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情书》
7. 灰暗
孟舒禾缄默不语,直接挂断电话。
再回到寝室,叶明颜已经不见了,杜幽一言难尽地和孟舒禾说:“她刚刚看到帖子视频,居然哭了,然后就跑出去,估计是去找人解决视频了。”
杜幽很鄙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了绿茶白莲花,居然还有脸哭,我真的佩服。”
今晚这个帖子估计被很多人看到,孟舒禾的手机消息瞬间多出了很多条,除了群消息,有来自一些同学的好奇询问,但更多的是岑游的消息,因为孟舒禾不回消息,短短半个小时,几乎堆积了上百条,还有数十条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岑游。
【书书,这只是误会,我们聊聊好不好?】
【我真的对明颜没有别的意思。】
……
她没有看下去,而是在对话框敲下一行字。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见面聊聊。】
她点击发送,退出了聊天界面,靠坐在床上发呆。
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楚宜发了消息过来,表示岑游租房的事宜已经搞定。
孟舒禾呆呆望着手机屏幕,回了个谢谢,再次按灭手机屏幕。
床帘隔绝的小小空间内最后一丝微光殒灭,她的视野也彻底陷入无穷尽的黑暗。
-
第二天,两人如约在学校外的咖啡店见面。
岑游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眼下泛起淡淡乌青,眼底也有些许红血丝,形容憔悴。
因为昨晚的帖子开得太多,看戏拱火批判的,什么都有,从里到外将岑游和叶明颜两个人扒得干净,甚至有人给他们两人起了外号,讽刺两人,几乎要将他们两人钉在道德耻辱柱上。
直到后来局面控制不住,相关帖子才被管理员以侵犯个人隐私的理由删除,虽然现在学校论坛里没有再讨论昨晚视频的帖子,但看岑游的状态,就能知道,昨晚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了一晚上。
孟舒禾在岑游对面坐下,他看到孟舒禾,很是急切地站起身,他的嗓音沙哑:“书书,昨晚的视频我可以解释。”
“视频里的那个拥抱和摸头发,真的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鼓励,没有别的意思。”
但孟舒禾却沉沉打断他的话。
“你送水果那个晚上,正好是叶明颜面试的那天,叶明颜刚回来没多久,你就打电话让我下楼,你之所以会过来给我送水果,只是因为送叶明颜回寝室,顺路给我带的,对吗?”
岑游想要辩驳:“不是的,书书……”
“事到如今,就不用再对我撒谎了。”孟舒禾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多可笑,我还因为你的到来而感动,但我没想到,你给我送水果,只是你陪叶明颜回寝室附赠的边角料。”
“知道我那晚为什么会推开你吗?因为你身上有叶明颜的香水味,是她抱你后留下的。”
“原本给我的药,你转头就给了叶明颜,在我问你药的去向时,你却撒谎告诉我已经拿回寝室了。”
孟舒禾昨晚才隐隐发现,这段时间,岑游实在隐瞒了她太多细节。
岑游沉默片刻,疲惫地阖了阖眼:“那只是一个礼貌性的拥抱,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你不用过度解读,至于药,我只是出于好心,才给明颜一盒药,那盒药你不需要,那给有需要的人有问题吗?你没必要斤斤计较,我没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想太多。”
孟舒禾提高音量:“我在乎的不是那盒药,而是你的态度。”
“你自己明明知道我会多想,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
孟舒禾反问他:“我记得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让你和她保持距离,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叶明颜对你有别的意思,她表现得够明显了,但你还是纵容她的靠近,你没有拒绝,和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很难吗?”
岑游加重语气:“书书,只是抱一下,能证明什么?朋友之间不能抱吗?而且明颜根本没有明确表达过她喜欢我,我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和她划清界限,这样只会显得我自作多情。”
他深吸一口气:“退一万步讲,即使明颜对我有其他意思,但我自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一个拥抱,摸一下脑袋,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能不能别一直揪着不放,你太敏感了。”
孟舒禾原先骤冷的心也因为这句话,彻底沉入谷底。
她轻轻搁置下咖啡杯,瓷器碰撞,在沉寂中发出碎裂般的脆响,止住岑游的话。
仿佛同时彰显着他们这段完美无瑕的恋爱关系,在此刻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孟舒禾向来恬静,语气难得失控,带上些激颤:“是,我就是敏感,我就是会想太多,我就不觉得这些事是小事。”
“没有出格的举动?岑游,不是接吻上床才叫出格的。”
“我喜欢你的温柔善良,也喜欢你的乐于助人,但我不喜欢你毫无边界感的温柔善良。”
孟舒禾偏过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岑游,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是唯一的。”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但我现在才发现,你对我的好,和你对她的好,都是一样的。”
孟舒禾的语调轻如软羽,却又如同有千斤重,压得人心直直下坠。
“其实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止这个,还有很多很多细枝末节。”孟舒禾苦笑一声,“岑游,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喜欢我。”
她没有看岑游的表情,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淡淡落下一句。
“我们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
孟舒禾结账离开咖啡店后,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打车回了家。
她住在北城市中心的西山别墅,这一片属于有点年纪的联排别墅,但聚集了北城最佳地段和最佳教育资源两大要素,在北城仍然属于寸土寸金的位置,价格居高不下。
到家时,家里只有保姆阿姨在,阿姨见到孟舒禾,有点惊讶:“书书,你怎么回来了?吃早餐了吗?”
孟舒禾只是勉强笑笑:“已经吃过了,阿姨我想先睡会儿,午饭不用叫我。”
阿姨见孟舒禾心情不太好,连忙应是。
孟舒禾如提线木偶般上楼,将门反锁,她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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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温热液体滑过眼尾,悄无声息地“啪嗒”一声,砸在她的枕畔,在枕头上洇出一小块暗色的不规则湿痕,一如她此刻灰暗的心。
岑游喜欢她吗?
或许是喜欢的,但岑游这份喜欢并不是独特唯一的。
他的态度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隐隐表明,岑游选择对她隐瞒出国交换的事情,足以说明她在岑游心里,没有想象中那样重要。
孟舒禾再度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落日西沉,夕阳斜斜透过露台推拉门,在木地板投下黯淡的昏黄光斑。
她缓缓下了床,拉开露台的门。
开门瞬间,最后一点落日彻底下沉,天色透着极暗的深蓝,此时将夜未夜,孟舒禾站在房间露台上,与对面的时珩遥遥相望。
时珩身上穿着烟灰色牛仔外套,他站在露台上,微微举起手中的白瓷碟子,表明来意:“我妈买的蛋糕,让我给你送一份过来。”
白瓷碟子上是一小块芒果切件蛋糕,孟舒禾伸手接过:“替我谢谢阿姨。”
时珩注意到孟舒禾眼尾的泛红,显然是哭过的痕迹,他语调闲闲:“不客气,毕竟送蛋糕只是顺便,我主要是想来看看为情所伤的小青梅。”
“孟舒禾,你要是实在难过。”
他身体前倾,双手散漫地搭在栏杆上,仿佛大发慈悲,一副你赚到了的样子:“我的肩膀可以免费借你靠。”
孟舒禾与他对视:“我觉得我罪不至此,你没必要这样惩罚我。”
这是嫌弃他的意思。
时珩闻言笑了,他视线压低,黑熠熠的瞳眸望向她:“聊聊?”
孟舒禾没有拒绝,往旁边挪出位置:“你过来吧。”
他们房间之间的阳台隔得很近,时珩撑起身子,很轻松地翻过栏杆,抵达她房间的露台。
天际的夕阳一点点殒灭,两人只是并肩而立,没有说话。
空气静谧间,孟舒禾突然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时珩知道她说的是岑游和叶明颜的事,只是无所谓地“啊”了声:“毕竟我很少有这么讨厌的人,自然会格外留意些,谁知道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孟舒禾对此并不意外,她知道他向来神通广大,想要打探到什么也是轻而易举。
孟舒禾点头,低低应道:“这样。”
时珩歪着脑袋看向她:“这么难过?”
孟舒禾默然片刻,才出声:“还好。”
她自嘲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他的越界,但我总是一厢情愿地给他找补,自欺欺人。”
时珩目视前方,扯了扯嘴角:“你还挺能忍,要是我,早就报复他了。”
他话中的他,指的是岑游。
孟舒禾身形纤薄,她垂下眸,卷翘纤密的眼睫宛如翩跹的蝴蝶:“怎么报复?难道我也随便找个男人来抱?”
时珩语调暗含谑意:“为什么不行?”
他转头看向孟舒禾,那双桃花眸弯起,长睫之下的瞳色明亮漆黑,恍如一汪潋滟多情的春水,带着勾缠的蛊惑。
“要是你愿意,你现在可以抱我。”
8. 任务
时珩清绝朗隽的面孔轮廓半隐没在西沉的暮色中,即使是孟舒禾从小看惯了他这张脸,她也不得不承认,时珩确实长得一副好皮囊。
他们相对而立,距离不过相隔一尺,晚风袭过,斜斜吹起孟舒禾的微卷长发,柔软发梢扫过他的肩胛,稍触即离,空气隐隐浮动着她身上的馨香。
宛如雨后玉兰,清冷淡雅。
孟舒禾收回视线,她抬手勾回吹散的长发,语气淡淡:“我不可能因为他对异性没有边界感,也跟着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她飘散的乌色长发重新被发圈松松挽成丸子,静静垂落在雪白纤细的脖颈后,一如她的态度,就连头发丝都不允许出现一点逾界,时刻和他保持距离,泾渭分明。
时珩哼笑一声,重新倚靠在墙上,姿态散漫:“那你还能原谅他多少次?”
“时珩。”
孟舒禾强调:“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时珩斜斜靠在墙上,歪着脑袋看她,纠正道:“之前确实是你们俩之间的事,但从你答应打赌开始,就不是了。”
“毕竟这决定着我们之间的输赢,所以我现在很关心你们之间的感情状态。”
孟舒禾缓缓出声:“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还是我的男朋友。”
“那还挺可惜。”时珩抬眼,兀自笑了声,似乎没什么意外,“毕竟失望是需要一点点攒够,你才舍得放手。”
他按亮手机屏幕,亮出日期:“但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二十天,这段时间,应该足够让他成为前男友。”
他转身一跃,翻过围栏,脚步落地时,带起一阵很轻的风。
时珩转身望向孟舒禾,他语气顽劣:“我拭目以待。”
-
孟舒禾端着蛋糕下楼,楼下已经飘出饭菜香气。
“书书。”
母亲孟蓉女士从中岛台探出脑袋,她显然是刚刚回家,红唇乌发,妆容依旧精致,手中端着水杯:“不是说周末不回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孟舒禾露出一个笑,软声道:“想你了。”
孟蓉却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些话骗骗你自己就好,别拿来糊弄我,好了,洗手吃饭。”
孟舒禾环顾四周:“陈叔叔和哥哥呢?”
孟蓉叉起蔬果沙拉:“你陈叔叔和你哥哥去国外出差了,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孟舒禾家是重组家庭,母亲孟蓉女士在她四岁时就和她亲生父亲离婚了,一年后嫁给现在的丈夫陈挺。
继父陈挺出身北城名门,是北城有名的商人,有个前妻所生的儿子,大孟舒禾七岁,目前跟着继父开拓家族产业,两人都不常在家。
孟舒禾在餐桌前坐下:“今晚杂志社不忙吗?这么早回家?”
孟蓉是一家时尚杂志的副主编,平时工作很忙,经常满世界飞,见不到人。
孟蓉道:“接到阿姨电话,说你回家了,我就回来了。”
孟舒禾鼻子一酸,伸手抱住母亲:“妈妈。”
孟蓉伸手回抱她,温柔笑道:“怎么不开心了?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孟舒禾只是闷闷地应了声,就脱离了母亲的怀抱:“只是最近学校的事有点多,心情就有点低落,不用担心,我会调整好的。”
她谈恋爱的事情,长辈都不知道,而如今,这段变得摇摇欲坠的感情,她也没有再提起的心情。
孟女士知道她不想说,她向来尊重女儿的意愿,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目光一顿,指了指餐桌上的蛋糕,疑惑道:“书书,你买了蛋糕?”
孟舒禾看向时珩送来的蛋糕:“那是时珩送来的芒果蛋糕卷,说是林阿姨买的。”
“那一会记得过去谢谢你林阿姨。”
“好。”
时珩送来的蛋糕卷看起来相貌平平,没有过多的装饰,但做得很好吃,奶油甜而不腻,芒果也很甜,她喜爱一切和芒果有关的食物,或许是好吃的甜品具有慰藉心情的作用,吃完蛋糕后,孟舒禾觉得自己好多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饭后,孟舒禾按响隔壁的门铃。
开门的正好是时珩的母亲,林姿。
她见到孟舒禾很是欣喜,立刻伸手拉过她:“书书,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时珩吗?他刚刚有事出去了。”
“不是,我是来找阿姨您的。”孟舒禾笑着抱了抱她,“谢谢您送的蛋糕,很好吃,是哪家蛋糕店的?”
“蛋糕?”林姿却一脸茫然,“我送的蛋糕?”
孟舒禾也愣住了:“不是您让时珩给我送芒果蛋糕的吗?”
林姿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了然笑了,侧过身子,示意孟舒禾:“你说的这个芒果蛋糕卷吗?这不是买的,是珩珩亲手做的。”
孟舒禾抬眼,看到中岛台上放着被切了一半的芒果蛋糕卷,有些震惊:“这是他……自己做的?”
“是啊,珩珩在厨房做了一下午呢,要不要再吃点?”
孟舒禾百感交集,心情很复杂。
“不了,谢谢阿姨。”
从时珩家出来,孟舒禾没有径直回去,而是拐了弯,往小区里的便利店走去。
深秋傍晚萧瑟寂寥,只有便利店还亮起一团微光,店里只有收银员一人,孟舒禾在货架上七绕八拐,最终停在糖果的货架前,一排排扫视而过,最后视线定格,弯腰拿起一条粉色的西柚糖。
她无意识摩挲着方方正正的外包装,无所事事地再转了几圈,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想买的,直到便利店的自动门再次开阖,响起机械欢迎声,有另外的顾客进来,孟舒禾才拿起那一条西柚糖走向收银台。
孟舒禾刚刚将西柚糖放在收银台上,就感觉身侧有人靠近,冗长阴影倾覆而下,孟舒禾嗅到身边人那点熟悉的柠檬草气息,她视线偏移,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亘其中,也将一条西柚糖放置在收银台上。
收银台上同时摆着两条一模一样的西柚糖。
这下,就连便利店的收银员都忍不住抬眼,好奇地打量他们两人。
孟舒禾率先轻声开口:“一起付。”
时珩只是轻笑一声,没有拒绝,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便利店的自动门再次开启,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便利店。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回走,时珩率先开口:“我居然不知道,你开始喜欢吃这个东西了。”
西柚糖是时珩的挚爱,他时时刻刻都会备着一条西柚糖,在写习题的时候,打羽毛球的时候,或者是玩游戏的时候,他好像永远离不开这点糖分。
但孟舒禾并不喜欢,只觉得它又酸又涩。
“不是我想吃。”孟舒禾解释,“糖果是给你买的。”
她将糖递给时珩:“谢谢你的蛋糕,很好吃。”
时珩并不意外:“我妈和你说了?”
