此时的人类少年，不如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无计可施的自我厌恶和即将被迫分离的刻骨之痛，还有一种足于压下易感期狂躁的恐惧，那是对于可能再也见不到许安的恐惧—— 林修翼极少恐惧，即使是穿越前南非的喋血掘金，商场上的刀光剑影；亦或是穿越后的险象环生，隐志蛰伏，哪怕是不久前独自面对血皇的喜怒无常、命垂一线，他都未曾有像现在这般的巨大恐惧。 恍惚间，林修翼眯起眼对着悬浮的光屏下意识的抬手，对着安的方向，他仿佛是试图去抓住他本以为的唾手可得，但却只是看着光屏那边的安扬起头，轻声地，口型上似乎是正焦急地对他说着：“快走，不要管我！” “他们已经把飞艇开过来了，还有三分钟！”苏不时看林修翼盯着光屏不动，意识到他状态的不对劲，但事态已刻不容缓。不远处，黑衣的特警队员忙作一团，生死时速间，每一个人都早已顾不得太多。 格姆和阿菲跑过来，叫了好几声“老大”。 “老大，飞艇都已准备好，那些家伙真是一个赛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为首那个穿黑衣的，让我们叫你过去，自己就钻进飞艇了！哼，胆小怕死！老大，飞艇马上就要起飞，我们赶紧走吧——”阿菲言语间不免兴奋，他跳到林修翼的身边，虽说时间不免仓促，但眼见老大对他承诺离开这该死的吸血鬼星球的许诺就要兑现，让阿菲不免对林修翼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老大！”大个子的格姆抿住厚实的唇，见林修翼始终一动不动，不善言辞的他焦急地就差要把林修翼扛起来，送进飞艇。 苏不时皱着眉，又看了一眼移动终端上显示的时间，一秒，两秒…… “时间不多，你该走了——这可能是你唯一生还的机会。”苏不时抬手，握住了林修翼肩。 唯一，生还的机会？ 对，是安不惜对抗血皇，为自己赢得的一线生机。可是，他的安…… 就算计划全部成功，他修少爷前途一片光明，但失去了你，我—— 林修翼抬起的手停在半空。 痛，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的痛。 “还有一分钟了，老大！”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颗尖牙 走马VS…… “还有, 一分钟。”血皇轻轻扬起下颌，血红的唇缓缓吐露，慢慢竖起一只手指，幽幽的目光落在紧紧握着光剑的安身上, 玩味地, 浮起一丝独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安握着剑的手随之微微一抖,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光屏，而光屏上的一幕将在此去经年无数次的出现在他深夜彷徨的梦境里, 成为梦回惊醒, 撕裂无助灵魂的可怕梦魇。 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黑发人类少年抬头, 死死抿住唇，目光痛苦不堪, 少年抬起手伸向屏幕这边，久久地, 直到最后一刻—— 这一刻, 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泪水模糊了深蓝的眼眸，他却努力睁大着眼睛, 朦胧中小翼的面容被折射得格外柔和。 就如同他一贯的温柔和对他缱绻的好, 带着人类少年特有的甘甜之血, 如一缕和煦灿烂的阳光, 一点一滴地温暖了许安原本封闭和昏暗的公寓和他日复一日本如同一滩死水的生活。 和小翼往日相处的一幕幕恍然浮现, 如梦似幻。 单纯的吸血鬼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继续下去，明明一切似乎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明明他那么虔诚而热烈期望，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明明他为了小翼已有了放弃一切的觉悟，即使是离开自己的家园去完全陌生的星球, 即使是放弃曾经的自己去接受另一个嗜血冷漠甚至疯狂的人格。 可是呀，他忘了，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 时间在流逝，安轻轻张嘴，之前还试图对着屏幕呼喊“快走，不要管我！”，可真看着小翼没再说一句话，终于头也不回地转身，带着格姆和阿菲离开，原本一直焦急地在心底暗暗催促他快些行动起来的吸血鬼，只觉得心痛得不能自己。 心，为什么这么痛呢，剧烈的抽搐般——小翼终于安全了，自己多少应该是该高兴一点的，最起码，他还活着，活着离开了，也是活着，活着就很好。 他，只是回去了属于他的地方，那里，或许才是小翼本该去的国度，属于人类的国度。就像龙就应该和族群一起生活在属于龙的洞穴里，也只有小说才会把一条龙和一只吸血鬼凑在一起吧。 永夜帝国常年没有亮光，C-X星就如同一个被死死裹住的巨大黑线团，从里到外，封闭，灰暗—— 喜暗的吸血鬼在这里如鱼得水，安居乐业，自由迭代，可是这里，是那么得不适合人类呵。 安手中的光剑在光屏上的身影于暗夜中渐远完全融入一片黑色时滑落，一众早已严阵以待的血皇卫兵看准时机，立马蜂拥上前，压制住了已经没有丝毫反抗意愿的安。 “你们出手，不用那么粗鲁吧。”莱维微微皱起了眉，略有不满地低呵道。身旁的诺菲勒亲王闻声讶然地回头，用眼神警告自己向来谨言慎行的独子，莱维止了声，目光却不自然地移向了别处。 “对付这种反叛者，当然不能心慈手软，莱维，他可是用剑刃对着陛下，他——”凯特兰随即叫嚷起来，老迈卡维响起咳嗽声，盖过了凯特兰后面的话。 德林看着被一众士兵几乎将安五花大绑了起来，不免担心，他几次想开口求情，但血皇阴晴不定的神色，让他无法确定是否为合适的开口时机，以血皇的性情，如果时机不对，很可能产生相反效果，而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光屏很快黑了，视频挂断，被一众兵器押跪在地上还一直盯着光屏的安木然地轻轻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他眼里的深蓝黯了下去，那片漂亮的蔚蓝之海再也没有了属于它的星星。 “陛下——”拉斐尔元帅沉声，郑重地对着神色高傲的血皇行了一礼，帮安求情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到底这个觉醒了狂战之怒的孩子是布鲁赫氏族的希望所在，况且从恪守一切既定规则的布鲁赫来看，维护五大氏族圆桌会议投票决策结果的安对血皇出手事出有因，也情有可原。 另一方面，看得出安和那个黑发少年关系非比寻常的拉斐尔心底觉得，这个人类的离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放心，元帅，本皇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说着，血皇微微一笑，不经意抬手，他的手中还有那本林修翼献给他的书，弯了弯嘴角—— 即使拉斐尔不开口，他确实也不准备对安下重手，既然林修翼已被驱逐，那能帮忙破解这书中奥妙的，想来也就只有和那个狡猾的少年相处最久，也最为亲密的许安了。 安垂眸，他仿佛如同瞬间被抽走全身血液般，丧失了以往灵动的生命力和对周遭一切的兴趣。 圆桌会议是如何结束的，其他氏族如何的窃窃私语和别样的目光，随后他又是如何被士兵们带走并关押在了皇宫地下的暗牢里，乃至何时又被带到了血皇的秘密隔间里，许安似乎都没有一点感觉。 血皇的秘密隔间里，除了尊敬的陛下，还有一张对于许安来说并不陌生的面孔——苏不时。 在看到苏不时归来复命跪在地上的身影时，血皇科伯特才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在某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瞬间，他是那么深深地恐惧，苏不时会被林修翼这个巧舌如簧的可恶人类所蛊惑而选择离开自己。 还好，他回来了。只是现在，黑眸的银色血族低着头，跪在地上，一直沉默。 “那些人类，都滚了吗？”血皇似乎漫不经心般，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陛下。”苏不时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跑得到快。哼，说到底，还是胆小怕死！”血皇轻轻挑眉，“本皇还以为修那家伙会撑得更久一些，也不过就是等到了最后一分钟，离开得倒是挺决绝。” 苏不时没有说话。 血皇面色微微一沉，又很快恢复如常，暗暗攥紧了手心，他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依旧是那般不可一世的血族帝皇：“把布鲁赫氏族的安带过来，本皇有话要单独问他——这段时间，本皇允许你在旁伺奉。” “遵命。”苏不时应声，正准备退下，血皇却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阿时，你可知道，修的这本书于本皇最大的意义是什么吗？” 苏不时终于抬眸，得到回应后的血皇满意地一笑，继续道：“他把这本书献给了本皇，就意味着他没有更多的筹码给与那个富兰克林家的大少爷兑现最开始的承诺，猜猜看，如果卡尔得知，修那家伙根本就没有了这本重要的书籍，他还愿意带他回瓦蓝星吗？会不会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一怒之下将修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类扔出飞船，任他在可怖的太空里自生自灭？” 苏不时听着科伯特带着轻蔑笑意的娓娓道来，残忍地，戏谑地——对修，对人类，亦如同对自己。 苏不时的面色再次垂下，藏在阴影里，他低声道：“比起知晓书中的内容，其实陛下更想看到的，是人类狼狈的样子吧。” “当满心眷恋着人类的吸血鬼在得知那个他不顾一切也要保全的人类，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无望命运，而他又完全无能为力时，我族可怜的吸血鬼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呢？”血皇眯起了眼，目光深邃复杂了起来，“这到，真让本皇感到好奇。” 他似乎回想起了某个曾经的画面，某个本该被遗忘的过往。 原来，那个银色的血族少年这么多年始终都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而现在，他不再孤独，有后继者来陪他了。 可是呀，阿时，你也真的什么都忘了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回来后一句关于本皇反口的询问或是质问都没有？为什么始终都是恭敬又疏离的态度，难道你就真的没什么话要对本皇说吗？本皇刚才的那些话对你一点触动也没有吗？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我还留在原地，还在……期许着什么。 血皇科伯特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不时，只觉一股无法排解的莫名焦躁。 苏不时领命退了下去，消失在黑暗中，却始终再也没有抬头看高高在上的血皇一眼。 科伯特抬手，一只乌鸦飞了过来，眼睛血红，和被安斩杀的那只一般无二。 “让诺菲勒今晚带新的活储过来。” 乌鸦得令飞了出去，血皇的眼眸里竟悄无声息地滑过一丝落寞，莫名地，他开始格外期待安的到来。 当安被押送至血皇的秘密房间时，一旁的苏不时不由皱起了眉，此时这平日安静又美丽的吸血鬼彻底失去了以往的生气，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深蓝的眼眸如同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如果说曾经单薄羞涩的许安好似一个玻璃般易碎的漂亮娃娃，但现在的安就是一个被破粹不堪，失去灵魂的破败人偶。 苏不时想起了林修翼离开前的样子。 在那最后一分钟里，林修翼下定决心后转过身，却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打算，他按了静音，血皇一众听不到这边的对话，而实际上，林修翼用手中的戒指联系上了顾言正。 “你们把其他人带上先离开——我还不能走。”林修翼停了停，移动终端那边可想而知是顾少将难以置信的声音。 “卡尔的飞船过来了吗？好，我亲自和他解释，我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林修翼说着，一旁的格姆和阿菲亦是十分错愕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修翼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向黑衣特警队的飞船方向走去，格姆和阿菲紧随其后，不得不跟上去的苏不时关掉了视频通话。 林修翼刚走到小型飞船前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忽然，那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试图将他制服，强行绑上飞船，可林修翼的身手不弱，他一边吩咐格姆和阿菲赶快上飞船不要管自己，一边在几秒钟内就接连放倒了两个黑衣人。 一切不过转瞬，眼看时间很快就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在混乱中逮住机会从背后猛地偷袭，虽说他的偷袭不算成功，被林修翼捉住手腕折断了手臂，但也将一针试剂从腰部打进了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体内。 “老大！”正准备登船的格姆愤怒地看向那被折断了手臂的黑衣人，刚要动手。 “只是镇定剂。”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是星际联盟的另一艘小型飞船，顾言正侧身迎风站在飞船的舱门前，“这是星际联盟的命令，无论如何，带他回瓦蓝星。”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颗尖牙 书VS赌…… 注射了镇定剂的林修翼被一众星际联盟特警队黑衣人抬上飞船, 在最后一毫秒之前卡点离开，而他那双暗黑的眼眸里深深的不甘和冰寒坚韧的隐忍，让此时此刻站在血皇身旁的苏不时回想起来，都不由感到一阵心颤。 林修翼离开前最后的眼神, 就如同被迫沉入深沼里受伤的巨鳄幽深的凝视, 苏不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骨子里狡诈又凶狠的人类少年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苏不时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跪在地上毫不生气的安, 心里弥漫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本不该是这个样子——虽说领教过林修翼手段的苏不时对于这个心思深沉的人类一直无甚好感, 但唯独林修翼对许安的种种, 却始终看不到一丝虚假；若说林修翼身为活储寄住在许安家时的体贴，只是为了自保伪装的可能, 那刚才在恢复身份后被迫离开的生死关头，他完全没有必要选择冒天下之大不韪般逆行众人留下来冒险。 人类和吸血鬼, 就该是这样的结局吗？就一定要是这样的结局吗？！ 曾经似乎有过极其类似的场景, 极其类似的局面, 只是当年那个如同现在的许安一般被逼到绝境的吸血鬼，已经完全转换了角色…… 蔓延的苦涩让苏不时的心阵痛, 甚至连呼吸都有了片刻不畅, 千百年前尘封的记忆恍然间翻涌了上来, 他强行地压下, 目光却仿佛不受控制地微微转向身旁高位上的科伯特, 如今睥睨残忍的血皇，造成如今这样局面的始作俑者—— 高高在上的血之帝皇正含着一抹笑，半睁着血红的眼眸，对着被单押进来沉默的吸血鬼缓缓开口：“安·克莱德·布鲁赫，你很在意那个人类吧？甚至为了他, 敢对本皇拔剑——” 跪在座下的安很安静，他的面色苍白，如同白玉雕的一座美丽的艺术品，没有生机的艺术品。 “可是，他又是如何对你的？”血皇的手指缓缓在翘起的膝上轻点，“你还记得，你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你许诺过什么吗？” 安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动，一旁苏不时不免微愣，想来应该是血皇已查看了驿站的记录，毕竟登记领取活储的吸血鬼和被领取的活储见面会有视频监控的录像，但这也意味着，血皇很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知晓了许安和林修翼之间的关系。 所以，这一切，果然都是科伯特的有意为之—— 苏不时忽然觉得嘴里都开始发苦，他不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跪在地上置身一片黑暗中的安。 他不愿承认的是，他在为了血皇所做的一切感到歉意的同时，竟也觉得自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在心底的某个隐藏的角落，他居然因林修翼最后的那个眼神，开始隐隐担忧起科伯特会受到那个可怕的人类少年此后的报复…… 这样的担忧，让苏不时愈发的愧疚，特别是对安。 无论如何，安都是无辜的。 血皇的声音，却如同对他无情的折磨：“安，你还记得吗？他说，要把自己手中古老的书籍送给你当见面礼——可是，现在，这本书却在本皇的手里。你猜，是谁将这本原本说要送给你的礼物，恭恭敬敬送到本皇面前的？会不会是你为了他连氏族和性命都不顾，而他却为了逃命连头也不回一下的那个人类？” 血皇抬手，那本书被轻巧地握着。许安却没有抬头，似乎血皇所说的那本古老的书和他无甚关系。 “人类的许诺，就和没有一滴血的干尸一样，一文不值。他们虚伪无耻，开口闭口谎话连篇，说什么愿意为你抛下朋友和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背叛——”血皇科伯特在这一刻握紧了手心，他血色的眼眸可怕地冷，他转头嘲弄似的看向一旁的苏不时，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说是吗，阿时？来，把这本书给我们傻傻地、被骗还不自知的安·克莱德·布鲁赫看看，他应该会有印象，这是本什么书。” 苏不时咬紧了牙，红色的耳钉闪着暗光，他猛地抬眼，目光和血皇相对，因愤怒而无惧，那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科伯特所作所为背后真正的目的—— 这些话，是科伯特要对他说的。林修翼和许安的分离，也是尊敬的血皇陛下故意给他安排的一场戏。 因为多年前，他从来就没有释怀过…… “科伯特！”苏不时被刺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年，他再次开口叫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血皇微微一震，红色的眼眸瞬间出其的亮，但他悠悠地翘着腿晃了晃，斜过头故意道：“你刚叫本皇什么？” “是……属下冒犯了，遵命。”苏不时面对那双血色的眼眸，最终还是垂下了目光，他行了一礼，上前接过了书，然后来到座下半膝而跪，将书放在了地上——安的面前。 血皇轻启薄唇，原本被点亮的目光，随着苏不时恭敬得找不出一丝错处的举动，也幽幽地暗了下去。 “你，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这本书——把你对这本书的知道的事，都告诉本皇。”血皇一直关注的都是苏不时，对于这本书和地上的安，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安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那本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的书，终于如同没有一丝生气的蓝色眼眸闪过一点微光——小翼已经离开了，这个星球上再也不会有属于他的那个人类少年的身影，而这本安安静静放在地上的书，仿佛是和小翼最后一缕残存的联系。 安的双手已被解了枷锁，此时他慢慢伸手，碰触到了那本古老的书籍。 也就在碰触的那刻，安微微一愣——林修翼曾多次将那本书借给他观阅，因此他对那本书籍并不陌生，而这个触感明显就不对。 安不由翻开了书，然后他笑了——这并不是那本真的书，而是小翼用多张卡片订在一起，自制的一本看上去和古老的书籍外表很像，内里不过他用古籍里的文字记录日常无关紧要内容的假书！血皇显然是被糊弄了！ 但接着，安就红了眼眶，因为他停在的那一页，那是其中一张卡片背后隐隐留着小翼熟悉的笔迹，那是古籍里才有的文字，血皇未必看得懂，但曾经多次借阅古籍的许安却有印象，因此他认出的那句话—— “要记得提醒安吃药，还有准备他喜欢的血奶，给我最爱的安安。” 那熟悉的笔迹，似乎比起欺骗，更像是他曾经被爱过的证明。 安笑着笑着，哭了出来，他什么也没说，自然不会告诉血皇这其实是本假书的事实，他只是捧着那一页，一边哭一边笑，让高位上的血皇不免有些心烦焦躁。 苏不时在血皇发作前，来到安的身边，他从安的手中收回了那本书，看向安的眼神很是不忍。 “你是疯了吗，安·克莱德·布鲁赫？就为了一个外空垃圾都不如的人类，居然发了疯？！布鲁赫氏族的子孙何至于如此不堪一击？让其他氏族笑话！”血皇皱起了眉，说不清他心情忽然变得极差，是因为苏不时回复到无动于衷，还是因为安忽然落下的眼泪。 安慢慢抬首，蓝色的眼眸干净如洗，他看向高高在上的血皇，轻声道：“我愿意接受陛下任何责罚，哪怕是无尽的长眠。” “长眠？这只怕是你求之不得的吧？”血皇冷冷道，“本皇偏就不会让你如愿——一个人类而已，过不了一阵子，不是你忘了他，就是他忘了你——对，最有可能的是，他把你忘了，不出三五年的时间，他就会连你的样子都不记得，然后在瓦蓝星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而这一切，都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你以为你长眠了会改变什么？不，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是人类可耻的本性！” 说到最后，血皇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低声如同叹息：“可怕的是，你没有忘记，可他却忘了，把一切都忘了，无论你做什么，怎么努力，他也不会是过去的他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场笑话！” 安轻轻的抬头，恢复生气的他也敏感地察觉到血皇的略微失态，这话里有话似乎不只是对他说的。安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苏不时，可苏不时沉默地垂下头，神色都隐在了阴影里。 “看你的样子，是不信本皇说的话——还对那个欺骗你的人类心存幻想。那不如，本皇和你打个赌吧。”血皇的目光掠过安绝美白皙的面容，用手摸着下巴，半眯起一只眼睛，“本皇给你十年的时间，若你十年里的表现让本皇满意，本皇就让你和那个人类再见上一面，让你亲眼看看，他在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之后，是如何不久就忘掉你开始新的生活——当然，前提是，你的表现，让本皇很，满，意。” 这个很满意的标准，自然是由血皇说得算。 “过了十年，你还没有达到本皇标准，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科伯特说着，抬眼看向一旁的苏不时。 十年的约定，曾经他们也被迫有过。 是呀，十年，对于一个血族仿佛弹指一瞬，而对于一个人类，却很可能是十分之一的人生，足于忘掉一切，生活翻天覆地。 安抬头，轻声而坚定道：“我，赌。”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颗尖牙 优秀的安…… 很快, 三年就过去了。 三年，白驹过隙，于永夜帝国昏暗如一的昼夜交替，三年不过弹指之间, 好似一切都日复一日的稀疏平常, 并没有改变什么。 三年前的金色贵族失踪事件, 在一众星际联盟的外来人类离开后，以极快的速度平息了下去。因过度吸食含有特殊药物的血液而病变的金色血族们, 随后被送往了冈格罗氏族的紧急治疗所, 以德林为首善于医药的冈格罗氏族不出三日就研究出了专门的特效药, 异化的金色血族们不久陆续被治愈。 这其中不乏和药物暗月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诺菲勒氏族暗中协助，毕竟, 冈格罗早就开始了对变异的怪物尸体的化验，只是这个化验结果和相关研究的发布时机, 多少还是要看诺菲勒和布鲁赫的眼色行事。 也因此, 冈格罗成了此次事件的功臣之一。身为冈格罗氏族家主的德林的地位由此得以提高, 本排在氏族末位的冈格罗成了这次事件暗中最大的获利者。 而已被变异发狂的血族撕咬得只能勉强辨认出尸体容貌的贝特，则毫无疑问的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拉斐尔带领着布鲁赫氏族和直属巡逻队, 不费吹灰之力就查明了贝特原地下组织头领的身份, 并在废弃的工厂里寻到了他破败的尸首。 美艳的莉莉丝轻轻抿住血红的唇, 甩过大波浪的卷发, 冷冷地看了一眼拉斐尔元帅送过来的贝特尸体，那尸体已经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才拼凑在一起—— 所幸，大部分失踪的托瑞铎氏族成员都被寻回并接受了治疗，思其前后, 权衡利弊，加之血皇势力从中的周旋劝解，作为氏族家主的莉莉丝虽心有不甘，还是面子上淡淡地接受了调查结果，没有再深入追究，但她和托瑞铎氏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诺菲勒，甚至是布鲁赫，都没什么好脸色。 这三年里，能进入托瑞铎氏族的管辖区而不被拦下的的布鲁赫，只有一位帝国新晋的布鲁赫年轻少将，那位在三年里成为传奇的—— 安·克莱德·布鲁赫 安·克莱德·布鲁赫，一个峰回路转充满反转般传奇色彩的布鲁赫血族。这不仅仅是在五大氏族中，甚至于整个永夜帝国而言，他都是一个传奇的存在，就如同其伟大的英雄般的父亲传奇的延续一样。 帝国的血族居民们在茶余饭后说起不免津津乐道——这个名字在百年前是个被驱逐出氏族的笑话，是无法承担家族和英雄荣光的废物；在三年前，却是用剑指着血皇的胆大忤逆者的称谓，是和血族变异失踪案有关的嫌疑者；而在三年后，也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安·克莱德·布鲁赫成了永夜帝国备受瞩目、冉冉升起的最耀眼的将星。 三年前的那场变故，让永夜和星际联盟的关系逐渐交恶，血皇也没有丝毫想要挽回的想法，C-X星因此不再允许设立星际驿站接收外来人类流放者，所有流放者活储都被迫进行全面撤离，随后永夜加强了外部的星际保护层，一度禁止对外星产生过多不必要联系，其中的一项举措便是由迈卡维暗中施压，让掌管网络的诺菲勒氏族切断了永夜和外星的网络联系、 在永夜更为封闭的同时，五大金色氏族的权力也更为集中，作为执掌军权的氏族之首布鲁赫，在血皇的授意下，如同帝国管理的核心，愈发成为永夜所有民众目光所聚集的焦点。 除了布鲁赫旗下管理的永夜军队，还有法庭审判的司法体系和治安巡逻的血族警察系统——几乎上至军政秘钥，下到民生日常，布鲁赫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管理者和责任者。 血皇将布鲁赫推到了这个位置，面子是在委以重任，实则更多是把脏活累活和挨骂最多的活计推给了一众瞩目的布鲁赫。 面子下隐藏着的是迈卡维和诺菲勒争斗的白热化，以及悄无声息加入的冈格罗蛰伏着虎视眈眈，也想对永夜的经济体系蚕食分一杯羹。 氏族关系的潜移默化和日益加重的工作，让帝国第一元帅拉斐尔即使再工作狂一时也忙得分身乏术，也就在这时，其刚刚回归不久的侄子安·克莱德·布鲁赫慢慢出现在了血族一众的视野。 起初，宽宏大量的血皇没有治在五大氏族圆桌会议上斩杀信使的安大不敬的罪过，而是对外让他戴罪立功，就把他放回了氏族。这一决定，叫老迈卡维和莉莉丝都颇有微词，诺菲勒没有明说，却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命令其子莱维不许和安私下往来以撇清关系。 拉斐尔也知安的身上争议不小，其中又涉及之前迷雾重重的血族失踪案，就算安已在布鲁赫氏族中立足，但帝国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为了一定程度的平息众议，拉斐尔便在失踪案平息后，将安下放在了银色血族一个警察的岗位。 这个职位不同于金色血族的直属巡逻队，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基层岗位，不起眼却日常工作量极大，要做出彩就要搏命。 拉斐尔的意思，大约也只是让不被一众看好，且从血皇宫殿归来后就一直沉默的安，能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心情。但谁也没有料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岗位上，安·克莱德·布鲁赫凭着发狂一般的努力工作和愈发熟练融合并运用的狂战之怒，半年就连破了两起大案，一时声名大噪，让整个银色血族和警察系统都颇为敬佩。 第一起，是单杀了暗中多次吸食同类血液的变异银色血族怪胎，在此次事件中，安·克莱德·布鲁赫由于一直是单独行动，在案件中负伤严重，后背上留下了连冈格罗都无法治愈的伤痕；第二起，则是寻得关键线索，带头抓获了帝国内一直横行的大盗凶狼并带头灭了窝点，年轻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展现出让血族同僚们惊叹折服的狂战之怒那无人能敌的战斗力，自此他赢得了同僚的信任，所有关于安·克莱德·布鲁赫的风评开始反转。 一年后，立功的安进入了司法系统，协理血族法庭处理案件审判。在这里，安开始逐渐展露出令法庭同行们也不得不三日刮目的强大学习能力和处理案件别样的联想感知力天赋。 更重要的是，也是其他管理层的金色血族所没有的一点，便是安具有极强的同理心，明明是高阶级的血族不该有的同理心—— 社恐时的许安只能把这份同理心包裹起来，在幻想的世界里完成自己心中的和平和正义，而一身笔挺制服，昂首于法庭之上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司长，让这份同理心成为了法融于情的耐心和条理。 “你最好看看今天执掌法庭的是谁——如果是安司长，那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胡乱就结案，也不会故意偏袒高等级的血族们。” “可不是，只有安司长，会细心且认真地听我们第三等级和第四等级说话，上次有几只骷髅族的被银色血族欺负，还是安司长帮忙去讨回的公道。听说，骷髅们把雕成花一样的骨头放在法庭门口，要送给安司长。” “我也听说了，安司长还帮助过卑微的哥布林和那些不受见待的杂群们，现在这帮第四等级的苦力把安司长简直是奉为神明般的存在，我曾亲眼见过哥布林送了一堆萝卜剑过去。” “真的吗？啧啧，安司长……” 第三年，安·克莱德·布鲁赫从血族法庭大跃步升迁，正式进入军部，主要负责军校新晋血液的培训工作，这一年安·克莱德·布鲁赫完成的不仅是三级跳—— 当三年后，安以少将之名，被血皇亲自授予肩章时，台下的莱维和他同街，而早他几年就已在直接隶属拉斐尔的巡逻队供职的凯特兰还比他低了一级。 望着台上众望所归一般的安少将，凯特兰的棕发都快气得冒烟了，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 可是，他又偏偏无计可施。 治安警察屡立其功，办理法庭收复民心，在军部干的还是培训新兵的司教众职，可想而知，如今的安·克莱德·布鲁赫盛名在外，手下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年轻亲信，背后是传奇英雄浪子回头的舆论民声，就算不用拉斐尔元帅出来说话，此时的安也足于稳稳地独当一面。 再说说之前提到的，安之所以能成为唯一允许进入托瑞铎氏族的管辖区而不受家主莉莉丝约束的布鲁赫，是由于安曾经在血族法庭上结交了喜欢跑来听庭审采风的托瑞铎颇有名望的老作家——巴赫勒，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安一度很崇拜的那位托瑞铎诗人的弟弟，同时，他也是莉莉丝的父亲。 因为醉心文学和艺术，本应该统率托瑞铎的巴赫勒，把氏族的家主之位丢给了女儿莉莉丝，便开始了四处游荡，随心所欲写作的悠哉生活。 “原来，你也是个作家，一点也看不出来呀。”在下庭后，闲散的巴赫勒跑过来和正埋头于一堆光屏显示的电子文件间的安聊天。 “不是作家，算不上，只是曾经，写过一点东西。”安一边马不停蹄地整理着电子文件，一边平静地回答着。 忙碌的职场生涯让他早已不是那个说话都会磕磕绊绊的社恐，也不会因为被称为作家就害羞到不行，此时的安平和又淡定，冷静又高效，如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工作机器。 一只原本整日宅在家里的社恐吸血鬼，原来在短短几年内可以变化这么大，自那一天，他从血皇密谈的暗间里走出来，他就似乎完全变了性子，另一个他一直排斥的人格完全融入了进来，连着一同融入心底的，还有那个在血皇言语间如同玩笑般的十年赌约。 “本皇给你十年的时间，若你十年里的表现让本皇满意，本皇就让你和那个人类再见上一面……” “过了十年，你还没有达到标准，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十年，他只有十年！而那个标准，究竟又是什么？！他只能不停地向前，再向前，因为他害怕一旦停下就会失去机会—— 为此，他舍弃了一切他能舍弃的：曾经宅居又自由的自己，成为小说家的梦想，以及那本明明有可能爆红却不得不断更多年的小说《如何复苏一个星球》。 一方面，外星网被禁，他已经无法再登录碧翠海文学网；另一方面，没日没夜的工作，也让一年前的安刑警和现在的安司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写小说。 属于血族亲王和龙少年的故事，永远停在了龙少年恢复记忆后离开的那一刻。 “你在哪写小说？能不能把你稿子给老夫看看？”巴赫勒赖在安的桌案前不走，他德高望重又任性惯了，连血皇都未必管得了他，只能任由他在法庭里随便采风。 “网上——现在已经没有再写了。”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啊，网上连载，你这是断更，你读者们不会骂你吗？”巴赫勒用手敲了敲桌子，煞有其事地问道。 “也许早已经没有读者了吧。”安很快用手拉过空中的光屏，轻声道，“就算骂我，我也看不到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颗尖牙 文学…… “哦, 是在外星网上连载？”巴赫勒扬眉，压低了声音，“这个确实有点麻烦，迈卡维和诺菲勒两大闲得慌的老鬼暗里较劲, 硬是把外星的信息禁了个密不透风, 现在永夜境内连星球外的网文都看不了, 啧啧。” 安看着光屏上的案件卷宗，浓密的睫毛微微一动。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巴赫勒故作神秘地斜过头, 用手又敲了敲安司长办公的桌面, 安这才轻轻抬起头, 看向这位在托瑞铎位高权重却隐若避世的血族老作家。 “小子，下个休沐正午有日光的时日, 你来托瑞铎金色血族老夫的住处，记住一定要是日头最高的时候, 老夫过时不候——这是通行的电子帖, 你收好, 有了这个没有托瑞铎的血族敢拦你。”巴赫勒轻咳了一声，甩出一张卡片, 声音压得更低了, “作为回报, 老夫要看你写的文——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 来去如风的老巴赫勒摸着小胡子轻笑着潇洒离去。安拿起桌上的电子卡, 心下立马猜到了一二。 巴赫勒连同几个血族文学同好，在自家住所的地下室搞了个秘密基地，趁着正午星球保护层最弱、系统管理不严苛的时候，用黑科技翻墙解禁，连通了外星网—— 当地下秘密基地的电子门在安的面前打开, 不远处光屏上映入他眼帘的便是熟悉的碧翠海文学网鲜绿色的页面。 两年了，文学网的页面已经升级改版变了模样，只保留了最初的主色调，页面上首推的文早就没有一篇他认识的，安不由想起了那个和白糖、人鱼、小孙的写手小群。曾经，那个写手小群，是他每日生活的一部分，那里有他可爱热心的朋友，曾经比真正的亲人还要亲昵的朋友们，可是有一天，那个小群再也连不上去，属于他的头像也就一直暗了下去。 那时的他整日沉寂于小翼离开的苦痛中，有一段时间没登录，可想起时已经是全面禁网，还来不及做一个正式的告别——离开，也不过是在其他网络上的小伙伴看来再寻常的一天，就这么突如其来发生的事。 “喂，小子，傻站在那干嘛，快点过来，老实交代，你当初是不是也在碧翠海文学网写文来着？！我猜就是，嘿嘿，想不到吧，老夫还有这一手！来，登录你的账号，把你的文给大家看看。”巴赫勒对安招了招手。 安来到光屏旁，其他血族让开了位置，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登录页面，安下意识抬手，试图先连上写手小群，却发现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嗯——忘和你说了，这个技术有限，只能勉强上碧翠海文学网，其他的外星网暂时都连不上，论坛聊天群都被禁得死死的，我们试过几次，能上文学网已经是极限了。”巴赫勒凑过来，摸着自己的小胡子。 安手指轻轻一颤，在看到文学网的那一刻，他心底无限的雀跃除了为了自己断更的文、写手群的小伙伴，更多的自然是可以借此查询瓦蓝星和富兰克林家的消息，可是巴赫勒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暂时能做到的，只有登录账户、查看留言和上传文章——上传的频率不能过密，不然会被诺菲勒的网络监控发现的，大概一个月可以上传两次。”旁边托瑞铎血族文学同好，负责技术一块的血族青年科瑞应和着解释道。 “一个月两次也是我们难得争取来的，大家平日多存一存稿，到时排队轮流上传，一次可以多传一些。”巴赫勒摊手，他习惯性带着绅士般的圆顶黑色礼帽，留着一撮精致的小胡子，在氏族中保持着四十来岁中年男子的优雅外貌，看起来随性又玩世不恭。 “巴赫，一次最多不能超过三万字，不然会被发现的！”科瑞着急的出声提醒，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考究地打着领结，格外文质彬彬，但对散漫的大作家巴赫勒说话则没那么客气，甚至可以只呼其昵称，可见这群文学同好相处甚为融洽，没有阶级辈分之分，关系非常之不错。 巴赫勒轻轻拍了拍脑袋，随口应了一声，转头看见安已经登录了文学网的作者账号。 两年里，属于“安”的读者留言累计了上万条，此时来不及全部跳出，而后台有一则特殊的红色闪光留言在众多闪动的未读讯息中格外显眼——那是编辑【07】留下的特别短讯。 “致亲爱的C-X星写手【安】：这是永夜的规定造成了让我们遗憾的结果，断更不是你的过错，我们已经为你在专栏里进行了专门的公告说明。你和碧翠海的合同会无限期自动续约保存，之前断更的文也会永久保留，我和你的读者们很一直一直一直耐心地等待，直到星河永恒，王者归来——你的归来。” 安的鼻子一酸，他很快初略地浏览了一下读者留言—— 从开始的不满断更，到努力不懈的催更，再到察觉到网站公告后的惋惜和悲伤，甚至在三天前还有两个老读者在文下评论： “大大，前文已经三十刷了，还是很喜欢这篇文，可惜没有后续，如果你能回来就好了。” “不管你看不看得到这个留言，我都希望你能知道，我一直在。” 居然，没有一个读者骂他，没有一个。 安低头轻笑了一声，声音也很轻，他说：“一次是三万字吗？” “最好能再少点，还有，一开始动作别那么大，真给诺菲勒盯上可没好事。”科瑞推了推眼镜，又来到光屏上看了一眼，“哇，你的小说是曾经的金榜文？真够厉害的——金榜文重更会引起轰动，况且你的专栏上还有特别公告，这些都会引起诺菲勒的注意，一定要十分谨慎，要装作这个号被盗了的样子，更新是盗号的枪手所为。” “还有，不能回复后台短信和读者留言，不然很容易断网连不上。”另一个胖胖的文学同好接着说道。 “是的，为了保护我们好不容易取得的外星网成果，一定要多加小心。”科瑞郑重地点了点头，“除了发文，其他的都暂时别做。” “得了吧，就算金榜文重启更新在碧翠海文学网引起轰动又会怎样？！诺菲勒是技术性切网，即使外星网再怎么闹腾，他们氏族内部也不会监察到外网的情况，更何况以老夫了解，诺菲勒亲王那个满眼都是钱和权的家伙，根本就不会在意文学网站上发生了什么。”巴赫勒将头上的礼帽取下，在手中转了转，“什么都不用怕，即使被他们发现了，还有老夫在呢！” 巴赫勒说完，不顾科瑞一旁扶额的叹息，又凑到安的面前，一边津津有味地在光屏上看他的旧文，一边说：“哦，原来这篇文是你写的，当年老夫曾留意过，很有意思的设定，数据一直很好，记得是讲到血族亲王和蛇少年分开了对吧？蛇好像之前失忆了——” “不是蛇，是龙。”安抬起头，光屏上文学网的页面很不稳定，不时闪出雪花点。 “哦哦，对对，是龙，他们分开了，然后呢？那个血族亲王应该很伤心很痛苦吧，分离的滋味不好受。” 是的，那种感觉就如同心被割裂成一小块一小块，而最关键的那一块却遗失了，只要想起来，就是锥心刻骨的痛。 在和林修翼分开的最初期，安整日整日地沉默，他不说话，不睡觉，也不饮食，胃疼得厉害直至晕厥也不叫一声，不得不由德林在他昏迷时强行注射血液来维持他微薄的生命力，但醒来后的安也只是望着医院病房里的天花板发呆。 这样的状态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安忽然愿意进食，但他的话却不多，蓝色的眼睛依旧死气沉沉，在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后，他主动要求见拉斐尔元帅，并恳求二叔能让他在布鲁赫氏族中工作。 “什么工作，都可以。”安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拉斐尔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侄子，他欣慰于他的愈发沉稳，却也越来越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于是，安去了最基层的警察系统，他住在之前的公寓里，所幸拉斐尔并没有彻底抹杀公寓房间里所有小翼生活的痕迹，安把林修翼曾经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杯子器具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在疯狂工作后独自归家的夜晚，他在棺材里抱着小翼的衣服，无声地哭泣。