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锦鲤小萌宝: 大佬们都争着做我的父君》 第1章 下凡 “咳咳……” 元鲤鲤缓过进入凡人身体的眩晕,被淹进口鼻的水流刺得咳呛不止,喉咙鼻子里都火辣辣的。 一睁眼,发现眼前昏暗无比,只有头顶上投射下来的刺目光亮。 她竟然是在一个水井里! 这时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终于慢慢映射在了元鲤鲤脑海中! 她原本是天界最小的公主,自小受尽母君与天界众仙家的宠爱。 可是她有一个很大的烦恼。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君是谁! 母君说父君是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之人,虽然可能是个凡人,但是元鲤鲤是不会嫌弃父君的,于是她瞒着母君,偷偷下了凡,她要把父君带回去,一家三口团团圆圆! 元鲤鲤选择的这个身体和她同名同姓,长得也和她一样可爱,但身体不好,又不会说话,就老是被人欺负,尤其是这个叫云娘的姨姨! 这原主鲤鲤可是直接被她,害得掉进井里没了性命。 元鲤鲤双手紧捏。 好鲤鲤,你等本殿下给你报仇,把他们噘巴噘巴都吃啦! 元鲤鲤抓着水井往外爬。 这边水井外,云娘正慌张地伸着头往里张望,内心慌张得不行。 她不过是觉得欺负将军府的小姐有意思,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笨,为了拿一个糖葫芦竟然能直接掉进水里! 云娘咽了口唾沫。 怎么办,要是真死了人,将军一定会杀了她的! 却没想到一探头,却猛地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清澈大萌眼。 元鲤鲤眨眨眼,看着眼前的奇怪姨姨瞪大眼睛,露出眼睛旁的眼白。 这是人类的沟通方式吗? 元鲤鲤歪头,也把眼睛瞪大,露出一大片的眼白,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弧度,冲眼前的姨姨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笑容。 “嘿嘿。” 凡人你好,本殿下是天界的小公主! 以后要来欺负你了! “嗬——鬼啊!!!” 云娘倒吸一口凉气,白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见状,元鲤鲤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歪了歪头,翻身跳出了水井。 轻轻松松一手拽住了云娘的脚,元鲤鲤看见眼前飞过一只黄绿相间的小胖鸟,便出声问道:“小鸟儿,你知道元君睿在哪里吗?” 元君睿就是人间鲤鲤的爹。 小胖鸟停在了元鲤鲤面前,震惊这个小人类竟然能和它沟通,黄豆大小的眼睛满是惊喜:“知道知道,就在前院,我可以带你过去。” 小胖鸟说完,兴奋绕着元鲤鲤转了一圈,很想再靠近元鲤鲤一点,却又恐惧于她身上一股强大的气息。 元鲤鲤看出来,便伸手接过小胖鸟,将它放在了自己肩上。 小胖鸟立刻开心地用头顶软软的毛毛蹭了蹭元鲤鲤白嫩软糯的脸颊。 “叽叽!” “小鸟儿,我们走!” 元鲤鲤嘿呦一声,拉起云娘的腿就拖着往前院去。 一路上遇见了将军府的许多下人,每个人打眼看见元鲤鲤拖着云娘,都震惊瞪着眼睛,手里的碟子茶盏险些碎了一地,下巴都要惊掉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云姨娘怎么会被三小姐拖着走?! 元鲤鲤皱着小眉头思索了一下。 人类真的都是用这个表情打招呼的吗? 好奇怪。 元家大堂,元君睿坐在主坐上,黑发玄衣,面容冷峻,威严浑厚,正与大堂里接待的同僚商量军机秘事。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三小姐?!” 闻声,大堂内讨论的声音骤然一停。 元君睿也皱了皱眉,掀起眼皮看去。 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大门被猛地推开,砸在墙上落下了一片灰尘! 元君睿刷地起身,正当他以为是刺客闯入将军府时。 一个三头身的小身影,浑身湿漉漉的,迈着小短腿,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翻过了门槛,爬了进来。 有人疑惑地问:“这是……府上的三小姐?” 还没待元君睿出声,只见元鲤鲤自己爬了过来还不够,又探手出去拽着一条腿,直接拖了一个人进来。 正是元君睿近来最宠爱的小妾——云娘! 小人儿动作粗暴,云娘显然是一路摔摔打打地被拖过来的,粉裙上全是灰,发髻凌乱,珠钗都掉了不少! 脑袋被拖过门槛时,云娘额头还磕碰,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顿时磕青了一片! 众人齐齐傻眼时,元鲤鲤抬头。 一看,便看见宽敞的大厅里,一群穿着劲装或青红长袍的大人正在商谈着什么,见她进来,其中一个浓眉大眼,气质威严的男人站了起来,几步上前。 走过来的元君睿眉心狠狠一跳,脸色发黑,沉声道:“元鲤鲤,你做什么?!回院子去!” 元鲤鲤充耳不闻,抬头觑了元君睿一眼,直接把云娘丢在了元君睿身前。 她拍了拍手,叉着腰趾高气昂地抬着小脑袋,大声道:“你好好管管你的小妾,她都把我弄进水里了!” 她分明连元君睿腰都不到,气势却仿佛能藐视十个元君睿! 元鲤鲤肩上的小胖鸟,还撑场子一般“叽!”了一声。 身后传来一声憋不住的轻笑声。 元君睿则额角青筋跳了跳,甚至连自己女儿能开口说话了都没反应过来,开口斥道:“够了,看看你现在成和体统!哪里还有半点将军府小姐的模样!” “来人,把三小姐带回院子。” 元鲤鲤叉着腰站在原地,撅着小嘴哼了一声。 这个爹爹,自己的小妾都管不好,肯定不是她父君! 与此同时,下人匆忙跑进来,要去抱元鲤鲤,一下手,却犹如千斤重! 下人不信邪,用力去抱,憋得脸都红了,元鲤鲤站在原地,堪称纹丝不动。 甚至她肩头的小鸟还上蹿下跳地叽叽叫,犹如嘲笑下人一般。 下人脸色涨红,惶恐地跪在地上:“将,将军,抱不动……” 元君睿皱了皱眉。 余下的下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了上去。 然而惊掉众人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元鲤鲤恍如一个定海神针,任谁上前来,都插着小腰,八风不动! 见状,元君睿深吸一口气,脸色黑得像是抹了碳,整个人处于爆发边缘。 第2章 出气 到底是自己女儿,元君睿强压下怒气,准备自己将元鲤鲤抱下去。 身后有人却笑着上前拦住道:“将军莫气,我倒是觉得三小姐可爱极了,试想谁家小姐被一个小妾欺负了,敢站出来直言的呀。” 他凑上前,稀罕地弯着腰打量元鲤鲤。 “三小姐小脸圆润,唇红齿白,虽然衣服弄湿了,但还是好看得不行,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何必急着赶走呢。” 元君睿磨了磨后牙槽。 哪里不知同僚这是在笑话自己没管教好女儿,小妾也恃宠而骄,后宅不宁。 但眼下这么多人在,他要是教训元鲤鲤,只怕背后免不得落人口实,说他堂堂一个将军,连容忍三岁小娃娃的气度都无。 他看了一眼元鲤鲤,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跟着柳嬷嬷下去,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元鲤鲤跟着瞪大眼,干什么呢,她母君都没这么凶过她?! 柳嬷嬷听见主君的吩咐,笑着上前道:“三小姐,膳房新出炉了一碟鲜花饼,是用最新鲜的玫瑰花尖儿所作,您要不要跟老奴去尝尝。” 鲜花饼? 那是什么东西! 元鲤鲤眼睛蹭地一亮,反正云娘都被她交给人间鲤鲤的爹了。 与其呆在这里,不如去吃好吃的! 她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这些使劲使得面红耳赤的下人,自己蹦蹦跳跳到了柳嬷嬷面前。 “走吧。” 谁知才到自己的小院子,鲜花饼还没吃着,一个穿着浅紫色宫装的女人沉着脸带着下人走了进来。 “元鲤鲤!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平日里分明叫你莫要去前院闹腾,你倒好,今日是给我们家丢了好大一个脸,叫官人被同僚奚落!” 薛氏嫌恶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个小女儿,同样样优秀的大儿不同,这女儿自生下来起便从未张口说过话,身为将军府三小姐,畏畏缩缩,连个丫鬟也不敢管教,没半点用处。 官人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变得冷漠,本来就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还叫她今日被官人好生奚落了一番。 真是丢了自个好大的脸! 想着,薛氏气得欲一巴掌打在元鲤鲤的小脸上,却被元鲤鲤眼疾手快攥住! 元鲤鲤仰着眼角,冷冷地看着薛氏。 薛氏被看得一个激灵,回过神后怒极道:“好啊,从前只当你是懦弱,没想到如今开口了反而胆大包天了,竟然还敢瞪我!赵嬷嬷,你给我抓着她,今日便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赵嬷嬷闻言,立刻撸起袖子走向了元鲤鲤,冷笑道: “三小姐,您还是乖乖放手吧,免得多受些皮肉之苦。” 元鲤鲤呸了一声,敢对本殿下动手的。 你们还是头两个,有勇气! 本殿下敬你们是条汉子! 赵嬷嬷听见元鲤鲤那声笑,顿时眉眼一厉,形如恶鬼,猛地抓住了元鲤鲤的小手,就要把她脱去柴房。 却不料这一拉竟然没拉动! 元鲤鲤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极了,恶作剧般俏皮道:“嬷嬷,什么是皮肉之苦呀?是不是很痛,鲤鲤真是好怕哟~” “你……!” 赵嬷嬷恼羞成怒,猛地加大了力气,打算直接拎着元鲤鲤走。 却不料原本重如千斤的小身板忽地松了一下。 赵嬷嬷一时没收住力气,猛地往后栽去,直接滚了一圈,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 “哈哈。”元鲤鲤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她拍着小手,想到这个嬷嬷从前没少欺负人间鲤鲤,便嘿咻一声,飞身跃起,一屁股坐在了赵嬷嬷腰背上,把刚爬起来一点的赵嬷嬷又坐了下去! 赵嬷嬷下巴磕在泥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元鲤鲤则捏 着小粉拳捣了上去:“叫你欺负人,打碎你的牙,吃了你的腿!” 小胖鸟也气势汹汹跳上了赵嬷嬷的头发,用爪子使劲勾! “叽叽!” 给小殿下出气! “夫人!夫人救命!” 赵嬷嬷被捶得差点吐血,怎么回事! 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怎么会这么重,力气还这么大! 薛氏早已被被这一出给弄懵了,她慌张后退两步,呐呐道:“嬷嬷,你,你等我找人来收拾这小畜生!” 说完,便提着裙子踉踉跄跄跑走了。 赵嬷嬷被这般抛弃,差点气吐血。 元鲤鲤教训够了,便拍拍赵嬷嬷的狗头,蹭地跳下地,蹦蹦跳跳往房间里走去。 本殿下天界小公主,岂是一个老太婆能收拾的! 徒留赵嬷嬷一个人半死不活地落在院里。 元鲤鲤一推开门,一股灰尘迎面扑来,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打量眼前破破烂烂的小屋。 一股风声吹着哨子穿过小屋,将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吹得七零八落。 元鲤鲤不满地嘟起嘴:“你的房间为什么这么破呀。” 屋内没人答话。 元鲤鲤皱着眉,干脆换了衣服推门出去。 反正元君睿又凶又差劲,肯定不是她的父君, 她要出去找父君,找到了就回天上! 元鲤鲤走到将军府院墙下,寻了个狗洞要爬出去,却在即将爬出院子时被一片光幕阻拦,直接跌了回来! 元鲤鲤在地上滚了一圈,头上沾了草屑! 怎么回事! 元鲤鲤皱着小脸,一把薅下头上的小草,撑开掌心一看,自己手心一条红线蜿蜒伸出,连接到了她身后一个小花盆里几乎快透明的小人影! 这是因果线,看来她占了人间鲤鲤的人体,也牵连上了人间鲤鲤的因果。 只能完成她的愿望,自己才能自如地掌握这具小身体! 元鲤鲤回头,对小花盆防线那里喊道:“人间鲤鲤,你的愿望是什么!” 人间鲤鲤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她半透明的小身体悄悄从花盆后冒出一个脑袋,随后伸着手超过脑袋,比划了一个高高的角度,又一手背在身后,一个仿佛拿着什么一般,绕来绕去。 元鲤鲤摸摸下巴,恍然大悟:“你哥哥?” 人间鲤鲤眼睛一亮,又赶紧直至狗洞。 元鲤鲤眯着眼睛响了一下。 “你想让我带着你哥哥一起离开?” 第3章 谁家的熊孩子 人间鲤鲤点头,瞳孔清澈懵懂,望着围墙的方向,眼底亮晶晶的。 元鲤鲤道:“我可以帮你完成愿望的,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你约束这么紧,我都不能出去了,那我还怎么找父君,父君也是我的亲人!” 她强调,把手张开大大的:“比哥哥还——亲!” 比哥哥还亲? 人间鲤鲤懵懂地睁着眼睛,她其实只是人间鲤鲤留在世间的一缕执念,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比哥哥还亲,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便重重地点头。 她身子飘向狗洞,指了指。 元鲤鲤笑得露出一对虎牙,灿烂极了。 “谢谢你,人间鲤鲤你真好!比本殿下也就差了一点点。” 碰巧这时一堆仆人经过此处,见元鲤鲤竟然对着空气说话,忍不住惊讶地捂着嘴。 “三小姐以前从不开口说话的,如今竟然对着空气说话,这,这莫不是妖怪?!” 元鲤鲤耳朵好,听到这话,顿时转过头对仆人做了一个鬼脸。 龇牙咧嘴地凶道:“你们才是妖怪,再乱说本殿下就抓住你们,吃你们的手,吃你们的腿!” “嗷呜!” 仆人们顿时脸色大变,脊背窜上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一个挤一个的跑了。 离这么远都能听见,还要吃人手脚,不是妖怪是什么! 元鲤鲤见仆人被吓跑了,得意地叉着腰哼了一声。 随后从狗洞里溜出了将军府。 京都大街雍容繁华,路上满是马车压出的褶皱,三步遇一八角马车,五步遇一达官贵人。 元鲤鲤小小一只,入眼全是大人们的腿,根本看不清脸! 她想起母君的描述,皱了皱小眉头,想起在天界时,自己问母君,父君是什么样子的。 母君说:“他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瞧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英俊潇洒是什么样子的?” “哎呀,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 见到就会知道…… 元鲤鲤鼓了鼓脸。 不管了,总之很好看就是,本殿下是不会就这么被难倒的! 她伸手扯了扯一个路人的裙角,眼睛瞪大,嘴角张开,露出人类打招呼的“友善”笑容:“姐姐,你认不认识我的父君呀?” 那女子一低头,便对上了这样迥异的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 等元鲤鲤懵懵回神,人已经不见了。 周围空出来一片空地,不少人围着她看,元鲤鲤歪着头眨了眨眼,对着他们露出大大的笑容:“叔叔姨姨们,你们见过我的父君吗,他长得特别好看,一看就是很了不起的人!” 被她眼神望去的路人登时后退一步,连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还有人嘀咕道:“这小孩怪怪的,怕是有病,要不送官吧?” 元鲤鲤:“?!” 元鲤鲤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捏捏自己的小胖脸。 难道她很吓人吗? 为什么要把她送去官府。 明明天界众人都夸过她超——可爱的! 都特别特别喜欢她! 没等元鲤鲤想个明白,鼻尖突然飘来一道鲜香浓郁的味道。 元鲤鲤眼睛蹭地变成了星星眼,循着味找去,便看见了一家卖包子的小摊。 蒸笼里的包子又白又软,散发着一阵阵猪肉的香味,还有一丝丝甜味。 元鲤鲤扒在了包子摊前,口水差点流出来。 她活了三千年,从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 店家看元鲤鲤一身鹅黄色小襦裙,头顶扎着两个精致的桃花髻,唇红齿白,漂亮清透,一看就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孩,便笑咪咪上前道:“这位小姐想吃包子吗 ?” 元鲤鲤猛点头:“嗯嗯!” 店家立刻鸡贼地拿了一个最贵的肉馅递给元鲤鲤。 元鲤鲤两只小手抓着,嗷呜就是一口,顿时喉咙里发了出幸福的咕噜声。 好吃! 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元鲤鲤便吃了六个包子下肚,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小小的奶嗝,见店家又拿了一个包子过来,元鲤鲤忙后退一步。 “我吃不下啦。”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 店家“欸!”了一声,拦住元鲤鲤道:“小姐,你还没给钱呢?” 元鲤鲤眨眨眼。 钱……是什么东西? 她肩头的小胖鸟叽叽了两声,鸟脸茫然,它也不知道呀。 店家见状,只道自己竟是给自己找了个吃霸王餐的,急道:“你不给钱,就不能走,跟我去见官!” 他说着一把拉住了元鲤鲤小小软软的手腕,却不料这小手腕劲极大,随手一挣,就将他掀翻在地! “哎呦!” 周围看见的路人忍不住道:“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么也没个大人看着,跑到街上来闹事!” 元鲤鲤顿时一叉腰:“本殿下才不是熊孩子,再说我也不知道要钱啊,他直接递给我吃的!” 这时元鲤鲤眼角余光瞥到人群中走过一个高高的身影,黑发玄衣,剑眉星目,眼眸锐利宛若黑夜中的冰冷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元鲤鲤眼睛簌地一亮。 这……这就是母君说得英俊潇洒吧! 她如同一颗小炮弹一般猛地弹射到了那男子身上,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男人:“……?” 店家见状,顿时揉着腰骂骂咧咧地过来,开口就不客气道:“你是这孩子的爹吧,你怎么做父亲的,任由自己孩子出门吃东西还不给钱!” “你这孩子还把我推到了……” 店家还要再说,却见男子忽地侧眸,露出轮廓锋利的侧脸,一双乌黑冰冷的琉璃眸冷冷地睨过来,他顿时吓得吞了吞口水。 但此刻四周人来人往,想来这人应该也不会做什么。 店家喉咙动了动,大着胆子伸出手:“你,你把你女儿吃的六个包子钱赔我,这事便算了。” 元鲤鲤仰着头露出真真切切的,甜甜软软的笑容:“父君!” 她在天界闯了祸都是母君给收拾的,父君肯定也会帮她! 郑瑜裴冷冷垂着眸,越发显得冷血不近人情,但就这么盯了半响,腿上这狗皮膏药都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神色,仍旧像八爪鱼一般牢牢贴在他腿上。 第4章 包子 眼见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他神色也越加冰冷不耐。 随手从袖子里拿了一两碎银扔给店家,嗓音冷沉道:“滚。” 店家身子一抖,莫名脊背发寒,拿了钱匆匆推着小摊跑了。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了,也纷纷散去。 元鲤鲤眨眨亮晶晶的小圆眼,从郑瑜裴腿上跳下来,伸手理了理自己跑乱的桃花髻,仰头冲男人甜甜的笑了一声,做了个辑。 “嘿嘿~” 这个人有点像父君,她要留下个好印象! 郑瑜裴:“……” 郑瑜裴面无表情,低头睨着小崽子,道:“喜欢吃包子?” “嗯!”元鲤鲤用力点头:“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嗤,你才几岁。” 郑瑜裴冷嗤一声,却转身带着元鲤鲤去了一个正规的铺子,买了一笼小笼包递给她。 元鲤鲤闻着香喷喷的小笼包,双眼像是闪着细碎的星星,忍不住感激地抱了一下郑瑜裴的大腿。 亲昵又活泼。 郑瑜裴紧皱的眉微微松弛片刻,却还是冷道:“快吃,吃完了就回家去。” “不要,我要找人呀,找到了才回去。” 郑瑜裴闻言,皱了皱眉。 这小孩穿着的是上好的云锦锻,京中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才可购买,想来她是哪位大臣家的孩子。 就这么丢在外面? 郑瑜裴啧了一声。 算了,还是先带回去吧,免得到时候丢了孩子又连着几日告假,或是一病不起,耽误治国。 他道:“你这么喜欢吃包子,我那里有一宫殿的包子,要随我去看看吗?” 元鲤鲤歪了歪头,想象了一下自家的宫殿塞满包子。 一宫殿的包子,这不是唬小孩吗? 不过正好,她还想跟着这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父君呢,反正自己是小锦鲤,气运大着呢,不怕! 便点头道:“好呀。” 说完,自顾自把一只软乎乎透着奶香味的手塞到了郑瑜裴手中。 郑瑜裴皱着眉,看着小崽子艰难踮着脚的样子,烦躁地一手将人捞在了怀中。 足尖轻点,轻盈跃起,不多时,便悄无声息穿过了一座气势恢宏,红墙金瓦的高墙。 金光如破晓,辉映出错落有致,大气磅礴的一座座宫殿。 “哇——”元鲤鲤毫不客气地赞叹道:“你家的房子好大呀,快赶上我家的宫殿了!” 郑瑜裴挑眉,冷嗤一声。 小崽子,没见识。 他停在了一个精致秀雅,小桥流水的花园,路过的侍女们一见二人,顿时战战兢兢跪伏在地。 郑瑜裴随手将元鲤鲤放在了石凳上,吩咐道:“去让人送几碟包子过来。” 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侍女行了一礼,低着头轻轻走开。 不一会,便拿来了几碟子小巧精致的包子,一个包子才有元鲤鲤一个巴掌大,她可以一口吃掉一个! 其中还有蘑菇馅的,好吃得元鲤鲤忍不住眯了眯眼,口齿不清地夸赞道:“好吃,恁家的包子比外面的还好吃!恁果然是个有品位的人!” 郑瑜裴浅饮一口茶,唇角弯了一下。 这时,一个胖胖的太监拿着一把雪白的浮尘匆匆赶了过来。 郑瑜裴撇过去一眼。 王公公正要张开的口簌地一闭,眨眨眼,上前附在郑瑜裴耳边小声道:“禀陛下,元将军有要事相商。” 郑瑜裴皱皱眉,吩咐道:“你让人照顾好这个小孩。” 他点了点元鲤鲤的小肉手。 “唔?” 元鲤鲤疑惑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点糖丝。 郑瑜裴冷着眉眼,低声 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自己在这乖乖坐着。” “唔。” 元鲤鲤点头,摆摆手道:“你走吧,我不乱跑的。” 元鲤鲤此刻眼中只有眼前的小包子。 一共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有十个白软的包子,但每一个的馅味道都不一样。 人间真的好神奇,他们为什么可以做出这么多好吃的食物! 元鲤鲤吃完嘴中的,正要拿起下一个,耳边却传来一道稚嫩却跋扈的嗓音。 “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 元鲤鲤一顿,抬头望去,便见到一个穿着浅绿色小襦裙,花枝招展,打扮得跟株小青菜一样的七八岁小丫头。 那小丫头死瞪着元鲤鲤,目光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反而充斥着十分恶意的嫉妒。 这个吃包子的小东西虽然穿得没她好,但是整个人圆嘟嘟的,又白又好看,居然连她都比不过! 宫中怎么能有比她好看的人! 元鲤鲤歪了歪头,没有搭理。 小孩子哪里有包子这么吸引人! 她低头,左思右想,选了一个白色上面点缀着粉色花瓣的小包子。 正要拿起来继续吃,一旁却伸出一只小手,猛地将所有包子都推倒在了地上! “喂!土包子,本公主在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啊…… 她的包子! 元鲤鲤眼里猝然冒了火,愤怒地抬头盯着眼前的小丫头。 萧应浅被这么一双圆润却透着寒意的眼睛盯着,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仿佛在这双眼神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存在一般。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但下一刻猛地愣住。 不对啊,她可是公主! 这里可是皇宫! 那些王公大臣家的郡主小姐,哪个敢不听自己的? 她为什么要害怕,应该害怕的是眼前这个小豆丁才对! 萧应浅想到这里,立刻挺直了腰板,扬着下颚道:“土包子,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在御花园里吃吃喝喝,这般不懂规矩,见到本公主竟然也不下跪,还敢不知轻重地瞪我!” “你信不信我告诉父皇,让他把你们一家流放了!” 元鲤鲤眼底满是自己的小包子被推倒在地的情景,磨着牙,根本不想说话。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青菜到底要干什么! 萧应浅见元鲤鲤竟然不理自己,皱了皱眉,扬起手便要打元鲤鲤一巴掌! 她在宫中都是这般教训自己的小丫鬟的! 无论是谁,都要伸着脸挨着! 元鲤鲤可不惯着她,猛地伸手,柔弱的小手大力一推,直接把萧应浅推得坐到了地上。 第5章 公主落水了 “啊!” 萧应浅大叫一声,顿时捂着屁股疼得眼泪汪汪! 她尖叫着哭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看着她欺负我,还不给本公主把她绑起来,本公主要把她扔到荷花池里去!” 萧应浅的侍女们闻言,浑身一抖,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元鲤鲤扯去了莲花池边。 元鲤鲤感受到他们虽然将自己带到了莲花池边,却没有推下去的想法,便没有挣扎,反而抬头看向了萧应浅。 萧应浅此时已经被宫女扶了起来。 她一瘸一拐地上前,高傲地看着元鲤鲤,傲慢地开口道:“土包子,你若是跪下求饶,本公主可以考虑放过你。” 元鲤鲤皱着小眉头,抬起下颚,哼道:“本殿下才不会跪一个小青菜!” 她就没跪过谁! 萧应浅瞪大眼,气得脸颊通红。 “你骂谁是小青菜呢,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本公主要把你淹死!” 她尖叫着,一把伸出手去推元鲤鲤! 元鲤鲤猛地站起身,一伸手推开了钳制住自己的宫女,猛地侧身,精妙地躲过了萧应浅的手掌。 “啊……” 萧应浅短促地尖叫一声,瞳孔收缩,收不住力,直直往前倒了下去! 随后“噗通”一声巨响传来,周围的宫人们纷纷变了脸色! “公主落水了!快来人!” “快,快拿毯子过来!” 待萧应浅浑身湿漉漉又满是淤泥地从荷花池中被捞起来时。 元鲤鲤已经爬到了树上,一手拿着之前郑瑜裴给自己买的小笼包吃,一边晃晃悠悠地摆着脚丫子。 她居高临下地俯觑着萧应浅。 骄矜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个公主?再说,本殿下才是正统,从来没被人欺负过,就你这么个小娃娃也想推本殿下下水。” “哼,这次就算是一个小教训,再有下次,我就不会放过你啦!” 元鲤鲤双手摆成小猫爪子,嘴里鼓鼓塞着小肉包,嗷呜一声:“吃你的手,吃你的腿,你信不信!” 此时,御书房内,郑瑜裴神色震怒,猛地将桌上的琉璃盏推倒在地,冷冷喝斥道: “简直岂有此理!” 琉璃盏砸地溅起的碎渣弹跳,猛地划伤了元君睿的侧脸,蜿蜒流下一串血珠。 元君睿喉结滚动,额头上遍布冷汗,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跪在地上。 双手伏低,额头猛地磕了下去! 半个时辰前,郑瑜裴走进御书房。 元君睿撩起下摆跪在地上,先是觑了一眼圣上神色,见其神色平缓,似乎心情不错,这才道: “启禀陛下,柳河镇干旱日益严重,百姓颗粒无收,无水饮用,无粮可食,下官恳请陛下开国库,拨款赈灾!” 御书房内半响未有声响,元君睿跪在地上,额角忍不住滑落了一丝冷汗。 忽听这位年轻的帝王轻声道:“拨款赈灾?这倒是让朕想起了三月前的那笔拨款,元爱卿可知,那笔拨款的去向?” 元君睿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去看圣上的神色,却被吓得立马又低下头。 郑瑜裴冷冷垂着眼皮,神色阴冷诡谲,音调又低又缓:“元爱卿,你怎地不说话了?” 元君睿衣衫已经被汗水濡湿,心跳如擂鼓,嘴唇不停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陛下……” 郑瑜裴把玩着一个琉璃盏,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冷道:“来人,把元将军拉出去……” “陛下!” 元君睿急急起身道:“臣说,臣马上说!” 柳河镇干旱已经持续了三月之久,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们纷纷指着朝廷不做事,却不知其实三月前陛下便亲自开国库,拨了一笔银 两过去,却被层层克扣,到了柳河镇已经剩不下什么了。 元君睿因曾立下军功,在圣上面前还算有几分薄面,一来二去的,便求到了他头上。 郑瑜裴气得摔了琉璃盏。 元君睿却仍旧希望郑瑜裴先紧着百姓,他跪着磕了一个响头:“陛下,如今百姓已经闹了起来,还说……还说……” 郑瑜裴冷冷一甩袖,道:“元爱卿要是不会说话,往后也不必再说了!” 元君睿背后霎时出了一片冷汗,脱口而出。 “他们说您是……暴君!” “放肆!” 元君睿猛地站起了声,刚要发怒,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惊叫声:“陛下……大事不好了!三公主出事了……” 太监一进门,便见大将军元君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额角还有一丝血迹,而陛下脸色奇黑,还摔了自己最爱的琉璃盏,他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郑瑜裴冷道:“萧应浅又闯什么祸了?” “陛,陛下……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郑瑜裴冷冷地撇过元君睿,抬脚离开了御书房。 半响,元君睿才慢慢站起了身,揉了揉膝盖,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颇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郑瑜裴一来到御花园,便见到了换身湿漉漉,满脸泥浆的萧应浅。 而自己见到的那个小丫头,翘着脚坐在树上,怡然自得地吃着小笼包。 他眉心顿时忍不住一跳。 萧应浅一眼便看到了穿着长袍的郑瑜裴,顿时憋着嘴,呜呜大哭着跑了过去。 她委屈地指着树上的元鲤鲤,哭诉道:“父皇,这个野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儿臣和她说话她不搭理,还把我推进了荷花池里,您看我的衣服,我最喜欢的发簪也掉进水池里了,她这么欺负您女儿,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元鲤鲤皱了皱眉,瞪着葡萄大眼道:“你骗人!” 似乎觉得气势不够,元鲤鲤一跃跳下了树,肉肉短短的身子像个白糍小汤团儿。 她几步来到萧应浅面前,叉着腰仰着头:“是谁欺负谁?是谁找宫女把别人按着要人磕头?是谁要把别人推下水淹死?” 萧应浅瞪大眼睛。 粗鲁无礼! 她可是堂堂公主,这小豆丁竟然敢在她面前这般说话,父皇才不会相信她说的! 对! 父皇还在呢! 萧应浅仿佛想到了靠山一般,仰着头委屈地瘪着嘴。 “父皇你看她,你快快找人把她拖下去,我挑断她的四肢,撕烂她的脸,再扒了她的皮,把她放在油锅里炸……” 第6章 咱们何时吃晚膳? 话音未落,萧应浅猛地将在了原地,被郑瑜裴的眼神吓得不敢在说话。 只见郑瑜裴低着眉眼,眉目锋利又冰冷,仿佛藏着刀锋一般。 又冷又缓地开口道:“扒皮油炸?萧应浅,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他方才本觉得自己女儿受了这般委屈,欲要安慰一番,对于元鲤鲤也有些微词,本来只是觉得她可爱,带进宫却欺负了自己的女儿…… 却没成想,自己的女儿堂堂一个公主,不仅没有做到心底善良,反而脱口便是这般恶毒之语。 看来她的身边混了些自己不知道,每注意的东西,竟然把好好一个公主教得这般跋扈恶毒,三言两语便要对人施以酷刑。 萧应浅颤了一下,有点害怕瑟缩。 郑瑜裴凉凉道:“你可真是不错,在宫里好的不学,尽学了这些害人的手段……” 想起那句“暴君”,萧应浅闭了闭眼,冷冷道:“即日起,小公主禁足公主殿三日,三日后去典教堂学习礼仪制度,好好学学如何做好一个善良大义的公主。” “父皇!” 萧应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么?”郑瑜裴掀起薄薄的眼皮:“或者你想禁足三月。” 萧应浅从未见过父皇对她如此冷言冷语的样子,顿时不敢再多说话,只是忍不住狠狠瞪了元鲤鲤一眼。 都怪这个小乞丐,否则父皇怎么会骂她! 萧应浅被宫女带走后,元鲤鲤看向郑瑜裴,扬着小下巴道:“你又帮了我,作为报答,这个包子就给你吃吧。” 她说着,从挂着的小兜兜里掏出了一个白白软软,点缀着粉色花瓣的小包子,这可是她从小青菜手里救下的唯一一个! 足够彰显她上界最受宠小公主的偏爱了! 元鲤鲤说着,忍不住看着小包子咽了咽口水。 郑瑜裴眉眼扫过去,原是沉入谷底的心绪,此刻眉心的褶皱却松了些,他长出一口气道:“你吃吧,这本来就是给你吃的。” 元鲤鲤眼睛一亮,蹭地将包子塞进了嘴里,生怕郑瑜裴反悔! 元君睿匆匆赶到御花园时,便看见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儿站在陛下面前,狼吞虎咽吃包子的模样。 元君睿眉心跳了一下,匆匆上前谢罪道:“启禀陛下,此子乃是臣小女,自小在家宠坏了,没规没矩的,不知怎么跑皇宫里来了,还请陛下恕罪,臣这就带她回去教规矩。” “无妨。” 郑瑜裴冷冷扫了元君睿一眼,也不知元君睿这么个老古板,怎么生出这般古灵精怪的女儿的。 他道:“既是学规矩,有哪里的教习嬷嬷能比得上皇宫中的,就在宫中学吧。” 元君睿哑然,却不知如何拒绝,况且他才得了一顿训斥,如今也不敢拂了圣上的话,只好应道:“如此是小女的荣幸,谢陛下赏识。” 元鲤鲤在旁边一听,却是顿时竖起了耳朵。 留在宫里? 这不是正好吗,人间的皇帝权力就像是她母君一般,把人间鲤鲤的哥哥弄出来岂不是很容易。 而且就算人间皇帝不是她的父君,她的父君这般优秀的人,也一定是宫里的官员,那她就能更加容易地找到父君了。 元鲤鲤高兴地攥紧拳头,本殿下离阖家团圆不远了! 她抓着郑瑜裴的手,不住点头:“好呀好呀,鲤鲤要留在宫里!” 鲤鲤一定会找到自己的父君的! 此番亲昵的举动不仅让元君睿心头一紧,就连周遭的太监也都跟着倒吸一口气。 这皇宫上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敢这般接触皇上的人了。 “放肆!元鲤鲤,还不松手跪下给陛下赔罪!”元君睿紧忙回过神怒斥元鲤鲤,双眸闪过一丝怒意,但碍于郑瑜裴还在,他只能将怒气强压 下去。 原本因柳河镇赈灾钱财一事,陛下就已经迁怒与他,若再因元鲤鲤彻底惹怒陛下,他们元家怕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元鲤鲤丝毫不惧的回瞪了一眼元君睿。 看什么看啊! 比谁眼睛大是不是? 你又不是本殿下的父君,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只见元鲤鲤故作拧眉努嘴顽皮之态,将元君睿气的吹胡子瞪眼又不好开口训斥。 而郑瑜裴则始终不曾甩开元鲤鲤软乎乎的小肉手。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元家父女还真是热闹,都说元君睿管教子女甚是严厉,如今看来,传言有误。 闹剧也看的差不多了,郑瑜裴伸手霸气的将元鲤鲤护在身后,威严之下,言明勒令道: “既然元爱卿已经同意将爱女留在宫中教养,那余下之事,就不劳元爱卿操心了,若今日再无别事,你便可退下了。” 那意思无非再说,元鲤鲤留在皇宫,自然有人来教她规矩,不用元君睿这位父亲教导。 这相当于当众抽了元君睿一巴掌。 元鲤鲤得意的挺直了腰板,亲眼看着元君睿灰溜溜的离开。 活该! 挨说了吧! 亏他还是个当爹的,看见女儿不先关心询问就算了,还出言责骂,他绝对不是鲤鲤要找的父君! 待元君睿走后,郑瑜裴这才回过神,低眸看着死死抓着自己手的小奶团子。 此刻的她正对着元君睿的背影做鬼脸,嘴角还沾了一点包子馅里的肉沫。 郑瑜裴将身下的狗皮膏药抱了起来,同身后的太监轻声说道:“传朕口谕,将韶华殿收拾出来,供元鲤鲤居住。” 张公公闻言,不敢多语,弯腰点头。 若非元将军亲口承认眼前的丫头是他女儿,他们这群做奴才的真要怀疑这是不是陛下流落民间的私生女了。 郑瑜裴掂量了一下怀里的小女娃,脸蛋倒是看着胖乎乎的,可这丫头身材偏矮小,还有些瘦弱,轻飘飘的像羽毛似的。 与此同时,元鲤鲤也在细细的打量着郑瑜裴。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还是郑瑜裴先行开口:“你……” “?” 不等郑瑜裴说完,元鲤鲤便捂着肚子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询问道。 虽然她刚吃了三梯小笼包,可那一口一个的东西还不够她塞牙呢。 第7章 勉强入口 这里好歹也是人间最繁华之处,总不能饿着她吧? 郑瑜裴嘴角抽了抽,她还能吃的下去? 胃口不错啊。 他随即传令,命人预备晚膳。 而被禁足在自己宫殿内的萧应浅得知父皇非凡没有责罚元鲤鲤,还容她居住在宫中不说,甚至与他一同用膳。 与皇帝用膳,那是何等恩赐! 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与父皇用膳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她一个外来的土包子凭什么能得到父皇青睐! 而且那个土包子竟然敢骂她是小青菜! 想到这里,萧应浅将桌子上的白玉茶盏全都扔在地上,跟随的宫女习以为常的蹲下地上收拾碎片,手被扎破了也不敢吭声。 萧应浅气的浑身哆嗦,既然父皇把那个土包子留在皇宫了,那就到时找个机会把这份屈辱加倍还回去! 而另一侧,御膳房偏殿内。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纷纷落在元鲤鲤的眼前,伴随着各种她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 她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十八道菜! 而且每一道菜色泽鲜艳,香味扑鼻。 这这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元鲤鲤下意识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圆脸,疼! 不行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元鲤鲤左手一个鸭腿,右手一个姜虾的,时不时还喝上一口螃蟹清羹。 整个小嘴都已经被吃食塞满了,手中的动作还不停歇。 分明是个不过四岁的孩子,怎么比寻常大人都要能吃? 想到这里,郑瑜裴的视线渐渐阴沉了下来。 莫不是,元君睿在家时,苛待自己的女儿? “你肿么不次啊?”只见元鲤鲤转过头,鼓鼓囊塞的小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眨了眨那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始终盯着郑瑜裴空荡荡的碗。 郑瑜裴回过神,看着满桌珍馐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胃口。 在众人惊叹不已的眼神下,郑瑜裴夹了一片西湖醋鱼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了半晌。 元鲤鲤咽着口水问道:“好吃吗?” 这人间的皇宫可真是不错,都快跟自家的宫殿差不多了,而且还有这么多好吃的,等有机会必须带母君下来尝尝! “勉强入口。”郑瑜裴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元鲤鲤倒是没放在心上,继续埋头苦吃,而周遭的宫女太监则如获大赦。 话落,郑瑜裴又将元鲤鲤吃过的菜挨个吃了两口,这可把身后的张公公激动的差点落泪,一张老脸满是欣慰,看向元鲤鲤的眼神都变的慈祥了。 他们的这位皇帝,自登基后,寻常食物极难入口,吃饭的时候也少,今日难得吃了这么多东西,换了平常,只怕桌子掀了不说,还要处死几条人命才肯罢休。 酒足饭饱之后,郑瑜裴又让人端上了几盘糕点上来。 没想到元鲤鲤竟然还能吃的下去,分明撑的已经开始打嗝了,手中还捏着一个白玉霜方糕不肯撒开。 看着元鲤鲤软嫩的脸颊,郑瑜裴总是想伸手去捏一把。 可每每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皆对他疏远恐慌,郑瑜裴伸到半空的手便默默放了下去。 “嗝儿,不行了,这回是真的吃不下了。” 元鲤鲤恋恋不舍的将面前的桂花糕推远,再吃下去的话,人间鲤鲤的小肚皮非得撑炸了不可。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时刻提醒着,鲤鲤是来人间找父君的! 千万不能被美食给忽悠了。 见元鲤鲤如同小大人似的皱着小眉头,郑瑜裴戏谑的心思忽上心头,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笑道:“豆大点的孩童,倒还会皱眉,如今你已留在宫中,穿着打扮自是不能同在家那般,朕已让人将你日后所用之物送去韶华殿,从今日起,你便与朕的皇子 一同上学可好?” 张公公闻言,抿嘴笑了笑。 他可是瞧见了皇上让人搬去韶华殿的物件,那上好的绫罗绸缎,金钗玉珠,就连后宫娘娘都不曾有过,这哪里是日后所用之物? 分明就是变着法的赏赐这位小祖宗罢了。 元鲤鲤则伸出小肉手,扯了扯郑瑜裴的衣袖,奶声奶气道:“那咱们可先说好,上学可以,我要是学的不好,你可不能罚我。” 在上界,她也是有老师教的,每一次学的不好,母君都会责罚她,这人间的皇帝不能也这样吧? “好,朕答应你。” 元鲤鲤听后,送给了郑瑜裴一个大大的微笑。 果然!本殿下看人的眼光怎么会错呢? 不管他是不是父君,他都是个好人! 月色微凉,天色已晚。 郑瑜裴特命张公公亲自送元鲤鲤去韶华殿。 因元鲤鲤不认识皇宫的路,所以每走一处,张公公都要仔细讲解一番,听的元鲤鲤一个劲的打哈欠。 元鲤鲤揉搓了两下眼睛,主动伸手牵着张公公的手,那一刻,张公公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 他一个阉人,就算是皇上身边最得体的太监,可这一辈子注定无儿无女。 宫内的皇子公主更是不曾把他放在眼里过,如今见元鲤鲤肯亲近他,张公公险些泪洒当场。 直到最后,元鲤鲤是被张公公抱着来到韶华殿的。 他轻轻的将元鲤鲤放在切花枕边珍珠褥上,再用金寿福字锦被给她严丝合缝的盖好。 可见他上心,临走时不忘交代韶华殿的宫女太监务必要伺候好元鲤鲤。 起初这些宫女只当元鲤鲤是个外臣之女,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奈何她们抵不过元鲤鲤软萌的大眼睛和像吃了蜜似的小嘴。 元鲤鲤逢人便叫漂亮姐姐和大哥哥,而且丝毫没有主人架子,还总是夸赞给她梳头的宫女技术好。 有了好吃的还与身边的下人分享,别提有多讨喜了。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自从元鲤鲤来了韶华殿之后,只要与她交好的宫女或者太监,出门便可捡钱不说,时常与她待在一起,甚至还会破格升职。 这哪里是什么外臣之女,这简直就是天赐福星! 由此一来,元鲤鲤不仅在韶华殿混开了,就连别处的宫女太监也巴不得沾染一下她的福气,纷纷上前讨好她。 才来到皇宫不足五日,元鲤鲤便成了宫内受人爱戴的小暴发户。 第8章 失眠就要多睡觉! 又是一日清晨,元鲤鲤早早的便起身收拾妥当坐在饭桌前舔着嘴唇等上菜。 果然不出所料,今日的早膳是她最爱的蟹黄汤包,只是咬上一口,鲜味便会充斥整个舌尖。 元鲤鲤捧着小脸享受着美味,身边伺候的宫女看着她这般没有心机,忍不住提醒道:“小主子,奴婢有句话,您可千万记住,这日后上了学,规矩可就多了,切不可如同往常一般大肆玩笑,而且上学之后,入夜便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元鲤鲤不解的抬起头,歪着小脑袋尽显疑惑。 那宫女低眉顺气的上前一步,环顾了一下四周,紧张兮兮的对着元鲤鲤说道: “奴婢刚入宫的时候便听人家说过,这皇宫里面不太平,据说有脏东西,之前也有人求皇上将自己儿子送来上学,可那孩子不听话,非要晚上出门,结果啊,就死在外头了,之后所有不信邪想要尝试的,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元鲤鲤听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内心有了些许兴奋。 