孟舒禾点头:“嗯,糖果是回礼。”
时珩却嫌弃:“孟舒禾,你这回礼也太简陋了。”
孟舒禾才后知后觉,一条糖果确实抵消不了那块亲手做的蛋糕,她静默片刻,旋即问他:“你想要什么?”
时珩站定在家门前,他静静注视着孟舒禾:“下周六,我在央美院有一场羽毛球比赛,你会过来吗?”
他身上那点疏淡草木清香一如他本人,永远生机蓬勃,和这寂寥静默的秋夜格格不入,气味有时候也是记忆的载体,孟舒禾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看时珩打羽毛球了。
在他们闹僵之前,她几乎不会缺席他的每一次比赛。
孟舒禾沉默片刻,才抬眼看着他:“祝你比赛顺利。”
这是拒绝的意思。
孟舒禾说完这句话,就快速垂下眼,在这一瞬间,她居然有些担心看到时珩眼底的期待殒灭。
但时珩却是笑了:“没关系。”
孟舒禾有些惊讶,她抬起头和他对视,昏黄的灯色将时珩清亮的瞳仁染成浅琥珀色,眼神中却写满志在必得。
他语气笃定:“孟舒禾,我会让你过来的。”
说完,他晃了晃手中的的那条西柚糖,转身进了院子:“所以,这句祝福还是留到我比赛时再说吧。”
孟舒禾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还在疑惑时珩的话,口袋里的手机却传来嗡鸣震动,她拿出口袋的手机,垂眼点开未读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杜幽。
杜幽:【书书,你是回家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杜幽:【你别难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孟舒禾看到消息,心底微暖,她回复:【没事,我现在在家,已经好多了,我明天就回学校。】
杜幽秒回:【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我刚刚从辅导员那里知道,叶明颜申请和别人换寝室,明天就搬走,换新舍友搬进来,好期待!毕竟发生了这种事,看到叶明颜,都觉得很膈应,这下好了,心情舒畅!】
杜幽是寝室长,这件事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
孟舒禾也暗暗松了口气,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件好消息。
毕竟面对介入她的恋爱关系的叶明颜,孟舒禾始终没办法心平气和对待她,只要见到叶明颜,孟舒禾就会在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她上前拥抱岑游的画面,每想起一次,就仿佛往她心里扎入一根细针,刺得她隐隐作痛。
但相比起叶明颜,真正让她难过的,是岑游的态度,如果不是他纵容叶明颜的靠近,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孟舒禾手一顿,视线移到岑游的对话框上。
没有任何新消息。
孟舒禾心中的失落再次递增,她垂下手,缓缓握紧手机,按灭手机屏幕,转身进了屋。
-
第二天中午,孟舒禾回到学校。
原本叶明颜的床位堆满了各种花里胡哨的物品,此时却已经被搬空,过道上却放着一个陌生的行李箱,看样子,应该是新室友的行李。
孟舒禾刚刚放下东西,有人从阳台回来,是个陌生的女生,身形高挑,长得明艳,她看向孟舒禾,很自然地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大一金融系的谢衿,刚刚和人换寝室过来的。”
孟舒禾礼尚往来:“你好,我叫孟舒禾,大一数媒专业的。”
谢衿俏皮眨眨眼:“啊,孟舒禾,我知道你,新生入学的时候,能经常在校园表白墙上刷到你。”
话音刚落,寝室门被人突然打开,打断两人的对话,随后传来杜幽风风火火的声音。
“书书!你回来了!”
感受到孟舒禾两人的目光,杜幽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过于激动,有点不好意思:“你和谢衿打过招呼了?”
孟舒禾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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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都在,谢衿放下手上的东西:“我们金融系课还挺多的,有时候可能很早上课,但我声音会尽量轻点,不影响你们休息,我这个人有点神经大条,有些细节可能顾不上,如果有什么地方打扰到你们,可以直接和我沟通,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这种直爽的性格,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正好是晚饭时间,谢衿收拾妥当后,三人相约一起去饭堂吃饭。
回来的路上,谢衿有事先离开了,杜幽和孟舒禾慢悠悠地朝寝室走去,她边走边感慨:“新舍友看起来性格不错,可比叶明颜好几千万倍。”
突然提及叶明颜,杜幽有点迟疑:“对了,你……没事了吧?”
孟舒禾知道她问的是她和岑游的事,她只是平静笑笑:“我只是有些迷茫,只能先各自冷静冷静。”
她失落难过是真的,但她也是真的喜欢岑游,曾经的美好悸动是真实存在的,每当想要狠下心时,过往的美好总会跳出来提醒她,你真的舍得吗?
她很在意这些事,但她又一下子舍不得立刻抽离,她做不到果断,只能周而复始,相互消耗。
杜幽知道这些事只能靠孟舒禾自己慢慢想清楚,她叹了口气:“那就慢慢想,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杜幽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聊起别的:“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宣传部的群超级热闹。”
孟舒禾和杜幽都加入了校学生会的宣传部,但孟舒禾平时不太关注群消息,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杜幽:“下周六我们学校羽毛球校队要去参加高校联赛,需要我们宣传部去直播采访,大家在抢下周六的直播拍摄任务。”
孟舒禾更奇怪了:“怎么还有人抢着去干活的?”
两人刚好走到寝室门口,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宣传部的学姐。
学姐看到孟舒禾,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拉着孟舒禾的手:“孟学妹!你终于回来了!”
孟舒禾不知所措:“学姐,你找我有事?”
“对,很重要的事。”学姐郑重其事道,“你应该看到群消息了吧,我们学校的羽毛球校队参加了高校联赛,下周六要去隔壁央美院比赛,我们宣传部要跟着过去进行比赛直播,下周六的拍摄任务,非你不可。”
羽毛球比赛,央美院,下周六,这几个关键词组合起来,让孟舒禾眉心一跳,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终于知道时珩当时为什么笃定她会去看他的比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估计这个要求也是他提的。
孟舒禾不动声色问道:“这个任务,不是很多人抢着报名吗?”
学姐解释:“是有很多人报名,但羽毛球校队的人指定要拍摄技术最好的人,毕竟羽毛球是我们学校的门面,这点要求不过分,所以我思来想去,想到你的摄影作品拿过很多奖,就觉得你最合适,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孟舒禾对上学姐满含期待的眼神,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好,我去。”
学姐高兴极了,将手中奶茶塞给她:“孟师妹,太感谢你了!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她好像生怕孟舒禾反悔,简单交代几句就走了。
杜幽一脸钦佩:“书书,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别人都是挤破头抢着报名,到你这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孟舒禾放下奶茶:“所以这个拍摄任务,为什么这么多人抢着报名?”
杜幽兴奋解释:“当然是因为校羽毛球队里有帅哥啊!时珩,你应该知道时珩吧?”
孟舒禾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杜幽摆了摆手:“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杜幽将椅子一挪,从校园表白墙调出一张照片,递到孟舒禾面前。
“看!金融系的超级大帅哥!”
“这几张照片!时珩的眼神真的!超级!让人心动!”
照片里的时珩身着白T短裤,白皙修长的双手握着羽毛球拍,手腕懒懒散散地搭在膝上,墨色额发微湿,正对着镜头挑眉笑,眉眼弯弯,有种独属少年蓬勃的温柔朝气,清爽干净如同刚刚启开的柠檬汽水。
“这张照片都传包浆了,堪称时珩的封神照片,摄影师真的好会拍,但大家都不知道是谁拍的,只知道下面有摄影师的专属水印。”
杜幽放大图片,仔细辨认:“好像是……shushu?”
照片已经被转发传播很多次,就连像素都模糊了不少,下面原本不显眼的水印也更加不明晰。
孟舒禾垂眸,望向那个无比熟悉的专属水印。
正巧谢衿回来,接了句:“这么热闹,在聊什么呢?”
杜幽立刻将照片的事抛之脑后,兴致冲冲:“在聊金融系的帅哥,时珩,对了谢衿,你正好就是金融系的,应该对时珩比较熟悉吧?”
“时珩啊。”谢衿似乎在回忆,慢悠悠地插话,“他和我同班,确实头脑很好,很聪明,长得也很帅,但除非必要,他很少和女生接触,对女生挺高冷的。”
“反正百分百铩羽而归,有女生死缠烂打加微信,他就冷冷说不加,挺拽的。”
杜幽追问:“难道没有特别执着的吗?”
谢衿想了下:“我记得有个女孩子特别执着,拼命追问时珩不同意加微信的原因,时珩当时说……”
“他有喜欢的人,而且暗恋对方很多年。”
9. 拍摄
杜幽看了眼照片,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不是,这哥们顶着这张帅脸,搞纯情暗恋?”
谢衿耸耸肩:“其实我们也不太相信,大家都说这只是时珩拒绝人的借口,但是真是假,我们这些外人也无从考证。”
杜幽感叹:“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挺心酸,原来除了我等凡人,帅哥也会爱而不得。”
说完这话,杜幽才注意到一旁全程一言不发的孟舒禾,问:“书书,你觉得呢?”
孟舒禾顿时有点愣,随后她缓缓抬起纤柔的眼睫,轻声说:“应该只是借口吧。”
毕竟她确实没有听说过时珩有什么走得很近的异性。
周六跟着去直播采访比赛的人员基本定了下来,一共是五个人,但到了周五当天,有个宣传部成员突然有事,去不了第二天的比赛,就临时换了人,正好临时替换加入的人是杜幽,因为这件事,杜幽觉得自己很幸运,兴奋了一晚上。
孟舒禾笑道:“就这么高兴?”
杜幽疯狂点头:“当然,能近距离一睹帅哥,当然高兴。”
为了第二天的拍摄任务,杜幽甚至决定第二天要早起化妆,这样在帅哥面前才不会相形见绌,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因为周五这晚,杜幽熬夜看电视剧,导致第二天没能早起,最后还是孟舒禾叫她起床的。
“幽幽,起床了。”
杜幽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啊……我记得应该是没课啊?”
孟舒禾正在收拾东西,她闻言无奈笑道:“你还记得你今天要去拍你心心念念的帅哥吗?”
听到这句话,杜幽才垂死病中惊坐起:“卧槽!今天要去比赛直播!”
因为起得晚,杜幽也没有心思仔细打扮,只是草草收拾一番,就呵欠连天地出门汇合。
因为比赛地点在央美院,学校安排了校巴,负责接送参加比赛的羽毛球校队成员,而负责直播拍摄的宣传部成员,也决定一起坐校巴过去。
汇合的地点在学校北门,临近校门,孟舒禾远远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校巴,孟舒禾和杜幽走过去时,不远处的宣传部学姐看到她们俩,立刻招手:“师妹,这里这里!”
走过去才发现,宣传部其他几个成员也已经到了,除了带队的新闻系师姐,还有一男一女。
男生和孟舒禾她们同专业,叫蒋渡,另一个女生田恬是新闻系的。
学姐对这支队伍很满意:“咱们现在可是专业团队,三个数媒,两个新闻,简直就是王炸组合,我还特别找了孟师妹来撑场面,孟师妹,这次的出圈照片就靠你了。”
孟舒禾温柔笑笑。
一旁羽毛球队的队长调侃:“没事,一会儿多拍拍时珩就行,他是我们校队的门面。”
这时,一道懒散的嗓音兀自插入:“师兄,你是在说我吗?”
时珩颀长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依旧斜斜背着他的羽毛球包,单手插兜,不紧不慢走来,拉链的小狮子挂件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显得从容不迫。
队长指了指孟舒禾:“对,宣传部还特地找了摄影技术很厉害的师妹过来,一会儿让人家多拍几张。”
时珩侧过脸,看向孟舒禾:“是吗?”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会好好配合的。”
孟舒禾:“……”
人都到齐后,纷纷上车坐好,校巴驶出马路,孟舒禾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手机屏幕亮起,嗡鸣震得掌心发麻。
时珩:【一会记得给我拍好看点。】
孟舒禾下意识抬眼望去,时珩坐在斜上方,恰好回首和她四目相对。
时珩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睇过来,目光径直停在孟舒禾的脸上,他那双桃花眼生得很好看,车窗外的阳光正盛,回眸间,长睫落下,在他的眼下投射出一小片淡淡阴影。
相视的时间似乎被拉扯得很漫长,时珩很缓慢地眨了下眼。
孟舒禾蹙眉看他,随后低头打字,片刻,时珩的手机微震,弹出一条消息。
孟舒禾:【你眼睛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别看我。】
服了。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时珩轻嗤一声,身边的队友好奇:“怎么了,时珩?”
他反扣手机,抬手支颐,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是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
队友:“?”
-
校巴很快抵达央美院的体育馆,比赛还没开始,但已经来很多看比赛的人,观众席上已经人满为患,站着的人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来看比赛的人里,女生的占比反倒更大,好像不少人都是冲着时珩来的。
时珩他们在为比赛做赛前准备,宣传部学姐也在给大家派发任务,杜幽和蒋渡负责直播,田恬负责直播播报,孟舒禾负责拍摄照片,用作宣传物料。
临比赛上场前,时珩望向独自站在不远处的孟舒禾,还是朝她走过去。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孟舒禾的单反上,轻轻敲了敲,语调轻慢:“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吗?”
——这句祝福还是留到留到我比赛时再说吧。
孟舒禾对上他顽劣的眼神,最后妥协般轻声道:“祝你比赛顺利。”
时珩微微顿了顿,旋即扬起唇角,像是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恰好不远处队友叫他,他转身上场,只留下一句话:“走了。”
注意到这边的杜幽凑上前,好奇问:“时珩怎么突然找你搭话了?找你有事?”
“嗯。”孟舒禾调整镜头参数,她胡乱搪塞道,“他让我帮他拍好看点。”
杜幽不由哽住:“原来帅哥也有包袱啊。”
场上比赛已经开始,这次是羽毛球男双比赛。
双方实力都很强,比分一开始没有拉开,比赛战况直接进入白热化阶段。
在场的观众都下意识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气氛变得静默。
对就当大家以为这个球接不住时,一道身影骤然纵身一跃,后面的他握着球拍,腾空而起,衣角被风带起,露出一小截劲瘦流畅的腰身。
随着一记强势有力的杀球,羽毛球掉落在对方的场地上,随着羽毛球咕噜噜落地,人群霎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成功将紧张的比分提前拉到21,直接结束了僵持局面,第一局比赛结束。
时珩只是笑笑,抬手和同伴击掌,随后,他下意识抬眼找寻什么,黑熠熠的眼眸直直望向她的镜头,他倏然扬起笑,隔着重重人潮,对孟舒禾无声道。
——我赢了。
一如之前每一次比赛,自信肆意,眉眼间带着毋庸置疑的张扬傲气。
孟舒禾隔着镜头和他对望,但她的手先一步按下快门,镜头精准捕捉到这一刻。
有了第一局胜利打头阵,后面时珩直接以碾压性胜利结束比赛。
从球场上下来时,时珩将球拍搭在肩胛上,依旧不紧不慢迈着步子朝休息区走去,有几个女生拿着水围了过去,但他只是淡淡扫了眼,没有接,就径直伸手拎起箱子里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喝水。
他墨黑的额发染上些许湿意,光线勾勒出他朗隽五官,低垂的鸦睫到高挺鼻梁,再到滚动的嶙峋喉结,透着夺目的锋芒。
随后他的视线却跃过众人,停在孟舒禾身上,他扬了扬下颔:“照片,拍得怎么样?”