警察的工作很辛苦，同僚们在开始时会欺负他，把最脏最累的活丢给他；办案的过程不轻松，他时不时就三天一小伤，即使身负狂战之怒，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掌天赋，融入职场，他更不是天生坚强，在无数痛苦的夜晚，林修翼留下的衣服上淡淡的哭痕，都是他默默痛苦蜕变的足迹。 说起来，他也用小翼的衣服做过其他一些事，比如做一些绮丽的梦，梦里小翼会温柔地抱住他，做那些曾经只属于他们彼此间私密美妙的事，醒来后，小翼的衣服难免会弄脏，他红着脸去洗干净，一边洗一边强忍住眼泪不掉下来，不断对自己说：“许安，你……你要坚强，今天一定要比昨天做得好，这样才……才有能赢得赌约，这样才……才能再见到……呜，小翼，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所以，我不能再哭了，我，必须坚强！”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颗尖牙 留言VS…… 当第二天从棺材里起身, 回到工作中，融入深深的夜色里，安便成了愈发沉稳坚韧的安·克莱德·布鲁赫警官，他平静地面对日常繁琐又辛苦的警局工作, 认真地去做好每一件事。 他不在乎银色血族的警察同事们, 一开始对他布鲁赫身份的窃窃私语和有意无意的孤立；他也不在乎从一点一滴学习探索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 以及那些破案过程中无法用语言一一述说的苦。 一年后，公寓里, 小翼的气息其实早已散去, 穿过的衣服洗了又洗已经泛白起毛。有一次, 安在用过的玻璃杯上看到了一点小翼残留的凝固血痕，不过很淡的一抹, 他拿着杯子轻轻地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玻璃杯珍藏起来。 那个人, 在他心里慢慢生了根, 成了执念, 也成了信仰，支撑着原本封闭又怯懦的他鼓足了一股劲, 拼命地向前——是为了实践随着时间的流逝看起来更加虚无缥缈的赌约, 抑或更是怕自己一旦停下来, 思念会蜂拥, 执念会成结, 而那些他抱着小翼的衣服彻日长哭的清晨，梦中温柔的一双黑色的眼睛就足于让他悲伤得难以自已，停下的结果是很可能精神在一瞬间彻底垮掉。 不，他不能停下来，绝不能垮掉, 他不能再如一百年前面对血皇于毕业考试中给与的驱逐氏族之令的挫折般，受不了打击选择长眠来逃避——十年于血族而言不过弹指，他要接近信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在最短时间内不断向前！ 努力，是有回报的，他很快就升迁至金色血族任职的血族法庭，当然，他在此之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背后的伤疤从脖子下方一直到坐骨，每到梅雨季节都是隐隐作痛。 就像此时，在巴赫勒的地下秘密基地里，略微潮湿的空气，也会让安感觉到背部的不适，而这种程度的疼痒，对安·克莱德·布鲁赫而言，早已可以面不改色的隐下。 此刻，安在光屏前看着碧翠海文学网的旧文，一面快速地翻看读者留言评价，一面忽然有着想立刻把属于血族亲王和龙少年的故事继续下去的冲动。 “喂，你是准备现在就在网站上开始更新？”察觉到安打开了文学网的后台更新编辑页面，戴着眼镜的科瑞立马阻止道，“打开网站作者后台更新页面时间过长，也会造成断网连不上——还是各自回去先编辑好，到时直接上传为好！” 巴赫勒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诺菲勒，转头开口：“安，别太介意，老夫给你个特权，三万字的限制，你每次都可以写满——整整三万，一个字都不少你，老夫一定想办法帮你全部上传。” 安道了声谢后，不得不在科瑞的催促下关掉了后台页面，他只能趁着此时日光正盛、还能连上文学网的短暂时间，尽可能地查看上万的读者留言，而随着不断往前翻阅，一个读者ID和他留言内容出现让他蓝色的眼眸深深一震。 那个读者的ID名很长，长得几乎占满了几行名字栏—— “许·拉萨姆博·威廉莱德蕾琦洛·德古拉十氏·特姆西斯若贝尔·阿里思迈尔普林修斯·约尼克布兰凡赛尔鲁特·D·翼” 安笔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他猛地靠近光屏，仔细地一字一句地看着那ID下的留言，嘴唇止不住微微地抖，心在剧烈地狂跳。 吸血鬼深蓝的眼眸瞬间如蓝宝石般剔透闪亮！ “安，怎么了？是——被读者留言感动到了？啊，也对，碧翠海上的读者们都格外可爱——啧，都怪科伯特和诺菲勒那老狐狸，老夫想起这事，气就不顺！”巴赫勒气得小胡子飞起，连血皇都直呼名讳。 安却牢牢地被光屏上的留言吸引，此时他几乎感受不到四周的一切，整个身心都沉沉浸在了看到留言的巨大喜悦里—— 是小翼，一定是小翼！ 他知道自己的笔名，也曾看过这篇文——一定是他！ 安忍不住身体也在微微发颤，他的几乎不受控制的手指，飞快地在搜索栏里将属于小翼ID的所有留言都调了出来，当光屏刷新的一刻，一排排的留言映入眼帘。 “安，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我们和永夜相连移动终端已失灵，应该是所有和C-X星关联的星际信号都被切断了，只有尝试这种方式联系你，他们动作很快，我害怕他们会对你不利，我会想办法尽快回永夜，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等我！如果你看到这则留言，一定要回复我，我非常非常担心你！”——这条最早的一条，留于星际联盟飞船带着一众离开后的第三天。 “安，星际联盟和永夜谈崩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在保护层外设了专门的监控飞艇，监督流放者们撤离。我们的潜入计划差一点就成功了，就差一点！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安，别担心，等我！我爱你。”——这是分离后的一个月，星际联盟撤离所有驿站之时。 “安，我看到文一直处于断更状态，他们很有可能是把外星网的联系也切断了。安，我的安安，我很想你……”——这是分开后三个月，已彻底无法登录文学网站。 但属于小翼的留言一直没有断过，几乎从他离开后的每一天，他都来此留言评论，有时一天有三五条—— “安，我已正式成为富兰克林家族的成员，虽然还有一些小麻烦，但都不是大问题。我在找机会以学者探访的身份来永夜，听说托瑞铎的血族愿意开通这个通道，目前正在商讨……” “安，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的胃病还没有好，记得要吃药，注意食补，我离开后有没有替代的血食适合你？家里一些用具摆放的位置，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还有银行账户密码，上次好不容易让你记住了，应该不会再忘吧……” “安，我的安安，你现在在做什么？瓦蓝星夜晚的星空是深蓝色的，就像你的眼睛，很美……” “安，我很想你……” 安不由用手捂住了嘴，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脸颊。 “你怎么了？不至于被感动成这样吧？”转头看到安，巴赫勒不由吓了一跳，他是第一次见到安落泪，平日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就如同一个始终埋头于案宗间、有条不紊又毫无感情的工作狂。 即使面对法庭上复杂的争端，或是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他都始终平静淡漠，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他公正却也疏离，就算自诩是他朋友的巴赫勒，和他也不过偶尔庭下交谈几次罢了——安把自己整个埋在工作里，没日没夜，除了疲惫，巴赫勒确是从未见过此时表情如此丰富的安。 安摇了摇头，快速将光屏移到自己身旁，不让旁的血族看到，一面以最快的速度用自己的移动终端把光屏上这些属于小翼的留言都拍了下来，可是拖动下滑键，却发现这些留言停在了三个月前—— 在最近的三个月里，属于小翼的ID再也没有在文下留过言，就如同戛然而止一般。这也是为何一开始安并没有发现这个ID的原因。 安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紧接着，心被瞬间纠紧了—— 难道是小翼出了什么事？！ 但他也早已不是之前遇事不知所措的许安，他先将小翼所有的文下留言全部记录了下来，告诉自己要冷静。 也许，小翼只是这阵子比较忙碌，不要自己先吓自己乱了阵脚。这么想着，安更急切地想要在网上发文章的后续，这样等小翼有空再登上网站，就会看到自己的更新了！ “呀，你这个读者的ID名很特别嘛——”对什么都好奇的巴赫勒自然感兴趣把安感动落泪的读者留言是怎样的，可刚一凑近，安就极快地换了一个页面。 巴赫勒只隐约看到了一个读者名。 “嗯，是，比较特别。”想起自己给小翼起名那时的初相识，安的心里微微泛甜，但又满是分别的酸楚。 “那个读者说什么了？应该是即使你断更再久，也会一直等你之类的吧？看把你感动得——”巴赫勒戴着帽子，扬起下巴，“哎，老夫以前也遇到过，还为了能见老夫一面，万里迢迢跋山涉水来永夜——啧啧，那都是老夫年轻时的事咯。” 安垂下眼眸，他的心里还在担心于小翼，已经三个月未有留言了…… “不过，读者嘛，依老夫的经验，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若太过走心，很容易受伤。”巴赫勒说着，摸了摸小胡子，“就如同有的读者，每天都给你留言，忽然有一阵子消失了，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你可能会因此难过好一阵子。” “忽然消失？”安猛地抬头，“一般……是什么原因？” “原因很多，总之，是对方有比你更重要的人或事——所以，你要放平心态，特别是一些其他星球的物种，喜新厌旧，本性如此，再寻常不过——比不上我等血族长情重义。”巴赫勒一边说一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比他更重要的人或事吗？安的心恍然一沉，满是酸意。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颗尖牙 更新VS故者…… 眼见安面色微微幽沉, 巴赫勒立马宽慰道：“哎，毕竟断更了那么久，这种等待又看不到尽头，也不能怪读者因此选择离开——等你重启更新, 说不定他们就都回来了。” 安深蓝色的眼眸缓缓垂下, 心里的酸楚被按下, 长久的郁结却更深。 “我明日发更新过来。”安的声音响起，平静却郑重。 “啊, 也不用那么急, 可以等到月中——”巴赫勒还想说什么, 抬头看见安此时的表情，后半句“还要排队发表”的话暂时咽了下去。 巴赫勒有预感, 安会说到做到。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到深夜吸血鬼们苏醒之时, 巴赫勒就在电子邮箱里看到了安的更新, 一共6万字, 巴赫勒不知安是短短一天内完成的，还是早就有准备, 但既然有新文可以一览, 作为嗜文如命的老作家, 巴赫勒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先睹为快了。 更新的文中, 恢复了记忆的龙少年回到了龙的国度, 重回王储的身份；血族亲王则守着原本已经洋溢出盎然生机的星球，孤独地隐居于那个破旧的基地，他终日不出基地一步，总是忍不住回想关于龙少年的一切，于是无心打理星球的事务, 那些刚刚生长出的花草变得无精打采，整个星球又慢慢地又荒芜起来…… “怎么只写血族这边，不多写写蛇——不，龙那边的故事？”巴赫勒看完更新，微微皱眉，抓了抓脑袋。 分开之后，属于龙少年的描述并不多，安的字里行间，如同一种期盼，又仿佛一计试探。 他似乎希望龙少年过得很好，但又不希望他就此忘记了独自守在星球上的血族亲王。 文中，龙之国度的仆从无意间说起那个遥远又荒芜的星球和星球上闭门不出的吸血鬼，已回归王族身份的龙少年雍容华贵，挺拔落拓，他扬起玉石般的下巴，望着天空，久久沉默。 沉默，有很多种解释，也许是念念不忘，但也有可能是已经放下。 安在昏暗的公寓房间里，发送完更新后独自坐在棺材上度过幽白的清晨，吸血鬼讨厌清晨，甚至胜于中午，他低头望着移动终端光屏里暗自拍下的小翼留言的照片，一字一句，不知读了多少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没有后续的三个月前的日期上—— 小翼，是会如自己一般，对彼此念念不忘，还是已经放下呢？ 安抱着小翼留下的那已经被洗得发白的衣服，将脸轻轻地埋了进去，如同埋进多年前那个温暖的胸膛。 怕你出事，怕你发生意外，更怕你真的选择放弃和遗忘——可是，我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你一定记得我呢？一定等着我呢？ 小翼并不知晓安和血皇十年的约定，而回到瓦蓝星，成为富兰克林家的小少爷，忘记在C-X星经历的一切开始新的人生，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过错，不是吗？！ 安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身体慢慢蜷缩，头埋进了膝盖。他可以靠着和小翼那短短几个月相处的记忆，等上十年、百年，甚至上千年，可是小翼呢—— 正如血皇所说，十年，对于人类已经是相当长的时间。如果十年后，小翼将他忘了…… 不行，不能等上整整十年，他一定要再更加努力一些，才有可能提早完成赌约，现在的他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如何复苏一个星球》恢复更新后，果然在碧翠海文学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致连着几个月，巴赫勒和科瑞一众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法再连上文学网站，直到热度降下去了一些，才能在日光正盛的时候偶尔登上。 安被科瑞一边告诫下次一定要控制更新上传的字数，一边急不可待地翻看更新下的留言： 【白糖给你要不要】给他写了千字长评，不断地追问，他过得好不好；【全星际最美的那条人鱼】在白糖的长评下又追加了千字长评，技术性地分析了这个更新是不是安本吸血鬼所写，以及对安的不辞而别表示了强烈不满——“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这小子！”【努力的小孙】则一直在抱歉，他似乎是因为一年多前兽人联盟举行了一次封闭性的直播竞赛而离开了一阵子，没想到再回来时，安再也没有在写手小群里上过线。 朋友们的关心，让安的心里暖暖的，属于许安的过往从来就不是旁人眼中不争气的荒废时光，值得庆幸的是，他曾经拥有的，现在也不曾失去，而那些过往给了如今的他继续前行的勇气。 此时，安最关心的还是属于小翼ID的那个留言，他急切地将所有的更新留言浏览了三遍，又用了系统搜索，可那个熟悉又特别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如此算来，距离小翼上一次留言，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了。 小翼他是出了事，还是……真的放弃了？ 安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巨大的苦涩让他的唇微颤，心脏如同痉挛般的疼痛。 “你，没事吧？”一旁的科瑞不由一惊，却不敢上前搀扶，他对安不会像对巴赫勒那般随意，一方面安的浑身有股内敛又疏离的磁场，若非巴赫勒那般死缠烂打，一般旁人无法轻易踏进他的世界；另一方面，安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第一次见时就难免惊艳，即使是此时，悲伤的吸血鬼蹙眉垂额，那白皙如雪的面庞和深蓝忧郁的双眼依旧在昏暗的地下室里美得别有一番风华。 安摇了摇头，控制住了情绪，这一阵子处理法庭事宜，面对诸多纠纷和错综复杂的案件，他已经可以事事处变不惊—— 刚才，是他失态了。 “我没事。”安摇了摇头，不远处的巴赫勒已经赶了过来，他轻轻啧了一声。 “估计是累的，听说你连着一周就没停过，他们把最复杂的几个案子都丢给了你，特别是和迈卡维有关的那件，想想就知氏族那边没少干涉，够你忙前忙后的——还要顾着更新小说，血皇科伯特都没你劳累，能不累倒吗？我看，你不如明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一下。”巴赫勒上前，给安轻轻拍了拍后背顺气。 “不必，我——可以的。下一次更新的文，我刚传给你，麻烦了。”安很快平复了下来，他抬眸，蓝色的眼睛深邃，却始终有抹化不开的淡淡抑愁。 巴赫勒摊手，叹了口气，又道：“不愧是布鲁赫，难怪他们都道，拉斐尔后继有鬼。” 安只能暗暗苦笑了一声。 转日，他又按时出现在了血族法庭的判决司长席上，这一次的案子，和迈卡维氏族有关，有银色血族举报，说迈卡维氏族利用山猫族进行商业欺诈，牵涉到金色血族，案子难免会复杂起来，而令安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因此遇上一位故者。 今日上庭的，是根据报案者提供的线索，来庭上作证的一位污点证人—— 当山猫艾瑞克抬首，看清庭上一席黑袍肃然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司长，胡子不由一抖。 “你，啧，你，啧啧……”他一直“啧”了好几声，又用爪子擦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自己应该没有认错。 安这般美丽的血族，看一眼都不会忘记，况且艾瑞克还在他和林修翼那里吃了不小的亏。 只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连争辩都不敢的许安和此刻眼前这个冷静沉稳，肃飒有序的安司长实在是判若两个吸血鬼，也难怪艾瑞克震惊了好一会儿，然后差点吓趴过去，庭上发言时一直腿软发抖，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直到休庭，安将他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山猫浑身的毛还是紧张地竖起。 “我，我，啧啧，都是我的错，当年都是小的无知、无耻、卑劣、可恶，请，请司长大人，看在小的曾付出过代价的份上，能够，能够不要追究……”艾瑞克的尾巴也是紧张地竖着。 “我不会追究，你放心。”安收起办公室的光屏，淡淡地回道。 “您真是大人大量，啧，想当年您养的活储就不简单，您更是仁慈大度，英明神武，万中挑一，让小的等心甘情愿伺奉的伟大的血族大人……”山猫几乎是口不择言。 “我的活储？”安蓝眼睛抬起，从昨日未见小翼留言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总是担心小翼生命安全，还想着万不得已是否能通过莱维在诺菲勒的关系去打听一下外星的消息，此时听见艾瑞克提起曾经的小翼，他不由心头一震。 “啊，他可厉害了，就是您的活储。听我们首领波多尔的小道消息说，他叫修是吗？”山猫轻轻又啧了一声。 安的眸子一沉：“你怎么会知道？” “啧，这个……啧，迈卡维大人一直不满诺菲勒氏族垄断网络的生意，私下命我等山猫族开拓私网，后来我们用私网联通了外星网，波多尔首领命令定期将一些外星的大事件、重要新闻和消息进行摘录截取，汇报给迈卡维大人，小的我有好几次负责送信，途中偷看过外星新闻的截图，那个人类活储的面孔我认得，报道上说，他，他好像是叫修·富兰克林。”山猫的眼珠子怯怯地，安此时的气场将他牢牢地镇住，根本不敢说半句假话。 安只觉得呼吸一滞，心忍不住地颤抖，他额头上冒出汗珠，强行让自己镇定。 “你说的，关于修的新闻，讲了什么？”他握住办公室桌沿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大约，啧，是一个月之前的新闻吧，说修·富兰克林是富兰克林家当之无愧的家主，星际凤毛麟角般无比强大的Alpha，瓦蓝星甚至是整个波云姆星系的首富，财富难以预计，还在星际联盟中还获得了主席位……总之，他现在是外星十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的照片在新闻页的头版头条上，啧……” 山猫的话，如同一阵风在安的耳边飘过。 一个月前还有他的报道，这么说，小翼应该是平安的，最起码并没有生命危险。 安轻轻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可心底的苦却怎么也散不开。 所以，他为什么不再留言了？是因为……选择放下了吗？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颗尖牙 私网VS…… 金色的发丝掩下了安隐忍的神色, 在成为血族法庭一员后，应参与法庭事务的金色血族不成文规定的要求，他留起了长发，上庭时如黄金绸缎般的长发会被严谨地束起, 让即使努力克服社恐也依旧寡言且不擅交际的安, 愈发显得冷飒孤高。 山猫艾瑞克一时琢磨不准面前美丽绝伦却宛如高岭之花般的安司长的心思, 他不由紧张的用爪子抓着腮边的毛，继续说道：“那个修, 不过是您的活储……他, 他都如此厉害, 您当然，当然比他更了不起——小的意思是, 啧，啧, 我一定全听您的！只要是您想知道的, 小的绝对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安抬眼，内心巨大的疑虑和悲伤藏在了面上的淡漠中：“我需要, 有关私网的所有信息——不允有半点隐瞒。” 安的声音清冷, 山猫浑身随之一震, 竖起的毛微颤, 哪里敢有一句假话, 噼里啪啦将老迈卡维布局私网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其中自然包括了他帮忙传送外星新闻的所有内容。 “这，这最近一次的新闻，大约是半个月前，啧, 星际联盟好像一直在讨论什么天灾预言——说是，咱们波云姆星系的天灾将近，哎呀，听起来整个星系将有大事发生呀，啧啧，也不知真的假的，首领说这些就是他们自己吓自己。星际联盟还计划召开什么重大会议，好似要给每一个星球发送参会邀请……啧，迈卡维大人前阵子甚是关心此事，好几次特别要求送的新闻都是关于这个……” 艾瑞克尾巴低垂着，一边紧张地交代，尾巴一边慢慢摆动。安沉默地将山猫讲述中关于修·富兰克林的部分一字一句地记录了下来，实际上，艾瑞克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新闻简章，在之前恭维安的活储时，狡猾的山猫早已经把关于修的重要信息全部奉上，更加具体的一些他也无从知晓。 就在安命令他现场连接山猫族私网时，艾瑞克磨磨蹭蹭了好一阵子，才交代出私网是由首领波多尔控制，而波多尔早已先一步倒戈诺菲勒氏族，将私网交给了诺菲勒—— “私网估计已经被封了……啧，咱们山猫族现在也为诺菲勒大人办事，因此，小的被叫来做了证人……”艾瑞克的声音低了下去。 看来，波多尔是带领整个山猫族叛变迈卡维，转而投奔了诺菲勒亲王，也难怪艾瑞克会作为污点证人出来指认迈卡维的商业欺诈。 五大氏族的权力争斗，对于以前的许安，是完全不会在意也丝毫不感兴趣的事，但当他和作为权力中心——那至高无上的血皇有了赌约，他也早已成为了永夜政治和权力涌动的一部分。 如今，他更是不能不在意，不能不留心！如果能更早知晓迈卡维和诺菲勒在网络生意上的争夺，或许他就能早一步获得私网，联通外星和小翼取得联系！ 如果能和小翼取得联系……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安梦境中的美好情景——可现在，他却会忍不住地想，在瓦蓝星和整个星系已经成为大人物的修，是否真的会愿意和他这个C-X星上的吸血鬼再建立联系。 修·富兰克林将是富可敌国的星系首富家族的家主，星际联盟的首脑之一，在半年前，他会选择放弃继续在《如何复苏一个星球》下留言，说不定就是一种无声的告别，告别他在永夜作为活储不光彩作为活储的那段过往；告别小翼和那个长得不能再长、在许多人眼中不过幼稚的名字；告别许安和属于许安的一切…… 想到这里，安的心，猛然间痛地厉害，这是一种再严重的胃痛也无法比拟的疼痛，让曾经在查案时可以忍受住背后致命伤之痛的安，在这一刻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断想说服自己，小翼没有放弃，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和自己告别，但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已经恢复更新的文下，再也没有见到小翼的消息。 安痛苦地闭上眼睛，心底的声音一遍遍地再说，再等等，再有耐心一些，也许下一次更新，就会有小翼的留言了！ 可惜，安并没有等到下一次更新的机会—— 由于迈卡维商业欺诈案的发酵，很快其私自开拓私网联通外星的事就被诺菲勒毫不留情地爆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诺菲勒氏族在获得血皇特许的加持下，对C-X星所有网络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严查和监察技术的升级更新，这不仅完全摧毁了山猫族和其他几个迈卡维管辖下的三等级兽人所设的所有私网，也让巴赫勒及其文学同好们好不容易连上的外网也在严查严禁中被彻底封死。 “怎么样？还是连不上吗？”巴赫勒在地下室里深深皱起眉盯着光屏，早就忍不住把诺菲勒亲王祖上都问候了一遍。 “看来，这回诺菲勒是动真格了！”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再次连上文学网站的科瑞，深深叹了一口气。 当安带着他最新更新的章节来到托瑞铎的地下室，他眼前浮现的，也只有无精打采又无计可施的巴赫勒一众，以及满光屏的雪花点。 碧翠海文学网上刚复更不久的《如何复苏一个星球》就此再次断更，没有人知晓，在安未发的章节里，终于忍不住思念的龙少年决定回荒芜的星球看望血族亲王，而随着被迫断更，回归的重逢之旅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迈出启航的第一步。 安的念想，也再次被截断。 盯着满屏闪烁的雪花点良久后，安回到公寓里，打开自己的移动终端，面无表情地将光屏上几万字的新章节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就如同试图抹掉心底某个深深的执念。 可是，执念是那么深，深得让他只能死死捏住那个赌约，如同握住最后的希望—— 那一日，安没有去上班，而是独自在棺材上坐了一天一夜，他没有哭，只是低着头在自己的电子光屏上写下“私网”、“迈卡维”、“山猫族”、“诺菲勒”等字样，默默地复盘了整个私网被查事件，并画了详细的关系图，以及反思自己从中的失误。 如果能早一步介入两大氏族的争夺，先查到私网——思及这个可能性，安忍不住死死咬住了唇。 那日以后，安将公寓里所有小翼的衣服用具都收进了储藏柜并上了锁，他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常常夜以继日不眠不休——他也仿佛彻底放弃了写作这件事。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安·克莱德·布鲁赫工作狂般完成了血族法庭的诸多案件审理，还开始逐步和五大氏族的掌权者们进行接触，并摸索着尝试进行他一点也不擅长，甚至因社恐十分厌恶的主动社交。 拉斐尔元帅将一切看到眼中，不由暗自欣慰，于他所见，自己这个一直不争气的侄子总算是懂事了，成熟了。也终于，安不再执着于那个破旧不堪的公寓，虽说安早已在三年内靠自己的积蓄将那户公寓买了下来，但他在到军部报告后，到是没有多少犹豫，就从那间旧公寓搬回了离军部更近的布鲁赫氏族城堡居住。 拉斐尔是在第三年将于血色法庭上业绩卓越的安·克莱德·布鲁赫调到军部，并由自己这个终于懂事的侄子来负责新兵的特训，在这里，安遇上了自己曾经在军校的两位老朋友，凯特兰和莱维。也就是这一年，身为冈格罗家主的德林道尔正式向布鲁赫氏族再次提及曾经的婚约。 “三年前，我就有提出婚约的意向，但拉斐尔元帅的意思是，先缓一缓，不要逼迫于你——当时，你的状态确实一直不太好，但现在不一样了。安，你或许不知，当你穿着布鲁赫军部制服走过长廊时，那些金色氏族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暗暗望向你。请原谅我，安，我无法再这样继续等下去了。”德林借着来帮安看诊的名义，在城堡离宽敞漂亮的庭院里，对着马上要升为少将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单膝下跪，手中有一捧暗红色的光影玫瑰——这是诺菲勒氏族商店研发的新品，仅仅一朵可都价值不菲。 安低头看向那一捧玫瑰——这不是德林道尔的第一次表白，这三年里，德林一直如影随形地默默跟在他的身边。 安重回公寓后，德林在处理氏族事务之余，时不时也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诊所，继续以医师的名义为安看诊。而安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躲避他，拒绝他，不断去找其他的血族医生看病，但在那次背部严重受伤时，为安进行紧急手术及时治疗的，正是医术精湛的德林。 他总是温和地说：“安，你要照顾好自己，或者，让我来照顾你。” 也曾不乏抱怨道：“为什么总要去找别的医生，这些药不能混着吃。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那一次重伤，德林疲惫地完成手术后，手一直止不住地颤抖，他低下头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竟然伤得那么重，安，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我的心意，从没有改变过。安，请给我一次机会。”德林总是以医师的名义拜访，用满是歉意的目光望向安，他知道，对于曾经自己隐瞒身份一事，安一直没有释怀。 三年来，德林道尔也始终没有放弃，而现在，他以冈格罗氏族家主的名义，正式向血皇陛下郑重提出了两大氏族的联姻申请——这显然是已经获得了布鲁赫氏族家主拉斐尔元帅的首肯。 “安，还记得吗？从你搬到公寓来之后，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德林的声音柔和，手中的玫瑰鲜艳欲滴，他是懂得如何将自身的优势最大化，试图挑动漂亮的吸血鬼心底的旧时情谊。 安深蓝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波澜，他淡淡地开口：“可你，并不喜欢以前的我，不是吗？”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颗尖牙 拒婚V…… 安的话让德林微微垂下眼眸, 他手中特质的玫瑰闪着血色的荧光，稍稍迟疑了几秒后。 这位在五大氏族和血皇间早已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的冈格罗氏族家主竟隐隐气息一滞，但很快德林看向此时一袭军部制服，将身材显得愈发匀称亦愈加生人勿近的安, 开口道：“我不否认, 彼此了解需要一段时间的相处, 或许我也无法准确的说出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迷恋，但我可以肯定的是, 安, 只有你, 是我心中不二的未来伴侣。” 德林道尔抬起英俊的面庞微笑着，这次求婚, 他不是没有准备，向来老道的冈格罗氏族家主早就把拉斐尔元帅那边打点妥帖, 并向血皇递交了求亲的申请。他已经蛰伏等待了整整三年, 眼见安不负众望地振作了起来, 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越来越少提及那个三年前离开的人类，甚至在不久前从那个破旧的公寓搬回了布鲁赫的城堡—— 德林觉得,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三年, 足于让那个该死的人类活储的容貌在安的心里变得模糊, 即使心底仍有残留的感觉, 但无尽的时间和等待在可怕带来的不确定性会慢慢消磨固执的留恋, 而自己才是陪伴在安的身旁时间更久，并在他受重伤最危难时守在他身旁的同族。 德林道尔不信，漂亮又心软的安心里对自己没有一丝的感觉。 安的神色却始终平静，他直视着德林的眼睛，轻声道：“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德林心跳不由快了几拍, 惯来深藏不露平静如许的面上竟然飘起一抹红色，他掩饰慌张地轻咳了一声，才道：“当然，安，非常喜欢。” 安抱臂，向单膝跪在地上的德林靠近了一步，声音却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他说，“可是，比起现在的我，我更喜欢以前的许安，那个——你可能根本不会喜欢的许安。” 德林一愣，安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抱歉，德林。感谢你多年对我的关心和作为医师的相助，但即使你的申请已经递交给了陛下，对于婚约，我也会拒绝。” 德林道尔抱着玫瑰跪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显然，他没有料到安会对自己回绝地这么直接干脆又彻底。 “安，我……”向来长袖善舞的冈格罗家主开口竟结巴了几下，德林的目光流转，失落又不甘，手中玫瑰仿佛同时黯然失色，他缓了缓，稳住了情绪，不免低声道：“可你早已经不是许安了——也不可能再是许安。” 曾经那个社恐、怯懦、整日躲在自己世界里写小说的许安，任谁看来，都和如今冷静疏离、干练利落，受到军部尊敬和氏族瞩目，自带气场、不怒自威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天差地别。 安淡淡地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没有生灵会一直停在原地，我们血族不会，人类也不会。”德林轻轻咬紧了牙，心底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汹涌的嫉妒，继续开口道，“即使现在那个活储人类出现，也不一定保证他会像三年前看待过去的许安一样看待你的，安。” 安轻轻扬起下巴，蓝色眼眸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德林的话，无疑揭了他心底最不愿碰触的深刻伤痛，转而，德林便察觉到安神色的僵硬，他暗暗握拳，叹了口气道：“抱歉，安，我不想让你难过，但就像身为医生，会将病情如实的告诉患者一样，我所说的，也是事实。安，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向前看呢？” 安收起眼眸里暗涌的思绪，迈步从德林身边走过，背挺得笔直，美得让即使知道他在生气的德林依旧无法移开眼，安沉声道：“婚约之事，我已言明，陛下那边我自有交代，你放心，绝不会让冈格罗氏族难堪，也希望氏族家主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氏族工作中，德林医师。你若无其他的事，我就不送了。” 德林转头看着安离开的背影，手中的玫瑰宛如凋零，多年运筹帷幄的冈格罗家主从没有那么挫败过。 安回到军部，本想找拉斐尔元帅说一下回绝德林求娶的婚约之事，却在快走到元帅办公室前长廊的拐角处，听见了争吵声，这让安不由挺下了脚步，他并不喜听墙角，迟疑着准备转身先离开，改个时间再过来找二叔，却不想那争吵声越来越大，不仅那声音安听起来熟悉，话里还提到了安的名字。 “德林道尔已经重提了和安·克莱德的婚约，就算去找元帅也没用，你没有机会的，莱维！”拔高的声音烦躁又压抑着怒气，是迈卡维家的少爷凯特兰。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来管。”莱维压低声音，此时的情绪也好不到哪去。 “莱维，安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你以前不也觉得他碍眼又没骨气吗？为什么现在却和招了迷魂血汤的冈格罗一样，对那家伙感兴趣？！”凯特兰几乎是在怒吼，“居然也提出要和那家伙联婚，你疯了吗？！” “我说过，和布鲁赫联姻，这是诺菲勒氏族和我父亲的意思，我只是遵从氏族的决议罢了。”莱维的声音里却透出一丝心虚。 “可在军校时，你也是讨厌他的，不是吗？”凯特兰上前试图握住莱维的肩膀，却被避开，他愈发按耐不住，急躁地抓着自己的棕色头发，继续道，“在学校里让我带头去孤立他，说他不配为布鲁赫，还有毕业考试格斗场的组队那次——我都是按你的意思去办的，我……” “够了，凯特兰。”莱维的声音压得更低，立马打断他呵斥他闭嘴，显然是不想他继续说下去，“我从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 “可是，莱维，我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你都感觉不到吗？！”凯特兰的声音急切又痛苦。 “凯特兰，诺菲勒和迈卡维氏族之前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我父亲并不希望我们以后走得太近。”莱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试图恢复平静。 “是吗？”凯特兰的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住，“为了你，我可以用尽一切去反抗我家老爷子，为了你，我金色血族凯特兰可以做任何事——而你，现在居然要为了什么氏族破决议，就去眼巴巴求亲一个我们都看不上的废物！早知如此，莱维，当年二年级模拟格斗那场期末考，系统失控的时候，你就不该不顾老师们的阻止，冲进失控的考场救当时中毒的我！” 莱维没有回答。 角落里的安则安静地听着，记忆太过遥远，也不打算去追究什么，过往唯一的朋友，居然是带头传播流言蜚语和孤立霸凌自己的罪魁祸首，那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现在回忆起来都是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凯特兰所说，二年级模拟格斗那场的期末考，冲进由于模拟系统失控，弥漫毒气的封闭的格斗室，将当时已经中毒昏迷的凯特兰带出来的，是当时短暂觉醒了狂战之怒的自己。 想来，将凯特兰带出来后，自己也陷入了失忆昏迷，应该是莱维发现了倒在模拟考室门口的自己和凯特兰，然后将两只吸血鬼带去了医护室。 醒来后的安自然不记得这一切，而向来看不起安的凯特兰更是不会料到，是那个连刀都不敢挥一下、胆小无比的布鲁赫氏族的安少爷救了自己。 此时，已经完全觉醒了狂战之怒的安，已恢复了过往所有短暂觉醒时又失去的记忆，也就同时记起曾经救过凯特兰的那段过往。 真算不上是一段愉快的记忆，对于凯特兰，安可没有一丝好感，但即使是现在，安也不后悔曾经救凯特兰的举措。 如果是几年前，会有白糖的提醒，让许安不要过于直接的表现出他的善心，于是卑微的安将自己的善意在现实中表达地小心翼翼，还有着伪善的嫌疑；而现在，已经有足够实力，在军部和五大氏族中立足的安·克莱德·布鲁赫根本不会在乎和理会任何人的看法，他愿意救任何生灵都可以随心而动——即使对方是令他讨厌的血族，他也绝不会选择见死不救。 当然，安也不会现在冲出去，告诉凯特兰，他认错了救他命的同学恩者这件事。现在，安可以断定的是，自己的二叔应该不在办公室，不然，也不会任由凯特兰和莱维在元帅的办公室门前争吵这么久，所幸，此刻已快到凌晨天亮，走廊上没有其他路过的血族。 更加关心尽快拒绝德林婚约一事的安，默默地转身离开，可离开前，他隐约听见凯特兰仿佛如赌气一般的声音道：“如果你一定要求亲安·克莱德那个不知靠了什么手段得势的混蛋布鲁赫，那我也会向布鲁赫提出联婚——既然我们的氏族注定要争斗，那就争斗到底吧，莱维！” 安在这一刻，微微皱起眉，他只觉头隐隐作痛。 刚离开元帅办公室不久，一只久违的红眼睛乌鸦轻盈地穿过军部的走廊，停在了安身旁的一个走廊镂空窗沿上。 “血皇陛下有令，传安·克莱德·布鲁赫即刻觐见！” 是血皇的传令使，安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只血红眼睛的乌鸦，只是此时血皇要见自己，不知是为了何事，如果是关于德林的婚约申请，那他刚好也有话要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颗尖牙 觐见V…… 血皇宫殿的长廊内闪着暗红的荧光, 血红眼睛的乌鸦低空掠过带路，安跟在后面，竟远远地看到高大的拉斐尔元帅迎面走来。 元帅不在办公室，原来也被传召进宫了。安轻轻蹙眉, 不由思虑二叔进宫的原因, 会不会和德林提出的婚约有关, 他在走近元帅时微微点头欠身行礼，这是血族军部最标准的上下级礼节。 安从不开口直称二叔, 在军部更是严守制度和礼仪要求, 将拉斐尔视为长官, 即使现在搬回了布鲁赫城堡居住，他和拉斐尔元帅之间也仿佛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并不熟悉的陌生者一般, 加之两位布鲁赫都是工作狂，平日除了在军部工作上的原因有所交流, 彼此鲜有叔侄亲密的相处。 但此时, 向来对安也并不轻易假以特别青睐的拉斐尔元帅却在长廊停下了脚步, 他侧头看向自己愈发挺拔凌厉的侄子，开口道：“听说, 最近的新兵们表现还不错。” 安顿了顿, 红眼睛的乌鸦在拉斐尔身旁稍作盘旋, 停在了一旁走廊幽幽的高柱上, 如同他的主人一般高傲睥睨, 却似乎并没有催促安的意思。 拉斐尔元帅对着血皇信使的通融颔首致谢，在礼仪上，布鲁赫氏族就好似规尺般刻板又不容丝毫缺失。 安抬头看向自己的二叔，那双同他一般的蓝眼睛深邃又严厉，以前的他是那样害怕这双可怕的蓝眼睛, 只要听说元帅要到来，都能让幼小的他恐惧得浑身发抖个不停，面对着一直冷言冷语的拉斐尔和那双从没有笑意的蓝色眼眸，他几乎颤抖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现在的安，早已没有了几年前那么深刻的恐惧，但日常面对拉斐尔元帅，他除了工作和例如眼下氏族婚约要事之类必要的交流外，对自己的二叔也从不会轻易打扰，叔侄彼此的陌生感从没有消减，只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 所以，此时拉斐尔元帅看似随意的一句交谈，倒让安不由一愣，他先前确是有打算想找元帅商谈拒婚一事，但皇宫走廊可不是商谈的好地方。 