脏东西? 那不就是鬼吗? 她可是天界小公主! 受万人敬仰,难不成还会怕区区小鬼? 元鲤鲤安慰着刚才说话的宫女,呲着大白牙故作凶狠的样子,嗷呜一声道:“莹儿姐姐别怕,要是真有脏东西,鲤鲤会保护你的!我会吃它的手,吃它的脚!” “哦?那鲤鲤是否也会保护老奴?” 元鲤鲤立刻竖起耳朵,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放下手中的包子,直奔着张公公小跑了过去。 目光则探头向张公公身后看去,眼神略带失落的闪了闪。 这几日张公公倒是时常来看她,却总是不见郑瑜裴。 许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张公公耐心劝慰:“皇上这几日忙于朝政,已经许久不曾来后宫了,鲤鲤若是想见皇上,老奴倒是可以带你去养心殿。” 元鲤鲤听后,认真思索了一下子。 这人间的皇帝对她不错,而且找父君和人间鲤鲤哥哥这些事也少不了需要他帮忙。 元鲤鲤将最后一个蟹黄汤包让人包好,冲着张公公甜甜的笑了起来:“那咱们走吧!” 养心殿距离韶华殿不算远,元鲤鲤不知道,其实她晚上睡着的时候,郑瑜裴曾偷偷来看她许多次。 别的孩子只要他稍加靠近,便会立刻醒来睁开眼睛露出惊悚的眼神,唯有元鲤鲤睡的和小香猪似的,甚至还会说梦话。 “给朕滚出去!” 这边元鲤鲤刚到养心殿门口,便听见郑瑜裴的一声怒吼。 只见一位穿着蜜粉色镶银丝苏缎长裙,梳着精致的回心鬓,身姿曼妙,朱唇皓齿的女子从养心殿缓缓退了出来。 她不甘心的转身刚要离去,便瞧见张公公正牵着元鲤鲤往这面走。 上下打量了一眼元鲤鲤,女子眼底的厌恶都快要溺出来了。 张公公则恭敬地对着她行礼问安:“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怒视了他们二人一眼,不曾多言,则冷哼一声便甩着袖子离开了。 见此,张公公担心元鲤鲤生气,元鲤鲤着急见郑瑜裴,根本不看女人,小短腿倒蹬的飞快,先一步往殿内走去。 养心殿内燃着上好得龙延香,郑瑜裴此刻正坐在天塌上,单手撑着额头,一缕如墨般的秀发散落在耳边,侧颜惊为天人。 只是下眼皮处似乎有些暗沉,明显是接连几日没有睡好过。 元鲤鲤倒是不客气,自己努力爬上了软榻,呼哧带喘的坐在郑瑜裴对面。 郑瑜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心里的阴霾不知不觉扫空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许是因为刚才的缘故,郑瑜裴语气不悦之处颇多。 元鲤鲤是个心大的,没有 把这些放在心上,反而将护着一路的蟹黄汤包拿了出来,摆在软榻中间横着的桌面上。 “这个包子好吃,我给你留了一个。” 这可是本殿下从嘴里省出来的,实属不易! 郑瑜裴一楞。 这小家伙从韶华殿跑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包子? 在元鲤鲤期待的目光下,郑瑜裴最后浅尝了一口早就凉透的包子。 但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元鲤鲤满意。 就在郑瑜裴吃包子的时候,元鲤鲤已经端着一杯茶水将点着龙延香的香炉给扑灭了。 吓的张公公紧忙把这个小粉团子拦了下来,嘴里止不住的询问:“哎呦,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啊?” 元鲤鲤非但没有认错的意思,反而理直气壮的叉着腰,指着郑瑜裴奶里奶气道:“他都已经睡眠不足了,还点这么浓的香,那岂不是更睡不着吗?” 正说着,元鲤鲤将一副置身事外的郑瑜裴用小肉手轻轻的按在软榻上,示意他躺下。 郑瑜裴破天荒的配合了一番,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娃娃究竟要做些什么。 就见这精雕玉琢的奶团子,先是蹑手蹑脚的抱着一个毛毯盖在郑瑜裴身上。 然而就坐在郑瑜裴身旁,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身上按摩,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哼着一首童谣。 想当初,她也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是母君日日守在她身旁,拍着她,哄她入睡。 原以为这不过是孩童心性罢了。 没想到郑瑜裴还真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过了一会竟真的睡了过去。 张公公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皇上真的睡着了? 近年来,皇上失眠越来越严重了,没想到…… 就在这时,张公公听见了门口传来几声熟悉叫嚷。 “放肆!你们这群狗奴才,连我都敢拦着,怕不是活腻了!还不都给我滚开!我今日要面见父皇给三妹求情!” 张公公听见外面的响动是片刻都不敢耽误,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定睛一瞧,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瑞兽纹素软缎锦衣,头戴游龙戏珠冠,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眼眸精锐,眉宇之间同郑瑜裴有几分相似的男孩。 四周的太监全都围在他身边劝解却不敢阻拦。 第9章 去国子监上学 张公公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位便是三公主萧应浅一卵同胞的亲哥哥,萧眀枫。 年纪虽小,行事却狠辣,甚至比萧应浅这位公主还要跋扈。 萧眀枫瞧见张公公从养心殿出来,嗤之以鼻的双手靠在身后,故意端着皇子的架子咳了咳嗓子问道:“父皇呢?” “回五皇子的话,皇上此刻正在养心殿歇息,不方便见您。” 萧眀枫听后,伶俐的眸子微微眯缝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歇息?我记得父皇已经许久不曾安然入眠了,怎么偏偏我一来就休息了?” “莫不是你这个阉人有意在此坑骗本皇子!” 这各宫上下,谁不知道张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老人? 就算是皇后也得给他三分脸面,萧眀枫这短短的几句话就给张公公扣上了一个欺瞒皇子的罪名,显然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在张公公应接不暇之时,养心殿的门被人缓缓推开,只见郑瑜裴怀里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奶团子面色威严的走了出来。 萧眀枫在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紧忙跪在地上叩拜,大气也不敢喘。 “儿臣,拜见父皇。” 郑瑜裴只是微微点头。 看着怀里的小人,就算难得睡着被吵醒,也没有平常那般的躁动与不安。 真没想到一直困扰着他的失眠,竟然会被这个家伙给治好。 虽然只是睡了一小会,却也让郑瑜裴觉得精神百倍。 “身为皇子,言语粗俗,不知宫规礼仪,你是想同你三妹一起禁足吗?”回过神的郑瑜裴低声斥责,似乎是怕声音再大一些会吵醒怀中的人。 但九五至尊的威压,可不是说着玩的。 几句话下来,萧眀枫方才的气焰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别说给萧应浅求情,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郑瑜裴知道这些皇子公主对他的恐惧,所以话不多说,索性摆摆手示意萧眀枫先行退下。 “包……包子,鲤鲤还要吃。” 这时,元鲤鲤肥嘟嘟的小脸靠在郑瑜裴的怀里蹭了蹭,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嘴里还嘟囔着梦话。 郑瑜裴见她对自己毫无戒心,脸色又稍稍缓和了许多,不等萧眀枫走远,便吩咐张公公去库房将上好的九连环,白玉棋子,紫峰狼毫皆赏赐给元鲤鲤。 这边,萧眀枫悄悄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凶光,之后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直直的向他母妃宫殿走去。 所以,原来父皇怀里抱着的便是害三妹禁足的那个死丫头! 叫元鲤鲤是吗? 方才他走的太快,并不曾看清元鲤鲤的模样,但是这名字,他却谨记于心。 区区一个外来的小杂种,还敢与他们争夺父皇的宠爱,真是该死! 因此,萧眀枫在探望完他母妃之后,故意诸多皇子面将今日一事夸大其词,引得众人皆对元鲤鲤颇为不满。 一眨眼,时间过的飞快,元鲤鲤也到了该去上学的时候了。 跃龙国的国子监是在皇城内的,所以元鲤鲤不必收拾太多的行囊前去。 因是上学,元鲤鲤也不能让书童伴女陪读 所以只能自己前往国子监。 这可让韶华殿的众人担心坏了,看着小奶团子背着大大的书篓渐行渐远,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郑瑜裴则躲在一旁目送着元鲤鲤,心里竟生出了一种恋恋不舍的情绪。 自从发觉元鲤鲤能哄他入睡后,郑瑜裴隔三差五便来韶华殿小歇片刻,时不时还能与她拌嘴,如今元鲤鲤一走,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而元鲤鲤这边,则像个小蚂蚱似的,一蹦一跳来到国子监门口。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高高的台阶,顿时有些泄气了。 本殿下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减肥的。 元鲤鲤鼓着脸,攥紧双手,深吸一口气,迈着小短腿艰难的开始爬上台阶。 跟着她的小胖鸟在旁边叽叽喳喳的给她打气。 殊不知过了多久,元鲤鲤才爬上最后一个台阶。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转过身,一览众山小的架势:“小小台阶,还想难住本殿下?” 元鲤鲤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晃着小脑袋寻人问去丁班的路。 按照郑瑜裴的说法,她年纪小,且是第一次上学,只能去丁班先学习认字。 就在这时。 “小贱种,能让你与本皇子们一同读书,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还敢还嘴?你怕不是找死!” “你也配与我等平起平坐?日后听讲,你且站着便是。” “看什么看?信不信本皇子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谁啊? 青天白日的还要挖人家眼睛,本殿下倒是要看看,这皇城内是不是真的有脏东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元鲤鲤趴在门口,悄悄的探出一个小脑袋瓜。 只见丙班内,一群身着锦衣玉服的皇子正伙同几个世家弟子将一个七八岁左右大的男孩堵在一处墙角。 还往他身上扔纸团笔墨,更有甚者手中拿着一根精致的皮鞭,说得兴起时就往那男孩身上抽一下。 而纵然被人这般欺辱,那男孩依旧不吭一声,坚毅的站在原地,抿嘴不语。 许是察觉到了门外炙热的目光,被欺负的季闻璟漠然抬眸,正巧与门外那双清澈得的眸子对视上。 哇—— 元鲤鲤的双眼不自觉的睁大,一动不动的看着季闻璟。 这人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他的鼻梁挺拔,双唇抿成一条线,硬抗得神色配上那坚毅的眼神,更显神采奕奕,面白如玉,目似繁星。 一身玄色衣裳,腰束玉带,腰间挂着一枚黑白双鱼玉佩。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要不是他年纪还小,元鲤鲤就要认为这人才是她要寻找的父君了! 这时,萧眀枫看着一言不发的季闻璟顿觉无趣,冷哼一声:“真是没劲!你们可别忘了,如今父皇看重的可是那个外来的小贱种。” 听到自己的名字,元鲤鲤竖起耳朵认真的偷听。 “要我说,那个死丫头害的三妹被禁足,就应该挑断手筋脚筋扔出皇宫才是。” 第10章 皇子也不能欺负人 “小点声,你忘了三妹是因为什么被禁足了吗?不如这样,我偷偷让人从宫外带几条毒蛇进来,放入韶华殿,咬死了算她倒霉,咬不死当她命大。” “你这招虽然好,可是风险太大,还是直接下毒药比较妥当,且不能把她毒死,要让她痛不欲生才最好。”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如何欺负元鲤鲤。 然而她这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元鲤鲤踮起脚尖,听他们说的话气得握紧小拳头。 这群家伙就是人间的皇子? 心肠简直比黯淡无光的黑夜还要黑上十倍! 人间皇帝都不管教自家孩子的吗? 若是换了母君的话,早就责罚他们了。 “啪!” 说话间,某个皇子高甩手中的鞭子, 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入元鲤鲤的耳朵里。 只见季闻璟白皙的胳膊上即刻多了一条血痕,衣服也破了几层。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心狠! 那小哥哥长的这么好看,他们也能下得去手? 元鲤鲤方才察觉出自己身子一直在发抖。 差一点忘了,人间鲤鲤正是因为从小被人欺负,这肉身上还残留着她的一些情绪,所以看见别人被欺负,“她”难免会感到害怕。 元鲤鲤的柳叶眉皱巴到了一起。 这个好看的小哥哥为什么不还手啊? 真是急死本殿下了! 眼瞧着那鞭子马上又要落在季闻璟的身上,元鲤鲤顾不得其它了,一把推开丙班的大门,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叉腰指着他们奶凶奶凶的怒吼道:“住手!不准你们欺负人!” 人间鲤鲤的事情,她不希望发生在别人身上。 众人皆被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团子给吸引住了。 萧眀枫更是眼前一亮。 这个小丫头,竟然长的比三妹还好看。 圆圆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十分明亮,粉嘟嘟的嘴唇,简直像个小羊羔。 “这是哪里来的豆芽菜,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嘲讽了元鲤鲤一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季闻璟则缩了缩自己的衣袖,透过人群的缝隙瞥了那娇俏的身影一眼。 这偌大的国子监,敢为他仗义执言的,竟然只是一个不过三岁大的女娃娃。 元鲤鲤小脸气得通红,眼神冷漠的上下扫了他们几眼。 接触到她视线的人笑声全都戛然而止。 就连萧眀枫都觉得后脖子冒了一阵凉风。 元鲤鲤则朝着季闻璟走了过去。 看清季闻璟身上的伤,倒吸一口气,整个团子都震惊住了。 这分明是旧伤未好,又填新伤。 可怜的漂亮哥哥! 见元鲤鲤没有搭理他们,反而走向一个贱种,萧眀枫和其他皇子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开始摆起架子。 “本皇子问你话呢,你是谁家的子女?来国子监听学,不知遵守礼仪尊卑吗?本皇子在这教训粗鄙之人,哪里容你在此吆五喝六的?” 萧眀枫把玩着手中的鞭子,眼中尽显不屑,语气更是戏谑至极。 元鲤鲤晃动着小脑袋,对着地上连着呸了三声:“什么尊卑不尊卑的,本殿下在这,就不允许你们欺负人!你们要是再敢欺负他,我就吃你们的手,吃你们的脚!” 再说,她才是正经八百的千金之躯。 但母君说过,不管是谁,都不能因为自己出身高贵就肆意凌辱他人。 念此,元鲤鲤呲牙咧嘴,放出最恨的话。 然而她的这副样子,更像是撒娇,哪里能恐吓到面前的皇子呢? 众人纷纷捧腹大笑。 倒是对元鲤鲤充满了好奇,他们出身皇家,所遇 之人无一例外都是恭恭敬敬的,难得遇见一个和他们唱反调的,并且长的还水灵灵的女娃娃。 此刻的元鲤鲤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上好的耍玩工具。 “罢了,本皇子念在你年纪小,只要你肯跪下给我们磕头认错,那本皇子就宽容大量的原谅你。” 什么? 本殿下没有听错吧? 竟然有人打算让她跪下道歉? 元鲤鲤心里直接来了个三连问。 普天之下,除了母君,她就没跪过第二个人! 对这些皇子的恶趣味深有了解的季闻璟,默默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眸,担忧看向那小小只的女孩。 心里更加确定,这个女娃娃,他并不认识,虽不知道那她为何要帮他,但他更担心她。 毕竟,这些皇子都是恶魔! 正当季闻璟思索间,又一鞭子扎实的落在他的肩膀处。 萧眀枫怒视着季闻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笑容嘲讽:“别以为这个豆芽菜能帮你什么,贱种就是贱种,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本皇子就是欺负你了,你又能怎么着?有种去父皇面前告我们的状啊!” 元鲤鲤看着季闻璟,在自己面前又挨了两下。 气坏了! 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 “还有你这豆芽菜,快点道歉,不然的话,鞭子你和这个小贱种一样也少不了,只不过这贱种日日如此,早就习惯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就不好说了。” 扯了扯手中沾血的鞭子,萧眀枫威胁着元鲤鲤。 对于元鲤鲤这新出现的小玩具,另一位皇子在萧眀枫刚刚停下手,就拿着手中的鞭子继续对季闻璟抽打。 目光却落在元鲤鲤身上,企图杀鸡儆猴,观赏这小豆芽菜玩具什么时候哭出来! 始终季闻璟没有开口求饶,更不曾还手,半跪在地上用后背接着他们的每一鞭子。 “不许打了,我再说最后一遍!” 元鲤鲤气得咬牙。 念在这可能是她父皇郑瑜裴的崽崽们,加上上次打了公主,她不想再给郑瑜裴惹事,但…… “所以,你到底跪不跪,再不磕头道歉,他的下场就是你的!” 说着,萧眀枫肆意大笑,傲娇的扬起鞭子照着季闻璟身上打得更甚了起来。 “而本皇子今日是要打死这个贱种泄愤的!” 纵然元鲤鲤再三警告,奈何这群人根本听不进去。 眼瞧着季闻璟身上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本就白皙的小脸变得更为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眸子依旧坚毅。 第11章 死不足惜 而抽打他的那些人见状,非但没有收手的意思,似乎更加兴奋了起来,嘴里的腌臜话不断,挥鞭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季闻璟似是快承受不住了,单手撑着地面有些颤抖。 仿佛风一吹,他就会散去似的。 元鲤鲤忍不住了,从人群中撞开一条缝隙,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在季闻璟面前:“再欺负他一下,我真要揍你们了!” “哈哈……” 回应她的是,一众人哄笑。 且见元鲤鲤一而再找死,违背他们的意愿,直接将元鲤鲤和季闻璟一起围起来。 手中染血的鞭子,也蓄势待发。 眼看元鲤鲤被团团围住,这些皇子还人手一个鞭子,它的小主人却赤手空拳 小胖鸟有些担心的在元鲤鲤四周飞来飞去。 虽然小殿下一而再天生神力,可对面人这么多,还都是皇子。 小殿下不会吃亏吧? 季闻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团子,则皱起眉头。 忍了忍,还是将元鲤鲤站出来为他说话这件事,当做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但到底身子,却朝她这边倾斜了点。 “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本皇子不客气!” 萧眀枫最后的一点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就算是长的好看又怎么样? 帮着那贱种的,都活该被欺负! 甚至死不足惜! 元鲤鲤只挺着肚皮扬起下巴,一副傲娇的模样。 难道本殿下还会怕你这个小瘦猴不成? 眼看局势,蓄势待发。 “哎呦,几位皇子啊,时间差不多了,各位也该收手了,先生快到了。” 这时,一个老太监苦口婆心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显然是知道这群人是在欺负季闻璟,算着时间来通风报信。 分明都是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差不多,可元鲤鲤心却更喜欢张公公一些,相反,这个人,她十分讨厌! 恰巧太监也看到了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瞟着元鲤鲤:“元家小姐,皇上开恩,让您来上学,您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可莫要为了攀扯皇子,而辜负了皇上的圣恩才是。” 元鲤鲤闪着软萌的眼睛,微微歪着头。 攀扯是什么意思?能吃吗?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而在场的众皇子一听眼前的女孩就是父皇陪着吃饭,特别宠爱的那个。 一个个眉毛怒立了起来,眼神都像是要冒火一般。 萧眀枫更是元鲤鲤,残忍一笑。 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就是你害的三妹禁足,来人啊!此人对本皇子不敬,给我把她按下去!让她跪下磕三个响头长长记性!” 萧眀枫小手一挥、 四周追随他的世家子弟开始缓缓向元鲤鲤靠近。 但当他们闻到元鲤鲤身上的奶香味瞧见她圆润白嫩的脸蛋时,全都开始内心谴责。 这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谁能忍心对一个糯米团子动手? 见无人动手,萧眀枫只当他们是怕得罪元家,独自拿上鞭子一马当先的走上前:“一群废物!这点事还得本皇子亲自动手吗?” 元鲤鲤是吧? 这些都是你自找的,要怪就怪,你维护这个贱种,还有你不该与我等争夺父皇的宠爱! 萧眀枫毫不留情的挥动着手中的鞭子,直直的向着元鲤鲤面门。 显然,是真的想弄死元鲤鲤。 季闻璟闷哼一声,正欲上前将元鲤鲤拽到一旁,却惊奇的发现,这小丫头只单手就接住了萧眀枫全力杀机的鞭子。 众人惊叹。 这怎么可能! 萧眀枫也是一 楞,随即回过神,却发现手中的鞭子怎么抽都抽不回来了,就像是绑在一个石狮子上。 “放肆,给我松手!” 萧眀枫更加气恼。 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元鲤鲤死在这。 元鲤鲤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反趁他不备,忽然松手。 这让一向高傲的萧眀枫在众人面前狠狠地摔了一个屁股墩。 就算是尊贵的皇子,说到底也是个豆大的孩子罢了。 摔了一跤,难免心里委屈,外加萧眀枫自幼养尊处优,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眼泪瞬间布满了整个眼眶。 这可把一旁的太监给吓坏了,紧忙上前询问。 “活该,现在知道被人欺负的感觉不好受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元鲤鲤拍了拍了手,笑靥如花的抬着下巴,得意的小眼神横扫了一圈众人。 这在他们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皇家尊严不容侵犯,就算她是个奶娃娃也不行! 其余的皇子纷纷对着元鲤鲤投来凶狠的目光。 本身就将元鲤鲤团团围住,此时更是步步紧逼,摩拳擦掌。 元鲤鲤轻哼了一声。 想人多欺负人少是吧? 本殿下就陪你们玩玩! 一拳一个小朋友。 片刻见,那群欺负季闻璟的皇子便全都被元鲤鲤挨个教育了一遍。 只见方才还光鲜亮丽,咄咄逼人的皇子如今全都坐在地上撒泼哭闹。 元鲤鲤脚下则踩着萧眀枫的屁股,还不忘冲着那群人叉腰宣示主权:“这回总该服气了吧!还想欺负本殿下,做梦!吃你们的手,吃你们的脚!” 被人踩在脚底下,萧眀枫难以置信的盯着元鲤鲤。 这哪里是什么奶团子,分明就是妖怪! 她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制服这么多比她家长几岁的人? 难道将军府出身的女子,从小就这般彪悍? 国子监的学子们,在这里倒下了一大半。 一时间国子监炸了窝。 跟着诸位皇子前来的太监伴读全都慌了,有的大喊找太医,有的则跪在皇子身边扇自己巴掌赔罪,更有甚者直接跑回后宫将此事告知给各个嫔妃。 现场可谓是人仰马翻。 元鲤鲤这个始作俑者则用自己的小肉手,将半跪在地上的季闻璟给搀扶起来。 吸了吸鼻子,漂亮哥哥身上有一股甜甜的桂花味,真好闻。 元鲤鲤学着云娘当初看她时的模样,瞪大眼睛凑上前与季闻璟甜甜的打招呼:“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季闻璟在冷淡,此时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第12章 本殿下以德服人 被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你说疼不疼? 还有她这副表情是何意思? 元鲤鲤则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受这么多的伤,直到靠近才明白,这些伤口有多么严重。 她捂着小嘴,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充盈着泪花,心疼的看着季闻璟肩膀上的鞭伤。 两边皮肤都已经裂开了,血淋淋的,着实吓人。 他一定很疼吧! 季闻璟就在这时,对上了元鲤鲤的眼神。 那眼神清澈见底,如碧绿的湖泊一般,璀璨夺目。 二人对视良久,就被某个皇子的一声哭闹给打断了。 “你给我等着!等本皇子把这件事告诉母妃和父皇,你们死定了!” 然元鲤鲤只是回了个眸。 那眼神凛冽的,吓的众人又瞬间紧闭嘴巴。 “砰——” 元鲤鲤则顺手,对着刚才和她大喊的皇子脑门上弹了一下。 虽然不疼,可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顶着脑瓜崩的皇子,悲愤到极点。 元鲤鲤则挑选了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桌子,迈着小短腿踩上去。 奶里奶气的开始同众人讲起道理,什么欺负人是不对的,应该和平共处之类的话。 这是母君曾教导过她,应该以德服人,她现在这样,也算是听了母君的话。 说了一大堆道理后,元鲤鲤指着季闻璟认真的说道:“所以,你们应该和这位漂亮哥哥,道歉!” 季闻璟阴沉的眸子微微闪动。 所以,她说了这么一对,就是为了让别人给他道歉?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给一个贱种道歉?我呸!”萧眀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手更是指着元鲤鲤:“还有你,一个小小臣子的女儿,敢对我们动手,你等着你父亲官职没有了,你家族也要因为你完蛋了!” “我一定会让你给跪谢磕头,再挑断你的四肢,撕烂你的脸,再扒了你的皮,把你放在油锅里炸……” 元鲤鲤眨眼。 这话,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怪不得,这皇子和那个坏公主是一母同袍,心是一样的歪。 元鲤鲤手痒了。 准备替郑瑜裴好好教训,这些长歪的皇子们。 终于在她第二波都打完,打得这些皇子彻底不敢吭声,只会趴在地上哭爹喊娘时。 在她将萧眀枫屁股彻底打肿前,国子监的先生终于来了。 一个个的全都被送回宫中。 一群妃子和朝臣告状元鲤鲤,元鲤鲤在维护她宫女的护送下回到了韶华殿。 至于季闻璟,自然也被元鲤鲤拉了过来。 国子监大乱不说。 郑瑜裴这也不见得太平到哪里去。 养心殿外正跪着大大小小十个嫔妃之多,外加宫女太监,把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郑瑜裴本就因奏折繁多而感觉头疼,被这么一闹,眼里顿时布满了红血丝。 “何事喧哗?” 郑瑜裴薄唇轻抿,低声询问。 张公公将外面嫔妃求见一事讲述一遍,郑瑜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让她们进来。” 刹那间,几个如花般娇嫩美貌的各色女子齐聚一堂,有的气上心头,脸颊因气堵而变得红润,身边的宫女一个劲的劝诫,有的则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口中喃喃非要讨一个公道。 为首之人便是容妃,身着竹青刻丝祥云纹春衫,下配雨丝今的罗裙,头戴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模样端正,有大气磅礴之态。 她正是萧应浅兄妹的生母。 这些嫔妃中,唯有她资历深厚,入宫较早,所以此事理应她先开口。 “听说皇上下旨,允许一个外臣之女同枫儿等人一同去国 子监上学?” “怎么?容妃今日来,是为了质问朕?” 郑瑜裴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便让容妃心头一颤,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平缓了些许。 “嫔妾不敢。” 早就听闻皇上近日来十分宠爱那个外臣之女,若非因为她,浅浅也不会被罚禁足。 如今还让她受公主礼仪去国子监上学,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到底给皇上喝了什么迷魂汤! 小小年纪就这般的有心机手段,若纵容她在皇上身边待下去,那还得了? 不管如何,这次必须将那外臣之女赶出皇宫,当然能弄死更好! 张公公站在一旁。 算是看清了这些嫔妃来此的目的。 奈何他一届阉人,看破不说破,只能默默的替元鲤鲤捏一把汗。 郑瑜裴揉了揉眉心,淡然问道:“所以尔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容妃神色不变,眼神斜了斜,身后的妃子立刻心领神会,开始纷纷叫冤起来。 “皇上,您是不知道,今日国子监提前放了皇子回宫,正是因为那姓元的丫头把国子监闹了个天翻地覆。” “不仅如此,浩儿回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屁股更是直接被打肿了,跟着的太监说,是那女娃子打的,且如果不是夫子来的及时,只怕人都要被打废了,她身为外臣之女,怎可随意对皇子动手?” “皇上,您可要为嫔妾作主啊!昭儿从小到大,就连嫔妾都不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如今被一个外来的野丫头给险些打残了,嫔妾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般殴打皇子,简直是没将皇室的颜面放在眼里,其罪当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其余人也是一通告状,头一次后宫如此团结,表达同样的意思,就是元鲤鲤触及皇家颜面,最轻罪行一百大板,最终诛九族! 闻声,郑瑜裴缓缓抬起那双阴沉的眸子,里面仿佛有漩涡一般,凡是与他对视之人皆会陷进去。 原本嘈杂的哭闹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郑瑜裴声音不温不火道:“尔等,是在耍朕?” 此言一出,就连容妃也都跟着跪在地上,齐刷刷的低头说道:“嫔妾不敢。” “不敢?你们口口声声说鲤鲤欺负了皇子,她不过三岁女童,有何本事殴打比她年长,甚至比她人多的皇子?” “还对一个幼童一百大板,还诛九族?尔等,还真都是软心肠!” 第13章 不能把事情怪在他身上 闻言,容妃顶着郑瑜裴的威压,咬牙开口:“回皇上的话,若非没有证据,嫔妾等亦不会冒然前来,国子监诸多下人皆可作证,若皇上不信,还可以问问国子监的师长,他们也都是亲眼瞧见元小姐对皇子动手。” “再者,不是我们坏心肠,二十元小姐小小年纪,天生怪力,本就诡异,心性有如此坏,不今早除去,反而会生事端!” 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这么多人作证,此言非虚。 见郑瑜裴沉默下来,容妃擦拭起了眼泪,轻轻抽泣了两声,又哽咽继续道:“枫儿虽年幼,却也懂得尊师重道,国子监乃是宫中重地,身为皇子,纵然被人欺负,也不曾想要反抗。” “偏偏有人仗着皇上疼爱,在国子监胡作非为,欺辱皇室,她年纪小,又是名女子,就算是枫儿等人年长又如何?他们还会对一个不过三岁的孩子动手不成?” 经过容妃的一番挑唆,郑瑜裴到底将这事入了心,龙颜大怒,天底下哪有不疼自家孩子的父母? 若真是元鲤鲤恃宠而骄,那便是他这个当君主的错了。 “来人啊,去将元鲤鲤带到养心殿来!” 另一边。 “小主子,要我说您就不应该趟这个浑水,殴打皇子,那可是死罪啊!就算是皇子疼您,也难保这一次不会责罚您。” “是啊,更何况您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兴师动众呢?奴婢听说,现在各宫皇子得生母已经赶去养心殿了,只怕皇子现在已经知道此事。” “不过,奴才倒是有一计,要是您把事情全都推到那个质子身上,这样皇上或许会大事化小,您也就没事了。” 韶华殿上下将元鲤鲤围成团,脸上皆是担忧之色。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们已经将元鲤鲤当成了自己的主子亲人。 元鲤鲤则坐在庭院中间的太师椅上摇摇晃晃,手中还拿着吃剩一半的桂花糕问道:“什么是质子?我为什么要把事情推到他身上?” 莹儿半蹲在元鲤鲤面前,眼神时不时的瞟向正坐在屋内包扎伤口的季闻璟身上,小声道: “您还不知道吧?那位就是北冥国送来的质子,叫季闻璟,如今住在齐王府内,据说他刚出生就克死了自己亲娘,在北冥国也不受宠,所以才被送来当质子,死活不论。” 元鲤鲤听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原来漂亮哥哥叫季闻璟。 名字可真好听! 一旁的小太监见元鲤鲤听完后依旧不为所动,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说道:“小主子呦,您就听奴才的吧,若是皇上问起来,您就将此事推出去,就说是那位质子哄骗您出手一切皆是他指使的就行了,相信皇上不会责怪您的。” 莹儿没好脸色的瞪了屋内的季闻璟一眼,紧跟其后道:“更何况,您分明是替他出头,如今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简直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郑瑜裴的口谕便送到了。 韶华殿的众人开始慌乱了起来,再其齐齐劝元鲤鲤将此事推给季闻璟。 屋内的季闻璟早就将她们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嘴角勾勒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坐等元鲤鲤将他供上去。 “他没有错,人本来就是我打的,再说了,分明是那些人欺负他一个,他们才是坏蛋,凭什么要责罚我?不就是去见皇上吗?那就走吧!” 屋内,元鲤鲤吞下手中的半块桂花糕,从太师椅上跳下来,圆滚滚的脸蛋一颤一颤的,小眼神却明亮坚定。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季闻璟愣住。 忍不住抬起浑浊的眸子向院外看了过去。 那小小的身影站在众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的耀眼。 可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 这女娃 娃怕是个傻子。 正巧,元鲤鲤也看到季闻璟,二人四目相对。 忍了忍,季闻璟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殿内太监丫鬟对他都怒目而视。 元鲤鲤则心里揪了一下。 这个漂亮哥哥实在是太可怜了,估计都被那些人给欺负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鲤鲤决定了! 要好好保护这个漂亮哥哥不被别人欺负! 母君说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为此,元鲤鲤临走前特意强调,要好好照顾季闻璟,给其身上的伤包扎好在送走。 养心殿内。 除了元鲤鲤,众皇子也都被叫了过来。 高坐上,郑瑜裴脸色黑的和乌鸦似的,整个人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皇帝一怒,浮尸百里。 众人吓得全都低头站在两侧,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萧眀枫都躲在容妃身后不敢露头。 心中却笃定,父皇气成那样,那个元鲤鲤不死,也会被扒层皮! 且当皇帝厌弃后,元家看在皇帝面子上,也不会再让元鲤鲤过一天好日子! 所以,就算皇帝给她留条命,元家家族里的人,为了仕途会亲自将元鲤鲤弄死! 这边,郑瑜裴确实极力克制自己想杀人的欲望。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养心殿的门被推开,张公公牵着元鲤鲤缓缓走了进来。 容妃瞧见这一幕,凤眸微怒,率先发难:“放肆,见皇上怎可这般无礼?张公公,你好歹也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宫中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到底是妃位,说话的力度不小。 张公公谨遵她的话,对元鲤鲤放手,担忧又无能为力的退在一旁。 见此,元鲤鲤看了看容妃,冲着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那么凶干什么? 容妃气的眼睛瞪的老大。 元鲤鲤还以为这是在和她打招呼,也瞪了回去。 这可把容妃气的够呛,声音有些发颤道:“大胆,来人啊……给本宫掌她的嘴!” 不等容妃身后的宫女上前,便被郑瑜裴打断了。 “行了,身为嫔妃,何必同一个孩童计较?” 在看见那粉雕玉琢的奶团子后,郑瑜裴心里的火气瞬间下去了大半,连想杀人的心思也被压制住了。 完全没预料到,到此时郑瑜裴还护着元鲤鲤,容妃气不过,一把萧眀枫拽到他面前来。 第14章 他们本就活该挨打 掰着萧眀枫的侧脸,再次哭道:“皇上您瞧瞧,枫儿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嘴边都青紫了,您就不心疼吗?他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有个容妃带头,众人也都开始纷纷卖惨,皇子团鼻青脸肿着,也告状起来。 “是啊父皇,这小丫头看我们不屑与她交手,她便故意欺辱我等,还伙同北冥国那个质子一起以下犯上,父皇,您可要为儿臣等,作主啊!” 原本孩童之间打闹,郑瑜裴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那句与北冥国质子一起,却吸引了郑瑜裴的注意。 质子人人厌弃。 一个三岁幼童,如果没有大人教…… 他低眸深思了半晌。 难道是元家,与北冥国…… 元鲤鲤被周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头疼。 真是不知道人间皇帝是怎么忍受的,他娶这么多妃子做什么? 母君曾提起过,父君一生唯有母君一人,眼前的这个皇帝,绝对不可能是父君。 容妃见元鲤鲤一直不开口,知道她是怕了,得意的嗤笑一声问道:“元家丫头,本宫且问你,今日在国子监,可是你出手打了众皇子?” 郑瑜裴的目光缓缓向元鲤鲤挪过去,心里甚至在想,只要她说不是,便一定会护住她周全。 然而,元鲤鲤却挺着胸膛,眨了眨懵懂的大眼睛,义正言辞道:“是我打的,他们本就活该挨打!”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小豆丁,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容妃心下得意,对着郑瑜裴我见犹怜道:“皇上,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如今您可以相信枫儿所言为真了吧?” 原来在元鲤鲤来之前,郑瑜裴对她们的话都是将信将疑。 如今元鲤鲤自己承认,纵然郑瑜裴想护着她,恐怕也不行了。 难道真的是他太过于放纵元鲤鲤了吗? 郑瑜裴不禁在心里反问一句,又见元鲤鲤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怒火又噌的一下钻了上来。 “你可知,与皇子动手,乃是杀头的罪名?”郑瑜裴一字一顿问道。 他的眼眸眯了眯,其中暗藏玄机,张公公手心冒了一把冷汗,紧张地望着元鲤鲤。 小祖宗!你到是跪下认错啊!没准皇上会放过你呢! 众嫔妃你看我,我看你,都认为元鲤鲤今日是死定了。 小小年纪,不懂尊卑,在皇宫内本就该死。 “鲤鲤不知道,更何况鲤鲤就算是知道,今日也会与他们动手,好好打他们一顿!”元鲤鲤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普天之下,谁敢杀她的头? 这倒是引起了郑瑜裴的好奇,他反问打道:“为何这么说?枫儿等人并不曾主动招惹你,莫非你是看在朕太过宠你,而界越?。” 元鲤鲤还是一脸的坚定。 “界越是什么意思?鲤鲤根本就听不懂,他们是没有招惹我,可是他们想打死漂亮哥哥,能力越大,责任也大,他们既然是皇子,就更不应该欺负弱小的人!” 这些道理都是母君教过她的,鲤鲤一直谨遵教诲。 人间的皇子,应该与她在上界身份是一样的。 呸呸呸!他们才不配和鲤鲤身份一样,一群坏心眼的家伙。 郑瑜裴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从元鲤鲤的话中大概也能猜出是什么意思了。 他漠然看向萧眀枫,冷声道:“枫儿。” 萧眀枫紧忙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了半晌,容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回,父皇的话,是那个贱……那季闻璟先出言不逊,并非是儿臣等有意欺辱他。” 郑瑜裴点了点头,原来元鲤鲤口中的漂亮哥哥,说的是季闻璟。 他们之前见过? 元鲤鲤气极,瘪了瘪嘴说道 :“你撒谎,分明就是你们一群人,把漂亮哥哥自己堵在一处角落,用东西砸他,还拿鞭子抽他,我就是因为你们下手太狠,所以才出面阻拦。” “而你们非但没有听我的话,还想让我跪下给你们磕头认错,现在却说是你们委屈,呸呸呸!真是说瞎话,不害臊。” 说着,元鲤鲤还用短粗的小手在脸上划了两下,意思在笑话萧眀枫。 小奶团子明显有些生气。 怎么这里的人说瞎话不打草稿吗? 元鲤鲤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皆是不甘与愤怒。 “你,你胡说的,父皇!是这死丫头胡说的!她想坑害儿臣,请父皇明察!” 萧眀枫一时口急,什么话都往外说,根本没有顾及其它。 死丫头? 郑瑜裴的眸子愈发寒冷了起来。 就连容妃的脸色也变得扭曲,皇上一向注重礼节,这次怕是…… 她干脆一咬牙,看向元鲤鲤,语气憎恨:“你说是枫儿等先动手伤人,你有什么证据?” 这句话算是把元鲤鲤给问住了。 她确实没有证据。 软萌的小豆包无助的站在那里,咬了咬嘴唇,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解释。 “若是没有证据,那可就是欺君之罪,理应当诛。”容妃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元鲤鲤喘气的机会。 国子监的人皆是世家子弟,他们不敢得罪皇室,自然不能替元鲤鲤说话。 就在元鲤鲤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小太监上前传话,张公公紧忙复述:“禀皇上,璟世子求见。” “让他进来。” 郑瑜裴二话没说,直接传召。 就连张公公都没想到,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欢瞧见璟世子吗?为何今日? 他看向气鼓鼓的元鲤鲤,瞬间明白了圣意,会心点头,让人把季闻璟带了上来。 只见那位面色苍白如玉的俊朗少年步伐轻盈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郑瑜裴行礼问安,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在下今日前来,是要状告五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等人,无缘无故,欺辱在下,鞭策殴打,残忍至极!”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气。 谁能想到,一直被欺负且默默无闻的季闻璟会在今日开口做公证。 虽然季闻璟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可字字铿锵有力,足矣让在场众人听个清楚了。 