孟舒禾平静答道:“还行。”
时珩拧紧瓶盖,哂笑道:“行,那一会儿我看看。”
大家没想到时珩结束比赛后,第一时间关心的居然是这个,一旁的田恬开玩笑:“时珩,你还在意照片拍得帅不帅啊?”
时珩神色自若:“当然,我还是在意这些的。”
田恬问:“你长成这样,难道还有什么困扰吗?”
“有啊。”时珩一下一下转着球拍,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无语,“有人拿我的照片去网恋,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在网上谈了八百个女朋友,还是挺困扰的。”
“操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大家顿时笑成一片。
比赛结束后,田恬作为采访的人员,一直围在他身边,语气活泼地询问关于羽毛球的问题,但时珩似乎兴致不高,只是寥寥回答几句,但她大概是想和时珩多聊一会儿,视线一转,看向他背包的小狮子挂件:“时珩,这个小狮子好可爱,可以问问在哪里买的吗?”
时珩轻抬了抬眼皮,扫了眼挂件,原先的不耐烦似乎终于消散些许,随后他的视线有如实质地落在孟舒禾身上,目光带了点揶揄:“在北城附中门口的两元店买的。”
孟舒禾隐没在人群里,静静站在摄影机后,午后光影落在她淡然柔美的眉眼轮廓上,她与他遥遥对望。
孟舒禾刚上初中的时候,家里为了锻炼她的独立能力,打算买辆自行车,让她每天和时珩一起骑车上学,自行车买回来后,孟舒禾在小区里学骑自行车,是时珩教的。
时珩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觉得孟舒禾可以出师了,但孟舒禾平衡能力很差,时珩一松手,车子一歪,她连人带车压在时珩身上。
当时很不幸,两个人都挂了彩。
他们俩互相推卸责任,时珩觉得孟舒禾悟性差,孟舒禾嫌时珩教得烂,都觉得是对方的问题,争吵到最后,孟舒禾和时珩谁也不理谁,两人就这样冷着脸,推着车回家。
孟女士见到挂彩的两人,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时珩最后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扶稳自行车,让书书摔下来了。”
时珩率先服软,晚上翻过露台栏杆,给孟舒禾送去擦伤去淤青的药。
孟舒禾拿着药没吭声,只是沉默地拧开盖子往伤处抹,时珩一把抢过药,语气很冲:“你怎么连个药都涂不明白?”
虽然时珩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上药的动作却很柔和,孟舒禾盯着他垂下的眼睫,心里的那点闷气也烟消云散。
好吧,她可能悟性确实有点差。
初中的时候流行各种星座,时珩比她早两天出生,是狮子座,孟舒禾就在初中门口的两元店给他买了个小狮子挂件,当作害他受伤的歉礼。
时珩拿到小狮子挂件后,很嫌弃“啧”了声:“孟舒禾,你能不能别总是送这些丑东西给我?”
孟舒禾作势要拿回来:“不要拉倒。”
“我又没说不要,你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收回去?”时珩撞了撞她的肩,拖长音调,“行吧,我原谅你了,带你去新开的甜品店吃蛋糕,走不走?”
年少时的争吵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孟舒禾送的挂件,时珩也没有丢,一直延续使用至今,保存得很好。
即使他们之间有过大半年永无休止的争吵,还有一整年形同陌路的空白,但旧时的物件依旧承载着过往记忆,他们之间的牵扯,似乎永远无法磨灭。
这瞬间,孟舒禾陷入回忆中,周遭的喧嚣逐渐与她无关,就在孟舒禾的思绪渐渐飘远之际,杜幽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拉回现实。
“书书,发什么呆呢?有人请客喝奶茶,过去点单了。”
孟舒禾看向杜幽,有些疑惑:“奶茶?”
杜幽笑:“我们这不是刚刚赢了比赛吗?正好听说美院这边的奶茶很出名,时珩就打算请大家喝奶茶庆祝,真是财大气粗。”
孟舒禾侧眸望去,时珩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举起手机,朝她们轻轻晃了晃,示意她们过来点单。
杜幽刚刚报了饮品名字,就被师姐叫去收拾拍摄用具了,此时只剩下孟舒禾一人站在时珩面前。
没等孟舒禾出声,时珩的指尖就已经抵着手机屏幕滑动,他嗓音低低:“还是杨枝甘露七分糖正常冰?”
孟舒禾只是顿了下,没有感到意外:“嗯,谢谢。”
她喜欢一切有芒果的东西,就连饮品也不例外。
或许是认识太久,他们熟知彼此的一切,对方的各种习惯喜好仿佛植根于彼此的血肉中,永远熟记于心。
大家陆续点好自己想喝的奶茶,下单完毕后,有人问:“点了这么多杯,要不我去帮忙拿奶茶?”
时珩却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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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去拿就行。”
有人打趣:“时珩,又出钱又出力,你今天是慈善家啊?”
时珩勾了勾唇角:“今天就想做点好人好事,不行?”
但他旋即望向孟舒禾,悠悠道:“同学,能麻烦你帮忙搭把手吗?我想顺便看看照片。”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孟舒禾,顿时让孟舒禾成为众矢之的焦点。
毕竟时珩极少和女生主动接触,他对待孟舒禾的态度简直太过特殊。
同伴调侃:“怎么还惦记着那几张照片?就这么重要?”
时珩意味深长地笑笑:“是啊,就是很重要。”
事已至此,孟舒禾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忽略掉众多目光,点头道:“好。”
时珩轻笑一声,抬步走到她身侧:“那走吧。”
孟舒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边,但还是和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直到离开体育馆,时珩才垂首看向孟舒禾,悠悠开口:“我比赛赢了,连句恭喜都没有吗?这么冷漠?”
孟舒禾:“……恭喜。”
时珩哼笑一声:“孟舒禾,你也是够敷衍的。”
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这少爷也是难伺候。
孟舒禾忍下打人的冲动,淡声问:“难道还要我写一篇八百字小作文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才不算敷衍?”
时珩一下下转着手机,语调闲闲:“你要是愿意,我当然无所谓咯,反正我觉得我配得上,记得附上我的照片。”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臭屁。
孟舒禾深吸一口气,最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美院的奶茶店离体育馆不远,不到十分钟,就抵达奶茶店,此时奶茶店有不少人,孟舒禾甚至听到有人在讨论刚刚的羽毛球比赛:“北城大学的时珩长得真的好帅啊,此行不亏……”
孟舒禾循声望去,发现是坐在奶茶店里的一个女生,她正眉飞色舞地和朋友聊时珩:“真的帅得惊为天人,你没看到真是一大损失……”
随着时珩走进奶茶店,刚刚还在讨论的女生注意到来人,瞬间止住话头,拼命示意身边好友看时珩,神情格外激动。
孟舒禾收回视线,时珩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
他们的订单量有点多,此时才做了一半,还需等一会,店里没了位置,两人只能站在前台等。
但或许是时珩真的很引人注目,孟舒禾只觉得店内频频有人望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
“有帅哥!我要不要上前要个联系方式啊?”
“他身边那个女生应该是他女朋友吧……你确定要过去?”
孟舒禾听到这句话,很自觉地和时珩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时珩侧过脸:“孟舒禾,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孟舒禾出声:“防止挡了你的桃花运。”
话音刚落,就有女生犹犹豫豫上前,她举着手机,充满期待地仰头看向时珩:“同学,打扰一下,请问这个是你吗?”
她的手机屏幕里,赫然是时珩传说中的封神照片,也就是杜幽给她看的那一张。
时珩垂眸扫了眼,大方承认:“是我,这是我高二的照片。”
女生顿时有些激动,但又带着羞怯:“那……方便加个微信吗?”
时珩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被拒绝了也只是失落了一瞬,随后一副八卦心被激起的样子,她好奇问:“那给你拍照的人,是你喜欢的人?”
时珩好像来了兴致:“为什么这样问?”
女生解释:“因为感觉照片里的你的眼神,好像比现实里更温柔点,所以我觉得,给你拍照的人可能就是你喜欢的人。”
听到这句话,孟舒禾的心脏像是被突然吊起,她纤白指尖轻轻捏住小票,纸张被挤压出些许褶皱,发出细小的窸窣声。
明明是很轻微的举动,但时珩却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的目光浅浅掠过她的脸,带着些玩味,随后轻飘飘笑了:“抱歉,这个不能说。”
孟舒禾的指尖倏然一松。
没得到答案的女生有些失望地离开,等在一旁的好友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女生叹气:“被拒绝了,说是有喜欢的人了。”
“对吧,我都说了,时珩看镜头的眼神深情得能拉丝了,给他拍照的肯定是他喜欢的人……”
女生和好友的声音渐行渐远,时珩却笑了,那抹笑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只有孟舒禾僵着脸站在一旁。
因为那张封神的照片,正好就是孟舒禾拍的。
孟舒禾的爱好是摄影,所以在高中时期,时珩总是充当她的拍摄对象,频繁出现在她的镜头下。
她有一个专门发摄影练习的社交账号,会不定期在上面发布每次的摄影练习。
这张照片拍摄于高二的某次羽毛球比赛,时珩正在中场休息,孟舒禾喊了时珩一声,时珩刚好抬眼看向镜头,那一瞬,她按下快门,定格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下还有她的专属水印——shushu,之后这张照片作为人像摄影练习,被她放在社交平台上,不知怎么就突然火了,被无数人转载。
当时有很多评论表示,想要彻底沉溺在时珩的眼眸里。
同样的,因为时珩看向镜头的眼神太过缱绻,当时也有不少人误以为他们俩是情侣,而时珩的眼神之所以如此让人心动,是因为时珩正透过镜头,望向拍摄的她。
但这种说法,孟舒禾无法苟同。
时珩在此刻终于说话:“我记得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过类似的话。”
他偏过头看孟舒禾,意味深长道:“但我的专用摄影师看起来不是很同意。”
孟舒禾的目光掠过他的眉眼,淡淡出声反驳:“时珩,你长成这样,看狗都深情。”
“是吗?”
时珩半倚在吧台边,戏谑问道:“那你刚刚在紧张什么?”
“难道你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10. 松手
孟舒禾抬眼看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眸毫无波动,她出声强调:“我没你这么自恋。”
按照他们之前僵化的关系,孟舒禾也不可能觉得时珩会喜欢她,而且他们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对彼此都生不出一丝怦然悸动。
时珩却垂下眼看她,好整以暇:“你或许可以自恋点,不然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男朋友?”
这句话,直接让孟舒禾的心绪掀起惊涛骇浪,时珩的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静静望着她,气氛一下子陷入一种失控的微妙中。
看着孟舒禾的脸色渐渐僵冷起来,时珩却突然笑了声,像是十分愉悦:“逗你玩的,我就是单纯讨厌他。”
孟舒禾闻言,原本紧绷的肩胛才放松些许,她忍不住扭过头:“无聊。”
时珩觉得好笑:“这么生气?”
孟舒禾没看他,只是冷声道:“离我远点。”
时珩闻言站直身子,轻扯唇角,吊儿郎当:“行,我的错。”
孟舒禾没有再和时珩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被他气到了。
两人难得安静下来,站在前台等着他们的点单,正在这时,孟舒禾就听到后台传来细碎说话声。
一道年轻女声带着祈求:“店长,能不能再通融一下,让我继续留下来?我弟弟生病了,真的很需要钱,我保证,我会好好干的。”
店长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初瑜,不是你的问题,你做得很好,只是我们奶茶店确实不需要这么多员工,我们也是要节约成本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听到“初瑜”这个名字,孟舒禾顿时一怔,她忍不住抬眼朝后台望去。
只见奶茶后台隐约透出两道身影,但因为两人都带着帽子口罩,孟舒禾看不清面容。
后台的对话还在继续,店长最后补充:“我把这个月的钱转你,干完今天,你就可以不用来了。”
女生身形一顿,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的,谢谢店长。”
对话到此为止,女生从后台出来,摘下口罩,孟舒禾这时才清楚看清她的脸,正式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对方确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初瑜。
她叫了一声:“初瑜。”
初瑜抬头,正好对上孟舒禾的视线,她迟疑一下,才开口:“你是……孟舒禾?”
孟舒禾和初瑜打招呼:“是我,好久不见。”
初瑜是孟舒禾的高中同桌,高中时的初瑜成绩优异,只是性格清冷,不爱说话,但孟舒禾觉得她人很好,高二的时候,她经常向请教初瑜问题,初瑜也是有求必应,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但高二下学期,孟舒禾因为情书的事,和时珩关系彻底僵化,她正处于情绪低迷之际,初瑜突然向老师申请调换位置。
孟舒禾当时得知换同桌的消息,以为是自己情绪太差,影响到初瑜,初瑜才选择换同桌,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因为初瑜不是热络的人,换了同桌后,两人也就没了来往,关系慢慢疏远了,上了大学后,更是没了联系。
孟舒禾只是听说初瑜高考成绩很好,走的是专业路线,现在在央美院读美术,所以在这里见到她,也不奇怪。
但现在重逢故人,孟舒禾只觉得现在的初瑜好像更为疲态忧虑,像是被生活压垮了原先孤傲的肩胛,不再挺直如竹。
初瑜勉强笑笑,颔首示意:“好久不见,你这是……”
她这时才看到站在孟舒禾身侧的时珩,她之前是孟舒禾的同桌,自然也认识时珩,想起刚刚大家讨论的羽毛球比赛,初瑜斟酌开口:“陪男朋友过来比赛?”
孟舒禾一怔,旋即尴尬道:“我们不是情侣。”
初瑜得到否认,不免有些错愕,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听别的同学说,你有男朋友了,就……”
孟舒禾顿了下,低低应了声:“我男朋友是岑游。”
初瑜听到岑游这个名字,神色顿时浮现出复杂的情绪,她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这样。”
这时奶茶店里陆续来了人,初瑜回头看了眼前台订单,不好意思道:“抱歉,我要继续忙了,那就先不聊了。”
孟舒禾应好,这时店里正好有位子空出来,她和时珩选择坐下等。
时珩悠悠开口:“我每次都被别人误会成你男朋友,真的很困扰。”
孟舒禾垂眼看手机,显然不想理他:“我也很困扰。”
“就这么嫌弃我?”
孟舒禾终于放下手机,平静看着他:“你说呢?”