安于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答道：“一切如常，有劳元帅费心。” “军校毕业生刚录了七八个进军部，都是尖子，在校成绩不俗，你做好特训，经后能有一两个提拔作亲兵。”拉斐尔没有就此结束这个话题，胸前布鲁赫的族徽闪着程亮的光。 “三日小训，七天大练，日常训练基本过关。”安轻轻垂眸，对于汇报工作，他已是习以为常，“这个月会在格斗基础里进入机械武器训练，和小型飞艇驾驶技术评估。” “嗯——”拉斐尔的声音低沉，但仅仅一个“嗯”也看得出他对安近来的工作很满意，停了停，他继续道，“安，少将的任命令已经下来，三天后会正式公布，血皇陛下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原来元帅见血皇是为了少将任命的事，安到是从不在意这些名利头衔，他点了点头，回了句“多谢陛下错爱”，这话一半是回复拉斐尔，一半是说给高柱上的乌鸦信使听的，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他现在也多少有了一些留心。 “明日有一个晚宴，在诺菲勒氏族的暗金古堡，亲王送来的请帖上有你的名字。”拉斐尔看着安，安·克莱德·布鲁赫终于长成了他预想的模样，但彼此的距离却从没有拉近。 安的礼貌而疏离，让拉斐尔元帅自始至终都无法摸清自己这个侄子的所思所想，他只是隐隐感觉到，随着安·克莱德·布鲁赫各方面力量惊人的飞速成长和他在氏族和军部中、乃至整个帝国内如日中升的威望，让如今的帝国元帅早已无法强迫这个曾经怯懦的侄子按他的想法和命令行事。 就如同诺菲勒氏族的晚宴邀请，拉斐尔会选择以这样方式询问安的意愿。 即使因工作的关系，已将社恐的属性强行由显性转为隐性，但将社恐刻在骨子里的安始终对于晚宴、聚会这样的集体活动没有多少兴趣，甚至有时因为工作和社交所需不得不参与这样的宴会而感到万分厌烦，所以大部分无必要的宴请，安都会能避则避的进行拒绝。 此时，听见拉斐尔提到诺菲勒，安便不由想起莱维，莱维说亲王有意和布鲁赫联婚，这让安立马就感觉这次专门的宴请并不单纯。 莱维，这个曾经在军校时自己唯一的朋友，他们曾住在同一个寝室，也曾形影不离…… 在凯特兰的口中，他却是私下带头欺负霸凌自己的元凶，还有毕业考试格斗场组队的那次，原来一切也是故意为之，就这样眼睁睁放任发抖的自己独自面对嗜血人怪，看着他被当众嘲笑，被血皇训斥，被氏族驱逐…… 安深深地皱起眉，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可记忆里那个自己曾经真切地当做朋友的同学室友，那个银发蓝眸高贵清丽的诺菲勒氏族少爷，原本内敛俊秀且彬彬有礼富有涵养的模样，竟慢慢地在记忆里变得模糊撕裂，甚至可憎可厌——这让安不由对诺菲勒氏族明晚别有用心的宴请本能的反感起来。 “明日，新兵有一个24小时特别集训，上周定下，已发了通知。”安很自然地用了工作做挡箭牌。 “为什么不能让副官德鲁尼代劳？”拉斐尔元帅微微不悦，他没有告诉安，为了能邀请到安，诺菲勒亲王不仅派人专门发了邀请函，还曾前后三次亲自视频电话拉斐尔，多次言明希望安能到场出席，可谓是隆重至极，诚意满满。 “发出的通知上已写明，由我主持负责。”安知晓布鲁赫重视规则和既成的约定，话说到这里二叔也不会太难为自己，应付这类拒绝宴请之事，他早就游刃有余，话锋一转，安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整理羽翼的乌鸦，低声道，“元帅，陛下还等着我觐见。” 乌鸦红色的眼眸如血滴，拉斐尔元帅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安搬出了血皇威仪，他只能欲言又止，对着信使又点了点头，元帅背手转身离开，离开前他的余光扫过自己的侄子—— 安微微半躬下身行礼，礼仪分毫不错，送元帅离开，只是看不到他隐下的表情。 拉斐尔元帅垂眸，似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那原本不成器的侄子，是真的长大了。 ++++++++++++++++++++++++++++++++++++++++++++++++ 安被乌鸦带进了皇宫的偏殿，偏殿内血皇科伯特一袭血红的长袍，上有金边暗绣，依旧华丽张扬，高贵至尊，此时的偏殿内并无旁的侍卫或内侍官待命，连久违的苏不时也未见踪影。血皇独自翘着修长的腿斜靠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又有着一贯的慵懒随性，雍容恣意。 有了十年赌约后被下放至银色血族基层的安，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过血皇，只是到了军部，血皇会定期来军部和部队视察，才彼此有了照面。 今日血皇专门传令相见，还是三年多来的第一次。 安单膝跪下行礼，乌鸦飞回到了血皇高位一旁的金色架上，喊道：“安·克莱德·布鲁赫带到！” 科伯特眯起血色的眸子，扔了一颗粟米，乌鸦接住，禁了声。 “安·克莱德·布鲁赫——”血皇优雅的唇轻启，悠然地重复着安的名字，不难看出，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安低着头：“属下在。” “知道本皇为何今日叫你来吗？”血皇的手指玩味地在皇座把手上律动，如同轻弹着无声的琴弦。 安心底划过那个曾经的十年赌约，一字一句，历历在目，如今即将升为少将的他，是否能够的上血皇要求的标准了呢？！ 转念，安又想到了德林的婚约申请，心沉了沉，他开口道：“属下愚钝，望陛下明示。” “安，你真的觉得，自己愚钝吗？”血皇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三天后，你就要正式成为帝国军部的年轻少将，而本皇手里现在有三份金色氏族联婚申请，求婚的对象都是我们未来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这样优秀的血族新秀，怎么可能愚钝呢？” 三份联婚申请？安眼皮微跳，难道除了德林，还有—— “冈格罗的家主德林道尔说他和布鲁赫早就有婚约在先，还得到了拉斐尔的同意；诺菲勒亲王代其子莱维求亲，说你们是少年同学，早年就情投意合，听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呵呵。”血皇竖起三根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座下的安，“第三个申请，是来自托瑞铎，啧，居然能让巴赫勒那老家伙亲自出山，安，本皇当初到是没有看出，你的魅力居然这么大呀。” 安皱起眉头很快闭上眼，又微微张开，始终垂着头，他隐约想起巴赫勒好像是在不久前提过，说是文学同好中有托瑞铎血族似乎对他一见钟情之类的，但这两年开始，他收到的类似情书情信也不在少数，他都没怎么当回事，一是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一一处理，二是这种连面都不敢露一下的，不做理会也就会自然而然放弃，没想到热心的巴赫勒居然会为了同好，也在求亲上来凑把热闹—— 真是越来越麻烦，安只觉得头更痛了。 “本皇有预感，说不定迈卡维不久也会递来婚书，老迈卡维那老小子不是有一个孙子，本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凯特兰吧？年纪差不多刚刚好——哈哈哈，怎么样，安，四大氏族任你挑选，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血皇托腮轻笑，血色的眼眸不免戏谑。 安抬头，目光如多年前一般的坚定，他说：“陛下，您还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赌约吗？” 科伯特的笑意慢慢收起，他看着安，却也没有生气，他的目光忽而渐渐复杂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竟隐隐有种淡淡地悲伤，他缓缓道：“安，你还惦记着那个人类？吾之永夜这么多能文能武、温柔多情的年轻血族们都入不了你的眼吗？你真的觉得，那个人类会像你对他那样，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吗？” 安没有回答，他单膝跪着，腰身笔直，坚毅如磐石。 血皇顿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开口道：“外星网一直封闭，你可能还不知道，本皇也不介意告诉你——号称波云姆星系首富那个瓦蓝星的修·富兰克林，已经和同星球的Omega订了婚，婚讯已经在整个星系传遍了，本皇也不想瞒你，正式的婚礼就定在即将召开的星际联盟大会后的第三个星期。”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颗尖牙 胃VS谋 血皇的话音落下, 不由微微扬起下巴，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看看跪在座下的安是怎样的表情，在苏不时将这个信息带给他时, 原本仿佛永远斜躺在时间长河里, 慵懒又感觉百无聊赖的血之帝皇难得抬眸侧目, 对这个忽如其来的外星婚讯表现出了兴趣。 科伯特血红的眸子挑起一丝笑意，呵, 人类, 果不其然, 也只是过了三年多的时间而已，这场赌约, 他就已胜券在握。 血皇觉得如此轻松赢了的自己本该是高兴的，但转头看着汇报后退下的苏不时疏离的身影, 他的心莫名地涌起一股深深悲伤和无力感, 就如同现在, 将那个该死的人类背叛的消息告诉安，他那一如既往的高傲里竟掺杂着一丝悲切和不忍, 血皇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安, 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被士兵包围着, 仍在声嘶力竭地维护着阿时的自己…… 多年前, 那个年轻的银发少年在一众氏族前拼尽全力地大声地喊着：“我爱他, 即使阿时是人类又怎样？！你们杀了我，去找其他的皇位继承者！” 可结果呢？曾经的独自抗争就如同一个年少轻狂的笑话—— 再看看现在恭敬如任何一个普通侍卫一般的银色血族苏不时，这个笑话就如同一根刺死死地卡在科伯特的心底，没有一刻不在隐隐作痛。 而这种痛，没有任何一个血族可以理解, 从来没有！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人类这种生物的本性就从来没有变过，他曾经的阿时是这样，许安的人类活储，现在的修也是这样。 只是，此时，血皇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属于赌约胜者的笑意——他只是，很想看看，安·克莱德·布鲁赫此时的表情。 是否在这一刻，眼前这个年轻的布鲁赫终于能感同身受当年的他，以及这么多年从没消失过的隐痛！ 可安的腰身始终笔直，他的神色在微微错愕后，到是没有血皇预料中太大的起伏，低磁清秀的声音比起三年前要沉稳得不止一星半点，良久，淡红的唇瓣微微一动，他说：“是吗？陛下，但这——和赌约，应该关系不大吧。” 昏暗又空旷宫殿里的空气在一瞬仿佛凝固，瞬间的窒息感弥漫每一个角落。血皇猛地蹙眉，紧接着强烈的焦躁和愤怒让他的血眸豁然冷厉骇人，他将一把粟米从高座扔在地上，在座下的黑色大理石上发出点点清脆的声响。 “你对那个忘恩负义的人类，还不死心？！”血皇的震怒之声，让一旁红眼睛的乌鸦吓得扑腾几下飞散了墨羽，“还是，你觉得，我堂堂血族永夜之皇会故意编造谎话欺骗你，借此寻你开心——” 安随之抬眸，深蓝色的瞳，如同暗夜深邃的海面，他出奇地平静，却让血皇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你不信，哈？”血皇怒极反笑，笑声里带着讥讽和轻蔑。 “属下，不敢。”安的声音，依旧平静地可怕。 “本皇原本，不想对你那么残忍，但你——安·克莱德·布鲁赫，呵呵，还真是出乎本皇的意料呀。”血皇打了一个响指，一旁还在发抖的乌鸦战战兢兢地飞了过来，“本皇当然记得和你的赌约，你既然那么想再看那个背弃你的人类一面，那本皇就成全你——” “星际联盟大会不止一次发来邀请函，本皇从没理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哼，不过——迈卡维和诺菲勒对大会讨论的什么狗屁天灾都甚为关心，这一次，你就作为永夜的代表，和诺菲勒的莱维、迈卡维的凯特兰一起去瓦蓝星，替本皇听听，他们那帮杂碎人类都闲得没事聚在一起讨论出些什么。” 光屏在血皇面前显现，修长的指尖轻点，很快点了邮件回复，科伯特再次抬眼，露出闪着寒光的尖牙，他盯着安，似笑非笑：“出了永夜，你就可以查到瓦蓝星首富的婚讯，这件事整个星系无生物不知——本皇都可以想象，不久之后，你哭着跑回来的认错、后悔不该质疑本皇而痛哭流涕的样子！但本皇向来守诺，就让你去瓦蓝星见上修·富兰克林一面也好，如果来得及，你还能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喝上一杯喜酒。” 安努力调整着呼吸，但紧握的拳，还是出卖了他，指尖用力嵌入了白皙的掌心，直到掌心留下了点点血痕。 血皇示意他退下，安才机械得起身，行礼，将新添的血迹牢牢地握在掌心，血丝绕在指尖，而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出了血皇的宫殿，安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他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皇宫，又是怎么回到了的军部，仿佛现在只有工作才能麻痹自身，让自己放弃多余的思考。 在军部一直工作到天亮，24小时的新兵特训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当安从新兵训练场的教练驾驶机上下来时，身形微微不稳，还是一旁的副将德鲁尼扶住了他。 “您，没事吧？”德鲁尼是一个典型的布鲁赫血族，敦厚憨直，又恪守着一切规则，就像现在，虽然他内心很是关切长官安的身体状况，但他除了一句询问外，是绝不会越矩恳求长官回去休息的。 安稳住身体，用手轻轻按了按白皙的额头，疲惫摇了摇头：“约瑟和兰迪的驾驶技术都只是勉强过关，告诉他们，下个礼拜要加强训练。” “遵命，长官，会对他们进行加强考核。”德鲁尼见安摆了摆手制止，立马放下了搀扶的姿势，挺直了身板。 “接下来，工作安排？”安抬头一个眼神，德鲁尼立马得令，调出了自己随身移动终端的小光屏。 “刚得到传令，您被血皇陛下任命为永夜特使，将在下周启程去瓦蓝星，代表永夜和C-X星出席即将举行的星际联盟大会——” 安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那原本在高强度的工作下已经暂时忘记的信息和强制屏蔽的情感，在这一刻蜂拥而至，胃在这一刻剧烈的疼痛起来，就好像这长久存在的顽疾在提醒着他，那心底从未愈合的痛此时被彻底撕裂。 胃在痉挛，血皇的话在脑海里浮现。 对于修的婚讯，他不是没有感觉，早在文学网上留言的中断开始，猜忌、惶恐、不安、无法继续的信任和各种可能性的可怕想象，就曾一度让他痛苦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种阵痛，就像胃病，长久经年，执念成疾，到在彻底病症爆发的一刻，格外的平静，痛彻心扉，却无声无息。 安金色的发丝掩住眼帘，他暗暗捂住了胃，低声道：“还有吗？” “有一位姓苏的侍卫想见您；还有，诺菲勒的莱维少爷来送晚宴请帖，说是之前暗金古堡的晚宴推迟到后天了，莱维少爷现在正在您办公室等您。”德鲁尼看着小光屏，如是道。 苏姓？大概是苏不时吧——是专门再次来告诉自己修的婚讯吗？苏老板对血皇还真是格外忠心耿耿。 安轻轻摇了摇头，三年来他和身为血皇近卫的苏不时更是没什么交集，只是那次他背部受到重伤手术后，苏不时来看望过他一次，送了一些血族补品，说是血皇陛下的一点心意—— 转头，安就把这些血族补品都分给了银色血族的警察同事们。 安对替血皇办事的苏不时没什么好印象，他宁愿去见莱维，也不想苏不时在自己心底已经撕裂的伤口上撒盐。 “同苏侍卫说——我近来，没空。”剧烈胃痛，让安倒吸一口气，顿了顿。 “遵命，长官，那莱维少爷那边——”眼见安眉头紧锁，脸色愈发苍白，德鲁尼欲言又止。 “我晚点，过去。”安死死按住胃，为什么会这么痛？！ 仿佛内心的痛以一种特别的形式外化，这个该死的胃在提醒着他，那个曾经短暂治愈他的甜美血液的主人，可能已经彻底将他遗忘。 安在离开训练场后，特地避开德鲁尼一众，独自寻到一个昏暗隐秘的角落里，然后猛地躬下身子，接连吐出几大口血，然后剧烈地干呕起来。失血的吸血鬼这在一刻愈发的苍白消瘦。 这该死的胃呵，为什么就不能忘记属于小翼的味道？ 一切，无解，不如就让它继续痛下去。 ++++++++++++++++++++++++++++++++++++++++++++++++++++ 苏不时在移动终端收到德鲁尼发过来回绝相见的信息时，不由皱起了眉，此时，他并不在血皇的皇宫，而是在曾经的7号酒吧。 黑暗又封闭的酒吧里除了他，还有一位特别的客人。 “好久不见，苏老板。”这位特别的客人一副银色血族的模样，只是他熟悉的眉眼间，依稀有身为人类时的精明。 “你是服用了如血，短暂成为血族，才蒙混过关进入的永夜？”苏不时不耐地看着眼前的客人，颇有防备，“你现在是在替修办事，李一威？” 一身黑衣的李一威咧嘴一笑，改良后的如血药效可以让他在一个月内保持血族的状况，他轻声笑道：“苏老板，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整个克威暗盟都是属于我的头领——修·富兰克林。说起来，你现在，不也在替我们头领办事吗？我也没有料到，头领说的对接人，会是你。” 李一威含笑压低声音，只是在提及修时，他在尊敬之余还隐隐压抑着一丝恐惧。 苏不时冷冷地看着他，直到李一威收起了笑意，苏不时红色的耳钉闪着别样的光。 他的手中慢慢擦拭着一个空酒杯，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和修之间，只是一个交易罢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颗尖牙 修罗场V…… 安回到办公室时, 莱维已经等待多时，他诺菲勒标志性的华丽银色束发清雅轻扬，盈动浅蓝的双眸若被忽然点亮，听见声响莱维转身, 看着推门而入的安, 他温和地微微一笑, 一如多年前军校初见时的亲切。 曾经，他们是形影不离般最要好的朋友, 最起码那时总是跟在莱维身后的安小少爷是那么以为的。 安被调到军部后, 和现时同样任职军部的莱维碰面的次数多了起来, 但仅限于工作上的交流，莱维曾五次三番想找机会和他叙旧, 但都被安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安，我来送请帖——父亲知晓你今天有特训后, 特意将晚宴推迟了, 若你不能到场, 整个暗金古堡都会黯然失色。”莱维的声音温润好听，彬彬有礼。 安掩下刚吐过血后惨白的面色, 他尽量和莱维拉开距离, 缓缓走到办公桌后。 “安, 我想你或许已经知道, 诺菲勒氏族向布鲁赫提出了联婚。”莱维向安试探性的走近一步, 继续道，“申请应该已经到了陛下那里。” 安调出桌面上的浮动光屏，半空发着荧光的屏幕投影隔在了他和莱维之间，莱维微微一惊，隔着屏幕, 安完美的面容似近又似远，莱维感觉到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他顿了顿，安却一面调出屏幕上的信息框，一面低沉着声音道：“下周即启程去瓦蓝星，一切当以此为重，现在处理手头的紧急工作和为联盟大会做准备，都需要时间。” “嗯，听说陛下也派你同为特使出行，安，一路上有你作伴，实在令我期待。”莱维微笑着忽略掉安话里对于晚宴和他提及的婚约拒绝的意思，浅蓝色的眸子微闪，言浅意深。 诺菲勒氏族消息果然灵通，不妨借此打听一下坊间传闻之事。“听说，C-X星旁的垃圾星发生异变的传闻？”安面无表情抬眸，他的目光始终在光屏调出的信息框上，此时的安全然处于工作状态，有着布鲁赫少将的威仪，不动声色间转移了话题，“军部密令，加大新兵训练强度，同步做好出战准备，看来，垃圾星闹得很大。诺菲勒应该——知道更多内幕吧。” “关于这件事，的确较为棘手，这一次召开星际联盟大会所商议的事宜，也和垃圾星的异变有关。”莱维微微叹了口气，却不得不顺着安的话题说下去，“外星来的消息显示，有一种怪异的病毒正在垃圾星迅速传播，这种病毒会使垃圾星上的人类变异为怪物，星际联盟将其称为天灾前兆，之前就有不少关于星系天灾的预言。考虑到C-X星和垃圾星目前的距离，父亲和诺菲勒一直都甚为关心这件事。” 安微微蹙眉，几年来当警察和法庭判案的历练，让他对获取的信息有了较强的敏感度，他随即想起了山猫曾透露用私网截取信息中的天灾传闻，迈卡维一族也很是感兴趣，所以他们会同诺菲勒一样关心星际联盟大会之事，血皇特意让莱维和凯特兰同时出席大会，也是因两大氏族的意愿所在。 垃圾星异变的消息甚至传到了封闭的C-X星；几年来一直传闻的天灾预言；血皇加急训练新兵并秘密部署军队，以及即将召开的星际联盟大会…… 种种讯息连在一起，让安预料，近在眼前的星系天灾很可能即将祸及C-X星和永夜的血族们，不然对外星和星际联盟向来莫不关心的血皇陛下，不可能会特意派出金色血族去参与星际联盟大会。 位处星系偏远之地的C-X星，却是垃圾星较近的一颗星球。若垃圾星沦陷，那下一个被波及的，很可能就是永夜。 安慢慢握紧了拳头，工作时的思考能让他暂时的忘记稍稍缓和的胃痛和小翼已成事实的婚约，他顿了顿，低声问道：“是怎样的病毒？” “还没有确切的研究结果，只知道这种病毒传播很快，垃圾星短短一个礼拜就几乎全部沦陷。”莱维摇了摇头，看起来垃圾星情况比安想象中还要惨烈，莱维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扫兴的话题，他抬眸看向安，又露出温和的微笑，“别担心，安，听闻垃圾星已经被星际联盟用星际光墙强制孤立隔离，病毒不会影响到永夜。军部未免总过于紧张，不如先参加宴会放松心情如何，安——我明日凌晨准点来接你，你是我的舞伴，可千万别爽约哦。” 安对莱维再次把话题绕到晚宴很有些无奈，暗暗捂住还在隐隐作痛的胃，明确的拒绝正欲脱口而出，办公室的门铃却率先发出了响声，莱维不免停住略显惊诧地看向门的方向，安随即远程打开了房门，适时的岔开了莱维的晚宴邀请，他喊道：“进来吧。” 而踏门而入的，却是同样让安颇为头痛的金色血族——冈格罗的家主德林道尔。 德林在见到办公室里的莱维时，不由面色一沉，近年来冈格罗氏族的威望大盛，身为家主的德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韬光养晦，蛰伏着时刻屈居于诺菲勒之下，看亲王脸色行事的末等贵族，如今的德林和同为家主的诺菲勒亲王平起平坐，对于不过子爵的亲王之子，他还要高其一等，自然不会对莱维多客气，更何况，对于近日诺菲勒对布鲁赫的联婚申请，他已有耳闻，进门便见莱维一副试图靠近安笑着格外别有用心的模样，德林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还是保持着涵养，轻咳了一声，冷冷道：“诺菲勒子爵，莱维少爷，听说亲王的金色血族氏族晚宴在即，整个诺菲勒都忙得不可开交，亲王连宫廷的五大氏族例会都告了假，你怎么还有时间到处闲逛？” 莱维看到来者是德林，蓝色的眼眸里也寒了几分，淡淡道：“陛下已传令，安和我同为永夜特使，将一起出席星际联盟大会，我和安聊一聊出行的准备，是很正常的事——到是你，一个非军部任职的氏族家主忽然跑到军部，怎么看都很可疑。” “哼哼，不好意思，子爵阁下，陛下刚又下了特令，让我此番和安一同去往瓦蓝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德林眯起眼，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陛下已应允了冈格罗和布鲁赫的联婚申请，其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氏族申请都已经尽数被驳回，陛下适才亲口和我说，等星际联盟大会结束回到永夜，就依照两族定亲约定，亲自为我和安举办两大氏族的血盟婚礼。我以为诺菲勒消息向来传得快，没想到你还不知道——呵呵，到时，我自会代表冈格罗和布鲁赫给诺菲勒子爵送上婚礼请帖。” “你——”莱维一掌按在安的办公桌上，抑制不住的愤怒让他的银发微动，他沉声道，“陛下什么时候驳回了吾族的婚约申请，哼！装腔作势，故弄玄虚，满口谎言，冈格罗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氏族，惯用的也不过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安轻叹了口气，他坐在办公桌前，开始聚精会神在拉开的几个光屏上处理公务。当年他是许安时，莱维面上亲切暗地里看不上他，让他受尽屈辱；德林公事公办给他医嘱，却从来看他的眼神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友谊虽有但也不多。 现在，一个两个，突然冒出来，争相恐后的表明心迹，安除了觉得耳朵被吵到外，便是觉得格外的讽刺。 为什么他们都随意地看低了曾经的许安，却在强大后的安·克莱德·布鲁赫面前俯首称臣—— 难道曾经的许安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吗？ 既然无法接受我最废物无用的一面，又凭什么说心悦我的全部？你们怎么知道，现在安就不是许安的内核呢？即使成为了军部的少将，即使被成为布鲁赫的明日之星，即使混迹了职场，能力不断增强，看待诸多事物有了不同的角度，但许安始终还是那个许安，是那个心地柔暖会为垃圾星的异变担忧，敏感社恐讨厌晚宴和各种社交，以及比起什么破军务，内心深处更喜欢写小说的许安。 其实，我从没有忘记曾经的我，只是你们忘了。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从心底接受了曾经弱小的自己，我怜爱着那个不被你们所喜欢的自己，他也仍存活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提醒着我从没有一刻迷失过，我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怎么会给此时对大献殷勤的你们感兴趣？！ 安专心的工作着，并没有理会莱维和德林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 直到恼羞成怒的德林目光极寒地看着莱维，一字一句地说道：“莱维少爷，别以为旁人不知道，曾经在安的军校毕业考核上，你曾伙同迈卡维对安做过的事——” “你在乱说什么？！” “我乱说？哈哈，一定要我说的话，还有你对迈卡维家凯特兰的利用，说起虚伪，到是没有一个金色血族能比过你。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迷惑的凯特兰？说你曾经救过他，对他有恩？可据我所知，当年真正出手救这位迈卡维家小少爷的血族并不是你呀。”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颗尖牙 不理会V…… 安隐约觉得德林的话过于刺耳, 他和德林相识多年，平和内敛的医生几乎从没有这样言语尖锐过，更何况他现时已为五大氏族之一冈格罗家主的身份，这种近乎刻薄的尖锐有点反常, 甚至有些刻意, 安敏锐地抬眸, 他目光轻轻一扫——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而门口正站着一位棕色卷发的吸血鬼。 安一直在办公桌前虚拟光屏上敲击的手停了下来, 凯特兰的到来悄无声息, 无从知晓他是自什么时候起站在办公室门前的。 莱维也顺着安的目光注意到了门口的凯特兰, 他刹那无比的慌乱和异于以往平和的神色无措却仿佛都在证明着，德林的话所言不虚。 “你再说一遍——是谁救的我？！”凯特兰血色的眼眸若目眦尽裂, 他盯着办公桌前的德林，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几乎是在朝着德林低吼。 “哦哟, 凯特兰少爷也来了。”德林划过一丝浅笑, 轻瞥了因惊恐而再也无法维持往日优雅的莱维一眼，继续说道, “我可怜的凯特兰, 你还不知道吧, 当年那一次军校中毒事故, 真正不顾安危将你救出训练室的同袍血族, 可不是你追求多年的子爵阁下，而是——” “德林，冈格罗对军校，也有所关注？”安淡淡地开口，打断了德林的话。 德林会意, 轻笑着看着一脚踏进几近愤怒到极限的凯特兰和一旁焦急地似乎正在找借口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口的莱维，转头看向安眼神却格外的温柔，他说：“作为你的主治医师，安，对于你曾经每一次无意识狂战之怒觉醒的时刻，都有认真观察的必要。得到元帅允许后，我调取了你在军校所有训练室的过往录像——关于凯特兰少爷如何获救之事，也算是意外发现。这一切都是出于对你身体状况检测的考量，希望你不会怪我的擅作主张。” 安垂下了眼眸，安静地收起了办公室上浮动的虚拟光屏，他的面色愈发苍白，原本缓和的胃痛又在试图燃起嚣张的气焰，他轻声道：“够了。” 这一句，似乎是对德林说的，让他适可而止，又似乎是对在场的每一位——差不多到点，他该下班离开了，各位请自便。 事实上，安也是这么做的，不在意慌张的莱维，欲言又止的德林，安·克莱德·布鲁赫像往常一样径自走到门前，和始终站在门口的凯特兰擦身而过时，他听见棕发的吸血鬼低沉着声音道：“那天，我出事的那天——是你，对吗？” 凯特兰的眼眸血红，声音在发颤，可怕的颤抖。 安最终还是稍稍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过身，他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凯特兰的肩，然后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不会忘记多年前在军校时，凯特兰曾带头对初入军校的自己进行霸凌，当众嘲笑他，轻视他，侮辱他，说他不配为布鲁赫，是氏族的耻辱，让本就胆小的自己愈发封闭和不得不强烈地依赖唯一表面对他亲切的莱维；他也不会忘记，在那一年的毕业考核的格斗场上，原本已约定好组队的凯特兰却和莱维一起消失掉，他和莱维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自己独自于众目睽睽下出丑，被血皇从氏族中除名，是否也曾一同暗自发笑，为了陷害计谋的得逞而洋洋自得。 曾经的许安总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不善格斗，是自己不够优秀，是自己不配成为莱维和凯特兰的队友，所以，他们才会选择抛弃自己——为此，曾经的他甚至连最后毕业散场后，去找莱维和凯特兰询问一声为什么的勇气也没有，就逃避似的选择了沉睡。 但现在，安释然了，不是原谅，而是释然，安不再陷于自我否定的泥沼里无法自拔，也一点也不在意任何一只金色血族的目光，凯特兰也好，莱维也罢，甚至别有用心的德林道尔，都挑动不了自己的一丝情绪，不久前安还觉得讽刺的可笑，而现在他根本无心再理会。 被曾经那样看不起而百般凌辱的安小少爷所救，凯特兰是会悔恨还是不齿，安都不想关心。莱维或有属于他的解释说辞，德林保不准也会拿出他的证据，但这些可能对凯特兰很重要，对慌乱的莱维或特意布置这一出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德林重要。 但对安，这不重要。 即使在他离开后，三只金色血族高贵的吸血鬼在办公室里打起来，也自会有德鲁尼带着军部的部下们收拾残局。 不重要的事，理会它干什么。 离开前，安温和的一拍肩，是他第一次对凯特兰最直接的回应，也是对他过往种种最好的结词——这是属于许安最后的善意。他释然了，关于其他当事人的心情，他没有考虑的必要。 安自有真正在乎的人和必须要去做的事，而眼前的三个同族，他并未放在心上。 第二天，听说在诺菲勒氏族精心准备的盛大的晚宴上，迈卡维家的少爷凯特兰不知为何，突然发疯似的闯入会场，当众对着身为晚宴主角的莱维大打出手。整个金色氏族的晚宴顿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闹剧，而正在为星际联盟大会做准备的安，自始至终并未出现在宴会上。 后来，莱维和德林，甚至凯特兰都曾多次到军部和布鲁赫氏族的城堡寻他，但安告诉德鲁尼和城堡的管家，他谁都不见。在启程前的一个周末，碰巧又是一年的圣血节，安向军部告了一日假，独自从城堡回到了他和小翼曾经共同居住过的破旧公寓。 圣血节这天晚上，屋外依旧热闹，安买了一瓶血酒，不顾胃痛，几杯下肚，醉了个彻底，倒在那已经破旧不堪，甚至系统都开始失灵的棺材里，安闭上眼睛，轻声地自言自语：“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恍惚中，安隐约听见按门铃的声音，但因为醉得太厉害，那模糊的声响，也不过是酒量不好的吸血鬼半醉半醒间记忆不清的片段。 而在按了门铃后未得到回应的李一威，转头看了身后帮他带路的苏不时一眼。 苏不时在一旁淡淡道：“直接闯进去，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当然知道。”吸血鬼化的李一威轻轻啧了一声，“血族的军部和金色氏族的城堡戒备太过森严。马上许安先生就要启程，如果不趁现在，再想找机会就难了。” “我说过，他一切安好，你即使亲眼确认，结果也是一样。”苏不时红色的耳钉闪着暗光，扬起头，抱臂而立，“修的意思，只是确认平安即可，我不久前给过他安·克莱德·布鲁赫的信息。” “不，头领要的是及时更新的照片、视频，是能完整及时的展现出近期最活灵活现的许安先生，你给他的那些信息根本不够。”李一威不免烦躁地皱起眉，他压低了声音，隐隐掺杂着恐惧道，“你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只要是涉及到许安的事，头领简直就像疯了一样。如果不是星际驿站当年做了血液记录，即使服用了如血也会被检测出来，头领早几年就自己潜入永夜了——他曾尝试过很多次，多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 “我们的头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小少爷。”李一威的眼眸里都浮现出了惧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是一种骨子里的服气，“在一年多前觉醒了龙血之力成为瓦蓝屈指可数的顶级Alpha后，他带领着富兰克林家族，如今在整个星系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新霸主。” 苏不时挑眉，他知道林修翼向来就不简单，这几年一些只言片语的外星新闻上也不乏对修的报道，但总体而言官方的述说比较克制，却不想只是短短几年，他竟已是在整个星系都举足轻重的存在。 李一威会不会过于夸张了？ 苏不时看着李一威再次按了门铃却没有得到回应后，若有所思道：“我一直以为修派你，是为了监视我。” “也许，有这层意思。”李一威再次看着公寓的门，轻声道，“不过对于头领而言，没有什么，比许安先生更重要。” 苏不时也压低了声音：“那他让我故意给陛下传讯，所说的婚约——” “所以我才说，你并不知道。”李一威没有回答苏不时，他放弃了继续按门铃，转头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许安先生对于头领，重要过一切，所有的一切。他为此，可以做任何事。” 可就在李一威思考如何叫醒屋内的安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敏锐的李一威和苏不时立马躲在了一边，只见来者居然是迈卡维家的凯特兰。 李一威对苏不时眨了眨眼，一面迅速将凯特兰出现在安公寓门前的一幕用移动终端偷偷记录了下来—— 凯特兰在公寓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他抬手准备敲门，可连抬了几次手臂，最后还是放下了按门铃的手。 “看来，跟踪许安先生的不止是我们。”躲在暗处的李一威看着不远处的凯特兰，眯起了眼。 苏不时沉默不语，凯特兰此时到来，不知是否有带迈卡维的跟班。 “哎，想和许安先生在适合的时候说上一句话真不容易。”李一威眼见门前的凯特兰短时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好了移动终端的录像，似乎是放弃了和许安面对面的交谈机会，“有这个交差，也是不错的收获。头领的意思，一切以让许安先生顺利离开C-X星为首要任务——如果现在被其他血族发现，可就糟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颗尖牙 两天VS…… 李一威话音刚落, 一个矮胖的身影从楼道另一边走来，停在了凯特兰的身旁，是从军校时期起就一直跟在凯特兰身后当跟班的同氏族小弟波尔，如今波尔已作为凯特兰的副官, 同在军部任职, 他恭敬地站在凯特兰身旁, 低着头似乎和凯特兰说了什么，凯特兰转头骂了句脏话, 抬手一拳打在安公寓门一旁的墙上。 “我说了, 我不回去！告诉老头子——想让我同莱维那个虚伪的诺菲勒道歉, 门都没有！老头子自己不是几百年来整天和诺菲勒家的亲王不对付？！怎么现在就怂了！”凯特兰在低声怒吼。 李一威抬眉，有些无奈, 虽然不确切的知道在凯特兰、许安、以及诺菲勒家的少爷莱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凯特兰的反应来看, 他一时半儿是不会离开的, 而波尔的到来又加大了被血族发现的可能性。 李一威转头看向苏不时, 苏不时点了点头，今天果然不是和安面对面交谈的好时机。 从走道另一面的安全门悄无声息地离开公寓后, 李一威第一时间将在安公寓门前拍摄的视频传了出去, 但没想传了好几次移动终端都显示不成功。 “诺菲勒氏族的网络封锁, 还真有一套。”回到7号酒吧, 李一威一边不停地按着发送键, 一边皱着眉头看着变成雪花点的光屏低声嘀咕道。 “圣血之日，庆典之时，金色血族都在广场之上，自然会多方管控严格些。”苏不时到是平和，他的耳钉闪着暗暗的红光, “明早暗日出来，再试试。” “我到是不急，可头领那边——啧。”李一威感觉棘手般，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尝试连接移动终端。 苏不时顿了顿，道：“你，确实不止是来监视我的。” “当然，一直以来——头领和我对苏老板都很尊重，头领的意思是希望苏老板有一次能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的机会，就如他曾向你所建议的那样——离开永夜，便是新的开始，而这一次，就是眼前难得的机会。”李一威一边摆弄着移动终端，一边继续道，“你帮我们传递消息，血皇知晓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不如这次跟着我们，同许安先生一行的特使飞船一起离开。” “你说得到容易。”苏不时轻哼了一声。 “你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李一威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他眯着眼看向苏不时。 苏不时顿时一惊，低声道：“军部里有你们的内应？！” 李一威意味深长地一笑：“不仅是军部，呵……头领为这一次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也只是其中的一环，头领十分乐意助苏老板达成所愿。我相信苏老板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真正的目的了。” 苏不时沉声：“为了安。如果隐藏的内应被发现，你可以及时进行备案补救，确保安即使没有顺利离开永夜，也能和修对接上——这才是你此时潜入的真正目的，也是为何你希望能在出发前和安见上一面。” 李一威扬起下巴：“没错，头领谋划的一切，一方面是为了许安先生，同时也是为了你，苏不时，难道你一点也不想获得真正的自由吗？这，毕竟是一个机会。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向血皇进言，他会放你离开的，相信我。” 就在此时，移动终端终于连接上，视频被传了出去。 终端对接的另一边，一位高大冷厉的身影坐在瓦蓝星首都中心最高的宝蓝之塔的最顶层，落地窗的透明玻璃一尘不染，外面却是看不到内的反光镜子，只有身居塔顶最高层内，坐在特质的深蓝色丝绒沙发上，才能居高临下睥睨众生地将瓦蓝星最为繁华的都市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并毫不客气的踩在脚下。 宝蓝之塔是瓦蓝星最高的地标性建筑，它属于瓦蓝星首富——富兰克林家族。 而宝蓝之塔的顶层，只属于一个人，一个刚不久觉醒了家族传承古老龙之血的Alpha。 曾经那不学无术如同草包一样的小少爷，在失踪被寻回后，竟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用堪称诡谲的手段迅速结束了家族内多年不断的纷争，以强大的魄力统一了嫡系和分家，成就了如今整个星系无人可撼动的强大无比的富兰克林家族的新晋家主。 修·富兰克林依靠在蓝丝绒的沙发上，面前浮动的光屏闪烁，正在播放的视频是熟悉的公寓门，以及并不算熟悉的迈卡维血族的身影。 修暗黑的眼眸里包裹着可怕的寒意，他抬手，手指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略显老旧的黑金戒指，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已经失灵的移动终端。 手指按下了暂定，修抬头，又轻轻在光屏的一角缓缓一划，几秒钟后，沙发后的门自动开了，一个壮硕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走了尽量。 “老大，你叫我？”格姆的声音愈发浑厚，他的身形相较于三年多前壮实了近一倍，而对于面前的修，他的态度依旧恭敬。 “李一威做事，越来越不可靠了。”修的目光盯着画面上公寓的门，他想象着门内熟悉的一切，以及那个让他快想念到发疯的身影。 “是，因为只有他对新配的如血没有排斥——”格姆低着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永夜的特使飞船算上时差，是后天启程吧。”