第15章 小团子被关祠堂 元鲤鲤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水汪汪的亮光,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那句谢谢。 看来母君说的没错,人间自有真情在。 “你个贱种!胡说什么?” “分明是你,出言不逊,在我们面前提起北冥国的国风,身为跃龙国皇子,我们听不下去很正常,打你也只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你如今还敢来父皇面前告状,我看你是活腻了,左右是个质子,不如直接处死算了!” 萧眀枫气急了,直接来到季闻璟面前,对着他的胸膛便踹了一脚。 季闻璟硬生生的接下,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因此撕裂开来,肩膀上的血迹渐渐浸湿了他玄色的衣服,内里的白衬被染成了红色。 小奶团子先人一步挡在郑瑜裴面前,那蒙上一层水雾的大眼睛看的让人心头一软。 “不许你欺负漂亮哥哥!” 然而萧眀枫却对她甚是厌恶,挥起手便欲向元鲤鲤打过去。 把众人惊的够呛。 “住手。” 郑瑜裴咬牙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的让人发寒。 萧眀枫闻言更是浑身一颤,糟了!刚才备被这个贱种给气昏头了!忘了父皇还在。 季闻璟半垂着眼,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脑袋一热就直奔养心殿来了。 不过可以看见萧眀枫等人受罚,也是一件美事,至于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就得另作打算了。 元鲤鲤转身将季闻璟搀扶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漂亮哥哥你没事吧?你别怕,鲤鲤会保护你的!” 季闻璟苦笑了一声,还保护他呢,若非他赶来的及时,她此刻恐怕已经被赐死了。 不过很快,季闻璟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胳膊冷漠的从元鲤鲤手中抽了回来。 元鲤鲤为之一怔,手足无措的站在他身边,漂亮哥哥这是,讨厌她吗? 这可把一旁的张公公气的够呛。 果然,北冥国的人,都是一群冷血动物! “朕竟不知,如今朕的皇子一个个都变得如何地痞跋扈,这与那些市井小民有何区别?尔等便是这般教导皇子的吗?” 郑瑜裴这句话算是连同妃嫔全都骂进去了。 众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萧眀枫更是吓的冷汗直流。 “当着朕的面你都敢这般下死手,私底下怕是真想取人性命,来人啊!罚,五皇子在内的诸位皇子,二十下戒尺,抄写论语七则,三十遍。” “连同生母,日上午时,跪在自己宫殿内一个时辰,直到他们论语抄完为止!” 做皇帝的,就应该雷厉风行一些。 不等萧眀枫解释,郑瑜裴就已经把如何责罚都想好了。 惩罚以下,容妃等人只能先行离开。 临走时她将元鲤鲤得模样刻在了心里。 众人皆惊叹不已,皇上可是从未对妃嫔和皇子下过这般重的责罚。 如今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季闻璟忍着伤痛行礼告退。 郑瑜裴念在他受伤严重,准许他今日留在皇上,治疗伤口。 小奶团子眼巴巴的望着季闻璟头也没回的离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漂亮哥哥好难相处啊。 倒是郑瑜裴看着元鲤鲤失落的小表情,心情不是滋味。 这小丫头就那么喜欢季闻璟? 不得不承认,季闻璟的模样确实不错,若是把他和各皇子放在一起,他可能更像郑瑜裴亲生的。 郑瑜裴轻咳了两下嗓子,故作无意的说道:“朕听闻御膳房今日似乎有东坡肉包子,倒是许久没吃了,让他们做快一些,朕饿了。” 元鲤鲤闻言,突然反应了过来。 东坡肉包子是什么包子 ?比蟹黄的还好吃吗? 见吸引了元鲤鲤的注意,郑瑜裴分外得意了起来。 张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皇上越来越小孩子气了。 不等郑瑜裴开口,元鲤鲤便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娇声娇气的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嘴里夸赞:“果然,皇帝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这件事你处理得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护着自己孩子呢,这么公正,你肯定是个明君!” 这些话都是元鲤鲤之前和上界那些人学的。 当初他们就是这么夸赞母君的。 郑瑜裴的瞳孔渐渐放大,明君吗? 这是他自登基一来,从未听见的字眼,没想到竟出自一个三岁孩童之口。 沉默良久,郑瑜裴嘴角不自觉得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看的元鲤鲤眼前一亮。 不知怎的,她在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发觉,郑瑜裴肩膀上似乎有一团黑色的气体,但是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郑瑜裴因小团子夸赞他,龙颜大悦,特封郡主,赐号十鸢,小鲤鲤也因此收获了人间父皇一枚。 这可让久居深宫的小太子为之大怒。 萧宴礼将手中书籍狠狠地扔下地上,奶凶奶凶的小脸尽显不如意:“区区外臣之女,也配与孤平起平坐,来人啊!” 萧宴礼叫来随身太监,小声交代了几句,那太监闻言,面漏难色,又因是太子吩咐,无法拒绝。 入夜。 那太监瞧瞧来到韶华殿,谎称皇上有事,召见元鲤鲤,众人见那太监身穿红掛,便不曾多想,任由元鲤鲤跟了过去。 不曾想,这太监将元鲤鲤带到一处阴森古宅,里面有一处庙宇,不等元鲤鲤反应过来,便被人推了进去,大门也紧锁了起来。 任凭元鲤鲤如何哭喊,外面的人始终无动于衷,缓缓离开。 临走时那太监还不忘小声嘀咕几句:“小郡主,您可千万别怪奴才!” 此处乃是皇城禁地,萧家祠堂,外人不得入内。 这小丫头虽被封郡主可到底不是萧家人,被人发现,必受责罚。 这是其一,皇城夜深闹鬼,祠堂更是不安宁,所以晚上从不曾有人来,把这丫头留在此处,晚上若是遇到脏东西,只怕是活不过明天早上。 果不其然,元鲤鲤转过身,看见身后皆是一个个牌位,且牌位上方飘荡着多个亡魂。 三代皇帝瞧见元鲤鲤,为之大怒:“此黄口小儿,并非萧家血脉,为何在此!” 第16章 小鲤鲤要救人间父皇 众王魂闻言,皆凑上前来。 小鲤鲤见他们一个个剑拔弩张,后退一步,靠在门上,瑟瑟发抖。 始皇帝咳咳嗓子,制止他们,他见元鲤鲤身上气运非凡,有洪福齐天之相,便坦言身份,元鲤鲤听闻是皇爷爷因此放下戒备。 始皇帝请求元鲤鲤救助郑瑜裴,坦言:“吾感知,萧家存亡之危已,历代后入发疯发癫,皆活不过三十,如今裴儿在位,病情加重,越发暴躁,若不救治,只怕会成为暴君,失眠其一。” “其二便是身体内有另一个人,此人凶恶至极,一旦让他占据身体,皇朝更替,龙跃国将不复存在,就连裴儿也会成为亡国奴,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眼瞧着外人的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一缕黑色的气息直冲云霄。 始皇帝的双眸微微眯了眯,迫切的对着元鲤鲤说道:“小娃娃,你且记住,裴儿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若想占据身体,便只能以亲生骨血沾染双手才行。” “切记,杀死妃嫔与孩子,便是最后一步,千万不能让他得逞!眼下便是良机,一切就拜托你了!” 留下这些话,始皇帝与众亡魂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元鲤鲤恭敬的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皇爷爷放心吧!本鲤鲤绝对会救人间父皇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诚的原因,原本紧锁着的大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了,她知道,这是皇爷爷们在给她开路。 元鲤鲤转过身,见繁星满天的星空有一团黑色的气体环绕在上头。 那个方向似乎是人间父皇的后宫。 难道他身体里的大坏蛋今日便已经开始作恶了? 小鲤鲤绝对不允许人间父皇下地狱! 事不宜迟,她火急火燎的向着那黑气的方向跑了过去。 奈何她腿短,外加月黑风高,入夜后皇宫便没有几个人出来了,围墙众多,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试探哪面才是正确方向。 好不容易来到那团黑气所在之处,上面写着储秀宫三个字,大门也是开着的,偌大的院子里面,一个下人都没有,甚是诡异。 元鲤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见屋内似乎有烛火,她悄然来到窗户处,努力垫脚,透过那一点点光亮可察觉里面似乎有人。 她努力探头,映入眼帘的乃是郑瑜裴那张冰冷扭曲的脸。 元鲤鲤心下一惊,郑瑜裴整张脸皱到了一起,嘴角还挂着一抹邪恶的笑容,看着让人心底发寒。 只见他此刻正笔直的站在床头,就像浑身僵硬到,无法弯曲似的。 床上躺着一位妃嫔,容颜秀丽,禁闭双眼,柳眉微蹙,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元鲤鲤觉得鼻子有些瘙痒,她仔细闻了闻,着屋子里面似乎点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一刀白光闪过,只见郑瑜裴手中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把短刃,他的嘴唇不曾动过,嗓子里却发出“咯咯”的笑声,很是瘆人。 郑瑜裴把玩着手中短刃,在躺着的妃嫔肚子上来回比划了两下,那妃嫔明显已经怀胎多日,小腹微微隆起。 “点了堕胎香,待你孩子落下,朕便将你的肚子直接划开,帮你取出孩子,到时候,这副身体,便永远都是朕的了!” 许是胜券在握,郑瑜裴嘴里喃喃自语了半晌,碰巧这些话全被窗外蹲着的元鲤鲤听了进去。 坏了!是人间父皇身体里的那个大坏蛋! 他要害未出生的弟弟! 元鲤鲤见状,紧忙一把推开房门跑了进去,指着郑瑜裴大喝一声:“住手!你个大坏蛋,不准你用人间父皇的身体做坏事!” 郑瑜裴为之一愣,转过头,整张脸阴沉了下来,手中紧握匕首,恶狠狠地瞪着元鲤鲤。 只见他身后的妃嫔呼吸渐渐变得 困难了起来,表情有点难看,手不自觉的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 小团子看向一旁冒烟的香炉,不顾炙热,一把将它推翻在地,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也让郑瑜裴震怒,正欲持刀先解决了元鲤鲤。 二者之间悬殊甚大,元鲤鲤握紧了小拳头,一咬牙一跺脚,母君说过,来到人间法力受限,可并非没有,若是勉强使用的话,难免会有什么副作用。 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眼瞧着那刀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元鲤鲤咬紧牙关,伸出手,一道白光从手中穿过,四周狂风乱舞,周遭的气息一下子就升温了许多,郑瑜裴被这白光照亮后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元鲤鲤则受不起来法力了,四周的物品全都被风吹的散落一地,白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床上躺着的妃嫔下身开始渐渐的流淌出鲜血,元鲤鲤见状,拼命收起法力,整个人都被弹出了一米之远。 她只绝口中有一股腥甜气息,真的好痛! 怪不得母君说过,不准在人间乱用法力,浑身就像是被千斤坠砸过一样,痛死了! 她艰难的站起身,身子像是撕裂一般疼痛。 如今屋子里面已是满地狼藉,床上缓缓流下血迹,虽说人间父皇体内的坏蛋已经被压制住,可那姨姨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也留不住了。 小团子缓缓走到郑瑜裴面前,捡起他手中的匕首,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呼哧带喘。 就在此刻,床上躺着妃嫔因腹痛渐渐转醒。 她只觉下身疼痛难忍,还湿漉漉的,第一反应便是大事不好。 不等她叫喊,便瞧见了倒在地上的郑瑜裴和拿着刀的元鲤鲤,心下便脑补出一场大戏,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有人行刺!护驾!快来人护驾!” 原本昏迷的下人全都闻声转醒,纷纷向屋内跑来,瞧见这一幕众人震撼不已。 几个太监将元鲤鲤围住,救下郑瑜裴,宫女则看着一地血迹吓得尖叫,去找太医,元鲤鲤心口阵痛,无法开口辩解。 待郑瑜裴睁开眼时,见自己正躺在一处软榻之上,身边还有一阵哭声。 他猛然坐了起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思绪错乱不堪。 第17章 祠堂都被团子哭塌了 佳嫔此刻正虚弱的躺在床上,见郑瑜裴起身,强撑着身子做起来,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元鲤鲤哭道:“皇上,您可要为嫔妾做主!这个野丫头不仅要杀您,还害了我腹中胎儿!人证物证具在,皇上!” 元鲤鲤苍白着小脸,虚弱反驳:“不是的,我是来救你们的!人间父皇!鲤鲤就来救你的!” 郑瑜裴此刻脑袋混乱,根本想不起来刚才的事情,见地上皆是血迹,元鲤鲤手中还有匕首,诸多下人全都说是元鲤鲤蓄意谋害皇嗣。 人多口杂,郑瑜裴看着地上的血迹发呆良久,心下不忍,努上心头:“来人啊!将十鸢郡主带下去,赐死!” 赐死? 众人全都不淡定了。 谁不知道皇上对这位小郡主的疼爱远超自家儿女? 只是帝王心不可猜忌。 伴君如伴虎。 元鲤鲤费劲的坐了起来,她擦拭了一下嘴角上面的一丝血迹,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一双大眼睛微微闪动,难以置信的盯着郑瑜裴。 她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赐死在人间是何等意思。 人间父皇这是想将她杀了? 张公公都要急哭了,看着小团子一声不吭的样子,他握紧了手中的拂尘,对着郑瑜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小郡主一向心思单纯,是不可能做出杀害嫔妃这等事情来的。” 佳嫔一听这话,登时急了,脸上的恨意浮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张公公的意思是,本宫在欺骗皇上了?” 说到这里,不等张公公解释,她又开始哭闹了起来:“皇上,十鸢郡主不过黄口小儿,怎么可能冒死来救皇上呢?” “更何况皇上在嫔妾这里,能有什么事?她分明就是故意来害臣妾的孩子,怕臣妾的孩子出生夺走她的宠爱!” 元鲤鲤回过头,奶凶奶凶的瞪了佳嫔两眼。 这个女人,自己在那脑补什么? 谁稀罕跟她家孩子争宠爱? 张公公眼巴巴的望着身后的奶团子,期盼着她能认个错,或者好好解释一下今天的事。 没准皇上心软还能放过她。 元鲤鲤面对这些事情,甚至有点无语。 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骗人的,原来都是骗人的! 不等郑瑜裴让人将她带下去,元鲤鲤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是郑瑜裴将她带入皇宫这么久,第一次见小团子哭。 这一哭,将郑瑜裴的心都给弄乱了。 那是从未感受过的揪心。 元鲤鲤一边抹眼泪,嘴里一边嘟囔着:“大坏蛋!你为什么不信我?明明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亏我一路跑来救你,要不是那些皇爷爷说你有危险,我才不来这里呢,我又不知道你哪个妃子怀有身孕。” 这句话算是点醒了郑瑜裴。 是啊,这小家伙根本不认路,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至于她嘴里的那句皇爷爷…… 难道是! 还不等郑瑜裴反应过来,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元鲤鲤的哭声夜跟着戛然而止。 郑瑜裴大怒质问道:“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太监颤颤巍巍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跪在郑瑜裴脚下。 “回皇上的话,老祖宗祠堂那好似……塌了。” 张公公反应极快的站了起来,对着那小太监怒斥一声:“大胆!这话也是能胡说的?” 吓的那小太监连连磕头。 “奴才没有胡说!是真的!不知怎的,祠堂忽然就塌了!” 这边,郑瑜裴猛然起身看了过去。 果然,那代表萧家祠堂的砖红色顶尖已经消失不见了。 要知道,萧家祠 堂可是年年翻新不说,其中支撑的柱子更是与大殿之内的锁龙柱一般无二。 支撑个三四百年绝对不成问题。 今日忽然坍塌,绝非偶然。 小团子艰难的站起身,正欲跑出去却被四周的侍卫拦下。 她倔强的擦了擦眼泪,奶声奶气的喊道:“你们走开!皇爷爷他们还在那个祠堂呢!” 奈何她此刻身受重伤,根本没力气推开这些人。 郑瑜裴因她的叫喊声回过神。 虽然看不清她身上的伤,可郑瑜裴还在注意到了她嘴角的血迹,不由的心里咯噔一声。 这些年来,皇宫一直有闹鬼的传言。 民间又传,小孩子眼睛灵,会看见常人所看不见之物。 难道她…… 郑瑜裴一步步的向小团子紧逼。 元鲤鲤抬眸看向他,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人间鲤鲤对不起了! 不能完成你的心愿,是本殿下的错。 等回到上面的时候,本殿下一定会向母君替你求得下辈子顺风顺水的日子! 元鲤鲤紧闭着双眼,意料之内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相反,她被郑瑜裴一把抱了起来。 众人全都错愕的看了过去。 皇上这是又改变心意了? 元鲤鲤揉了揉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美可爱的一张小脸此刻变得惨白。 郑瑜裴低声问道:“你说你是来救我的,是谁让你来的?” 元鲤鲤手舞足蹈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包括太子的所作所为。 不过她现在认为,太子可能是故意的这么做的。 为的就是让鲤鲤能遇见皇爷爷,从而去救人间父皇。 而且他还让人在祠堂摆了不少好吃的给鲤鲤。 小奶团子单纯的认为祠堂的贡品是给她吃的,毕竟天界的祠堂,从来不放吃的东西。 人间也应该大差不差。 听完奶团子的话,郑瑜裴沉思了良久。 他从不信怪力鬼神之说,可是这小家伙说的没错,他的身子,的确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得暴躁不安。 今日预兆,实属不祥。 若真如她所言,先皇等人预感她可拯救跃龙国之危。 那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见郑瑜裴想收回成名,佳嫔可不干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郑瑜裴脚下,哭的梨花带雨:“皇上,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孩子,难道就要这样任由他被贼人所害吗?太医说,那是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啊!” 在这后宫之中,唯有生下皇子,才能有所保障。 孩子没了,那等于一切都没了。 第18章 太子一定是个好人 元鲤鲤对此也很惋惜,她要是再来早一点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郑瑜裴停下脚步,不曾回头,只是冷冷的留下一句:“佳嫔册封佳妃,赐永福宫。” 听到此话,佳妃也不在哭闹,只是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郑瑜裴渐渐走远,小声抽泣着谢恩。 郑瑜裴低下头,瞧见小团子眼睛上面朦起了一层雾水,郑瑜裴觉得自己心都快裂开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和无奈。 他抱着小团子的手紧了紧,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口中喃喃细语安慰:“没事了,别怕。” 这是元鲤鲤第一次在人间感受到如母君一样温暖的怀抱。 她鼻头一酸,将脑袋埋在郑瑜裴的怀里,她活了三百年,第一次离开母君这么久,外加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免想家。 不过她还是有些生气。 尽管郑瑜裴现在相信了她的话。 可他刚才竟然想赐死她! 不过元鲤鲤很快就想明白了。 人间父皇失去了孩子,难免会心神不宁。 而且他体内还有那个大坏蛋左右他的想法,所以鲤鲤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他了! 张公公见这父女两个人谁都不吭声,便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小郡主既然在祠堂待了足足一日。” “如今又来这里折腾良久,现在应该已经饿了,不如先回韶华殿用膳,您意下如何?” 郑瑜裴闻言,甚觉在理。 这小团子最是好吃,如今怕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手中掂量了两下,奇怪,这小丫头是不是胖了?感觉比之前沉了一些。 郑瑜裴没敢耽误,即刻抱着元鲤鲤回到韶华殿,吩咐御膳房做了足足十八道菜摆在上头。 元鲤鲤因在祠堂吃了不少贡品,倒是也不饿。 郑瑜裴一个劲的往她盘子里夹菜,一会的功夫便成了一坐小山。 许是今日郑瑜裴说的话太过严重,元鲤鲤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她抬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郑瑜裴良久。 郑瑜裴见状,也明白对这个奶团子而言,今天是他做的太过火了。 在没有弄明白事情之前就想将她赐死,也不怪她恼怒。 郑瑜裴也没有吭声,任由她瞪着自己。 元鲤鲤回过神,寻思了良久,小声问道:“你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她虽然把事情的大概过程说了一下,可有些事情她却隐瞒了。 比如说,人间父皇体内还有另一个人的事情,她就没有说。 所以郑瑜裴现在单纯的认为,他所得只是家族遗传的疾病罢了。 郑瑜裴不解她为何忽然这么问,只是笑了笑,将包子夹到她面前,没有言语,转过身冷语询问张公公:“太子何在?” “回皇上的话,太子如今就站在韶华殿外,等皇上召见。” 今日得事情闹的颇大,他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所以早早的便来到韶华殿求见皇上了。 提起太子,张公公语气明显不满。 虽说萧宴礼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他一向居高自傲,对待下人毫无怜悯之心。 如今竟然将小鲤鲤给关在祠堂,还让人将韶华殿给围住,不准下人禀告。 若非皇上近日心血来潮想去瞧瞧小团子,还不知小鲤鲤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呢。 “喧他进来。”郑瑜裴语气不温不火,让人猜不出是什么情绪。 元鲤鲤始终在拿着一个包子啃着,她现在依旧认为祠堂上放着的美味是萧宴礼让人做的。 虽然他将鲤鲤关在祠堂,可最起码记得放吃的,还让鲤鲤遇见了皇爷爷的亡魂,知道了父皇的身体情况,他绝对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元鲤鲤对萧宴礼的 印象好了几分。 过了片刻,萧宴礼像是霜打了茄子一般,毫无精神的走了进来,小嘴努努着,对着郑瑜裴恭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他眼睛下意识的向上瞟了一眼,见元鲤鲤正坐在郑瑜裴身边大快朵颐,甚觉刺眼。 父皇从未对他这般亲热过,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少,更别提夹菜了。 更何况这个丫头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父皇竟然宽恕了她,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萧宴礼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郑瑜裴见他来了,怒声责备道:“是你命人将鲤鲤关入祠堂的?你身为太子,这般不知分寸,鲤鲤乃是郡主,便是你的妹妹,手足相残,何等奇耻大辱!你老师便是这般教你道理的!”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的老师那可是宰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皇后母家,郑瑜裴这话算是把自己老丈人都给骂进去了。 见郑瑜裴是真的生气了,萧宴礼不敢耽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辩解:“并非是外公教导!乃是我一人所为,父皇要罚就请责罚儿臣吧!” 那个野丫头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让父皇这般在意她!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见父皇对他生过这么大的气,如今连外公都牵扯上了,要是让母妃知道,她不知又要如何担忧了。 不等郑瑜裴开口,元鲤鲤便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手中还拿着一个包子,欢快的走到萧宴礼面前。 萧宴礼疑惑抬眸,不悦的瞪了她一眼,这野丫头想干嘛?他好歹也是太子,还轮不到她来责罚,若是她敢动手,那就是死罪! 不曾想,元鲤鲤却伸出她油油的小手,对着他莞尔一笑,软糯的说道:“太子哥哥,过来一起吃饭吧!” 萧宴礼瞪着两个大眼睛,疑惑不解的盯着元鲤鲤。 这野丫头打的什么算盘? 郑瑜裴也是一愣,眸子一缩,含笑道:“鲤鲤不怪太子?” 这丫头做出来的事情总是会让他眼前一亮。 原本想着责罚太子,便当做是补偿了她了。 没想到她会与太子选择亲近。 元鲤鲤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外加两个团子似的发型上插着珠花,摇起来很是可爱。 “不怪!太子哥哥是在和鲤鲤闹着玩呢,天快亮的时候他就会让人把我放出来了!” 第19章 容妃记恨了小团子 整个团子完全信任自己内心的猜测。 毕竟天亮了,亡魂也就会消失不见。 萧宴礼诧异的盯着元鲤鲤良久,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并非是把她放出去,而是故意让人去祠堂,抓她现形,给她定罪罢了。 见小团子一心为萧宴礼说话,郑瑜裴反而不好责罚。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连张公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心提醒道:“皇上,这饭菜若是在不吃的话,可就要凉了,要不老奴再去御膳房吩咐他们重新做一些送上来?” 元鲤鲤听后,紧忙将跪在地上的萧宴礼抓了起来,急迫的闪着大眼睛说道:“你是傻子啊!还不快起来,一会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萧宴礼就这么被元鲤鲤轻松的一把抓了起来,不等他回神,便将他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随后三个人全都围着桌子,郑瑜裴自是不用说,一脸阴沉。 尽管元鲤鲤已经这般说了,自己亲儿子是什么想法,他还能不知道吗? 可又不好拂了元鲤鲤的好意,便只能将此事暂时压制下去。 元鲤鲤手中捧着包子吃的格外香甜,香菇猪肉馅的,真是人间美味! 萧宴礼坐在她身边别说吃饭了,好似屁股下面有钉子一般坐立不安。 他侧目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郑瑜裴,他已经对我很失望吧? 就在这时,萧宴礼面前的小盘子忽然多了一片炙烤烧鹅,他原本暗沉的眼睛忽然闪过一抹光辉。 萧宴礼不明觉厉的抬眸,向收起的筷子看过去,是郑瑜裴给元鲤鲤夹菜的时候注意到了自己低沉下气的儿子,顺便给他也夹了一道面前的鹅肉。 这是萧宴礼从未感受到的父爱,只是一瞬间,萧宴礼的眼眸起了雾。 父皇他……他给孤夹菜了! 只是这一刻,萧宴礼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身为太子,他最想得到的就是母妃的疼爱,和父皇的肯定。 奈何这两样东西,他从未感受过。 萧宴礼悄悄的背过脸,擦了擦眼睛,这一幕被张公公瞧见,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盛了三碗汤放在他们面前。 奶团子自是不用说了,直接把那奶白的鱼汤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似乎还有点恋恋不舍。 她转头注意到萧宴礼一直没有动筷子,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凑上前小声问道:“你怎么不吃啊?我和你说,这些饭菜都可好吃了,你最好多吃一些,这样父皇也会跟着吃饭的。” 听见元鲤鲤这么说,萧宴礼收起眼泪,鼓着小脸,端着碗开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果然很香甜。 元鲤鲤见状,以为是要和她比赛吃饭,她可是天界小殿下,怎么可能服输呢?比就比! 两个小娃娃开始争分夺秒的吃了起来,倒是引的张公公等人悄悄发笑。 入夜。 萧宴礼用过晚膳后,同郑瑜裴行礼问安准备告退,他见郑瑜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又见元鲤鲤此刻已经晕乎乎的,干脆咬咬牙,上前一步,整个脸憋的通红。 “你……今日一事,是孤的错,日后皇宫内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大可以告诉孤,孤会为你作主!” 说完这些话,还不等元鲤鲤反应过来,萧宴礼便已经跑了出去。 张公公见状,会心一笑,这小太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同人道歉,也是难得。 元鲤鲤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晃着脑袋,困意上头,根本没听清萧宴礼说些什么。 郑瑜裴看向椅子上打晃的元鲤鲤,待萧宴礼离去后,将她轻轻的抱到床上去,贴心的盖好被子。 待要走时,小鲤鲤的手忽然抓住他的衣袖。 只见小奶团子正禁闭眉头,仿佛做了什么噩梦似的,口中喃喃自语:“人间父 皇,鲤鲤……鲤鲤一定会救你的,你不能下地狱,不能……” 许是今日的事情让她过于印象深刻,以至于梦中都是郑瑜裴要下地狱的可怕场景。 郑瑜裴微微弯腰,仔细听着元鲤鲤的话。 人间父皇?说的难道是自己?不能下地狱?这小丫头到底做的什么梦? 张公公算了算时间,小声上前提醒:“皇上,容妃娘娘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三次,您今日……” 他探过头,见元鲤鲤的手死死地抓着郑瑜裴的衣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下面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 郑瑜裴见元鲤鲤的小手抓得紧,又怕自己用力拉扯将她吵醒,干脆将外衣脱下,缓缓躺在床上,同张公公轻声说道:“你去告知容妃,朕改日再去看她。” 张公公心领神会,默默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这小丫头身上有特殊的力量,一旦靠近她便会身子轻松了许多,很久不曾感受到的睡意也渐渐的席卷全身。 头靠在枕头上的那一刻,郑瑜裴竟真的安然睡了过去。 张公公一路快走来到祺祥宫,容妃早早的便梳妆站在门口等候郑瑜裴的到来。 见是张公公前来,原本的笑颜瞬间耷拉了下来,冷笑一声问道:“怎么?皇上不来了吗?莫不是路上被哪个妃子绊住了脚?” 她入宫多年,除了皇后能给三分薄面外,还不见哪个妃子能在她面前这般放肆。 张公公弯着腰,脸上挂笑道:“容妃娘娘说笑了,您冠绝后宫,哪里有妃子敢截您的恩宠是不是?是今日皇上陪小郡主吃饭时,忽觉困倦,便留在韶华殿内歇息一晚。” “这不,皇上特意命老奴前来告知娘娘,说改日再来看娘娘,夜里风寒,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话落,张公公便紧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容妃性格偏执,他要是在这在待下去的话,指不定会听见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望着张公公离开的背影,容妃脸上的笑容越发寒冷了下来,一双美眸充满了怒火。 “好啊,小小年纪就已经敢阻挡本宫的恩宠,元鲤鲤是吧?咱们来日方长。” 容妃嘀咕完这句话之后,气愤转身回到宫中,一夜无眠。 第20章 偶遇仙女姐姐 次日清晨。 元鲤鲤朦胧的睁开眼睛,恍惚间似乎瞧见面前有一个人。 她紧忙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在看清是郑瑜裴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人间父皇啊,若是父君在的话,他是不是也会晚上陪着鲤鲤入睡? 正当元鲤鲤还在神游的时候,郑瑜裴猛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吓了元鲤鲤一跳。 他身为帝王,难免会时刻警惕一些。 元鲤鲤缓和了片刻,呲着一口大白牙,笑意盈盈道:“父皇,早上好!” 这是母君交给鲤鲤的,早上要与客户的人打招呼,她日日皆如此,早起同韶华殿的众人问好,不过这是元鲤鲤第一次早起看见郑瑜裴。 他感受到了窗外阳光刺眼,没想到竟然这个时辰了。 自登基一来,他已经许久不曾睡过这么久了。 虽说因此错过了早朝,但文武百官听闻皇上睡了整整一夜,全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自皇上登基,这还是第一次。 又听闻是在韶华殿歇息了一晚,众人全都对着元君睿投来羡慕的目光。 “元将军好福气啊!有小郡主这般聪慧的女儿,真是让我等羡慕。” 元君睿闻言,整个脸色都暗沉了下来。 他又怎能听不出好赖话呢? 京城如今皆在传元家的闲话,更有甚者说元鲤鲤是皇上的女儿,那意思不就是他脑袋上被人戴了绿帽子吗? 元君睿看着说话的那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啊,毕竟我家鲤鲤天资聪慧,不像李大人的女儿,入宫多年还是小小答应,也无一儿半女在后宫傍身,据说还要娘家时常补贴,真是难为李大人了。” 此言一出,方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愤愤不平的离开。 珅王爷瞧见二人拌嘴,俊秀的脸上乖着一抹迷人的笑意,这男人计较起来,可比深宫内的女人更为可怕。 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皇兄新封的那位十鸢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竟然可以治好皇兄多日的不眠之症。 而皇宫内元鲤鲤此刻并不知前朝皆以她为乐子,四处传话。 在与莹儿说笑间,忽然发现一个蓝色的大蝴蝶,小团子在上界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蝴蝶,好奇之下便追了过去。 她虽然个子矮小,跑的却快,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眼里,急的韶华殿众人团团转。 而小团子一路追着蝴蝶,不知怎的,莫名来到一处竹林。 这里是一个院子,四处全是篱笆,内外皆是竹林,还有小溪流水的声音。 元鲤鲤吸了吸鼻子,前方似乎还有杜鹃花香。 她好奇之下走了进去,只见竹林深处有一个木屋,屋外摆着秋千花圃,甚至还有晒干的草药。 没想到,皇宫内还有这般幽静之处。 小奶团子静悄悄的往前走了两步,此处院子不算大,属于宫殿内又建了一个木屋篱笆院。 四周也不见有宫女太监看守,若是无人的话却也说不过去,毕竟此处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就连簸箕上都是被人翻炒过的。 就在元鲤鲤打算伸手去触摸上面的草药时,却被人呵斥一声制止了。 “住手,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娃,这般的没有规矩!” 元鲤鲤吓的紧忙收起手,转过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从木屋内走出来的宫女,只见她身穿银丝彩绣棉裙,长相清秀,就是说话声音有些粗糙。 源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元鲤鲤,见她长了一对可人的大眼睛,小脸白嫩红润,小小年纪便有倾国倾城之态,并不像某个妃嫔的女儿。 “外面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不等元鲤鲤开口道歉,便见屋内又出现了一人,此人刚刚迈出门口 ,便让元鲤鲤整个人都看愣住了。 天啊,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同母君一般美丽的人。 只见那人身着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群衫,梳着精致的单螺鬓,上面戴着镶宝鹿鹤同春金簪,再看模样,博妆桃脸,花容月貌,美艳绝伦,柳叶弯眉,朱唇皓齿,比上次瞧见的各个妃嫔加起来还要好看! 不过按照张公公的话,凡是在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皆是妃嫔,此处只有一个宫女在伺候,难道她是公主? 若是公主的话,那她就得称呼一声姐姐。 元鲤鲤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对着面前的女子弯腰行礼后,抬起头嘿嘿一笑,奶里奶气的说道:“仙女姐姐好!” 话音刚落,源儿率先反应过来,怒斥一声:“放肆!你可知她是……” “罢了,小娃娃,你是何家女子?为何会在宫中?” 不等源儿开口,皇后便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者无罪,更何况着女娃娃长的实在是可爱极了,她一声没有女儿,瞧见她这般乖巧实在喜欢,更何况她这句仙女姐姐,叫的皇后心里欢喜。 只是皇宫内的儿女她皆见过了,不曾听闻三年前有哪个妃嫔生女,所以这娃娃定然是宫外人。 元鲤鲤果断来了一段自我介绍:“我叫元鲤鲤,是……” 坏了,人间鲤鲤的家是叫什么来着? 元鲤鲤? 原来是她。 皇后仔细端详了元鲤鲤片刻,听闻皇上近日新封了一位郡主,宠爱之盛甚至超过了皇子公主。 今日一见,这位十鸢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小丫头如此心粗,怕是在这皇宫是要吃亏的,只有帝王的宠爱,在此处可无法立足。 皇后正欲开口,便见元鲤鲤凑上前来,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软糯的说道:“仙女姐姐,你是从天上不小心掉下人间来的吗?” “你不要害怕,等鲤鲤找到父君之后,会带你一起回去的!” 在元鲤鲤的认知范围,长的这般好看,只能是仙女! 这等天真的话语,已是皇后多年不曾听过的了。 在这宫内,就算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皇恩浩荡,自礼儿被封太子后,她便从未感受过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的感觉。 小团子嗅了嗅鼻子,屋内仿佛做了什么好吃的,还没吃午饭的她瞬间感觉肚子饿了,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第21章 先生竟然是王爷 皇后听见声响,又见小团子捂着肚子害羞的低下头,掩面笑了笑,温柔说道:“可是饿了?屋内有新做好的条头糕,你愿进去尝一尝吗?” 元鲤鲤听后,疯狂点头,二话不说直接快步走上前。 许是没瞧见面前的石头,一不小心的摔倒在了地上。 皇后见状紧忙上前正欲搀扶,却见小鲤鲤自己顽强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灰,冲着她笑嘻嘻的说道:“一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回去又要被莹儿姐姐说粗心了。” 她先关心的竟然是衣服? 便是世家女子,也不会这般懂事。 皇后凤眸闪过一丝不悦,语气冰冷问道:“可是你院内的宫女对你不好?” 小太子不怒自威。 他的话让萧氏兄妹一愣。 不过很快,萧宴礼便做出解释:“父皇特意下旨,封元鲤鲤为十鸢郡主,赏赐她皇室身份,尔等现在说她并非是萧家人。” “怎么?你们这是打算反驳父皇的旨意吗?好大的胆子!” 说话间,萧宴礼肉肉的脸蛋颤抖了一下,倒是给严肃的氛围内多了几分滑稽。 萧眀枫瞬间低下头不敢言语。 太子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处处向着这个死丫头说话? 元鲤鲤看着为自己出头的萧宴礼,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 这个人,是同盟! 许是察觉到了某些人火辣辣的眼神,萧宴礼的脸蛋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子。 他咳咳嗓子,别扭的挪开脸。 “行了,次数到此为止,你们也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让你们来国子监可不是为了胡闹的。” 看着他这副小大人的样子,莹儿忍不住笑了笑。 太子殿下如今算是把元鲤鲤当做亲妹妹看待了。 萧应浅不甘心的冷哼一声,临走时还不忘怒视了一眼元鲤鲤。 不过小团子也回她了一个人鬼脸。 这个豆芽菜,总是想找她的麻烦。 当心本殿下吃你的手,吃你的脚! 萧宴礼刚刚走上一个台阶,别扭的看了元鲤鲤一眼,这小丫头穿的鹅黄色马褂,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上面挂着各种珍珠配饰,小脸蛋粉嫩嫩的,像个会走动的元宵团子。 他脸颊一红,故意大声说道:“再过不久就要上课了,若是再不去的话,被先生发现,可是要挨罚的。” 元鲤鲤闻言,紧忙迈开腿,快步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活像一个小尾巴。 而季闻璟此刻正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们。 见萧宴礼替元鲤鲤出头,他冰霜般的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的心情。 元鲤鲤来到丙班,发现每个人身边不是有书童,就是有同桌的,唯独她,空落落的自己坐在一个角落。 她不禁怀疑的低下头。 难道是她长的很吓人吗?为什么人间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呢? 不过很快,她身边多了一道橙黄色的身影。 元鲤鲤睁着大眼睛抬起头,只见萧宴礼正坐立难安的出现在她面前。 萧宴礼见她眼睛如星星一般璀璨,紧忙开口辩解:“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本太子并不是有意想坐在你身边,只是这屋子里面没地方了而已,本太子只能坐在这里。” 元鲤鲤天真的放眼望去,分明有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 她眼里闪过疑惑,萧宴礼眼珠子快速转动,继而说道:“那些地方都已经名花有主了,本太子怎么可能会跟那些人抢地方呢?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知不知道?” 他的这种话也就能糊弄到元鲤鲤。 