“……”
行吧,又被嫌弃了。
时珩抬手托腮,换了个话题:“刚刚那个女生,我好像不认识。”
孟舒禾提醒他:“我高二的同桌,初瑜,你还记得吗?”
孟舒禾和时珩高中不同班,但她和时珩几乎每天上课放学都一起走,时珩经常过来找她,偶尔会送点东西,一来二去,孟舒禾的历任同桌基本都能和时珩混个脸熟。
时珩:“没印象,什么时候的同桌?”
孟舒禾垂眸,轻声道:“高二下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
话音刚落,时珩转手机的动作一顿,空气仿佛像是被人按了消音键,让他们陷入缄默中。
高二下学期,临近期末,正好就是他们俩闹僵的时间节点。
旋即,时珩“啊”了声,似笑非笑:“想起来了,是我撕掉你写给岑游情书的时候。”
这个一直被他们刻意回避的话题,此刻却被时珩先一步扯开遮挡布,完完整整地暴露出来。
那一封情书,是压垮他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现在,时珩却以一种极其轻松的调侃语气阐述出来。
孟舒禾怔了怔,抬眼看他,只是他黑沉如曜石的眼眸中,暗涌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却没有一点笑意。
她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时珩,这件事……”
但前台的叫号声恰好打断孟舒禾的话,是他们的奶茶已经全部做好了。
时珩站起身,去前台拿做好的饮料,孟舒禾也跟着过去。
而给他们装饮品的人,正好是初瑜。
初瑜看了眼堆在一边的十几杯奶茶:“你们的订单很多,不太好拿,需要我用小推车帮你们送过去吗?”
孟舒禾觉得是个好提议,但她担心影响初瑜工作,有些迟疑:“可以吗?”
“当然可以。”店长一见是大客户,服务必须到位,立刻先一步替初瑜接话,“初瑜,这么多奶茶,你帮忙用小推车送过去吧。”
初瑜应下,将奶茶放在小推车上,推着小推车走出奶茶店。
孟舒禾和初瑜并肩走着,她抬眼看着初瑜的侧脸,有些五味杂陈。
刚刚在奶茶店里等奶茶时,她在微信上找到和初瑜同一个大学的同学,问了初瑜的近况。
对方回复的消息依旧历历在目。
【你是说初瑜?她弟弟得了白血病,花钱如流水,但你知道初瑜这个人,一向很骄傲,自尊心很强,她家里还勉强支撑得住,就没有接受任何捐款,但她为了减小家里负担,除了在上课,剩下的时间要不在医院陪护,就是在兼职赚钱,忙得脚不沾地。】
想起这条消息,孟舒禾心情复杂。
孟舒禾先开启话题:“初瑜,你几点下班?辛苦你陪我们跑一趟,要不我请你吃饭?”
初瑜笑笑:“我送完奶茶就差不多能下班了,但我一会还有别的工作,吃饭就算了。”
孟舒禾好奇:“除了在奶茶店兼职,你还有其他工作?”
初瑜握着小推车的手紧了紧,她点头:“嗯,我周六日会去画室教人画画,偶尔还会卖一些画。”
孟舒禾像是倏然捕捉到重点:“卖画?”
初瑜:“我卖定制油画,运气好的话,一个月能卖出一两副。”
孟舒禾似乎眼眸一亮,随后出声问:“那我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你买画吗?”
初瑜怔了怔,旋即露出些许笑:“当然可以。”
孟舒禾也笑了:“好,那到时候记得给我一个同桌价。”
“一定。”
她们一边聊着,也不知不觉走到体育馆外,大家早就已经在校巴边等着了,看到奶茶送来,立刻上前嘻嘻哈哈地和时珩道谢,一边从中找到自己下单自己的奶茶。
小推车上的奶茶很快就被分完,时珩游离在人群外,朝初瑜礼貌颔首:“麻烦你走一趟,谢了。”
初瑜却突然出声叫住他:“时珩。”
时珩抬眸望向初瑜,语气很淡:“你认识我?”
初瑜站在他面前,点点头:“你以前经常过来找孟舒禾,所以我知道你。”
她转移视线,望向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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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的孟舒禾,随后深吸一口气,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声音很低:“时珩,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有事想要和你说,是关于孟舒禾的。”
时珩报了一串号码:“你加我。”
-
众人拿了奶茶,都纷纷上了车,孟舒禾也跟着上了校巴,她一抬眼,就看到杜幽正朝她招手。
孟舒禾坐在杜幽身边,只见杜幽一脸难色,有些踌躇:“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孟舒禾不由笑道:“怎么了?”
杜幽觑着孟舒禾的神色:“岑游刚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联系不上你,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和他如实说了。”
说完,杜幽小心翼翼道:“书书,没关系吧……”
毕竟现在岑游和孟舒禾处于冷战期间,她擅自将孟舒禾的行踪告诉岑游,好像也不太好。
但孟舒禾只是摇摇头,心如止水:“没事。”
说起电话,她方才光顾着和初瑜说话,就直接把手机放在包里,没有注意到手机震动,所以现在才看到岑游打的四个电话。
她握着手机,看到岑游的来电显示,有一瞬间恍惚。
因为他们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联系了。
与此同时,微信上也冒出了几个小红点,孟舒禾点进去,还是岑游的消息。
岑游:【书书,你现在在哪儿?】
岑游:【都一个星期了,还没消气吗?别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岑游:【我一会过去找你。】
孟舒禾看着这几条消息,忍不住蹙眉。
岑游的语调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依旧温柔,但却让孟舒禾感到不舒服,仿佛从始至终,整件事都是她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而岑游一副无奈纵容的语气,在暗示劝说她尽早结束这场赌气的闹剧。
他依旧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正当孟舒禾要退出微信时,时珩的消息跳了出来。
他还是那副拽拽的语气:【孟舒禾,我的照片还没看呢。】
孟舒禾这才想起看照片的事,她叹了口气,打字回复:【一会下车再给你看。】
他回复很快:【行。】
抵达学校门口后,大家都立刻下了车,忙了半天,大家都累了,打算回去好好休息,杜幽和孟舒禾打了声招呼,也先一步回寝室了。
很快,停留在原地的人只剩下孟舒禾和时珩。
时珩冲她扬了扬下颔:“照片。”
孟舒禾认命般走到他身侧,拿出单反,递给他:“你自己看。”
时珩接过,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孟舒禾站在他身侧,相隔着一臂距离,一起垂眸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孟舒禾问:“没什么问题吧。”
时珩将相机还给她:“毕竟你是我的专用摄影师,我能有什么问题。”
但有道声音恰在此时传来:“书书。”
孟舒禾和时珩同时齐齐抬眼,循声望去,就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岑游。
岑游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身上逡巡,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他的声线有些紧绷:“书书,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时珩对岑游的出现有些意外,他轻抬眉骨,率先替孟舒禾回答:“我们在看照片。”
岑游快步上前,径直伸手握住孟舒禾的手腕,努力将语气放得温和平稳:“那现在照片看完了吗?书书,我现在有话要和你说。”
尽管他语气温和,但他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温柔的意思,岑游紧紧攥着孟舒禾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细细手腕折断,他急切想要将她强行带离时珩的身边。
但孟舒禾没有反应过来,被岑游拉扯得无法站稳,她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就在即将摔下去之际,另一只手的手腕被人轻轻攥住,轻轻巧巧将她扶稳。
“你弄疼她了。”时珩语气沉沉,听不出情绪,“松手。”
岑游也冷下脸,强调道:“时珩,书书是我的女朋友。”
时珩微微偏头,眼神顿时变得锋利桀骜,他冷笑:“少他妈在我面前强调你的男朋友身份,我最烦这句话了。”
他逐步逼近,站在岑游面前,那双精致的桃花眸此刻却宛如淬了寒冰。
“让你松手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不介意粗暴点。”
“是你自己松手,还是我亲自动手,你选一样。”
11. 分手
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致,每一秒仿佛被拉扯到一个世纪之久。
一秒,两秒,岑游的眉眼愈发阴郁,但最终还是松开桎梏。
岑游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一时冲动,和时珩正面起冲突,因为他清楚,时珩不是在开玩笑。
孟舒禾原本被攥得生疼的手腕终于得到解脱,但雪白的腕间已经浮现出淡红色的指痕。
与此同时,时珩也松开了手。
岑游再次看向孟舒禾,他好像终于冷静些许,耐着性子重复道:“书书,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孟舒禾知道今天必须把这件事解决了,她阖了阖眼,有点疲倦,侧过脸对时珩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谈谈。”
时珩站直身体,双手环臂,听了孟舒禾的话:“行。”
-
他们此时面对面站在教学楼的走廊尽头,此时已是傍晚,又是周末,教学楼里没有多少人,极其僻静,幽暗的灯光下,衬得岑游温和的面容愈发阴沉。
直到此刻,岑游忍耐已久的恼怒才尽数爆发,他的问题一股脑抛出,语气很不好:“你为什么和时珩在一起?”
这种似曾相识的质问口吻,让孟舒禾有一瞬间很想笑。
原来,他也会介意她和其他异性来往密切。
孟舒禾也确实笑出声,她语气讽刺:“你这话好熟悉啊,好像我曾经也这样问过你和叶明颜,你当时说什么了?只是关系比较好,稍微照顾一下。”
她轻声说:“那我和时珩十几年的交情,稍微照顾一下也没关系吧?”
听到孟舒禾旧事重提,岑游蹙眉,语气也沉了下来:“书书,你又何必揪着这件小事阴阳怪气?咄咄逼人?”
“那你又为什么要为我和时珩的事生气?”孟舒禾反问,“我和时珩只是站在一起看照片而已,我和他没亲没抱,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值得你这么生气,大动干戈过来拽我?”
孟舒禾盯着他:“你也会因为我和异性来往感到不舒服,那你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和异性保持距离?岑游,你是不是有点双标了?”
孟舒禾到现在才明白,他不是不懂异性之间的边界感,他只是沉溺于这种被叶明颜需要,被叶明颜依赖的感觉。
岑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主动和缓了语气,想要伸手牵她:“书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你不回我消息,再加上我看到你和时珩在一起,我才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
但孟舒禾却避开他的手,拒绝和他接触。
岑游的手悬停在半空。
孟舒禾偏过头,声音很轻:“我为什么不回你消息,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正视过我的问题。”
“我之前就说过了,伴侣和异性交往中没有边界感,对我来说不是小事,我们没有联系的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但我什么都没等到。”孟舒禾扯了扯唇角,“你一直在强调这是一件小事,而你眼中的我,只是纯粹在为这件小事,无理取闹。”
她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岑游,是不是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看到我和时珩待在一起,会生气紧张,那你不是很清楚异性之间的分寸界限吗?所以现在看来,你不是不懂,而是故意放任。”
孟舒禾眼眸带着冷意:“岑游,在今天之前,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个态度和决心,人都会犯错,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你性格温柔,乐于助人,才无意识在和异性交往中越界,我可以接受你无心犯下的错,但我不能接受你心知肚明地和其他女生交往过密,模糊界限,那是精神出轨。”
理智告诉她,一切要及时止损,果断放手,但在今天之前,孟舒禾心底还存在着很微弱的天真幻想,或许岑游只是一时犯了错,只要她和他表明态度,他冷静一段时间后,就会反省改正,学会和异性保持好距离,那他们这段关系还能继续。
但一切都只是她太天真了。
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孟舒禾开始对岑游失望了,关于岑游的滤镜,也开始一点点脱落。
就像王尔德童话里的快乐王子,外面光芒万丈的金片镶嵌逐片剥离,开始裸露出内部灰暗斑驳的铅体,她终于放下自欺欺人,承认岑游没有她想象中这么好,也没有很在乎她。
孟舒禾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变了。
但又或许一切都没变,岑游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他或许是个很好的朋友,学长,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侣。
至少对她来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时珩是对的,失望是需要一点点攒够,等到量变到质变,就会彻底死心。
孟舒禾心底对岑游的那点不舍犹豫,似乎正在一点点被失望蚕食替代,彻底消失殆尽,变得空落落的。
两人沉默良久,孟舒禾终于抬眼看向他,但那双望向他的眼眸却不复往常充满爱慕,现在更多的却是冷淡的失望,她语气很轻,却充满疲倦。
“岑游,我们观念不合,我很介意这件小事,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岑游眼眸倏然沉下,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说出来的话也未经思考:“书书,你和我分手,到底是因为我的态度,还是因为时珩?”
话一出口,岑游才觉得不对。
孟舒禾一点点掰开他的桎梏,语气冷淡:“岑游,和时珩无关,我之前是真的喜欢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说完,孟舒禾转身离开。
岑游沉默了,孟舒禾确实是喜欢他的,他能感受到,但现在,孟舒禾似乎对他已经失望了。
想到这里,他心底却突然强烈涌起一股恐慌,但当他想要追出去时,孟舒禾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里。
-
孟舒禾从教学楼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但孟舒禾还是一眼就认出站在教学楼外的那道颀长身影。
是时珩。
北城差不多步入初冬,气温很低,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孟舒禾缓缓走到他面前:“怎么还没回去?”
时珩抬手,扬了扬手中那一小包纸巾,语气懒散:“等着给小青梅送擦眼泪的纸巾,助人为乐。”
孟舒禾闻言,无奈叹了口气:“谢谢,我暂时不需要你的纸巾。”
时珩歪着脑袋看她:“你没哭啊。”
孟舒禾无语凝噎,可能这次多少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的她,已经没了最初那种想要流泪的难过,只是心口有些堵得慌。
时珩抬眸看她,随后他又拿出另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行吧,既然没哭,那给你这个。”
是一包她喜欢的芒果软糖。
他晃了晃,带着谑意:“安慰小青梅的糖果。”
孟舒禾对上他那戏谑的神情,目光碰触一秒,她最后还是伸手接下:“刚刚谢谢你的帮忙。”
时珩一脸无所谓:“毕竟从小到大维护了你这么多次,都有惯性作用了,改不过来。”
从小到大,他们俩有过无数次争吵冷战,但当孟舒禾被人欺负的时候,时珩都会义无反顾站出来维护她。
初一第一学期,时珩和她同班,还是她的同桌,当时大家都正值青春期,对性·知识还是处于讳莫如深的状态,女生多少会有些月经羞耻,就算是女生之间借卫生巾,都要悄悄把卫生巾夹在书本里,再传递过去,生怕被男生看到。
那天正好有个女生向孟舒禾借卫生巾,孟舒禾照常将卫生巾夹在书里,正准备送过去,但她的书本却被后桌的一个男生直接抢了过去,他将书翻开,举起里面夹带的卫生巾,语气兴奋高昂:“看,这是孟舒禾的卫生巾!”
男生话音未落,时珩就已经直接踹倒那个男生的课桌,将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时珩当时还问他:“你抢孟舒禾的卫生巾,是不是你自己也想用?”