修沉声，他的额间有一道暗红的龙纹，那个龙之血脉觉醒的象征。 格姆顿了顿，应道：“是，只要再等两天。” “不是两天——”修的声音压抑着近乎疯狂的情绪，“是51小时32分钟05秒——居然，还要这么久。” “格姆。”修低沉的声音，让早就身经百战的格姆远远地竟微微一震。 “是，老大。” “我，一秒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 安从醉酒中醒来后，一推开公寓门就看到了门外的凯特兰，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血色的眼眸里掩不住疲惫。 见到凯特兰，安微微一愣，他对着这位昔日的同窗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便关上门准备离开。 “安，喂，安，你站住！”凯特兰微卷的棕发如同主人一般别扭，开口的态度虽说早没有多年前在学校故意欺负时那般冷嘲热讽嚣张跋扈，但即使是试图恳求，口气也算不上多温和。 安有些不悦，小翼的婚讯始终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他心底，更何况刚刚宿醉，醒来见到的也并不是多相见的同胞。 他没有停下，只是自顾自地按下了电梯，凯特兰三步并作两步追到电梯旁，电梯恰好上来，门开了，出现在电梯里的居然是德林道尔。 安瞪了一眼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德林，又瞥了一眼身旁追过来的凯特兰，他皱起眉道：“你们，是约好的？” 约好了，一起来找我不痛快吗？！ “凯特兰少爷——”出了电梯的德林扭头顺着安的目光注意到一旁的凯特兰，也颇为震惊，但他很快隐下情绪，上下打量了凯特兰一番道，“你在这么做什么？听说这两日迈卡维老家主一直派氏族成员在四处找你。” “我做什么，用不了你来管，你先管好自己的冈格罗吧。”凯特兰对德林更是没好气。 德林轻笑了一声，继续开口说道：“诺菲勒亲王和莱维少爷也在找你，怎么说呢，凯特兰小少爷，你在氏族宴会上把人家鼻子打出了血，闹得整个宴会都成了笑话，这事连血皇陛下都知晓了，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算了。” “你到是消息灵通得和诺菲勒一样，怎么？！冈格罗是已经并入诺菲勒氏族了？终于愿意名正言顺当诺菲勒的狗了？”凯特兰的臭脾气一上来，可真是对谁都一点不客气。 德林收起了笑意，他冷声：“凯特兰小少爷，你是想将所有金色氏族都得罪一遍吗？迈卡维老家主对你一直都太过宽容了。” “我懒得和你在这里废话！安，你别走！听见吗，我叫你别走！”眼见安皱着眉头，没有进电梯，反而转身往公寓房间的方向折回，凯特兰不愿理会德林，转身向安的方向追去。 “安，是元帅让我来找你，我们担心你的身体——”德林也立马追到了安的身旁。 “我很好。”安连头都懒得回，宿醉让他的脸色稍差，“如果真的担心我，麻烦答应我一个要求。” 德林立马精神起来，他微笑道：“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在所不辞。” “麻烦，带着他。”安看了凯特兰一眼，也只有一眼，“在出发前，不要再出现我的视野里。” 凯特兰的脸色在这一刻异常的难看，但意外地，他没有对安发火，反而耷拉着脑袋，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他说：“安，我只是想，想，和你谈谈。” “安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德林毫不客气地回绝，他刚要跟着安进公寓的门，就被安转身拦住了门外。 “德林，你，也一样。”安蓝色的眼眸含有愠色，他的移动终端正在不停地作响，他低头看了一眼移动终端的传讯显示，更加不耐地将光屏抬起，莱维不停抱歉的声音便从终端那边传来。 “还有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颗尖牙 领队V…… 安说完后, 不等终端那边莱维的反应，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将试图解释的德林和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在门前踟蹰的凯特兰都关在了门外。 安回到屋内, 坐在已经略显老旧的沙发上, 垂下深蓝的眼睛, 手腕上的移动终端响个不停，看着跳出的光屏上显现出德林、莱维的名字, 安抬手就按掉。 靠在沙发上, 美丽的吸血鬼金丝般的长发散开, 如同暗夜里精灵所织的华丽锦缎，安仰头躺下, 手腕上又传来了短讯的响声，他微微皱眉, 抬起手腕干脆准备关机, 适时浮在半空中的光屏则显示短讯来自军部。 安不由一愣, 点开短讯，只见上面写着“血皇陛下特令, 即将离开C-X星球的特使成员, 请即刻前往军部生化军武科室, 不得延误。” 血族的生化军武科室是一个特别又神秘的存在, 直属血皇进行管理, 连统领整个医疗系统的冈格罗氏族族长德林道尔和在军部说一不二的拉斐尔元帅也无权插手过问。 自进入军部后，安还没有和生化军武科有过交集。 这则短讯是血皇陛下的特令，那是不得违抗的命令。 安轻轻叹了口气，既然这道命令是给特使团所有成员，要一同出行的德林和凯特兰, 想来应该也被同一时间传召了才对。 果不其然，当安推开公寓的门，还守在门外的德林立马迎了上来，他努力保持着如往常一般的微笑：“安，你也收到陛下特令的传讯吧。别担心，只是离开永夜前的例行防护，在C-X星外血族很可能会受不了有光的环境而受伤，生化军武科特质的防护服和药膏可以一定程度的缓解这种症状。我同你一起过去吧，路上我可以同你详细介绍一下可能进行防护的细节——我的车，就在下面。” “哼，谁还没辆车？！”离德林不远处，凯特兰立身站在走廊昏暗的一侧，他时不时抬眼看一下走出房门的安，又别扭地低下头，用一只脚不耐地踢着地面，他嘟哝道，“我的车是迈卡维氏族旗下浓血公司刚推出的加长飞行款，限量的。多少吸血鬼想摸一下都没机会……你，你不想，试一下吗？” 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德林，又看向凯特兰，凯特兰抬起头精神了起来，立马又加了一句：“真的是全新的车，除了我，没有其他血族坐过，莱维也没坐过！肯定是好过老冈格罗的那辆破悬浮！” 年长的德林道尔斜过头，冷冷瞪了凯特兰一眼。 安微微侧身，避开还想说些什么的凯特兰，只淡淡说道：“我有车。”随后，他再次无视在身后不断试图献殷勤的德林和一旁用手胡乱抓着棕色卷发的凯特兰，下了电梯。 安的车是升任军部时布鲁赫专配，不算多奢华，足于代步。当安来到军部的生化军武科时，德林和凯特兰也前后接踵而至。 但此时，他们都不敢再喋喋不休的争吵，因为在这往日神秘到生人勿近的生化军武科室里，不仅帝国第一统帅拉斐尔元帅在场，连惯来慵懒到连宫殿皇座都不愿离开一步的血皇陛下居然也亲自莅临，身后跟着的是一身近卫服饰、好久不见的苏不时。 苏不时身形笔挺，暗红的耳钉隐隐闪着暗光，他垂目恭敬。 安进入科室后见到血皇和苏不时也不免惊讶，科室的门自动关上，他同德林、凯特兰一起，向意外到来的血皇陛下行礼，相信谁也没有料到，向来高高在上避世而居的血皇会忽然来到军部查看特使团的准备事宜，而不是让红眼睛的乌鸦来传令了事。 跪膝行礼间，安微微一顿，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负责生化军务武科的科长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冈格罗，军部的血族们尊敬地称其为埃尔教授，他比德林道尔还要年长许多，千百年醉心于科学实验和生化武器的研究，留守于生化军武科，他极少现身于别处，是个既神秘又恐怖，并且十分怪异的存在。 但因为和冈格罗颇有渊源，安也不奇怪德林那些关于防护装备的小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了。 此刻，埃尔站在拉斐尔元帅的身旁，足见其地位不低，他的手随性地插在白衣口袋里，对德林咧着嘴嘿嘿地笑：“好久不见，家主。” “埃尔前辈，好久不见。”德林道尔在得到血皇允许起身后，又对埃尔微微行了一礼，“您有空多到氏族来，晚辈们需要您的教导。” “冈格罗有你，我可不用操心那么多。”埃尔用手轻轻推了推眼镜，他笑起来时，毫不避讳的露出尖牙，即使在血皇面前，他也没有丝毫畏惧。 “埃尔，这一次——你的研究总算派上用场了。”血皇抬起下巴，用手指了指一旁科室墙上挂着的黑色材质的衣服，“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 “陛下请放心，若是我的研究出了问题，您可以用任何您喜欢的手段处置我。”埃尔的微笑隐在眼镜之后，他如同世间任何一位绝顶天才又疯狂的科学家一样，对自己的研究充满着无比地自信。 “这，可是你说的。”血皇轻哼了一声，没有一丝玩笑地意思，高贵傲慢的血皇陛下转头看着身旁始终垂首臣服的苏不时，眼神复杂了起来，有烦躁、有气恨、有不甘又有一丝气息的不稳，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离开永夜的特使任何一员有一丁点闪失，埃尔，你都要给本皇做好被放掉最后一滴血的准备。” 埃尔微笑的应下，而不止是安，连一旁的德林和凯特兰都感受到了血皇对于此次特使出行出乎寻常的重视。 安不由想到之前的会面和与血皇的约定，按理也不至于让陛下亲自到军部来检查装备这般重视。随后，安又想到了临近的垃圾星发生的变故和天灾的预言，难道是因此才终于让血皇对于这一次星际联盟会议特别上心？ 在被分配好两套特质的防护材质的黑色军服和一瓶药膏后，安被拉斐尔元帅告知，这一次特使出席星际联盟会议前往瓦蓝星，真正作为特使团团长的既不是身为冈格罗家主的德林道尔，也不是之前传闻作为领队的亲王之子莱维，而是一直名不见经传的苏不时。 安不由看向一旁始终站在血皇身后不发不言银色血族苏老板，苏不时的身份多年很是隐晦，这一回居然会作为特使的领队，与安一众一起出行，确实是出乎了在场所有血族的意外。 “没办法，原定的领队莱维子爵意外受了伤，这几日一直在家休养，听说防护装备都是特例送去的诺菲勒。”说这话时，德林看向一旁凯特兰的眼神不免嘲弄，他轻声道，“凯特兰少爷，你下手可不轻呀。” “那是他自找的——你也想要感受一下？！”凯特兰对德林翻了一个白眼，随后他走到安的身旁，张了几次嘴，最后只是略显结巴道，“安，你，你懂，我为什么，会出手的，对吧？” 安对凯特兰和莱维过往的恩怨一点也不想参合，加上德林，实在乱糟糟一片，但为了此番能顺利出行，安暂时隐下了所有的情绪，他没有再说什么，和一众血族暂且保持再寻常的同事关系即可，毕竟比起德林、莱维，即将一同启程的领队苏不时更让他忍不住地时刻反复回想起和小翼分离那天的场景，那才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存在。 为什么连苏老板都会出现在特使团的队伍里？难道是血皇陛下专门派来监视自己？ 安到不觉得自己对于陛下而言，重要至此。 一天后，参与星际联盟大会的特使正式启航，庞大奢华的皇家太空飞船上印着永夜血皇陛下特有的皇室图腾和五大氏族的族徽，血皇居然再次莅临，亲自送行，以至于五大氏族的族长们也不得不随之到场，让这一次出使显得格外荣重。 飞船上，安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莱维，他的右边的脸还有些微肿，却努力对着安露出笑容。 而直到飞船起飞离开C-X星，莱维和凯特兰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么多年来，C-X星外的隔离保护层再一次打开。 这是安第一次离开永夜，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几百年的星球，曾经的他连离开公寓的小房间都紧张害怕得不能自已，而现在，他透过飞船的舱玻璃看着外面飞驰的暗云，朦胧的大气层，以及浩瀚的星空和无垠的宇宙，他却觉得格外的平静。 原来，外面的一切并不可怕，相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和想象也不法企及的美丽。 那或远或近璀璨的一颗颗星球，闪着迷人又危险的光。 安的目光流连在那些星球上，他猜测着哪一颗会是小翼生活的瓦蓝，那里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小翼又会是什么模样？但只有想起小翼，还有那血皇口中富兰克林的婚约，他就觉得整颗心都痛得厉害。 可是，又忍不住想。 就在出使的飞船离开隔离层的那一刻，C-X星不远处，一艘暗色的星际小型飞艇从星球不易察觉的隐蔽处飞了出来，无人知晓这艘飞艇是从什么时候起就隐藏于此，又在这里等待了多久，它对于C-X星外的一点风吹草动格外敏感，这种监视的覆盖几乎是只要出了隔离层便是全方位的感知。 不一会儿，敏捷的小型飞艇飞离了C-X星，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飞船之后。 飞艇上，阿菲眯起眼盯着不远处的飞船，正拿着对讲机急道：“报告老大，他们已飞离隔离层，一切顺利。”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颗尖牙 争论VS…… 站在后舱玻璃前的安微微抬起眼, 飞船已经彻底开离C-X星，窗外是浩瀚的宇宙和远远近近点点的星子。 安启动手腕上的移动终端，迅速连上外网，输入“修·富兰克林”立马在浮动的光屏上跳出上万条热门相关新闻, 最惹眼的热搜赫然在目——“特大号外！星际重磅！波云姆星系首富近日公布婚讯！”、“瓦蓝星第一富豪Alpha订婚在即, 无数Omega黯然神伤”、“富兰克林黄金家族龙首宣布婚讯, 修将于近期订婚”…… 原来订婚是真的……呵，自己到底还在抱有什么幻想呢？！血皇陛下既然能让自己出C-X星, 那自然是已得了证实的。 嘶, 胃又痉挛般地抽痛了一下, 安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心的撕裂比生理的疼痛更剧烈。 抬手关掉浮动光屏，安扬首闭上眼, 金黄的发丝垂下，他站在飞船的窗前, 修长的身形提拔俊秀, 暗蓝的宇宙就在身侧飞逝着不同的璀璨光景, 让此时年轻的布鲁赫少将如同一副默然绝美的画。 “距离到达瓦蓝星，大约要四到五天。”德林道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一身黑衣制服装, 将这位身为医师的冈格罗家主显衬出几分冷寂和肃然, 但他来到安身边却笑得亲切温和, 抬手十分体贴地将一罐永夜出产的血味饮料递到了安的面前, “星球外的食物，我们血族未必吃得习惯，我从永夜带了一些储备。” 安看着眼前透明易拉罐里暗红色的饮料，胃却又不争气地痛了起来，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熟悉又暴躁的声音已经硬插了进来—— “这种廉价的饮料，冈格罗家怎么拿得出手的？！”凯特兰不知何时从飞船走廊另一侧走过来，他抱臂而立，轻瞟了德林一眼，然后靠近了安一步，用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又似乎别扭地将头转到了一侧不去看安，只是轻声道，“考虑到血族的饮食，我带上了爷爷的专属大厨，午餐应该只要一会儿就能备好——安，你，你，我的意思是，安，你，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我的舱室来就餐。” “凯特兰少爷，麻烦请顾及一下基本的礼貌！”德林眯起了眼，神色十分不悦，“是我，正在和安说话，你的爷爷——我们那位尊敬的老迈卡维家主没有教过你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吗？” 这句先来后到，明显也包含了不少其他的含义。 “哼，你怎么就确定，安一定会选择你？”凯特兰棕色的卷发微卷，他扬起下巴，对于德林，他从来没有半分畏惧。 “凯特兰少爷，冈格罗和布鲁赫从百年前就已有婚约，请你自重。”德林拦在安的面前，俨然如同对亲密伴侣守护的姿态。 “血皇陛下尚未正式批复，这种久远私定的婚约是否生效，随时都有变数。”从另一侧走过来的莱维面色微冷，他的目光从德林闻声转过来很是不善的侧脸，扫到他身旁更加没什么好脸色的凯特兰。 凯特兰看到莱维冷哼了一声，暗自握拳；脸上的伤还未全好的莱维连一眼都不愿看凯特兰，不过双方都未有进一步动作，因为同莱维一起走过来的，还有领队的苏不时。 安在听见莱维的声音时在德林身后低下头，无奈般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见苏不时，蓝眸一亮，立马投去恳求帮忙脱困的目光。 这不是第一次德林、莱维和凯特兰三只凑一起，军部办公室一次，公寓走廊前一次，每次都是一锅粥一般的混乱，若德林所说到达瓦蓝星还要四五天左右，那这几日不得不同一飞船的一众，简直是鸡飞狗跳、没完没了地让安不胜其扰。 目前来看，能镇住三位的也只有身为领队的苏不时。 “苏先生，您来得正好。”不知为何，德林一直称呼苏不时为苏先生。由于在出行前苏不时被血皇特别任命为领队的特使团团长，所以一路上其他血族都一致称其为苏团长，唯有德林别树一帜的称谓，让安隐约觉得，身为冈格罗家主的德林或许知晓苏老板背后的一些故事。 “关于冈格罗和布鲁赫的婚约，您也是知晓的吧。”德林对苏不时微微一笑，显然是在寻求他的认同。 苏不时留意了几位的面色，也大致猜测出目前的情况，他不由暗自向企图隐在角落里正寻找机会溜走的安，投去了略显同情的目光。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苏不时抬手摸了摸下巴，德林不免暗自得意地一笑，但紧接着便听见苏不时接着道，“但那好像，是几百年前的私约了——听说，当安少将被氏族驱逐后，冈格罗曾试图取消这个约定。由于布鲁赫氏族的强烈反对冈格罗单方面毁约，德林医师才不得不同意以伪装的身份，暂时关照当时被驱逐到第二等级的安少将，并表示若能坚持十年，之前的婚约就能顺利取消。” 安微微一愣，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果然，他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德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他只是例行公事或是一份责任，进退有度，保持着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间的关系，但又比朋友多了特别的关照，估计也是氏族对他的嘱托吧——但其初始目的居然是为了解除两族的婚约，这倒是安没有预料到的，毕竟这和德林一开始对他的述说完全是两个版本。 再转头想起三年前自己正是被德林借口骗到诊所才被二叔带走，因此和小翼阴差阳错的分别，安便也没有那么意外了。 “哈，这是真的吗？”凯特兰嘲弄般地耸了耸肩，一边的莱维抿嘴而笑。 德林不免面色一僵，刚想说什么，只见苏不时转头看向莱维和凯特兰道：“血皇陛下对安少将一直关爱有加，所以一直很好奇那次毕业考核上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糟糕的表现，以致让陛下震怒下了驱逐令。陛下让我简单调查了一番——好像当年本应该是迈卡维和诺菲勒两位少爷和安少将组队一起上场，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安少将的独角戏呢？我也很好奇。” 莱维扯了扯嘴角，此时此刻，完全笑不起来了。 凯特兰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抬手指着莱维，开口怒道：“是你，都是你的主意，莱维！你骗我！我当年瞎了眼蒙了心，脑子被血羊踢了才会信了你的鬼话，居然会对你这种血族败类有好感，做你这么多年的提线木偶！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你会那么对安，故意利用我欺负他，让所有同学孤立他，让他无助让他落魄，是因为你不仅想独占他，你还嫉妒他！” 莱维的脸在这一刻煞白，没有一丝血色，他一贯的绅士从容荡然无存，脸上竟有一种近乎扭曲的神色，唇在微微发颤：“凯特兰，你到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子虚乌有，胡搅蛮缠！你之前在晚宴上对我动手的事，我们诺菲勒会追究到底！” “哼，我说的是事实，我并不傻，莱维，在看清你的真面目之后，我才发现在安出现之前，你本是最高傲最美丽的存在，但安实在太美了，你嫉妒他夺走了同学们的目光，又自私地迷恋他，便卑鄙地选择用最龌龊的手段摧毁他，将他拖进泥里，这样他不但无法再抢走你的关注，还会变得只依赖你——我说得没错吧！”凯特兰的攻击性向来是致命的，此时他冷冷地看着莱维，让安不由想起多年前，他也是这般用血色的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进行冷嘲热讽。 安叹了一口气，他刚想出声阻止结束这场闹剧，却隐隐看到莱维的身后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很快，似乎是从飞船顶部飘落下来的。 狂战之怒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从腰部抽出光剑，并对着莱维的方向大叫道：“身后，小心！” 一直处于异常状态的莱维根本来不及反应，凯特兰和苏不时皆是一惊，等到他们看向莱维身后时，那个飘落的身影已经出手，他穿着银色特殊材质的衣服，蒙面蒙身，身形极轻，就如同从头顶上飘下来时他只是轻薄的一片，但落地后又成了三维的入侵者！ “呵，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入侵者用小型手-枪抵住了莱维的后脑。 但他并不敢动手，因为此时，安已闪身于莱维身旁，他的光剑也正离入侵者的脖颈不足毫米。 “好快的速度，高手呀。”蒙面的入侵者在面罩下似乎轻笑了一声，并不畏惧，“不过，你觉得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枪——” 入侵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从上空又飘下来好几个银色的薄片，苏不时和凯特兰立马同时出手应对，安则是一剑击在了挟持莱维那个入侵者的手腕上！ 枪并没有快过安的剑。 莱维顺势逃离束缚，转身拔剑对抗从天而降的入侵者。 安则在两剑解决第一个入侵者后，赶到了德林的身前，第一时间将他护住，德林医师虽说医术不错，且精于运筹帷幄，但并不擅长战斗。 对于安而言，将不善战斗的同伴护在身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战斗时的安，和平日完全不同，而眼前这帮入侵者，将在随后领略到何为狂战之怒。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颗尖牙 受伤VS重逢…… 四周已有十几个薄片飘落, 怪异的入侵者们将安一众悄无声息地团团围住，安给莱维使了个眼色，转眼两者就交换了位置，安将不善战斗的德林交给莱维保护, 他来到了外围, 和苏不时、凯特兰一起直面突入而来的敌人们。 莱维虽不算多情愿, 还是象征性地将德林道尔拦在了身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皱眉轻声道：“是克威暗盟派你们来的？呵, 就凭你们吗？” “哼, 自以为是的吸血鬼！”那个被安击倒在地、无法行动的入侵者冷笑了一声，忽然用尽所有力量, 抬起严重受伤的手对着自己的额头开了一枪，“砰”一声倒地, 而瞬间他的身形居然如同一团淡白烟雾般散去。 “不是克威暗盟——”苏不时警觉得看着四周从半空中越来越多莫名飘落的薄片, 在地上成了银色蒙面的入侵者, 他的声音格外的冷静。 “不是暗盟，还会是谁？！”凯特兰转身已和一个银色的入侵者交手,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道, “除了他们, 谁特么会这样卑劣？！用诡异的偷袭手段——啧！鬼东西越来越多, 其他吾血族战士呢？！” “暗盟行动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更重要的是他们多数是人类，不会忽然的出现和消失，他们的身法到像是近期兴起传说和天灾预言相关的一个秘密组织。”德林从莱维身后探出头来说道，“动静这么大，也没有其他血族过来支援, 只有可能是他们控制了飞船这一节舱的舱门。看来，支援来的不会太快。” “没事。”安开口道，他手中的剑闪着莹莹的光。 安的剑是金色血族布鲁赫氏族特有的激光配剑，他常年随身的正是拉斐尔元帅给予的、印有布鲁赫氏族族徽的那把。在枪支以及各种更为先进的星际武器盛行的今日，血族的激光配剑显得不免有些落后，但在安的手上，这把跟随他多年的光剑展现出了胜于一切的力量。 光剑出手极快，安没有给这些从飞船而降的入侵者们太多的时间。 当凯特兰击倒一个，苏不时将第三个砍成烟雾时，安的光剑已经解决掉了剩下的十几个银色蒙面者，他们不过半刻就在安迅猛的光刃之下成了一团团消散的白烟。 “啊……呜——”其中一个枪还没有拔出，就被光剑劈成了两半，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却成了化为烟尘前的遗言。 挥剑时的安面无表情，淡金色的发丝随着剑舞飘起，他的身形凌厉，下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不过片刻，已如同飞船上最为恐怖的存在。 没有杀气，出手格外平静，却带着无限虐杀的可怖。 可怕的狂战之怒，可怕的战斗天赋。 已和狂暴的第二个自己融合一体，并早已娴熟掌控狂战之怒的安，对于入侵者而言，就仿佛冰冷又至高无上的沉默死神。 当安来到最后一个银色入侵者面前，这个即将化为烟雾的蒙面者，竟在未遮掩的眼睛中流露出恐惧，但安还没有急着出手，他看着那个入侵者淡淡说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呵——”银色入侵者举起枪，但这一枪被安微微侧头躲过。 “你们，不是人类？”安又一侧身，轻而易举地又避开一枪。 “关你……屁事，该死的吸血鬼！去，去死吧！”银色入侵者举着枪的手在颤抖，然后他忽然反手将枪对准了自己。 但就在他开-枪的前一秒，光剑击中了他的手，枪落在了地上，安迅速将枪踢到了一边。 安眯起眼，缓缓道：“消散，不会真正死去。所以，要活捉。” “你，你怎么知道……”银色的入侵者的眼神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占领，而下一刻，安的光剑就游刃有余轻巧的划开了他的银色面罩，入侵者的面容和人类无异，只是他的面颊上有一个墨绿色的火把形状的印记。 在看到印记的那一刻，向来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的莱维立马反应过来：“你们是号称神使的天罚！” “这个标记，不会有错——是天罚，这两年来，一个号称代表神灵的意志，对波云姆星系天灾预言深信不疑，并总鼓吹要对星际所有生灵进行天罚的不法组织兴起，应该就是你们吧。”莱维的沉下脸，“简直是比克威暗盟还要叫人作呕的组织。” “呵！你们，你们又懂什么！”被划破面罩的入侵者，面色从恐慌逐渐变得狰狞，仿佛在发疯了一般，那个面对安忍不住浑身发抖的入侵者猛地大笑起来，“你们这群无知的吸血鬼！还不知道天灾就是神灵对所有生灵的惩罚吧！天灾是躲不过的！只有，只有协助天罚，才能有获得赦免的可能！你们，哈哈哈，你们，居然想要阻止天灾来临，那就是和神灵过不去！你们才是真正的在劫难逃！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在那入侵者笑声夏然而止的那一刻，暗有预感不好。他当过警察，也做过法官，几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对一些事有了职业的敏感度，就像现在，他立马后撤了一步，但那入侵者已经扑了上来—— 毫不犹豫地向着安手中的光剑利刃扑了上来！ 安迅速地收起光剑，但手臂上的衣服却被那发狂一样的入侵者死死拽住，怎么甩也甩不掉，直到苏不时和凯特兰上前合力将那入侵者按下，安右臂上的衣服竟硬生生被撕破了一大块。 安立马感受到右臂暴露在光线中的肌肤如同灼烧一般疼痛，他低头却见手上的肌肤真的很快出现了烧伤般的痕迹，暗红色冒出火烧般的烟，大面积的烧伤在手臂上迅速蔓延，连带着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 疼痛，前所未有可怕的疼痛，牵动着神经，仿佛在照烧着灵魂。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灼烧感——光对于吸血鬼是致命的，没有防护服，那致命的光能瞬间造成可怕的伤痕。 “安！你的手——”凯特兰的注意力全在安的身上，而被他按住的入侵者则发出阵阵冷笑，忽然嘴里传来“唔——”的一声闷响，然后扭过头没了气息。 “咬舌自尽？”苏不时低头看着被按住的入侵者逐渐身体透明成了白雾，轻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这倒像是人类的死法，他们果然是不害怕消散，有可能这并不是他们的真身。” “安，衣服破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凯特兰根本没心思去理会自我了断的入侵者，他眼见那入侵者已经化为烟雾，立马向安跑去。 安咬住嘴唇，他总是习惯性忍受疼痛，即使是现在，对于吸血鬼致命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安的意识慢慢模糊，即使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深蓝的眼睛里是一抹倔强。 “因为防护服破损，所以受到了光照的伤害！”莱维也收起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安的身边，试图抬手扶住安，却被捂住伤口强撑着的安避开了，他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吸血鬼，一边试图再次上前帮忙，一边喃喃道，“一旦离开C-X星，即使是再微弱的光线对于我们血族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安，防护的药膏需要涂满全身……” “你说话动动脑子可以吗，莱维？！现在是指责安的时候吗？！就你最聪明，我们都是傻子是吗？！每一个血族也就分到了那么小小一瓶药膏而已，一次防护时间最多不过半天，哼，当真如你所说每次都涂抹全身的用量，我们根本就撑不到去瓦蓝星——莱维，帮不上忙，就别在这里废话！”凯特兰已不由分说上前扶住了因被烧伤而虚弱到无法反抗的安，“安，这烧伤是怎么回事，还在一直往上蔓延？！止也止不住，怎么办？！安，你还好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快！把他给我！”不远处的德林没好气地上前，他焦急地一把撞开了莱维，又从凯特兰手中强行接过了因烧伤而虚脱，已临近昏迷的安。作为医生，随身携带急救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吸血鬼的灼伤较为难处理，不过所幸德林带有专门的药剂，由于处理迅速，伤势没有再蔓延，但安的手臂已满是红色的烧痕，他因为剧烈的疼痛陷入了昏迷。 整个过程，德林将安牢牢护在了怀中，不让旁者插上一丁点手。 “安……”凯特兰眼睛发红，想上前却又被莱维阻止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舱门开启的声音，苏不时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特使团的同行血族们。 疾步而来带队的是已经从血族回复为人类的李一威，他是由苏不时安排，得以在不久前混入血族特使团的队伍。 而此时，他的神色极度慌张，恭谨地带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走过来，那男人左边跟着看起来像猴子一样精，昂着头眯起眼的阿菲；右边则是高大壮实，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格姆，身后正是星际联盟最为精锐的战队士兵们。 对于如同至高无上的王者一般降临的男人，苏不时并不陌生，不仅是苏不时，拦住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安身前的莱维，和紧急处理帮安暂时止住伤势蔓延并紧紧抱住安的德林也已认出了来者。 “修——富兰克林”苏不时盯着男人，这位瓦蓝星早已名声在外，在整个星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Alpha，轻哼了一声，“我应该没有认错吧。” “苏老板，好久不见。”林修翼点了点头，对苏不时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他淡淡地扫过苏不时一众，目光停在德林怀中已经昏迷的吸血鬼身上。 那个他不知多少个日夜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许安，他的许安！ “是天罚，切，居然也跟踪上了飞船，还比我们还快一步。”阿菲见老大面色不善，立马开口，“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估计是得了新的化形技术，跟踪了永夜的飞船，想借此破坏星际联盟大会。” 阿菲暗暗吐了吐舌头，许安对于老大有多重要自是不必言说，不然也不会在得到消息后在这么短时间内亲自赶来。啊，许安受伤，这可不是件小事。阿菲看向一旁的格姆，格姆也正望向受伤的安，皱起了眉头。 “嗯，是，是的，这种全新的技术难以被察觉，头领——我们已经派人去追查了，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李一威也赶紧跟着解释，“天罚会为此付出代价，这一次我保证！” 林修翼冷冷瞥了李一威一眼，李一威瞬间打了个寒颤，他的目光心虚地看到一边。混进特使团跟在许安身旁就是为了暗中保护，现在安意外受伤便是自己办事不利，看来是少不了被罚的。 不过，此时，林修翼没有功夫理会他。 高大的Alpha向血族们走去，凯特兰和莱维立马挡在了林修翼身前——他们倒是难得的又一次站在一起。 “修·富兰克林，久仰大名。”莱维开口，语气则格外冰冷，他记得当初那个被迫离开永夜的人类，那个让安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的活储，在这一刻他居然有一丝庆幸安昏迷了过去，他瞪了眼前的人类一眼，冷冷开口道，“这些年新闻报道对你的吹嘘未免也太言过其实，果然人类都是喜欢做虚作假、自吹自擂的生物。报道和星际联盟将你视为圣人和救星——谁能想到你这个所谓的首富，却是一个趁火打劫，为非作歹，企图用私人武装对他国使团进行武力威胁实施绑架的无耻之徒！” “喂，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凯特兰比莱维更为直接，他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察觉到眼前这个人类Alpha来者不善。 “让开。”林修翼微微扬起下巴，他的目光始终只在安的身上，“我不想对血族动手。”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颗尖牙 梦VS吻…… 凯特兰不由愤怒地持起手中的光剑, 利刃指向面前淡漠睥睨又不怒自威的林修翼，这个身形挺拔修长的人类应该是觉醒了某种古老的星际血统，其额间有一道如同火烙般暗红的纹印。 凯特兰隐约觉得这个人类的眉目间有些眼熟，但又实在记不起自己曾和这种星际联盟的首领打过交道, 只是潜意识告诉他, 眼前这个高傲盛气且明显意图在安身上的人类, 从出现的那一刻就让他无比厌恶。 凯特兰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拦住安的身前, 对着林修翼吼道：“站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星际联盟可管不了我们血族！” 林修翼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侧头, 淡淡瞟了凯特兰一眼，然后轻轻招了招手指, 高大的格姆就带着身后几个全副武装的联盟士兵即刻将凯特兰包夹围住，已觉醒为Alpha的格姆整整比凯特兰高出一个半头有余, 巨大的身形投下如同乌云压顶般的阴影, 凯特兰额头上冒出汗珠, 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跟，但只是一个转头, 包夹他的战士们手中几只新型战斗型高伤激光枪就已经从四面八方抬起, 精准且无死角地对准了他的要害。 这些士兵虽说目前隶属于星际联盟, 但常年跟随林修翼这只部队, 则完全来自富兰克林家的私人武装, 每一个士兵都是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同时配备星际最先进的武器，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且，他们只听令于如今至高无上的富兰克林家主一人。 “喂，修！”即使也觉得凯特兰过于冲动无礼,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一旁的苏不时还是开口了，他轻轻对着林修翼摇了摇头，“你不是说，不想动手吗？” 林修翼闻声似笑非笑，毫无顾忌地又向前走了一步。另一边的莱维冷冷地盯着他，适时防备地上前，试图拦住他—— 林修翼扭过头，给了李一威一个眼神，李一威心领神会地一笑，走到莱维身旁，点开了移动终端通讯系统，同时将耳麦送到了莱维面前。 “你们，在搞什么鬼？！”莱维迟疑地看着李一威递过来的耳麦。 “莱维少爷，是亲王的电话，已经接通了，你不妨先听听。”李一威对着莱维玩味的一笑。 莱维将信将疑地接过耳麦，在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后，不过几秒，他就变了脸色。 “是，是，父亲，是我……为什么？！……交易嘛……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整个氏族的决定——”莱维的声音在骤然提高后又猛地压低了下去，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却是从苏不时到不远处的德林，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对着耳麦的声音更低了一些，他已然退到了一边，“是，父亲，我明白……” 苏不时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心里也有了底，李一威混迹永夜除了联系自己，另一个对接的内应想来应该就是诺菲勒氏族，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完全控制着外网的诺菲勒，是血皇以及几乎所有金色血族外星信息的来源。 如果诺菲勒说谎，那么很有可能所有传到C-X星——这个封闭帝国的信息都是错的！ 苏不时顿时感觉到一种比高射程激光枪对着头顶还要可怖的恐惧，他豁然抬头看向一步一步走向安的林修翼。 他的面色平静，如同风暴前没有一丝波涛的海面，但微微抽动的嘴角和隐隐暴起连着腺体的颈部经脉，则将他的疯狂扯开微微的一角。 他走向抱着安的德林，他的眼中却没有德林。 “他是我的。”他单膝蹲下，看着昏迷的安，接着，声音缓缓地低沉了下去，一字一句，缓慢重复道，“他，只能是我的。所以，把他还给我。” 平静，意外地平静，却如同暗神的低语和穿世的诅咒，透着刻骨的偏执和狠厉，以及至死不渝的纠缠。 德林抱住安，面对林修翼强大的压迫感，他只能尽力遮住失去意识的安，然后强装镇定地开口，但微微发颤的手指则显示出他早已不是局势的把控者。 “富兰克林，不要以为仗着人多就可以肆意妄为！你应该察觉到，安现在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苏不时，试图寻找支援，但显然这不是一个有效的做法，“我是医生——他现在需要的是医生和治疗！你的所作所为，只会延误治疗的时间。” “对，确实是，延误了时间。”林修翼微微眯起了眼，看向德林的目光里猛然涌起一股杀意。 “你！”德林还想说着什么，忽然却像受到了某种袭击般，轻轻“啊”了一声，然后身体瘫软了下去，头也斜到了一边。 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在此的阿菲在空中慢慢显出身形，他的手上拿着一只针管，而那针头已经插-进了德林的后背。 阿菲从德林身后拔出针管，探出头对着林修翼邀功般得笑道：“老大，我们研究天罚组织的隐身术和专门用来对付他们的瘫痪剂，成效还算不错吧？” 阿菲应该是趁着凯特兰被格姆包围，李一威对付莱维的空隙，无人注意他，便借着新型科技溜到了德林身后，为了伺机下手，他本就精瘦油滑，这种偷袭的事，他向来做得得心应手，加上之前负责跟踪安的飞船却不小心让其受伤，戴罪立功的心理也就愈发强烈——他在接收到林修翼“杀”的信号那一刻，没有一丝的犹豫，根本没有给德林道尔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林修翼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面对此时如同一滩烂泥的吸血鬼德林，他第一时间将安从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如同终于拥回了自己的珍宝，看着德林瘫软的手臂从安白皙的手腕肌肤上滑落，林修翼的神色在这一刻格外的难看，简直是想要立马德林生吞活剥，比吸血鬼还要恐怖一万倍的存在。 将昏迷的安温柔地抱起，林修翼用指尖格外疼惜地碰触他白皙的面颊，一点点轻轻地描摹，就如同怀着忐忑的心情，不断地确认这一次相拥，是确切的真实，还是那曾经无数次夜晚的幻梦。 尚未清醒的安因疼痛，微微皱着眉，他下意识地将头靠在林修翼的胸口，发出一声低低地呻-吟。 “唔……” 林修翼立马低头查看安的伤口，皮肤上的灼伤让他额间的暗纹都拧皱了起来。 “医疗队呢？”他抱着安起身后，还不忘往死里踹了已经四肢瘫软，连脖子都没法动一下的德林一脚。 德林耷拉的嘴角随即流出一缕血，林修翼再次抬脚时，苏不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没必要下死手吧，修——现在还是救治安更为要紧。” 