这小丫头也真的信了,她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两个包子,自己叼在嘴里一个,还有一个递给了萧宴礼。 吃了她的包子,那就是她 的朋友了! 萧宴礼一开始很嫌弃,不过见这奶团子吃的香甜,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顺手接过包子咬了几口。 入口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多了两个想法。 这包子可真好吃!里面是蟹黄,还有蟹肉,加上一点肉沫,味道十分鲜美。 只是他身为太子,怎么能在学堂内吃东西呢?这里还是国子监,真是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两个小家伙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手中的包子。 元鲤鲤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两下粉嫩嫩的嘴唇。 只见一道墨色身影在门口出现。 元鲤鲤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姿容。 只见那人身穿一身黑色锦袍,金冠玉带,俊逸若仙的面孔,青丝如墨,气质优雅,上挂白玉玲珑腰珮,整个人高高在上却又被人一种反差的亲切感。 元鲤鲤一下子就看呆住了。 这人的长相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吧! 那他会是鲤鲤的夫君吗? 萧宴礼一愣,怎么是他? 萧明觉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元鲤鲤和萧宴礼身上。 在看见萧宴礼的那一刻,他也有些惊讶,这个滑头小子怎么也来国子监上课了? 难道是因为…… 他看向元鲤鲤,会心一笑。 随后走到台上,拿起论语,开始井井有条的讲了起来。 丙班所学简单主要是为了认识字。 元鲤鲤听了一会便觉得困倦,这个人应该不是夫君了。 他虽然好看,可是太絮叨。 就在元鲤鲤困倦的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她脑袋不知被什么敲了一下。 她迷迷瞪瞪的抬起头,发现先生已经站在她身旁拿着戒尺了。 萧明觉面带笑容,微微说道:“小郡主可是困了?学堂之上,只能学习,不能睡觉,手伸出来吧。” 小鲤鲤不明所以的乖乖伸手。 只听“啪”的一声。 戒尺落下,她的手瞬间红了起来。 元鲤鲤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委屈的咬了咬嘴唇。 萧宴礼见状,立刻不乐意了,怒视了一眼萧明觉。 “皇叔,您这是干什么?鲤鲤第一次上学,很多规矩都不懂,她是初犯,且不知者无罪,您又何必对她下自己大的责罚?” 萧明觉好笑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在与我说笑?这国子监的规矩,别人不懂,你应该懂吧?但凡上课睡觉者着戒尺三下我这才刚刚打了一下,你怎么就开始护短了?” 第22章 王叔带你们出宫 几句话,就把萧宴礼说的哑口无言。 他这个皇叔,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则背地里一肚子坏水。 怎么偏偏是他来教丙班? 父皇允许的? 元鲤鲤扯了扯萧宴礼的衣袖,软萌说道:“太子哥哥不用担心,打这一下其实也不疼的,本来就是我在学堂上睡觉做错了事,所以挨一下打也没什么。” 此言一出,萧明觉对这位小郡主更加感兴趣了。 这要是换了别家女孩子,刚刚被打一下就已经开始流眼泪了,她却倔强的能说出这种话,实在难得。 萧明觉转过身,继续开始讲论语。 萧宴礼小声嘱咐:“孤可告诉你,好好听讲,千万别惹到他!” 元鲤鲤木讷的点点头。 刚刚她听太子哥哥喊他皇叔? 难道他是人间父皇的弟弟? 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喊一声皇叔? 一堆问题在元鲤鲤的脑袋里面扑腾。 不过很快便到了午时,萧明觉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来判断时辰。 他收起手中的书卷,冲着这些学生说道:“今日便都写到这里吧,本王也是第一次来做教书先生。” “所幸今日就不给你们留作业了,不过温故而知新,记得把今天所学的论语三则回去好好看一遍。” “是,先生再见。” 众人站起身,冲着他微微鞠躬,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正当元鲤鲤还在放笔墨的时候,萧明觉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元鲤鲤抬头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不会又要挨打吧? 萧宴礼生怕小团子吃亏,故意放慢速度没有走。 只见萧明觉直接伸出手把小团子抱在怀里,这感觉软绵绵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似乎还有海鲜味。 这小丫头一点也不怕生,反而和他对视,大眼睛水汪汪的,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萧宴礼看见这一幕,心里嫉妒。 皇叔太过分了!就连他都没有抱过鲤鲤妹妹! 不行不行,他是太子,怎么能这样想?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也不是他的亲生妹妹。 一瞬间,萧宴礼心里又出现了斗争想法。 “你就是皇兄册封的十鸢郡主?你可知我是谁?” 见他这么问,小鲤鲤的脑袋快速思考。 之前倒是听人间父皇说过,他有几个兄弟,不过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些被发配到了边疆,有的则是在远处当大将军镇守国邦,只有那么一两个在京城里安康。 此人说话虽然文雅,但是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过又长的很好看,应该是坤王爷没错了! 小鲤鲤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十四皇叔对不对?” 萧明觉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真的认识他。 因此,他更加喜欢元鲤鲤了,抱着她始终不舍得撒手。 皇兄真是好福气,出趟门竟然捡到这么可爱的女儿回来。 他虽有妻妾,但是她们所生都是儿子没有女儿。 如今瞧见元鲤鲤这般可爱,恨不得直接抱家里去。 萧明觉低下头,见萧宴礼的脸鼓的像个包子以为这小家伙是因为自己不抱他吃醋了。 他索性单手抱着元鲤鲤,另一个守将萧宴礼抱了起来。 萧宴礼紧忙挣扎了起来:“这成何体统?” “有什么不妥的,你小时候光着屁股跑,还是我把你抱回来的,怎么现在长大了,就不让黄叔抱了吗?” 萧宴礼听见他这么说,紧忙闭上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幼年时丢脸的事情出来。 这两个小家伙放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也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这般疼爱这小团子,她日 后要是嫁人了,他岂不是会砍了那男子? 萧明觉带着他们走出屋子,心生意计。 “今日天色还早,而且正值午时,你们两个小家伙肚子也应该饿了吧?今天皇叔请客,带你们出去吃点好的。” 出去吃点好的? 萧宴礼精准的抓住了关键词。 出去? 难道是出宫? 这可不行!身为皇子,怎可随意出宫? 正当萧宴礼打算拒绝的时候,元鲤鲤已经呲着一嘴小白牙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我想吃大包子,肉馅的大包子里面最好再放一些香菇和玉米,我还想吃东坡肉,就是那种大块的肉,还想吃油炸的那种金灿灿的,要是再蘸上一点点料,非常好吃的那种肉!” 萧宴礼话到嘴边又无奈的咽了下去。 这小丫头就差报菜名了。 算了,左右是皇叔带着他们出去的,到时候就算是父皇怪罪下来,也有话说。 萧明觉转过身,冲着莹儿等人说道:“你们就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跟着,若是皇兄,到时候问起来的话,你们就说这两个小家伙被我带走了,相信皇兄不会怪罪你们的。” 莹儿等人面面相窥。 王爷都发话了,她们也不敢不从。 可是这两个小祖宗就被这么带走了,实在不妥。 还是先回去把此事禀告皇上才行。 萧明觉刚刚走下台阶,就瞧见了在等马车的季闻璟。 那瘦弱挺拔的身姿屹立不倒的站在那里。 许是他心里明白,今日不会有马车来,便轻叹了一口气,打算就这么走回王府去。 “世子。” 萧明觉热情的对着他打了声招呼。 季闻璟回过头,冰冷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 他恭敬的对着萧明觉行礼问好:“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他抬起头,对上元鲤鲤炙热的视线时,再一次把头低下。 元鲤鲤倒蹬着小短腿,从萧明觉怀里下来,走到季闻璟身边耐心询问:“漂亮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是不是你的家里人现在还没有过来接?你饿不饿啊?要不然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那里有香甜可口的包子可以分给你吃。” 萧宴礼闻言,心里多了几分不悦。 这小丫头都没说请他去吃包子。 季闻璟冷冰冰的后退一步,面不改色道:“多谢郡主好意,我在此谢过了。” 萧宴礼咬牙吐出几个字:“不识抬举。” 眼瞧着奶团子要带季闻璟走,萧明觉可不干了。 第23章 坏女人想来找麻烦 那能行吗? 他想了想,干脆就这么办算了! 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萧明觉先把太子送上去,随后对着季闻璟说道:“左右本王现在也是要出宫,不如世子就跟我们一起吧,王兄那面一会儿我会派人去说,等用过午膳,我便差人把你送回王府,这样如何?” 萧明觉开口,季闻璟也不好拒绝,只能说一句多谢。 见他这般彬彬有礼,萧明觉甚觉难得。 只是小小年纪就这样沉稳,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孩子能屈能伸,日后必定会出人头地。 四个人坐在马车内,除了元鲤鲤看什么都新奇之外,剩下的这三个全都各怀鬼胎,藏着一些别的心思。 不管是不是皇上亲生,那都是郡主,还轮不到下人说教。 更何况这奶团子如此可爱,谁能忍心训斥她? 元鲤鲤紧忙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大家对我都很好,只是我怕她们看见我衣服脏了会担心我。” “特别是莹儿姐姐,她虽然唠叨,但是对我最好了,我偷偷告诉你哦,其实张公公对我可好了,只是他经常在父皇身边,只能去后宫传话的时候顺便来看看我。”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元鲤鲤瞧见面前的人便觉得心里舒坦,或许是因为她眉眼与母君长的很像,她总是想亲近亲近此人。 皇后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将元鲤鲤抱在怀里,生怕她又被绊倒。 这小丫头毫无心机,能在皇宫生活这么久,实在难得。 源儿本想阻拦,但皇后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笑过了,便没有吭声。 元鲤鲤来到屋内,环顾了一眼四周,此处唯有一张桌子,几个书架,熬药的罐子,还有一个竹床,简陋却又不失淡雅。 药香味闻着也不错,让人脑袋清醒了不少。 元鲤鲤盯着桌子上摆放着几盘糕点舔了舔嘴唇。 皇后坐在椅子上,让元鲤鲤就这么坐在她的腿上,这小丫头看似圆乎乎的,实则轻的很。 她说她姓元? 元君睿的女儿吗? 初见那人时,便可知晓此人心机颇深,而且一双眼睛色咪咪的,断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没想到她竟然会生出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儿,倒是她的福分,只可惜此人不懂珍惜,若非如此,这女娃娃也不会在皇宫。 看着元鲤鲤毫无戒备拿起糕点便往嘴里塞的样子,皇后一时看失了神,想到自己的孩子,她连连叹息了许久,亲自用手擦拭了一下元鲤鲤嘴角的渣子。 “小娃娃,你且记住,这深宫之中,并非你想的那般太平,要时刻警惕一些,方为生存之道。” 皇后话应刚落,源儿便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娘娘,容妃已经到殿门口了,说是要来探望娘娘。” 醉翁之意不在酒。 容妃为人跋扈,入宫便是贵人,一年之内诞下皇子后直接封妃,现如今更是掌管后宫,得宠万分。 正在埋头吃条头糕的元鲤鲤也竖起耳朵听了一嘴。 容妃? 不就是那个很凶,而且还教导不好自己孩子的坏女人吗? 她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要欺负仙女姐姐吧! 鲤鲤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小团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转过头,眼神坚定的说道:“仙女姐姐你别怕,鲤鲤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坏女人欺负你!” 见她叫容妃坏女人,源儿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几分。 这宫中谁不是看着她脸色活? 这小娃娃倒是不怕这些,看样子她也不喜欢容妃。 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以后这位小郡主来,她可得准备一些好的糕点招待。 皇后宠溺的捏了一 下她的小鼻子,微笑道:“放心吧,她不敢,一会我让源儿送你出去,你且记住,莫要同人提起你我见过。” 元鲤鲤寻思了半晌,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仔细一想也是,她是偷偷跑到人间来的,所以法力受限,仙女姐姐或许有法力傍身,坏女人绝对不敢欺负她。 源儿抱起元鲤鲤,悄悄的从后门离去。 容妃得到传召,这才缓缓走进皇后所在的呈祥宫。 她四下看了一眼,嫌弃的皱起眉头。 过了这么多年,皇后依旧是这般小家子气,好好的宫殿,非要种这么多的竹子,还把殿宇给拆了盖什么木屋。 若非她母家地位显赫,皇上怕是早就不理会她了。 容妃一路来到篱笆院,见皇后正站在院内收拾簸箕里的药材,随即嗤笑一声,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好雅兴,这下人的活如今都要亲力亲为了,若非瞧见您头上带着凤钗,臣妾只当是哪个姿色上佳的宫女呢。” 皇后闻言,面不改色的问道:“容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容妃见皇后不理会,也不会自讨没趣,随即微微行礼,自然说道:“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昨日太子受罚,皇后娘娘可知晓?” “据说是因为皇上新封的那位十鸢郡主,这倒是有意思,太子一向懂事,怎的忽然被罚呢?臣妾听闻,皇上盛怒,差一点就把太子殿下的位置给废了呢。” 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柳眉微蹙。 …… 源儿将元鲤鲤送到韶华殿门口,特意弯腰小声交到了她几句。 “小郡主,你且记住今日我们娘娘的话,在这宫里莫要什么人都相信,还有,今日见过我们娘娘的事你也不要对外人说,否则很容易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听清楚了吗?” 元鲤鲤闻言,天真的点点头,随后目送源儿离开。 娘娘? 难道那个仙女姐姐也是人间父皇的妃子? 元鲤鲤鼓起腮帮子替皇后开始打抱不平。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在皇宫内的嫔妃都是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就算是想见她们爹娘还得看位分,吉日,等等必要因素,麻烦的很! 可怜的仙女姐姐,那她岂不是无非再回到上界? 想到这里,元鲤鲤把问题都抛到了郑瑜裴身上。 就连吃午膳的时候也只是自己一个劲埋头苦吃,根本没有正眼去瞧过身边的郑瑜裴。 第24章 漂亮哥哥讨厌团子吗? 这可让郑瑜裴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什么地方都得罪了这小丫头吗? 郑瑜裴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她盘子里,小心翼翼地试探:“明日你便要去上学了,这一次莫要再惹些麻烦回来。” 元鲤鲤不悦的努努嘴,还是不肯吭声。 上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她那个叫路不平所以才拔刀相助! 不过说到上学。 那她明日是不是就可以瞧见那个漂亮哥哥了! 好几天不曾看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的伤养的如何。 见小团子的表情从多云转晴再到多云,郑瑜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关心朝政就算了,如今又有小团子分散他的注意力,这如何是好? 次日清晨。 元鲤鲤同莹儿一起来到国子监。 这是郑瑜裴特意应允,让她带婢女去,方便伺候。 也为了防止上一次的事再次发生。 元鲤鲤刚从马车下来,就瞧见同样来到楼梯下的季闻璟。 他今日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袍,手中加了一柄折扇,面目清秀俊朗,小小年纪就颇有帝王之姿。 由此可见,齐王府对他还算上心。 元鲤鲤二话不说,直接迈着小短腿冲着他小跑了过去。 莹儿无奈,只能紧跟其后。 元鲤鲤直接奔到季闻璟面前,激动的闪着大眼睛说道:“漂亮哥哥!你身子怎么样了?伤好一些了吗?” “多谢郡主关怀,郡主还是早些上学去吧,莫要在靠近我。” 季闻璟语气十分冷漠,眼神中也看不出有任何感情。 这让元鲤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正欲开口,可季闻璟已经走远了。 元鲤鲤天真的眼眸中微微闪过一丝低落。 看的人心中柔成了一片。 莹儿见季闻璟那么冷漠不说,还对她家郡主说这样的话,心里早就已经把他骂了不下十遍了。 这人还有没有良心了?当时要不是郡主出守帮他,他现在早就被人打死了! 不知道感恩的家伙,以后可得让郡主离他远一点! 就在元鲤鲤还在失落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她身后传出。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十鸢郡主吗?父皇捧在手心的人,你今日怎的也来上学了?” 元鲤鲤回过头,见萧应浅兄妹刚刚走下马车。 萧应浅自是不用说,她刚刚解除禁足不久,如今瞧见元鲤鲤吃瘪,心中得意的很。 至于萧眀枫,他如今脸上还有未曾消散的淤青。 虽然对元鲤鲤十分增恨,可也不敢轻易得罪。 这皇宫上下,还有谁不知道,这元鲤鲤就是父皇的软肋。 莹儿自觉的挡在元鲤鲤面前,对着她们二人恭敬行礼,低眸说道:“二位主子,先生马上就要到了,您二位还是早些去上课吧,晚了可是要被责罚的。” 过了好一会,萧应浅才一跺脚,怒斥了一声:“好你个狗奴才!现在都敢来命令本公主了是不是?” 这可把莹儿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是的!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元鲤鲤此刻也回过神,亲自去将莹儿搀扶起来,随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萧应浅。 元鲤鲤巴掌大的小脸尽显怒火,奶里奶气的说道:“禁足那么多天,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记性?身为公主,不应该体贴一点吗?这么刁蛮任性,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是之前天界有个神官说元鲤鲤的话。 小殿下这么凶,当心日后无人敢娶。 当时元鲤鲤还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用来说萧应浅,简直再好不过了。 “你胡说 什么!敢咒本公主,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随着萧应浅的一声叫喊,令正在赶往学堂的皇子连同世家公子都停下脚步。 “这不是三公主吗?她这是禁足出来了?” “嘘,三妹不喜欢有人提这事,不过我刚才好似瞧见了季闻璟那个杂种再往学堂走,这小丫头之前那么帮他,他都不心存感激的吗?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其中还有一人冲着元鲤鲤大声喊道:“喂,小丫头,你听见了没有?你那位漂亮哥哥可压根没有理睬你,你说你好好的一个郡主,对他这么个质子如此上心做什么?” “不过也是,老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年纪虽小,只怕是……” 只见那人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萧宴礼冷漠的视线。 众人惊叹。 这个活祖宗怎么来了? 小太子一向都是在自己宫中由老师看管功课,从不曾来过学国子监上学,怎的今日…… 元鲤鲤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水,倒不是因为萧应浅她们说的话让她伤心。 她现在心里一直在询问,漂亮哥哥是不是讨厌鲤鲤? 如今又见萧宴礼替自己说话,她娇娇软软的冲着他微微一笑:“太子哥哥。” 看着小奶团子这般委屈的样子。 萧宴礼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些人竟然把她欺负成这样! 作为未来的储君,他决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萧宴礼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众人本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们都知道萧宴礼的脾性,他是绝对容不下元鲤鲤这种人在他面前蹦哒。 萧应浅上前抓着萧宴礼的袖子,撒娇似的晃了晃,一改刚才蛮横的样子,反而委屈了起来。 “太子哥哥,你可得为浅儿做主啊,我好心好意替鲤鲤妹妹教育奴婢,她非但不感激,还言语粗鲁,仗着父皇的疼爱对我没大没小的,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 话落,萧应浅得意的瞟了一眼元鲤鲤。 死丫头,看你这一次怎么翻身,这里是国子监,四周都是她们的人。 太子哥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爱出风头的家伙,这一次可没人来救你了。 万万没想到,萧宴礼严肃的甩开她的手。 一张小脸紧绷了起来,双目圆瞪的看向萧应浅,把她吓得接连后退两步。 “太子哥哥,你……” 不等萧应浅说完,她的话就直接被萧宴礼给打断了。 “身为公主,理应为人表率,怎可任由他人欺辱皇室?” 第25章 为了找团子才出宫 “三妹,你今日得所作所为让孤很失望,待到见了父皇,孤会把你今日的话,原封不动告知于他。” 话落,众人倒吸一口气凉气。 萧应浅更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哥哥这是在替那个死丫头说话? 见自己妹妹吃瘪,萧眀枫紧忙上前同太子理论:“皇兄,三妹一向如此口直心快,你又何必把小事化大?更何况,十鸢郡主并非皇室,你这么说,是否太过不妥?” 皇子之间,也都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和谐。 萧宴礼闻言,双眸微微闪动,小眉毛紧皱在一起。 “听五弟的意思,你是在质疑父皇的抉择?” 尚书房内。 郑瑜裴正在批阅奏折。 说来奇怪,自从封元鲤鲤为郡主之后。 不管是河南水患,还是禹州蝗灾,竟然都奇迹般的有了好转。 难道真如那丫头口中所言。 先皇等人预测她可令跃龙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看样子,有必要挑选良辰吉日,去佛寺上香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小太监前来传话。 “皇上,有个宫女跪在门口,说要求见。” 宫女? 郑瑜裴眉心紧锁。 这皇宫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跪在尚书房求见? 郑瑜裴只当是某个想要上位的女子,干脆让人赶走就是了。 不过张公公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有宫女敢这么大胆? 要是撞到了皇上不悦的时候,这可是要杀头的。 出于疑惑,张公公开口问了一嘴:“可是哪位娘娘的贴身侍女?” 还不曾退下的小太监摇了摇头:“并非是娘娘侍女,而是韶华殿的莹儿姐姐,说有要事,想要求见皇上。” 听见韶华殿三个字,郑瑜裴瞬间坐不住了。 对于莹儿他也是有些印象的。 他不是吩咐那宫女去伺候郡主了吗?怎会突然前来?难道是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郑瑜裴放下奏折,紧忙吩咐让她进来。 莹儿得到旨意,这才露出笑容,紧忙走了进去,行礼过后将珅王爷把郡主和太子带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不忘将珅王爷所祝福的话,告知给郑瑜裴。 过了良久,郑瑜裴都没有吭声。 莹儿的额头上全都是汗珠,似乎是察觉到了郑瑜裴身上的杀意,吓的她浑身发抖。 她禁闭双眼,等着皇上下旨。 张公公小声笑着说道:“若是被王爷带走的话,那应该是安全的,皇上也不用太过忧心,小郡主和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珅王爷也太大胆了! 这种事竟然也做的出来? 若是皇上大怒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只见郑瑜裴满脸阴沉的起身,双眸充满了怒火却没有杀意。 “吩咐下去,备马更衣,朕要出宫。” 张公公深深地呼出去一口气。 不过很快又焦灼了,皇上要出宫?难道是为了小郡主吗? 可是这剩下的奏折可怎么办? 太冲动了,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估计会说郡主,祸国殃民也未可知。 而另一面。 马车内的三个男人正面面相窥。 萧宴礼不悦的瞪了季闻璟一眼,低声说道:“皇叔,您为何把这个人也带来了?” 真是让人作呕,当初那丫头就是为了他出头才闹成现在这样。 萧明觉一副看好戏的样,“怎么?你们都是同窗,理应互相搀扶。” 元鲤鲤正爬在车窗附近,新奇的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时不时的就会被卖冰糖葫芦的所吸引。 这宫外还真是热闹! 要是能天天出来就好了。 只见马车在一处极大的红褐色酒楼前。 元鲤鲤看着上面金铲铲的三个打字。 醉乡居。 萧明觉撩开帘子,将元鲤鲤抱了下来,轻飘飘的说道:“走吧。” 几个人缓缓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皆向他们投来目光。 此处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文人墨客,世家公子小姐皆会在此处来往。 二楼雅座的那些小姐全,都向萧明觉投来害羞的目光。 可看见他带了三个孩子,只能默默惋惜。 不过又见他怀内的元鲤鲤软萌可爱,一个个的全都母爱泛滥。 掌柜的热情的前来弯腰搓手,询问今日安排。 萧明觉只留下了一句老规矩后,便带着三个萌娃走到了三楼的天字一号房。 此处进屋便是一个硕大的窗台。 可瞧见外面得绿茵柳树,和湖光山色。 季闻璟和萧宴礼二人端坐好,唯有元鲤鲤一直被萧明觉抱在怀里,始终舍不得放下。 元鲤鲤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 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一个包子一碗粥。 饿死了。 在不吃饭的话,就要变成死团子了。 只见店小二端着一个个精致的菜肴走了进来。 什么西湖醋鱼,赛螃蟹,荷叶粉蒸肉,八仙过海闹罗汉,七星鱼丸汤,还有元鲤鲤最爱的香菇玉米包子。 元鲤鲤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回头看了萧明觉好几眼,似乎是在问能不能吃了。 萧明觉心里欢喜,夹了一个包子给她。 这小家伙二话没说,直接开始大口咬了起来。 这般没有心机,在皇宫能生活这么久倒是她的福气。 而对面的两个人则全都板着脸,互相不动筷子。 萧明觉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一些。 凡是季闻璟要吃的东西,萧宴礼全都会故意夹走,还不忘对着他冷哼一声。 他可是太子,就算是季闻璟不服气,又能怎样? 萧明觉好笑的看着他们二人。 只见季闻璟故意要去夹那些油腻之物,萧宴礼依旧先行一步。 最后可把萧宴礼撑的够呛,一打嗝都是油腻腻的味道,恶心的他一个劲喝茶水往下压。 由此,季闻璟才开始默默的吃了起来。 萧明觉心中赞赏,这小子倒是一个聪明的,要是换了旁人,估计还想不出这一招。 元鲤鲤大口吃肉的样子,让萧明觉食欲大增,也跟着吃了不少。 这小丫头还会自己拿手帕擦手,同时竟然还回过头给萧明觉擦了擦嘴,冲着他甜甜一笑。 第26章 回元家给鲤鲤撑腰 简直把萧明觉的心都给笑化了。 萧明觉抱着她蹭了蹭脸蛋,认真又似玩笑的说道:“我那个皇兄为人实在是太古板了,你这么有趣的小家伙,要是一直留在皇宫的话,也是可惜,实在不行跟我回去吧!” “我那王府里面玩的东西很多,还有许多跟你年龄相仿的兄弟,你也不会太寂寞。” 闻言,萧宴礼瞬间来了精神。 想把他的妹妹抢走,那可不行! 只见元鲤鲤寻思了一下,认真的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在皇宫呆的挺好的,人家父皇和太子都说对我也很好,而且还有漂亮哥哥陪我,我不寂寞。” 漂亮哥哥? 季闻璟怔了怔,在她眼里,他也算得上是朋友吗? 就在这时,天字一号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萧明觉勃然大怒,刚要开口责骂:“谁这么大胆,你是不是不要……皇兄啊!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见是郑瑜裴,萧明觉瞬间从猛虎变成了小花猫。 要死啊! 这个活阎王怎么出宫了? 他今日特意向人打听,说皇上有一日的奏折批阅,他才带着小团子出来的。 万万没想到,在郑瑜裴心里,元鲤鲤可比奏折重要多了。 萧宴礼等人也都下了椅子对着他行礼问安。 奈何郑瑜裴此刻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 元鲤鲤瞧见他,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伸出手一副求抱抱的样子软萌说道:“父皇!您来啦!” 原本刚要发火的郑瑜裴看见这样的一幕,火气也消下去了大半。 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小团子抱在怀里,低声斥责:“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万一遇见坏人把你卖了,如何是好?” 萧明觉的脸微微颤动,坏人?皇兄这是在拐着弯骂他? 元鲤鲤天真得抬起头,小嘴嘟囔着:“可是皇叔不是坏人啊!他还带着鲤鲤还吃好吃的呢。” 就是今天打的手板有点疼。 这句话元鲤鲤没敢说。 生怕人间父皇生气再把皇叔“赐死”。 说到这里,郑瑜裴才想起来自己那个“该死”的弟弟。 只见他眼神瞬间冰冷下来,无情的盯着正打算起身逃跑的萧明觉。 萧明觉顿了顿,嘿嘿一笑,俊秀的面容尽显讨好。 “皇兄,臣弟也不过是见鲤鲤实在可爱,忍不住想和她亲近一下,你也不是不知道 臣弟家里三个儿子,偏偏没有女儿,小鲤鲤又这么懂事,我实在是喜欢的紧。” “所以你就想把朕的女儿变成你的女儿?” 郑瑜裴低眸质问。 感情他们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九五至尊,竟然还会爬墙脚。 萧明觉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可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 “臣弟不过和鲤鲤开个玩笑罢了,再说,她不是也没答应吗?” 这句话倒是说到郑瑜裴心坎里面去了。 好在这丫头有良心。 小鲤鲤吃饱了之后打了一个哈欠,漂亮的大眼睛多了一丝困意,软糯糯的说:“父皇,您不要怪皇叔了,他对我们很好的。” 萧明觉第一次产生了想和郑瑜裴决一死战的念想。 这哪里是女儿啊!分明就是天神! 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女娃娃? 郑瑜裴怒视了萧明觉一眼,很不喜欢他看着元鲤鲤的眼神。 不过心里又有几分得意。 一副我有你没有的样子。 随后,郑瑜裴注意到了一旁的季闻璟和萧宴礼。 萧明觉率先做出解释:“不过是顺路瞧见了,我就把这三个娃娃一起带来了,一个也是带,三个也是带 ,皇兄应该不能怪罪臣弟吧?” 结果,郑瑜裴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带她们出宫的事,等回去再和你算账!” 萧明觉此刻简直哭笑不得。 女儿没有偷来就算了,皇兄的责罚应该不能小。 他只要不用他帮着批阅周折,怎么着都成。 萧明觉试探的上前说道:“要不,皇兄您也坐下吃点?此处的美味虽然比不上御膳房,可也不差什么,特别是那倒清炖马蹄鳖,甚是爽口。” 尽管他用处了三寸不烂之舌,郑瑜裴依旧是黑着脸,也不入座。 他不动弹,众人就只能跟着站着。 季闻璟倒是面色如常,此事本身就与他无关。 张公公在身后给了萧明觉一个眼神,示意他皇上急匆匆赶来,还不曾用膳。 萧明觉心领神会。 可也不能真的让皇兄吃剩饭剩菜不是? 这酒楼的东西,估计他是不会入口了。 要不去哪个大臣家蹭一顿? 可莫名前去,未免太叨扰。 就在萧明觉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郑瑜裴怀里的元鲤鲤。 他眼睛闪过一丝精明,这办法不就来了? 萧明觉把玩着手中折扇,意味深长的说道:“话说回来,皇兄册封鲤鲤也有些时日了吧?” “这小家伙到底是元家骨肉,如今既已出宫,何不带她回家里瞧瞧?想来她也应该想家了。” 困倦的奶团子早就已经在郑瑜裴怀里睡着了,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郑瑜裴闻言,倒是觉得在理。 可一想到元鲤鲤要管元君睿叫爹,便气不打一处来。 季闻璟此刻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臣还有功课不曾处理,就不陪伴皇上和王爷了,先行告退。” 萧明觉点点头,让人将他送回去。 临走时,季闻璟瞟了一眼睡着的元鲤鲤,心中多了几分疑惑。 萧宴礼打了一个饱嗝,瞪着季闻璟的背影愤愤不平。 这个白眼狼,吃完就走,一点规矩都没有。 郑瑜裴默默转身,直接往出走,算是同意了萧明觉的这个想法。 几人坐着马车,一路赶往元家。 元鲤鲤在郑瑜裴怀里蹭了蹭。 萧宴礼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丫头是猪吗?吃饱了就睡。 眨眼间,便来到了元府门口。 众人下了马车,只见门口正站在一个一个穿着桃红色绣牡丹百褶裙,头戴梅花形金簪,耳挂赤金缠珍珠坠子,眉眼有些像元鲤鲤。 却给人感觉尖酸刻薄,差不多七八岁的丫头。 第27章 你肯定是认得我 她连同着身后的几个下人,正在门口大声训斥守门之人。 “真是瞎了你的眼睛!大小姐回来了,你都看不见吗?” 元可薇揉了揉太阳穴,对着丫鬟说道:“算了,不过是个下人,没什么好说的。” 郑瑜裴这才知道,原来此人也是元家女儿。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女孩的穿着。 不知比当日他瞧见元鲤鲤的时候好多少倍。 虽然元鲤鲤当时也是身穿锦缎,可那一看就是旧的,并且缝缝补补。 和这个人相比,元鲤鲤就根本不像是亲生的。 意识到这一点,三个男人全都黑着脸,就连萧明觉的笑容看着有些瘆人。 这时,元可薇也注意到那面的几个人,她仔细看了看,见那人怀里抱着的女子,似乎有点眼熟。 但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她问身边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王叔,刚才出现的女人是谁?怎的从未见过?” 王伯回忆了一番,答曰:“回夫人,老奴刚才瞧见了。她名叫元鲤鲤,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平常极少出院子,所以老奴记得并不深。” “二等丫环?” 元可薇微皱眉头。 她又朝元鲤鲤走去,越发觉得眼前这女子的确有点眼熟,只是一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你叫元鲤鲤?你可认得我。”元可薇试探性地询问。 元鲤鲤摇摇头,说:“我不认得你。” 元可薇笑了一声,“那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她转身准备回去。忽然又折返回去,盯着元鲤鲤,继续问道:“你是何时到了将军府?如今做了什么?” 元鲤鲤很是诧异。 这个女子为何一再追问她的身份?莫非她认得自己? 可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啊! “我不信,你肯定是认得我。”元可薇语气十分笃定。 元鲤鲤无奈摊手,说:“随你怎么说吧。” 她牵住郑瑜裴的手,“我饿了,带我去用膳。” 两人转身欲离开。 元可薇喊住她,“喂!你叫元鲤鲤对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见过我母亲?” 她的母亲,不就是萧衍的生母? 元鲤鲤停住脚步,回眸望向元可薇。 她眼神复杂地说:“我真的没有见过你母亲。” “胡扯,你怎能说谎骗人呢!”元可薇怒视她,“你若不知道她的下落,为何与她长得这般像?” “……” “哼,不愿意承认就罢了。你们赶紧滚蛋吧!” 元可薇指使下人驱逐他们。 郑瑜裴拉了拉元鲤鲤,低声说:“走吧。” “可是……” “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别跟她废话了。” 元鲤鲤点点头,乖巧应下。 郑瑜裴带着她往里走去。 路上遇到了元可薇的丫鬟,元鲤鲤看了她一眼,便错开眼神。 那丫鬟冷笑了一声。 这个贱蹄子,竟敢这般嚣张跋扈,真以为嫁给大爷做了姨娘,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是一个小贱婢而已。 元鲤鲤没理她。 倒是郑瑜裴忍不住了,冷声喝止,“住嘴。” “四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吼我,你……” “够了!” 郑瑜裴打断了她的话,“元鱼鲤是我的妻子,你不尊重她,便是不尊重我。” “我……” “闭嘴。”郑瑜裴冷漠至极,“再多言一句,休怪我不顾及兄妹之情。” 丫鬟咬唇,终于噤声。 郑瑜裴和元鲤鲤一起来到了前厅。 桌上摆放了许多精致菜 肴。 郑瑜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到元鲤鲤碗中,说:“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的。” 元鲤鲤看了一眼,轻声道谢。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及关于元可薇的任何问题,开始安静地吃饭。 这顿晚餐吃完后,郑瑜裴陪元鲤鲤在庭院中散步消食。 他突然问:“我记得,元家的大夫人好像姓苏?” “嗯?” “我记得我爹娶的是个寡妇。” 元鲤鲤惊讶,“你竟然知道?” “呵……”郑瑜裴淡淡一笑。 他自幼在乡野长大,对于京城内的大户人家,多少也有一些了解。 毕竟这些达官贵族的宅子占地颇广,即使不曾接触,也会偶尔听说一些八卦。 “你是元可薇的妹妹?”郑瑜裴问。 元鲤鲤点点头,说:“我和哥哥一样大。” “那么……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元敬宗。” “……” 元可薇的父亲?! 郑瑜裴愣怔。 “你父亲是个读书人?” 元鲤鲤摇头。她也不清楚父亲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知晓自己和母亲都是孤儿,无依无靠,是元敬宗收养她们母女俩的。 后来母亲死于难产。临死前留下遗嘱,让她一辈子照顾元鲤鲤。 元鲤鲤不愿意接受这份恩惠,便离家出走,投奔了大舅。 这一晃就是数百年过去,她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世。 直到昨夜见到了元可薇,她突然觉得脑海中隐约闪烁过片段。 她好似听说过一个叫元敬宗的男人。但是具体的,她记不起来了。 元鲤鲤的脑袋有点疼。 郑瑜裴察觉到她不舒服,立马扶住她。 “怎么了?” 元鲤鲤按压了下额角,勉强笑道:“没、没事。可能是吹了风,脑袋有点晕。” 郑瑜裴担忧说:“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不必了。歇息片刻就行。”元鲤鲤说道。 他们在花厅坐了片刻,郑瑜裴吩咐下人取来药膏,替她抹脸。 元鲤鲤的皮肤白皙柔嫩,经过郑瑜裴温柔的涂抹,脸颊上浮现红色印痕。 元鲤鲤抬起右臂摸了摸,说:“我去洗个脸。” 郑瑜裴答应了。 元鲤鲤拿着木盆进了净房。 刚才郑瑜裴帮她擦药膏的时候,她感觉到郑瑜裴的手指碰触到了她的肌肤,带来一股酥麻,令她浑身僵硬。 元鲤鲤洗干净了脸,整理衣襟和裙摆。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姑爷回来了。” 郑瑜裴从净房里出来,对元鲤鲤说:“走吧。你父亲回来了,咱们过去。” 两人相携来到前厅。 果然是元可薇在招呼宾客。 看到元鲤鲤,元可薇愣了愣,然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哟,你还活着啊。” 第28章 轮不到你操心 “姐姐,你这话就太伤我的心了。”元鲤鲤委屈道,“你明明知道,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我是你姐姐,我还不能管教你?” “我又没犯错,为何要你来教训我?” “你不该害怕我,我可是你嫡亲的姐姐,你是个丫鬟!”元可薇愤怒道。 “嫡亲的姐姐?”元鲤鲤笑了起来,“姐姐,你这个词用错了,你不是我嫡亲的姐姐。” 郑瑜裴的脸色沉了下来。 元可薇气急败坏,瞪圆了眼睛盯着她。 两人争吵着。 其实这种情景很常见,元鲤鲤每次看到,都会避开目光,假装自己并未瞧见。 但是今日,她没法子躲避了。 郑瑜裴是个聪慧敏捷的人,如今他肯定猜测到了元鲤鲤的秘密。 既然这样,她不想隐瞒郑瑜裴。 “……你是母亲的妹妹,母亲死的时候,只告诉过我一个人,所以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我希望,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元鲤鲤语气恳切说,“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元可薇冷哼。 元鲤鲤深吸了口气。 “因为这是关系到大伯的荣辱。若是我们的身份泄漏,元家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我不想连累大伯一家。我知道大伯待我们母女二人很好,我不想牵累你们……” 郑瑜裴震撼地看着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平静不下来。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元鲤鲤。 他甚至把元鲤鲤当做亲妹妹来抚养,对她百般爱护,视如掌上明珠。 他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姑娘。 她虽然是个丫鬟,却是他心中最善良纯洁的妹妹。可如今,听到元鲤鲤这么说,他心脏猛然跳快了几分,血液逆流冲向耳朵,脑海嗡嗡作响。 他想到了元可薇的异常。 元可薇一直表现得极端讨厌元鲤鲤,可她在私底下,却悄悄打量元鲤鲤,似乎想要探索她到底哪里不同了。 