因为这件事,那个男生后来看到孟舒禾,都会主动悻悻绕远点,生怕靠近孟舒禾,就会被时珩揍。
孟舒禾挽起垂落的碎发,垂眸捏了捏手中的芒果软糖,淡声道:“我提了分手,赌约你赢了。”
话音刚落,他们正好停在她寝室楼下,她抬眼和时珩对视。
时珩只是轻笑一声:“孟舒禾,话还是不要说太早了。”
他双手环臂,修长指尖搭在腕表上,好整以暇望向孟舒禾:“虽然我很想赢,但我这个人,向来公平公正,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星期,只要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那一切都会有变数。”
“所以你别急。”时珩扬起一抹笑,一字一句,“反正最后会是我想要的结果。”
孟舒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寝室楼。
-
岑游浑浑噩噩地回到画室,他神色颓然,点燃一支烟,任凭烟在指尖燃烧殆尽。
钱朔正好也在,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问:“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你不是去找孟学妹吗?谈崩了?”
岑游摁灭了烟,颓唐道:“书书和我提了分手。”
钱朔听了这话,一拍大腿:“你活该!人家孟舒禾对你多好啊,你什么事情都瞒着她,但她为了你出国交换的事,熬夜联系她的朋友,替你忙前忙后,打点一切,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钱朔絮絮叨叨:“你这种死渣男,就别装深情了,趁现在还没闹得太难看,和人家好聚好散,放过人家吧。”
不知道这话哪里又突然触动了岑游,他有些激动:“我凭什么要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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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朔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新鲜感过一阵就会消失,现在分手了,你又舍不得了?”
岑游垂眸喃喃:“我现在醒悟了。”
因为孟舒禾最后的那句话,他在回来的这段路程,无比清晰地梳理回忆了和孟舒禾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孟舒禾对他真的很好,而他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
他舍不得孟舒禾,他不想和孟舒禾分手。
岑游声音低下来:“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和书书继续在一起。”
钱朔摇头:“岑游,你现在只是不甘心作祟而已,你以为你真的能浪子回头?就算你挽回孟舒禾又如何?一个月,三个月,最多半年,你也会故态复萌。”
似乎是想劝岑游,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岑游面前:“你曾经对孟舒禾做过的事,简直罄竹难书,但凡有一件被她发现,按照她的性格,你们俩都得分手。”
岑游像是想起什么,眼眸浮现出些许不安的懊悔,他低声重复:“不会的,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我之前确实对不起书书,但我之后会弥补她的。”
钱朔见他这样,最后没有再劝,而是起身走开,独留岑游一人在客厅。
岑游再次点燃一支烟,晦暗神情半隐在烟雾中,逐渐深沉。
孟舒禾这么喜欢他,只要他放低姿态挽回她,她一定会心软的。
-
两天后,北城的气温越来越低,天气渐冷,根据天气预报报道,北城将会在平安夜当天,降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
此时的羽毛球馆一片喧闹,时珩拎着球拍,正好下场休息,就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时珩,有人找!”
时珩抬眼望去,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岑游,对视那一瞬,他倏然笑了,随后冲岑游吹了声流里流气的口哨,挑衅意味十足:“哇哦,岑学长,稀客啊。”
他将球拍搭在肩上,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去:“有何贵干?”
岑游显然心情不太好,他眉眼阴沉,不复平日的温和:“时珩,学校论坛的事,是你干的?”
时珩的脚步停在略高的阶梯上,他身子前倾,双手懒懒搭在栏杆上,他由上至下俯视着岑游,随后扬唇肆意笑了,抬手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Bingo."
“学长,猜对了,就是我干的。”
岑游的脸色再次难看了几分。
时珩语气愉悦:“不枉我等了这么久,这次终于抓住你的把柄了,还真不容易。”
他嘴角带出一抹笑,看起来很坏:“但好在最后结果还不错,听说你被分手了,恭喜啊。”
时珩戏谑地看着他,转了圈手中的球拍,他突然道:“你知道我和孟舒禾在打赌吗?”
岑游一顿。
时珩笑意加深:“我们赌的是你和她的这段恋爱关系能不能坚持到圣诞节,我赌不能,她赌能。”
他接着道:“但按照她的性格,她一般是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赌约的,但她为了你,还是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
时珩弯唇:“因为我加码了条件,只要你们这段恋情能支撑到圣诞节,我会为我之前对你的偏见,亲自向你道歉。”
“她对你真的很好,也真的很喜欢你。”时珩悠悠道,“但是学长,你好像对不起她的好,辜负了她的感情。”
岑游眼中浮现出隐约的晦暗情绪,似是懊悔,他微微蜷起手,稳住心神,急切打断时珩的话,语气沉得能滴出水:“时珩,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挽回书书的,毕竟她不喜欢你。”
“是吗?”
时珩抬手,将冰凉的球拍轻轻抵在岑游的脖颈处,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一字一句傲慢道:“可惜现在,你已经出局了。”
-
时珩重新回到休息区时,就接收到同伴贺恺探究的目光:“那是谁啊?你们俩火药味这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你有仇。”
“对啊,就是有仇。”时珩坐下,拧开矿泉水,笑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贺恺被呛了下,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仇?!”
夺妻之仇?!
他是不是脑子一下子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幻听到夺妻之仇?他刚刚是听到什么特别炸裂的大瓜了吗?
贺恺不可置信,喃喃道:“不是,哥们儿,你真的假的?”
这个回答,有点过于抽象了。
时珩一下下转着手机,好整以暇:“你猜。”
正在这时,时珩的手机屏幕一亮,手机跳出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我是初瑜,孟舒禾的情书是岑游撕掉的,我有证据。】
时珩垂眸,点击通过。
12. 情书
贺恺见时珩起身,好奇问道:“不打球了吗?”
“不了。”时珩晃了晃手机,“有点事,先走了。”
时珩垂眼打字:【我们现在方便见一面吗?我过去找你。】
初瑜回复很快,报了个地址:【可以。】
初瑜刚点击发送,就听到身侧传来柔软的嗓音:“初瑜。”
说话的人是孟舒禾,她朝初瑜笑了笑:“你是还约了人吧?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有事我们线上联系。”
孟舒禾这次过来,是想要买初瑜的油画。
初瑜张了张嘴,正想说她约的人是时珩,但望着孟舒禾的脸,她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点头:“好。”
她起身目送孟舒禾离开,但当孟舒禾踩下第一阶木楼梯时,初瑜却突然叫住她:“孟舒禾。”
孟舒禾疑惑回头:“还有事吗?”
初瑜迟疑开口:“你……还记得高二的那一封被人撕碎的情书吗?”
孟舒禾微微怔住,旋即垂眸轻声道:“当然记得。”
她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那封情书。
自从她和岑游熟识后,时珩就将岑游视作他们关系的入侵者,对岑游敌意很大。
那段时间,时珩忙着各种升学相关的竞赛,时常不在学校,而孟舒禾周六日需要去画室上课,他们各自忙碌,很少见面,因为岑游而产生的矛盾日益叠加,无法解决。
时珩和她的性格大相径庭,时珩好动,而她更内敛安静,但他们两人有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脾气都很犟,一旦吵起架来,他们两人都会各执己见,不愿意和对方低头让步。
频繁的争吵冷战似乎都在消磨彼此的耐心,再加上繁重的学业压力,导致彼此情绪都不算好,关系愈发僵化,直到摇摇欲坠,全靠苦苦支撑。
一切的开始,是时珩在她的房间,发现她写给岑游的表白情书。
情书用淡粉色的信封装着,信封上还写着“岑游学长收”,一切都显得很郑重。
时珩将情书扔在她书桌上,压抑着怒意:“你就非得喜欢他?”
六月初的天气燥热无比,但孟舒禾语气很冷淡:“对,我就是喜欢他,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反正我们见面也是吵架。”
时珩冷笑:“行啊。”
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那封情书被孟舒禾带去学校,放在课桌抽屉里,孟舒禾不太敢当面交给岑游,她只能提前和岑游发消息,说她在她的课桌抽屉里放了一封信,是给他的,让他找时间过来拿。
岑游发消息回复,表示中午下课会过来拿的。
上午有升旗仪式,大家都下楼升旗,等到孟舒禾再回到教室,原本放在课桌抽屉的情书,已经成为四分五裂的碎屑。
而碎屑旁边,是时珩送来的三明治。
孟舒禾说不清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愤怒、失望和委屈,如同打翻的颜料混合交织,导致她没有多加思考,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时珩做的。
她颤抖着手,将情书的碎片抖落在时珩面前,质问他:“我的情书是你撕的?”
她当时气血上涌,气得声音发抖:“时珩,我真的,很讨厌你。”
时珩怒极反笑,冷笑一声:“对,就是我撕的。”
当时他们的情绪都处于尖锐的状态,似乎要将最伤人的话刺向彼此,关系也至此支离破碎。
回忆至此,孟舒禾却看向初瑜,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初瑜摇摇头:“只是想起你那段时间情绪很差,是因为情书吗?”
孟舒禾垂眸:“差不多吧,因为那封情书,我当时和时珩闹翻了,所以我当时情绪还挺低迷的。”
初瑜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道:“你和……时珩,因为这件事闹翻了?”
“对,你不知道吗?”
初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因为上次在奶茶店,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孟舒禾望着她,笑了:“我和他的关系是最近才缓和些的。”
初瑜眉眼露出深深的懊悔,慢慢蜷起手指。
孟舒禾看了眼时间,再次和初瑜告别,初瑜站在窗前,望着孟舒禾离开的背影,她轻声说了句话。
“对不起。”
孟舒禾离开不到十五分钟,时珩到了画室。
时珩上楼时,初瑜正在收拾东西,见到时珩到了,初瑜和他打了声招呼:“抱歉,我这里还要等几分钟。”
他也只是微微颔首,不甚在意:“没事。”
画室的学生早已下课,小小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时珩视线不经意扫过面前的画架,随后自顾自在一个画板面前静静驻足,上面是一张简单的静物速写,午后的日光洒落在画板上,镀上一层很淡的光,他垂眼看了一会,转而开口:“孟舒禾来过?”
这是一句陈述句。
初瑜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时珩扬了扬下颔,视线却没从画上移开:“这是她画的。”
初瑜走过去,才看到那副静物速写,是刚刚孟舒禾闲来无事随手画的,尽管知道时珩和孟舒禾相识十几年,但初瑜还是有点诧异他对孟舒禾的了解程度,她点点头:“嗯,孟舒禾刚刚来找过我,她说想要买我的油画,还开出一个很可观的报酬。”
时珩并不意外,这确实是孟舒禾能做出来的事:“是因为你生病的弟弟?”
自从羽毛球比赛后,时珩有查过初瑜的情况,知道她现在有个生病的弟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对。”初瑜缓缓道,“我知道她当时听到我和店长的对话了,知道我有个生病的弟弟,经济情况有些紧张,她也清楚我自尊心很强,才借着买画的名头,帮我缓解现在经济上的困境。”
初瑜深吸一口气:“孟舒禾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实在不想再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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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珩微微挑眉。
“我当时只隐约知道孟舒禾喜欢岑游,她写给岑游的情书被人撕了,其他细节孟舒禾没有再多说,两天后,我偶尔路过教学楼后的拐角处,就恰好听到岑游和其他人的对话,出现了孟舒禾的名字,就多留意了一会。”
随后,初瑜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时间显示是在高二那年的六月初。
手机音量被调到最大,但可能是距离有点远,依旧只是能勉强听清楚的程度。
听筒里率先传来一道男声,吊儿郎当:“你还真的把那个女孩子准备的情书撕了?我记得她叫孟舒禾对吧?”
对面沉寂片刻,才传来岑游的声音:“嗯。”
同伴笑得很坏:“卧槽,你这是在践踏人家女孩子的一片痴心啊,人家都还没送出去,你就提前撕了,你不是喜欢她吗?这也下得去手?”
岑游的声音带着毫不在意的笑:“一封情书而已,撕了就撕了,反正她也不会想到是我做的,她只会以为是——”
岑游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突然听到岑游的同伴说了句:“谁在那里?”
录音的杂声倏然放大,显然是初瑜慌乱间将录音暂停,录音进度条在此时也走到尽头。
录音结束,时珩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他眼眸微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初瑜低声说:“后来我被他们发现了,也被岑游认出我是孟舒禾的同桌,和岑游一起聊天的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混不吝,我当时害怕惹到他,为了自保,我再三保证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并且承诺会提出调换座位,不和孟舒禾接触。”
“但好在他们没有发现我在录音。”初瑜握紧手机,“但我当时不想惹祸上身,只能让自己努力忘记这件事,只是这段录音我一直留着没删。”
“上了高三后,学习压力很重,我和孟舒禾接触很少,也就渐渐将这件事遗忘至脑后,直到最近见到孟舒禾,我才知道她和岑游在一起了,这件事才被我重新记起。”初瑜看向时珩,“但因为我和孟舒禾不算熟,我才想到了你,想着你帮忙转达,可能会更合适。”
初瑜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但我刚刚才得知,你和孟舒禾因为这件事,关系彻底破裂。”
时珩没有否认:“嗯,她认为情书是我撕的,我当时被孟舒禾误会,也情绪上头,一气之下,就直接认下了。”
初瑜满含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因为这个误会,产生这么大的隔阂,我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时珩倒是神色淡淡:“这件事只能算是导火索,当时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很差了,注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没有这封情书,也会有下一件事充当导火索。”
话毕,时珩敲了敲桌面:“录音,能发我一份吗?”
初瑜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时珩微微颔首,站起身:“谢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行。”
13. 请求
孟舒禾离开初瑜的画室后,她站在路边等车,手机却弹出一个快递短信,显示她有个包裹,已经送到学校的驿站了,通知她过来取快递。
她不由疑惑蹙了蹙眉,因为她最近根本没有买东西,怎么会有快递?
这时,手机屏幕一闪,跳出一个来电,显示联系人岑游。
孟舒禾想了想,还是接通,她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你找我有事吗?”
岑游似乎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孟舒禾的冷淡,他声音有些艰涩:“书书,你非得这样吗?”