居高临下的林修翼垂眸，没有说话，但还是毫不客气地补了一脚，不偏不倚地落在德林的手臂上，即使是浑身瘫软的吸血鬼也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警告，最后一次。”林修翼冷冷地说道。 另一边，试图反抗的凯特兰已经被士兵们用特殊的手铐束缚了起来，连嘴上都被死死地贴上了封布；而与亲王通过电话的莱维，则一直沉默不语，他看了一眼凯特兰，然后撇过了头，而目光扫过他的凯特兰则是一直在微弱地挣扎，他看向莱维的眼神，简直比对林修翼还要仇恨，那被封住的嘴似乎是在叫喊“你这个血族的叛徒！” 苏不时望着将安紧紧抱在怀中转身离开的林修翼，又看了眼被绑住的凯特兰、一言不发的莱维，以及中了瘫痪剂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伤痕累累的德林，忽然他想起了远在永夜的血皇科伯特。 五大氏族，心思叵测，千百年似乎一直如是，而看着整个船舱的星际联盟士兵，想起自己先一步按李一威的要求隔离了其他特使团的血族们，并下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又身居这离C-X星越来越远的飞船—— 苏不时走到舱门透明玻璃边，望着已经看不到的永夜的方向，就像许多年前一样，有那么一刻，他分不清自己的立场，是人类？或是吸血鬼？ 他只是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年轻的科伯特骄傲又美丽的面容。 “我才是那个叛徒。”他在心里无声地说道，“又一次。” 可是，望着林修翼的背影，终于拥有了心仪血族的那种满足，苏不时恍然间，似乎为自己听从林修翼安排的一系列举措释然了。 这一回，又是谁把谁带入了？！而自己和当年那个执意要将修和安分开的残忍帝皇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过也是满足自己心里阴暗角落的私欲罢了。 苏不时苦笑了一声，转头蹲下身子，查看德林的伤势——林修翼的这几脚，真不轻。 +++++++++++++++++++++++++++++++++++++++++++ 小型飞船专门的暗屋内，还在昏迷中安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 他的伤口已经进行了细心专业的医疗处理，暗屋的夜色是专门调配的，这里是同永夜的秋夜温度、昏暗程度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空间。 但阿菲还是因为没有将床准备成特质的豪华棺材，被自家老大给训斥了。 “明明床更舒服嘛。”阿菲偷偷嘟哝了一句，暗自吐了吐舌头。 老大并没有用多少时间训他，就转身进屋去了。 当安意识朦胧间，他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又令他眷念的怀抱里，有人温柔地抱着他，就好像曾经的某个夜晚，令他欢喜的夜晚。 那是几年前，他的活储刚分化成了Alpha，他喜欢赖在小翼的怀抱里。 小翼，他的小翼……可是，他的小翼要迎娶别人了。 安翻了一个身。 故意地，似乎是想远离这个熟悉的怀抱。 但温柔的气息又讨好般地靠近过来。 唇，被轻轻地啄了一下。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颗尖牙 爱VS…… 唇瓣微微湿润, 是比梦境更真实的触感。 又是轻轻一啄，一次次落下，吻间的湿意仿佛在不经意地蔓延，半梦半醒的吸血鬼水色的唇轻轻张开, 紧接着, 唇瓣被得寸进尺地缓缓咬住, 温柔地吮吸。 “嗯……唔……”安陷在宽大的怀抱里，被不断地轻吻着。 这和曾经无数次的梦境如此的相似, 但这一次, 却真实地可怕, 安下意识地抬起受伤的手臂，用手无力地推了推禁锢着他那坚毅的胸膛, 却被毫不客气又十分温和地抓住，扣在十指交错间, 指腹在彼此轻轻的摩挲。 温暖的怀抱如同无法逃离却又万分甜蜜的束缚, 安被牢牢地困在其中。 半睁开深蓝的眼眸, 安似乎看到了小翼的面容，但又和自己熟悉的那个小翼不同, 近在咫尺地是一张愈发冷峻霸气, 成熟又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 额间有一道隐隐的暗纹, 黑色的眼眸即使此刻抑制不住热烈的感情也隐不下惯有的沉稳, 就如同世间的一切，都在于他之掌控下的稳操胜券。 是小翼？还是自己无边幻想的梦境，那如果这只是梦…… “小……翼，嗯嗯，唔——”如果这只是梦, 放纵一些也是被允许的吧，他受了伤，被灼烧的痛一直在刺激着神经，那么不如用梦来安慰自己一下，就当是一种缓解也不错。 安抬起另一只手臂环上男人的脖颈，献祭般地扬起头，金色的发丝顺从地散下，唇齿间他舌尖微弱地回应着Alpha湿濡的咬-吻。 林修翼何其敏锐，立马察觉到怀中吸血鬼的迎合之意，心中瞬间涌起一片狂喜，多少个日夜的思念，他终于再次将朝思暮想的可爱吸血鬼拥在了怀中，他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抱得更紧了些，一边贴心地避开了安的伤口，却愈发难耐地仿佛要将他揉入怀中，箍入血肉。 “安安，是我，我在……”温柔入骨的低语，在被轻吻过的耳垂边响起。 “我一直都在！”低沉而真挚，无法再被压抑的情感，以及深深的欲念。 安上衣制服的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颗接一颗的解开，男人的唇如雨点般落在他小巧白皙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 身体泛起的燥热让伤口刺痛，拥抱便愈发真实，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在清醒的一刻不免微楞，四周昏暗是再适合吸血鬼不过的夜幕之境，他深蓝的眼眸在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由微微瞪大，然后惊愕地一把推开了还沉迷于拥吻的帅气Alpha。 “你，不，你……”安猛地摇了摇头，抬手间见到自己受伤的臂膀已被包扎处理过，断掉的思绪有了回想的片段，这一切并不是梦！ 安转过头，立马侧身到床的另一边，和眼前的男人拉开距离，他想起在昏迷前自己是和德林、莱维、苏不时等一众血族特使在去往瓦蓝星的飞船上，飞船突然遭到了不明入侵者的袭击，为了抵挡入侵者，他的防护服受损，因皮肤暴露在光线之下而严重灼伤，接着便陷入昏迷—— 记忆在这里中断，安猛地抬起头，看向因被忽然推开而露出微微受伤表情，宛若将被再次抛弃的小狗般表情的高大Alpha。 三年多的时间，让如今二十三岁的青年眉目长开了不少，刀刻般帅气的面容，如雕塑般俊美优雅的轮廓线条无可挑剔，暗黑的眼眸愈发幽深，较几年前的隐忍不发，多了几分独断天下的冷傲和掌控世间的沉稳。 但此刻，强大到已有足够能力俯视一切的Alpha略显慌张地看着自己，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得亮。 “你——”安的眼眶不由发红，他被吻得微肿的唇轻轻发颤，各种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他和小翼再次相遇的场景，可是现在—— 他为什么会忽然从受袭的飞船来到这里？！同行的血族们呢？以及，现在的小翼，或者说已回复身份的修·富兰克林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吧，不日就将举行盛大的婚礼。 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思绪和复杂的心情，让安一时间心乱得厉害，他低下头，轻轻地喘息，额头上冒出汗珠，已处理过的伤口已没有之前那般疼痛，但比这更强烈的胃痛却开始接踵而至，隐隐作法。 安在昏暗中悄然按住了胃，垂下头，却愈发和林修翼在床上拉开了距离。 “安安，是我……你的小翼。”林修翼的声音温柔，甚至有点怯怯地，他等安平复了一些，才轻声开口。如果让阿菲和格姆看到这般场景，一定不敢相信这位是自家老大，说是被什么外星生物夺舍了都信。 “嗯……”安垂眸，顿了顿，他咬住唇，胃里在翻滚着，如同血族对于真爱之血液最本能的渴求，而本能也更加明确的告诉他，眼前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类。 他忽然很想哭，但他也不是三年前那个怯懦柔弱的许安了。 他不会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地扑进小翼的怀中，即使被骗也甘之如饴。 他是永夜帝国的布鲁赫少将，代表永夜参与星际联盟会议的特使。他更明白，眼前的富兰克林家主，早已不似当年一无所有的人类活储那般单纯，或许修根本就没有单纯过，只是当年单纯的是自愿被蒙在鼓里的自己罢了。 “修·富兰克林。”安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林修翼在这一刻愣住，微微错愕又慌张的神色真如弃犬一般。 “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在瓦蓝星——”安抬眸，微微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平和，不露出破绽，“陪你的Omega，才对。”Omega这个词是他在出了永夜后查询有关瓦蓝星和富兰克林家新闻时留意到的，为此他通过搜索初略了解了一下瓦蓝星上Alpha、Omega和Beta人种的特质，也知道了作为Alpha，特别是强大的Alpha往往会选择优质的Omega人类作为伴侣，不仅是相性的吸引，更是为了培育出更优秀的后代。 而分化为Alpha人类的修，和身为血族的自己，怎么看都像是属于两个世界，完全不应该有交集的物种。 修应该和属于自己的Omega结合，而作为布鲁赫氏族一员的自己，则应该服从氏族的安排，和金色血族完成属于血族特有的婚约仪式。 安的胃又抽痛了一下。 三年前的许安，一派天真，因社恐而完全蜷缩于自己的一块小天地，爱一个人，全心全意，无知亦无畏。但现在，他到底还是蜕变了，第二人格的融合，狂战之怒的觉醒，三年从银色血族的警察到法庭再到军部，无论他承认与否，正如德林所说的那样，安·克莱德·布鲁赫已有了潜移默化的巨大改变。 “安，那些新闻都是假的！”林修翼幽黑的眸子闪过一瞬的慌乱，他本就将一切都已计划妥当，而此时面对安的眼神，却让本该睥睨整个星系的瓦蓝星第一家族家主如同一个做错事并急切地试图解释的孩子，“我对波云姆星系的媒体和网络用了一些手段，关于所谓订婚的事，还有什么Omega，全都是假的！编造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迷惑血皇。” “哦，是吗？”安瞪了林修翼一眼，他深蓝的眼眸，即使再怎么隐藏也免不了一丝嗔怪的味道。 “格姆和阿菲可以证明，还有苏不时。从来就没有什么订婚和Omega。”林修翼的声音微微提高，他不愿从他的安安那里看到不信任的眼神。 林修翼当然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证明自己，凭借他今时今日在星际的实力和地位，翻云覆雨轻而易举，多少有点只手遮天的意味。但他受不了一丁点许安冷淡的眼神。 “那，也和我没关系。”安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赌气一般，明明在未见面时那般思念，可现在说出口的，“德林他们呢？我要去找，我的同族们。” 而比许安淡漠更要命的是，此时在他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林修翼的眸子在这一刻暗的可怕。 “他们——在另一艘飞船上，现在很安全。”林修翼的声音低沉，暂时没有生命威胁，被一帮精锐的士兵用枪指着一般监视着，另一种意义上也确实很安全。 安没有说话，他从侧身避开林修翼，低着头缓缓来到床边。 “安，我没有骗你！”林修翼的手微微抬起，他试图碰触，但他又强行停在半空，如同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如若不然，遵照本心，他知道自己很可能立刻会对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啊……唔——嘶！”在下床的那一刻，剧烈的胃痛袭来，安站立不稳，他捂住胃，但下一个瞬间，他就被关注着他一举一动，任何一个微小变化都不放过的林修翼一把起身扶住。 年轻的Alpha长高了不少，他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了安。 “啊……”终于，无法抑制的胃痛让安闭着眼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是这里吗？”林修翼在安的身后支撑着他，从他身侧伸出双手，覆在了他手背上，那里正是不安分的胃。 “我走之后，又没有好好吃饭。”林修翼的唇在安的耳边拂过，微热的气息，“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离得开我，我亲爱的主人。” 林修翼用手温柔地捏住安的下巴，将因胃疼无法反抗的吸血鬼漂亮的脸庞转向自己。 人类Alpha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唇，额间暗纹发出隐隐的光。 血染之际，他侧过头，吻了下去——如同多年前，那个醉酒的夜晚。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颗尖牙 本能VS…… 高大的人类青年随即半强势半缱绻地欺身将美丽的吸血鬼少将压在了床上, 林修翼上身的外衣微微敞开了些，很自然地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较几年前明显健硕有力不少的肌肉。 他的吻由温缓到霸道，血在彼此的唇角残留，晕染出情-欲的色调, 昏暗的房间, 隐秘又张扬, 肆意又放-荡。 林修翼的血，是安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也是他无比怀念的曾经, 此时的品尝似乎比过往愈发甘甜, 仿佛多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了隐晦的满足，而吸血鬼的本能也让安在舌尖染血的一刻, 眼睛就发红得厉害，他无法推开—— 分不清是胃疼的叫嚣和折磨让他软弱, 还是潜意识里属于曾经温顺怯懦的许安回归本性的一瞬顺从, 只是, 此时此刻，安只觉得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 让他无法推开压住他的人类Alpha。 陷在柔软的床上, 如同陷入美好的回忆, 甜美的血液安抚了不安分的胃, 也勾起了属于许安和他的小翼初恋般美好的曾经, 毕竟，属于安的美好屈指可数，他拒绝不了——他如何拒绝得了？！ 泪水不自觉地泛起，安的舌尖被人类青年占有般卷住，不允许他逃走, 而作为补偿般，人类Alpha温热的血液顺着吸血鬼的喉咙，满足了血族的胃本能的渴求。 欲-望，道不清究竟是谁的欲-念更多了一些，明明压制住安的人类青年才是这场缠-绵绝对的主导，但当林修翼抬起头，看向嘴角流过一丝残血的安那双泛起泪光的蓝眼睛，这位星系首富家族的霸主，却意外流露出了备受委屈的神情。 “安，我的安安，我最亲爱的主人，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近在咫尺间，垂额喃呢轻语，林修翼抬手，抚上安白皙的面颊，漂亮的吸血鬼依旧无比美丽得如同造物主最别样的恩赐，只是，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果然是没有好好吃饭呀。 是谁不要谁了，他倒更委屈了……安只觉得泪水忍不住得涌了出来，他努力瞪向林修翼，不过短短几年，少年成了青年，长高了也壮实了，五官更为俊朗也愈发冷毅，别致的龙纹，含着旁人不容忽视的霸气，力气也比之前大了不少，但血液的味道却能让安瞬间回想起他带回小翼的那一个晚上，那杯好喝的血奶他一直记忆犹新。 熟悉的味道，这就是他的小翼，他曾经无比依赖的人类活储……他的恋人。 但，现在的他，又不止是小翼，他更是修，瓦蓝星富兰克林家的掌舵人。星系第一首富，精于谋略，铁腕独断，隐忍凶残，野心勃勃，从来只有他委屈别人的份——即使只是看过了几篇关于富兰克林家的深度新闻报道，安也能感觉得出，修·富兰克林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修，别……”安看向林修翼，青年漆黑的眼眸，曾经无次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温柔的，应该也似这般温柔吧。 只是，他绝不会唤他作修，也不会如此哭泣地看着他。 林修翼抿住唇，眼眸暗了下去，他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用血也好，或者更极端的方法也好，只要得到了安，他就绝不会放手，就算绑也绑回自己的地盘，然后让他再也不离开自己一步—— 现在的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修·富兰克林连瓦蓝星议会和星际联盟都可以随意操纵，曾经的暗盟势力如今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星际媒体是他手下最听话的工具，甚至是不可一世的血族之王都能被他轻易欺骗，那些年轻的所谓的金色血族们在他手下过不了一两招，就被轻松制服。 可是，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安凌乱的发丝、失落的眼神和泛起的泪，搅乱了林修翼的心。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被迫分离的夜晚，他被带离C-X星，将要失去所爱的恐惧，让他痛苦得将飞船内部砸了个稀巴烂，还差点对当时强行将他带离的顾言正大打出手。 而现在，安滑过的泪珠，让向来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修，再一次慌张。 他心疼得厉害，于是也恐惧得厉害。 不惜欺瞒和跟踪，不惜示弱和展示委屈，不惜用血作为引诱，强吻深入，甚至已经觉醒龙之血脉的人类Alpha青年本可以再强硬一些——属于修的手段，明明有很多，很多。 可是垂眸相对，看着失神的安，林修翼却在这一刻彻底慌乱无措，无计可施。 “叫我小翼，我是你的小翼，从来都是。”林修翼喘息着微微低头，吻在安的额间，缓缓间，竟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修，放开我。”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涌出哭腔，“我不想，用狂战之怒，对付你。” “为什么？”林修翼斜过头，不甘心般故意惩罚般轻咬着吸血鬼白皙的脖颈，他低沉着声音，“我说了，那些婚约之类的报道，都是假的，你不信？” “不，不是因为这个。”安找回一丝力气，他侧身避开林修翼，半撑起身体，多亏了适才接吻间那甜美的血，胃痛得以平复，可内心却在理智和情感的挣扎间撕扯疼痛得更加厉害。 “你刚才明明已经选择接受了我，这里，也还记得我——不是吗，我亲爱的主人。”林修翼可受不了一丝安的回避和拒绝，他上前拉起安的手，轻轻按在吸血鬼的腹部，似乎在不满安将自己真的当一只血包活储般对待。 喝过血就擦擦嘴走人，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我才是被无情抛弃的那个——林修翼满脸演绎出的无辜和委屈快让额间霸气的龙纹都看不下去了。 “……你，你，”安垂下了眸子，泪珠还是不听话地一颗颗滑了下来，半晌，他嘟起嘴，话里却听起来怎么都像有了一丝撒娇的情绪，“你，是故意的。” 林修翼何其敏锐，立马捕捉到，他竖起耳朵，暗黑的眸子亮了，狡猾地闪了闪。 “什么，故意的？你指的是——我想，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呀，安少将。”林修翼的唇边划过一抹不经意地恶作剧般的浅笑，他当然是故意的，包括现在。 “你的血……我会接受。因为，血族的本能。”安用手背轻轻擦过嘴角，那里残存着林修翼血的残痕，似乎也有着属于他咬-吻间的温度。 安的脸忍不住发烫，心底的悸动，让他唇微微发颤，却更想哭了。 “只有我的血，才能满足你，这个——我当然知道。”林修翼看着安强忍住不哭的样子，心疼不已，他不由放柔了声音。以前的许安是那样的爱哭，特别是彼此纠缠的欢-爱间，他总是哭得让人怜惜却欲罢不能，又格外叫人忍不住欺负得更厉害些。 而现在的安，则多了一抹倔强，教林修翼很想立刻上前轻轻地抱抱他，或者换一种欺负的方式，不再是欺负哭的那种。 “修，够了。”安一直低着头，泪水止不住，不该的，三年内他极少哭的，可是面对小翼，他仿佛还是那个社恐且单纯的小写手，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请带我，去找我的同族们。”安侧过身，坐在床边，他的声音很低，“刚才，多谢你的血。” 林修翼随即愣住，他侧过头，他可以接受安的抱怨和娇蛮，但安礼貌又疏离的道谢却不自觉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瞬间巨大的挫败感笼罩于他，他林大总裁从异世穿越而来，经历过无数的艰险困境，于他而言冒险是常态，风险和收益、金钱利益和逢场作戏都不过是权力的游戏，而他向来精于这场游戏。 可是，爱，就另当别说了。 他曾爱过，并无比幸运地品尝过了相爱的滋味，他爱的漂亮吸血鬼也深深爱着他，这是他曾遇到过的世间最美好的事。 一旦品尝过，就再也无法忘记的美好。 但，许安并没有一直在原地，他会成长，他在改变，三年多内他遇到了不同的人和事，那是和他林修翼毫无关系的人或事，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经历。 所以，林修翼不得不恐惧，越在乎越恐惧，因为爱，并不是一场可以精于手段，就一定会有所获得的游戏。 他当然恐惧，比起不能将安绑起来带走，他更恐惧，他的安，不爱他了。 “如果，只是本能。”林修翼没来由的一句低语，顿了顿，“那也不必道谢。” 他可以有把握于在任何星际生灵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他有这个手段，也善于这种简单的谋划。 可是，面对他之所爱，林修翼却只能掩住自己的挫败和惶恐，坐在床边，给安绅士地披上一件外套，淡淡地开口道：“好，我会带你过去见他们，但你要先把伤养好。” “嗯，不碍事。”安抬起自己受伤的臂膀，他之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放下手臂，他开口道，“那些入侵者有捉到活口吗？天罚组织，是什么来历？” 林修翼侧头看向安，如果是以前的许安，是断不会和自己讨论这些事的，以前的许安整日沉迷于属于自己的小说世界，可是那时的自己，也从不会将这些事和安说明，是因为觉得许安不会感兴趣，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正视过柔弱的吸血鬼。 林修翼看着安，忽然他觉得，那个曾经被束缚住的灵魂，慢慢地发出了他别样的光彩。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只吸血鬼应该更灵动些。 就像现在，成长和改变并不是坏事，可是呀，一想到自己未能参与其间，林修翼又觉得无比遗憾。 如果他的安真的不要他的，他该怎么办？向来老谋深算的修，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颗尖牙 善良V…… 披上血族军部特质制服外套的安, 身形精瘦修长，不经意露出的肌肤雪白，或许是因为吸食过修血的缘故，肌理雪白中透出淡红, 愈发的动人心弦。 金色的长发散了下来, 如同传说神之燕雀呕血吐出的一缕缕昂贵的金丝, 美丽且高贵，平和却圣洁。 安抬手随意地将金色的长发扎起, 发丝柔顺地垂下, 带起一丝丝微卷的发梢, 明明是再自然不过，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痒痒地。 微微转头, 安便看见床边的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青年黑色的眼眸里，跳动着认真的欣赏, 毫不掩饰的喜欢, 被压制住的炙热的欲, 以及缓缓掺杂着隐忍和落寞的淡淡悲伤。 安不自然地避开修的目光，他在昏暗的房间里侧身坐着柔软的床边, 低头扣着衣服的纽扣, 却心不在焉地, 动作慢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吗？”林修翼的声音很温柔, 他看着安缠着医用绷带的手臂, 不由心疼地开口。 “没……事，我可以。”安手上的动作又稍稍快了起来，他低着头，脖颈一段格外的白皙，让林修翼微微眯起了眼。 “关于, 天罚，还有入侵者——”提及正事，安才缓缓抬眸。却似乎更像是以此故意岔开话题。 “嗯，是我考量不周，没料到这次天罚竟然会用新技术，他们逃得到快，确实有点棘手，但不至于难以对付，安，你不必太担心，交给阿菲和李一威去处理吧，他们和天罚常年交手有经验。至于天罚——”林修翼顿了顿，他额间的龙纹微动，继续娓娓道来地说道，“这是一个源于星际天灾狂热崇拜者而集结所成的星系反叛组织，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克威暗盟分裂出的旧部，另一大部分来源于垃圾星。暗盟提供武器技术和资金，垃圾星提供卖命的死士，加之近些年甚嚣尘上的天灾传言，竟给了这个狂热组织短短几年迅速发展壮大的契机。目前天罚已有和暗盟相抗衡的势力，俨然是整个星系的心头大患——这也是近期星际联盟大会主要议题之一。” 说着，林修翼终是忍不住抬手，帮正在低头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的安将散落的一缕金发挽到耳边，安恍然抬眸，也未避开，毫无防备的蓝眼睛忽闪忽闪地，仿佛是多年前，小翼抬手抚过他头顶金发那般自然。 林修翼举手抬足没有更多逾越，却格外温柔。他微微一笑，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哦，嗯……”眼中映入人类青年褪去青涩，愈发棱角分明、俊朗凛然的面庞，安不由呼吸微微一窒，只觉得刚刚吸食过血的身体升起一股躁动不安的热流，他白皙的脸在昏暗中，依旧红得十分明显。 “原来是这样……”安轻声说着，“所谓的天灾，是真的？” “天灾之说，多年来一直都在各地流传。近日垃圾星的瘟疫怪病，却不一定是所谓的天灾。”林修翼看着安发红的脸颊，心中一阵阵的发痒，但他垂眸，只是柔声道，“安，放心，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作为永夜的特使——”安的心绪在这一刻复杂，如果是曾经的许安，应该会在听到小翼的宽慰后，感动地扑进对方的怀抱，尽情又无虑地享受被保护的安全感。 可是面对天灾，连一个星系都无法给所有子民安全感，从而滋生出天罚这样的组织，那一头像鸵鸟一样埋在曾经的信息茧房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就算他自己一个可以高枕无忧，他的氏族，他的子民呢？ 他曾是一名永夜的警察，然后是法官，现在，他是布鲁赫的少将。 他不再是躲在窗帘后无能为力的小可怜，他有被赋予的使命和内心认定应该去做的事，他不得不思考得更多些，他不由自主地思考得更多些。 如果说，他曾经对和平美好的期许，都只是小说笔下纸上的虚幻世界；那现在拥有能力的他，潜意识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一般，要为自己曾经的期许和希望，而为如今现实世界这些活生生的生灵们真正努力去做些。 就是自然而然地，一种本性。 曾经在二叔拉斐尔的眼中，这种本性被视为怯弱的根源。 但，属于安的本性，从未改变。 安·克莱德·布鲁赫说：“我有我的职责所在。即使是垃圾星的民众，也是无辜的。” 蓝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如许，却多了一股属于他自我的坚定和真诚。他不是那种为了显得自我高尚的道德至高，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善意，就如同当年他对待本该被圈养的第五等级的自己一样。 成长改变了一些，但有一些又始终如一。 林修翼斜过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忽然，很想上前轻轻地抱一抱安。 属于许安这个胆小却善良的吸血鬼灵魂至真至纯的亮色，是曾经那个阴狠的少年最初最美的梦。 安，从没有告诉过你，你一直都是我的理想型。 +++++++++++++++++++++++++++++++++++++++++++++++++++++++++++++++++ 林修翼遵守诺言，带安去见永夜特使团的血族们。 属于富兰克林的巨大飞船内，金碧辉煌的装潢都隐在黑暗里，所到每一处的光线和温度都是如永夜的春末时分般昏暗适度，就连宽敞船舱走廊里的莹莹灯火，也同永夜城内街道的路灯般一般无二。 春末夏初，是永夜帝国最好的时节，如同彼此相遇相知最美好的时候。 安知道，这种布置，是修的精心准备，也只有富兰克林家族的财大气粗，能让一艘飞船造成一个小小的暗夜之城。 林修翼转头，他想拉住安的手，但安低着头慢了半步，仿佛是故意般，与他保持了一米来的距离。 从房里出来，一人一鬼的身份和立场就愈发明晰了。 更何况，他们要去见的是四大氏族的金色血族们。 很奇怪，说起来也奇怪——彼此没有身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时，许安和林修翼的相处很纯粹，爱也很纯粹，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有肌肤之亲，翻云覆雨，血液相融，许下一生，许安没有把这个人类当作低等的活储，林修翼也没对许安有过怀疑或不确定。 但是，现在，一身高贵华服身形高大挺拔的星际人类首富和慢慢走在他身后的吸血鬼少将，却不知为何，仿佛隔着山海。 走在前面的林修翼不自觉地用左手手指扭动右手无名指上，被摩挲得透出旧光泽的黑金戒指。 被切断和永夜的网络联通后，这个失灵的移动终端通讯设备就成了收不到任何信号的装饰品，林修翼没有选择重置系统，而是将其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这枚戒指变成了年轻的富兰克林家主修，从不离身，无限珍视的宝贝。 林修翼放慢了脚步，安款款地在他身后，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某个曾经的圣血夜——那时，在永夜的街道上，许安走在前面，小翼跟在后面，彼此话并不多，却有着淡淡的温馨。 现在，林修翼也会时不时回过头，看向身形挺拔的布鲁赫少将。 林修翼微微地笑，身后的安看着他，只觉得曾经的那个小翼似乎很近，却又很远，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距离，令人淡淡的悲伤，无法去拥抱的距离。 安沉默地低下头，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这么些年，他明明是那么地思念小翼，思念到不能自已，思念到每天夜里躲在被子里哭，可现在眼前的修，这个笑容温和如风，但一眼看不到底的星系首富，却让他隐隐觉得，几年前如同活在信息茧房里的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站在平等的信息高度，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活储，那个真正的林修翼。 不自觉地，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真的爱曾经的我吗……还会爱现在的我吗…… 安低着头，睫毛轻轻眨了眨。 林修翼缓缓开口，他知道安心系天罚组织的偷袭一事，于是他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天罚的首领出自垃圾星，自号天行者。” 安抬起头，他自然从没听过天行者这号人物，永夜向来消息闭塞，想来恐怕连消息最灵通的莱维都未必知晓有关天罚如此详细的信息，他等着修说下去。 林修翼一边带着安在飞船走廊里穿行，一边继续道：“这家伙曾在克威暗盟做到了和李一威一样的高级干部级别，几年前他带着暗盟的技术和一部分成员叛离克威，随后又在垃圾星鼓吹天灾将近，天罚才能如此迅速的起势，说起来，正是他一手造就了天罚——” “——我和他见过几面，有幸正面交过手。那应该是两年多前，我代表瓦蓝去垃圾星开矿的时候。”林修翼说得风轻云淡，安却心里一惊。 他想起自己曾通过私网更文，而那阵子他发现疑似小翼ID的读者忽然在他的文下不在留言，而时间刚好对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安有些紧张地开口道：“那次，你受伤了？！” 林修翼微微一愣，他转过头，发现安已上前了一步，淡红的唇微启，担心之意在一瞬无法隐藏，漂亮的深蓝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自己。 “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安不免焦急，能让小翼无法在上网留言，那应该是很严重的伤。 看着安不加掩饰对自己的关心，林修翼隐下心中闪过的狂喜，他抬手温柔地抚上安的脸：“那时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安抬眸，他还未从对小翼的担忧中回过神，下一刻，就被轻轻吻住了。 唇瓣很快分离，高大的人类青年墨色的眼眸里荡起一抹狡黠，他说：“为了回报你为我担心，安少将，我可以吻你吗？” 安的脸在这一刻通红，他撇开目光，一把推开修，向前快走了几步，轻轻用手背捂住唇。 明明已经吻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颗尖牙 旧识V…… 林修翼上前几步, 跟上了红着脸的吸血鬼，他微微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额间的龙纹闪过隐隐暗光，Alpha的信息素轻微的浮动在安的四周。 幽幽淡雅的龙涎香, 却让安的思绪仿佛也染上一抹属于过往某段燥热记忆的彤色。 穿过昏暗的长廊, 前面的飞船舱门在林修翼在一旁浮动光屏上暗下指纹后打开, 里面依旧光线暗淡如永夜，是一个较为宽敞如同会议室的房间。 房间内, 苏不时、李一威和阿菲在一个巨大的光屏前, 光屏上似乎滚动显示着从某个星球传导过来的电邮资讯之类的信息。 李一威率先反应来人, 立马转身向和安一同走进房间的林修翼行礼；阿菲比几年前干瘦且营养不良的样子比起来，明显要健康了不少, 他习惯性双手插在口袋里耸耸肩，转头对林修翼嘻嘻一笑, 叫了声“老大”。 安的目光停在苏不时的身上。 和李一威、阿菲在一起的苏不时, 仿若人类中的一员, 并没有什么违和之处。 而整个永夜特使团，此时只有身为特使团领队的苏不时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 安自然猜测得出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曾经的人类, 血皇的近侍, 身为卧底的银色血族酒吧老板, 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而当苏不时转过身来时, 看向不免带着几分质问神色的安, 只是露出往常般温和地开口道：“伤好些了吗？” “嗯——”安看向苏不时的眼睛，顿了顿，缓缓低声道，“他们呢？” 他们，当然是是指的德林、凯特兰、莱维等一种特使团的其他吸血鬼们。 苏不时抬眸, 身材高大的林修翼站在安的身旁，点了点头微微笑着，那授意再明显不过，会意的苏不时抱臂，侧头却看向一旁信息滚动的光屏，他说：“在永夜的飞船上——算是，没有生命威胁吧。” “现在，他们应该是在休息或用餐。”林修翼对着苏不时眨了眨眼，接过话头，一边将自己的披风大衣覆上安略显单薄的肩，一边无比温柔地继续道，“他们都很好，安，相信我，好吗？” 安转头看向林修翼，那张令他眷念的俊朗面容藏着冷厉的锋芒，却似乎只愿把所有的温柔缱绻给与自己，安的理智在痛诉，现在应该立刻回永夜的飞船上去，这是他作为永夜帝国少将的职责所在。 “我——”安咬住了嘴唇，他又看了一眼苏不时，如果苏不时已然叛变，那他更不能坐视不管。 “你要去永夜的飞船上看看吗？”林修翼轻轻揽住安的肩，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如同彼此是朝夕相处从未分开过的一对恋人，而且，他是如此的明了安此时的心中所想。 “……嗯”安没有想到林修翼会主动提出带他回永夜的飞船，他顿了顿，对不远处的苏不时开口道，“苏队长，一起吗？” 苏不时挑了挑眉，安的邀请显然有让他自证立场的意思，但此时的苏老板只是稍稍斜了林修翼一眼，却见林修翼微微一笑，就如同每一次谋划的胸有成竹。苏不时摇了摇头，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巨大的光屏上：“他们，未必想见我。” 这句话，基本作证了苏不时叛变的事实。 安的思绪也因此复杂了起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巨大的光屏上传来通讯的信号，光屏在一片雪花沙沙声中，传来一听就是变声器处理过的机械般的声音，声音在一阵低低的噪音中，隐约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句子。 “把声音开到最大！”李一威说着，阿菲已然调动了音频的按键。 只听见那机械般的声音在说：“苏……哥……哥，你，还活着……活着吗？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还活着？那群混蛋，让你活着？！垃圾星上……大家，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不放过，我们？！这是，那群，吸血鬼的错……都是他们的错！苏……哥，哥，这，都是他们的错！天罚，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永夜……不会放过，血族！血债，血偿！” 最后的那句“血债，血偿”，如同最怨毒最刻骨的诅咒，回荡在大厅的上空，良久，安兀自转头，不由看向苏不时，只见此时的苏不时面色苍白的可怕，他用手撑住一旁的桌边，勉强支撑住高大的身体，目光垂下，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耳钉愈发暗淡。 林修翼温柔地按住安的肩，一边对一旁的李一威和阿菲使眼色，一边顺势将思绪还未厘清的吸血鬼少将带出了房间。 房间门在身后关上，安回过神来，他抬眼：“刚才，那是——” “对，那是天罚的首领，来自垃圾星的天行者。一个活了上千年，其实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的人类。”林修翼斟酌着用词，他斜过头，看向安却始终温柔，“刚才没有吓到你吧，安——” 安摇了摇头，他隐约开始猜到苏不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成为特使团的领队，会随团出永夜，并在此时叛变的原因。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安，这位天行者和永夜的苏老板，苏不时是旧相识。”林修翼说着，顺势悄悄牵住了安的手。一直在认真听着这万分震惊的消息的蓝眼睛吸血鬼，就这样任由狡猾的黑发青年轻轻揉了揉手心，林修翼满足地握住安的手，一边继续说道，“听说，苏老板曾号称垃圾星最强的人类，后来他被带到了永夜。我们合理猜测，当时被带到永夜的，不止他一个人，有可能这位天行者也在其中，至于他之后如何逃离C-X星回到垃圾星，又是如何存活这么多年，就不得而知了。” 安思索着，林修翼手中的温度传来，他不是没有感触，只是他也就默默放任了林修翼这半是安慰半是宠溺的举动。 “这就是，苏不时愿意帮助你们的原因。”安可以想象地出苏不时被说服的场景，垃圾星是苏老板遥远的故乡，也是属于苏不时身为人类的曾经。 “不能说是全部，我们和苏老板联系上前——甚至是在离开永夜前，苏老板都并不完全知晓天罚和天行者之事，只是过去发生过的事一直都藏在他的心里。苏老板会下定决心离开永夜，彻底离开C-X星球，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血皇。只在这血皇的掌控内，他根本不会有真正的自由。”林修翼的声音充满磁性，煞是好听，他停了停，微笑着，“你还想回永夜的飞船上去看看吗，安？” 安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林修翼会再次主动提出这个话题，显然天行者的来电和苏不时的过往打乱了他的思绪，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点了点头。 “嗯，跟我来。”林修翼并没有执着，他悄然松开了安的手，微笑着，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先见苏不时，再见其他的特使团成员，林修翼依照着诺言，帮他见证同族的安然无恙。 当通过连接舱，进入永夜飞船的那一刻，安远远地就看到了飞船内入口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在此迎接他和林修翼的到来一般。 银发高束的吸血鬼莱维站在那里，面容略显憔悴，在看到安的那一瞬，他的眸子亮了亮，但很快他垂下了眼眸。 莱维的身影在宽阔的飞船内未免显得单薄，再抬眸，他对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安笑了笑，故意忽略掉安身边的林修翼，迎上去，开口道：“安，你醒了，手臂上的伤口还痛吗？” “没事的……”安看着微笑的莱维，但是莱维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 “其他特使团的血族们，都在船舱内，之前受到了偷袭，我们损失不小，大家正在修整调息。”莱维说话的语调平和，没有一丝情绪，“哦，对了，凯特兰和德林，他们乘小型飞船先走一步去了瓦蓝星，应该是——” 莱维又看了林修翼一眼，接着说道：“应该是提前，去为星际联盟大会做准备。” 林修翼不理会莱维的目光，轻笑了一声：“难为两位金色血族有心了。” 莱维没有回答，暗自手握成了拳。 安则忽然明白，林修翼愿意带他来永夜飞船的原因，他叹了一口气，转头面向黑眸深邃的青年，严肃道：“他们，真的是乘小型飞船离开了吗？” “我相信，诺菲勒氏族的少爷没有撒谎欺骗我们的理由。”