这一切都显示出,她非常忌惮元鲤鲤。 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元鲤鲤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的。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有点高兴。 郑瑜裴的眸光,在她身上停滞了片刻,继而移开,神色复杂看着元可薇,说道:“原来是你,你怎么还没嫁人?” “我的婚姻,轮不到你操心。”元可薇冷冷回绝。 “哦。”郑瑜裴应了句,又说,“你已经及笈,应该尽快嫁人。不然,你这副尊容,谁敢娶你?” “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嫁人了。”元可薇笑了笑,眼底含着讥讽,“我是不是该先给你纳个美娇娘?” 郑瑜裴眉头微蹙,道:“我的婚姻大事,由父亲决断。” “父亲是个糊涂鬼。”元可薇嗤笑,“他那种老顽固,怎么能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呢。”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不再搭理郑瑜裴。 郑瑜裴跟上了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父亲捡回来的孩子。”元鲤鲤轻描淡写解释,“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找到了我。” 郑瑜裴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下。 “父亲对我特别好,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爱。我不忍心辜负了父亲,就一直留在他身边,没有搬离侯府。”元鲤鲤说。 郑瑜裴握紧了拳头。 他的心里翻滚起来,恨不能狠揍元可薇一顿。 这些年,她对他撒谎。 他居然被她蒙蔽了这么多年。 元鲤鲤拉了他的袖子,摇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姐姐,你为何要 针对我?你说出来,我或许有办法弥补。可你不说,你要我如何做?” “我为何要告诉你!”元可薇恶狠狠瞪着她。 郑瑜裴的心,像浸泡在冰水里,透心凉。 他站在旁边,看着元可薇,突然间觉得她陌生。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元可薇时,是在他十七岁那年,他在街上闲逛时,被元可薇拦住了。 她穿着粉嫩的袄裙,梳双环髻,长睫毛扑闪,乌黑的大眼睛灵巧漂亮。她怯生生喊:“公子,您的玉佩落在我那里了,我给您取来。” 郑瑜裴当时心头一颤。 她很乖巧,柔软温顺,又带着些许羞涩。郑瑜裴的心,慢慢被她俘虏了。 后来,他们俩越发熟悉。 郑瑜裴对她很好,对她嘘寒问暖,送她礼物,给她买胭脂首饰、玩具衣裳,送了很多。 她对郑瑜裴也渐生情愫。 他们是青梅竹马,彼此互相欣赏,却不能捅破那层纸。 等到了元可薇十五六岁,她的性格开始古怪,对他的好视而不见,言辞拒绝。 元可薇对郑瑜裴说:“你对我再好,我们也没有任何结局。你不必费心思讨好我,我不稀罕。” 郑瑜裴当时就恼怒了。 他一脚踢倒了桌角,骂了声‘贱人’。 “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嫌贫爱富!”郑瑜裴指着她的鼻子骂。 元鲤鲤脸色苍白,唇瓣哆嗦着,眼眶红润。 他骂得痛快了,也察觉自己的失态。他怕元可薇生气,急忙道歉。 “我是被气昏了头。你别往心里去。”郑瑜裴道,“我们从前的感情是假的吗?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又喜欢你,为何你总是要推开我?” “不管你说得多么好听,都抵消不了我是个孽种的身份。我的名字叫元鱼。我的亲生父亲是宁州知州元可卿,我不姓郑,我的祖父是镇江城守备。我父亲是镇江知州元景庭。”元鲤鲤说。 她每说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郑瑜裴目瞪口呆。 他从未想到,他的未婚妻居然有这么显赫的背景。 “......我父亲不愿意把我交给你,是因为他担心你的品行。我的母亲,曾经救过一位王爷,王爷答应过保我一辈子平安,我便是郡主。”元鲤鲤继续道。 她说完了。 她的话里,藏着太多的信息。 他满心都是惊骇。 他的未婚妻居然有个王爷爹? 而且这个王爷,是宁州知州元可卿的亲弟弟,他的妹妹是皇帝陛下。 第29章 酸涩 郑瑜裴的脑袋,嗡嗡作响。 “......所以,我是郡主。”元鲤鲤看着郑瑜裴吃惊震撼的模样,笑盈盈说,“我的父亲和哥哥们,对于朝政并无建树,只是普通官员,可我却是郡主。你若是想要荣华富贵,就离开吧,免得我伤害你。” 郑瑜裴的脸色,霎时惨白。 他的手心,沁出了汗渍。 他盯着元鲤鲤,半晌没有说话。 他心中的震撼,久久挥之不去。 “我是郡主,是不是你害了我?”良久,郑瑜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元鲤鲤,你骗我的对不对?” 元鲤鲤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笑得很灿烂,笑得郑瑜裴心中刺痛。 “你为什么笑?你不觉得愧疚吗?我们青梅竹马,从小订婚,如今却要分开了。你是不是害怕我,不敢嫁给我?”郑瑜裴咄咄逼人质问元鲤鲤。 元鲤鲤仍是笑,说:“我没害怕啊。我是郡主嘛。” 她语气轻松,仿佛谈论今日的菜肴好不好吃,“......你说你爱我,其实是哄我开心。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 郑瑜裴的脸色,彻底灰败。 元可薇看得很清楚。 她冷笑,走上前一步,道:“郑瑜裴,你还记得你当初说的吗?你说,我们俩都是平民百姓,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的。现在呢?你说你爱我,就这点诚意吗?” 郑瑜裴沉默。 他似乎不甘心。 他还想辩驳。 元鲤鲤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用再说了。”元鲤鲤说。 她神色坚定,目光决断,道:“既然你不肯放弃,我不妨告诉你我的打算。你娶我,你父亲会把我赶出家门,甚至要杀了我。但凡他还有点骨气,就不会拿自己的嫡女换取权势。 我要是嫁给你,我就是个庶女,我的婚姻由不得自己,我要被我的父亲卖到烟花巷。那是我最痛苦的一段经历,我不想经历第二遍。” 她抬眸,望向了郑瑜裴,“我们俩的婚约,本就是假的。” 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毫无惧色。 郑瑜裴微愣。 他心中升起莫名的酸涩,他有点舍不得。 “你想怎么做?”郑瑜裴忍住心内翻滚的酸意,问元鲤鲤。 “我会和你解除婚约。”元鲤鲤道,“但是,我会留在宁州。我会嫁给宁州的守备大人,成为他的正室夫人。我们各凭本事,谁先入主中宫,谁就是胜利者。 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将来会生下儿子,成为宁州的郡主。我会让我的儿子,成为皇帝陛下的儿子,成为储君。我不会让你占到我半分的好处,你也休想从我身边抢走我唯一的儿子。” 她的神态,透着几分决绝,像是豁出了性命。 郑瑜裴突然慌乱起来。 他不敢置信看着元鲤鲤。 “你疯了!”他厉声呵斥。 元鲤鲤不为所动。 她道:“我没疯。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你这个人虚伪卑劣,表面谦恭有礼、文采斐然,内心肮脏龌龊。 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说爱我。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姨娘,我姨娘死后,我又是寄养在我姐姐膝下,是我哥哥一手拉扯大的。 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我的父兄都疼我,他们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商户。你不过想利用我,谋取你仕途的机遇。” 她一针见血戳穿了他。 郑瑜裴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元鲤鲤的眼眶,渐渐红了,“......我恨你,我讨厌你!”她咬牙切齿,说道,“我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全部被毁掉了。 你们都欺负我,我恨不能将你们挫骨扬灰。我 会报复你们。郑瑜裴,你等着瞧!” 她转身跑了出去。 丫鬟婆子连忙追了上去。 郑瑜裴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喃喃念叨着,似乎陷入了魔怔。 “你等着瞧......你等着瞧……”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元鲤鲤的声音,在耳畔徘徊不散。 她的恨,深入骨髓。 她恨郑瑜裴。她的确恨他! 郑瑜裴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和另外一个姑娘订了娃娃亲。她的父亲,也是个有钱的商人。他们家虽然比不上郑瑜裴的家财万贯,可家境殷实,父亲在京里当差,家族的势力非同小可。 这桩婚约,是郑瑜裴父亲和元家老爷商议好的。 元鲤鲤从小就知道,父母给自己准备了一桩婚事。 她从前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没有及冠,还是个懵懂稚童。 她知晓父亲和母亲为此忧愁,也知晓自己不该怨恨。毕竟是长辈安排的,她必须服从。 可后来,她越发感觉不对劲。 她从小就知道父亲偏袒弟妹,对她视而不见,对她的婚事漠不关心。 她也知道,父亲暗示她,她是个庶女,配不上宁州首富的公子。 父母的担心,是多余的。 直到,她听闻宁州首富的公子,带着一群随从,在城门口堵截她。他们要求元鱼鲤退位让贤,否则就要强行夺走她的王妃头衔。 她是皇太女殿下选中的女人。 这个世道,男尊女卑。哪怕是皇帝,也要靠联姻稳固地位。 皇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和宁州首富闹僵的。 元鲤鲤当时惊恐极了,她知道宁州首富的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便立马逃跑。 她逃往山崖底下,被山涧中的水冲走了。 她在昏迷前,脑海中闪过了一幅画面,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勃,宛如天上战神般,俯瞰芸芸众生。 元鲤鲤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 之后,她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躯壳,附在元鲤鲤身上。 她没有了记忆。 她也不清楚这具身体叫什么,从何处来。 她只知道,这身体原本是她,现在却成了她姐姐。她的灵魂寄居其上,才拥有了这个躯壳。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元鲤鲤的记忆里,只有她父亲和母亲,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乡是哪里,她从未去过。 她从小就在京都长大。 直到昨日,她被一股强烈的执念唤醒,想起了这些事。 “我应该怎么办?”元鲤鲤问她自己。 第30章 几乎崩溃 “我不愿意再做这个郡主,我想回京。” 元鲤鲤在黑夜中睁着眼睛。 她的脸上,是满满的迷惘。她需要一个帮助她的人。 她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她想找到自己的身份和来历,然后回家。 而不是在别人的安排下活着。 “......若我是个男子,倒是可以做郡主的夫婿,或者驸马,这样就能护住她。”元鲤鲤叹息。 她没有了记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她没有家人,她想要回到家里。 而郑瑜裴这个渣滓,他不仅仅想利用元鲤鲤达到目的,他也想娶元鲤鲤。 这种人品败坏的畜牲,根本配不上她。 元鲤鲤心里涌上了怒火。 她的愤怒,让她浑身发热。她的双腿开始打颤,脚趾绷紧,额头冒出汗滴。 郑瑜裴回过神,急急忙忙扑到了床前。 他握住了元鲤鲤的手。 他的指尖微凉。 “阿鲤,你冷静点。”郑瑜裴低声哄着,“我们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解释。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伤了自己。” 元鲤鲤闭着眼,无法言语。 她只感觉胸腔内充盈着一股怒焰,快要把她烧死了。 “你放心,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郑瑜裴继续道。 他温柔抚摸元鲤鲤的脸颊。 他的手指冰凉,滑过她肌肤的触感,令她恶心得想吐。 “......我们回京吧。” 元鲤鲤突然睁眼,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你要我回京,除非你答应和我和离。”她咬牙切齿说道。 郑瑜裴愣住。 他呆呆望着元鲤鲤。 他不肯相信元鲤鲤的话:“不,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元鲤鲤冷笑。 郑瑜裴仍是摇头,表示不信,他说:“我和你,早已经拜堂成亲。阿鲤,你不要再耍赖了。” 元鲤鲤的心,像刀绞般疼痛。 这是她的丈夫。 她曾经倾尽全力爱着的丈夫,她的一切都付诸于此人,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 她怎么忍受? 她几乎崩溃,她猛然掀翻了床边的矮桌,茶盏碎裂,瓷器落地,发出巨响。 郑瑜裴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看向元鲤鲤。 元鲤鲤的眼眸猩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犹如疯了般嘶吼。 她朝窗外大喊。 她不顾一切。 郑瑜裴终于露出惊慌失措,他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乱嚷!这里是山顶,万一吵到了旁人,引发了雪崩,咱们俩都得葬身雪谷。” “唔!” 元鲤鲤奋力挣扎。 她的力量太大了。她的指甲刺破了郑瑜裴的掌心,鲜血汩汩流出来。郑瑜裴吃痛。 元鲤鲤却趁机脱离了郑瑜裴的钳制。 她飞奔而去,爬上了房檐,沿着墙壁攀爬而上,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郑瑜裴追出来,已经晚了。 他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久久凝望元鲤鲤消失的方向。 “元鲤鲤......”郑瑜裴轻喃道。他的眼眶泛出了湿润,“你怎么又这样任性?” 他不敢追上去。 这深冬腊月的山野,风寒彻骨,元鲤鲤的衣裳单薄。 她穿的厚实,却抵挡不住严寒。 元鲤鲤在房檐上狂奔,脚步踉跄,却坚定不移,她不顾脚踝上的扭伤,不断踩踏积雪,朝远处疾驰而去。 山路崎岖。 她的裙裾被冻住。 她却毫无畏惧,拼 了命似的往前跑,直到筋疲力竭,瘫坐在地上,她才停歇了下来。 这一路,跌倒了数次。 她的身上、头上、肩膀上,到处都是伤。 等她回到驿馆时,整张脸都肿胀,嘴角也沁出了血。 侍卫们围拢过来,七手八脚抬她去医治。 元鲤鲤的婢女和奶娘守在屋子里,焦急看着元鲤鲤。 丫鬟们拿了药酒给她擦拭。 “小姐,您还好吗?” 元鲤鲤没有说话。她趴在榻上,一动不动。她阖着眼,眉宇紧蹙,仿佛陷入了沉思。 丫鬟和奶娘不敢再打扰。她们悄无声息退下。 元鲤鲤躺着,脑海里乱糟糟的。 她努力回想,试图记起自己是谁。 她叫元鲤鲤,乃是当朝公主,父王乃是镇南侯。 父亲膝下,共有四子一女。她乃是长姐,尚未及笈。父王希望兄弟姐妹之间友睦和善,所以长子嫡孙郑瑾,便是长房的长子。 她是长房长媳,郑瑾是她夫君郑瑜裴。 郑瑾今年二十一岁。 他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 郑瑾是嫡长子,又文韬武略,极为优秀。郑老爷子和老太太对他颇为偏爱。郑家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高门贵胄。 而郑瑜裴...... 元鲤鲤不知怎么回想,总觉得那个男人平凡无奇。 虽说有两分颜色,可他长得实在太普通,丢在人堆里,绝不会吸引人的注意。 他是个瘸子。 元鲤鲤不记得郑瑜裴的腿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只记得当初新婚那一晚,洞房花烛,郑瑜裴抱着元鲤鲤哭,他跪在地上求她原谅,还说要给元鲤鲤磕头。 郑瑜裴不是瘸子。 元鲤鲤也不是真正的元鲤鲤。 这个女孩子,是一具尸体。 她叫元鲤鱼,是郑家祖传的秘方养育出的鱼儿。她从前的名字,不叫这个,是郑瑜裴取的,他说元鲤鱼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元鲤鲤是郑家的福气,她能活到现在。 她活得很幸福。 她的生活,就如同梦幻泡影,虚假得令她窒息。 郑瑜裴对她很好,她甚至忘记了仇恨,觉得他是个好人。哪怕他背弃她。 “不!”元鲤鲤撕扯自己的头发。 这不是真的。 郑瑜裴是她的夫婿,不是别人。 “不会的......”元鲤鲤喃喃自语。 郑瑜裴是个负责的夫婿,他娶元鲤鲤,是因为他爱慕着元鲤鲤,而她的身份尊贵,又有些姿容,郑瑜裴不想错过。 况且,元鲤鲤的母亲对他恩重如山。 她救了他的命。 元鲤鲤是他唯一爱的女人。他想用他一生去报恩。 他对元鲤鲤好,元鲤鲤也愿意嫁给他。 她是个心肠柔软的姑娘,并非蛮横不讲理的。 郑瑜裴是她的爱情。 他们俩成亲多年,一直恩爱。 可这种恩爱,渐渐变淡了。 第31章 是你逼我的 郑瑜裴在仕途上越走越顺畅,官职也日益增加,而元鲤鲤呢? 她依旧娇纵,骄傲,任性妄为。 郑瑜裴不止一次跟她谈及政务,她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郑瑜裴不明白这其中缘由,每每提醒她。她则是一顿训斥。 夫妻感情渐行渐远。 郑瑜裴不肯休妻,元鲤鲤也舍不得休弃。 郑瑜裴是个温吞人。他不会和女人争执。 但是,他心底有点烦躁。 他偶然一次发怒,骂了元鲤鲤。 然后,他们就闹僵了。 这件事,一拖就是六年。 郑瑜裴从来没想过要和元鲤鲤和离,他也没办法做到。他只能选择避开元鲤鲤。 他的确有点不堪。 他害怕见到她。 他也害怕和元鲤鲤争吵。 他们俩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彼此牵绊。一旦分离,必死无疑。 郑瑜裴从小就胆怯懦弱。 他的懦弱,造就了他的无奈和隐忍。 他的母亲早亡,继母又不管他的生活,郑瑜裴只能寄人篱下。他很快就习惯了。 他不会忤逆母亲,不会忤逆继母,他把自己伪装成另一幅模样,学会忍耐。 他不能再忍了。 他需要权势,他需要金钱。 他不想一辈子窝囊下去。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心脏,疯狂噬咬。 他的欲望无穷无尽。 这种贪婪,几乎压制了他的理智。 他想要权力、金钱。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正道,这是邪恶,不该存于世上。 他已经毁了自己一生。他不能再毁掉元鲤鲤。 可这念头,仍是占据了他的理智,驱使他做了这件蠢事。 他杀了元鲤鲤,带着自己的钱财,逃到了塞北,躲藏起来。 他不敢回去,怕被郑老夫人找到。 他也怕被元家人找到,因为元家人不许郑家纳妾。 郑瑜裴不甘心,他想要夺取权势,让元鲤鲤恢复原貌。他想让元鲤鲤过好日子。 他要权势,要金钱。 他没什么朋友。 他一直在塞北苦熬,终于熬到了今天。 他想要权力,也想要财富。 他想拥有足够的资源和地位,让他的母亲不敢再嫌贫爱富。 他是郑家的长子,不能落魄。 他的理智战胜了情绪。 郑瑜裴回到了京城。 他先去拜访了自己的外祖父郑老夫人,请求老夫人帮忙。 老夫人很疼爱他。 老夫人问他为何不回家? 他支吾了半晌,说:“娘,您能否借我一万两银子?等事成之后,儿子定双倍奉还。” 老夫人叹气。 “阿裴啊,你爹去逝,你就该安静守孝三年。你这样急匆匆赶回来,不合礼仪。我知道你是想要权势,这样不好。” 老夫人的态度有点冷漠疏离。 郑瑜裴的脸刷得惨白。 他失魂落魄离开了郑老夫人这里。 他去了趟衙门。 他去找了自己的舅舅,请他帮自己的忙,送自己去南洋做生意。 郑瑜裴的舅舅叫宋玉清。 他是当朝丞相,掌握朝廷大臣的升迁,手段了得。 宋玉清答应帮助他。 郑瑜裴却迟疑了片刻。 他说:“舅舅,侄儿想去江浙做点生意。” “哦?”宋玉清惊讶看着郑瑜裴,“瑜裴,你想清楚,那边风沙大,你年纪轻轻去了,岂不是遭罪?” “侄儿想试试。”郑瑜裴目光坚决。 宋玉清笑笑,拍 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你就准备一番吧。” 他答应了帮郑瑜裴。 郑瑜裴很满足。 他去了江浙。 他在江浙做了几个月的商贾。赚了些钱。 后来,元鲤鲤的弟弟出了车祸,元鲤鲤伤心欲绝。 郑瑜裴趁机和元鲤鲤提出和离。 元鲤鲤大发雷霆。 “你敢和我提和离!”她指着郑瑜裴的鼻子吼道,“郑瑜裴,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逼我的。”郑瑜裴说,“我若不走,我们全家都完蛋了。” 元鲤鲤愣住,不解望向了他。 “我要是留在汴河,就算不被元家抓住,也是死路一条,不是吗?我走了,才可能保住我全家。”郑瑜裴道,“元鲤鲤,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你。” “你……”元鲤鲤眼眶湿红,不停摇头。 “鲤鱼,我们俩注定不能厮守一生的。你是个好女孩儿,不该跟我在一起。”郑瑜裴声音嘶哑,他痛彻心扉的说。 他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元鲤鲤。 这句话,戳中了元鲤鲤的痛脚。 她猛然推开了郑瑜裴。 郑瑜裴没有防备。 他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撞翻了茶盏。 元鲤鲤扑过来,揪住了他胸口的衣襟。 “郑瑜裴,你这么薄情寡义,枉费我对你一腔深情,你还拿刀刺伤我!”元鲤鲤恨恨说道。 郑瑜裴微怔。 元鲤鲤的身材娇小玲珑,她站在高挑的郑瑜裴面前,显得非常瘦削,似柳枝拂水,柔弱可怜。 可惜,郑瑜裴没有半丝的同情。 她狠厉凶残,令人害怕。 郑瑜裴突然觉得有点恐惧。 “鲤鱼,你别闹,咱们和离。你放我一马,往后我也放你自由,咱们各过各的。”郑瑜裴哀求道。 他心软了。 元鲤鲤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 她仰起头,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离可以。你先给我一百万两银子作为聘礼。我就和离。” 郑瑜裴错愕。 他不明白元鲤鲤怎么变得这样狮子大张口。 这个女人,是疯了吧。 郑瑜裴很想甩袖而走。 他犯不着娶这个疯子。 可想到元鲤鲤,想到她美丽的容颜,还有她温顺听话的脾气。 郑瑜裴心软了。 “好!”他点头,“你先给我一百万两,我立马去筹集!”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一百万两银子。 他随便就可以拿到。 元鲤鲤却傻了。 她呆滞看着他。 郑瑜裴的心,又酸又涩,像泡在苦水里。 这就是元鲤鲤。他只见过一次面。她就给了他深刻印象。 她是这么柔弱、善良,却偏偏要嫁给自己这种人。 “怎么不信呢?”郑瑜裴道,“你先拿出来。我把聘礼给你,你把你妹妹的嫁妆拿出来。” “那不行!” 郑瑜裴嗤笑一声。 “我娶媳妇,凭什么让她拿钱出来?”他嘲讽元鲤鲤。 第32章 我是为了我自己 元鲤鲤咬唇瞪着他。 郑瑜裴从怀里掏出五千两银票。 元鲤鲤盯着这笔巨款,眼底有了抹贪婪,但是她克制住了,没有伸手接,只是怒视着他。 她的眸子乌黑清澈,倒映出郑瑜裴的影子。 郑瑜裴有点恍惚。 他记忆深处的姑娘,和眼前这个女人的模样渐渐重叠了起来。 “……你要是愿意,你拿走吧。”郑瑜裴低声喃喃道。他收起了银票。 元鲤鲤的嘴巴,颤抖了起来,眼神慢慢涣散了。 她的灵魂仿佛漂浮到空无一人的虚幻世界。她的耳朵旁,似乎隐约传来郑瑜裴的声音。 “你要嫁给谁?”她听到有人问她。 “……我不嫁给任何人,我只想活着。”她低声回答。 她想起了她的哥哥。 她哥哥死得早,没有兄弟姐妹。 爹娘带着她,四海飘泊。他们遇到了哥哥,哥哥是孤儿。他们将哥哥抚养长大。 他们教育哥哥,要做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可依靠任何人。 哪怕穷困潦倒,也要昂首挺胸走下去。 元鲤鲤想到这里,眼眶泛红。她抬头,眼泪滚落,她却拼命忍着,没有让眼泪滑落脸颊。 她不需要眼泪,她已经是金刚芭比了,她不会哭。 郑瑜裴走之后,元鲤鲤趴在桌案上大哭。 丫鬟在外头敲窗户。 元鲤鲤用袖子擦干净了眼泪,打开了窗户。 “小姐,你怎么啦?”丫鬟焦虑不安询问。 她们家小姐,素来坚强,从未如此哭过。 “没事,就是想起点事。”元鲤鲤说道。 丫鬟不太放心。 元鲤鲤让她退下,独自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肯入睡。 翌日,郑瑜裴就来找元鲤鲤。 元鲤鲤正在喝药。 他递给了元鲤鲤两份文书。 “这是婚书。”郑瑜裴道,“我写的,你按下手印。等咱们和离了,聘礼归你,婚书归我。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不能分给其他人。” 他这是把元鲤鲤当成了自己的私房钱。 元鲤鲤没有犹豫,拿起笔,快速签字画押。 郑瑜裴的聘礼,是一百万两。 “鲤鱼,你知道的,我不是骗财。我是真的很爱你,所以想娶你过门。可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叹气道。 元鲤鲤笑了笑:“你娶过我几年?” 郑瑜裴一顿。 他没有仔细数过。他和元鲤鲤结婚,是为了利益。 他并不是真心想娶她,所以没多少感情,谈不上什么相敬如宾。 “……你怎么了?”郑瑜裴狐疑看着她,“鲤鱼,我们好歹做了六年夫妻啊。” “我是为了我自己!”元鲤鲤冷冷道。 她把聘礼收下。 然后,元鲤鲤把银票塞给了丫鬟,叫丫鬟送给郑瑜裴。 郑瑜裴诧异。 “你不要了?”他问。 元鲤鲤摇头。 “不要?”郑瑜裴又问了句,“你确定不要了?” “不要!”元鲤鲤道。 郑瑜裴沉默片刻,说:“那你休息,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 元鲤鲤喊住他:“郑瑜裴!” 郑瑜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元鲤鲤。 他心中有点惊讶,又有些高兴。 “你是不是嫌弃我丑?”元鲤鲤问,“你不敢碰我吗?” 郑瑜裴:“……” “你若是嫌弃,就不必勉强自己。你可以选择纳妾。”元鲤鲤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郑瑜裴终于恼羞成怒。 他一掌拍碎了屋子的桌子,指着 元鲤鲤的鼻子骂,“贱货,你给我听清楚了,我郑瑜裴这辈子非你不娶。我不要纳妾!” 元鲤鲤的目光,透过他指着她的手臂,看向了他的身后。 郑瑜裴一愣,跟着元鲤鲤的目光转身,就发现屋内站着个人。 那人穿了件湖蓝色锦袍,腰系玉佩,身形修长俊朗。 他眉宇英气凛然,双目炯炯。 郑瑜裴吓了一跳。 他连忙跪下:“王爷,卑职失仪,请您恕罪!” 那人正是萧明钰。 元鲤鲤坐在椅子里,没有跪。她微眯了眼睛瞧他。 萧明钰的目光扫过元鲤鲤的小脸,又挪开。他对郑瑜裴道:“起来吧。” 郑瑜裴谢恩起身。 元鲤鲤看着萧明钰,突然问:“你是谁?” 郑瑜裴愣了愣。 “鲤鱼,你怎么了?”郑瑜裴担忧看着她。 他觉得元鲤鲤像换了个人般。 她居然当着萧明钰的面,直呼萧明钰的名讳,甚至还质问萧明钰是谁。 “你是不是疯了?”元鲤鲤冷声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你才满意?你是谁,你告诉我!” 萧明钰蹙眉,不解看着元鲤鲤。 “你是谁?”他问。 元鲤鲤看着他。 萧明钰的瞳孔很大,幽暗如潭水。 他的目光,像寒冰,冻得人瑟瑟发抖。 元鲤鲤心头一阵发凉。她知晓这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不是什么善茬,可她仍是怕。 他的眼神,好似刀锋,要刺破她的血肉骨骸。 他一步步朝元鲤鲤逼近。 郑瑜裴挡在了元鲤鲤面前:“王爷!鲤鱼刚刚恢复神智,脑子糊涂了,您别怪她!” 萧明钰停住了脚步。 他眼神犀利看了眼郑瑜裴。 他眼中的杀机,让郑瑜裴腿软。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那个老妖婆临终前,曾经嘱咐过他,无论如何不可伤害自己的妻儿。否则,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让他活下来报仇! 这话,他记得很牢固,一直没忘。 今天,元鲤鲤当众辱骂他,萧明钰恨不得掐死她,再将她挫骨扬灰。 但是,他想起了母妃的遗言。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股子冲动压了下去,冷冷盯了眼元鲤鲤,然后转身出去了。 元鲤鲤看着他的背影,有点茫然。 她的心,慢慢往下沉。 “小郡主,您不用管这种人。”丫鬟低声劝,“他不值得。” 郑瑜裴走到门口时,扭头看了眼丫鬟,眸光狠厉阴霾,吓得小丫鬟赶紧缩回了脑袋。 他的确有点不耐烦了。 他和元鲤鲤是假夫妻。 这个女人不识趣。 她还要跟他闹翻。 既然如此,郑瑜裴决定抛弃这个妻子。 他要娶别的美丽温柔的姑娘。 “他是谁?”元鲤鲤问丫鬟。 丫鬟迟疑片刻,道:“他是我们王府的四殿下。” 第33章 夜神 “他是王爷唯一的嫡子,是未来的储君之位,所以他在王府很有权势。” 元鲤鲤的心,跌入谷底。 原来他是萧家四皇子。 她听过他的大名。 她也见过他的画像。 他长得的确英挺俊秀,风度翩翩。 “鲤鱼,我们回房歇着罢。”丫鬟又劝她。 元鲤鲤的目光,从萧明钰的背影移开。 她轻轻握住了自己的袖子,低垂着眼帘,没说话。 郑瑜裴拉着她的手腕:“走,先喝点茶润喉。我陪你去泡茶,好吗?” 元鲤鲤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离开了元鲤鲤住着的院落。 等郑瑜裴走远了,她才猛然推开了郑瑜裴:“你滚开!” 郑瑜裴愕然。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蛮横的元鲤鲤,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他伸手摸自己的嘴角。 他的手上,全部是血。 “你怎么能……”郑瑜裴愤怒道。 元鲤鲤却一把抓住了他。她的力量很大,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拖到了墙壁旁边。 “你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元鲤鲤道。 郑瑜裴瞪大了眼睛。 他有点懵。 这还是那个爱哭、胆怯、懦弱的小鱼儿吗? 元鲤鲤把郑瑜裴按在了墙壁上。 “你敢碰我!”郑瑜裴怒吼,声音震耳欲聋。 元鲤鲤笑了,笑得极其嘲讽,又充满了挑衅。她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郑瑜裴的唇上。 郑瑜裴惊恐睁大了眼。 他拼命挣扎,可他越是挣扎,元鲤鲤越是用力摁住了他。她的眼珠子泛红,像野兽的眼珠子,充满了嗜杀之气。 “郑瑜裴,我忍了你多久?嗯?”元鲤鲤语气平静问他,“你想杀我,是吗?你想杀我啊......” 郑瑜裴浑身战栗,牙齿都打颤。 他不知为何这样惧怕,像见了鬼。他不由自主往后退,却被元鲤鲤拽住了头发。 他感觉头皮疼得麻木。 这个女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元鲤鲤把他拖到了床榻上,骑跨在他身上,左右拳打他,打到累了,就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了他的衣裳。 郑瑜裴痛得惨叫。 这是元鲤鲤第二次剪他的衣服了,郑瑜裴又惊恐又害怕,求饶道:“鲤儿,放了我吧!我错了,鲤儿,求求你放过我!我保证不再欺负你了!” 元鲤鲤不理睬他。 剪完衣裳,她把郑瑜裴丢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嫁妆箱笼,抱着往外跑。 郑瑜裴爬起来追了出来。 他喊元鲤鲤。 可是元鲤鲤跑得很快,眨眼间就跑了。 郑瑜裴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半晌挪不动一步。 元鲤鲤跑出了正厅,拐过回廊,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她抬眸望去,瞧见几个侍卫正在围攻萧明钰。 萧明钰脸色苍白,额头青筋跳动,他已经有点精疲力竭。 元鲤鲤愣住了。 她站住,怔怔看着前方。 “......这是怎么回事?”她喃喃问自己。 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怎么会是萧明钰呢? 元鲤鲤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梦游了。她应该不是在做梦,她是被催眠术控制了思绪。 催眠术,她也听过,但是从来没亲眼见过。她的祖母给她留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可她一直都没学到精髓。 “这不算什么。”她的耳畔响起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只是个催眠法术,不需要任何咒符。它的效果,是让人陷入睡梦。” “我们家族曾经出现过一代妖王,他擅长此术,后来他消失了,他留下了一些东西。”那清脆的声音继续说。 她告诉了元鲤鲤这催眠术的奥妙。 原来是一种幻境术。 元鲤鲤的记忆恢复了。她的确梦游过,还做了很多古怪的梦。那是她第一次梦游,梦里的场景很奇特,令她印象深刻,她一直忘不了那一幕。 她也知道,自己的体内藏了个人。 那是萧明钰。 他的存在,似乎和自己有点渊源。元鲤鲤不清楚。 她也从来没仔细探究过。 现在想想,这或许跟自己有点关系。 “他是谁?”元鲤鲤问,“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他。” “他是一只妖兽,名字叫‘夜神’,他在你的魂魄中潜伏,一直找机会吞噬了你,然后占据你的身体。你们俩互相吞噬,直至你死亡,他会取代你的意志,拥有你所有的感情和智慧。”那人道。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清澈好听。 元鲤鲤听着她说,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那我该怎么办?”元鲤鲤又问。 “我暂时无法解除这种催眠术,否则就是逆行驱使你的身体。如今唯一的法子,是你自己想通。你想明白了,他也会醒。他的身体,就会归还给你。”那声音慢条斯理道。 元鲤鲤哦了声,没有再吭声。 她的沉默,显然让这人非常不高兴。 她又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了他呢?” “等你强大了,随便你折腾他。”那声音道。 元鲤鲤哦了声。 那声音停顿了片刻。 她的声音略带恼怒,又带着几分温柔,问:“你不愿意帮忙?” 元鲤鲤摇头:“不是。我只是担心......” “不必担心,这个世上除了你爹娘,没有人知晓我的存在。”那人淡漠道,语气微微冷冽。 “可我爹娘也知道你。”元鲤鲤说,“我爹娘是仙师。” 那人嗤笑了声。 “那有什么关系?我的本领超凡脱俗,你爹娘哪怕看到我,也不会当回事。” 元鲤鲤抿紧了唇。 她的心,有股莫名其妙的烦躁。 元鲤鲤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 萧明钰的确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那人不知元鲤鲤所想,继续说道:“我的本领不仅仅是催眠术。” 元鲤鲤问:“那是什么?” 那人不说了。 她好像不愿意提及此事,也懒得回答元鲤鲤的问题。 元鲤鲤也不勉强她。 郑瑜裴跌坐在门口,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他脸色铁青。 刚刚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被人砍了脑袋,差点吓晕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了元鲤鲤。 “......元鲤鲤。”他开口喊她。 第34章 不需要这份喜欢 元鲤鲤转过头,看着他。 “刚刚是怎么回事?”郑瑜裴问。 这里闹哄哄的,四周全部是侍卫,郑瑜裴没看到元鲤鲤是怎么冲进去,并且抓走他的,很诧异。 元鲤鲤道:“我撞墙了。” 她的确撞墙了,只是她的力量足够,她轻易闯了进来。 郑瑜裴:“......” 他又看了看四周。 元鲤鲤拉着他进屋,将他扔到了炕上,自己站在炕沿边缘,问郑瑜裴:“你是不是喜欢我?” 郑瑜裴一脸茫然,问:“什么?” “你不喜欢我,为何一直缠着我?”元鲤鲤问,“是我长得美丽,勾搭了你吗?” 郑瑜裴:“.......” 郑瑜裴发现,自从遇到了这姑娘,他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惶恐无措。 “......不是的。”郑瑜裴道,“你误会了,鲤鲤姑娘。” “那是为什么?”元鲤鲤追根究底,打破砂锅问到底。 郑瑜裴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他不想伤害她。 他的目光闪烁,避开了元鲤鲤的注视。 他想了半晌,道:“鲤鲤姑娘,请你别胡搅蛮缠。” 元鲤鲤哼了声。 她不说话了,转过身往外走。 她要出去玩儿。 她在宫廷里呆久了,有点闷。 这里的人,不管是宫婢还是太监,都是奴才,没有半丝趣味。她觉得很无聊,她的灵魂都要被囚禁了。 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怼。 她想逃离皇帝,想逃出皇城,想离开京都。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得掉。 元鲤鲤走到院子里,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小姐!”丫鬟玉梅惊讶的声音。 元鲤鲤立马躲到了树影里。 郑瑜裴已经被拖了出去。 他浑身是血。 “快送太医!”玉梅慌乱大叫。 “不用管我。”郑瑜裴虚弱喊道。 玉梅的手颤抖着,扶着郑瑜裴,急匆匆往前跑。 元鲤鲤跟了出去。 郑瑜裴的腿受伤严重,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 御医们七手八脚救治。 元鲤鲤守在外面。 郑瑜裴被抬进了偏殿,放置在床上,盖上了薄衾。 他躺在榻上,苍白俊朗的脸庞浮动了几分痛苦之色,额头沁出汗珠来。他的嘴唇蠕动,喃喃念叨着什么,双拳攥得紧紧的。 元鲤鲤站在窗棂旁,看了良久,突然低声叹气。 她想起了她自己,也曾经历过一段惨烈的爱恋,只可惜那段感情没有结果。 那段感情是她心口的伤疤,她甚至无颜再谈论,故而从未提及。 郑瑜裴,他会和她一样吧? 她记忆模糊了。她不知道郑瑜裴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她不喜欢郑瑜裴,不管他对她是爱慕、仰望还是崇拜亦或者痴缠,都与她无关。 她不需要这份喜欢。 元鲤鲤的目光落向了郑瑜裴的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碧绿色的玉坠。 那玉坠,是个很普通的玉坠。 元鲤鲤伸手,摸向它。 她触碰到它的那一瞬,她的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的画面,那些画面纷繁杂乱,她无法梳理,整个人晕了过去,趴在地上。 郑瑜裴的痛吟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睛,见元鲤鲤趴在地上,神态疲倦,似乎晕了过去。 他的伤口裂开了。 疼痛钻入骨髓里,他浑身冰凉,牙齿都在打颤。他咬紧了牙,不再呻|吟。 元鲤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她坐起身。 郑瑜裴依旧趴在地上。 元鲤鲤看到,他身体下压出了血迹,染红了一大块地方。 她皱眉,想骂郑瑜裴几句,可他一动也不动,显然是昏迷了。 元鲤鲤不再多言,径直去了趟茅厕,洗漱完毕,换了衣裳。 郑瑜裴仍是昏睡着。 她悄无声息走出了他的厢房,打算先回家。 路上,她遇到了玉梅。 玉梅的表情有点古怪。她盯着元鲤鲤,欲言又止。 元鲤鲤问:“怎么了,有话就说吧。” “小姐,您今天做了什么?”玉梅小心翼翼问,“驸马爷的伤……” 元鲤鲤不耐烦,摆手道:“我不会死他身上的,你尽管放心吧。他只是暂时昏厥。” 玉梅松了口气。 她也是吓坏了。 “驸马好像受伤了。”玉梅犹豫着告诉了元鲤鲤,“奴婢瞧着不像是假的。奴婢不知该不该禀报陛下......” “不必禀报。”元鲤鲤说,“我自己的丈夫,我清楚,他肯定没有杀我的意思。” 玉梅点点头。 她又问:“那么,驸马的腿……” “没断,养几天就行了。”元鲤鲤道。 玉梅不明所以。 她没再追问,领着元鲤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给元鲤鲤铺了床褥,让她睡下,又替她脱鞋脱袜子。 元鲤鲤看着她忙碌。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笑嘻嘻问玉梅。 “奴婢叫小荷,小姐您呢?”小荷问,“您姓什么呀?” “元鲤鲤啊。鲤鱼的鲤,鲤鱼精的鱼。”元鲤鲤道。 她的母亲,乃是水族中的王。她是水族的公主。 “奴婢愚钝。”玉梅道。 “你很聪慧呀,小荷姐。”元鲤鲤笑道,然后躺下了。 她闭上了眼睛。 她的灵魂,穿梭在各种世界里,看到了许多的景象,包括郑瑜裴。 那个世界里,郑瑜裴是个傻瓜,傻得令人讨厌,却又深深吸引着她。 元鲤鲤看到,郑瑜裴总是偷偷喜欢她,他不会表露自己,只是远远凝望着她。 有时候,元鲤鲤偶然间瞥见他,会心里莫名一悸,继而又冷漠收回了目光。 她并不是真正的妖精,她只是借尸还魂的灵魂,她的肉身是活死人的躯壳。如果郑瑜裴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枕,那么他也可以搬去客房。 她不强求郑瑜裴。 她只是想看看这个人。 哪怕是一个背影,她都能安静呆两刻钟。 她喜欢看这个人发呆。 郑瑜裴是傻瓜,他没察觉,只当元鲤鲤喜欢这种安静。 他每次见元鲤鲤,都会忍不住微笑,笑容灿烂极了。 元鲤鲤心里酸涩。 “他是个傻瓜。”她心想。 “我的魂魄离开身体,他还不知道呢。他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知道我的故乡是何处。 第35章 我不走了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 等他发现,我根本没有留给他任何印象,我又消失了,不知踪迹,他肯定恨透了我。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屑于和一条妖精厮混。他肯定不会原谅我。”元鲤鲤道。 “那么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呢?”玉梅担忧问,“奴婢怕驸马爷他怨恨您,以后再也不理睬您了......” “你别胡说!”元鲤鲤立刻板起了脸,瞪了眼玉梅,“他才不敢怨恨我!他要是敢怨恨我,我就让他永远找不到我!” 她这么自信,令玉梅惊讶。 “奴婢不敢,小姐。”玉梅低垂了头。 元鲤鲤则沉默了片刻。 “我要去南疆。”她终于说。 她是真的很坚决,没有半点犹豫的。 玉梅震惊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跟随元鲤鲤二十余载。 元鲤鲤一直很平易近人,温柔贤惠,是个非常贴心的姑娘。 玉梅不太理解她怎么忽然变化了那么大。 “我们要逃走吗?”半晌,玉梅试探询问。 元鲤鲤摇摇头。 她不逃。 她是要去找郑瑜裴,和郑瑜裴一块儿走,离开这座京城。她不能一辈子躲避。 “我不走了。”元鲤鲤道,“我不走了。” 玉梅错愕看着她。 她以前从未见过元鲤鲤有这般固执的一面。 “我会帮他治好腿。”元鲤鲤说,“但是他以后会忘记我,或者不爱我了。那些记忆,不值得留恋。我宁愿他忘记我。” 说罢,她站起身,往外走,“我累了,先歇着。晚膳的时候喊我。” 玉梅急匆匆跟上来。 她拉住了元鲤鲤。 “小姐,您别冲动啊。”玉梅劝道,“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驸马爷是个痴儿,万一他误入歧途,岂不是害了驸马爷。”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元鲤鲤笑道。 她转身离开了。 玉梅满腹狐疑。 元鲤鲤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窗边,拿起针线做绣品,脑海里浮动的,都是刚刚郑瑜裴那张俊美、充满阳光朝气的脸庞。 她突然觉得有点刺眼。 