孟舒禾阖了阖眼:“岑游,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想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岑游却出声打断:“书书,这段恋爱事关我们两个人,现在只是你单方面提的分手,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同意分手。”
孟舒禾目光低垂,不想再听:“你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书书,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给对方写的手写信吗?”岑游低声道,“我今天收到了。”
孟舒禾这才隐约猜测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快递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她和岑游写给对方的手写信。
刚和岑游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岑游逛过某个手作小店,里面有一个很特别的服务,是给在未来的对方写下的一封信,之后店里会根据约定的日期,提前寄出这封信。
当时他们设定的日期是在一起一百天后收到信,现在算算时间,刚好是他们在一起一百天。
但唏嘘的是,他们这段感情,连一百天都没撑过去。
察觉到孟舒禾没有说话,岑游再次开口:“这两天,我真的有在认真反省,书书,是我不好,伤害了你,但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重蹈覆辙,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孟舒禾停顿一瞬,随后直接挂断电话。
岑游听到电话传来挂断的忙音,他重新垂眼看向手中的信纸。
娟秀的字迹工整,字字句句诉说着埋藏心底的少女心事,但岑游的目光却停在最后一句话上。
——希望这封信,能弥补当初情书的遗憾。
岑游久久望着这行字,目光渐渐出神。
曾经最真挚纯净的少女悸动,捧到他面前,却被他毫无怜惜地撕碎,踩踏进泥泞里。
他捏着信纸的指节微微泛白,心底后知后觉泛起慌乱无措,以及深深的后悔。
他好像确实要失去孟舒禾了。
但岑游还抱着最后一点希冀,孟舒禾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她只是暂时对他失望而已,她对他肯定还有感情,那也代表,他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
孟舒禾挂了电话后,就径直打车回学校。
她坐在车后座,她转过头望向车窗外,初冬的天空难得晴朗,碧蓝如洗,但她此时的心境却阴沉灰暗。
但她还是去驿站把手写信取回寝室。
毕竟不去拿快递,最后要退回,也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孟舒禾拿着快递,刚走到寝室门口时,孟舒禾就听到里面的热闹聊天声,她心下疑惑,按下门把手打开门,寝室里的说话声停顿一瞬。
孟舒禾才发现,寝室里不止有杜幽在,宣传部学姐也在。
学姐看到孟舒禾,立刻迎上来:“孟学妹,你回来得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上次拍的照片超级好,我们之前羽毛球比赛的那篇推文爆了!后台私信全部都是要高清原图的,你怎么能把时珩拍得这么帅?”
学姐若有所思:“而且有人说你的拍摄风格,和时珩那张封神照片很像。”
“是吗?”孟舒禾温柔笑了笑,“我只是随手一拍而已,可能碰巧某个角度有些重合了吧。”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学姐过来是有事吗?”
学姐连忙道:“我是来找你要高清原图的,给大家发福利,顺便送一杯感谢奶茶。”
孟舒禾笑着接下奶茶,把照片传给学姐,但最后,孟舒禾却突然想起什么,问了句:“对了,照片的事,问过时珩了吗?”
毕竟这是时珩的照片,私自给别人发他的照片,好像也不太好。
学姐摆摆手:“我问过了,时珩说顺便发,反正到最后都会变成网恋头像。”
孟舒禾也忍不住笑了:“好。”
但话虽如此,孟舒禾还是在微信上和时珩说了声,表示把他的照片发给了学姐。
时珩过了一会才回复:【嗯,我知道。】
孟舒禾也回了个:【嗯。】
极其乏味的对话内容。
本以为这段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到此结束,但时珩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时珩:【孟舒禾,我有事要和你说。】
孟舒禾垂眼,正要回复,但下一秒,时珩那边却将消息撤回。
孟舒禾不解,低头打字:【你要和我说什么?】
时珩回复很快:【算了,没什么事。】
太奇怪了。
但孟舒禾只是疑惑一瞬,就对一切都很淡然,既然时珩不想说,她也不会继续追问,只是回了个“好”。
两人的聊天至此结束,孟舒禾的目光再次看向拿回来的快递。
她顿了顿,最后拿起来,慢慢拆开。
信封是店里提供的,上面粘着精致的火漆,孟舒禾犹然记得当初和岑游一起写信的场景,在喜欢他的时候,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她都带着爱意。
但现在,完全不同。
孟舒禾打开信,岑游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清隽,一字一句都带着他惯有的温柔。
心底顿时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像是被压抑多日的情绪突然迸发。
那时的他们,应该还是真心的吧。
她也不知道,她和岑游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但她也清楚,她没办法接受岑游在恋爱期间的游离暧昧,即使和好,但这段插曲也会像一道裂痕,即使修复黏合,但那道痕迹依旧会存在,时刻提醒着她,无法抹去,永远横亘在心里。
有些人,陪着走到这里,就是最好的结束了。
孟舒禾只是寥寥看了几眼信,就将信纸折好,放回原处。
她站起身,找出一个箱子,开始收拾岑游之前送的礼物,大部分东西都在寝室,收拾起来也算方便,很快就把东西全部整理出来。
杜幽看着她整理出的东西,有些惊讶:“这是……”
孟舒禾站起身,笑了笑:“这些都是岑游送的礼物,我打算整理出来,还给他。”
虽然孟舒禾在笑,但她也能看懂这抹笑只是在强撑,孟舒禾现在心情很不好。
杜幽望着她沉默片刻,随后上前,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安慰道:“书书,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人而已,今晚我请你吃火锅怎么样?”
孟舒禾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语气终于带上些许真切笑意:“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月底生活费不够了吗?还请客吃火锅?”
杜幽信誓旦旦:“为了安慰姐妹,我喝几天西北风也没关系。”
“不用了,我来请客吧。”孟舒禾柔声道,“谢谢你陪我,幽幽。”
两人晚上没课,选了学校附近一家比较出名的川渝火锅。
因为是冬天,火锅店里人还挺多,里面没有位置,孟舒禾和杜幽只能在坐在外面椅子等着。
火锅店人声鼎沸,但一道试探般的男声突然在孟舒禾头顶响起。
“孟学妹?”
孟舒禾闻声抬头,发现是面前的人正好是岑游的好友——钱朔。
钱朔显然是和熟人们一起来的,看到孟舒禾抬头,露出笑:“真的是你啊,孟学妹,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孟舒禾对钱朔印象不错,也礼貌打招呼:“钱学长,是我。”
钱朔四处张望:“你们这是在排队等叫号吗?”
孟舒禾点头:“人太多了,我们的号在后面,还要等一会。”
本以为钱朔寒暄两句就会离开,但他却异常热情地邀请孟舒禾和杜幽:“排队还要很久,要不,两个学妹和我们一起吃?”
孟舒禾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她虽然对钱朔感官很好,但她也不想和岑游的好友过多接触,只是客气拒绝:“不了钱学长,我们没什么事,等多一会儿也没事。”
见孟舒禾拒绝,钱朔也没有勉强,而是跟着他的朋友进去了。
十几分钟后,也终于叫到了孟舒禾和杜幽的号,两人刚刚落座,杜幽就抬手戳了戳孟舒禾,凑过来小声道:“书书,那是不是岑游啊?”
孟舒禾隔着火锅腾起的白雾氤氲,隐隐约约看到走进火锅店的岑游。
有两天没见,但岑游没了往日温柔学长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有种颓然的感觉。
他显然也看到了孟舒禾,视线直直朝这边望过来,没有移开。
但孟舒禾很快就收回目光,语气稀松平常:“嗯,可能是和其他人来吃火锅的吧。”
她没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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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上,毕竟学校就这么大,会遇上也是正常,孟舒禾只是自顾自认真吃着东西,偶尔和杜幽聊几句。
等吃得差不多时,孟舒禾起身去前台结账,却被前台礼貌告知:“女士,您这一桌已经被人买过单了。”
听到这句话,孟舒禾一顿:“已经付过钱了?”
“是的。”前台的小姐姐显然充当传话筒的角色,她示意孟舒禾抬眼看,“就是那个帅哥付的钱哦,他说他和你吵架了,他很想得到你的原谅。”
孟舒禾顺着前台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岑游,她和岑游对视一瞬,就移开目光:“好的,谢谢,我想问一下,一共是多少钱?”
果然,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说清楚。
孟舒禾朝岑游走去,最后站定在岑游面前,率先开口:“刚刚的钱我已经转给你了,你收一下。”
岑游似乎有点受不了孟舒禾这种恍如陌生人的态度:“书书,我们之间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
“岑游,有些事,我有必要和你当面说清楚。”孟舒禾抬眼看他,目光沉静,泛不起一丝波澜,她轻声说,“我和你提分手,不是一时吵架赌气,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她的语气很轻,但很坚定,似乎彻底说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转圜的可能。
“书书,你真的舍得吗?”岑游伸手攥住孟舒禾的手腕,他沉声道,“我承认我确实犯错了,我在恋爱期间确实出了小差,但我自认为,我犯的错不至于给这段恋爱关系直接判死刑,你真的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他眼底的执拗化作实质,定定地望向孟舒禾,试图从孟舒禾清凌凌的眼眸中,寻找出一丝动容和动摇。
但他最终一无所获。
孟舒禾抬眸,柔美的脸庞在灯光照映下,却愈发淡漠:“我给过你机会的。”
那一瞬,他眼中似乎流露出后悔:“书书……”
孟舒禾轻轻挣脱他的手,语气平淡无波:“你送的礼物,我已经全部整理出来了,我明天会把东西寄给到你的画室,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她朝岑游看去:“至于我送的东西,你自行处理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我先走了。”
“书书。”
孟舒禾的手腕再次被岑游拉住。
孟舒禾语气冷淡:“你还有事吗?”
“明天,你能亲自把东西送过来吗?”岑游姿态放得很低,“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孟舒禾缄默不语。
岑游再次开口,语气染上些许恳求:“书书,就当我们分开前,我的最后一个请求,不要拒绝我,好吗?”
孟舒禾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好,明天下午,我会亲自把东西送过去。”
毕竟他们之间,也是有过愉快的时光,就当作是最后体面地结束。
从火锅店出来,初冬的寒风将她吹得清醒些许。
大衣口袋的手机传来微弱震动,孟舒禾拿出一看,是母亲孟蓉女士的来电。
孟舒禾接起:“妈妈,怎么了?”
“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吧?你和珩珩一起过来柏悦这边,我在这边预定了包厢,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孟舒禾:“好。”
时家和继父家不仅住得近,两家的生意往来很密切,所以两家经常在一起聚餐。
孟女士说完:“那行,刚好珩珩在我旁边,我让珩珩和你说话。”
孟舒禾来不及出声阻止:“妈,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时珩悠悠的嗓音:“但我有。”
孟舒禾:“……你怎么又在我家?”
时珩理直气壮:“干嘛?我和阿姨关系好,不行吗?”
孟舒禾:“……行。”
时珩却自顾自说起来:“明天我开车和你一起过去,下午五点,你在你寝室楼下等我。”
孟舒禾握紧手机,轻声说:“时珩,我明天下午要去一趟岑游的画室,把他送我的东西还给他。”
对面听到岑游两个字,瞬间安静下来,随后孟舒禾听到细碎脚步声,显然是时珩换了个无人的地方听电话。
半晌,时珩才开口:“你要亲自过去?”
孟舒禾站在路边,眼眸低垂:“嗯,我答应过他,要亲自过去。”
时珩静默片刻,再次恢复方才懒散的语调:“随你。”
他语气戏谑:“毕竟最后一天,我还挺好奇你和他能不能旧情复燃。”
14. 酒吧
时珩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舒禾站在原地,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界面,再三确定是时珩挂的电话。
看来他今天心情不好。
正当孟舒禾拿着手机发呆时,去上洗手间的杜幽走了过来,抬手在孟舒禾眼前晃了晃:“书书,你发什么呆呢?”
孟舒禾猛然回神:“没事。”
杜幽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见到岑游才走神的。”
孟舒禾闻言失笑:“不至于。”
冬日寒凉,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小摊,香甜的气息混着炭火味徐徐飘来,孟舒禾望着那团萦绕在昏黄路灯下的人间烟火:“我现在,真的对他没什么爱意了。”
“孟舒禾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慢慢沿着街道走着:但毕竟在一起过,他也帮了我不少,即使做不成情侣,我希望我和他和平共处,不会成为剑拔弩张的仇人,所以这点要求,我觉得没关系。”
第二天是周五,也是平安夜,孟舒禾只是上午有课,
下课铃响,孟舒禾回寝室抱着一个小纸箱,往岑游的画室去。
她和岑游约定的时间是四点,但因为她下午没课,就提前半个小时到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灰扑扑一片,网约车停在小区外,她抱着箱子,走进了那一片旧居民楼。
孟舒禾抬手敲了敲门,敲了几下,里面都无人应答。
敲了几分钟后,孟舒禾只能作罢。
估计是她来得太早了,岑游还没回来。
孟舒禾只能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将纸箱放在楼梯扶手的拐角处,决定站在这里等岑游。
旧居民楼的楼道昏暗寒凉,墙壁上贴着斑驳的小广告,沉沉的天光从灰扑扑的水泥花格窗投射入内,带出厚重的年代感。
她的手机却在此时微震,弹出一条消息。
来自时珩。
但他只是莫名其妙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时珩:【孟舒禾,残酷的真相和善意的谎言,你愿意接受哪一个?】
孟舒禾垂眸思索,开始打字。
【被真相伤害好过被谎言安慰。】
时珩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这行字不断亮起消失,删删减减一分钟后,时珩只是发来一个字:【好。】
随后,时珩直接发来一段黑屏视频。
孟舒禾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开了那个视频。
她将音量调高,才勉强听清。
只是开头的一句话,就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你还真的把那个女孩子准备的情书撕了?我记得她叫孟舒禾对吧?”
随后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嗯。”
是岑游。
对方搞怪般笑了:“卧槽,你这是在践踏人家女孩子的一片痴心啊,人家都还没送出去,你就提前撕了,你不是喜欢她吗?这也下得去手?”
“一封情书而已,撕了就撕了,反正她也不会想到是我做的……”
岑游的笑声很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地嘲弄,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无知,嘲笑她真心错付,被人蒙在鼓里戏弄还不自知。
孟舒禾甚至没有勇气听完,就匆匆关掉了录音,她这时才发现,她就连指尖都在发颤,她周身都在发冷。
孟舒禾仿佛在十月寒天,被人彻头彻尾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寒意四溢。
——一封情书而已,撕了就撕了,反正她也不会想到是我做的。
这句话在孟舒禾脑海里循环播放,恍如一道可怖的魔咒,让孟舒禾头痛欲裂。
她呆呆站在楼道转角处,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错得离谱。
原来她一直以来熟知的温柔男友,藏在面具之下的,却是这幅让人陌生的样子。
简直陌生得可怕。
楼道传来两道脚步声,随后而来的两人的细碎说话声。
先是钱朔的声音:“你确定,你能复合成功?”