林修翼微微一笑。 “修——”安皱起了眉头，林修翼真把他还当几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很好骗的许安对待。 “不管是离开前，还是离开后，他们都是安全的——我保证。”林修翼眼见安生气，立马认真地解释道。 莱维死死盯着林修翼，就在刚才，修的部下强行将五花大绑的凯特兰和昏迷不醒的德林一起押上了小型飞船；而李一威则通过亲王给他指示，让他配合星际联盟和修的一切命令，把整场戏做足套。 修确实老谋深算，他知道凯特兰和德林都是硬茬，但一直受制于氏族的莱维，却会在家族的强压下，听令于他。 也正是如此，莱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软弱的自己。 他不够凯特兰那般决绝果敢，也不似德林那样有家主的布局和魄力，但他又太想受到尊重赞扬，最后他戴上了虚伪的面具，在面具之下，藏着的是甚至从不敢对安表达真正心意的自己。 于是，也是在这一刻，他发疯一样嫉妒在安身边的修。 想了想之后，莱维忽然开口道：“听说，虽然婚约不算是真的，但瓦蓝星确是有一位出众的Omega，对富兰克林家家主倾慕已久——这在星系里算不上秘密。” 林修翼的目光在这一刻冷得可怕，他看向莱维，沉声道：“这和两位金色血族提前离开，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随口聊聊天。”莱维冷笑着耸了耸肩，继续道，“都说吾诺菲勒氏族消息灵通，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关于那个Omega最新的消息？那位Omega刚也离开了瓦蓝星……” 林修翼的黑眸愈加冷厉如刀锋，他轻声打断道：“考虑清楚再说话——我想，这不是诺菲勒亲王的授意吧，莱维。” 安的目光在莱维和林修翼之间扫过，他心里也基本了然，永夜帝国的另一个叛变者，正是诺菲勒亲王。而莱维口中的Omega，又让他心底感到难以言状的不舒服。 莱维被修镇住，没有再说话。 强压住心中无法抑制的在意，安看着莱维，询问道：“德林和凯特兰，真的平安吗？” 莱维瞪了林修翼一眼，良久，才不甘地点了点头。 林修翼根本不在意莱维，他转头满眼都是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而安微微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让向来沉稳的富兰克林家主不免暗自受伤。 安，你就那么在意那两个家伙吗？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颗尖牙 诺菲…… 安垂下眼眸, 透出一抹淡淡的破碎感，这种略带疲惫的疏离被包裹在布鲁赫威仪的暗色制服下，却有一种别样的美，莱维忍不住倾身还想说些什么, 大概是想出言安慰, 但林修翼适时侧过身, 就仿佛将莱维挡在他和安两人之外一般。 “安，是不是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林修翼温柔地扶住安的手臂。 “他们——” “——正在去往瓦蓝星的途中, 和我等一般无二, 只是——提早了些”虽说很是利落的接过了安的话, 但林修翼看向安的眼神始终温和柔暖，“这里受到偷袭, 需要时间修复，就交由诺菲勒氏族的少爷处理吧, 我们先回苏老板那边的会议室如何？” 安不免抬眸, 深深地看了莱维一眼, 既然诺菲勒亲王已叛变，那被留在这里的莱维立场不言而喻。 即使他不情愿, 即使他也许会面对修更一步撒谎, 但他总是会顺从属于他的氏族。 而既然已经确认德林和凯特兰已平安离开, 那么安现在是否继续留在原来的飞船上, 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比起莱维, 此时的苏不时，以及神秘的天罚首领才是更该关注的对象，而显然林修翼对此更有发言权。 安没有推开将他如同轻轻搂住的林修翼，他不是不知道，林修翼是专门用莱维安他的心。 但自始至终, 小翼的眼神是那般的温柔，安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属于这位强大Alpha的体温，身体内缓缓不自觉得感到一阵难耐。 他，到底是小翼…… 自己这些年，念了无数次，想了无数次，存在了心底深处，无法被磨灭的人…… “……嗯” 无法开口进行拒绝，就好像自欺欺人的忽略掉适才莱维话中所提的Oemga。 “安，你，你不能——”似乎是被安略显暧昧的态度刺激到，莱维还是忍不住再度开口，就如同最后的挣扎，这一次却被林修翼径直打断—— “诺菲勒。”林修翼的声音很平静，但随着他的话语刚落，不知何时，莱维的身后出现了几个身着星际联盟武装制服的士兵，他们应该是早有潜伏与一旁，只要修一声令下，便会立马上前制住莱维。 而莱维的移动终端正在疯狂作响，莱维故作没有理会，但安几乎是下意识地猜到，那应该是诺菲勒亲王。 莱维张了张嘴，没有把话说下去，他看向安的眼神半是不舍，半是不甘，却又在察觉到身后的士兵后，略显高傲地抬起下巴，保持着那份属于吸血鬼贵族特有的尊严。 只是持续闪动的移动终端，终是让他没有选择反抗。 安知道，莱维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站在这里，而不是和德林和凯特兰一起“先行离开”。 “……先，回去吧。”安是对林修翼的回应，既然特意留莱维于此，那想必修和不会特别为难于他。 而安在此刻，也不想继续面对莱维。 就像那一年最终考核时的爽约，他始终没有问出口的一句“你为何没有如约和我一起出战”，算不上什么背叛，那时的安还会伤心，会觉得是自己不好的缘故，而现在他只是有点淡淡的心堵，却也一定程度上理解莱维的选择。 个体感情，在氏族的利益博弈下，并没有什么优势。 安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似乎一直站在血皇身边唯唯诺诺的诺菲勒亲王的身影——比起此时被修压制住的莱维，他更想知道，诺菲勒会背叛整个永夜的理由。 莱维和山猫艾瑞克都曾提及，诺菲勒氏族对于天灾预言的兴趣。 所以留有私网的诺菲勒，专门关注天灾的新闻言论，并极有可能是促成这次特使团参与星际联盟大会的隐形助力。 诺菲勒的目的比苏不时，更让安看不透，就连着这次天罚组织的偷袭，在安的心底也生出了一丝异样的猜测。 天罚的偷袭，是如何精准的找到永夜飞船的位置所在？诺菲勒，对天灾预言感兴趣的诺菲勒，一直蛰伏其中立场不明的诺菲勒，和苏不时一起背叛永夜的诺菲勒，到底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安对自己生出的这种对同族不好的猜疑感到厌恶，这也让他不想继续留在永夜的飞船上，和莱维一起…… “安安，这边走。”敏锐地察觉到安情感的倾斜，因安适才对德林和凯特兰的关心，而自觉不被信任不免烦闷的人类青年，此时顿感心情愉悦了起来，他顺势带着安离开。 而莱维——身旁的星际联盟士兵并不会对他做什么。莱维却仿佛失去浑身气力般颓然低下头。 转身间，林修翼对士兵们使了个眼色“好好看住他”，显然他对于莱维也并不放心。 返回飞船会议室的路上，沉默了一阵的安，主动向林修翼问起了诺菲勒氏族和天罚组织的关系。 “诺菲勒氏族一早就向星际联盟投诚，至于和天罚的关系……我也曾有过各种猜测，但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林修翼和安并肩而行，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抵住下巴，“从目前来看，还是用水火不容的对立来形容，比较准确。血族在垃圾星的名声一向不好，而以诺菲勒氏族为盛，我在垃圾星时，那里的人类几乎可以说对于诺菲勒氏族有着深刻到骨子里的世代仇恨。” 居然最恨的是诺菲勒，而不是对外征战的布鲁赫？这到是让安稍稍有些意外。 “听闻曾经的活储来源，便是诺菲勒氏族从垃圾星上廉价买来的人类。直到后来诺菲勒氏族通过实验改造，研究出了新活储的生意，这种情况才好些，但那些曾被抓去植入芯片的实验体，也多来自垃圾星的人类，其中不少因实验失败发生了异变。”林修翼缓缓说道，他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感情偏向，也使他的讲述言简意赅到真实，到并没有偏向人类或血族哪一方的意思。 可越是如此，安的心里却愈发不好受，这到底是血族和人类的对立，他想起了天罚的首领传送过来的、那如机械般的声音—— “天罚，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永夜……不会放过，血族！血债，血偿！” “异变，是指变成了嗜血人怪？”安的声音低低的。 “也有可能，更多听说是被直接处理掉了。”林修翼很快一笔带过，他上前微笑着揽住安的肩，微微斜过头，“也只是听说，都是很早之前的传闻了，这么多年从垃圾星上一代代流传下来，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 但也有真实的成分……安没有继续问下去。 人类和吸血鬼——似乎血皇不只一次的对自己发问，人类和吸血鬼—— 苏不时复杂和背叛，血皇的残忍和疯狂，一直封闭却将人类视为低等任意欺辱的血族帝国，以及来自垃圾星目的是希望天罚降与血族的天行者…… 一切的一切，人类和吸血鬼，而小翼和他——不也是人类和吸血鬼的身份吗？ “你……”那声小翼已经在唇齿之间，但安始终没有说出口，“你，会觉得，吸血鬼可恨吗？” 安的声音更低了。 人类和吸血鬼。 以前的许安会认为世界和平是那么简单又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呆在信息茧房里一切都是安全的，凭着幻想就会天下太平，但现在的安不会那么天真，他当做警察，见过流血和恶；当过法官，感受到矛盾和不公。 他从未忘记初心的自我坚定地选择了善，但不代表所有的血族从一开始就和他一样的选择。 血皇不会，诺菲勒不会，永夜更不会—— “安安，你和那些家伙不一样，从来就不一样。”林修翼有点后悔告诉安垃圾星的事，安难免会因为血族对垃圾星所做的事产生内疚的情绪。 “不一样吗？”安喃喃道。 “对，在我心里，不一样。”林修翼转头，看向安的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曾经社恐的许安单纯脆弱，又格外纯善的灵魂。 安微微一愣，他的脸瞬间绯红滚烫，心底有一种已沉淀许久的感情被引诱着喧嚣尘上，但又不免有些夹杂的自我厌弃。 小翼，我哪有你所想的那么好…… 可是，林修翼的眼神又是那么的炽热，安说不出一句推开他的话，只能任由他紧紧握住手，轻轻地摩挲着掌心。 但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一个不太识时务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会议室的自动门里踏步而出——正是神情略显焦急的阿菲，他转身看向走廊里的林修翼和安，立马向修招手示意，并快步走过来，一面嘴上还不停。 “老大，老大，不好了，刚得到信息，瑞肯家的Omega，你的假婚约者——就是那个，那个在瓦蓝星天天追在你身后的小公子简迪，他居然跟着跑过来了！刚收到瑞肯家小型飞艇对我们发来信号，说离我们飞船不远，马上就要——”阿菲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修翼沉下的目光镇住。 最后的几个字难免结巴着弱了下去：“马上，马上就要，到了。” 安立马抽回了被林修翼握住的手，还泛红的面颊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他略显气恼地和林修翼拉开了距离。 倾慕富兰克林家主的Omega……看来，莱维说的，也并不是假话。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颗尖牙 婚约Om…… 安心底对阿菲口中提及的Omega隐隐有些排斥, 他微微动了动唇，低头踟蹰着只想尽快离开，以免面对面碰上——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传言中富兰克林的婚约者, 阿菲口中瑞肯家的简迪小少爷到底如何。 仿佛一旦遇上, 他就被迫不得不面对修和这位人类Omega之间不为他所知的这几年时光, 心中的酸楚和被压抑着的情愫会冲破潘多拉魔盒，冉冉有种莫名的恐惧, 被嫉妒支配下的自己, 会呈现出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安转过身, 低低地开口：“我，想……”, 必须得离开！立刻，马上！ 可就在这时, 从飞船走廊的那一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敏感的安下意识地僵直了背。 “阿菲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 少年的声线偏高，但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格外的欣喜雀跃, 藏不住的甜—— “修！你离开瓦蓝都不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我……这一路找你有多辛苦……”说着少年带起了哭腔, 却有些讨安慰般娇蛮的意味, 也没有丝毫的掩饰, 那声音的主人由远而近, 带着无限的欢喜，“修，我终于找到你啦——” 安几乎是本能的转过身，他抬头便见到声音的主人已经飞奔到林修翼的身前——这位被阿菲称为小少爷的人类Omega比安稍矮几分，身形略显娇小, 一头卷发泛起亚麻色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特别展出的洋娃娃，圆润的唇和大大的双眸让他带起几分别样的俏皮和可爱，而他竟然拥有和安一样的深蓝的眸，只是细看起来比安的蓝还深几许，而这些也足够让他和常见的黑眸黑发的瓦蓝星人区别开来。 任谁都看得出，这个是相貌出众，格外漂亮且讨人喜欢的Omega！ 安微微垂眸，他身旁的林修翼则后退了一步，离安更近了些，悄然和原本已近在咫尺的小少爷简迪拉开了距离。 简迪立马也留意到林修翼身旁的安，他很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轻“啊”了一声，竟脱口而出道：“你是血族？难道，你就是许安？！” 被简迪直呼其名的安在惊讶之余，不得不抬起头，努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勉强扯起的嘴角出卖了他，让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社恐状态，他想逃，非常想逃，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景，面对这样美丽又令他不安的人物，疯狂生长的自我厌恶般的情绪正在无形地缠住他的心脏，让他只想自己立刻消失。 “简迪，肯瑞家该不是这样教导你礼仪的吧。”林修翼清咳了一声，微微皱眉，他的目光一直在想要逃走的吸血鬼身上，对于简迪的突然出现难免不耐，他自然也察觉到简迪的到来让安感到不适。一方面，他不想安受到任何伤害，但精于谋划且生性狡猾的Alpha内心又不免暗暗生出一丝旖旎，安对简迪的情绪波动，是否是因为对自己的在乎？ “我怎么没有礼貌了？修，你居然一见面就对我这么凶，都不知道我为了找你，这一路都多不容易——”简迪对林修翼吐了吐舌头，转而又对安说道，“你是许安对吧？我不会认错，常听修提起你。我是简迪·瑞肯，你应该知道瓦蓝星的瑞肯家族吧？波云姆星系超过一半的飞船都是我们瑞肯家生产的。” 骄傲的少年，明媚又附有侵略性，将他的漂亮渲染出一抹张扬。 安微微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并没有听说过瑞肯家，但自然而然地，安将其归因于自己的孤陋寡闻，他学着人类的礼仪方式伸出手，轻声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可简迪却扭头忽略掉安伸过来的握手礼，扬起头道：“我可不高兴认识你，如果不是你，我和修的订婚礼会是真的，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地——” “简迪，既然辛苦，就先去休息。”林修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简迪的话，低沉的眼眸让简迪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下，连一旁的阿菲都被自家老大冷厉的眼神惊得一抖，他立马会意地接过话去。 “简迪小少爷，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的房间，不如先去看看是否合你心意？”阿菲笑着上前一步，来到简迪身边。 而就在此时，从简迪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缓缓而来，安侧首，来者是一位高大冷峻的联盟将领。 林修翼见到来人，微微弯起嘴角：“原来是顾上将，看来又麻烦你了。” 跟在简迪身后而来的，正是多年前将修带离C-X星球的星际联盟少将顾言正，现在他已经是星际联盟五大上将之首，瓦蓝星的军事最高统帅——安在离开C-X星后，不停搜索事实新闻时，也曾偶然扫过带有顾言正的新闻照片，约莫便是眼前来人的模样。 “啊，没想到顾老大也来了。”阿菲转身，似乎对顾言正的到来感到微微惊诧，但很快他就露出一脸笑靥，其中掺杂着些许谄媚。 顾言正对林修翼点了点头，却未理会阿菲，到是简迪扭头对顾言正道：“多亏了顾上将！这一次要不是有顾上将在半路及时出手相救，你可就见不到我了，修！” “哦？”林修翼微微眯起眼，他顿了顿，看向顾言正的目光里带起了一丝宛若探究的深意。 “我们的飞船在路上遭到那个什么鬼天罚的袭击——啊，不幸中的万幸遇到顾上将，不仅干净利落、英勇无比地击退了那帮恶棍，还一路将我护送到这里——顾上将真不愧为我们瓦蓝星第一元帅。”简迪说着，故意般对顾言正露出一脸崇拜的神色，但眼见林修翼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般的若有所思，便立马又话锋一转，颇有些娇嗔怨念的意味道，“修，你可知道，当时我多希望来救我的人是你。” “过奖。”顾言正的声音低沉，和以往一般寡言。 侧身在一旁的安正缓缓挪动着步伐，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而简迪对林修翼肆无忌惮撒娇般的言行，一举一动无不深深刺痛了他。 心底的酸楚翻涌，简直要把敏感的吸血鬼淹没了。 能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逃进不远处苏不时所在的会议室？还是原路逃回永夜的飞船去？ 安低头盘算着哪条逃跑路线更合适时，林修翼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仿佛是全身心地护住他，并和眼前的顾言正拉开距离一般。 “阿菲，先带顾上将和简迪回房间休息，这一路辛苦了。”林修翼神色自若，风度翩翩，却是极快的速度，将安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我不，我才不要回房间！修，我现在可精神了，你让我和你一起嘛！”简迪嘟起嘴，眼见修对眼前吸血鬼的维护，更是激动地脸上泛起红。 “哈，我说简迪小少爷呀……”阿菲用手抓了抓脑袋，目光在几人身上游走，颇有些无奈，但他更疑惑的是——老大让简迪离开再正常不过，为什么连着顾上将也要一起带走？ 顾言正作为瓦蓝星的元帅和富兰克林家交情不浅，且和自家老大也算有点私交，虽说由于顾言正强势冷厉的性格和几年前强行从永夜将老大带走的过往，让顾言正和修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但凭着顾言正的实力，老大也应该留他一起到会议室里，商议如何一起对付天罚才对——难道还在记恨几年前的恩怨？还是埋怨他救了简迪，还特意把他带过来？ “简迪，有时不必那么精神。”林修翼淡淡的一句话，居然让一直吵闹的简迪瞬间安静了下来。 “太过有精力，未必是好事。”林修翼的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言正。 简迪额头上冒出汗珠，他暗暗咬住了嘴唇，一旁的顾言正神色如旧，只是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轻轻扫过林修翼身后的安。 林修翼给了阿菲一个眼神示意，阿菲立马得令，抬手准备给心不甘情不愿的简迪小少爷带路。 林修翼看向顾言正，微微扬起下巴：“顾上将，有劳——请。” 顾言正似乎欲言又止，他对林修翼点了点头，接着转过身和简迪一起跟着阿菲而去。 只是临走前，他的目光落在林修翼身后——顾言正的目光在某一个瞬间格外地冷，那是一种满是彻骨恨意的冷冽。 眼见顾言正远去，林修翼似乎缓缓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安，眼中随即盛出一抹别致的温柔，这是旁人绝不曾见过的和煦和温存—— 只是此时，他的吸血鬼都快碎掉了。 “安，希望你能听我解释。”林修翼看着低头不语的安，放柔了声音。 “不，不必了。”安抿住唇，手臂上的伤居然隐隐有些痛，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痛更是难以言喻。 而就在这时，安的移动终端响起了来讯提示，林修翼抬眉，显然是不满这突如其来的打断。 但安却不由感谢此时的来讯，他抬手看向浮现的虚拟小屏幕，来讯的居然是他之前写手小群里的好友——白糖给你要不要。 安记起来，在刚离开C-X星之后不久，他给曾经的好友们留了言，试图和白糖几人重新建立联系，没想到白糖竟然在这时发来了回复。 虚拟小屏幕上是白糖依旧暖心的话语：“安安，你这家伙终于有信了！这么多年了，我和读者们一直都等着你呢。不好意思，现在才回复你的留言，对了，我交了Alpha男朋友，正和男朋友一起在外星度假，嘿嘿，你算是有福了，多年没见给你个大惊喜，快看，我的Alpha有多帅——” 接着，虚拟小屏上弹出一张照片。 安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认得白糖清秀的面庞，而他更惊讶的是和白糖一起出现在照片里那个高大冷峻的人类男人。 ……这，不正是刚刚离开的，顾上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颗尖牙 伪装VS…… 震惊不已之余, 安立马侧身悄然将移动终端上的照片放大，一边思索着难道是顾言正还有孪生兄弟存在的可能性，一边快讯回复信息，尽量委婉道：“白糖, 你的Alpha和星际联盟的顾上将长得很像。” 过了几秒, 白糖居然发过来一长段语音, 安默默转了文字，只见上面写着：“对, 就是他呀——顾言正！帅吗？！你就说我的Alpha帅吗？！哈哈——嗯, 想起来了, 他时不时会在星际联盟那边出任务，难怪你也认识。哈哈哈哈哈, 看来不需要再介绍了！啊嗷，安安, 不好意思, 我刚喝了不少酒, 本来最近心情一直很差，于是出来旅行放松一下, 啊, 没想到你终于来信息了, 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我现在头好晕, 安安, 我……” 后面应该是声音断了，即使没有打开语音，单从翻译的文字的语气也能看出，此时的白糖差不多是喝醉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撒谎的概率不大。 安不由抬眸, 身旁的林修翼正温柔地注视着他，显然是等待他回复移动终端的信息，林修翼眼眸里墨色荡开，浮起暖意，和面对简迪、顾言正时的不耐烦完全不同，此刻的他宛若世间最有耐性最善解人意的情人。 想起适才林修翼对顾言正的忽然疏离又暗含防备的态度，结合白糖发来的信息，安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的目光迅速扫了一下四周，此时宽敞安静的飞船走廊内，只有他和林修翼，并无旁人。 安试探性地压低声音开口道：“刚才，顾上将……似乎有些不对劲。” 闻言，林修翼微微抬眉一楞，但很快他对安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种带着惊喜、欣赏和应许的笑容，他向安走近一步，宛若侧首附耳，在吸血鬼耳边轻声道：“安安，你也发现了——他并不是真的顾言正。” 心里的猜想瞬间被林修翼证实，安在震惊之余，不免又想起简迪所说的天罚袭击。 “他，难道是——”安深蓝的眼眸暗下，他脑海中不由浮现林修翼曾提及的那位天罚的首领。 “有可能，但还不完全确定，如果是天行者，应该会更谨慎些。”林修翼抬手又悄然揽住自家吸血鬼的肩，他喜欢安依靠着自己，彼此的距离能近点，再近一点。 正陷于思索状态的安没有再躲开，林修翼的怀抱有着令他眷念的温暖，他从未讨厌过，而此时他更惊叹于林修翼仿佛如同能读心般的从容回复。 从前，身为许安时他就知道，他的小翼很聪明，体贴周到，与众不同，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熠熠生辉，这个世上没有小翼处理不好的事情；但随着他也历经俗世，成为入局者，渐渐与之同步，他才切身的体会到林修翼的厉害，那并非是财富、权势，甚至于是姣好英俊的容颜所堆砌的海市蜃楼，而是风轻云淡间，这个人类已然洞察了世事本质，乃至在旁人好不容易领悟到第一层的时候，他早于着手布局到十几层开外了。 所以，即使是在龙鱼混杂的监狱里，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那群囚徒的老大；即使在以备受质疑的富兰克林家小儿子的身份回到瓦蓝星，他也在短短几年之内大权独握，风生水起。 曾经的许安只想努力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以帮到自己喜欢的人；而现在，安恍然觉得，真正的林修翼，实际上或已强大到了那些金色血族们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但奇怪的是，曾经的许安会因小翼的优秀自卑不已；而现在的安，却意外地并不觉得富兰克林家老谋深算且强大得异于常人的家主——修有多可怕，相反，安在暗暗信服的同时，竟隐隐有了一抹心疼。 要达到这般强大，往往亦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只有经历过，才会感同身受。而小翼，或许较之自己，走过一段更为艰辛的路。 想起适才对简迪的吃味，向来内耗的吸血鬼又不免暗暗骂自己太小心眼了。 林修翼原来早就察觉到顾言正身份存疑，那他不可能没有防范。 安抬头，林修翼了然般笑了笑，刚要开口，这边带简迪二人去房间的阿菲已经折返回来，看到修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来。 “事情处理好了？”林修翼微微扬起下巴，丝毫没有避讳安。 “老大放心吧！小少爷和顾老大房间是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监控，路上我也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两位身上贴上了微型监听摄像，他们到没什么异常……”阿菲轻轻抓了抓脑袋，显然他对林修翼暗下的命令还颇感疑惑不解。 “有话就问。”林修翼淡然道。 “啊，老大，怎么说呢……我可以理解简迪小少爷确实过于粘人不讨喜，所以可以通过监控避开点他，但连着顾老大也要一举一动的监视起来，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阿菲一直眼睛贼溜溜地观察着林修翼的表情变化，斟酌着用词，他对老大始终有着深深的敬畏，毕竟修生气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一小心被顾上将发现，说不定还会引起我们和星际联盟的矛盾，得不偿失。”林修翼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但这个前提是，他是真的顾言正。” 阿菲惊得张大了嘴巴，目光在林修翼和神色如常的安身上转了个来回，才吐出几个字：“老大，你的意思是——顾老大——是” “去会议室，监控会告诉我们，来者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我估计，他到房间后就会有所行动。”林修翼揽着安向不远处的会议室走去。本来还震惊在原地的阿菲立马回过神，随着会议室的自动门权限解锁开启，阿菲跟在后面进了会议室。 可踏进会议室的门后，安敏锐地察觉身旁的林修翼微微皱眉，略有不悦，他随着林修翼的目光打量的一下四周立刻发现了端倪，然后咬住唇，轻轻开口道：“苏领队不在……” 林修翼强忍住想揉了揉安那头金发的冲动——漂亮柔软的许安会教人一见钟情，有保护欲；而聪慧坚韧的安则让他忍不住产生了愈发强烈的占有和征服欲。 “苏不时去哪了？”林修翼看向光屏一边的李一威。 “苏老板呀，在阿菲出去前就回自己房间去了，是吧，阿菲？”李一威对阿菲努了努嘴。 站在安身后的阿菲从一旁答道：“嗯，他说天罚组织的传信让他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看来那段变声的传音对曾经在垃圾星生活过的苏不时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在安和林修翼回血族飞船期间，苏不时就已离开了会议室。 “阿菲，先调顾言正房间的及时情况。”林修翼蹙眉。 “收到。”阿菲来到光屏旁，立马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脸，手指在虚拟控盘上熟练地进行操作。 随即，一个标准的飞船客房内部场景便展现在了浮动的光屏上，而此时，房间内空无一人，正如林修翼所预测的那般，伪装的假“顾言正”一到房间便开始了行动。 “啊，这家伙！没事，老大，还有随身监控——”说着，阿菲立马又在控盘上飞快敲击，但他话音还未落，手却停了下来。 “怎么会……” 光屏上一片昏暗，隐约看上去像是床底，完全是一个仰视的角度，就如同有人将监视贴片扔到了某个床底一般，不用猜——一定是假“顾言正”发现了阿菲做的手脚，拆除了监控装置。 “这个混蛋！”阿菲忍不住火冒三丈咒骂了一句，用手砸向控盘。 “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露出破绽，然后先一步见招拆招——不过能如此快速的解除阿菲的监控，九成以上是天行者亲自出马。”林修翼轻轻一笑，而安却感觉此时的修愈发斗志盎然。 “苏不时的房间里有监控吧——调出来。”林修翼转过头，安抚地看了安一眼，他看向安的眼神温和如初，似乎在对他说别担心，一切有他在。 安垂眸，心里泛起暖意，另一方面，他思及之前天罚的传讯，天行者和苏不时的关系，还是忍不住为此担忧。 “嗯，苏不时的房间，有的，虽然比不上顾老大那间的全方位，但也是按老大你的要求给他安排了——” 林修翼的命令很快，这边阿菲的操作也是一刻不落下，立马那个浮动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飞船房间内的监控状况。 而当屏幕清晰的一刻，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此，阿菲更是目不转睛—— 只见屏幕内有两个身影，一个是苏不时，一个正是伪装的假“顾言正”，一人一血族正在房内对峙中。 两者对峙的声音也随即传了过来。 “我可以跟你走。”这是苏不时在说话，“但其他血族和此事无关，你不应该把他们牵扯进来！” “其他血族？”这声音冷笑一声，声调偏高，明显和平日里顾上将低沉的声线不同。 “苏哥哥，我不需要其他血族，我只要你和安·克莱德·布鲁赫。”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颗尖牙 挟持VS…… 被兀然提及名字, 安深蓝的眸子微闪，整个会议室里一众目光自然集中了过来，林修翼悄然握紧安的手，Alpha的手心温暖, 似淡淡的龙涎香将安缓缓缠绕包裹, 给予无声却坚实的保护。 安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林修翼, 如同回应，无需担心, 只是他也不由暗自疑惑, 为何从未晤面的天罚组织会对自己如此上心？以及光屏中那人轻唤的一声“苏哥哥”已然证明, 来人正是天行者无疑了。 “为什么是安·克莱德·布鲁赫？”房间内，与之对峙的苏不时声音低沉,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哥哥呀, 我说苏哥哥, 当年的事, 真不知道如今高高在上、称皇称帝的科伯特那老小子是怎么忽悠你的，哈哈哈哈, 不止是你, 还有血族那一帮蠢货, 特别是布鲁赫——”伪装的“顾言正”冷笑着, 似乎有意无意望向了监控镜头这边。 布鲁赫？安恍然竟有种错觉, 天行者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修翼握住安的手又微微紧了几分，他轻轻蹙眉，眼底的墨色宛如深潭，他望向此刻美丽又专注的吸血鬼, 欲言又止，但始终未打扰安。 光屏上的“顾言正”侧扬起头，直面镜头，嘴角夸张裂开，露出了平日的顾上将绝不出展现的近似疯狂般扭曲的笑脸，他肆意地大笑：“我很好奇，伟大的血皇是如何编造了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来解释垃圾星上的我们是怎样凭空消失不见？以及，又是如何告诉血族们，布鲁赫唯一还算有点良心的元帅克莱德·布鲁赫，是如何被自己的族群迫害致死——” 后半句，天行者宛若故意放慢语调，一字一句，落在安的耳朵里，格外清晰。 安咬住唇，浑身微颤，脸色愈发苍白。 克莱德·布鲁赫，曾经的永夜帝国第一元帅，对于布鲁赫和血族如同血月高悬永不落的英雄。 他也是安未曾见过一面的父亲。 有记忆以来，父亲就被神话了，那些被传颂的赞歌里，父亲是为帝国战斗至死的伟大的金色血族传说，是传奇不朽，是荣耀永存，亦是曾经架在未觉醒狂战之怒的许安身上，与生俱来且牢不可破的隐形枷锁。 也正是因为父亲的离去，导致了母亲的早逝……安觉得心底某些未曾涌现的情感，在不知不觉间被唤醒，而那是他从幼年起就极端缺乏安全感和自主选择畏缩及自我厌恶的根源…… 毕竟，生命的第一次别离，是血亲。血亲之于金色血族，往往有着更深远的羁绊。 “永夜的血族，无论过去多少年，依旧是如此邪恶、傲慢又愚蠢虚伪的种族——苏哥哥，你说呢？”假“顾言正”冷笑着，话音刚落，光屏的监控就猛得黑了屏。 会议室里，众人皆惊，看样子似乎是监控被发现而遭受了破坏，而光屏黑幕前的那一刻，伪装成“顾言正”的天行者应该是同时对房里的苏不时发起了攻击。 “老大，那家伙……”一旁的阿菲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林修翼微微侧目，一个眼神就让他禁了声。 林修翼看着身旁的安，如同在等待着美丽的吸血鬼下一步的行动，而无论安做出的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安抬头，深蓝的眸子一凛，那是属于布鲁赫少将的锐利和冷冽，林修翼不由轻轻一顿。 安看向林修翼，蓝色的眼眸里有一丝别样的情绪，狂战之怒血脉涌动，苍白的面色转向冰冷，受伤的手臂肌肉微紧，他已然进入到了战斗的状态。 “他没有立刻破坏监控，故意说出一段布鲁赫被陷害的言论才展开行动，明显是为了抛饵引诱，安，前面很有可能是陷阱，他的话并不一定是真的，我不想你去冒险——但，我尊重你。”林修翼缓缓松开了握住安的手。 “谢谢。”安在这一刻，心中不免感激，他看了一眼高大的Alpha，林修翼墨色的眸子，如同多年前那般，恰若岚息拂春，温暖如初，善解人意。 安转身向会议室门前奔去。 “安，别对我说谢谢，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必言谢。”林修翼的声音低沉好听，却隐不住一丝失落，他抬手，“真要谢我，请允许我，陪你一同去冒这个险——况且，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他紧跟在安的身后，一个手势，李一威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一起跟了过来 “阿菲，立即启动飞船全景时控，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任何异常随时汇报。”林修翼的命令迅速，一个士兵快步走到安的前面，显然是为其引路，去往苏不时的房间。 林修翼额间的龙纹流动着暗光，他修长的身形跟在安的身旁，让此时的安恍然有一种久违的安心，就如同曾经有小翼作为活储陪在身旁的日子，胆小社恐的他不再是那个独孤的写手。 安一众的动作很快，转眼来到苏不时房间门前，而此时不远处早已暴露身份的天行者已经换了一副对安而言全然陌生的面容，他依旧穿着顾上将的衣服，手持一把短型光刃，正和门前的苏不时对战。 但这里，不止有天行者和苏不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引入安的眼帘。 天行者一手握着光刃，一手正挟持着一个亚麻色短发的人类Omega，正是一脸惊恐的小少爷简迪！ “呜呜……”简迪被天行者勒住脖子，大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他咬住嘴唇，似乎是被吓到，一时不敢哭出声，直到听见一众脚步声，简迪转头看到和安一道而来的林修翼，立马不管不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修，修！呜呜！快救救我——修！”简迪哭着想挣脱束缚，天行者微微侧首，目光从林修翼的身上转至安，不经意地一笑，抬手将简迪勒得更紧了些，他的哭声卡在喉咙里，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修，咳咳——救——” 李一威见到简迪被挟持，立马示意身后的士兵们退后，不要轻举妄动，毕竟，简迪后背的家族也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 “放了他！”先开口的是安，他目光清冷，声音更冷，一旁的苏不时见到他的到来，不由一愣，转眸看向林修翼的眼神不免责怪。 林修翼用食指轻轻抵住唇，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而就在一瞬，简迪似乎是被比脖子间抵住的光刃更恐怖的东西镇住，立马止住了嚎哭，甚至连低声的呜咽都不敢，只是发出“嘶嘶”抽吸的气息。 “呵，来了位老朋友，真够棘手。”天行者毫不掩饰对修的厌恶。 “你的目标，是我。”安随身带着布鲁赫的光剑，即使一只手臂受伤，他用另一只的手臂启动光剑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迟疑。 “安·克莱德·布鲁赫？”天行者双目眼眸泛红，他看上去是一副二十多岁的青年面貌，皮肤粗糙黝黑，本应是平凡且质朴的长相，但却掺杂着狡诈、残忍和癫狂。 “修，你疯了吗？！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苏不时对林修翼吼道，“安和这件事无关！快带他走——” “苏哥哥，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毫不犹豫就选择站在吸血鬼那边？是因为当吸血鬼久了，就可以这么轻易舍弃曾经作为人的身份和立场？”天行者死死勒住简迪的脖子，他嘲弄地笑道，“是呀，毕竟过了这么久，苏清清是谁你估计都忘了，清清姐是怎么死的，你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苏不时额间冒起青筋，安察觉到，天行者的话深深刺痛了这位多年来在血皇身旁从不轻易表露情绪的近侍。 苏不时的声音低沉得厉害：“我说过，苏不伐，我随时都可以跟你走，而且，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但，不要牵扯到其他！” “其他？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你觉得这一切都与你不关吗？你对你父亲真正的死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他可是唯一一个死在垃圾星的血族呀，狂战之怒，哈哈哈，听起来更像是诅咒！”天行者眯起眼，玩味地笑着，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停止，简迪几乎喘不过气，他“呜呜”叫，泪眼婆娑。 安握紧了手中的光剑，剑柄上刻着布鲁赫的族徽，直觉告诉他，被苏不时唤作“苏不伐”的天行者，所说的话并非凭空编造的谎言。毕竟，即使是血族，也鲜有知晓狂战之怒血脉的存在。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安平静的开口，直视天行者。 无人察觉地一瞬，天行者眼角余光轻瞟了一眼安身旁的修，但很快他看向安，开口道：“哈，有劳布鲁赫少将，陪我和苏哥哥回一趟R-L星，那里曾是我们的故乡，只是现在成了人们口中的垃圾星——就当是为亡父扫扫墓，如何？” “垃圾星如今病毒肆虐，所有生灵几经全部灭绝。”修上前一步，护在了安的面前，“星际联盟为此不得不将整个星球隔离——说吧，天行，你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哼！”天行者的嘲弄之意更甚，他的目光从面色痛苦的苏不时，到牢牢护住安的修，轻声道，“要是这么不放心，富兰克林家主可以跟着一起走一趟。或者，你们有把握，在这位小少爷死之前——弄死我？！” 光刃微闪，简迪的脸在这一刻极度恐惧。 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颗尖牙 飞艇VS过往…… “住手——我跟你走！”随着安话音落下, 光刃骤然停住，淡淡的血痕，还是让一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哭出了声。 “哦？”被苏不时称为苏不伐的天行者挑起眉，他咧嘴轻笑, “吸血鬼的话, 能信吗？” “放了他, 我跟你走。”安直视着天行者的眼睛，他很平静。 苏不时皱起眉, 他似乎还想想出言阻止, 但看着下一秒就能直取简迪性命的天行者, 他最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安身旁的林修翼。 “我要的，可不只是你——”天行者弯了弯嘴角。 “还有苏不时？你的要求还真不少。”林修翼冷笑了一声。 天行者看了他一眼, 似笑非笑：“富兰克林，这是你的飞船吧——飞船的最高权限应该在你的手上。说说看, 我可以相信你身旁吸血鬼的话吗？” 