她停下了手中的绣品,用力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鲤丫头?”老嬷嬷端了茶点过来,递给她。 元鲤鲤摇摇头:“没什么,我看到了他的脸,就有点头疼。” “头痛病犯了吧。”老嬷嬷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吃点药吧。” 元鲤鲤乖巧点点头。 吃过了药,元鲤鲤倒头就睡。 她洗漱之后,换了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双髻,就准备去给郑瑜裴请安。 她的院门口,守着两名侍卫。 元鲤鲤蹙眉:“怎么把他们俩带到了家里?我不喜欢陌生人守在屋檐下。” “小姐,这是夫人的吩咐,说驸马爷喜欢热闹,让他们陪驸马爷玩耍。”老嬷嬷道,“奴婢们要是擅作主张,驸马爷不高兴,会挨骂的。” 元鲤鲤哦了声,就没有再纠缠了。 她去给婆婆问安。 她刚迈步,那两名侍卫便拦了她:“夫人有吩咐,今日不必给她请安。” “我去见她。”元鲤鲤淡淡道,“我昨夜做噩梦,今日一整天都没休息好。我想去跟她请罪。”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神色迟疑了下。 这位驸马爷虽然痴傻,却也是个尊贵的主儿,他们惹不起。 他们退缩了。 元鲤鲤就顺利绕过了侍卫,到了婆婆的正堂。 婆婆正襟危坐在炕上,见元鲤鲤过来请罪,她微诧,连忙道:“快免礼,不必多 礼。” 她亲昵挽了元鲤鲤的胳膊,将元鲤鲤拉到了怀里,让元鲤鲤坐在炕桌旁。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舍得罚你呢?你这几年一直闷闷不乐的。”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软道,“你是我身边最漂亮的女儿,谁能不爱呢?” 元鲤鲤的眼眶就红了。 她低下了头。 “你爹爹也怪想念你的,只是我不许他见你,所以才耽误了几年。”婆婆继续道,“我想,等你嫁过来,他就该明白我的苦心了。” 元鲤鲤嗯了声。 “我听说你想要南下,我答应了。”婆婆说,“我给你收拾一辆车。你要去南疆,带上你大哥吧。” 她指了个机灵伶俐的小厮。 “大哥?”元鲤鲤抬眸。 那个叫元青的小厮,立马凑过来。 他很激动,跪地叩首。 “小姐,谢谢您。”他恭敬感恩。 元鲤鲤笑了笑。 她心思细腻,总能看清楚别人的内心,并不像个孩子。 婆婆又叮嘱了她许久:“我让你去南疆,一则是想给你找个靠山;二则,你大哥年纪尚小,跟着我们,恐怕他吃亏。” 元鲤鲤笑着点头。 她送走了母亲,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个院子,比她以前在公主府住的小院子宽敞许多。 屋子里的摆设也奢华精致。 丫鬟仆妇众多,还有个厨房。 元鲤鲤回了卧房。 卧房也是极好的,铺陈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墙壁上挂了几幅字画,是元鲤鲤曾祖母的。 “……驸马爷不喜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所以挂在这里,希望有缘之人能欣赏到。”元鲤鲤的奶娘解释道。 元鲤鲤知晓。 她在书案前坐定,提笔写了两行字。 ——“我要走了,我要去南疆救我弟弟!” 落款:郑瑜裴。 然后,她把纸卷了,装进了信封里。 信封是她特意缝制的,上面印了她的姓氏。 “把这信封,寄给驸马爷。”元鲤鲤道,“我会告诉他实情。他若同意,就让他跟着我走一趟,我保证他此次南下,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封信,是给郑瑜裴的,也是给驸马的。 元鲤鲤打算去求司笺,让司笺给郑瑜裴捎信,让他同意跟她去南疆。 至于司笺同不同意,元鲤鲤不管。 郑瑜裴是她夫婿。 哪怕司笺拒绝,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不会破裂,顶多元鲤鲤会失去这段婚姻。 “好,小姐。”奶娘道。 她取出信,折叠得方方正正的。 她又取了块布包着信。 元鲤鲤想着,既然司笺说要她去找他,他就会帮她的吧?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奶娘说了。 第36章 这是秘密 “小姐,你真的确定吗?”奶娘担忧道,“如果是假的,可能引起公主和驸马爷的嫌隙。” “当然确定。” “那就好,咱们按照原先计划的办。”奶娘道,“您稍候,我去找司大人说说。” 元鲤鲤颔首。 奶娘出了院子。 司笺在外院的客厅,正在翻阅一份文件。 “司大人,我家小姐说,想让您帮个忙。”奶娘道。 司笺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眸看向她。 他神态闲适。 “您帮了,我家小姐一定记您一个情。往后,咱们府邸的事,我家小姐全部承您的情。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奶娘道。 “你替我传话,让我媳妇儿去求司大人。”奶娘补充,“她不愿意出去抛头露面。” 司笺沉默片刻。 “好,我帮她说。”他道,“不过,她去不去,我不敢肯定。” 元鲤鲤一直是个胆怯懦弱的孩子。 她不太聪明。 但她心善。 她从来不仗势欺人、蛮横无理,她很容易满足,只想要一份简单的生活,守护着她心底的善良。 司笺觉得这样的元鲤鲤,是个很美好的姑娘。她没心没肺,心地很单纯。 她想要保护她的弟弟。 这个弟弟,是她唯一牵挂的亲人了。 郑瑜裴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站立行走了,只是腿脚还是不便,需要借助拐杖,或者坐轮椅,亦或者乘轿辇。 他已经能自由活动。 “小妹,你真的决定去南疆吗?”他问,“不能改改吗?” 元鲤鲤摇摇头:“这次,不能改。” 郑瑜裴叹气。 她坚持,谁劝也没用。 “好吧。”郑瑜裴道,“我跟着你去。我这条腿,不太方便,路程长,万一途中遇到刺杀怎么办?你身子骨瘦弱,怕是挡不住刀剑,还是我护着你吧。” 元鲤鲤笑道:“好啊。” 她没有推辞。 两人商量妥当了,翌日一大清早,元鲤鲤换了男装,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冬香和另一名婢女夏竹出门。 郑瑜裴穿了一袭素白袍子,腰间佩戴玉佩,俊朗非凡。他虽然腿疾未愈,可他眉目英挺,五官分明,倒也不输给司笺。 元鲤鲤依旧是一席粉色绣莲花锦衣,发髻高束。 他们俩出了公主府的大门,朝城门口去。 城门口有士兵把守,每日开城门的时辰,必须严格检查。 城门口戒备森严。 元鲤鲤和郑瑜裴到的时候,士兵拦住了他们。 他们递出了令牌。 “驸马?”负责把守城门的士兵惊讶。 司署里的副尉也赶紧跑过来,迎接郑瑜裴和元鲤鲤。 副尉是元鱼鱼的舅舅。 他也认识司署里的司笺。 “你们来干嘛?”副尉问。 “我要去南疆。”元鲤鲤直言,“请通报司署长一声。” 副尉狐疑打量了眼他们俩。 这两位驸马,都是公主的义子,平常深居简出,鲜少来城门口。 “你们去南疆干嘛呀?”副尉问,“公主知道吗?” “不知道。”元鲤鲤道,“这是秘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副尉仍是不太相信。 元鲤鲤却道:“你快点通禀罢,否则我就要离开了。” 副尉不敢怠慢,转身入内,找了司署长。 司署长亲自跑出来接见了他们。 “你们俩去南疆做什么?”司署长不解问。 元鲤鲤和郑瑜裴的脸色,皆凝结在一起。 半晌,元鲤鲤才道:“舅舅,我们去南疆,是想请您帮忙 。您能安排辆车吗?” 司署长道:“自然可以。我现在派人去给你们买车。” 他又看向郑瑜裴,“驸马,您呢?您有何事,我们也能帮您一二。” 郑瑜裴犹豫着,低垂了眼帘。 他似乎不太想让司署长帮忙。 “你若是有顾忌,可以先告诉我。我再安排别人。”司署长道。 郑瑜裴沉吟了片刻,终归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司署长。 司署长大吃一惊。 “......我母妃的事,和公主有关吗?”郑瑜裴问。 司署长微愣,随即答道:“驸马,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公主殿下并不知晓此事。” 郑瑜裴沉默不语。 司署长又道:“驸马,我会调查,若是查出是公主所害,我会秉公处置。若真的与公主无关,我也不会袒护她。” 郑瑜裴还是沉默不语。 司署长也没有再多言。 他叫来了一名校尉。 “今日,我们出趟远门。”校尉说道,“我去给你准备马车,你和驸马先登车。我去去就来。” “不必麻烦,让其他人准备就是。”郑瑜裴道。 校尉执拗,道:“这怎么行,驸马是我的上峰。” 郑瑜裴只得作罢。 马车很快就准备妥当,两匹骏马,四匹马车。 “驸马,我送您去驿馆休息。”校尉道。 郑瑜裴道谢。 校尉把他们带到了驿馆。 他叮嘱了郑瑜裴几句,这才匆匆回去,准备出城的事宜。 元鲤鲤陪同他一块儿去。 郑瑜裴拒绝了。 他让她留在驿馆等他,晚些时候再出发。 元鲤鲤乖巧答应了。 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她拿出纸笔,画了两张符纸,叠了一封信,藏于床铺下。 她写了两页纸,写完之后折起,吹干墨迹塞入信封,用蜡封了口,放在桌案上。 元鲤鲤轻轻拍了拍它,让它飞起来。 她把它绑在屋檐下。 这封信,一般人看不到它,它可以自己飞走。 元鲤鲤的符纸是她师父给她的。 那天在山洞里,司笺和郑瑜裴的对话,她全部听到了。 “我娘的死,和司笺没有关系。”元鲤鲤心里暗忖,“他是无辜的。我不该迁怒于他!”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愧疚,消退了许多。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铜钱,扔到了空中,念叨着咒语,铜钱缓缓升空。 她伸手一抓,铜钱稳稳落地。 她把信放入铜钱,让铜钱漂浮在半空中。 元鲤鲤的指尖,沾染了朱砂,点了点信纸。铜钱就化为火焰,烧了起来。 等火灭了,信件燃尽,元鲤鲤松了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 她起身,把信放在了一旁,然后躺到榻上睡觉。 夜里,她做梦了。 第37章 我只说一遍 梦到司笺浑身是血,从山林中跌出来,扑向她,抱住了她。 元鲤鲤吓醒了。 她睁开眼,满身冷汗。 她的眼前,有黑影掠过。 “阿姐,你又做恶梦了?”司珀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很温柔。 元鲤鲤侧眸,瞧见司珀端了碗药,在旁边的茶盏里兑水。 她神情疲倦,眼底青黑,显得憔悴极了。 “是啊……”元鲤鲤喃喃道。 她坐了起来。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力气。 元鲤鲤喝了药,感觉舒服多了。 外头月朗星稀。 “阿姐,咱们家要搬到新的驿馆。”司珀把碗收拾好,搁在托盘里,笑盈盈对元鲤鲤说。 元鲤鲤一怔。 “我爹爹刚刚来找过我,跟我说,要我去照顾驸马爷。”司珀又道。 驸马爷? 元鲤鲤脑袋里嗡嗡响。 这是谁啊? 郑瑜裴姓氏里有一个“瑜”字。 “是郑瑾瑜吗?”元鲤鲤问。 司珀点头。 元鲤鲤突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我不去。”她脱口而出,“我哪里也不去。” 司珀愕然看着她:“阿姐,你怎么了?你从小就很疼爱驸马的。他伤势未愈,你怎能丢下他不管?” “他伤得不重。”元鲤鲤道,“而且,我不愿意见到他。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打他骂他......” “我也不想看到他!”司珀道,“可父亲要把你嫁给驸马了!” 元鲤鲤愣了愣,继续呆愣了半晌。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你骗我?”元鲤鲤问。 “我没有骗你。”司珀说,“父亲决定了,婚期在六月初五。阿姐,你不愿意嫁人,父亲也不会勉强。可是,他已经订好了婚事,你必须遵从。” 元鲤鲤深吸一口气。 这是要逼迫她。 她咬唇,沉默良久,慢慢摇头:“不,你骗我。我要去问清楚。” 她掀开了被褥。 司珀急忙阻拦她。 “阿姐!”司珀拉住了她。 “你撒谎。”元鲤鲤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司珀不敢承认。 她不能告诉元鲤鲤实情。 元鲤鲤挣扎起来。 司珀却不肯松开,两人推搡,争吵了起来。 丫鬟婆子们闻讯,赶紧进来劝架,免得两人打起来。 她们费了老鼻子劲儿,总算是把元鲤鲤按住了。 “阿姐,你好好歇一歇吧。父亲已经决定了,不容改变的。”司珀说。 她也是不甘心,非要逼一下元鲤鲤,想看看元鲤鲤的反应。 如果她痛苦、愤怒、甚至恨司笺,她才会彻底失望。 然而,她什么都没看到。 元鲤鲤只是固执地说:“我不去,我不嫁人!” 众人皆诧异。 司珀则大喜。 她心想:元鲤鲤是被司笺欺负狠了。 司珀的内心,充满了愉悦和兴奋,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不嫁人?”司珀笑道,“阿姐,你别闹了。” “阿姐,这次我是铁了心的。”司珀又道。 元鲤鲤的脸色微沉。 “司珀,我不想嫁人。”她说,“你若是非要把我送给别人,那我便死了。” 司珀的笑容僵在嘴角。 她不解盯着元鲤鲤,道:“阿姐,你怎么啦?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傻话的。” “我只说一遍。”元鲤鲤道,“司珀,你今日若是非要把我嫁给别人,我便跳湖自尽。” 她目光凛冽 ,透出了杀机。 司珀惊骇看着她。 她想到,这么些年来,元鲤鲤对郑瑜裴的态度,越发古怪。她虽然还是叫驸马爷,但言行举止,和郑瑜裴格格不入。 元鲤鲤似乎厌恶这桩婚姻,也不屑与其共渡余生。 “阿姐!”司珀慌乱。 “你知晓,我不是在开玩笑。”元鲤鲤说。 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任何玩笑的痕迹。 司珀顿时害怕了。 她从来没见过元鲤鲤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坚毅果断,不是装出来的。 “阿姐,别冲动,你听我说,我们先商量。”司珀连忙安抚元鲤鲤。 “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死给你看。”元鲤鲤道。 她语气平静,并无丝毫恐惧之意。 她是认真的。 司珀吓坏了。 “阿姐,你别这样......”司珀低声哀求道。 元鲤鲤闭上眼睛,靠在床沿,没有再理会司珀。 司珀走了出去,吩咐侍女不许吵到她,她要单独想办法。 “司珀,怎么回事?”司珀母亲司玉屏进屋来,看到了司珀站在院门外,一脸愁绪,立马问。 “娘......”司珀道,“您快去劝劝阿姐,阿姐想死。” “什么?”司玉屏惊讶。 司珀添油加醋,把刚刚的情形说了一番。 司玉屏听罢,气得不轻。 “你怎么当妹妹的?你姐姐要死,你不替她高兴吗?”司玉屏训斥司珀,“你还想让你阿姐死吗?”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司玉屏怒问,“你是要看着你阿姐死吗?” “我是说,我去劝她,让她乖乖去嫁人。”司珀道,“阿姐不愿意嫁,咱们就别逼她。” “胡闹!”司玉屏呵斥司珀,“司家的姑娘,不能忤逆父亲的心意。” “娘,您也看到了,阿姐不乐意。我也是为了阿姐好啊。”司珀委屈极了。 “她自己不愿意,你凭什么替她做主?”司玉屏冷冰冰,“你去告诉你祖母,让她跟你父亲说。” 司珀垂首答应了。 等司珀离开,司玉屏坐到了炕上,抱膝出神。 她在想司珀的话。 元鲤鱼不乐意嫁给郑瑜裴。 司玉屏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不是个蠢的。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不乐意呢?除非,她根本就是不喜欢郑瑜裴。 司玉屏不太相信。 元鲤鱼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不会讨厌郑瑜裴,却也绝不会喜欢他。 这样的喜欢,只是对于哥哥的崇拜,不是感情的。 司玉屏叹了口气。 她心中隐约担忧起来。 司玉屏的丈夫是司霈。 司霈的父亲是皇帝。 而司家在朝廷的权势滔天,乃是天子门生,深得圣眷,几乎是半个权臣。这样一门显赫,怎么可能不引起其他大族的忌惮? 司霈的母亲早逝,父亲身边只有她这个嫡妻,没有通房姨娘,也无通房。 第38章 清醒得很 司玉屏嫁过来四年多,也只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她和丈夫感情很好,对女儿爱护有加。 女儿很聪明伶俐,她希望她能活得精致些。 可惜,她的女儿没有遗传到她美貌的一部分,生下来有点丑陋,司玉屏觉得丢人,所以一直没有请太医治疗。 她也舍不得花钱。 直到有一次司珀突然昏迷,大夫束手无策。司玉屏才请来了名医诊脉,查明女儿是患了风寒。 这位大夫说,女儿体内淤塞。 “淤塞?”司玉屏愣了愣,有点不解,“什么是淤塞?” “就是脏腑不顺畅。这位大夫建议夫人用药调养,否则以后会落下病根的。”大夫含蓄说,“这种症状,不适合早产,需要卧床修养。 夫人若想要孩子健康,需得保证足够营养的补充。夫人常食素菜,身子骨虚弱,不宜吃荤腥,不利于孕育孩子。” 司玉屏愣了愣。 她不禁问:“这个孩子,对司家有何作用?” 大夫就说:“胎儿的血液里带有一点毒素,需得用母乳养大,否则不妥。” 司玉屏震惊。 她脑海中浮现出元鲤鲤的模样。 元鲤鲤的母亲死于难产,元鲤鲤是由奶嬷嬷喂大的。 这件事,司玉屏知道。 可她没想过,元鲤鲤竟然怀了身孕。 她不记得元鲤鲤怀孕这件事。 司玉屏想了想,决定亲自去找元鲤鲤谈。 她去了偏厅。 偏厅里,元鲤鲤正襟危坐,端庄沉稳,完全没有方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 司玉屏坐到了她旁边。 元鲤鲤微微躬身:“母亲。” 司玉屏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掌心有点凉。 她的女儿身子孱弱,又经历丧母之痛,她的心疼和怜悯溢满了胸腔。 “我听闻你怀孕了。”司玉屏道,“是谁的孩子?你不肯说实话吗?” 元鲤鲤道:“母亲,孩子是我和裴哥哥的。” 司玉屏的手紧了紧。 “阿玉,你不该这样糊涂!”司玉屏严肃道,“裴家已经败了,不管你嫁不嫁给他,对咱们家都有益处。你阿姐的事,你也别操心了。” “娘,您不懂。”元鲤鲤道,“您不能把我推出去牺牲。我要嫁的人,必须是我喜欢的。” 司玉屏怔住。 片刻之后,她缓和了神色,轻声对元鲤鲤道:“阿鲤,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件事,娘帮不上忙,也不敢帮。我们司家是世袭罔替的官宦之家,你的婚姻,关系到司氏的存亡,我万不能冒险。 况且,娘不赞同你嫁给他,是不想你步了你姐姐的后尘。你要理智,别冲动行事,免得害了自己。” 她的语速很慢。 她怕吓坏了女儿。 元鲤鲤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抬眸,目光坚定:“母亲,我想试一试。” 司玉屏蹙眉:“你说什么?” “母亲,我想试试。我从前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如今长大了,我知晓什么叫喜欢。”元鲤鲤道,“这辈子,我想要个温柔的夫婿,一辈子陪伴我。 我想,裴哥哥应该是个很优秀、很温暖的人,否则他如何配得上我这样骄傲的人?” 司玉屏心乱如麻。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她不能任由女儿任性妄为。 可元鲤鲤的态度坚决,她甚至有点愤怒:“你疯了!” “母亲,我没疯,我清醒得很。”元鲤鲤的眼泪簌簌而下,“母亲,求您了!” “阿鲤......” 司玉屏不忍心拒绝她。 元鲤鲤哭着哀求母亲,恳切道:“母亲,求您成全我。我真的很喜欢裴哥 哥……” “可是裴家已经败了。”司玉屏道,“阿玉,你听母亲的,别做傻事了。” “我不会的,母亲。”元鲤鲤道,“我有办法救裴哥哥。母亲,只要您成全我,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绝不拖累家里。” “胡闹!”司玉屏厉喝。 “母亲,您再考虑考虑吧。”元鲤鲤哭着说。 她哭得伤心欲绝,令司玉屏的心软得像棉絮,一点火星就能燃烧。 她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司玉屏道:“你先回去,我仔细想一想,看看如何安排……” 元鲤鲤站起身。 司玉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侧。 “阿鲤,你要知道,裴家是个泥潭,跳进去容易拔不出来。”司玉屏道。 司玉屏愕然。 “我是真的很喜欢裴哥哥。”元鲤鲤红着脸道,“母亲,裴家的确是泥潭,但是他很快就要翻身了,我愿意和他走。” 司玉屏不知该如何劝她,索性转移了话题。 她询问了元鲤鲤的日常。 司玉屏不知道元鲤鲤有没有按照太医的叮嘱饮食,故而问起。 她又问,元鲤鲤腹中孩子几月份。 这些日子,元鲤鲤的膳食都有专门的仆妇盯着。 她每顿饭吃多少,都会有人告诉她。 “两周半了呢。”元鲤鲤答道,“母亲,我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怎么这么久了?”司玉屏皱眉,“不好好调养。” “没关系的,母亲。我自小身子弱,吃不了太多的油腻。我不怕苦,母亲。”元鲤鲤笑道,“孩子生下来,我自己养着就是了。” 司玉屏叹气。 元鲤鲤又说起了她和裴珩的相遇。 她说裴珩从前是个孤儿,被师傅收留了。 后来,裴珩遇到了一位贵人,贵人赐予了他富贵和权势。 他的地位越来越高,娶了妻室,却仍是念着旧情,没有立妾,也没有通房丫鬟。他只有元鲤鲤一人,对她爱若珍宝。 元鲤鲤想象着,心里甜滋滋的。 她跟母亲提及这段往事的时候,神采飞扬,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 她眼里的幸福,藏也藏不住。 “你不怕委屈了自己?”司玉屏问她,“毕竟那么多人传言,裴家的二公子风流花心,你不怕他辜负你?” “不怕!”元鲤鲤道,“他既然对我有感觉,就不会欺骗我。况且我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只是乡野村姑。” 司玉屏摇头。 她无话可说。 她只希望女儿幸福罢了,别无奢求。 司玉屏的心,乱极了,她没办法静心听完女儿的话,便借口倦了,送客。 第39章 不是一路人 元鲤鲤起身离开,去找裴珩。 她去找裴珩的途中,碰到了郑瑜裴,正巧被他看到了。 她停下脚步,含羞带怯,喊了声二叔,然后低头,不敢直视郑瑜裴。 “你这是去哪里?”郑瑜裴诧异问。 元鲤鲤支吾。 “阿鲤啊,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他又问。 元鲤鲤依旧支吾。 司玉屏出现了。 “阿瑜,你来得正好。我刚刚送走了阿鲤。阿鱼今晚要住在宫外,我让厨房准备好了饭菜,她饿了。你要不要去吃点宵夜,顺便陪陪她?”司玉屏道。 元鲤鲤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二叔,我不饿,我想睡觉了。” 说罢,她快步跑远了。 司玉屏看着女儿落荒而逃的背影,满面愁绪,又看向郑瑜裴:“阿瑜,你别误会,阿鲤没什么心机。” “不。”郑瑜裴道,“她很有心计,我很喜欢。” 司玉屏讶然看着他。 郑瑜裴笑了笑:“母亲不必担忧,她只是单纯了些,不会害我们。母亲放宽心。我们不是一路人,也不适合在一起。” 司玉屏叹了口气。 “你父亲那边……”司玉屏犹豫着问。 郑瑜裴道:“母亲,你不需要担心父亲。我们都有各自的选择,不用顾忌任何人。况且,父亲一直不喜欢我们姊妹几个。 他只是贪图我们家族的财富,想利用我们巩固仕途。我不会帮他做任何事。” 司玉屏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阿瑜你记住,娘永远站在你这边。” 郑瑜裴点点头。 翌日傍晚,司玉屏派了马车去接元鲤鲤。 元鲤鲤坐在马车里。 她的贴身宫女抱紧了襁褓,紧张兮兮看着外头。 她们要去见裴珩。 元鲤鲤怀孕之初,司玉屏就派人去给裴珩报信。 裴珩得知自己居然要当爹了,整个人都愣怔了。 司玉屏告诉他,元鲤鲤身体弱,所以迟迟未曾显怀。 她特意叫了御医来诊脉,发现胎儿已经两周半了。 她请旨把元鲤鲤嫁给裴珩,司玉屏希望儿子不会错失良缘,能够拥有幸福。 郑瑜裴则同意了这桩婚姻。 司玉屏的心思,他猜测得透彻,也理解她的迫切和期盼。 他对这场婚事很满意,也很期盼。 “阿鱼,到了裴家之后,凡事要谦恭谨慎,别仗着你是我侄女,骄横跋扈。你要是犯了规矩,裴家是不会承认你的。”司玉屏叮咛女儿。 元鲤鲤乖巧应了。 等她到了裴家,才发现裴家的大院子很大。 她乘坐的马车,缓慢行驶了半刻钟,才抵达了大院。 大门口有四五个婆子在值守,全部都穿着黑衣劲装。 元鲤鲤掀开了帘子,看清楚了门口的景致。 一片树木葱茏,枝繁叶茂。 树下停靠着一辆青铜色的马车,四匹高大骏马昂首而立。 元鲤鲤的眼底,闪过了惊艳,她不由自主探出脑袋瞧。 裴家果然非同一般。 马车停稳,有人挑开了帘子。 元鲤鲤瞧见了裴家的管事和丫鬟。 管事态度恭敬道:“二少爷、二少奶奶,老爷吩咐了,您二人先回去梳洗歇息,明日再议。” 元鲤鲤不由自主捏紧了帕子。 裴珩居然让管家撵她...... 司玉屏则脸色铁青。 她对裴家诸多怨恨,并不喜欢裴家的人。 可她不愿意忤逆裴衍,只得沉默。 元鲤鲤却突然抬眸,目光冷冽扫向了管事。 她的目光,如刀刃似锋芒。 管事吓一跳,连忙垂首。 元鲤鲤冷哼了声,转身上了马车,对自己的丫鬟秋霜使个眼色,秋霜搀扶了她进入车厢内。 秋霜是从京城跟随而来的,也算得力干将。 元鲤鲤吩咐道:“去裴宅,咱们就不回娘家了。” 秋霜点点头,赶紧驱车。 她们到了裴宅,下了马车。 裴家的门口灯笼明晃晃照耀着。 元鲤鲤深吸一口气,朝裴宅里走去。 丫鬟搀扶着她,慢慢进了院子。 裴宅是个大院,占据了半条街道,门庭阔朗。 元鲤鲤心里略有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小姐,您怎么啦?”丫鬟问。 元鲤鲤抿唇:“没什么。” “是不是肚子疼了?”丫鬟又问,“奴婢去叫太医。” “不,没事!”元鲤鲤拉住了丫鬟。 丫鬟仍不放心,问:“真的?您要不要躺一下?” 元鲤鲤摇摇头。 丫鬟见此,也不勉强。 进了屋子,丫鬟服侍元鲤鲤梳洗,又换了件崭新的袄裙。 元鲤鲤坐在床上,心绪纷飞。 昨晚回来,她辗转难眠,心里像猫爪挠似的。 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了裴珩。 梦里,她的孩子没了,她哭着扑到裴珩怀里,求裴珩救救她的孩子。 裴珩安慰她:“我答应过的。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死的。” 元鲤鲤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她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她甚至还没准备。 “我该怎么办?”元鲤鲤喃喃。 她不知道自己该留下孩子,还是打掉它。 这个孩子是裴珩的。 她的孩子不仅仅是她的骨肉,她也爱着他,舍不得伤害他。 元鲤鲤坐在床沿,呆呆发愣。 裴宅的管事进来,说老爷请她过去。 元鲤鲤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她不知道裴珩是什么意思。 这种时候,他应该陪伴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惶恐。他应该表白自己的爱,给她勇气,保护好她。 他却让她去见裴家的家长。 元鲤鲤的眼睛,顿时湿漉漉起来。 她咬牙,忍住了委屈。 她带着丫鬟,往正院走去。 裴家的正院,布置雅静幽静,有淡淡花香弥漫在空中,令人心旷神怡。 正堂内,端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约莫七旬左右。 老者虽然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他的面容严肃,浑身散发着威仪,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 裴衍。 元鲤鲤心口微凛,跪地磕头喊了声祖父。 她不认识裴衍,可她知道他是裴珩的祖父。 裴衍微笑,示意她平身。 元鲤鲤起身,低垂眉眼。 裴衍打量着元鲤鲤。 第40章 一百二十台? 元鲤鲤的美貌,是极其标志的,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纯净宛若水晶,仿佛一潭清澈泉水,能映出人心里最深层的秘密。 裴衍觉得,这是个单纯又聪慧的姑娘。 她不谙世事,却善良又坚韧,是裴珩需要的。 裴衍是个粗汉子,并非细心人,不曾关注过元鲤鲤。如今见她这模样,不禁暗叹裴珩的好福气。 “你嫁到裴家,不必拘束,把裴家当做自己的娘家便是。”裴衍温声道。 这些话,裴衍原是不用和小辈说的。 他素来不是个啰嗦的人。 但是,他看着元鲤鲤,心里就柔软无限,不免多说两句,免得她紧张。 “谢祖父。”元鲤鲤轻声回答。 裴衍颔首,让元鲤鲤起身落座。 他又问元鲤鲤吃过饭否,可要喝杯热茶。 元鲤鲤哪里敢让长辈亲自伺候,忙站起身推辞了几句。 裴衍便道:“你先歇息,我还有点事。” 说罢,他告辞离开。 元鲤鲤松了口气。 丫鬟帮她揉了揉肩膀,问她:“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二房啊?” 她指的是裴家的嫡出。 元鲤鲤蹙眉。 她想了想,道:“不急,明天再去。我要去找爹娘商量,看看我爹怎么说。” 丫鬟哦了声,替她整理好衣裳,扶着她回房歇下了。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 元鲤鲤和裴家三房的夫人去给祖母请安。 祖母的腿疾复发。 老太太瘫痪已久,常年卧榻,身体越发虚弱,经不得风吹草动。 她的腿疾,也有五六年了。 “……我这腿不知怎的,越来越重,爬不起身。”老太太说,“你们也瞧见了,我连路都走不了。” 众人附和。 郑瑜裴则安慰祖母:“等冬天到了,就不碍事了。” 老太太点点头。 众人聊着天,说到了元鲤鲤的婚礼。 元鲤鲤脸颊绯红。 “你父亲呢?”老太太问,“怎不见他?” 元鱼鲤的父亲,就是裴家的次子。他是嫡长子,可惜没有继承权。 老太太膝下有四个孩子。 除了元鱼鲤,还有一个小女孩儿,今年十八岁,名字叫郑芸芝。 郑氏和郑瑜裴一直住在乡下,和裴家不太亲近。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腿脚不方便,他们才搬了回来。 他们夫妻俩,都很孝顺。 元鱼鲤是唯一的女儿。 “父亲他去了南湖洲。”元鲤鲤道,“他有个同僚要过寿,他代为跑跑腿。” 老太太皱眉。 裴衍不满道:“他是做生意的,这点规矩都忘记吗?” 元鱼鲤的丈夫,乃是裴衍的侄孙儿,是他大哥留下的独苗,所以裴衍很重视。 “父亲说,是他疏忽了。”元鲤鲤低垂着眼睑,声音轻得像风拂柳枝,“父亲不怪我的。他只说,他有朋友在江南那边做官,托他去送份贺礼。” 众人都点点头,算是谅解。 老太太却不悦了。 裴衍这么做,有失妥当。 元家在京城也有生意。 “他既然是跑腿的,那就让他跑腿。我们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老太太板起脸道,“他要去,就让他去。” “我知晓,祖母。”元鲤鲤道,“父亲定会回来的。” 老太太这才舒展了眉头。 她又问元鲤鲤:“你的嫁妆都收拾齐全了吗?你父亲说,要给你置办一百二十台箱笼。” 一百二十台? 元鲤鲤惊讶,又有点激动:“父亲竟然如此疼我?” “他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你是我们裴家唯一的女娃娃嘛,将来还能帮衬家里。”老太太道,“我也希望你能尽快为裴家开枝散叶。” 元鲤鲤脸通红,道了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晓,我是个赔钱货。我没用,拖累了大家。祖母,您放宽了心,好好调养自己,将来还有机会的。”元鲤鲤说。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 她对她很慈爱。 元鲤鲤又陪伴祖母说话。 老太太说,她膝下只有元鲤鲤和郑瑜裴。 郑瑜裴是庶出的,他母亲早逝,老太太对他格外偏疼。 元鲤鲤道是。 她一向知道老太太对谁都偏疼。 祖父、叔伯们,还有父母,老太太都对他们很好。 元鲤鲤不嫉妒他们。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又没什么野心。元鲤鲤对父母感恩戴德。 至于她自己,元鲤鲤是个孤女。 她在京城也没什么亲眷。 裴家人口简单。 老爷子、老太太、裴衍、三叔一家,另外加上一个庶弟,共计九人。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对元鲤鲤很疼爱,逢年过节都会给她送礼物。 元鲤鲤每次收到礼物,总是很感动,回赠给他一块玉佩或者金银镯子。 “这次回乡祭祀祖先,你别乱跑,跟着我一块儿去吧。”老爷子对女儿说,“祖宅这几日就要修葺好。” 裴老太太也吩咐女婿,“阿裴,你带着元鲤鲤一道去。” 裴衍就笑着说好。 元鲤鲤心中一阵狂跳。 “父亲,祖母,我们去江南,可以带上三妹和三郎。”元鲤鲤道,“他们也很惦念老祖宗。” 老爷子略微犹豫了下。 三郎裴翊已经七岁了,正在启蒙。他聪明伶俐,学东西快。老爷子原本不打算带他的。 现如今,老太太提及,老爷子就想带着他们兄弟姊妹一起。 元鱼鲤说完,郑瑜裴就咳嗽。 老太太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郑瑜裴讪讪笑了笑,不吭声。 老太太又看向了裴衍,道:“带着你三个弟弟,去祭拜你们祖先吧。你祖父在地下看着呢。” 裴衍道是。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他们一行人乘车前往南湖洲祭拜。 老爷子把儿孙们喊到身边。 他们一辆马车。 郑瑜裴、元鱼鲤坐在左侧。裴家其他孩子们,坐右侧。 一路上。 元鲤鲤偷偷观察郑瑜裴。 她发现,郑瑜裴和她一样。不仅仅相貌俊秀,举止优雅有教养,他的言谈举止非常周到。 他不卑不亢,态度恭敬。 元鲤鲤想了想。 她不敢和郑瑜裴多说话。 倒是郑瑜裴和旁边的元鲤鲤搭腔。 “……元姑娘,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郑瑜裴语气温柔。 元鲤鲤觉得郑瑜裴挺善良的。 第41章 独苗苗 她就说,“我过得挺好,父亲待我很好。” “你爹爹是做什么营生的?”郑瑜裴问。 “他是工部侍郎,掌管着宫里和内务司的采购。”元鲤鲤道,“平素他不理朝政的。” “哦。” “你爹爹对你,很严厉吗?” “嗯。他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让我不要贪玩,要努力习武。”元鲤鲤道,“我不喜欢武功,但爹爹不让我学。” 郑瑜裴沉吟片刻。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点复杂。 “元姐姐......” “嗯?” “我有个妹妹。”郑瑜裴道。 “......”元鲤鲤顿了顿,“妹妹是哪位妹妹?” “你还没见过。我的姨娘姓宋,你若是有空,咱们找个时间,请了你父亲一家人吃饭。”郑瑜裴道,“你爹爹和你娘亲很忙。” 元鲤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一家人,不必客气。”郑瑜裴道。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投注在窗外,再无半分言语。 元鲤鲤则陷入了沉思。 她脑海中浮动出许多的画面。 那些画面都模糊不清。她隐约记得一些事,又想不起具体的细节,只能依稀拼凑起来。 “......她是我的亲妹妹。我的姨娘死在我爹爹手里。”元鲤鲤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她猛然抬头。 郑瑜裴也转过脸,瞧了眼她。 他眼底有疑惑和关切。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 元鲤鲤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郑瑜裴就不多言,继续看着外面,不再说话。 两辆马车,慢悠悠走在官道上。 元鲤鲤坐在马车里,透过帘子,看向了外头。 她的心绪久久不宁。 到了江南后,老太太先安排了他们住在驿馆里,让他们等老爷子。 老爷子和老太太去祭祀祖先,要准备很长的时间。 郑瑜裴先回家了。 元鲤鲤留下来照顾裴老太太。 她和裴衍说了会儿话,也告辞离开。 她回到自己屋子时,丫鬟说,三爷来了。 她微怔。 她的哥哥元藻,是嫡次子。 大房没有嫡女,元藻是家里独苗苗。 “让他进来吧。”元鲤鲤道,她坐到了椅子上,喝茶,并没有急于出门迎接。 郑瑜裴进了屋子。 他穿着深蓝色锦袍,腰悬宝剑。 他英俊倜傥,眉宇之间有种刚毅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他是裴氏一族,乃是裴阁老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二。 “大妹,我们去趟江陵城吧。”郑瑜裴开口,直接道。 他的嗓音浑厚,带着几分坚决,“我想去祭奠我的祖父。我娘临终之际,求我爹爹带我回江南祭拜。我答应了。” 元鲤鲤错愕。 “可是三弟,你的伤才好一点。”她道,“这样风尘仆仆的......” “我已经全好了。”郑瑜裴道。 元鲤鲤道:“那我也去。” 郑瑜裴诧异。 “你......” “我和三弟你同龄,我去祭拜祖先,有何不妥?”元鲤鲤笑盈盈的问。 郑瑜裴沉默。 片刻后,他颔首:“好,一起去。” 两人换了衣裳,骑马去了江南。 他们俩去了郑家。 郑家有四口人,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三叔、五叔、八叔,他们都是当初从北齐随着郑阁老南迁到江苏的。 元家的家眷,早已搬去了南方。 元家和郑家的关系极佳。 郑瑜裴的姨娘,是元鲤鲤的生母,也就是元鲤鲤的姨奶奶。 她生元鲤鲤的时候难产而亡。 当时郑瑜裴才五六岁,还未曾断奶,他父亲和元鲤鲤的父亲都在战场上阵亡,他们一家人都靠郑阁老撑着。 元鲤鲤的母亲,也在战争中丧失。 郑阁老是个极其孝顺、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因此对元鲤鲤特别纵容。 元家的人,都很感念郑家恩德。 元鲤鲤的母亲死后,元家的人也对郑瑜裴格外疼爱,尤其是元老爷子和元老夫人,他们把这份疼爱,加倍补偿给了元鲤鲤。 所以,在这座宅邸,郑瑜裴是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嫡长子。 郑瑜裴在江南,也颇得人缘,是个有担当的青年。 他对元鲤鲤的疼爱与维护,不亚于元鲤鲤的生母。 “我爹爹说,让我们去祭奠。”郑瑜裴道,“既然你跟着,那就一块儿去,免得你说我们怠慢了你。” 元鲤鲤笑道:“谢谢三哥!” 两人骑马,沿途看遍山河景致,又游览了扬州城,直至傍晚,才回到了驿站。 驿站的人知晓他们是贵客,连忙招待他们用膳。 元鲤鲤没有拒绝。 她在驿站休息了一晚,翌日启程返回金吾卫衙署。 路上,她一直心绪烦躁。 回到了衙门后院,她仍是觉得心跳得快。 她的身边,有丫鬟伺候,也有侍卫护送,安全无虞。可元鲤鲤总觉得不踏实。 “姑娘,您昨夜没睡好吗?”丫鬟冬梅见状,低声询问,“您今日精神不济,要不要请大夫来给您瞧瞧?” 元鲤鲤摆摆手:“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惦记着娘亲和爹爹的事。” 她一直没敢提及。 她怕刺激了郑瑜裴。 他虽然聪明睿智,却也敏感脆弱。 元鲤鲤希望,她娘亲的死,不是他造成的。 “奴婢帮您梳洗吧。”冬梅道,“您歇息一阵子。” 元鲤鲤点点头。 她脱了鞋袜躺倒了床上。 冬梅替她盖上了薄毯。 元鲤鲤闭眼,却始终睁着眼睛。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冬梅见她如此,不由蹙眉,轻声喊她。 元鲤鲤摇摇头。 这种害怕,像藤蔓似的缠绕着她,让她整个人都焦虑。 “姑娘,您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老爷和大夫,免得拖延了病症。”冬梅柔声劝道。 元鲤鲤叹气。 她不肯告诉任何人。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心脏不健康。 她的心跳非常快,每次发作,她痛得满地打滚,恨不能撞墙。 冬梅见她没什么异常,便退了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元鲤鲤翻来覆去的,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清醒时,她梦魇了。 她做了个梦。 她看到了娘亲。 娘亲坐在一盏红灯笼旁,背影纤瘦,双目空洞,嘴角噙笑。她的怀里抱了个襁褓,襁褓里包裹着个婴孩。 第42章 都是假象 那婴孩哇哇哭着,一张稚嫩小脸蛋通红,皮肤白皙,五官尚未完全展开。 这个画面,让元鲤鲤惊骇欲裂。 她尖叫着,一个猛虎扑食般冲过去,把襁褓夺到了自己怀里,牢牢捂在胸膛前。 她不停喊:“娘,娘......” 她娘的声音,温柔缱绻,宛如羽毛落在耳畔。 元鲤鲤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 她从噩梦中醒来。 窗棂透出了微光。 她额头冒汗,心悸不止。 屋子里很静,她喘了半晌,才稍缓过气。 “冬梅!冬梅!”元鲤鲤突然大喊。 冬梅正在值守。 她推门而入:“姑娘,怎么了?” 元鲤鲤指了指床上的襁褓。 襁褓上沾染了些血迹,还散发着淡淡药味。 冬梅走过去。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孩子啼哭。 “没有热乎气。”冬梅惊讶,“莫非,他是刚出生的?” 这个猜测,让元鲤鲤一愣。 然后,她的脑袋轰的炸响,仿佛有火光冲击。她整个人僵住。 “冬梅。”元鲤鲤声音颤抖着,喊冬梅。 冬梅吓了一跳,忙扶着她。 “我们带着他。”元鲤鲤突然拉住了冬梅的胳膊,眼底充斥着狂喜和恐惧,“冬梅,我们把他带着。带回家去。” “带谁?”冬梅问。 “带我娘的儿子。我们要把他养大,教他识字。他是个小郎君呢,等他长大了,就要娶我为妻了。”元鲤鲤急切道,“冬梅,咱们带他走,我再也不嫁人了。”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啊?”冬梅不解,“您不是跟七殿下定婚了吗?” “他父亲……”元鲤鲤哽咽着答不上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心口绞痛着,几乎窒息,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无法思考。 她抓住冬梅的手腕,力气太大,捏得冬梅生疼,冬梅忍耐着没吭声,任由她握着,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姑娘……”冬梅的语气里含了些怜惜。 “带走他,咱们立刻走,离京越远越好。”元鲤鲤道,“冬梅,咱们现在就走……” 冬梅心头大震。 元家的祖训里,有条规矩,禁止元家姑娘抛弃夫君。 这条规矩,已经传承了百余年。 元鲤鲤的母亲是元家的二房。 她是庶出,并非嫡女,不能随意抛夫弃子。 她的姐妹们,有的嫁得好,或者嫁到了高门权贵;也有不幸的,被家族舍弃;而元鲤鲤,算是元家这百年来,活得最艰难的姑娘。 元家的姑娘,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是否要效忠元家。 她们必须谨遵祖训,一辈子不准私逃离开京城。 否则,她们将会遭遇杀身之祸。 元鲤鲤也不例外。 元家有规定,元鲤鲤的兄弟姊妹们,都要嫁给皇室王孙。她不能逃跑,否则她将会被赐死。 除非,她能生出皇嗣。 这条祖训的执行者,是她的父亲。 她从小被灌输这个观念。 所以,她的父亲要她嫁给四皇子,她也乖顺的嫁了。 她甚至还曾经想,嫁给四皇子,她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拥有富贵荣华、衣食无忧了。 她爱慕虚荣。 这种贪恋,在她的骨髓里扎根。 而她也的确得到了好处。 她嫁给四皇子之后,四皇子登基称帝,封她为后。 元家的祖制,让她一步登天,从庶民之女,变成了尊贵的后宫之主。 可这一切,都是假象。 当四皇 子登基后,新帝登基,朝纲混乱,内忧外患,各方势力盘踞其间。朝廷兵败如山倒,新帝被迫禅位。 皇子们争权夺利,互相厮杀。 最后,四皇子登基为皇帝。 元氏一族的人,尽数死绝,唯剩元鲤鲤,她侥幸存活了下来。 元鲤鲤躲藏起来。 皇子们的追杀令,从她出生那天起就开始了。 皇子们的手段狠辣,元家一脉灭绝,她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但她也被毁容。她用尽了所有医术,终于治愈了脸上的疤痕,却再也无法生育。 她又怕又痛苦。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被诅咒了。 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她害怕极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做恶梦,梦到那些仇敌的报复。 她总梦到她被人追赶、屠戮,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姑娘,你别这样。”冬梅见状,劝慰她,“姑娘您还年轻,您以后肯定能遇上良人的……” “你不懂!”元鲤鲤打断冬梅的话,眼神阴冷,像是淬毒的刀子,“我的脸,是他们毁的。