岑游的声音依旧很低,显然情绪不高:“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撕了她的情书,伤害了她,也算计了她,但我之后会加倍弥补她的。”
他捏紧手中的钥匙:“只要这些事,不让她知道。”
话音刚落,楼上的楼道转角处出现一道长长的人影,投射在水泥地板上。
一道柔软女声在此时响起:“岑游。”
孟舒禾站在半截阶梯上,静静看着岑游,她成功看到岑游神色中的错愕和慌乱。
孟舒禾站在阶梯上,幽暗的光线半拢在她的侧颜上,衬得她神色愈发冷漠,她垂下卷翘的眼睫,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慌:“所以,我的情书,是你撕的。”
她很平静,但看向岑游的目光却如同在看陌生人,她语气很轻:“岑游,我好像,第一天才真正认识你。”
她从纸箱中翻找出不久前寄到的手写信,抬手“滋啦”两声,是纸张被撕开的声音,孟舒禾直接用力将信纸撕碎,她死死攥着手中的信纸碎屑,一步步走到岑游面前,尽数将大小不一的碎屑用力砸在他脸上。
细碎纸屑飘飘洒洒落在岑游身上,岑游脸色苍白,形容狼狈:“书书……”
“不要叫我。”
孟舒禾的语气冷得彻骨,带着苍凉的失望:“岑游,你真的挺让人恶心的。”
说完,孟舒禾将纸箱重重扔在岑游脚边,转身下楼。
岑游想要上前追,却被钱朔拦住:“算了吧,没用的。”
-
平安夜当天,天气预报的初雪在此时如期降落,细雪飘落而下,缓慢而沉静地为整个城市铺陈出薄薄的白色。
居民楼下停着一辆磨砂灰的阿斯顿马丁DBS,和周遭寂寥的环境格格不入。
孟舒禾朝那辆车走去,抬眸就对上坐在驾驶座上的时珩。
阴沉的天飘着细雪,在孟舒禾的肩胛上浅浅落下一层白如柳絮的细雪,她小巧白皙鼻尖冻得通红,形容狼狈,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超跑里的时珩。
时珩单手支着下巴,眸子中却盛满玩世不恭的兴味,满是戏谑地望着面前的孟舒禾。
“彻底分手了?”
他勾了勾唇,嗓音压得很低,似乎对孟舒禾的遭遇格外愉悦。
“孟舒禾,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孟舒禾看着他,淡声道:“你赢了。”
“还有。”孟舒禾顿了顿,“对不起。”
时珩嗤笑一声:“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他扬了扬下颔,示意孟舒禾:“上车。”
孟舒禾开车门上车,脸庞上的神色沉静如初,她只是问:“那段录音,你是怎么弄到的?”
时珩“啊”了声,目视前方:“你还记得高二的同桌吗?就是在奶茶店打工那个,是她给我的。”
“她当时不经意听到这段对话,被岑游他们发现了,为了自保,她才主动调离位置,选择不继续和你当同桌。”
孟舒禾听到这番话,久久都没有出声。
安静沉默的氛围在车内慢慢蔓延,空气好像变得凝滞,不再流动。
前面是红灯,时珩终于分出注意力看向一侧的孟舒禾,却见她只是静静地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握着手机,纤长指节用力得泛白,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时珩只觉得暖气开得有点高,他忍不住抬手拉了拉卫衣领子,终于有些烦躁:“孟舒禾,你要是实在难受,想哭就哭,不用忍着。”
一句话也不说,不吵不闹,对时珩来说,更像是钝刀子割肉,让人觉得不上不下,让人难受。
但孟舒禾终于抬眼,她只是侧过头看向车窗外,语气淡淡:“我没事。”
时珩轻哂:“你确定你没事?我认识你十几年,孟舒禾,我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
孟舒禾只是稍微动了动。
见孟舒禾不为所动,时珩再次出声:“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吃饭,我找个借口,带你回家。”
这种饭局都是双方家长,彼此熟悉,说身体不适或者有事,自然就可以推掉,但孟舒禾这种乖乖女,是不会推拒这种都是长辈的饭局的,也没必要。
孟舒禾还是拒绝:“我真的没事。”
事到如今,时珩也彻底放弃了:“行,你说没事就是没事。”
车子缓缓开入柏悦的地下车库,两人下车,一路跟着引路的侍应生,轻车熟路进了包厢。
两家是这里的常客,也有专门保留的包厢,推门而入时,包厢顶部的水晶吊灯映出奢靡的格调。
两家的长辈早已到场,坐在偌大的圆桌前聊着工作,气氛熟稔融洽,听到门口的动静,众人纷纷望过来。
“书书珩珩来了。”
时珩已经迅速收起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变成一个举止沉稳的好孩子,一一和在场的人打招呼。
孟舒禾的脸上已经挂上恬静的微笑,也跟着逐一打招呼:“时叔叔,林阿姨。”
时珩的父亲时谦驰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久居公司高位,多少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场,见到孟舒禾,语气难得温和:“书书来了。”
孟舒禾再次看向一侧的继父和哥哥,叫了声:“叔叔,哥哥,妈妈。”
继父的气质和时珩父亲如出一辙,但更温和些,他闻言也是微微笑了笑,示意孟舒禾:“书书,坐。”
时珩的母亲林姿伸手拉过孟舒禾,很是热情,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来得这么晚?是不是时珩故意偷懒了?”
林姿今天换了一袭深色旗袍,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腕间的玉镯温润似水,轻轻擦过孟舒禾的手背,孟舒禾轻轻握住林姿的手,笑道:“是路上有点堵车。”
孟蓉接话道:“辛苦珩珩开车接书书过来了。”
时珩坐在一旁,给孟蓉倒水:“不辛苦。”
他们两人的位置一般安排在一起,孟舒禾和时珩两人对这种家宴饭局早已习以为常,两人游刃有余,吃饭期间,长辈偶尔问了几句学校的事,孟舒禾一一作答。
而时珩坐在时谦驰身边,认真专注听大人聊事情,因为他开始逐步接手接触家中的生意,偶尔也会接上几句话,顺手给林姿和孟蓉夹菜舀汤,一副家教优良的好孩子做派。
孟舒禾也跟着时珩一起,给长辈盛汤倒水,两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默不作声地帮忙。
林姿托腮看着两人,笑眯眯打趣道:“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干什么都有默契,哎,青梅竹马就是好,两小无猜。”
孟舒禾夹菜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时谦驰提醒:“让孩子坐下来吃饭吧,不然要饿坏了。”
两人这才坐下吃饭。
但时珩偶尔也会给身边人夹菜,孟舒禾不得不拿起筷子,给时珩夹菜,展示他们之间的两小无猜,关系亲密。
孟舒禾听着大人们高谈阔论,自己只是慢吞吞地嚼着菜心,味如嚼蜡。
一小块鱼肉夹到孟舒禾碗里,是时珩夹的。
“多吃点。”
孟舒禾视线上移,对上时珩那双桃花眼,孟舒禾和时珩点头道谢:“谢谢你,珩珩。”
时珩皮笑肉不笑:“不客气,书书。”
一顿饭吃到最后,大家宾主尽欢,大人们移步到隔壁茶室继续喝茶。
外面的包厢内只剩下孟舒禾和时珩。
时珩的视线落在孟舒禾的手机上,似笑非笑:“一顿饭的时间,你前男友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不看看吗?”
孟舒禾的手机特地调了静音,但每次来电到自动挂断,她的手机屏幕都亮起灭下,一顿饭的时间,她的手机明明灭灭,都快赶上声控灯了。
孟舒禾拿起手机,密密麻麻打了几十个电话,见孟舒禾不接电话,岑游锲而不舍,甚至还换着号码来打。
她静静地扫了眼未接来电,还是决定回一个电话,她站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珩应了声,表示知道。
孟舒禾出了包厢,找了最近一个挂断的电话,直接回拨回去,对面似乎在等着,立刻就接了电话。
岑游声音低哑:“书书。”
孟舒禾冷声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面沉默。
孟舒禾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当时和我发消息说,你中午过来拿东西,情书却在升旗仪式后就成了一堆碎屑,旁边就是时珩送来的三明治,你是什么意思?”
岑游在这时候也破罐子破摔:“对,是我有私心,我心理阴暗,是我讨厌时珩,想要破坏你和时珩的关系。”
他语气也有些激动:“你看,如果是时珩做的,你永远都可以原谅他,一年的时间,你和他关系就能和好如初,但对于我,你一次机会都不愿意多给我。”
“书书,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时珩。”
“那你懂得我的心情吗?”孟舒禾轻声问,“我倾注感情写给你的情书,最后被你亲手撕碎,你在践踏我的感情。”
孟舒禾冷声道:“岑游,你确实比不上时珩。”
-
时珩进了茶室,陪着大人喝了一会茶,小巧的茶杯抵在唇边,缓缓饮下,随后就心不在焉地看向手机。
距离孟舒禾出去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她再不回来,时珩都要怀疑她被人拐走了。
林姿突然看向时珩:“书书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时珩“啊”了声:“她说她出去接电话了。”
孟蓉闻言,皱了皱眉:“什么电话打这么久?”
时珩主动请缨:“我出去找找她。”
他轻车熟路地走出包厢,很快就在落地窗前的角落发现蜷蹲着的孟舒禾
孟舒禾静静蹲着,眼眸低垂,视野里很快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很熟悉的牌子,是时珩喜欢的小众品牌。
他抬脚踢了踢孟舒禾的鞋,居高临下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又在这里装什么蘑菇?”
孟舒禾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手臂里,她闷声闷气:“时珩,我现在,很难受。”
时珩蹲下身,和她对视,语气无奈:“小祖宗,你又想干什么?”
孟舒禾抬眼:“时珩,我想去酒吧。”
时珩站起身,啧了声:“孟舒禾,你挺野的,想玩失恋买醉?”
但他直接给孟舒禾泼冷水:“我是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的,你就死心吧。”
孟舒禾默不作声地蹲着,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时珩和她僵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伸手拉她:“孟舒禾,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走吧,我来找借口应付他们。”
孟舒禾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借口?”
时珩吊儿郎当:“现在还没想好,一会儿随便想一个。”
两人刚刚上车,对面林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时珩,你找到书书了吗?”
时珩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孟舒禾,语调懒散:“找到了,就在我身边。”
“那你们人呢?”
时珩看了眼孟舒禾:“我临时想带书书看看我公寓的望远镜,就拉着书书一起去。”
时谦驰斥责:“真是胡闹!”
对面是孟女士的劝说声:“小孩子爱玩而已,人之常情,而且有珩珩在,我们也放心……”
毕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双方家长对彼此也很放心,也没有实际这么生气,只是对时珩带着孟舒禾不告而别,而有些不满,对面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揭过,只是嘱咐时珩要照顾好孟舒禾,就挂了电话。
时珩看向孟舒禾:“孟舒禾,我又替你背了一次黑锅。”
“谢谢。”
“算了,从小到大,我替你背的黑锅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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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珩打着方向盘,“你能有现在乖乖女的样子,都是因为我替你背了干坏事的黑锅,坏事都是我带你干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自己一个人撇清得干干净净。”
这确实是事实,从小学开始,时珩就很自觉地替孟舒禾背黑锅。
陈家是北城有名的世家大族,孟蓉离过婚,甚至还带着和前夫所生的女儿,一起嫁进陈家。
即使孟蓉靠着自己在时尚圈小有名气,但只是因为出身普通,还是被陈家的长辈奚落轻视,明里暗地嘲笑孟蓉野鸡变凤凰。
刚刚到陈家那一年,陈家父母并不认可孟蓉,明里暗地嫌弃孟蓉,连带着嫌弃孟舒禾这个拖油瓶。
孟蓉当时急需在豪门站稳脚跟,她为了得到陈家人的认可,毅然决然辞去了杂志社主编的工作,打算当一个全职照顾家里的全职贵妇。
但她没有了工作,整个人的主心骨就成了丈夫,她仿佛一株菟丝子,只能依附于丈夫,不能惹丈夫和继子不快,否则就会被扫地出门。
这个认知,导致孟蓉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一切以陈家父子为先,干什么都如履薄冰,生怕出现一点错处,就会被丈夫嫌弃。
多重压力下,孟蓉连带着脾气也变得很奇怪,对孟舒禾的态度也愈发严厉起来。
当时孟舒禾才上小学一年级,因为母亲的转变和态度,她在这个陌生的新家也过得战战兢兢,精神紧张,但人总会出错,遑论,当时的孟舒禾只是一个小孩子。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某天早上,孟舒禾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碗,麦片混着牛奶流淌满地,继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孟蓉整个人都崩溃了。
孟舒禾犹然记得孟蓉歇斯底里的崩溃,她捂脸痛哭,痛斥孟舒禾为什么要打翻碗,随后开始抱怨:“就是因为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才被陈家嫌弃,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不会这么难过,孟舒禾,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孟舒禾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她是拖油瓶吗?
麦片早就被阿姨收拾干净,孟舒禾轻声和母亲道歉,就背着书包去上课。
但一天的课,孟舒禾都听得恍惚,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孟蓉的那句话。
如果没有她,她会过得比现在好。
孟舒禾只觉得自己给母亲添麻烦了,所以放学后,她没有回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时珩却跟在她身后,一直追问她:“孟舒禾,你要去哪儿?”
孟舒禾闷声道:“我要回家。”
时珩拽住她:“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我们小区是在那边。”
孟舒禾却摇头:“那里不是我家,那是我妈妈的新家。”
她家是在一个老居民楼里,而不是精美的别墅,里面有她的爸爸。
当时孟舒禾脑子里只有两种概念,既然妈妈的家不是她的家,那她还能去她爸爸家。
一路上,时珩一直跟在孟舒禾身后,孟舒禾回头看他:“你干嘛跟着我,你不回家吗?”
时珩理直气壮:“我闲得没事,这条路又不是你专属的,难道我不能跟着你吗?”
孟舒禾也懒得和他吵架,只是自顾自认真回忆,孟舒禾凭借那点稀薄的记忆,七绕八拐后,还真的找到原来的家。
记忆中的小区出现自己眼前,孟舒禾忍不住有些激动,她朝着自己记忆中的门牌号走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孟舒禾眼前,孟舒禾眼睛一亮,正要冲过去叫爸爸,但看到后来走出来的人后,那声爸爸却卡在喉咙里。
她看到她的父亲牵着一个陌生女子,女人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怀孕了。
而父亲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女人的肚子,表情甜蜜幸福。
孟舒禾这是才意识到,原来她的父亲,也和别人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孟舒禾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对面幸福美好的一家,心里是说不清的失落难过,还有恐慌。
妈妈的家不是她的家,爸爸也有了新家,那她应该何去何从?
时珩在一旁无聊地看着,百无聊赖,见孟舒禾没反应,最后才抬手戳了戳孟舒禾,随后问她:“喂,孟舒禾,回家吗?”
孟舒禾低低应了一声:“嗯。”
或许是为了衬托孟舒禾的悲伤心情,回去的路上,天公不作美,直接下起了倾盆大雨,时珩和孟舒禾都没有带雨伞,,不得已,时珩直接将他的校服外套披在孟舒禾的脑袋上:“拿着,给你挡雨。”
孟舒禾呆呆接过:“那你呢?”
时珩当时说:“孟舒禾,我又不像你一样,风一吹就倒了,我身强体壮,淋一会雨,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但最后的最后,他们俩都淋成了落汤鸡,因为校服外套不防水。
当天晚上,风一吹就倒的孟舒禾果不其然地发起了高烧,孟蓉在床边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她当天晚上一直在说胡话:“妈,我是不是你的累赘?”