安随之微微侧目, 林修翼看着他宽慰一笑, 似乎早已明了安的心意已决，他抬头看向挟持着简迪的天行者, 额间暗纹流光微闪, 他的声音冷厉得仿佛任何生灵都无法忤逆：“放了人质吧。安和苏先生可以与你一同离开——但我有一个条件。” +++++++++++++++++++++++++++++++++++++++++++++++++++++ 一艘小型飞艇从巨大的飞船上脱离, 一瞬间的燃料飞喷, 在浩瀚的宇宙里星星点点闪过微亮的光, 小型飞艇宛若被投入海中的石子，横冲直撞地坠落在无边的星河，恍然间却仿佛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航道轨迹。 飞艇内，天行者已转眼脱掉一层包裹全身宛若薄片一般的特殊物质，“顾言正”的外表随之完全褪去, 他露出的肤色略深，黝黑的短发，却有一双暗红如血的眼眸，样貌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相较于成熟稳重、隐忍不发的苏不时更具野性；但比起深藏不露、沟壑万千却又锋芒毕露的林修翼，又不免略显稚嫩。 可能是看起来过于年轻的缘故吧，既然他和苏不时是旧识，真实年龄绝对是千年以上——安看着他身上脱落随后消失在空气中的宛若人形画皮般的薄片，不由想起不久前在永夜的飞船上遭受天罚的突袭，那些入侵者也是如薄片般飘落，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记得当时凯特兰将他们误认为暗盟，而认出他们的德林表示暗盟里大多是人类，天罚则不同。 所以，身为天罚首领、已存活了上千年的天行者更不可能是人类，此时的外貌或许也只是一种伪装。 但他应该曾经有过一段和苏不时一样身为人类的过往，安记得苏不时称他为苏不伐，这大概就是他作为人类时的名字吧。 少年模样的天行者苏不伐此时坐在飞艇的主航位上，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飞艇内被他胁迫而至的同行者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他的目光从苏不时到安，最后停在紧紧跟在安身旁的富兰克林家主身上，笑容瞬间冷了下去。 是的，林修翼提出允许他同时带走苏不时和安的条件是，他必须与安同行。 似乎想起了什么非常不愉快的经历般，苏不伐不耐地撇了撇嘴，说句实话，他对这位多次交手，并城府比自己还深、坏水比自己还多的瓦蓝星顶级Alpha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但是…… 安不经意地抬头，却见苏不伐看向林修翼的神色，有一刻说不出的古怪，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冷淡。 “你要带我们去垃圾星？”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苏不时，即使苏不伐早对他刀剑相向，苏不时语气却异常平静，仿佛坐在飞船主位上的只是那个多年未见的弟弟。 他并不怕什么天行者。 安总感到，苏不时对于苏不伐有种强烈到无法掩饰的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在苏不伐露出少年面容后又掺杂了一丝亲近的意味，这让敏感的吸血鬼不由暗暗猜测两人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想回去看看吗，苏哥哥？”苏不伐的语调依旧满是嘲弄，“那里，可是我们的故乡呀——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苏不时垂下眼眸，他额间的经脉凸出，耳钉黯淡无光，安能感受到，苏老板在这一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请适可而止。”安开口，他能敏锐地捕捉到，苏不伐此时并没有杀意，但是，他想折磨苏不时，通过精神来折磨，可以让他痛不欲生。 “安·克莱德·布鲁赫——布鲁赫氏族。”苏不伐的目光转向安。 林修翼微微上前一步，几乎本能般将自家吸血鬼护在身后，直面苏不伐他毫无畏惧，到是看似正掌控着整个飞艇的少年天行者深深皱眉，在露出极其不爽的神色同时双手抱臂，颇有些防备的意味。 “富兰克林，即使醒觉了部分上古龙族血脉，你终觉也是属于瓦蓝星的人类，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一只吸血鬼？”苏不伐对于血族的深恶痛绝，安早有领略。 “与你无关。”林修翼淡淡回道，“既然一切都已如你所愿，就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关于布鲁赫氏族，你知道些什么就直说吧。” 苏不伐轻哼了一声，停了一阵，慢慢开口道：“布鲁赫氏族，与你富兰克林家有关吗？” 林修翼面色一沉，一瞬间，苏不伐似乎还想嘲讽些什么，却张了张嘴，停了下去。 “——哼，简而言之，克莱德·布鲁赫是被血族害死的。”苏不伐话音刚落，苏不时都不免震惊般瞪大了眼睛，苏不伐轻扫了他一眼，“是我亲眼看到的——苏不时，那时你身在永夜，整天只知道陪在科伯特小少爷身边，根本就没有察觉，我和清清姐早就被那帮出尔反尔的吸血鬼送回了垃圾星，而且还成了诺菲勒氏族研究新人形活储的实验品。” 苏不时难以置信地看向苏不伐，他微微摇了摇头，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不可能——他说，你们不愿留在C-X星，所以派了布鲁赫氏族，护送你们到更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是呀，他说什么你都信！你就那么相信他吗？！——直到现在，还，那，么，相，信？！”苏不伐的眼眸猛地发出血红的光，透出强烈的恨意，“布鲁赫氏族的将军确实与我们同行，只不过是由克莱德·布鲁赫押送我们，和一群在实验中变异的人类怪物一起，去往垃圾星最可怕的荒芜之地，他们在那里搭建了简陋的实验场，制造出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人间炼狱——为了通过实验制作出供他们实用享用的听话新人类，那群吸血鬼什么都做的出来，只是没想到，最后恶果也会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苏不伐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看向安。 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脑海中一边梳理着苏不伐话中过往的因果脉络，一边不由抬眸看向身旁的林修翼。 林修翼微微一笑，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人类的体温是如此温暖，安却总觉得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是自己的错觉吗？ 安也握住了人类Alpha温暖的手。 苏不伐的那声咆哮——“他说什么你都信，你就那么相信他吗？！”伴随着苏不时无比痛苦的神色，让安不愿意再去想其他。 他知道，苏不伐口中科伯特小少爷便是如今的血皇。 那一天，许安不会忘记，正是他回归布鲁赫氏族，以金色血族的身份参加五大氏族会议的那一天，也是这一天，他的小翼离开了他。 那一天，在血皇高高在上，他咬牙切齿地说：“人类的许诺，就和没有一滴血的干尸一样，一文不值”，而一旁苏不时脱口而出的名字正是“科伯特”。 血皇痛恨人类，正如苏不伐痛恨着吸血鬼。 可是苏不伐却说，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是血族；而此时正无所不用其极折磨苏不时的，正是曾经同为人类的苏不伐。 到底是谁在说谎，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甚至不可告鬼的秘密。 人类和吸血鬼…… 小翼的手心一如既往的温暖…… 安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向暴怒的苏不伐说道：“是怎样的反噬恶果呢？” 苏不伐冷笑着看向他：“你想知道？” 安抬首：“这应该也是你想告诉我的吧。” 苏不伐深深看了一眼金发碧眼，美得如同一副绝美之画的吸血鬼，轻哼了一声，“你比传闻中，要聪明，可是，非常不巧——” 苏不伐的目光又落在了林修翼的身上。 “——今天，我不想说。”苏不伐的笑容里掺杂着让人摸不透的古怪。 “今天，我累了。”苏不伐瞥了一眼痛苦得近乎干呕的苏不时，“相信苏哥哥也累了。” “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安微微蹙眉，他本来想压下心底的那股违和感，当做毫无察觉地躲在林修翼身后，就像曾经的许安那样，但是，现在的他做不到。 “哦？”苏不伐挑眉，但下一刻他的神色瞬间绷紧。 只听安问道：“这艘飞艇真的是去往垃圾星吗？” 70-76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颗尖牙 回忆VS…… “哦, 为什么会这么问？” 苏不伐缓缓开口，他平复了适才谈及过往的震怒，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别处。 安抬眼，深蓝的眼眸如同飞艇仓外无垠的宇宙星海, 他摇了摇头, 轻声道：“只是想, 再确认一下目的地。” “哦——哈？那你认为，我还会将你们带去哪儿？”苏不伐不无讽刺地笑了一声, “难道带去瓦蓝星一起参加星际联盟大会？” “如果你愿意, 我们立马可以前往, 相信大家都没有意见。”修顺势接口，微微一笑, 硬生生把苏不伐嘲讽的笑意说僵在了脸上。 “富兰克林，我劝你, 还是省些力气。”苏不伐冷下脸, 然后将双手枕在身后, 靠躺在驾驶主位上，“我说——我今天累了, 也不想再看到你们——作为人质和俘虏, 没把你们像当年吸血鬼押送我们人类一样绑起来, 我已经是十分仁慈了。你们几个如果识相, 现在应该立马离开我的视野。” “不伐——我……”苏不时微微皱眉, 他上前一步，想再说些什么。 “特别是你，我的苏哥哥。”但被苏不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现在是多看一眼，都嫌烦。” 少年模样的天行者微微侧头, 一副不愿再多言的样子。 安转头看向修，林修翼安抚地点了点头，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同时又向不远处欲言又止的苏不时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激怒天行者，先一起离开驾驶仓再作商议。 走出驾驶舱，天行者霸占着驾驶主位闭目养神的身影被门隐去，站在飞艇走廊里的安和林修翼几乎是同时看向一旁的苏不时。 此时的苏不时不免颓废，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仿佛难以置信地甩了甩头。 “咳，苏老板，这个飞艇内有一个较为隐秘的小型的会客间，驾驶舱主屏也没有监控的权限。”林修翼的声音压得很低，而这个会客间的权限在谁的手中自然不言而喻，这架飞艇本就属于富兰克林。 苏不时慢慢抬眸，不置可否。 “天行者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安的一句话，让苏不时迷茫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暗红的耳钉即使没有了通讯之能，亦隐隐有一抹独特的闪色。 “或许吧。”苏不时自嘲地笑了一声，依旧是散不开的疲惫感，他看了林修翼一眼，示意他带路。 ++++++++++++++++++++++++++++++++++++++++++++++++++++++++++++++ 飞艇的小型会客间不大，内里有一个长型的会客桌，黑色质地的沙发，室内光线很暗，林修翼专门将其调节到适合吸血鬼的昏暗程度，以便让安舒服些。 会客间内，苏不时靠在墙边，他从口袋里拿出电子烟。 “不介意的话——”苏不时吐出一口烟，淡淡的白圈幽幽地飘起，散在黑暗里。 林修翼挡在安身前，帮他驱散烟味，虽说烟味很淡，而且安并不在意，但林修翼很自然地把他保护起来，甚至在旁人眼中有点保护过度。 “想问什么，直说吧。”苏不时半抱臂，扬起脖颈，他的神色已如常从容。 林修翼转头和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安摇了摇头。 林修翼轻咳了一声：“苏老板这么说，我到不知如何开口了。血族的过往，听起来可能涉及永夜辛秘，特别是天行者提到的那位科伯特小少爷——应该就是现任的血皇陛下吧。” 安微微一愣，他没料到林修翼会知晓血皇的原族姓名。 但转念一想，血皇在永夜位高权重万众敬仰，自然旧名不会被轻易提及，但在C-X星球之外，星际网络发达，血皇的姓名也未必是秘密。 “你也知道，科伯特……”苏不时抬眉，吸了一口烟，淡淡的神色里带起一丝怀念的意味，但很快他就沉下了脸，安觉得此时的苏老板仿佛陷入到了一段悠长又复杂的回忆里。 苏不时缓缓开口：“我一次见到他时，他站在二楼，俯视着楼下的一切，说不信一个被从垃圾星带过来的人类可以打赢吸血鬼，提出要和我一对一比试，如果他赢了，我必须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玩物，供他吸血，任他驱使；而如果我赢了，我被允许不用在诺菲勒氏族跪拜行礼，而且，可以直接称呼他的名字——科伯特。” 安默默地听着，身为近侍的苏不时和血皇的关系不一般，早几年前他便有所察觉；只是此时苏不时谈及科伯特时，眉宇间的自然而然浮现的一抹温柔，却是安在这位稳重老成的银色吸血鬼身上从未见过的神色。 “他是那时诺菲勒老家主的小儿子，一直很受器重，作为血族不过刚刚成年，但已在下一任血皇候选者之列。”苏不时的声音低沉。 以血皇在位年数来算，这应该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安尚未出生，他不由想起驾驶室里的苏不伐，若他是苏不时的亲弟弟，那并非吸血鬼的他绝不可能仅仅以人类的身份在世间存在如此之久。 “看来，你不讨厌这位科伯特小少爷。”林修翼轻声道，他应该也留意到，苏不时言语中怀念，甚至些许宠溺的意味。 “嗯，他那个时候，虽然也任性张扬了些，但言出必行、克己复礼、爱憎分明，还有些天真，那样鲜活，又真实，和其他的金色血族们完全不一样。”——或许，只是对我不一样，这半句，苏不时没有说完，他好似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后来呢？你们……”林修翼放慢语调试探性的问道，一旁的安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高大的人类青年随即转头对安眨了眨眼，仿佛了然地对他在说，我会注意措辞，不用担心。 “对，后来，我们相爱了。”苏不时随即抬起头，吐出淡白色的烟，他言语笃定，笑得很坦然，就仿佛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暗淡的红耳钉隐隐闪过一丝血色的折光，苏不时的眼眸里印出安和林修翼的身影，他说：“就像曾经的你们，不，比你们更——” 苏不时抿住了嘴。 明明一个是帝国金色血族最受宠的小少爷，一个是被从垃圾星送过来的人类奴隶；明明第一次见面根本谈不上多愉快，那个漂亮高傲的吸血鬼少年高高在上，将一把剑扔给他，要和他进行决斗，他不愿意就威胁他要吸光同行而来的苏不伐和苏清清的血；明明很不情愿，还是被他要去做了所谓的护卫，一个最高等级的贵族吸血鬼居然在属于血族的世界里要一个人类来做护卫，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多么蹩脚的理由和借口。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彼此的距离拉近，那个高傲的科伯特小少爷踮起脚，吻了他，然后又很快侧过头去，还是不经意地露出在昏暗的世界里半边染红了的侧脸。 是谁先动的心，是谁先开口说的喜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记忆里，他们在无人的街角隐蔽处拥吻，那天清晨下了雾，正是血族入眠的时分，科伯特拉着他的手，在四下无人的街上奔走，他转头对自己笑，笑起来是那么好看…… 苏不时仿佛被过往扼住了喉咙，感到无法言明的窒息感，他不禁咳嗽起来，如同只是被电子烟呛到。 “苏老板，我纠正一下，我们，不止是曾经。”林修翼又被安拉了拉衣角，这次比上次更用力。 “所以，再后来是科伯特对你说了谎？背叛了你？”林修翼握住安的手，轻轻捏了捏，察觉到安在瞪他，连忙解释似地说道，“从天行者的话里推测，好像是血皇承诺，将苏老板你的同伴们送去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但实际上却是被偷偷送回垃圾星进行新人类活储的人体实验。” “……”苏不时没有接话，他的沉默让安觉得在这一刻，他真的要碎掉了。 “修，我想苏队长累了。”安轻声开口。 “嗯，去垃圾星路途还长，今天就到这里如何？苏老板也辛苦了。”林修翼说话时，眼眸却是看向安，实际上他的目光基本是黏在安的身上，而看向安的眼神，永远都是温和又热烈的。 苏不时又抽了口烟，但烟入心肺，也解不开他的心结，在离开这间隐秘的会客室前，他好似是对安的回应，又宛如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也许你说得对，不伐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安闻声，停下了脚步。 苏不时声音愈发低沉：“我希望，不是真的。” ++++++++++++++++++++++++++++++++++++++++++++++++++++++++ 这飞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去驾驶舱、大大小小几间会客室，作为客房的卧室居然只有两间。苏不伐控制着驾驶室不出来，自然不必管他，剩下这两间卧室，如何分配呢？ 苏不时刚开口说，自己可以在一个会客室的沙发上将就一下，就被林修翼驳回了建议。 “苏老板今天一番劳顿，应该好好休息。”林修翼彬彬有礼的微笑，让苏不时不由想起几年前在危机四伏的吸血鬼帝国始终进退有度，最后成功逃出生天的人类活储——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不按修的意思来做，那接下来他总会有办法让一切如他所愿，而这个过程未必对他苏不时有利。 况且，经历和苏不伐的相遇，被一起胁迫到飞艇去往垃圾星，以及适才隐秘会议室里的回忆过往的冲击，苏不时也确实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 于是，他也不再坚持，选择了一个相对小的房间，将大的那间留给了安和林修翼。 “我可以在会客室休息。”安抬头，轻轻皱眉，即使因为被天行者威胁离开的仓促，但这个飞艇是林修翼选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上面只有两间卧室。 “那我陪你，你在哪里，我就陪你在哪里。”林修翼牵起安的手亲了亲，他回答地没有一丝犹豫。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颗尖牙 沉沦VS…… “不要丢下我, 好吗？”林修翼的声音轻柔，他握着安的手，唇瓣一次次轻碰手心，又一吻落下, 他的眼神温柔如许, 眼底却是克制不住的欲-望。 安只觉手心如幼雏轻羽阵阵拂过, 微微的痒。 “之前的伤，还痛吗？”林修翼的唇流连般滑过安修长白皙的指尖, 他微微侧过头, 深深地看向安, 却带着一抹恳求的意味。 墨色的眼眸，隐隐有着来自顶级猎手的致命蛊惑。 “我, 咳，还好……”安禁不住垂下眼眸, 甚至一直任有恣意的人类吻在了手腕的脉搏, 另一只绑着绷带的手臂早已不痛了, 可是仿佛在这一刻，他又成了那个曾经整日在房里不敢踏外一步的社恐吸血鬼, 踟蹰着, 没来由的慌乱, 但看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面容, 原本该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现在, 他们还被天行者挟持，根本就不是好的时间点。 但，那是他的小翼，属于他许安的小翼！他爱的人类少年，就在眼前…… “安安, 我的主人，让我进房好不好？”林修翼故意后退了一步，风度翩翩地地让安走在前面，把决定权交给漂亮的吸血鬼，却抬头用一种几乎水汪汪般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安。 这眼神未免也太犯规了！ 安不自觉咬了咬下唇，他不禁想起了曾经在永夜的公寓里，在昏暗又甜蜜的棺材里，有了肌肤之亲后的小翼食髓知味，有时会以Alpha易感期为由不知节制地哄着他一次又一次，而当许安半打开春光旖旎、湿热潮涌的棺材，起身无力地半趴在棺材边刚缓口气，还未餍足的人类少年便会跟着从棺材内起身，从身后温柔地抱住他，安轻轻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小翼如此时般渴求的眼神。 那时的小翼会轻吻他的耳垂，在肌肤洁白如雪的吸血鬼耳边微微喘着气亲喃：“再来一次，好吗？安安，我保证，这是今天最后一次。” 小翼倒不会骗他，但每每这最后一次时间都比之前的长，他的小翼也会格外的磨人。 安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身体内隐隐有一股熟悉的躁动。 在飞船遇险遭袭，永夜队员情况不明时，安有着永夜特使团成员的身份，尚有强烈的责任感和对生命的尊重，时刻提醒着自己作为永夜帝国布鲁赫少将的职责所在，强行克制住了对小翼的思念。而现在，永夜特使团一众无性命之忧，自己却和林修翼一起被迫登上了只有四人的飞艇，开启了一段完全意想不到的旅途。 天行者会将他们带去垃圾星吗？去垃圾星又会逼迫他们做什么？这其中又涉及到他去世多年父亲的真实死因，永夜帝国金色贵族们之间的争斗，谎言和真实明暗不清，谁都可能在说谎，安不愿在此时再去细想些什么。 因为有些事，雾里看花，越是细想，反而会陷入思绪和情感的沼泽，无法自拔。 不如短暂的，放空快被各种信息填满的大脑，让久违的许安回来，让自己属于自己，不再压抑多年的情感，也没必要压抑—— 就像吸血鬼对血液本能的渴望。 安走向苏不时留给他们那间大的房间，对身旁的林修翼轻声道：“进来吧。” 林修翼的眼睛在这一刻被瞬间点亮，他跟在安的身后进了卧室，卧室里光线很暗，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为血族专门设计调适的。 林修翼在进门之后，却很克制，他等待着安在床边坐下。 “你有话，要问我？”林修翼看向安的眼睛，那双蓝眼睛真漂亮，如同能轻易溺死人的那片最美丽的海。 “你会，告诉我吗？”安坐在床边，床算不上大，客房卧室的简易布置自然比不上飞船内专属于富兰克林首富主卧的奢华，但此时的气氛相比初见时的震惊、仓促和各种复杂心情的交织，要平和温存很多。 安的身旁没有永夜的特使团的莱维、德林，林修翼的身后也没有李一威、阿菲。 在算不上宽广的空间里，C-X星离他们很远，瓦蓝星和星际联盟也似乎遥不可及。 安看着林修翼，仿佛是破落的单身公寓里，他刚更完一段文，小翼走进他的卧室，对他微笑，墨色的眸子和弯起弧度的嘴角。 安觉得胃竟抽痛了一下。 就让他回到许安那个时候吧，什么狂战之怒，什么帝国少将，他确实接受了身份、承担了责任、磕磕碰碰地不断成长为了大家期望的样子。 但在他的心底，属于他的真正的希冀…… 在是许安时，他有过的自由和快乐，是那样真实，那样令他满足，即使他见过了更广阔的天空，他也会有怀念曾经自己的时刻；他真正喜爱并自发愿意从事一生的职业从来只有写小说，在残留的梦境里会定格在断了一半的故事场景中，里面有着没法让血族亲王和龙少年再次相见的遗憾；他就是天生讨厌社交，始终觉得自己或唯和亲近的人在一起享受私密的时光更快乐；他就是厌恶战争、欺骗、争斗，即使他已是永夜帝国的最强战士之一，但他就是讨厌这些；而他最喜欢的人，始终都是—— “没事，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在林修翼开口之前，安的唇浮起淡淡的红，他的声音不高，垂下长长的睫毛，他的手轻抚着平坦的床单。 “安安，只要你想知道的，只要你问——”高大的人类Alpha急切地向前走了一步，曾经柔软可爱的吸血鬼就在眼前，他的眼角一阵潮热，连着喉咙里也干燥低沉着，屋内的龙涎香随之浓郁了起来。 平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欲-念无声取代，就如同易感期的突然降临。 林修翼抬手，却在几近碰触到安脸颊时停住，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捏住一般。 这分离三年多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心似乎都被像这般牢牢得控住，是什么能控制心思深沉、城府沟壑万千的富兰克林掌舵人？！以致让如今万人之上、权倾星际的顶级Alpha，没有了以往设计旁人的欲擒故纵、沉稳隐忍，他的迟疑只在于一丝的恐慌，即使重逢后无数的细节似乎证实了安对他并非无情，可是—— 那是他的许安，他的心，他的爱…… “小翼，我饿了。”安侧头，将白皙的面颊放在了林修翼的手上，深蓝的眼眸仿佛没有一丝杂质，就如同把真实的、脆弱的自己，完全交付了出去。 林修翼再也忍不住，他上前一步，抬起安的下巴，几乎有些粗暴地吻了上去。 他咬破自己的唇和舌，亲吻间，人类的血液顺势被安吮-吸、吞噬，彼此的吻却愈发激烈，唇齿间血的味道宛若助兴，林修翼将安牢牢压在床上，他的舌尖轻抚着安唇齿间残存的微微青涩，却是那般熟悉地让他无限满足的气息，那是他的教导和启蒙，是完全属于他的领地，只属于他的领地！当然，他的领地，不止是这里。 安的回吻，让林修翼彻底疯狂，他吞咽下林修翼的血，又安抚般轻触着他舌间和唇瓣的伤口，啄吻在嘴角、下巴，再慢慢往下…… “嘶——”林修翼喘息着，安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他强行拉开，几颗扣子松动地晃着，掩不住大片雪白的肌肤，最上面那颗已不知去向，而林修翼自己也松开了衣领，任由安一点点，吻咬着他的脖颈。 “没关系，咬吧，安安，哈，用力咬——”林修翼微微起身，任由安抬手环住自己，安咬得并未深入肌肤，但在Alpha的腺体附近，这样的试探无疑是更致命的催-情剂。 “我说过，我的血，只属于你。”林修翼低头，吻在安露出的后颈。 “小翼，我好想你……”安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声音喃呢，但他并不想伤害小翼，那份轻咬更像是在诉说着这几年深藏于心底的委屈和思念。 “安安，那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林修翼将安温柔地揽入怀中，在他耳边的气息湿漉情-动，“现在，即使你承受不住，我也不会停。” 浓郁的龙涎香在屋内弥漫，安喘息着，攀附着，于潮热翻滚中被小翼再次轻易的占领属于他的领地，并肆意攻城掠地，在短暂的属于他和小翼的时光里，共同的沉沦。 林修翼说得没错，累积着三年多的欲-想和思念，让人欲罢不能，在觉醒了龙族血脉后，他的精力更是比三年前更上了好几层楼。 安作为血族少将，体能在几年锻炼中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晕过去了几次。 直到林修翼差不多满足了，望着再次疲惫得昏睡过去的安，不知节制的人类Alpha才心不甘情不愿得暂时放过了他，将他牢牢搂在怀中，不断吻着他金色沾湿的发丝和潮红的颈窝，一起睡去。 +++++++++++++++++++++++++++++++++++++++++++++++++++ 飞艇在太空中，并没有明确的白天和黑夜，当安微微睁开眼时，床头自带的时钟显示，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几乎是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可奇怪的是，苏不时没有来打扰他们，一直在驾驶室里作为挟持者的天行者似乎也没有动静。 卧室离床侧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航空窗，这种小正方形的窗户一般只能从里面看得到外面宇宙浩瀚，而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远远的，安的目光透过航空窗，看到了不同与以往的星海，心底的一股异样再次泛起。 他不由往小翼的怀抱里缩了缩，人类的拥抱是那样的温暖，他在林修翼环住他的手臂上轻轻落下一吻，那上面还残留着昨晚他的咬痕。 是的，这一刻，是属于他的小翼，异样被甜蜜压下。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颗尖牙 黑暗VS…… 林修翼额间的龙纹暗光流动, 他闭着眼轻轻收紧了怀抱，嘴角浮上一抹缱绻的微笑。 安知道，他也醒了，对着他手臂上的牙印, 又故意张口咬了咬。 “哈, 安安, 痛——”林修翼将头置于安白皙的肩窝，吻了吻他一缕金色的发丝。 “小翼。”安靠在他的胸膛, 声音很轻, “还记得以前吗？在永夜,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喜欢到——可以把一切，都放弃……” 林修翼前一秒还在因那声“小翼”而感到心动不已, 但紧接着的那句“以前”, 就让明明将自家吸血鬼拥入怀中里里外外疼爱了好一番的人类Alpha心间一紧, 仿佛下一秒就要踩在云朵上，坠下梦境。 “安安,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后, 我都只爱你一个, 直到永远。”林修翼的唇吻在安的颈侧, 他的气息里没有了适才的平稳, 显得有些急切。 “……小翼。”安转头，现在的他在林修翼的怀中，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 而且不止一遍。 安不想否定自己的感觉，那是一部分最真实的自己，但另一部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将敏感察觉到的异样压在了心底，再让他贪心多一会儿吧。 安抬眸，他的小翼长高了，长大了，还是一如既往地俊朗，在情-动时，墨色的眸子会微微眯起，但额间滑落的汗珠却暴露了他的热烈。 他是个极其会隐藏的聪慧人类，以前的小翼，在许安眼中温柔又强大，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可是，许安成长了，如今的安少将也明白—— 修，是多么聪慧的一个人类呵！ “叮咚，叮咚——”就在这时，卧室内响起门铃打破了平静，有人在门外按响了电子按铃。 安随之微微一颤，林修翼不由蹙眉，但看着怀中的吸血鬼立马缩进了薄被里，如同多年前胆小又可爱的样子，人类Alpha顿了顿，不由莞尔一笑，抬头按了床边浮动屏上的按键，屋内想起了门外苏不时的声音。 “不伐让我们去驾驶室。”苏不时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有了一些精神。 安从被子里露出蓝色的眼睛。 林修翼微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间：“如果不想去，我们就留在这里。” 安看着小翼温柔如许的笑脸，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有话要问苏不伐。”林修翼又抱住了安，“是关于你父亲的事吧，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 出了卧室，苏不时看了一眼林修翼，又不由看向安，安微微移开了目光，苏不时到未多说什么，林修翼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询问苏老板休息得可好，只是抬手将安护得更紧。 驾驶室里，天行者苏不伐翘着二郎腿，手指在浮动的光屏上漫不经心地敲着。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连头也没不抬一下，似乎有种百无聊赖打发时间的不耐。 “吃饱，睡足了吧——”苏不伐说吃饱时，瞟了眼安和林修翼，说睡足时，瞪了眼苏不时。 安的脸不免微微泛红，林修翼立马将他护在身后。 驾驶位上居高临下的苏不伐似乎很看不惯他做派般，低声暗骂了一句，然后侧过头，缓缓开口道：“布鲁赫少将，想不想听故事？关于你父亲那位永夜血族英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或者可以叫做真相。” 安没有料到苏不伐不仅未再纠缠苏不时，还会在此时主动提出向自己说明父亲的过往。 他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从这位挟持者口中说出的就会是真相吗？ 安隐隐觉得此刻的苏不伐未免有点刻意了，他的目光掠过不远处驾驶舱窗户玻璃外的星空，咬了咬牙，还是点了点头。 苏不伐慢慢开始了他的讲述，他的讲述算不上多动人，而且每讲一段就似乎闹脾气一样要歇息好一阵，但零零散散的讲述，也让安在林修翼的协助，苏不时回忆的补充下，将曾经的那段垃圾星发生的往事还原得七七八八。 那是一段完全黑暗的过往。 以诺菲勒氏族为主导的金色血族们在垃圾星秘密建立了实验场，以垃圾星的人类为实验体，为的是能研究出适合血族食用，又安全听话，能植入芯片控制的新人类活储。 实验的过程很残忍，不少人类因此变异，有些突变成了类似嗜血人怪的怪物，这样失败的怪物个体往往会被当场猎杀，而有一些人类则在初级实验后暂时看起来并无异常，这些疑似成功的实验体会被低等级的血族进行第二阶段的吸血尝试，就是在第二阶段的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或许真如苏不伐所说，这是上天对于血族残暴对待人类的惩罚和反噬，低等级血族在吸食实验体的血液后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怪病让血族发狂，不久就变异成比嗜血人怪更可怕的怪物，这种怪物不仅食用人类，更是会攻击同类的吸血鬼，而一旦被这种怪物咬上一口，就会立马感染同类的病毒，迅速也变异为怪物。 这种怪病极强的传染性，让当时的实验场立马陷入一片混乱，众多的血族被感染而狂躁异变，他们肆意吸食各种实验体的血液，不断攻击同类的吸血鬼，甚至相互撕咬啃食…… 作为被派去垃圾星维护秩序的克莱德·布鲁赫少帅不得不对已经变异发狂的同族出手，也是在一次按住发狂的吸血鬼的过程中，他意外被染病的血族咬了一口，可奇怪的是，克莱德·布鲁赫少帅不仅没有因此而像同族一样染病变异，相反那只吸食了他的少许血液的吸血鬼，居然在咬了克莱德之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并随后逐渐有了从变异中恢复的状态。 垃圾星本已陷入恐慌的金色血族们总算是意识到，还有这么一线生机。 “布鲁赫家的血似乎不一样——啊，也不是，好像只有克莱德·布鲁赫的不一样。”苏不伐用一根手指抵住下巴，“听说，这种特殊的体质，叫什么，狂战之怒？” 安不由抬眸，死死咬住唇，他的手握拳，显然已经忍不住出离愤怒，而他没有想到此时苏不伐忽然提起“狂战之怒”—— “安安，要不要休息一下？”一旁的林修翼轻轻覆上安的手背。 安摇了摇头，林修翼抬眼，悄然瞪向苏不伐。 苏不伐耸了耸肩，但接下来，他便不再提及狂战之怒，可即使如此，接下来关于克莱德·布鲁赫的故事还是朝着愈发充满阴谋和杀戮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由于发现唯有克莱德·布鲁赫的血可以治疗变异吸血鬼的怪病，而克莱德少帅也愿意用自己的血来挽救同族，甚至是变异的人类们，所以他每天都会被抽用不少血液，如此几天之后，即使拥有狂战之怒的强大布鲁赫身体也不免有些虚弱。 也就是这个时候，阴谋开始了，有那么看起来一天，有血族传讯让克莱德·布鲁赫少帅到一个和平日小型实验室完全不同的大实验场，说是在这里会尝试用他的血液制作疫苗，从而更高效地对怪病进行治疗和防疫。 但是没想到的是，克莱德·布鲁赫少帅来到试验场后却遭受了一大群染病吸血鬼和人类实验体的袭击，本就身体虚弱的克莱德依旧强悍地放倒了绝大多数攻击者，但当他半跪在尸横遍野的实验场上时，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也就在这个时候，实验场上的人类幸存者——当年的苏不伐亲眼见到，有一个蒙面者从暗处开了枪，那一枪正中克莱德的胸口。 “你觉得作为实验体的人类会有那么大能耐对克莱德·布鲁赫少帅开枪？”讲到这时，苏不发不无讽刺地对安说道，“我记得，那个蒙面者高大从容，怎么看都是一个金色血族！” 安没有接话，他知道，苏不伐说得没有错。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同族间的暗算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即使是被打中胸前要害，克莱德·布鲁赫也没有死亡，他看到了我。”苏不伐笑容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在看到试验场上幸存者后，躺在地上的克莱德·布鲁赫少帅轻轻招了招手，让苏不伐过去。 “他给了我逃出实验场的路线图，以及让我带一封信给一位布鲁赫。”苏不伐没有再笑，“救我一命，就算是我帮他送信的补偿吧。” “可是，他实在不聪明，我一个垃圾星的人类，如果有命逃出去，一定要在垃圾星上躲得越严实越好，离所有可能出现的血族越远越好，怎么可能还会帮他去找什么布鲁赫送信？！” “啊，所以那封信，我当然是没有送了，反正我跑开时，克莱德·布鲁赫还没有咽气，但我远远看到有新的一批变异的吸血鬼被送了进去，我可以想象他后续被同类完全蚕食的景象……” “够了！”安第一次大叫着，打断了苏不伐的讲述。 “……”苏不伐轻轻啧了一声，目光却看向安身旁的林修翼，果然修又在发出警告的眼神信号。 停了停，苏不伐才淡淡地开口道：“不好意思，那封信早就已经腐烂得连尘埃都找不到了，但是，我读过那封信，那封信里有你的名字——安·克莱德·布鲁赫。” “是吗？”安的眼眶红了，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父亲，他连样貌都没有见过，可是呀，他的父亲在临死前是念着他的。 “嗯，他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委托自己的弟弟照顾你，从这封信来看，克莱德对于自己被暗算这件事应该有所预料，他感觉在垃圾星会出生让他回不去的事，不然也不会提早就准备好那封信。”苏不伐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他的目光一直看向驾驶室内的时刻表。 “不伐，让安少将先缓缓。”另一边的苏不时一边抽着烟，一边叹了口气。 “苏哥哥还有心情在这里同情血族？”苏不伐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苏不时，“那你想不想知道清清姐是怎么在实验场里被折磨，又是怎么惨死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的呢？” “我……”苏不时撇开了目光，他不敢往下接话。 苏不伐笑容变得残忍起来：“所以，即使克莱德救了我，我也不会对吸血鬼有什么感激之情。在这里将他死亡的真相告诉你——安·克莱德·布鲁赫，我就已经是尽到了相互的道义了！而现在——” 苏不伐的目光再次掠过时刻表，他忽然开始发狂得几乎疯癫般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地响彻整个驾驶室，让安、修和苏不时都不免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现在——我们在这里多久了？哈哈哈，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就是现在，属于我的复仇，就要真正的拉开序幕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颗尖牙 复仇VS…… 苏不伐的面部扭曲着, 止不住的大笑，他抬手，手腕上的移动终端似乎有什么信息传来，他得意的笑容愈发的掩饰不住, 在移动终端上轻敲了一下后, 双手狂傲地握拳砸在驾驶主位的控制台上。 而在他放肆的笑声中, 安心一点点地往下沉，目光也看向驾驶窗外。 原本因父亲被害的过往, 安的心情沉重不已, 一直陷入思绪万千的泥沼中, 但天行者忽然的怪异笑语，以及确认般收到信息的举止, 让敏感的吸血鬼不由警觉，之前埋藏在心底的异样, 在此刻被放大。 “哈哈哈, 怎么样, 几百年前故事听得也差不多了，啊, 啊, 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件最近发生的事, 不, 应该说正在发生的, 哈……”苏不伐边笑着，边自顾自地拍起手，心情格外的愉悦。 天行者的笑声令人发毛，苏不时不由微微蹙眉，他放下电子烟, 而当苏不伐的眼角余光掠过他，笑声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更大声了些。 “哈哈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苏不伐缓缓停住了笑，轻抬眉，面色在那一刻凌厉。 安不由抬眸，林修翼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侧目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对安的目光里埋着一抹甜蜜，转头他已面色如常，适才也只有在天行者狂笑乍起时，他微微一愣。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虚张声势。”林修翼开口道，额间的龙纹暗光浮动，他沉稳得看不出情绪。 苏不伐欲言又止般瞪了眼林修翼，轻啧了一声：“哼，你们知道，这艘飞艇现在——在哪里吗？” 苏不时不免疑惑地看向四周。安则轻声地答道：“这里，是波云姆星系的星际滞留区吧？” 安的话，让驾驶位上的苏不伐不免微微一惊。 “呵，你居然知道？”他冷笑道。 “星际滞留区？”苏不时重复着，毕竟是上百岁的银色血族，他隐隐开始猜到这个地带的性质。 “所谓星际滞留区，指的是星系间一大片特殊的星云，置身于这片星云中的人和物，时间会过得格外缓慢，例如在滞留区不过是呆上一个小时，瓦蓝星实际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月。”林修翼看着苏不伐，“你故意让飞艇停留在此，是利用我们困在滞留区的这大半天，做了什么吗？” “知道的真不少，呵！”