我爹娘死后,我们俩孤儿寡母。他们不许我们活,不是吗?” 冬梅怔住。 元鲤鲤又道:“冬梅,你不知道,我娘亲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 冬梅的表情凝固。 “她告诉我说,我们要永葆青春,不可以老去,否则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了。”元鲤鲤说着,眼泪簌簌而下,“她是骗我的。我娘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冬梅沉默着。 她没有插言。 她心里很清楚,元鲤鲤不需要别人帮助,她需要自己走出来。 哪怕再痛苦。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元鲤鲤坐了起来。 她双目通红看向窗外。 窗外,雪白的月色倾洒。 院落寂静。 “姑爷,我先去铺床。”冬梅低垂眉眼。 她快速走出了屋子。 她要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他们需要自己独立疗伤。 她去铺了床,退出来守在屋子外。 郑瑜裴躺在炕上,一直没睡。 元鲤鲤爬上了炕。 郑瑜裴翻过身,抱住了她:“鲤鱼,你还记得你哥哥吗?” 元鲤鲤一怔。 “哥哥?”她喃喃叫,“哥哥死了吗?” 郑瑜裴叹了口气,搂紧了她,说:“哥哥不是我们害死的,是皇后。你娘和你哥哥都是替罪羊。皇后要置你于死地。” “皇后为什么要害我?”元鲤鲤问,眼泪簌簌而下。 “为何害你?”郑瑜裴笑了笑,笑意凄凉,“因为你是元家的嫡出千金,是嫡长女,而她是庶出的,她嫉妒你,想取代你。” “可是,我娘亲从未苛责过她。” “我爹也不苛责她。”郑瑜裴道,“皇后娘娘是你们元家的嫡女,可她连自己的嫡亲哥哥也害,还想害我们。皇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威胁到她的人。” 第43章 我想他了 “我不明白。”元鲤鲤问。 她不懂为什么。 “傻孩子,你只有六七岁吧。”郑瑜裴摸着她的头发,“你不明白也正常。” 元鲤鲤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记得吗?”郑瑜裴又问,“你爹爹是个英雄。你娘亲是怎么跟你解释的,你都还记得吗?” 元鲤鲤咬唇,摇摇头。 她没什么印象了。 郑瑜裴微愣,继而失望:“你果然什么也忘记了,是不是?” 元鲤鲤仍是摇头。 “你什么也记不得了,也没有记忆。我们的计划,都没法子实施。”郑瑜裴说,“你不该跟我回来的。” 他想要推开她。 元鲤鲤抱紧了他,哽咽说:“我不想死。” 郑瑜裴心头微痛。 “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元鲤鲤道。 她抱着郑瑜裴的胳膊,不肯撒手。 “你想要活下去,那就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郑瑜裴道。 “好。”元鲤鲤答应得很干脆。 她没有犹豫。 郑瑜裴诧异,看着她。 他不太理解。 她才十四岁。 他不知道,她已经活了九百年。 她在宫里呆了三百年。 她从未出宫。 她每次离开皇宫,都是因为皇帝不高兴,或者是他想念他亡故的姐姐了,她才奉旨陪同出宫。 她是一座冰雕。 没有温度。 “……我现在就写信给父皇,请求父皇允准我和驸马出京。”元鲤鲤道。 郑瑜裴蹙眉,拒绝了:“此举万万不妥。” 他是武官,擅长骑射,不擅长文字。 况且,他不愿意元鲤鲤的事泄露半分,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就闹出这等丑闻,会引起群臣反弹的。 “那我该怎么办?”元鲤鲤问。 郑瑜裴思考片刻,道:“咱们不写信,咱们偷溜。” 元鲤鲤睁大了眼睛,问:“逃走?” 郑瑜裴点点头。 “不行,我不能丢下娘。”元鲤鲤坚决反对。 郑瑜裴皱眉。 “她是个祸害,迟早是要害你的,你还护着她作甚?”郑瑜裴语气严厉,“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久的,咱们必须离开这里!” 元鲤鲤咬唇,不做声。 “你乖些,咱们今夜就走。”郑瑜裴又道,“我带你悄悄跑出城门,然后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元鲤鲤道:“不,我要留下来救我娘亲,你不用管我。” 郑瑜裴怒火滔天,却不敢冲元鲤鲤发火。 她是陛下赐婚的。 “你娘亲已经死了。”郑瑜裴压抑着愤怒,“你再这般胡闹,你也要死。” 元鲤鲤不依。 她不停摇晃着郑瑜裴的胳膊,喊着哥哥。 郑瑜裴心烦意乱,把她推开了。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药瓶,往嘴巴里倒了些药丸,强迫自己恢复力气。他的手背和脖子上,全部是血痕,他疼得狠狠皱了下眉头。 元鲤鲤不再哭泣,眼眶红肿的盯着他,不明白他突然吃了什么,似乎很苦。 “你不想走,也可以留下来。”郑瑜裴又道,“但你得听我安排。我保证,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元鲤鲤还在抹泪。 “……我不相信你!”元鲤鲤道,“谁知道你是坏人呢?” 郑瑜裴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的焦灼和愤怒,尽量心平气和说:“你不能相信我,总该相信你的娘吧。她也许是个好人呢。” “她杀我的时候,根本没有怜惜过我。”元鲤鲤道,“她想杀我。” “你娘亲没错。”郑瑜裴道,“是我逼迫她的。她当初不嫁给我,会死。如今你不嫁给我,她也会死。你们母女俩,都会死的。” 元鲤鲤瞪大了双目。 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完全糊涂。 她茫茫然。 郑瑜裴轻抚她的脸颊,帮她擦了泪。他说:“我会保护你。” 他拉住了她的手:“你要是不想你娘亲死,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咱们两个人都活不成。” 他说得很清楚了。 元鲤鲤也听懂了。 她终于点点头。 郑瑜裴松了口气。 翌日,郑瑜裴就把元鲤鲤藏在衣箱里,打扮成普通丫鬟的模样。 他把元鲤鲤送到了顾瑾之身边。 顾瑾之见元鲤鲤神色恍惚,像丢了魂似的,便问她:“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嗯,梦到哥哥了。”元鲤鲤道,“我想他了。” 顾瑾之沉默了下。 “那快些回房歇息吧。”顾瑾之道。 元鲤鲤摇摇头,说不用了。 顾瑾之也就由着她。 中午的时候,郑瑜裴过来找顾瑾之。 他说:“殿下,我想先带着阿鲤走。” 顾瑾之笑了笑,表示祝福,让他们路上多加小心。 “谢过殿下体谅。”郑瑜裴道。 “不客气,驸马爷。”顾瑾之道。 郑瑜裴又道:“殿下,您的婚期临近,驸马的聘礼还没有备齐,您要委屈几日。” 顾瑾之点点头。 她不在乎聘礼。 郑瑜裴也是怕拖慢了她的婚期。 她笑道:“无妨,正好借机休息几日,省得忙里忙外的。” 郑瑜裴又道谢。 他告辞了。 元鲤鲤则拉着顾瑾之的袖子:“殿下,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不了。”顾瑾之道,“你和驸马好好过日子。我会帮助你们的。” 元鲤鲤哦了声,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屋子,坐在床榻上,发呆不说话。 用了膳,她仍是没精神,只想睡觉。 “你累了吗?”丫鬟问,“我扶你躺下来睡吧?” 元鲤鲤摇摇头,道:“别吵醒了我娘。她刚刚睡了一会儿,你去看看她,免得她饿。” 丫鬟应喏,退了出去。 元鲤鲤翻身躺下,阖眸。 郑瑜裴出了宫,直奔驿馆。 元藻还在驿馆里。 元藻已经昏迷好几日了。 郑瑜裴抱着元藻的尸首,哭了整整两日。 他哭得嗓音嘶哑,眼睛猩红:“我们的儿子,死得冤枉极了!他才四岁啊,被人害死,连尸骨都没有!” 元藻的婢女也劝慰他。 郑瑜裴却始终冷静不下来。 他一定要替儿子报仇。 元鲤鲤的娘亲死了,他不会再娶,元鲤鲤也不肯答应嫁给他。 郑家的祖制,嫡系的子嗣只可以娶一位继承人,所以元藻死了,郑瑜裴除了守孝,别无选择。 第44章 不纯粹 她的身体承受不起,而且这是不义之财。 假如她死了,郑瑜裴要付出代价,那么他就失去了她。而她不愿意让郑瑜裴为她而死,这是她自私,也是元家的仁慈。 元鱼鱼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正犹豫间,郑瑜裴又吻她:“阿鲤,你答应我。” 他的气息滚烫。 他吻得太过于猛烈,几乎要将元鲤鲤吞噬掉。 元鲤鲤的脑海里嗡嗡响着。 他的气息铺盖她周围,她浑身发软,半晌才缓过劲儿。她伸手,抱住了郑瑜裴。 “我们......换一种方式好不好?”元鲤鲤突然道。 郑瑜裴愣住,问她:“什么方式?” “我可以嫁给你。”元鲤鲤道。 郑瑜裴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他有点结巴,问她:“什么、什么方式?” “我们互换身份。”元鲤鲤道,“你扮成我的丈夫,我做你的王妃。” 她不能连累郑瑜裴去送死。 她自己死了无妨,她担心郑瑜裴也死了。 她和郑瑜裴都是普通人,他们俩的寿命短暂,根本不足够折腾的。 郑瑜裴的眼眶顿时红了,眼泪滑落下来:“阿鲤,我怎么配娶你......我是个罪人......” “谁叫你救了我呢。”元鲤鲤微笑,“这是缘分。” 郑瑜裴握紧了拳头。 他深深凝视着她,似乎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血里:“好。” 他同意了元鲤鲤的提议。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等夜晚的时候行动。 翌日一大早,郑瑜裴带着人马出城,准备去刺杀江凌。 他先去拜访了江凌的母亲,跟她谈了些话,让她帮忙照顾元鲤鲤。 郑瑜裴还告诉她,元鲤鲤是他的女儿,他要把元鲤鲤留在京都。 江夫人一开始有点犹豫,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不过,郑瑜裴说明白了,只是假装。 江夫人就释怀了。 “......您老人家别担心。等您的孙子出世后,我会请旨赐婚,娶元鲤鲤做侧室。”郑瑜裴道。 江夫人这才点点头。 郑瑜裴就离开了。 他去找自己的幕僚商量计划。 这些日子,幕僚也跟踪郑瑜裴,查了他和元鲤鲤的底细,知晓她的确是元家的女儿,也知道了元鲤鲤曾经的丑闻。 他并非迂腐的古板之徒。 “......我们不需要杀了他,也不用杀了他,只是要让世人知晓,江凌和元鲤鲤有染,而他则是元鲤鲤的恩人。”郑瑜裴道,“他的罪孽,必须得有人替他背负。” 众位谋士纷纷表示赞同。 他们也觉得郑瑜裴的做法不妥。 “殿下,您和那位元小姐......”一位谋士试探着问。 “我不会碰她。”郑瑜裴道,“我是个男人!况且,我现在的身份不便露面,我只怕我们成亲后,会遭遇暗杀。 我要让人知道,元鲤鲤不是我亲生女儿。这样,即便我死了,她依旧是金枝玉叶,可以享福富贵。 我要让江凌的阴谋败坏,让他身败名裂。而后,我会去找阿鲤。阿鲤是个善良的人,我相信她不会怨怪我的。 她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殿下,万万不可啊......”另外几位谋士惊呆了,“您要是杀了江凌,岂不是自断左膀右臂吗?” “我知道,这样对阿鲤不公平,可是我不后悔。哪怕她怨我,我都心甘情愿,我只求她安康快乐。”郑瑜裴坚持道。 其实他内心是很痛苦的。 他们俩的关系,既像父女,却不是真正的父女。 他们的感情,不纯粹,甚至掺杂着仇恨。 元鲤鲤的心中,永远记着元家的仇恨。 郑瑜裴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爱惨了她,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守护她,让她快活,他已经满足了。 “阿鲤,我们走吧。”郑瑜裴对元鲤鲤道。 他带了五百精兵出去。 他要杀江凌。 江凌虽然是朝廷命官,却不是什么高官显爵,不用畏惧他的权势。郑瑜裴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去夺取自己的东西。 当初江凌为了讨好他,送了他二十艘船,他却不知道江凌的用意,以为是投靠他的信任。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江凌在布局。 他想除掉他。 郑瑜裴也不傻,他知道江凌在布一盘棋。 棋子越多,就越乱。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但是,江凌的筹码很大。如果没有了元氏的支持,江凌会赢。他要扳倒郑家,必须要有强大的势力。 他的野心勃勃,郑瑜裴知道。 郑瑜裴不会输。 “我不会输。”郑瑜裴对元鲤鲤道,“只有我能保护你。” 元鲤鲤低垂眉目。 郑瑜裴拉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温热的指腹轻抚她柔嫩脸庞,声音沉稳:“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你。”元鲤鲤抬眸看着他,“我会陪伴你,一起承担。” 郑瑜裴眼圈有点红。 他忍住了,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言语。 两人在房中,商量了半宿。 次日,元鲤鲤穿着素雅的衣裳,梳了双丫髻,坐车去了江陵城。 她的轿子刚刚抵达江陵,江凌已经收到消息了。 他的幕僚急匆匆跑过来,对他说,宫里传了旨意,宣江凌入宫觐见,并且把江夫人一并宣来了。 江凌不由蹙眉,猜测圣旨里写了什么。 他的幕僚也是个机灵鬼,立马道:“殿下,咱们先去皇帝面前请罪吧。” 皇帝肯定不会赦免了江凌。 这次,江凌必死无疑。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江凌吩咐道,“你先去。” 幕僚只得领命而去。 他一路奔波,到了皇宫门口,已经喘了好几口气。 太监们催促道:“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我乃朝臣,怎可直视陛下?”幕僚不悦,冷哼道。 太监们怒火滔天:“你这刁奴敢抗旨?” “抗旨又如何?陛下英明神武,岂容尔等妄议?”幕僚不服软。 太监们拔刀。 幕僚一边躲闪,一边冲皇宫内喊冤:“殿下,我奉旨办差,您可要为我作证。” 江凌听了幕僚的呼喊,微讶。 他从宫外回来了吗?他昨日不是说,他会迟些回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江凌不由心思微转。 第45章 嗤之以鼻 皇宫外面的喧嚣,吵扰了皇帝的休息。 皇帝皱眉。 他睡了个美梦,被吵醒了。 于是,他叫御医过来诊脉,问他:“朕的身体可有恙?” 太医道:“启禀陛下,您的身体没有异常,您的病好了许多。” 江凌的毒,解药已经制出来了。 江凌也给自己服下一枚。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健康,不用吃药也能自愈,连疤痕都不存在了。 太医说,这些都是神迹。 江凌对此嗤之以鼻。 他的身体没事,那毒呢? “......毒应该清理干净了。”太医又道,“不过,仍是不可大意。” “是。”江凌答道,“臣遵旨。” 太医退出去,顺手带走了御医。 元鲤鲤和郑瑜裴坐在屋檐底下的台阶上,一起发愣。 “我的病好了,我们要离开了。”郑瑜裴道,“阿鲤,你想不想回京都?” 元鲤鲤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爹娘还在京都,若我走了,他们会伤心。” 郑瑜裴握住了她的小手。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他道,“我舍不得离开你。” 元鲤鲤笑了笑:“那就不走吧。我们回去,你娶我,好吗?” “好。” 两人牵着手站了起来,慢悠悠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到了宫里,他们直接见驾。 “父皇。”郑瑜裴恭敬行礼。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 “父皇,您唤我入宫所谓何事?”郑瑜裴问。 他心里也忐忑。 父皇今日似乎特别不开心,脸色铁青。 “元鲤鲤。”皇帝盯着她看,眼神非常犀利。 元鲤鲤跪地。 她没吭声。 “你的病痊愈了?”皇帝问。 元鲤鲤道:“痊愈了。” “你身体里有种奇怪的毒素。你告诉朕,那究竟是什么?”皇帝道,“你是妖怪吗?” “是。”元鲤鲤毫不遮掩。 “胡闹!”皇帝猛然拍桌,厉喝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大罪?朕饶不了你。” 元鲤鲤依旧不卑不亢:“陛下,我是真的喜欢瑜裴哥哥,才和他私奔的。求求陛下放过我和瑜裴哥哥,他会善待我的。” 郑瑜裴也跪下。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简直荒唐!来人,拖出去杖毙!” 元鲤鲤吓呆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没死成? 侍卫闯了进来,要拿她。 郑瑜裴扑通跪下,替她求情:“陛下,阿鲤她只是喜欢我,不管错与对,她都是我唯一的妻子啊……” “你们俩合伙欺骗朕,居心叵测。你们是妖孽,朕饶不得你们!” 郑瑜裴大吼:“我们是妖孽?我们是神仙,是上天赐予陛下的,怎么会是妖孽呢?陛下,请您仔细想想,这世上哪有妖孽能治疗瘟疫?” 众人一听,都觉得挺有道理。 皇帝也顿住了。 “是啊,怎么治好瘟疫的?”他喃喃自语,“莫非有仙丹妙药?” 他突然又大惊失色,“你们俩,居然谋逆造反?” 他想到这里,怒极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他指着元鲤鲤和郑瑜裴骂道:“妖孽,妖孽啊!” 郑瑜裴却不怕,跪伏下来,大义凛然:“陛下,阿鲤她救活了您,她不是妖孽。” 众位大臣纷纷附和。 元鲤鲤也跪下:“陛下,民女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希望您宽恕我和瑜裴哥哥。” 她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充满了坚毅、执着,令人信赖。 皇帝突 然感受到了她的决绝。 他心中一颤。 “陛下,我和她真心相爱,不是妖孽的话,恳求您允准我娶她。”郑瑜裴叩首。 皇帝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鹰隼,盯着郑瑜裴:“郑爱卿,朕念及你父亲的功绩,原谅你这次。你要好生照顾她!否则,朕杀尽你家人。” “陛下,阿鲤她不是普通人类,她是鲛人,鲛人是不死之身。她的寿命很长。”郑瑜裴道,“她是鲛族的嫡女。” “鲛族的嫡女,不是死在海水里吗?”皇帝震惊。 “她是被海蛇咬了,侥幸逃脱。”郑瑜裴道。 皇帝听罢,点点头:“既然如此,朕就饶恕她的欺瞒,封她做郡主,赐姓名。” 郑瑜裴松了口气。 皇帝把他和元鲤鲤召入宫里,是打算立储的。 可元鲤鲤突然病倒了,皇帝就暂缓了这个念头,把郑瑜裴留下。 郑瑜裴和元鲤鲤一路上说了不少话。 元鲤鲤的病好了,精力充沛,她甚至能和郑瑜裴谈论朝政。 她虽然不聪慧,但也能听懂一二。 郑瑜裴就问她:“你以前读书识字的,怎么学了武艺?” “阿鲤,你这辈子的使命,就是嫁给我。”郑瑜裴道,“等你嫁了我,就再也不必辛苦练习武术。” 元鲤鲤点点头:“我记住了。” 她的模样娇憨乖巧,让郑瑜裴心中暖洋洋。 郑瑜裴很疼爱她。 “阿鲤,我们以后不再偷跑,我每晚都陪你玩耍。”郑瑜裴道。 皇城距离海边有四百多里远,骑马也需要两日的脚程,他们要花费半日才能抵达。 “嗯。”元鲤鲤应道,“瑜裴哥哥,你带我去看看你父亲的坟墓,我要祭拜他老人家。” “好。”郑瑜裴答应了。 皇城里风景旖旎,山河秀丽,是一座美丽的江南小城。 他们俩从城门出去。 元鲤鲤问他,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你父亲的坟墓。”郑瑜裴道。 元鲤鲤一愣:“这些,都是你编出来哄陛下的?” 郑瑜裴微讶。 他摸摸元鲤鲤的脑袋,叹息道:“傻瓜。” 元鲤鲤撇撇嘴。 他们坐车去了郊区。 郑瑜裴的父亲郑国公叫郑文忠,曾经做到了正五品的官职,他是当初先帝钦点的。 郑氏家族,是大夏皇室最忠实的支持者之一。 当初太祖登基,郑氏家族鼎力相助,太祖也是感激的。他给了郑家许多好处,并未亏待他们家族。 元鲤鲤和郑瑜裴的父亲,感情很好。她的父亲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对他们兄妹俩很严厉,教导他们各项事务。 郑瑜裴从前是不肯的。 他觉得,父亲不应该剥夺他的快乐。他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去追求爱情。 第46章 贴心的人 元鲤鲤愣了愣。 片刻,她露齿笑道:“瑜裴哥哥,我不怕。” 郑瑜裴的眼睛湿润了。 他伸手摸她的头发。 他们俩腻味了一阵子,郑瑜裴离开了她的卧房。 元鲤鲤独自睡觉。 翌日清晨醒来,她穿戴整齐,梳洗妥帖,去了正院拜见老夫人。 她是老夫人抚育大的。 老夫人见她来了,眉眼弯弯:“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才五点钟,太阳都没冒头。” “昨夜睡得迟。”元鲤鲤撒娇。 老夫人疼她,不管她说什么都由着她。 她拉着她的手,坐到炕上,问她:“瑜裴对你好吗?” “挺好的。”元鲤鲤答道,“他很温柔,又很善解人意,什么事都替我考虑。” 老夫人满意极了,脸上堆满了慈祥,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快去给郡主熬燕窝粥,郡主昨晚睡得不好,吃点燕窝补充营养。” 嬷嬷领命去了。 老夫人又问元鲤鲤:“前几日,皇上赏了你一套金镶玉头面,漂亮吧?我看那玉石色泽鲜丽,颜色匀称,是顶级的白玉雕琢的。” “嗯!”元鲤鲤道,“好看,我特别喜欢。” “那是御赐的。你平素出门,也要戴上。”老夫人叮嘱她。 元鲤鲤乖巧点点头。 老夫人握紧了她的手,又絮叨了一会儿,然后让她回屋休息。 元鲤鲤告退,回到了自己居所的厢房。 她刚坐定,丫鬟们端来了燕窝。 她捧着碗,慢吞吞喝。 丫鬟们都很惊讶。 “郡主怎么吃得这般斯文?”她们疑惑问。 平素元鲤鲤都狼吞虎咽,吃完了还要添饭。 “今日胃口不佳。”元鲤鲤懒懒回道。 她吃了几勺子就饱了,搁下碗筷,对丫鬟道,“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她不想再吃了。 这几日,郑瑜裴忙于政务,早出晚归,很少陪伴她。 他似乎有很重要的差事。 元鲤鲤总觉得他的政务和她无关,可是他又不愿意提及。她问他,他也支吾。 她猜测,是和北疆有关。 她担心他。 她想去北疆找他。 她不敢贸然求助舅舅和姨妈。她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她只得忍耐。 “我已经七个月了,胎像稳固,舅母,我想去南边瞧瞧,行吗?”元鲤鲤突然央求舅母道,“我就偷偷去,不告诉任何人。” 她的肚皮,圆滚滚的,很大了。 舅母沉吟了下。 “你这样跑来跑去,万一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舅母劝阻,“不如等你舅舅回来,你问问他,他同意你去,你就去吧。” “舅舅最近很忙。”元鲤鲤垂眸道。 舅母叹气。 她知道,元鲤鲤的心思,全部用在了丈夫身上。 这样不太好。 “……我也要去,我和你一块儿吧,我们姊妹俩,有个照应。”老夫人道。 元鲤鲤抬头,看着祖母,眼底有点诧异。 老夫人笑眯眯,示意元鲤鲤不要惊讶。 “……祖母,您跟着我干嘛?”元鲤鲤问。 老夫人说:“我闲不住啊。况且,你舅舅走的时候,曾嘱咐我,让我帮你看着你。” 元鲤鲤心中微暖。 舅舅果然是个贴心的人。 “你们姐妹俩,都要听从舅母的话。你舅舅走之前,教导你舅母很多。”老夫人又说。 元鲤鲤乖巧点头,应承道:“祖母说什么便是什么,孙媳妇都记得。” 老夫人又叮 嘱了她几句。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老夫人说着,递给了元鲤鲤一根钗。 簪子是红珊瑚的,雕工精细,光彩夺目。 “谢谢祖母。”元鲤鲤双手恭敬接过来。 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 元鲤鲤转身,走出了房门。 她去了自己的院落。 她换了件桃粉色绣百蝶穿花纹织金长裙,挽着松垮垮的髻,带上了那支红珊瑚嵌宝石的钗,往外头去了。 到了正院,恰好碰上了舅舅。 舅舅正从外头回来,身材修长,英俊儒雅。 “去哪里了?”他含笑询问元鲤鲤。 元鲤鲤摇摇头:“没什么事。” 舅舅颔首。 “今日你去宫宴?”郑瑜裴又问。 他语气淡漠,却透出几分期待。 元鲤鲤道:“是呢。” 郑瑜裴微怔。 半晌,他轻轻吐了口浊气,没再说话。 他神色黯淡,脚步缓缓,朝他的院子走。 元鲤鲤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路程不远,两人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就回到了家中。 郑瑜裴径直进屋。 元鲤鲤随即跟上。 进屋之后,丫鬟送了茶点,郑瑜裴仍旧不理元鲤鲤。 他拿起茶杯,吹了吹热腾腾的水汽,喝了一口。 “……你要做什么?”半晌,郑瑜裴终于开口了,嗓音微冷。 他虽然不喜欢元鲤鲤这个新婚妻子,但并非不爱她。 她是郑瑜裴第二个爱慕的女子。 她聪明伶俐,活泼可人,让郑瑜裴有点舍不得她。 他对元鲤鲤的好感,超出了其他女子。 郑瑜裴甚至有点后悔当初娶了她。 她是个女孩子,他该多顾忌些她的名节。 “我不能出府吗?”元鲤鲤不高兴问。 郑瑜裴顿了顿。 他想了想,对元鲤鲤道:“你去吧。不过,我不能陪你去。” “哦。”元鲤鲤道。 “你不要乱跑,若遇到了危险......”郑瑜裴欲言又止。 元鲤鲤打断他:“那您快去忙吧。我不是三岁孩童,我晓得怎么照顾自己。” 郑瑜裴脸色微凝,又道:“你自己要注意,莫要乱走,别惹祸。” 他又吩咐了丫鬟,才转身离去。 他走了之后,元鲤鲤叫丫鬟把匣子打开。 里头放着五六匹绸缎。 元鲤鲤挑选了几匹,带出了门。 郑瑜裴不许她骑马,她便乘车出门。 她先去了趟舅母的铺子。 舅母的店铺里卖的胭脂,都是江浙地区最好的。元鲤鲤每次来舅母铺子,都买上几盒,送给自己的朋友、同窗等等。 她来铺子里的次数多了,舅母就常送她点胭脂、香料。 她不仅仅自己用,还送给身边的人。 如此,她倒成了京城贵胄圈子里的名媛。 第47章 专程来见你 她偶然间,遇到了舅母的侄女儿,就和这位堂妹玩在一起,相谈甚欢。 两人一见如故,很亲密。 她们俩常一道去街上逛街。 她有一辆马车。 她拉着表姐出门,也带着她的马车,一同出门去。 郑瑜裴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句,让她路上小心,慢些赶路。 马蹄声哒哒,渐渐远去。 她们走后不久,舅舅的马车停在了舅母的铺子门口。 他下了马车,进了铺子,坐在铺子角落,慢悠悠饮茶。 他不是来买东西,纯粹是无聊散步。 他看到了元鲤鲤的马车出门,又看到了元鲤鲤和另一名女子一起。 那名女子身姿曼妙,容貌艳丽。 她们俩在一起,郎才女貌。 舅舅不免蹙眉。 元鲤鲤总是这样,不安份,总想折腾。舅舅觉得,他们之间的姻缘,是老天爷赐予的缘分,不应该破坏。 他希望,这段姻缘美满幸福,所以竭尽全力保护元鲤鲤。 他不想她出嫁后,受委屈。 舅母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都很熟悉郑瑜裴。见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发愣,掌柜凑过来,低声对他说:“公子,您在这坐了足足半个时辰了!” 郑瑜裴猛然站起身。 掌柜的吓一跳。 “公子,您去哪?”掌柜问他。 郑瑜裴道:“我要出门一趟。” 他急匆匆出门。 掌柜的不敢拦。 这个时间点,街上人潮汹涌。 郑瑜裴策马狂奔。 他心绪纷杂,不知该往何处去,一颗心沉甸甸。 他想找元鲤鲤,想告诉她:“咱们回家吧。” 她是郑瑜裴的妻子,郑瑜裴希望她能够幸福。 然而,郑瑜裴又怕,他告诉她真相,她就要和离,她就要嫁给别人。 她已经是太后娘娘赏赐给郑瑜裴的妻子,除非郑瑜裴死了,否则她必须留在郑家。 郑瑜裴害怕这样的结果。 他不愿意。 这一刻,他想杀人! “鲤鲤......”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夜晚,他抱住了她,她的脸庞清秀柔软,像个温暖的港湾。 郑瑜裴紧咬牙关。 他不肯回头,不肯回家,任由骏马在街上横冲直撞。 他想,或许就这样吧,就让元鲤鲤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这条路似乎很漫长。 可他又感觉这条路并不远。 他终于来到了一座宅邸前。 宅邸高大巍峨,朱漆大门上镶嵌鎏金铜钉。 匾额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王府”。 他翻身下马,敲响了大门。 片刻后,有个仆人出来,给他行礼。 “驸马爷。”仆从道,“王妃今日不舒服,请您改日再来。” 元鲤鲤笑着解释:“驸马爷有急事要与王妃商量,请通报一声。” 仆从摇摇头:“不行,郡主身体抱恙,不能打扰。” 郑瑜裴却固执起来。 他道:“我要去看她,我要见她。你替我禀告。” 仆从犹豫。 他看向了旁边的元鲤鲤,求助般望了眼元鲤鲤。 元鲤鲤笑着点点头。 她是这家铺子的东家。 仆人松了口气,连忙转身进去了。 不多时,仆人出来了,态度稍微恭敬点,道:“请驸马随奴婢入内。” 他带着元鲤鲤和郑瑜裴进去。 一路穿过花园和游廊,绕过假山水榭,来到了一座院子。 院子不大,种了一棵树,枝繁叶茂。 正屋檐下挂了两串风铃,轻轻晃动,悦耳清脆。 屋门虚掩,仆从推门,请郑瑜裴和元鲤鲤入内。 “王妃刚歇息下,请两位稍等。”仆从说。 郑瑜裴不吭声。 元鲤鲤却问:“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屋子里。” “那我们去瞧瞧,不妨碍你家小姐休养。” 仆从不好阻拦。 于是他退后了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鲤鲤和郑瑜裴踏上台阶,走进了卧房。 床榻里躺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她盖了薄毯,阖目睡梦,面颊略显憔悴。 元鲤鲤和郑瑜裴进去,她也丝毫不曾醒过来。 仆从进去后,守在她床边的小厮就问:“怎么回事?” “小姐歇着,客人要进去。”仆从答道,然后又指了指郑瑜裴,“那是驸马。” 郑瑜裴看向了小厮。 小厮神色淡淡,朝郑瑜裴点点头,算作招呼。 元鲤鲤就知道,那是小姑姑家的丫鬟小翠,和自己差不多大,是她祖母给她配的陪嫁丫鬟,忠厚稳妥,办事利索。 她也点点头,跟郑瑜裴一起进了卧室,坐到了椅子上。 小翠给他们端上了茶。 郑瑜裴喝了两口,就搁下杯盏。 他心里烦躁。 他也知道这里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等他冷静了些,他才问元鲤鲤:“你来此做什么?” “听闻王妃身染重疾,我特意来探视。”元鲤鲤道。 郑瑜裴就明白,这个丫头是奉了皇帝的旨意。 他不再说话了。 元鲤鲤也没有开口。 她看了眼小姑姑,见她还没醒过来,就问郑瑜裴,“你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 “我不想见到你。”元鲤鲤语气淡漠疏离,“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她的态度,很冷冰冰。 可当着丫鬟、仆从的面,他只能忍。 “我是专程来见你的。”郑瑜裴道,“我想把这句话说完。” “那你说啊,我听着呢。”元鲤鲤道。 郑瑜裴压制着火气,道:“你若是愿意跟我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带你私奔。咱们离了京城,去南洋。我娶你。我们永不再见皇兄,如何?” 他用了‘娶’字,而非‘纳’。 “不行。”元鲤鲤断然拒绝了,“我已经嫁了人。” 郑瑜裴心凉了半截。 她果然不想跟他私奔。 她甚至没提,让他纳妾。 “……你既然嫁了人,我便是负担。我们俩是一场误会。如果有机会,我会弥补,也会娶你为妻。可现在,我不愿意耽误你,不愿耽误你的一辈子。”郑瑜裴道。 元鲤鲤不置可否笑了笑。 她低垂了眉梢,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郑瑜裴看不懂她。 他不明白元鲤鲤在笑什么。 元鲤鲤不理他。 郑瑜裴突然有点慌。 “鲤鲤,你信我吗?”他突然道,“我发誓,此生定不负你。你信我,好不好?我只要你信我!” 第48章 奇妙的感觉 元鲤鲤抬眸看着他。 郑瑜裴眼眶红了,目光灼热凝望着她,似乎有点卑微乞怜,希望她可以信他。 元鲤鲤心头微震。 她沉默良久。 郑瑜裴期盼的目光,慢慢黯淡,眼角沁出湿润。 她始终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郑瑜裴越发惶恐不安。 “……我相信你。”元鲤鲤终于开了口,“但是我不会离开京城的。驸马,这次我回来,只是为了找回玉玺,其他的,我不管。” 郑瑜裴猛然站起身,怒瞪她。 元鲤鲤不闪不避,也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触。 片刻后,郑瑜裴颓唐坐了回去。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来看我,鲤鲤。”他的嗓音沙哑了,带着无奈。 元鲤鲤仍是坐在椅子上,表情木讷。 她没再说什么,缓缓站起身,对郑瑜裴道:“驸马,那我先告辞。” 郑瑜裴颔首,道:“你去吧。” 元鲤鲤往外走。 她走出了房间,看到小翠还等在门口。 看到元鲤鲤,她急忙迎了上来,低声询问:“您和驸马吵架了?” “嗯。”元鲤鲤道,“不必理他。” 郑瑜裴这个人,不值得同情。 “我送您回去?”小翠又道,“太晚了,夜深了怕有危险。” 元鲤鲤道好。 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院子,她换了衣裳,打算早早歇息了。 结果,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今日她遇到了郑瑜裴,她总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 她和顾圭璋是夫妻,她是个失败者。 她不想继承顾氏家业。 她想回家乡,去找爹娘,和哥哥、弟弟们过平凡人的日子。 郑瑜裴也是失败者。 他一生顺遂,却没有爱人和孩子。 元鲤鲤叹了口气。 隔壁房里的郑瑜裴,辗转许久无法合眼,脑海里全是元鲤鲤的脸。 这张脸,他每次都看到。 元鲤鲤五官精致,肌肤白皙,鼻梁挺直秀丽,眉眼弯翘,唇珠饱满粉嫩。 她的眼睛像琉璃珠,黑白分明,澄澈透明,让人移不开眼。 她不是美艳的妇人,也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却独占着她自己特殊的魅力,令任何男人都移不开目光。 这是种奇妙的感觉。 他曾经想要占为己有,可惜他们是假夫妻。 现如今,她竟说不爱他了。 郑瑜裴有点伤感。 他的感情,在一瞬间化成了空落落的泡沫,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消散殆尽。 他的心,痛得几欲裂开。 翌日,元鲤鲤醒过来。 她梳洗完毕,准备去给婆婆请安。 刚出门,正巧碰到了二郎媳妇。 二郎媳妇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长相普通,不显山露水,穿着简单素雅,没什么贵气,倒叫人印象深刻。 “二婶。”元鲤鲤喊了声。 “元小姐。”二郎媳妇微微躬身。 “我娘呢?”元鲤鲤随口问道。 “老爷在夫人房里。”二郎媳妇道,“奴婢带小姐过去。” “不用麻烦二婶,我自己过去。”元鲤鲤道。 二郎媳妇点点头。 她退后两步,等元鲤鲤离开,才轻轻吐了口浊气。 她的丈夫,是驸马爷的亲叔叔,也是驸马府最尊贵的男主人之一。 驸马爷在宫里当侍卫长,手握重权,他的妻子也颇受皇帝器重,是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 元鲤鲤虽然不是名正言顺,实际上却比公主的地位高。 这些年,二郎媳妇一直 谨慎讨好元鲤鲤,就连驸马爷也叮嘱她:“不得惹怒元鲤鲤。” 她不敢招惹元鲤鲤。 她只能讨好驸马,不敢招惹元鲤鲤。 驸马爷是个很严肃的男人。 二郎媳妇是公侯家的闺女,原本配给郑瑜裴,并非高攀。 公侯家的女孩子多得是,她怎么会选郑瑜裴? 她之所以同意,一则她父母疼爱侄儿,希望侄儿过得舒坦,另一方面则是郑瑜裴是公爵府唯一的嫡孙。 郑瑜裴的祖父,曾经是开国功臣,在前朝立下汗马功劳,封为国公。 如今郑家凋零,只剩下郑瑜裴一根苗子,朝廷格外厚待,把他当作未来的储君培养。 驸马爷对元鲤鲤的婚姻极端保守。 他不允许元鲤鲤和任何异性有暧昧。 元鲤鲤的驸马,是他自己挑选的,他不喜欢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纭,也不喜欢元鲤鲤和异性接触,他甚至有时候会怀疑,元鲤鲤是否真心嫁给他。 元鲤鲤和驸马从小定下婚约。 她出生时,驸马爷已经是公候,她是元家长房的嫡次女。她是公侯府里的掌上明珠,集万千荣耀于一身。 驸马爷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不肯纳她为妾。 后来,他娶了新妇。 新妇姓王,叫王妃。 王妃容貌娇妍,性情温柔善解人意,和元鲤鲤关系不错,常和她在一处玩耍。 王妃和她的兄弟们一块儿读书习武,练武场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和元鲤鲤一起分享。 她很照顾元鲤鲤。 元鲤鲤渐渐把王妃视若姐妹,两人的友谊越来越牢固。 后来,驸马死了。 元鲤鲤偶尔见王妃提及驸马,神色哀戚。 “驸马是战死的。”王妃说,“他和南蛮打仗时中箭而亡。” 那年冬天,北边传来了噩耗,驸马战死,王妃痛哭流涕,一蹶不振。 后来,她就跟着公侯府的族人,去了岭南。 驸马战死后,驸马的叔叔郑瑜裴就留了下来,帮助他父亲守护岭南。 王妃是郑瑜裴带回来的女人。 这件事,元鲤鲤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记忆最深的,就是驸马爷死后的那段日子。她每天睁开眼,都是血红色,她仿佛置身修罗场,四周尸横遍野。 她的耳边,还萦绕着王妃的哭声,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整个人都陷入绝望,再也走不出来。 她一度患上抑郁症,需要服药。幸而她坚持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健康。 可即使如此,元鲤鲤依旧不喜欢和任何人交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也不愿意去想。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她不再笑容灿烂,不再阳光开朗。 她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女人。 除了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她不喜欢出屋,不喜欢和人交往。 第49章 我从未怪你 元鲤鲤整日闷在屋子里,吃饭睡觉也在屋子里。 她不爱说话,脾气阴晴不定,但凡稍微惹恼她,就是鸡飞狗跳的。 元鲤鲤的脾气差劲,却又偏执得可怕。她的小伙伴们,都怕她,不敢和她玩。 她一直在等郑瑜裴回来。 她知晓他是个好人。他对自己很好,不管她闯祸,或者发火,他都纵容着她,哪怕他心情不好,仍会陪她玩闹。 元鲤鲤的心思很单纯,她喜欢驸马,驸马对她好,她就想永远和驸马在一起。 驸马不理她。 元鲤鲤心里就慌张起来,害怕失去,她开始讨厌驸马,不喜欢他的存在。 这种矛盾和恐惧折磨着她,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没有驸马,她宁愿委屈求全,她宁愿低眉垂目,她宁愿忍耐,只想留住驸马,让他永远陪着她。 她终于鼓足勇气,和驸马坦白。 驸马很惊讶:“你竟然……不嫌弃我!” “嗯,不嫌弃。”元鲤鲤答应。 然后,驸马突然就抱住她哭了。 元鲤鲤吓傻了。 她没想到,驸马居然这般脆弱。 他哭得很厉害,像个孩子似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元鲤鲤看得鼻酸,心疼得想替他擦眼泪。 她不太擅长哄人,只是紧紧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许久,驸马停止了哭泣。 他的眼泪,浸透了元鲤鲤衣襟。 他哽咽说:“鲤鲤,我这一辈子做梦也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分,得你青睐。” 他说罢,就把元鲤鲤按在床铺上,狠狠吻住了她。 吻完了,他又哭了,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半句虚伪,他是真的伤感。 元鲤鲤也落下了眼泪。 驸马问她:“驸马是不是个坏人?” 他很担忧,担心自己不够爱元鲤鲤,才造成了他们俩的误会。 元鲤鲤摇头,她说:“我从未怪你。” 驸马很愧疚。 他总是想办法补偿元鲤鲤,想尽各种办法让她高兴。他甚至送元鲤鲤首饰、绸缎,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给元鲤鲤听,哄她开心。 元鲤鲤虽然有点烦他。 可是她不恨他。 这些年,她一直活在他给予的温暖里。 她不知道什么是感恩,她只知道驸马对她好,她也对驸马很好。 驸马很珍惜她的好。 他对她特别好。 有一天晚上,他们俩躺在炕上,元鲤鲤突然想到:“驸马,咱们的孩子呢?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驸马怔愣片刻。 随即,他笑起来。 他的笑容很美丽,带着几分骄傲,还有满足:“孩子很乖巧。他很聪明,也很懂事。他现在长大了,快八岁吧?他会骑马吗?” 元鲤鲤点头:“他会。他骑术特别厉害。” “真好!”驸马喃喃道。 元鲤鲤不解问:“什么真好啊?” 郑瑜裴笑着摸了摸她乌黑顺滑的青丝:“真好。” 元鲤鲤心里莫名泛起阵阵暖流。 “咱们俩一起养孩子吧。”驸马又说。 元鲤鲤不解看向他:“什么一起养孩子?” “你嫁给我,给我当媳妇啊。”驸马笑道,“鲤鲤,咱们成婚吧。” 元鲤鲤呆住。 她脸上,浮动着诧异,还有震惊。她没料到驸马会这样说。 驸马是个英俊的男人,风姿卓绝,仪表堂堂,他笑起来很舒缓,眼底藏不住柔情。 “驸马,您……您开什么玩笑呢?”她讷讷道。 驸马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我是认真的,鲤鲤。” “驸马,我……”她有点急促起来,语速有点乱,“我们才刚刚认识,就要成亲?” “对。” “我……我没想到。” “你有想过吗?”郑瑜裴问她,“你想嫁给我吗?” 他的语调温柔,眸子清澈含笑。 “没有。”她摇摇头。 他眼里的笑意淡去。 “那你现在有了想法吗?”郑瑜裴问。 元鲤鲤咬唇,眼眶发热:“驸马,你……”她的声音里有点颤抖。 她的确是有点期待。 郑瑜裴说他们才见过两次,她就想嫁给他了,这是很荒唐的想法。 她想,她是爱极了这个男人吧。所以,她根本顾忌不了自己的感受。她想跟他好。 元鲤鲤从前并不是非他不嫁,她也没想过非他不嫁。 她一直觉得,找个老实敦厚的男人嫁了挺好。她喜欢安稳,平静的日子,不用提防丈夫外遇。 她从来不贪图富贵荣华。 可是驸马给她带来的,是她以前连奢望也不敢奢望的。 她有了家室。 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和驸马在一起,她必须守规矩。 而且,元鲤鲤的母妃和兄嫂,不同意他们成婚。 “......不,我想离开驸马府。”元鲤鲤道。 驸马的神色黯然了下,他叹息:“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了。” 他的态度有点强硬。 元鲤鲤心口猛烈痛了下,她的泪水夺眶而出:“驸马......” “你是鱼妖,又有了身孕。若你想离开驸马府,我帮不到你,你也保护不了孩子,不如放你自由。你去投胎,我也祝福你。”郑瑜裴说。 他原本该尊重她的选择。可他却执拗坚持。 元鲤鲤不知说什么。 她不知怎么安慰驸马。 “驸马,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元鲤鲤最后说。 她转身跑出了驸马府。 驸马追了出来。 他站定脚步,喊住她:“鲤鲤。” 元鲤鲤没有回头。 她跑得很快,眨眼就消失了。 驸马怅然若失。 “鲤鲤,等我,我会娶你的!”他喃喃道,“你是我心里最爱的姑娘,我一定娶你为妻。” 翌日,驸马府里来了位贵客。 此人是驸马的好友。 他是个文士,曾经在京兆尹任职,是个五品官员,算是驸马的顶头上司之一。 他今日到驸马府拜访,说起了他的女儿,说驸马家的公子郑瑾瑞是个好孩子。他很希望郑瑜裴和他的公子能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早点生个孩子。 驸马说他会考虑的。 贵客临门,驸马府上上下下忙碌起来,布置宴席招待客人。 驸马爷是新科状元,是驸马府的主人。 他的朋友多,每个月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拜访他。 第50章 一蹶不振 这个人是驸马府的常客,也是驸马的旧友,他们彼此熟悉,关系很好。 这是第六次。 “......我家那傻丫头,整天往你这边跑,你可别嫌弃啊。”这个贵族笑着打趣驸马。 驸马哈哈大笑。 他的笑容依旧爽朗。 元鲤鲤坐在一旁喝茶,也露出了微笑。 她很羡慕郑瑜裴的生活,很羡慕他有这样好的朋友。 “......你这次,是打算留京吗?”