“妈妈,我不想当你的累赘,对不起。”
母亲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哽咽道:“对不起,书书,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是妈妈的错,你不是妈妈的累赘,不是拖油瓶,你是妈妈的宝贝。”
后来孟舒禾才知道,因为他们俩很晚都没有回家,两家人都要急疯了,但最后的黑锅,是时珩背的。
时珩面对家长的质问,撒了谎:“是我拉着孟舒禾陪我去出去玩,才淋了雨,回家晚了。”
她只是依稀记得,后来时珩被他爸妈揍了一顿。
但当时孟舒禾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对此一无所知。
隔天,孟舒禾因为发了高烧,没去学校,晚上,时珩背着书包,出现在孟舒禾的房间里,他趴在孟舒禾床边,歪着脑袋看她:“你可真厉害啊,我都把校服外套给你了,你都能发烧。”
“珩珩,对不起。”
时珩帮她把作业拿出来:“是我自作主张跟着你的,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孟蓉知道孟舒禾回了以前的家,整个人都陷入自责。
等到孟舒禾病好后,孟蓉就换上了利落的小西装,再也不打算当全职贵妇,而是选择重返职场,继续在时尚圈厮杀。
她终于明白,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才能给她底气,也给自己女儿底气。
而孟蓉在面对那些多嘴的陈家长辈,她再也不放在心上,任由她们说。
而这件事,也只是孟舒禾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你在想什么?”
孟舒禾回过神;“只是在想,你把校服外套借给我的那一次,是不是被叔叔阿姨揍得很惨。”
时珩笑了:“是很惨,屁股都被打成八瓣了。”
时珩带她去的地方并不是那种喧闹的酒吧,而是很安静的清吧。
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侍应生在擦拭着酒杯,看到时珩,立刻打招呼:“时珩。”
孟舒禾好奇:“这家店你经常来?”
“没有,只是我认识这家店的老板。”时珩想了想,又补充道,“哦,那个人你也认识。”
在高中前,她和时珩的好友圈高度重合,基本她的朋友,也是时珩的好友。
“这家店是温灏开的。”
孟舒禾顿时就知道是谁了,他们的发小,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但他现在在沪市上学,不在北城。
时珩对侍应生说:“给她来一杯低度数的。”
“站稳了。”
孟舒禾趴在他的肩胛上,轻声问他:“珩珩,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时珩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能。”
孟舒禾瞬间变得缄默不语,湿漉漉的泪水一点点涌出,濡湿他的脖颈。
温热的泪水似乎顺着他的脖颈,缓缓向下滑落,直至到他的心口,一点点变凉。
她轻声说:“珩珩,对不起。”
15. 醉酒
只是最后的最后,滂沱大雨还是将他们俩都齐齐淋成了落汤鸡,因为校服外套不防水。
当天晚上,风一吹就倒的孟舒禾果不其然地发起了高烧,孟蓉在床边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因为孟舒禾当天晚上一直在说胡话:“妈,我是不是你的累赘?”
“妈妈,我不想当你的累赘,对不起。”
孟舒禾整个人昏昏沉沉,只记得孟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哽咽道:“对不起,书书,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是妈妈的错,你不是妈妈的累赘,不是拖油瓶,你是妈妈的宝贝。”
后来孟舒禾才知道,因为他们俩很晚都没有回家,两家人都要急疯了,但最后的黑锅,是时珩背的。
时珩面对家长的质问,撒了谎:“是我拉着孟舒禾陪我去出去玩,才淋了雨,回家晚了。”
听说后来,时珩被他爸妈揍了一顿。
但当时孟舒禾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生病,孟舒禾第二天请了假,没去上学。
傍晚的时候,时珩拎着书包,出现在孟舒禾的房间里。
彼时孟舒禾正躺在床上,夕阳的光影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的星点浮尘,孟舒禾半靠在床边,正望着上下浮动的颗粒出神,一道身影笼罩下来,将夕阳遮掩得干干净净。
时珩趴在孟舒禾床边,双手撑着脑袋看她:“孟舒禾,你可真厉害啊,我都把校服外套给你了,你都能发烧。”
孟舒禾额前还贴着退烧贴,稚气未脱的脸颊带着病殃殃的苍白,她直直望向时珩,问:“你是不是被叔叔阿姨骂了?”
时珩:“不是很明显吗?”
孟舒禾低声道:“对不起。”
时珩帮她把作业拿出来,他满不在乎:“是我自作主张跟着你的,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明明一切都是因为她,但时珩却替她背了黑锅,遮掩了真相,替她免去责骂。
只是孟蓉最后还是得知了真正的来龙去脉,将自己关在房间很久。
等到孟舒禾病好后,孟蓉就重新换上了利落的小西装,再也不打算当只依附丈夫的全职贵妇,而是选择重返职场,继续在时尚圈厮杀。
而孟蓉历经多年,也终于在时尚圈重新爬到更高的地位,那些看不起她,自视清高的豪门贵妇也渐渐没了挑剔她的地方,对她母女指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生活中。
当一个人足够强大优秀时,有了立足的底气,也不会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孟蓉也是如此,她努力工作打拼,变得自信美丽,光彩夺目,再也不是那个患得患失,每天费尽心思让丈夫满意的全职贵妇。
事到如今,孟舒禾再回想这件事,好像就是一切的开始。
之后每当孟舒禾想要尝试一些家长不允许的事情,时珩都会主动充当她的同谋,和她一起大逆不道,最后将责任全部往自己身上揽。
她永远都是那个娴静的乖乖女,行为举止堪称模范,而时珩永远是那个跳脱顽劣的存在,“强迫”孟舒禾和他一起胡闹,家长也觉得头疼。
渐渐的,她和时珩干的坏事多了,和对方有了默契,他们开始拥有只有彼此才知晓的秘密,也慢慢搭建出一个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小的特殊世界。
只是后来,因为她,她和时珩这个小世界彻底分崩离析。
-
时珩带她去的地方并不是那种喧闹的酒吧,而是很安静的清吧。
酒吧里光线幽暗,正放着舒缓的音乐,里面却没什么人,只有调酒师在擦拭着酒杯,看到时珩,立刻打招呼:“时珩。”
“我不喝。”时珩拿过菜单,意味深长,“是我身边这个失恋的人喝。”
时珩看了眼腕表,随后看向孟舒禾:“只能喝一杯,喝完就送你回家。”
孟舒禾刚刚拿起菜单,时珩的手机亮起,他看了眼屏幕,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就离开了酒吧。
望着时珩离开的身影,孟舒禾问调酒师:“他最常喝的是哪一种?”
调酒师一愣:“时珩吗?他常喝的是玛格丽特。”
孟舒禾将菜单阖上:“那我就要这个。”
很快,调酒师调了一杯浅黄色的玛格丽特,递到孟舒禾面前。
酒液的气泡缓缓上浮,孟舒禾先是浅浅啜饮一小口,入口便是青柠的酸涩和酒的辛辣,呛得她咳嗽了两声,眼眶迅速泛起水雾,那双小鹿眸湿漉漉的。
确实是时珩喜欢的柑橘调,苦涩发酸,就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
孟舒禾止住咳嗽,缓了过来后,却端起高脚杯,直接一饮而尽。
调酒师被这一举动吓到,正想要阻止:“哎妹妹,这酒底数不低,你慢点喝……”
但为时已晚,孟舒禾已经将高脚杯的酒喝尽,冰凉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孟舒禾再次被酒的辛辣呛得连连咳嗽,这次连带着脸颊都泛起绯红。
“我还好,”孟舒禾笑了笑,湿漉漉的眼眸却像是水洗般,黑润明亮得惊人,“不好意思,我可以再要一杯一样的吗?”
这一刻,只想让自己彻底放纵,她迫切想让自己脑子陷入混沌,只有这样,她才会不再去想那些让人伤心的事。
但酒精确实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在孟舒禾连喝三杯玛格丽特后,酒意开始上头,脑子升腾起一种奇异的快感,好像在一点点侵蚀模糊她脑中的记忆,让她脑子短暂陷入迷茫的空白。
等时珩接完电话回来,孟舒禾整个人像是蔫吧的小白菜,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
而她面前已经摆着两杯空掉的鸡尾酒杯。
调酒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时珩:“你带来的妹妹有点猛啊,居然一下子喝掉三杯玛格丽特。”
时珩收起手机,被孟舒禾的豪迈喝法被气笑了:“孟舒禾,你可以啊。”
但孟舒禾没有回答她,只是动作有些迟钝缓慢的转过头,喃喃道:“时珩,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时珩顿了下,随后拉过高脚凳,直接坐在她身边,他长腿交叠,托着下颔望着她,揶揄道:“你现在才知道自己傻?”
孟舒禾垂着眼,直勾勾地盯着空掉的高脚杯,眼神却没什么焦距:“我真的,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她的眼眶霎时红了,眼泪要落不落:“明明之前的他,是个光风霁月的人,是个很温柔的好人,但我好像,只是看到他伪装的面具。”
这个他,显然是指岑游。
时珩只是沉默,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半垂着,似乎在想事情,没有说话。
孟舒禾低声道:“时珩,对不起,情书的事,是我的错,我真的很抱歉。”
她的声音很软很轻,还能听出很细微的颤抖。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时珩把玩着手中的手机,一下下转着,他漫不经心道,“即使当时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事,我们的关系注定要走到那一步。”
孟舒禾显然没有几分清醒,她只是怔然问:“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你对我没有占有欲。”
他深深看向孟舒禾漫起水雾的眼眸,一瞬不瞬:“但我对你有。”
孟舒禾只是抬起脸,她只是愣愣地望向时珩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眉眼间醉意迷离,很是茫然地看着他。
孟舒禾纤长的眼睫迷茫地颤了颤,随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没办法消化他这句话。
“什么意思?”
时珩与孟舒禾对视几秒,旋即放弃了:“算了,按照你现在的状况,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站起身,问道:“酒也喝了,现在回去吗?”
但孟舒禾再次蔫蔫地垂着小脑袋,她抿唇,轻声说:“我不想回家。”
时珩抱臂看她:“那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回你公寓?”
早在孟舒禾成年前,陈家就给她在外面置办了一处高级公寓,孟舒禾偶尔会去那里住。
“……”
孟舒禾思索片刻,轻声喃喃:“随便去哪里都行,反正我不想回家,不想回公寓,也不想回学校……”
醉酒的孟舒禾真的很难伺候。
时珩掀起薄薄眼皮,一锤定音:“那就去我那儿。”
孟舒禾的反应比起平时迟钝不少,也没了平日那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清冷,她此时只会乖顺地扯着他的衣角,跟着他亦步亦趋地离开。
上了车,孟舒禾只是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他也不清楚孟舒禾现在是清醒还是醉酒的状态,车子驶过便利店,孟舒禾却突然出声。
“我要下去买点东西。”
时珩不可能让一个醉鬼去买东西,他语调懒散:“你要买什么?我下去帮你买。”
但孟舒禾很执拗:“不行,我要自己去买。”
时珩只能停车,放她下车买东西。
但还没进便利店,时珩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打电话过来的,正是孟舒禾的母亲孟蓉:“珩珩,书书在你身边吗?我刚刚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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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珩一边接电话,一边跟着孟舒禾进便利店,他专注和孟蓉说话,没有注意孟舒禾买了什么,只是知道孟舒禾很快就选好东西,到收银台结账。
他视线落在收银台上,隐约看到是一些纸盒包装的糖果,时珩再次收回思绪,继续和孟蓉说话。
“嗯,书书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一会送她回公寓,您要和她说话吗?”
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时珩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孟舒禾刚刚把东西放好,下意识叫了声:“妈。”
孟蓉问:“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孟舒禾脑袋木木的,只是讷讷复述自己刚刚的行为:“我刚刚在买东西。”
孟蓉没有察觉孟舒禾的异样,因为有时珩在,她很放心,只是简单嘱咐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孟舒禾将手机还给时珩,时珩垂下眼睛看她:“买完东西了?”
孟舒禾仰起脸,轻轻地“嗯”了声,随后将紧握着的那条西柚糖塞进时珩手里:“给你。”
糖果外包装还沾染着孟舒禾手心的温度,还有些稀薄的温热,时珩与她对视:“为什么要给我?”
她的眼眸在此时却有一种纯质懵懂的干净,好像只是单纯和他分享零食:“没有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时珩捏着糖,伸手牵过孟舒禾,低声道:“上车。”
时珩的公寓离这里不远,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公寓的地下车库。
但短短十几分钟,原本还算清醒的孟舒禾好像彻底酒意上头,下车时,孟舒禾身子微微倾斜,似乎是腿软,踉跄几步,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时珩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肩,再次扶稳孟舒禾:“孟舒禾,站稳了。”
孟舒禾依偎在他怀里,娇小的身躯一动不动,时珩无奈问道:“还能不能自己走?”
孟舒禾摇摇头,小声说:“不能。”
时珩忍不住啧了声,语气不耐:“孟舒禾,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钱了?你这辈子就是来折腾我的。”
孟舒禾垂着脑袋,表情有些委屈,突然有了要哭的迹象,语气带着含糊的哭腔:“你凶我……”
时珩:“……行了行了,我不凶你,行了吧。”
无奈之下,时珩示意孟舒禾:“赶紧上来,我背你。”
孟舒禾倒是很听话地趴了上去,她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很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乌黑的长卷发顺着动作,尽数垂落在他肩胛上,柔软发尾扫过时珩的肌肤,带起淡淡的馨香,还有难以言说的痒意。
时珩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电梯安静平稳上升,光洁如镜的内厢映射出他们模糊的身影。
很快,电梯叮声抵达,时珩背着孟舒禾,熟门熟路进去,站在入户口,直接刷虹膜解锁进门。
孟舒禾的脑袋无力歪下,将侧脸覆贴在他的肩胛上,她突然轻声问他:“珩珩,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时珩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能。”
孟舒禾瞬间变得缄默不语,她似乎很委屈,湿漉漉的泪水一点点涌出,如同雨雾入侵,渐渐濡湿他的脖颈。
温热的泪水似乎顺着他的颈窝,缓缓向下滑落,直至到他的心口,一点点变凉,泪水的酸楚仿佛也渗入时珩的肌肤,让时珩心脏倏然收紧,泛起烦躁:“为了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哭的?”
“不是因为他,”孟舒禾伏在他肩头,哭得近乎哽咽,“是因为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时珩一顿,旋即将她放在沙发上,他站在昏暗的客厅里,循着微弱的暗光,望向孟舒禾。
孟舒禾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蜷缩弓起身子,瘦削的肩胛无声地颤抖,泪水从纤白指尖滑落。
她抽噎道:“珩珩,对不起。”
时珩闻言沉默,随后他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很轻地扯开她的手,温热的指尖托起她的脸,指腹触碰脆弱的眼下,他替孟舒禾揩去簌簌滚落的泪水,泪水混合着指尖的灼热,传递着他们之间的温度。
他最终缓和了语气:“好了,别哭了。”
但孟舒禾的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如同决堤一般,昏暗中,她只能感觉有柔软的触感贴上她湿润的脸颊,像一只笨拙的小动物,正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品尝她泪水中的委屈酸楚。
孟舒禾终于停止抽泣,缓慢睁开眼,望着面前的人,时珩的眉眼近在咫尺,如工笔画精细勾勒,此时的他眸色黑亮,像天际悬挂的星。
他低声说:“书书,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