苏不伐显然并不奇怪修会了解滞留区，倒是一直生活在封闭的C-X星球上的吸血鬼安居然会知晓星际滞留区所在，甚至第一个猜到飞艇正处于其中，到是出乎苏不伐的意外。 但即使是这个小小的意外，目前来看，也对早就成竹在胸的天行者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苏哥哥，你说，我们在滞留区的这段时间，永夜帝国又会发生什么？”苏不伐的话，让苏不时的电子烟恍然停在半空——“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血皇得知你失联后被绑架，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暗红的耳钉在室内片刻的沉默后，立刻被神色凝重的银色吸血鬼启动，红色的流光随之闪耀，然而苏不时的面色却越来难看。 安看着苏不时的一举一动，他明白，苏不时应该是在试图联系血皇，但结果看起来并不如他意。 “哇喔，这小玩意儿，是科伯特老小子送你的吧？”苏不伐眼见苏不时不断重启着作为耳钉传讯的移动终端，呲起牙，依旧满是嘲讽，“你有时候也不蠢嘛，苏哥哥，还是说，只有在那老小子的事情上，你才会上心？！” 苏不时不再理会他，而是将手头上的几部微型移动终端浮动屏全部打开，光屏上信息在不断跳动，但很快一个接着一个都成了没有回应的杂音。 苏不时的神色也掺杂起慌乱，他手指在发颤。 “如果计算起来，我们从被挟持上飞艇，到如今于滞留区所待上大半天时间，大约在C-X星球已经过了快七天。”林修翼上前一步，宽慰地拍了拍已经满脸苍白的苏老板的肩膀，一边冷静地分析道，“这七天，足于挑起永夜帝国和整个星系的战争。” “是呀，若血皇得到的消息，是星际联盟和瓦蓝星联手袭击了永夜特使团，并挟持了他最在意的苏队长，说不定真的被忽然对瓦蓝星出兵哦。”苏不伐嗤笑了一声，“他或许还会亲自出征，可一个连光亮都承受不住的封闭种族，真的可以对抗整个星系吗？” 苏不伐的话，让本就越发紧张的苏不时倒吸了一口气。 “不，陛下他不会。”安的声音并不大，但能让驾驶室内的每一位都听见。 “哦？”不仅是苏不伐，林修翼也看向安，他墨色的眼眸微微一闪。 “如果得到这样的消息，血皇陛下会先联系星际联盟，便很快知晓，是天罚，不是星际联盟对我们下的手。”安又看向一边不断敲打移动终端的苏老板，接着说，“而且，苏队长一直联系不上陛下，你也没有阻止他行动，说明——” “说明什么？接着说！” “说明你不害怕他和血皇陛下联系，还有一种可能。”安一字一句道，“你笃定，他根本联系不上。” “哈？”苏不伐的声音徒然提高。 “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陛下吧。”安抿住唇，再次抬眸，立马便有了布鲁赫少将的气势，“你们，对陛下做了什么？！” “我——们——做了什么呢？你猜猜看。”苏不伐不怒反笑，他眼角的余光轻扫一旁的人类Alpha，“哈哈哈，富兰克林，你喜欢的这只吸血鬼意外地很难对付呀。” “安当然很优秀，而你，别再废话连编、扯东扯西了。之前说去垃圾星，目的应该只是为了让飞艇停在滞留区久一些拖延时间的借口，你们天罚撒谎成性，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反复斟酌才能去伪存真。”林修翼眯起眼，苏不伐竟有那么一瞬似露怯般移开了目光。 但很快，苏不伐不服气般冷哼道：“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信不信由你们——” “苏不伐，你到底对科伯特做了什么？！”苏不时早已压抑不住情绪，他第一次看向苏不伐的目光涌起怒意。 “哼，做什么？！当然是把他对我和清清姐做的事，十倍百倍的还给他！”苏不伐冷笑着，“他曾经把你从我们身边抢走，那我就让他感受一下失去的滋味，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挺在乎你的，苏哥哥，一听说你被我们天罚绑架，唯有什么都听令于我们才能保你平安，他真的是什么都照做呀——” “我让他悄悄地独自离开C-X星，不要惊动任何血族，他第二天就照做了。一出永夜，他就立马被我们拦截下了小型飞船，刚开始我的那些不争气的手下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一提到你在我们的手上，他立马就乖了。”苏不伐的声音充满了愉悦。 苏不时已经握紧了拳头，红得发亮的耳钉彰显着主人的愤怒！ “然后，我们在飞船上给他注射了一种病毒，啊，对，就是大家之前在故事里听到的，那种被吸血鬼一旦染上，就会发狂的病毒，为此，我们可是做了好多年，好多年的研究——”说这话时，安察觉到苏不伐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一旁，然后又接着说，“正是多年不懈的努力，让我们可以控制这种病毒的潜伏期，潜伏期三天，刚好离他到瓦蓝星还有三天——嗯，说起来主要是传递消息进永夜的时间慢了，不然也不会花上七天，原本是计划七天刚好到瓦蓝，啧，但也差不多，时间再久，我可没有故事给你们讲了！” “你，你给科伯特注射了——”苏不时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了苏不伐的领子，拳头挥了出去。 却没想，这曾经垃圾星第一强的拳头只是打在了空气中。 苏不伐露出格外残忍的笑容，而他的身形连着被苏不时抓住的衣服都逐渐变得透明。 就如同当初的入侵者一般，驾驶位上的苏不时身体慢慢消散，化成了白雾，只是在完全消失前，他留下了一句话：“这种病毒，又不是没有解法，你说是吗，布鲁赫少将？” 苏不时的拳头落在了空无一人的驾驶位上，硬生生把飞艇的驾驶位砸陷了下去。 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发红的眼睛看向安：“布鲁赫少将……对！狂战之怒的血，可以解毒！” “苏老板，你冷静一点！”林修翼挡在了安的身前，皱起眉，看着早已没有了往日内敛从容的苏不时，“天行者故意说这些，未免太有指向性了——他的目的，或许就是希望留我们在这个封闭空间里心生猜忌，甚至相互残杀。” 苏不时咬住牙，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完全靠烟来麻痹自我，此时他痛苦地扶住额头。 “既然他提及瓦蓝星，那我们现在就去瓦蓝星！只要到了瓦蓝星，就知道天行者他到底有没有说谎。到时自然也会见到被绑架的血皇，我猜他们的目的是利用发狂的血皇搅乱星际联盟大会，一箭双雕。”林修翼垂眸，比起多年前，他愈发的沉稳地可怕，只有转身向安时，他的声音会不由地温柔，“当然，前提是安安也愿意去的话。” 苏不时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他看向安。 安轻轻点了点头。 狂战之怒的血脉……安强压下对父亲之死的反复回想，只是抬头的一刻，他看向一旁人类Alpha的目光带有一丝探寻的意味。 这一路，天行者出现的奇怪，消失的也很奇怪，而更奇怪的是……有些事仿佛不能细想，可是他却始终有着身为一个写手、一个曾经的血族警察和法官的敏感。 希望，这只是他多想了。 安上前一步，拉住了林修翼的手，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颗尖牙 瓦蓝VS…… 天行者消失后, 修立马联络阿菲，大型飞船随之赶到，将小型飞艇拉出了星际滞留区。 “太好了！老大，你们没事？！”阿菲在光屏上挥着手, “对了, 老大, 格姆那边刚传来了消息……” “这些暂时放一下，晚点我处理。”林修翼平和地看着光屏上的阿菲, 大型飞船就在飞艇的前方, 但修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把飞船内行速最快的小型飞艇调出来，我和安, 还有苏先生有急事，要先回瓦蓝。” “哦哦, 收到！”阿菲得令, 立刻按修的指示行事。 不过一会儿, 林修翼和安，以及早就急不可待的苏不时换上了最快的飞艇, 熟悉飞艇驾驶的阿菲负责驾驶, 马不停蹄地朝瓦蓝星赶去, 若天行者所说的话没有骗他们, 不出三天, 被天罚绑架的血皇的飞船便会到达瓦蓝星，而此时从这片滞留区星云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瓦蓝，也需要四天的时候。 “能不能再快一些？”苏不时抱臂，但时不时的跺着脚和烟不离手，暴露了他的万分焦急。 “这是波云姆最新型的飞艇, 连我们富兰克林家也只有三艘，这次出行也就带了这么一艘，老大专门要求调出来给你们用，再加上我这瓦蓝星第一的驾驶技术，整个星系也没有快过它的了，你就知足吧，吸血鬼！”阿菲一边坐在驾驶位上熟练地操控着浮动键盘，一边撇了苏不时一眼。 “阿菲，对苏先生礼貌些。”林修翼一个眼神，就让猴子似的阿菲缩了缩脑袋。 “别担心，苏老板。”林修翼拉过一个浮动光屏，上面正在滚动着各种传来的消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星际联盟大会，那一定会选在那一天搞事。若提前在瓦蓝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总会有办法知道的。” 作为星际首富的富兰克林，早就掌控了瓦蓝星的新闻集团和几乎整个星系的网络——安在离开永夜不久接触到外网的新闻，立马就了解到富兰克林和作为顶级Alpha的修在波云姆星系不容小觑的势力。 “可是，三天后，科伯特就会发病，如果拖得越久——”苏不时低沉着声音，他的一只手半捂住脸——如果科伯特真的成了发狂的怪物？！ “啊，不是说吸血鬼可以瞬移，还会腾云驾雾、变法术吗？”阿菲侧过头来插嘴。 林修翼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又缩了回去，还不忘小声嘀咕，“我看网上小说里写的，老大你不也经常看那一篇？什么血族亲王和龙少年，一起在一个荒芜的星球……” 一旁身为原文作者的的安听见阿菲的吐槽，脸不免发红。 “哈，我也希望，我能瞬移。”苏不时自嘲般苦笑。 “苏老板，你会怪我吗？”林修翼轻声开口，他的声音足于当安听见，显然并没有避讳，“因为与我合作，所以离开了C-X星。” “为什么怪你？选择接受你和李一威建议的是我，想方设法离开永夜的是我，编造欺骗他的话，让他满心欢喜任命我为特使团的队长甚至亲自送行的还是我。而且——”苏不时的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声音里包裹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我也确实准备在离开后，不再回C-X星。” “苏队长，你……”安不禁开口，任谁都看得出，苏不时对血皇的关心和担忧绝不是假的。 可是，如今仍被扣留在飞船上的其他永夜特使团、被强行送走的德林和凯特兰，以及现在他完全没有必要撒谎的亲口承认——背叛和逃离也是事实。 人类的感情，远远复杂过安曾写的小说，最终安什么也没有问。 “飞艇能再快点吗？”苏不时抬眸，却是由衷恳求。 而现在，他只希望见到科伯特平安，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 四天后，飞艇到达瓦蓝星，瓦蓝——波云姆星系最大和最富饶的人类星球，由海洋和陆地共同组成，在太空上看漂亮的蓝色占据了较大的部分。 瓦蓝星日照充足，为此林修翼让富兰克林家早已准备好血族专用的通道、交通工具和住所，不过因为有永夜的埃尔给予的防护军服和药膏，安和苏不时对于瓦蓝星的光照到没有感到难受，但毕竟血族对于亮光有着本能的抗拒和回避，所以一路便在林修翼的安排和庇护下，来到了其专门建造的一座特殊材质打造，阳光无法照射进入的古堡建筑。 “德林和凯特兰也在这里吗？”踏入古堡时，安不由问道。 身旁林修翼的脚步微微一滞，抬头对安温和地笑道：“是呀，但听格姆说，自从收到血皇可能被绑架到了瓦蓝的消息，这两日他们好像忙着在进行秘密搜寻，常在将要召开星际联盟大会的双子星会场周遭活动，不怎么见到他们回这里。” 这四天里，瓦蓝星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人类遭受吸血鬼或怪物袭击的新闻，如果不是天行者说了假话，那很有可能便是如林修翼所预测的那般—— 天罚的目标是星际联盟大会，而大会的原定时间，刚好是在明日举行！ “修，给我一把趁手的机器，最好是枪或是光剑，我马上也要出门。”在飞艇上苏不时就已经焦躁得四天如同过了四年一般，此时一到瓦蓝星，他自然也会为寻找血皇而展开行动。 安提出和苏不时一起去。 “安，既然德林和凯特兰也已展开行动，为了确保明天有血族可以代表永夜参加星际联盟大会，我不得不以特使团队长的身份命令你留下。”苏不时一边从富兰克林家的仆从手中接过两把黑色的新型激光手枪，一边对安点了点头。 安明白他的意思，苏不时也无法保证如今德林和凯特兰身在何处，若安跟着苏不时一起今晚外出寻找血皇出了任何意外，明天在天罚眼中作为搅局最佳时间点的星际联盟大会就将无血族坐镇。 “修，今晚能保护好安在此的安全吗？”苏不时显然并不想在此时深究德林和凯特兰到底身在何处，他对安的眼神暗示，似乎是让他也不要过于多问。 “多此一问了，苏老板。安安对我的重要程度，可能你并不了解——绝对不会逊色于你对血皇的关心。”苏不时的托付说辞，让林修翼心中不悦，他的声音不由冷了几分，但转身看向安，则是一副格外委屈的表情，将一旁向来畏惧家主的富兰克林仆从们都看愣了，又都立马低下头去。 趁着夜色降临，苏不时立马离开了古堡，林修翼给他安排了一个年轻的Beta人类作为瓦蓝星的向导，听说是阿菲的手下。 “本想直接让阿菲跟去，但不想让苏老板多心。”林修翼在苏不时走后，拉着安的手来到古堡的二楼，古堡内部富丽堂皇，上上下下一共有五层，光电梯就有三部，外部设计古典大有参照永夜金色血族布鲁赫氏族城堡建造的意味，而内里却是星际高科技全自动化的装备——富兰克林首富的奢华可见一隅。 “安安，相信我，好吗？”林修翼握住安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我知道刚到一个陌生的星球，同族的分离，难免会不安。还有，关于德林道尔和凯特兰，你一直所有怀疑。可能不止于此，对我你还有其他的疑虑。” 安不免微微一愣，林修翼仿佛不用吹灰之力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修……” “叫我小翼，安安，你只在被天行者挟持的那天晚上，叫过我。这几天，你只食用血包，也不再喝我的血。”林修翼说着将安带进了怀中，抬手拂过吸血鬼白皙漂亮的脸旁，依旧温柔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强势。 四下的仆从不知何时已退下，华丽的古堡里仿佛只有彼此，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同陷入了恶龙的巢穴，无法逃离，只能任其豢养，而林修翼这条从潜伏的鳄成长幻化的狡诈恶龙，在此时才隐隐露出他的尾巴。 “你不能不要我。”他的吻落下，很轻，依旧顾及着安的感受，“你知道吗？离开永夜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想你对我笑的样子，想你在我身-下哭的样子，想你脸红着吞吞吐吐害羞的样子，想你说很爱我的样子……” “嗯啊……啊……嗯……啊……别……” 吻逐渐变得激烈，龙涎香立马蔓延开，林修翼一把将安打横抱起，他来到二楼主卧前，主卧的门自动打开，而昏暗中映入眼前的景象让被吻得微微喘息的安不由一惊——这间主卧的设计布置与永夜许安公寓的卧室完全一致，连一旁桌子上打字用的电脑，中间的全自动棺材都是一模一样！ “这座古堡，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想象你住在这里的样子，我们会多么幸福。”林修翼已经完全处于动情状态，他侧头吻了吻安的额头，“我说过，带你一起离开，我从来都没有想骗过你，安安，我的宝贝。” “小……翼，我……”安觉得自己如同被蛊惑，沉溺在了龙涎香里，明明他们是不同的种族，作为一只吸血鬼，他不会像Omega那样臣服于Alpha的信息素。 “安安，明天等星际联盟大会过后，我会解答你所有的疑问，但今晚——”狡猾的人类青年将漂亮的吸血鬼放入棺材，自己便毫不客气地欺身而上。 他在安的耳边无限温柔地低语：“能不能只想着我？”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颗尖牙 破坏者V…… 这一夜, 安仿佛回到了曾经熟悉的破旧公寓，那个属于他和小翼的房间。 棺材内昏暗潮热，他在欲-海里沉沦，时而清醒, 时而又昏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 偶尔醒来映入眼帘是小翼那张布满汗珠、愈发英俊成熟的脸，仿佛又和三年前少年的脸重叠, 那种无比令他安心的感觉流淌全身, 他抬手环住小翼, 让彼此贴近，棺材内的温度徒然攀升…… 他咬在小翼的肩膀上, 轻轻的吮吸，胃里的温暖, 仿佛他还是可以蜗居在属于自己狭小空间里的社恐写手。 小翼是属于他的, 而他只用活在属于自己的幻想世界中, 这些就已经足够。 “你才是，不要再离开我……”安喘息着喃呢, 金色的发丝没有了之前的长度, 但在指尖的缝隙间滑过, 依旧是能让林修翼无比眷念的气息, 胜过所有的Omega。 “嗯,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林修翼心疼地吻着他的眼角，“我，永远都不会放手，即使……你想要跑，也不允许, 我会……” “啊，什么……”安没有听见林修翼隐去的话语，就被他拉进了情-欲的再次涌动之中。 直到第二日星际联盟大会开始的时间将近，林修翼才让安好好睡了一阵子。 星际联盟大会于下午在瓦蓝星首都的地标建筑——双子星会场开始第一天的会议，或许是考虑到各个星球的代表远道而来，不少都是前一晚飞船才刚降落于此，所以第一天的会议定在了下午。 而中午的时候，已经被喂饱的吸血鬼才从棺材里转醒，同时他也忽然意识到—— “苏队长回来了吗？”安一边看向抱住他的林修翼，立马完全清醒，随即起身。 “不用太过担心他，安安。”林修翼打开棺材，房间里书桌上竟早已备好富兰克林家族特质的西装，以及安从永夜带过来的布鲁赫制服，制服之前在遇袭中破损的部分也不知何时已被缝补得当。 “苏老板追查连我们富兰克林家都一直尚未查不到的信息，总会费些时间。”林修翼看着安穿上布鲁赫的军装，修身得体，不免眼中满是欣赏，他接着说道，“我已将大会的时间地点定位发给了他——现在大会尚未开始，我相信苏老板会尽快赶回来，并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嗯——小翼”安在扣到自己制服上最后一个纽扣时，忽然停下手中动作。 “你说过，今天过后，会告诉我一切，是真的吗？”安低着头，林修翼的笑容却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他笑起来愈发如春雨润物，又毫不再掩饰那种极端的占有欲。 “是的，安安，一切。” +++++++++++++++++++++++++++++++++++++++++++++++++++++++++++++++++++++++++++++++++++++++++ 使用特殊质地而遮挡亮光的加长豪车停在古堡前等待着富兰克林家主的到来，不过一会儿，安跟着一身得体西装的林修翼来到了双子星会场。 为了一定程度的遮挡阳光，安戴了暗影墨镜和布鲁赫氏族的军帽，加之他修长紧致的身形和不容忽视的美丽，愈发飒爽夺目。 安的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林修翼牵过他的手，将他带进双子星楼内置华丽的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和林修翼，人类Alpha侧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这么穿真好看，不过，昨晚那样——也好看。” 安的耳尖立马红了，他轻咳了一声：“苏，苏队长，刚来了消息，他正赶过来。” “嗯，他也应该过来了。”林修翼微微一笑。 双子星楼位于瓦蓝星中心，可以说是整个星球最高的建筑，其由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并排而立，安在飞速上升的电梯上，根本数不清其一共有多少层，即使看电梯里的浮标按键都不免眼花缭乱。 两座高楼如斯耸立，直到顶层却又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会议场，这个会议场的顶部是一层可以隐约看到天空的彩色防护玻璃，而内部则是阶梯结构从下往上展开的庄严会议室——这个巨大的会议室内里装潢典雅，可以容纳几百人，是瓦蓝星首脑进行重大会议时常用的场所。 而安所不知道的是，这个可谓整个波云姆星系都知名的双子星会场，以及这两座直入云霄的双子星楼都是富兰克林家的产业。 会议场的大门在林修翼站定时便随即自动打开，此时圆形会场内已整整齐齐落座了不少参会者，他们皆西装革履，穿着正式，其中除了人类，还有兽人族、虫族等来自其他星球的特使代表，从各位参会者正襟傲然的神色，彰显身份的衣着，也不难看出在座皆是各大星球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安轻扫了一眼，他唯一觉得眼熟的是站在不远处，一身提拔军服身形高大的人类军官。 安当然不会忘记他的长相，天行者曾幻化成他的模样混入飞艇——他便是瓦蓝星的元帅，现任星际联盟上将的顾言正。 顾言正似乎是认识安，本是不苟言笑的冷峻而立，注意到安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安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网友白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白糖的男友？想一想，竟还有这一层关系，对了，白糖也在瓦蓝星呀！ 安垂下头，不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而另一边，顾言正的目光早落在了林修翼的身上，两人对视，林修翼弯起嘴角微笑着，扬了扬下巴，心情难得的好，但侧身又将一旁的吸血鬼护住，无声地宣告了主权。 顾言正随之轻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许安呢，三年前，他花了多大力气才按住在离开C-X星的飞船上清醒过来的林修翼。 这小子一直嚷着要回永夜，要去找一只叫“许安”的吸血鬼，为此和他大打出手，两人都挂了彩，直到顾言正把年轻的林修翼打断了肋骨，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他还用不甘心的眼睛瞪着自己。 此后，虽说两人因星际联盟和富兰克林家族的关系多有合作，但关系一直算不上多友好。 林修翼进入会议场后，室内立马安静，一众的目光纷纷聚了过来，随着他走下阶梯，不少特使起身行礼，由见其在星际联盟中的身份地位。 “修大人，您来了。”会议场正中的主持人是一个浑身全是绿色的外星人，从外表看不出年龄，但从声音上来判断，他应该是位老者，但见他对林修翼微微弯腰鞠躬，显得十分恭谨。 “我带来了永夜的使者。”林修翼和安的座位在前排中间，他抬手提高声音，向会议场里的所有种族和特使郑重介绍道，“来自C-X星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 “是血族……”“哇，那个封闭的星球！”“吸血鬼呀，居然能在阳光下行走！”“可怕的物种，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窃窃私语和讨论声不断，安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本就不喜这种人多的场合，而当成为焦点的时候，被压抑多年的社恐就会止不住的跑出来作怪，例如现在他浑身开始僵硬起来。 “这是永夜第一次派特使出席星际联盟大会，这说明血族愿意向联盟表达友善，星际联盟的宗旨是博爱、包容、平等和共存。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的到来，便是血族对联盟宗旨认可的证明，希望大家不要辜负了永夜远道而来的心意，也不要忘记——联盟存在的真正意义。”林修翼始终微笑着，将自己的声音传达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讨论声立马停止了下来。望向林修翼的目光有尊敬的、有畏惧的、有敢怒而不敢言的，更多是顺从的…… 毫无疑问，修·富兰克林是强大的主导者，具有绝对压制性的存在。 “既然修大人来了，那么会议正式开始吧。”主持老者点了点头。 在座的各个来自星球的特使们居然认同了主持老者的说法，仿佛这场星际联盟大会本就应等到林修翼的到来，才能正式开始一般。 安转过头，身旁的修转头对他依旧温和如初，但安忽然想起他在永夜驿站的流放监室里第一次见到林修翼的场景。 这个人类在闪闪发光。 现在，所有种族和生灵都看到了，他似乎生来就该万众瞩目。 而就在会议刚刚开始的当下，猛地，一声巨响从头顶上方传来，打断了主持老者还未说到一半的开场词—— “嘭——”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会议场的一众不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安抬头，却见上方原本彩色的玻璃顶破了一个大洞，一架小型飞艇盘旋在上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应该就是这架飞艇作为肇事者袭击会场，打破了双子星会议室顶层的玻璃。 但紧接着，一个人形似的活物被从飞艇上抛了下来，从玻璃的大洞落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滚落在了会场中间，绿色主持老者的身旁。 那个活物在落地的一刻，发出哀鸣，接着他爬起身，朝着四周发出嘶吼。 安清楚地看到，那活物如同怪物，类似嗜血人兽，可那双血色的眼睛，他却认得几分。 血皇……陛下！ 林修翼眯起眼，在四周一片混乱中，他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正在指挥手下维持会场秩序、尽力保护各位特使安全的顾言正。 顾言正已经对着落地的怪物举起了枪，但他看见林修翼对他摇了摇头，就在他不明所以稍稍分神的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趁他不备出手，顾言正不愧为瓦蓝星武力第一，他迅速反应过来，一个转身和身后的袭击者对峙，而当他定睛一看，不由一惊！ 袭击者竟是格姆。 “你老大的意思？”顾言正冷哼了一声，眼见格姆默认，他放下了枪。 也就在这时，会场的门忽然被几枪打碎，令安更加熟悉的几个身影出现了—— 凯特兰和苏不时，最后进来的居然是明显受伤不轻，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迷过去的德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对了，小翼说过，凯特兰和德林在双子星附近秘密活动；苏队长昨夜也一直在寻找被绑架血皇的信息，在星际联盟大会开始前，他传讯说自己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所以，他们的同时出现虽然突兀，但又不完全奇怪——就看一场看起来合理的巧合，对，看起来！ 感染病毒变成怪物的血皇，忽然出现的同类吸血鬼凯特兰和德林，还有苏不时…… 如果吸血鬼感染了这种病毒，会攻击同类，可怕的病毒。 唯有布鲁赫狂战之怒的血可以救他们！ 这一切，就好像在一个布置精致的舞台上，被摆放到合适位置的破坏者和救世主。 可此时安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眼见已经异化的血皇低吼着，向飞奔而至似乎是试图去救他的苏不时和凯特兰扑去，他不可能选择坐视不管！ 跟在后面受伤的德林跌坐在会场的台阶上，四周人群涌动，有人注意到他，不由尖叫。 “可怕的吸血鬼！”“他们是怪物！” “一切都是阴谋，吸血鬼的阴谋——快跑！” 而德林看起来昏昏沉沉，提不起力气，在他彻底昏迷前，他隐约看到安迅速上前，将咬住苏不时的血皇扭住臂膀拉开，按在了主持台上，然后他拉起衣服，露出手腕，将自己的血喂给了发狂的血皇…… “嘶——”被血皇咬住的安，被痛得皱眉，这种痛不亚于胃痛的钻心。 “够了，安，别让他再喝了！”林修翼不顾涌入会场的侍卫们的阻拦，他来到安的身旁，试图命令格姆过来，让血皇从安的手上掰开。 “如果你现在动他，修——”安的声音，说明他正在生气，“我以后都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正文完】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颗尖牙（完…… 直到异化的科伯特缓缓恢复了一丝意识, 血色的眸子有了一抹亮，他慢慢安静了下来，最后松口昏睡了过去，安才松了一口气。 被安的一句话镇在原地的林修翼微微眯起眼, 他目光落在安还在流血的手臂, 心疼得蹙眉。 而另一边, 在四处逃慌张逃离的人群中，被怪物化的血皇所伤的吸血鬼, 除了此刻拼尽全力即使被各种攻击也要来到血皇身边的苏不时, 还有似乎是被血皇无意间抓伤的凯特兰, 安转头看向受伤的同族，想起天行者所说, 这种病毒会迅速感染血族，不免担心。 下意识的, 他想在苏不时和凯特兰发病前, 就让他们饮下自己的血液。 但刚转身, 他听见林修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多谢永夜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出手相助。” 这句话在此时出现的莫名其妙，而且小翼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感情, 也不似与自己闹别扭的气话——林修翼从没有说过这类幼稚的气话。 安不由一愣, 而紧接着他来不及思索更多, 就感觉脖颈处微微刺痛, 侧头意识渐渐模糊, 下一秒便倒在了林修翼的怀中。 “抱歉，安安——”四周还是一片混乱，但林修翼那深邃的墨色眼眸和额间的龙纹却是如此清晰地印在了安的脑海中。 紧着，眼前一黑，他昏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 安躺在富兰克林家古堡主卧的棺材里，棺材盖开着，林修翼坐在棺材边，低头对安微微一笑，如同每一个他们欢愉后的清晨。 “你醒了，安安。”林修翼抬手揉了揉安金色的短发，还是那般柔软，他应该在棺材旁守候多时了。 安抬手，手腕上被咬的伤口已进行了紧急处理，而手臂上之前的伤虽已快速痊愈，但还是留有淡淡的疤痕。 想起昏迷前脖子后的刺痛，安又不由抬手抚上后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是麻醉剂。”林修翼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安，显然他明白吸血鬼一举一动的含义。 “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安安，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所以暂时委屈你了。”林修翼看着安的眼睛，安竟然觉得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真实。 “你说过，会告诉我一切。”安没有避开林修翼抚过他的额头，“现在，请先告诉我，血皇陛下还有苏队长、凯特兰、德林，他们在哪里？情况如何？！” 林修翼没有说话，他按了棺材侧面一个按键，随即一个光影的大屏幕便悬浮在了空中，上面正在播报星际新闻—— “今日下午2点20分，于瓦蓝星举行的星际联盟大会突发恶性恐怖袭击事件，造成会场一片混乱，所幸并无出席联盟特使伤亡，其中涉及袭击的嫌疑犯已被控制，其情况稳定；无端闯入会场的三位血族也被联盟特警带走问话……在此，需要特别鸣谢来自永夜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面对突然袭击，少将能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对抗嫌疑犯，英勇保护在场其他人员的安全，实属难得……” 屏幕上正播放一段视频，以侧面的角度拍摄，是安将林修翼挡在身后，林修翼说了一句：“多谢永夜的安·克莱德·布鲁赫少将出手相助。” 虽然被帽子和光镜遮住了面容，但漂亮的轮廓和飒爽英姿，任谁都不免觉得新闻中的安·克莱德·布鲁赫是一位有目众睹的英雄。 “科伯特在瓦蓝的星际拘留所，他喝过你的血，已经恢复了一大半。”林修翼调小了新闻的声音，接着说道，“苏老板他们在医院。” “他们！”安记得苏不时和凯特兰都应该被感染，那么…… “他们没事，医院有解毒剂。” “能解这种病毒吗？”安不由追问，他未发觉，身旁的林修翼弯腰侧身，已悄然将他揽入怀中的范围。 “嗯，是呀。”林修翼抱住安，将下巴抵住他的肩膀，吻在他被注射麻醉剂曾经的刺痛处，“这是我和天罚共同秘密研究多年的病毒，连它的潜伏期和毒性大小都可以控制，当然会备好解毒剂。” 安微微一惊，但很快，他又浑身松弛了下来，曾经心底的异样，有过的猜忌，在这一刻忽然被证实，他在震惊后却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因为，他不必再陷入面对小翼矛盾的心情，而且，此时此刻，林修翼确实是在告诉他一切的真相。 安没有挣脱林修翼的束缚，他轻声地开口道：“天行者，是你安排的？” “嗯，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我记得你问过苏不伐，飞艇的目的地是不是垃圾星，当时我就感到震惊，我的安安，成长得比我想象中更快，更优秀。”林修翼抬手，卷起安的发丝，但未免太短了些，从他的指尖很快滑落——以前，安是一头金色长发。 “因为，太容易了。”安顿了顿，接着说道，“天行者劫持我们，太容易了。明明，整个飞船都是你的。” 富兰克林家的实力明明是可以轻而易举控制自己血族飞船的武装部队，却对付不了一个被发现的入侵者，细想一下，就会有漏洞。 “我不应该让你在永夜独自等那么久，我的安安。”林修翼亲了亲安的后背，他的目光落在安后背的巨大伤疤上，几次肌肤之亲，他早就发现了这无法被忽视的伤疤，但他从没有多问，因为有没有伤痕，安在他心中都是完美无瑕的，但是此时—— 是的，他成长太多了，但是怎样的经历，才让原本蜷缩在信息茧房里当鸵鸟的社恐吸血鬼，成长为了会敏感捕捉逻辑漏洞名副其实的帝国少将。 “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陛下吧？”安轻轻抬眸，“所以，利用了苏队长。” “啊，安安，我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就是你！对于血皇那家伙，当年就是他想方设法把我们分开，我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个罪魁祸首，让他成为我们能在一起铺路石，他应该感到荣幸。”林修翼吻在了安的发梢。 “铺路——整个计划，是从苏队长要求带队离开C-X星开始的？”安慢慢将所有的线索连起来。 林修翼微微笑了，他毫无保留地对已然成长起来的吸血鬼娓娓道来：“应该会更早一些，诺菲勒亲王一直和联盟这边有联系，他的野心可不小。我派李一威提前到达永夜，能和苏不时搭上线，诺菲勒暗里帮了不少忙，啊，对了，那个叫莱维的——我们和苏不伐在飞艇上时，就是他回永夜去向血皇秘密传达了苏老板被绑架的信息，以此终于将科伯特给骗了出来，这中间他拖拖拉拉花了不少时间，但最终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 安叹了一口气，莱维……此刻在永夜的他，是不是和诺菲勒亲王一起搅动着权势，最终如愿以偿了呢？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位曾经的好朋友。 或许，他也从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好朋友。 “不过，天罚那帮混蛋忽然对永夜飞船的偷袭，并不在我的计划内，为此让你受伤，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必须向你道歉，安。”林修翼继续抱着安，说道，“那时看到昏迷不醒的你，我的心都快碎了。但我不得不忍耐，因为我还不确定，几年未见的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感觉——但也没关系，就算没感觉了，也可以重新培养感情，就算你短暂的没有爱我一会儿，重新爱上就好了。” 安忍不住抿住了唇：“难道，你联合天行者，进行这场劫持？就是为了——” “对，为了创造和你单独一起的机会，为了表现自己，也为了能够拖延时间，顺利将血皇骗出C-X星，对他和苏不时进行报复；还有，借苏不伐的口，告诉你，当年永夜害死你父亲的真相，让你做出抉择。” “什么，抉择？”安声音微微一抖。 “如果你选择恨，而不去救被病毒感染的血皇，也必定不会回永夜，我就有机会带你离开；如果你选择不计前嫌营救科伯特和同族，我就有办法让你成为整个波云姆星系的英雄——只要成为了英雄，就会有足够的话语权，即使不回永夜，瓦蓝和星际联盟也会接纳你，而作为嫌疑犯的血皇以及被分化的金色血族根本没有能力再去约束你——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星际联盟的官职，作为血族在联盟的常驻特使，你可以自由的出入，想偶尔回C-X探个亲也可以，如果血皇或者其他永夜氏族敢反对，他们此次对于联盟大会的破坏行为作为把柄就会被我早就安排的人拿出来大做文章。我可以笃定，他们不敢，整个星系，也没有人敢。” 林修翼的声音很平静，不急不缓，但确有一种强大的魄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安第一次感觉到，身后抱着自己的人类Alpha强大得如此可怕。 “你和天行者……”安想到了天罚，自然也想到了曾经的天灾预言，之前传的沸沸扬扬垃圾星出现可怕的传染病，以及多此召开星际联盟大会，也是因为讨论天灾将至的原因。 林修翼的强大，应该被用在更多的地方。 “别担心，我们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安安，你还记得我曾经总爱捧在手里看的那本书吗？这本书被称为万能天书，我通过它知晓了不少事，其中有关于病毒的解法，天灾的预测——在垃圾星怪病传染开之前，我们就已秘密研究出了疫苗并成功控制了传染病，为了答谢我，苏不伐和天罚决定暂时性的帮助我，当然，对于科伯特厌恶这点上，我和他倒是意外地一致。” 林修翼安抚的将安抱得更紧了：“虽然我一直觉得能得到这本书很幸运，但对我而言，更幸运的是，遇到你。” “万能天书……能告诉你很多事，包括狂战之怒？”安睫毛微动。 “嗯，但关于你的事，我想知道得更多——你的成长，现在的你，你的一切。”林修翼声音里染上了情-欲。 “那你，会不喜欢，现在的我吗？”安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你才是，安安，你会讨厌真实的我吗？我喜欢算计，喜欢掌控一切，我很难爱上什么，更别说是一个人，但我爱你，不管什么狗屁种族，什么Alpha、Omega，我就只爱你一个，所以我会想方设法，用尽各种手段也要得到你——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林修翼的唇碰触着安耳朵的轮廓。 “其实，在永夜，我就多少，能感觉一点。”安的脸发红，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仿佛认命般，懒得和行动派的人类Alpha计较。 “感觉，我爱你？那可不知一点。”林修翼的笑容荡开了。 “感觉，你不简单。” “然后呢？” “当时，就是，喜欢……嗯，啊……你轻点……” “那现在呢——知道一切的真相后，现在呢——”林修翼的语气急切了起来。 “嗯……不……” “不？” “不喜欢的话，我早就，对你用光剑了——你这个，坏蛋！”安吐出了平生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许多人而言，林修翼确实是无限恐怖的存在，他呀，坏透了！ 但是…… “可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血族，即使有布鲁赫氏族过往，你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他们；即使知道我和天行者合作，但听说我控制住了传染病和天灾，就立马对我眼睛放光，原谅了我的一切，不是吗？安安，在我心里，你胜过所有的英雄，你是最好的。” “安安，我爱你。” “唔……啊……嗯啊……”安已经没法平和地完整回复。 光屏上的新闻还在播放，棺材自动关上，声音此起彼伏，不久，春意偷偷溜出一丝丝，又一丝丝。 +++++++++++++++++++++++++++++++++++++++++++++++++++++++++++++ 安并不想成为什么英雄，但他还是接受了林修翼为他在星际联盟中安排的常驻特使一职。 作为嫌疑犯的血皇科伯特在苏醒后有很长时间不愿开口说话，并出现了自残的现象，即使很快洗脱了罪名，林修翼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但他和苏不时似乎关系愈发微妙，他们在瓦蓝星逗留了很久一段时间。 凯特兰转醒后，到时第一时间返回了永夜；德林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安找到林修翼，不是什么好鸟的人类Alpha才不情不愿地承认，确实是他派人之前给德林医生下了另一种药。 “他当年也是帮凶！”林修翼如是说，“而且，他看你的眼神，有问题！” 为此，安连续几天几乎没从棺材里出来，腰更是痛的厉害，才换来了德林被送出瓦蓝回永夜的途中服下了医治昏迷的解药——是格姆亲自将他押送回的永夜。 永夜发生血皇失踪如此大事，帝国内更是乱成一团，拉斐尔作为布鲁赫家主，不得不和诺菲勒、迈卡维氏族争斗，一时竟也顾上不远在瓦蓝的安。 只是后来在得知克莱德真正的死因后，拉斐尔更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然后给安带了这么一句话—— “血脉不是诅咒，也不该是束缚，做你喜欢做的事，爱你想爱的人，走你愿意走你的路吧。不管你是安·克莱德·布鲁赫还是许安，不管你选择回不回永夜，也不管你是当少将还是网络写手，你永远——都是我引以为傲的侄子。” 安用手背拂过眼角，还是没忍住，转身扑进了林修翼的怀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