贵族又问,“你是做什么官?” “我想做太医,专攻药膳方子,行医济世。”郑瑜裴说。 “你要学药膳?”贵族吃惊,“你是郎中?你居然还想做医生?我记得,我们朝廷是鼓励郎中治病救人,没有郎中的话,百姓哪怕有了疑难杂症,也不知去何处求医啊。” “不,我不是郎中。”郑瑜裴道。 他的神色略有些尴尬。 “你想做御厨?” 郑瑜裴摇摇头。 “你既然不做郎中,也不是御厨,那你想做什么呀?” “我想做一个大夫。”郑瑜裴轻声说。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熠熠生辉,似乎充盈着某种光泽。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温柔的笑,令人心驰荡漾。 元鲤鲤的目光落在他的嘴角,怔忡片刻。 他长了一张漂亮的面孔。 虽然不够白皙俊美,却显得英气逼人。剑眉入鬓,眼神坚毅深沉。鼻梁挺直高耸,唇红齿白。 “大夫,好像也不错哦。”元鲤鲤笑了笑。 贵族则哈哈大笑。 他笑完了,又正襟危坐,严肃看着郑瑜裴,告诉郑瑜裴,不管他将来要做什么,都应该慎重选择。 郑瑜裴只是笑笑。 他没说话。 贵族再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了。 驸马送他出门。 郑瑜裴把他送到了府邸的门口。 他站在门口,目送贵族远去。 “驸马爷?”管家上前询问。 他是郑瑜裴的随从,姓黄。 黄管家是郑瑜裴的乳兄弟。 他是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一路上对郑瑜裴尽责尽责。 驸马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转身走进了屋子。 黄管家亦步亦趋跟着他。 他的神色有点奇怪,欲言又止。 郑瑜裴终于停住脚步,侧目看向他,问:“有话就说。” “驸马爷,您是否忘记了.......”黄管家迟疑,低声提醒郑瑜裴。 他们已经结发七载了。 七年时间,驸马从未忘记过那段感情。 “......当初您答应过驸马夫人的,要给驸马夫人养老送终的.......”黄管家说,“您要是忘记了,咱们就不去参加郡主的婚礼了。” 郑瑜裴愣住了。 他半晌没有说话。 黄管家以为驸马又陷入了伤痛。 驸马和夫人的爱情,轰轰烈烈,至死不渝。 他对夫人有一种痴迷,他总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有这样的夫人!” 后来,他们俩和离了。 夫人离开后,驸马就一蹶不振。 现在,黄管家见他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以为他又伤心难过了。 “黄叔,我没忘记.......”郑瑜裴说,“我只是没想好.......” 他心思复杂,并非是忘了夫人。 夫人离开了两个月,他每晚睡觉的时候,总要想起夫人的音容笑貌。 那时候,他恨透了她。 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其实夫人也不是那么坏,他不能怨恨她。 她是那般温柔、善良。 所以,她很同情郑瑜裴,也愿意帮助他。 她没有别的念头,就是单纯同情。 她不需要任何的报酬。 “......你若是不喜欢她,也可以放她走。”元鲤鲤道,“反正,她是你的妹妹。你们家有钱,你还有很多姊妹,你可以收留她,不用顾忌我。” 郑瑜裴抬眸看着她。 他的瞳仁黑漆漆的,眼珠子很漂亮。 他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把她拉过来,凑在自己唇边亲吻她。 他的舌尖,灵巧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 他的吻很霸道,带着一丝粗野。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怎么舍得?” 他不仅仅是亲吻了她,还伸手揉乱了她的秀发,然后才松开了她。 元鲤鲤被他吓到了。 她脸颊绯红。 她的眼神慌乱躲避。 郑瑜裴看着她羞怯娇艳的模样,忍不住再次亲吻了她。 这次,他没有再退缩。 元鲤鲤睁大了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郑瑜裴那双幽暗无波的瞳仁。 他吻了她很久。 “我们回房吧。”郑瑜裴道。 他牵着她的手。 他的指甲修剪圆滑,泛着淡粉色的光泽。 握住她的手时,指腹划过她纤细柔嫩的手掌。 元鲤鲤整颗心扑通扑通跳。 她的手心有点潮热。 “嗯。”她低声应了句。 两个人回到了卧室。 郑瑜裴把她压倒在床上,亲吻她的唇瓣,然后慢慢褪她衣裳,将她抱在怀里。 她身子僵硬。 郑瑜裴察觉到了她的僵硬。 她在抗拒他。 他心里有股怒火升腾,可他仍是竭力克制。他知道元鲤鲤心里有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不爱她,甚至不肯娶她。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郑瑜裴根本不会碰她。 元鲤鲤的确是个尤物,可是她心底藏着别人,不值得郑瑜裴这般付出。 他强迫自己平息下去,不再撩拨她。 翌日一早,元鲤鲤起身梳洗之后,去拜访了驸马府的姨娘们。 驸马夫人的姐妹,共四位。 二夫人、三夫人都有了身孕,五夫人尚且没嫁出去。 五夫人叫杨氏,乃是大儒杨大人的嫡亲女儿。 杨大人在朝中颇有影响,是个很好的门路。 而五夫人,也是杨大人的侄女。 郑瑜裴和五夫人是堂姐弟的姻亲。 五夫人生得很妩媚。 她穿着宽松的衣衫,胸部丰满,腰肢婀娜。 她肌肤雪白,一头乌鸦鸦青丝垂落。 她长相甜美,眉梢微扬。 郑瑜裴在旁观赏。 他的心思有点恍惚。 他在想:这么美丽的女子,竟然已经为他怀胎数月。他不曾给予她丝毫疼惜。 她的肚皮,越来越大了。 他看着她,眼神却似乎没焦距。 五夫人看着他,轻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道:“瑜裴哥哥......” 郑瑜裴猛然惊醒,回神后忙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常态。 第51章 玩物而已 他对元鲤鲤歉疚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元鲤鲤也不计较,道:“我不是来打扰五姨母,只是过来串串门。今天天气好,我想晒太阳。” 五夫人便请她到了花厅喝茶。 郑瑜裴坐在她们旁边,陪着他们说话。 他始终心不在焉的。 等五姨母说累了,郑瑜裴这才借机告辞,回去自己的院子了。 他一路上沉默。 丫鬟领命。 换好了衣袍,郑瑜裴对丫鬟道:“你先出去吧。” 丫鬟犹豫了下。 她知道少爷有洁癖。 从前他们还未结为夫妇的时候,少爷有洁癖,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贴身的小厮。 丫鬟是郑老夫人送给郑瑜裴服侍的。她也算是郑瑜裴的心腹。 郑瑜裴对她也极好。 但是这几天,她感觉少爷脾气古怪了些,有什么吩咐也阴晴不定,像变了个人似的。 “少爷?”丫鬟试探喊他,想问问他怎么了。 郑瑜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丫鬟不敢违逆,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等丫鬟走远了,郑瑜裴站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俊朗的脸庞,轮廓坚毅深刻。他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直。他的目光,有种洞悉人心的锐利。 他的眼眸,宛如深潭。 他的心,亦是深不见底。 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最终露出了冷冷一笑。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郎。 他的眼睛,比狼还要狠毒,比虎还要犀利。他是狼王,他要占据这块地方。 他想到了那夜他和杨氏在树屋里翻云覆雨。杨氏是个温柔又风|韵的美人儿,身段玲珑。 她身体软糯娇嫩,他非常舒服。 后来,杨氏昏睡过去了。 郑瑜裴就趁此机会跑了出去。 他怕元鲤鲤追上他,特意绕了个弯儿。 他记得元鲤鲤所在的山谷,离他所住的院子并不远。 于是,他又悄悄回了趟院子。 哪怕元鲤鲤发现了他偷溜,她能够追到院子里吗?显然是不能的。 他就这样安静的躺着。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元鲤鲤的样貌。他总是梦到她,她的容颜一闪而过。他每晚醒过来,心脏就跟刀剜一样。 他恨透了元鲤鲤! 他做梦都想折磨她! 元鲤鲤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就回家了。 她心情很愉悦。 她想着昨夜和杨氏的谈话,她的内心很兴奋,想找个人分享她的喜悦。 正逢郑瑜裴不在府中,元鲤鲤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爹。 “阿爹,你说我该怎么办?”元鲤鲤说。 元崇皱起眉头,问:“你和裴家公子,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俩订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元鲤鲤道,“阿爹你忘记啦?那次我去了郑家,遇到了杨大学士的孙女杨氏,她也在场。她见我模样周正清秀,很喜欢我。裴公子不愿意和我定亲,说我配不上她。 我心里不痛快,就和他吵了起来。后来,杨氏劝了两句,裴公子就同意了,我们俩订了婚。他答应带我游历京城。阿爹,我想去杨氏娘家瞧瞧,顺便散散心。” 元崇蹙眉。 他想了片刻,摇摇头:“这件事,还需要你阿婆拿主意。我虽然是你阿爹,毕竟没资格替你做决定。” “可是,我不想嫁给别人呀......” “那你就嫁给裴公子。” “啊?”元鲤鲤愣住了。 “你不必担心。”元崇解释,“他不过是玩物而已。既然他不愿意,咱们就放弃了他。” 元鲤鲤急忙说:“阿爹,不行的,您误会了。” 她不想放弃郑瑜裴。 郑瑜裴是唯一一个和元鲤鲤互换灵魂的人。她的灵魂融入了他,他就是她,她就是他。 她对郑瑜裴充满了期望。 “我和他已经成亲了。”元鲤鲤道,“我是真心实意要和他过日子的,阿爹。” 元崇微讶:“那就算了。” 元鲤鲤松了口气。 然后,她继续缠着她阿爹,求着阿爹去帮她找杨氏,希望阿爹能帮她。 阿爹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他带着元鲤鲤,去了杨家。 他们俩去了杨氏家,才知道杨氏和丈夫杨文康去了江北,短时间内都回不来。 而杨文康的长女,杨娉婷也随着父亲去了江北。 杨娉婷和元鲤鲤差不多大,今年十二岁,长相颇佳,聪慧敏捷。 她和元鲤鲤不熟,只是略微颔首。 元鲤鲤拉住了杨氏,央求杨氏。 “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议论我。”元鲤鲤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杨姐姐,你别说出去,好吗?” 杨氏有点奇怪的看向元鱼。 她想说,这件事根本藏不住。 谁会不八卦呢? 杨氏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不忍伤害小姑娘脆弱的自尊心,含糊答应了。 杨氏的丈夫杨文康,是朝廷命官,位列三品大员。 他带着妻子女儿,去了江南做官,暂时留在江南。 杨文康原配死得早,杨氏又是独女,加之杨文康爱女甚切,对杨氏百般宠爱。 杨氏的性格,就有点懦弱,胆怯。 这件事,元家没有任何人知晓。 杨家和元家,都选择沉默。 元鲤鲤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途。 她在河边的凉亭坐下,望着水面泛舟的船舶,怔忡出神。 忽然,船上传来了惊恐的尖叫。 一名穿着红衣、梳着飞仙髻的妇人从水中冒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她扑腾着,挣扎着,像溺水的鱼,拼命想往岸边爬。 她的脚踝扭断了。 旁边站着个年轻的男人,他身材修长匀称,面色苍白,手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 小孩子哇哇啼哭着,哭声刺耳。 妇人的丈夫吓坏了,赶紧跳下水救她。 “快救人,快救人!”小伙计高喊,“她落水了。” 附近有几艘船靠拢。 小船上的人纷纷下水帮忙,把那妇人救上了岸。 那妇人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渗血。 小伙计立马请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把妇人抬进了客栈。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的,赶紧烧了热水给妇人洗澡。 第52章 何必假惺惺 元鲤鲤坐在窗台下看着。 等大夫离开之后,她走到床边,握住了妇人冰冷的手指。 妇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体温,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元鲤鲤,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你不用怕,我会陪着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元鲤鲤问,声音柔软细嫩,像春风拂柳。 “你是谁?”她虚弱问。 元鲤鲤笑道:“我叫元鲤鲤,你不用担心,我是元家的姑奶奶,我叫元鲤鲤。” 她没有报姓名。 妇人似乎松了口气。 “多谢你。”她说。 元鲤鲤道:“你有话,尽管直言吧,我听着。若有错处,我改正便是。我是个好姑娘。” 那妇人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 她的丈夫在外面,似乎有点喝醉了酒,骂骂咧咧的,在楼下喊叫。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极轻:“我的丈夫杨文康是朝中侍郎。我是他嫡妻,你明白吧?我和我的妹妹杨娉婷是双胞胎。” 元鲤鲤点点头。 “......我的丈夫和母亲都不在家,他们要半个月后才回来。我也不敢告诉他们此事,怕影响到他们做官。”杨氏道,“所以,我想拜托您,帮我保密。” 她恳求的目光,盯着元鲤鲤的脸。 “我不敢说谎,可我怕他们回来发现。” “你放心,我会的。”元鲤鲤道,“我是个乖巧的女孩子,我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包括这次。你不用太担心。” 她的态度很诚恳。 妇人这才放心了,闭上了眼睛休息,脸色仍旧煞白。 等大夫再次来的时候,杨氏昏睡了。 大夫说,她脱力严重,失血过多。 大夫开药方,熬煮给杨氏服下。 杨氏醒过来之后,吃完了药,整个人舒坦了不少,精神也振奋了。她对元鲤鲤说:“多亏了你,鲤鲤。否则......唉,幸亏你没事。” “不客气。”元鲤鲤笑道,“我阿娘常夸你是个温婉好媳妇。” 杨氏叹气。 她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杨氏见元鲤鲤这般通透,突然想起她是当初跟着元崇的。 “你们兄妹俩感情好?”杨氏问她。 元鲤鲤笑了笑。 她不打算告诉杨氏,她和元崇的关系不太好。 元崇不愿意和她说话,她也不想理睬他。 杨氏就笑了笑。 “鲤鲤,这是哪里呀?”杨氏又问。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杨氏还在扬州城。 元鲤鲤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不能骗人,也不想撒谎。 “你别怕,我会照顾你的。”杨氏道,“你爹爹呢?你爹爹是不是去上衙了,要晚一阵子才回来?” 元鲤鲤嗯了声。 “他去了京城。”她道。 杨氏微讶,随即又露出了释怀的笑容:“你和你哥哥,终于可以去念书了吗?” 元鲤鲤摇摇头。 “怎么啦?”杨氏问。 “我阿娘不同意我和哥哥上学堂,我和哥哥商量了下,决定去找阿娘。可是......”元鲤鲤道,“她把我送到了杨家,我不记得路了,我迷路了。” 她满腹委屈,泫然欲涕。 “杨姨母......”她轻声道,“我不是有意偷跑的。我......我只是饿了,想找个人问路,没想到就走丢了。” 杨氏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我没有责怪你,鲤鲤,这件事不怪你。” 元鲤鲤的小脸,依旧挂满了泪珠。 杨氏看得心酸,替她擦去了泪水,又哄了她好一阵子。 元鲤鲤才破涕为笑。 等杨氏的伤势稍微稳定了,大夫开始叮嘱她:“这几日最好静养,不要乱动,饮食清淡。还有,不要沾凉水。” 说罢,退出了房间。 杨氏看向了元鲤鲤:“我今晚先在隔壁的厢房歇着,你睡在我屋子里吧?” “好,麻烦杨姨母了。”元鲤鲤道。 这样,元鲤鲤就可以和郑瑜裴单独相处。 杨氏的丫鬟和婆子,都守在门口,没有进去伺候。 两人分床睡。 躺下之后,元鲤鲤翻来覆去的,久久无法入眠。 郑瑜裴的呼吸沉重,显然睡不安稳。 元鲤鲤就悄声唤他:“驸马,你睡了吗?” 她试探着,问郑瑜裴:“杨姨母和杨叔,是什么样子的人啊?我听闻,杨姨母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她怎么嫁了杨叔呢?” 郑瑜裴没吭声。 “杨姨母的女儿杨娉婷,又聪慧漂亮,她怎么舍得让自己娇滴滴的小姐姐远嫁?”元鲤鲤继续道。 “你到底想干嘛?”郑瑜裴倏然坐起来,怒视着元鲤鲤,“你是故意套我话吗?” “你别激动,我是好奇。”元鲤鲤道。 她的表情很平静。 “我不喜欢你。”郑瑜裴冷冰冰道,“我不会娶你的!” 元鲤鲤微愣,继而笑了起来。 “驸马,你误会了。”她笑盈盈说,“我对杨姨母很感激。她救了我,我感恩戴德。至于您……” 顿了顿,元鲤鲤语气一转,“您也救了我的性命,咱们扯平。我没有兴趣勾引你。” 郑瑜裴冷笑。 元鲤鲤却不害怕,依旧微笑着望向他,道:“您既然这么讨厌我,何必假惺惺的?” 郑瑜裴脸颊紧绷。 元鲤鲤就笑了起来:“驸马爷,你不会杀死我吧?” “不会。” “那就好。”元鲤鲤道,“您快些睡吧,我明天要赶路了。” 郑瑜裴又重新躺下。 他背过身去,不搭理她。 元鲤鲤却没睡着。 她想,如果她阿爹还活着,阿爸肯定不会这么凶巴巴的。 他从小就护着她。 她也是阿爸的掌心宝。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非常幸福。 “......我阿爹也没有嫌弃过我,我是捡来的野种。”她暗想,“这样一说,我其实挺幸运的。” 元鲤鲤睡不着,脑海中闪过各式各样的画面。 翌日一早,杨氏就带着元鲤鲤出门了。 元澄也没有管元鲤鲤的行踪。 他甚至都不去看元鲤鲤,任由她胡闹。 杨氏很高兴,一直陪伴着元鲤鲤,教导她做人的规矩、礼节,并不阻拦她外出。 她似乎忘了昨夜发生的事,对元鲤鲤嘘寒问暖。 元鲤鲤也像模像样,学着杨氏,尽可能帮忙杨氏分忧,不叫杨氏劳累。 第53章 您太八卦了 她还亲手做了几个荷包,孝敬了杨氏。 每天都很开心。 杨氏越来越疼爱她,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 而后,杨氏病逝。 她病倒之前,曾经吩咐过大夫人,把元鲤鲤留在杨家。 大夫人答应了。 元鲤鲤住在杨家五六天后,杨氏死了。 她临终前握住大夫人的手,哀求:“阿姊,求您照顾好我的侄儿。我虽然病死了,可是杨家还有老祖宗在。杨家的家业都在杨家,我们家不能断了传承。” 她把元鲤鲤托付给大夫人,自己含笑咽气。 杨家的族长,也是杨氏的父亲,痛苦极了。 杨氏死后,杨族长请了僧人,为杨氏超度,然后又给杨氏修建了墓穴。 他给了大夫人一笔钱财,让大夫人抚育孩子。 杨氏死亡,杨氏的弟妹们也纷纷离去。 郑瑜裴没有走。 大夫人劝他离开,可他执意要留下来。 “我答应了你,要陪伴你到百年。你若是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道,“况且,杨氏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他们有了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我了。” 大夫人无奈,点了点头。 杨氏过世了,他们俩也没有举办婚礼。 元鲤鲤的名字,改姓杨。 杨娉婷和郑瑜裴的儿子,则改名叫郑彦。 郑彦是嫡次子,是嫡长子的兄弟。 大夫人对他也颇多照料,他也跟郑彦关系融洽,两个孩子玩得非常好。 这个家里,只剩下郑瑜裴孤零零一个人。 元鲤鲤每日都能见到他。 她知晓他在练武场习射箭。他每日都要打猎,用弓箭打猎。 “他是不是特别厉害?”元鲤鲤趴在墙角偷窥,对旁边的婢女问。 “嗯,他箭术超绝。” “那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没有。” “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小姐,您太八卦了。”丫鬟道,“奴婢们哪里知道这些事?” 元鲤鲤哦了声。 丫鬟见她神色落寞,又宽慰她,说:“您和驸马爷青梅竹马,您总要嫁给他的,迟早的。驸马爷现在不喜欢您,等将来他慢慢喜欢上您了。” 元鲤鲤噗嗤笑出来。 她拍了下那丫鬟的额头:“你个小蹄子,竟敢调侃我。” 她笑眯眯的,一双大大的猫瞳,清澈透亮。丫鬟见她这副纯净的模样,也忍俊不禁。 元鲤鲤和郑瑜裴是同窗。 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 他是正二品的官,权势赫赫。 元鲤鲤是正四品的官员之女。 朝廷选秀,她也是榜上有名的。可惜她的容貌不够标志,所以被放在最后一批。 她的父亲元澄是户部尚书。 他们是有渊源的。 当初,元澄在兵部当侍郎的时候,元鲤鲤的祖父就是户部尚书。 元鲤鲤的父母也不愿意她进宫的。 谁知道皇室内斗会不会波及到她呢? 结果,元澄力排众议,送元鲤鲤进宫。 当时的太监,对她格外优厚,赏赐她许多珍珠首饰,还给了她一匹白色的骏马。 那是御马监的。 御马监乃是九门提督司的职位。 司隶部负责天下文书、兵器、农耕,统领天下兵马。 九门提督掌管京城防务。 元澄就是从九门提督做起。 他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他和杨氏的父亲交好。 元澄当时就告诉杨老太爷:“我的女婿是九门提督。” 杨老太爷愣 了下,随即大喜。 “好啊!”杨老太爷拍案道。 元澄当时笑笑,没有表态。 他的女儿,才不会嫁给郑瑜裴这么个废物呢。 杨氏过世后,她的丈夫、继母,还有她的堂兄弟、堂嫂等人,都跑去祭奠她,唯独郑瑜裴躲在房间里,一滴眼泪都不落。 元鲤鲤心想,这家伙的确很冷漠啊。 杨氏生病期间,郑瑜裴也守在杨氏床边。 后来,杨氏走了。 元鲤鲤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杨氏房间出来的。 她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 她有一个贴身丫鬟,叫绿萝。 绿萝伺候她十余年,深受杨氏信任。 杨氏去世之后,绿萝也伤怀,一直闷闷不乐。 “小姐。”绿萝看到元鲤鲤回来,立马迎了上来,“老太爷让人送了些糕饼来,您尝尝。” 说罢,就把盘子拿过来。 她的盘子里,除了糕饼,还有一碗鱼汤。 元鲤鲤看着那鱼汤,眉头微蹙。 “今天怎么吃鱼?”元鲤鲤问,“不是刚炖的吗?” 她最讨厌鱼腥味。 “是啊,刚炖的……”绿萝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可这是老太爷吩咐的。他说小姐这几日胃口不好,让厨子给您炖了鲫鱼汤。” 鲫鱼汤熬煮得软糯。 它是用鲫鱼的肉炖的,香喷喷。 元鲤鲤却毫无食欲。 这种鱼,一般是冬天才宰杀的。 春夏秋三季,大部分都是草鱼或者鲢鱼。 元鲤鲤觉得,这汤里一股淡淡的药味。 “你端下去吧。”元鲤鲤对丫鬟道,“别喝了。” “为何?”丫鬟诧异,“您从小就爱吃鱼,这是您最喜欢的菜呀。” 元鲤鲤摇摇头:“不要了。” 她不想浪费杨氏的心血。 “好。”丫鬟低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丫鬟将盘子端了下去。 杨氏去世,郑瑜裴整个人消沉。 他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元鲤鲤看在眼底,却装作视若不见。 她仍是一如既往和他保持距离。 转眼,半月过去。 这天,元鲤鲤收到了一封家书,说母亲托梦给她。 信里写,父亲和继母已经找好了婆家。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甚笃。 继母不仅仅善妒,而且愚蠢。 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父亲。 父亲要纳一个妾室。 这件事,是继母提出来的。 继母说,她已经帮忙物色好了一位美娇娥。她虽然年纪不小,但容颜娇俏妩媚。 父亲说服了继母。 继母便请了媒婆上门,替父亲说合此事。 父亲答应了。 “我要见父亲一趟。”元鲤鲤道,“我和他商量。” 丫鬟有点犹豫:“您现在身体还没有养好,万一您再晕倒怎么办?” “我没病的。”元鲤鲤道。 丫鬟仍是不肯答应。 最后,元鲤鲤发火了。 第54章 你是谁? 她脸色铁青站了起来,“我就是要见父亲,谁拦着我都没用。” 她疾言厉色。 丫鬟吓坏了。 元鲤鲤就去了前厅。 她在前厅遇到了大伯母张瑾。 “哟,是元姑娘啊。”张瑾笑呵呵,“怎么有空来我们家了?” 元鲤鲤不理会她,径直走向前厅。 张瑾在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大夫人的长媳妇陈氏,则是跟在张瑾旁边,笑道:“鲤鲤啊,咱们俩关系素来亲近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尽管跟大伯母说。” 元鲤鲤脚步不停。 陈氏的笑容慢慢褪去,目光幽深盯着元鲤鲤的背影,嘴角露出几分讥讽。 元澄的女儿果然没脑子。 她这是来找骂的吧? 陈氏在暗中幸灾乐祸。 张氏却皱眉瞪了她一眼:“行了,别添乱。快去招呼客人。” 她是元澄的大嫂。 陈氏只能讪讪闭了嘴,去了前院招呼客人。 元鲤鲤在前厅没有瞧见父亲。 她就询问张氏。 “……你爹爹在衙门呢。”张氏道,“你有什么事,与我说。我替你禀告了他,他总归要回来的。” “不用劳烦大伯母。”元鲤鲤道,“我去衙门。” 张氏微讶。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侄女。 “去哪儿?” “大哥的朋友,今日来京师投奔,住在驿馆里。他们明日回去。大哥今晚约了我大哥的朋友吃饭,说明天送他们回去,顺便送礼金,以示谢意。”元鲤鲤道。 张氏哦了声,并未怀疑。 她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想赶紧打发这个侄女走。 “那你快去,别误了时辰。”张氏道。 元鲤鲤就去了衙门。 她先见了杨思志。 杨思志依旧穿着孝衣,满面愁苦坐在那里。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大哥说说。”元鲤鲤道。 杨思志抬眸看着她。 片刻,他才道:“我陪你。” “不用,您去忙吧,我有点私事。”元鲤鲤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失望。” 杨思志迟疑了下,点点头,去安排其他琐事了。 他一走开,元鲤鲤的脸就阴郁起来。 她坐了下来,给自己泡茶。 她的手指纤细,骨节匀称,指尖泛着莹润光泽。 “你是谁?”元鲤鲤突然扭头。 她看到了坐在她屋檐下的那位年轻人。 这是元鲤鲤第四次见他。 她那时候很害怕。 这是宋盼儿的人! 元鲤鲤不想惹麻烦,就装做看不到。 他穿着红衣裳,妖娆邪魅,风华绝代。 那双眼睛里,含着戏谑和玩味。 她当时想,宋盼儿居然有这等姿色的侍卫! 她躲进自己的卧房里,偷偷观察着他。他在花圃里采摘野菊,阳光斜洒他额际,他侧颜清雅。 “你是谁?”元鲤鲤警惕盯着他,“为什么在我的庭院外窥探?你要干嘛?” 郑瑜裴哈哈笑:“小娘子,你真可爱!” 元鲤鲤:“......” 她不喜欢他的语调。 他又靠近了几步:“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叫什么!” “我就叫你小鲤儿。”他道,语气轻佻,“小鲤儿,你想要什么?” 元鲤鲤怒极。 她猛然扑向了他,狠狠咬了他一口。 她把他咬伤了。 郑瑜裴也不恼,任凭她啃噬自己的肩膀,一声不吭,只管挑逗她。 “我是你爹爹的侍卫,你咬我算什么?”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蛊惑,“要不我给你买糖葫芦、糖炒栗子,好不好?” 元鲤鲤松了口。 “你滚!”她喊了句,然后飞快跑了。 郑瑜裴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他的肩胛骨裂了。 他却觉得很痛快。 元鲤鲤的牙齿太锋利了。 她咬人的力气,超乎常人。 “这孩子,脾气挺烈的,怪有意思。”郑瑜裴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戴在脖子里。 他的皮肤如羊脂白玉,衬托得玉佩越发通透。 玉佩是块好料子。 “元鲤鲤。”他低喃,“好名字!” 翌日,元澄和顾瑾之回到了新平县城。 回去后,他先回了趟元府。 元家大部分的人,全部聚集在正院等他。 元澄神态沉稳,看不出丝毫异样。 顾瑾之坐在他身边。 “......阿良和小鱼儿的婚礼,定在八月初十,你和大嫂要辛苦一阵子了。你们的宅子,收拾妥当吗?”元澄问。 “收拾妥帖了。”顾瑾之道,“大姐在帮我打理。” 元澄嗯了声,吩咐道:“既如此,我就先离京了。你们好生准备婚礼,届时大哥一定会亲自迎娶你。你若无聊,记得回娘家。” 他又叮嘱她。 顾瑾之道是。 元澄又叮嘱了她一番,才和大舅兄杨景州离开新平县,直接去了北平府。 元鲤鲤则回了趟元家。 老爷子已经病愈,还能骑马,只是走路缓慢。 看到了元鲤鲤,他愣了半晌。 随即,他冷哼一声,转身进内堂了。 元鲤鲤知晓,祖父这是生她的气了。 “祖父怎样?”顾瑾之悄声问她大嫂。 “昨夜咳嗽了一宿,早膳吃了几颗药丸。”大夫人低声道,“你别担心。” 顾瑾之点点头。 “你回来,有何事?”大夫人又问她。 “想跟您说说话。”顾瑾之道。 大夫人叹气。 她知晓她的心结。 她拍了拍顾瑾之的手:“不必忧心,有大姑奶奶呢。” 顾瑾之勉强挤出个笑容。 她和元鲤鲤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元鲤鲤对她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 每次提起她,她都格外感慨。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从小被抱错了,在外头颠沛流离。父母皆亡,只余我们姊弟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父亲去得早,我和鲤儿相依为命。后来,她被人贩子卖到了杨家。” 她的声音哽咽。 大夫人就搂住了她。 元家的长辈里,除了她的父母,再没有人关心她。 她一个养女,并未得到家族真正的关怀。 元鲤鲤很感激大姑姑,也愿意替大姑姑守护元家。她从未想过背叛。 大姑姑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这条命是她的,她永远都不敢忘。哪怕大姑姑现在死了。 可她不希望元家的男人和她争夺元鲤鲤,让元鲤鲤伤心欲绝。 第55章 改变主意 她要保护她! 她的心智,已经成熟。她明白她该怎么做,而且坚信她能办到。 大夫人劝慰了顾瑾之许久。 她心绪不宁,总感觉今晚要出什么事,心里慌乱。 “我去厨房瞧瞧。”她道。 她往厨房去。 顾瑾之留下来陪着元鲤鲤。 元鲤鲤却拉着她,让她坐下来,继续谈话。 两人说完了话,已经是戌末了。 她们洗漱歇息。 翌日,元鲤鲤就去找了顾瑾之,告诉她:“我决定和阿桐哥拜堂成亲,请母亲给我置办嫁妆。” 顾瑾之惊讶:“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不通。 元鲤鲤就道:“阿桐哥说,他喜欢我,非我不娶。” 顾瑾之哑然。 元鲤鲤继续道:“母亲。我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我只想和阿桐哥过安静日子,不用应酬。我们有了孩子,将来他姓郑……” 顾瑾之蹙眉,道:“鲤鲤,你才十六七岁,你不考虑嫁人,却要和阿桐私奔吗?你们这样,对得起你的祖父?” “我祖父他,早就不要我们了。”元鲤鲤淡淡一笑,眼底满是凉薄。 她似乎对亲情已经失望至极。 顾瑾之心里酸涩,不知该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劝导她。 元澄也不在家。 他出京办案,已经四五日。 顾瑾之也忙碌起来。 元鲤鲤的嫁衣,是顾瑾之和朱仲钧帮忙设计的。朱仲钧是裁缝,顾瑾之是绣娘。两人配合,倒也默契。 元鲤鲤很期盼嫁衣。 她穿着嫁衣,梳妆打扮。 新郎官郑瑜裴也换上了朝服。 一大清早,郑家的仆妇送聘礼过来了。 顾瑾之见识过大户人家的排场。她也不觉得稀罕。 而后,郑瑜裴又带着她去见了宋盼儿。 顾瑾之和宋盼儿都有点震撼。 郑瑜裴的聘礼很丰厚。足够聘礼抬到新房门口。 元鲤鲤穿上了红色的嫁衣。站在铜镜前照,美艳逼人。 她很高兴。 顾瑾之就拉她的手:“快出去吧,外头等急了。” 元鲤鲤笑笑。 顾瑾之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出去。 到了门口,她看到了新郎郑瑜裴。 他穿着绯色的圆领袍,腰间系同色腰封,束金缕玉带,脚蹬乌木屐,整洁又英俊。 “鲤鲤,咱们出门罢。”顾瑾之轻柔握了握元鲤鲤的手,笑道。 元鲤鲤点点头,任由顾瑾之牵着,去了大门口,坐上花轿。 元鲤鲤坐的花轿,是大周朝独一无二的,奢华、漂亮。 元鲤鲤也喜欢。 她掀开帘子,看向了外面。 她一抬眸,就和郑瑜裴的目光撞上了。 四目相对,元鲤鲤脸颊微热,垂下了头。 “鲤鲤,这个地方你熟悉吗?”顾瑾之突然开口问她。 元鲤鲤摇摇头,道:“不太熟,我没有出嫁。” 她的语气,有些黯淡。 顾瑾之心里一紧。 “没事,以后还会常回来的。”顾瑾之宽慰她。 元鲤鲤仍是点头。 他们俩的花轿出了门。 路上,元鲤鲤有点忐忑。她抓住了顾瑾之的袖子。 “怎么了,害怕?”顾瑾之笑着安抚她,“放松一点,你这样紧张干嘛?” 元鲤鲤嗯了声。 “我们这次出城去寺庙,就把你托付给郑家表兄。你好生听话,别给自己添麻烦。”顾瑾之叮嘱。 她的语气,像对待孩童似的。 元鲤鲤噗嗤一笑:“我 才不添麻烦呢。” 她说这话,带着几分娇嗔,又有点傲慢。 顾瑾之哈哈笑起来。 马车晃悠了一阵子。 到了寺庙,先祭拜佛祖,然后才转道去后山的禅院。 后山的禅院,是郑家修建的。 这是郑氏宗族的庵堂。 庵堂里供奉着元氏老祖宗,据说是元家的嫡脉。 顾瑾之曾经去过一次,所以记忆深刻。 她们去了庵堂,给元氏老祖宗叩首敬香。 顾瑾之跪在蒲垫上,磕了几个头。 旁边还有个尼姑,是郑家的。 “我们这些俗客,给老祖宗念几句诗词。”郑家老祖宗笑着道,“我们家老太爷和大爷,每日都会来拜访。若是有缘分,还能见到。” 顾瑾之就随着她的话,诵读了一遍《论语》和《诗经》。 元鲤鲤则是跪在一旁,跟着诵读《女诫》、《女训》等书籍。 元鲤鲤不擅长学习,只管背单词,背不全的,就停顿下来,等顾瑾之替她补充。 如此,念了一炷香的功夫。 老祖宗让她们起身。 顾瑾之和元鲤鲤谢过老祖宗,退了出来。 郑家的老夫人就招呼顾瑾之和元鲤鲤吃茶,聊些闲事,顺便提及昨夜的事。 顾瑾之说元鲤鲤的婚宴准备妥当,让郑家老夫人放心。 郑家老夫人笑道:“这孩子的爹不成器,委屈了鲤丫头......” 顾瑾之没言语。 她想起那件事,有点心疼。 元澄的事,还没有结果。 这件事,是否是郑家所为?或者,其实是别人栽赃陷害呢? 顾瑾之没有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正厅里坐着喝茶。 郑夫人带着几位姨太太来了。 顾瑾之连忙站起来,和几个姨太太行礼,然后喊她们起来落座。 郑夫人和郑大奶奶都笑容可掬的。 元鲤鲤抿唇而笑。 顾瑾之就笑着解释:“这是鲤丫头从前认识的,他们关系好,彼此称兄道弟的。” 郑大奶奶笑着应承。 顾瑾之就吩咐人上了瓜果蜜饯,让郑大奶奶和她的母亲、妹妹们尝尝鲜。 大家吃了几块糕点,寒暄了片刻,就纷纷告辞离开。 郑大奶奶和郑家姨太太们离开之后,郑夫人留了下来。 “……我想请你帮个忙。”郑夫人低声和顾瑾之说。 顾瑾之颔首。 “今日是鲤丫头成亲,你们肯定要闹洞房。我想求您陪我,一同过去瞧瞧。”郑夫人恳切道。 她是怕新郎倌发疯,吓坏了新娘子,故而让顾瑾之作陪。 郑家是名门大族,不至于做出强抢民女这种事。 况且,还要考虑元鲤鲤的名声。 这桩婚姻,注定是要被人指责的。 哪怕不用担心元家报复。郑家也要考虑影响。 郑家不怕被人说闲话,却怕伤了郑鱼的颜面。 元鲤鲤是郑家未来的女婿,是郑大老爷唯一的儿子,郑家绝不允许这桩婚事败坏。 第56章 梁子结深了 郑家的姨太太和郑大奶奶,也需要帮着掩饰。 这是郑夫人思索良久的主意。 “……我也知道唐突。可是我没办法了。”郑夫人苦笑道,“这孩子从小胆子小。我总担心出什么事......” 她说到了这里,眼圈微红。 顾瑾之拍了拍她的肩膀:“郑夫人,您别急。” 郑夫人擦拭了眼角。 “......您放心。”顾瑾之道,“您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您和郑大奶奶的顾忌,也是我的顾忌。” 郑夫人点点头。 郑家在京里势力庞大。 顾瑾之虽然有个王妃的爵位。可她毕竟出自乡野。她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女儿,但是将来她要回乡下的。 她不想和郑家撕破脸。 况且,顾瑾之也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如果郑家真的做错了事,顾瑾之和她娘家是无力改变这个局面的。 郑家可能不会有什么损失。 顾瑾之却会有很大的影响。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拖累了顾家。 她要做的事情,也需要郑家配合。 郑家既不能让元鲤鲤嫁入豪门,却可以保护元鲤鲤。这样,顾家也可以置身事外,免遭池鱼之殃。 她和元鲤鲤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永远的。 顾瑾之和元鲤鲤商量,打算过两天再去找元鲤鲤的父亲谈谈。 元鲤鲤也觉得,应该让父亲同意这门亲事,才显示郑家的诚意。 “......等过了七夕节,我们就启程回南昌吧。”顾瑾之道,“路途遥远,我们早走两日,也是为了你好。” 元鲤鲤笑起来。 她看上去很高兴。 顾瑾之心里叹气。 元鲤鲤已经完全忘记了元鲤鲤的身份,她甚至忘了她是被逼迫的。她满脑子只有她父母的感情,想回南昌了。 元鲤鲤很期盼回南昌。 这次回南昌,不知道是福是祸。 元鲤鲤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仍是很期待。 这个世上的女子,多半都渴望归乡。元鲤鲤也一样。 顾瑾之没有多劝她。 郑夫人送走了几位姨太太,就带着元鲤鲤去拜见了郑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 郑老太爷六十五岁,精神矍铄,看上去还挺硬朗的。 而郑老太太,则比郑老太爷显得苍老许多。 她鬓角斑白,眼眸浑浊,神态疲倦。 她拉住了郑大夫人的手,握紧,声音哽咽,问道:“鲤鲤怎么样了?” 元鲤鲤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性格温柔敦厚,从不苛责她。她的教养也很规矩严厉,元鲤鲤一直很听话,不给母亲添乱。 母亲对她寄予了厚望,也把她照顾的极好。 她不仅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还学医术。 她擅长岐黄之术。 这门岐黄之术,除了给人治病,还是个女红师傅。 每逢冬季,她要给病患缝制棉衣和靴子。母亲怕冻着她,特地请了女先生,教导她针线活。 她的绣技是母亲亲手教授的。 她还学了骑射和武艺。 她的功课一般,但是她很努力学习。 她的功底很扎实。 她的绣品和武艺都很出色。 这么多年来,她也学到了不少本领。 她是个有志向又坚毅的姑娘。 她不惧困难和挫折,也勇敢面对人生。 只要不触碰她的底限,她就不会轻易发火,也不会轻易和别人翻脸。 顾瑾之曾经见过她和顾兰亭吵架。 她是真心拿顾兰亭当朋友的。 顾兰亭是 个骄傲自负的,她自视甚高,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不屑和人虚与蛇委。她只相信自己! 而元鲤鲤,她虽然性格单纯,却很有自尊。她不屑去讨好别人。 她和顾兰亭不同。 她是有志向、有追求的。 这两个人不会有冲突,她们的脾性相似。 所以,元鲤鲤和顾兰亭,她们俩是闺中密友。 顾瑾之不喜欢这个姐妹。 不管她们是否有共同的爱好,都不喜欢顾兰亭那副鼻孔朝天、目空一切的模样。 她不喜欢顾兰亭。 顾兰亭对她也不冷不热。 元鲤鲤从来不会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 顾瑾之不知道她的功课如何。 她只是隐隐有猜测。 她不敢确认。 她和元鲤鲤,是彼此唯一能诉说私密的朋友。 她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有各自的秘密。 顾瑾之偶然提及,或者说漏嘴了一句话,让元鲤鲤警惕了。 朱雀桥是朱仲钧在京城的宅院。 顾瑾之愣了愣。 “她干嘛不喜欢我?”顾瑾之诧异问道,“我没招惹她啊!” 元鲤鲤道:“她不喜欢我,她也不喜欢你。她恨你抢走了朱仲钧!” 顾瑾之沉默。 她心里有些难过。 元鲤鲤又道:“我二姐的心思很深。她很会伪装,总是表现出很善良的样子。”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和她从小到大争斗过。可是她很狡猾,总是输给我。我赢过她一次,她就用另一种法子报复我。所以,我和她的梁子结深了,从未消解。” 顾瑾之笑了笑。 “她从前欺负你吗?”顾瑾之问。 元鲤鲤摇摇头:“我们小时候玩耍,她总是抢我的东西吃。后来长大了,我不理睬她,她又找各种借口欺负我。” “那她怎么不找你母亲呢?”顾瑾之又问,“她是嫡长房的姑娘。” 元鲤鲤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母亲不管事的。祖父祖母都不在乎这点钱财,所以他们不会插手内院的事。父亲也不管,他忙着朝政。我父亲和哥哥不会帮我……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母亲也很疼我,但是母亲的心偏向我父亲,父亲又疼爱我二姐,我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哦。”顾瑾之道,“怪不得她总想着害你,原来还有你娘在旁边捣鬼。” “嗯。”元鲤鲤低垂眉梢,不愿意再提这件事,转而说其他的话题,“我听闻,父亲准备让大哥做储君了……” 郑瑜裴脸色一凝。 他的眼睛,落在顾瑾之身上。 顾瑾之不疾不徐喝茶。 郑瑜裴收回了视线。 “我们是嫡支,若不是大伯不肯把爵位传给父亲,我们家根本不需要等到今日才开始谋划储君的事。” 第57章 坦白 郑瑜裴语气不悦,“大嫂,你觉得我大哥合适?” “不合适吗?”顾瑾之反问。 郑瑜裴道:“大嫂你瞧瞧我大哥什么样子?他哪点像个皇帝?你觉得父亲是个糊涂虫?” 顾瑾之就笑道:“驸马爷您言重了.” “我没有言重。”郑瑜裴道,“你瞧瞧咱们家,父亲英明睿智,是名震四海的大儒;大哥是文坛奇才,也颇得圣眷,他的确有资格做储君,只是他太过于清廉,并无雄心壮志。父亲的爵位,不该由他来承担.” “那驸马爷您呢?”顾瑾之又问,“您有雄心壮志?” “我……”郑瑜裴一窒。 他略微尴尬,道:“我没有。” 顾瑾之失笑:“那您说这番话做什么?” 郑瑜裴哑口无言。 “我看,驸马爷您不是不想做皇帝,您是没有雄心。”顾瑾之笑容淡去,“如果驸马爷有,就请尽快展露锋芒吧,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郑瑜裴的脸涨红了。 他起身怒斥顾瑾之:“休得乱语!” 说罢,拂袖离开。 元鲤鲤拉住了顾瑾之的胳膊,道:“九姐,我二姐不是个善茬。她的心机深沉,我怕你会吃亏。” “没关系。”顾瑾之安慰她,“有你五姐在。你五姐和顾兰亭不是一路人,她们俩的恩怨,她们自己处置。” 元鲤鲤松了口气。 顾瑾之笑笑。 元鲤鲤陪着顾瑾之聊了会儿天,顾兰亭和宋盼儿就回来了。 母女俩带着丫鬟,拎着食盒回屋。 她们坐定,丫鬟们摆膳,顾瑾之问元鲤鲤:“饿坏了吧?” “还行。”元鲤鲤笑道,“九姐,我们什么时候离京?” 顾瑾之道:“过几日吧,我还要去拜祭一位长辈。” 顾瑾之的长辈,指的是宁萼。 宁萼在北平的时候,对顾瑾之极好,顾瑾之很感激。 元鲤鲤哦了声。 吃完饭,元鲤鲤告辞。 “九姨奶奶,我送鱼儿回去。”顾兰亭站起来道。 元鲤鲤却道:“不必,你留下来照应九姨,我自己回去即可。” 说罢,她对顾瑾之道:“九姨,我先走了。” 顾瑾之点点头。 送了元鲤鲤到门口,顾瑾之看见郑瑜裴站在台阶底下。 他望着元鲤鲤的背影,神色有点茫然。 元鲤鲤走远了,也没有看他。 两人似乎相互不理睬。 直到元鲤鲤拐弯,郑瑜裴仍没有收回视线。 顾瑾之看着心惊。 “驸马爷?”她叫了声,打断了郑瑜裴的怔忡。 他缓慢抬眸。 他看上去非常颓唐。 他的眉宇间,有股阴戾,透出丝丝邪佞之气,令人胆颤心寒。 顾瑾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你怕我?”郑瑜裴问。 顾瑾之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怕驸马爷误会。我们虽然订婚,可毕竟不算正式的未婚夫妻,驸马爷还是慎重些。” 郑瑜裴冷笑了声,道:“顾瑾之,你以为我是什么好脾气的?” 顾瑾之就笑。 笑了片刻,她敛住笑容。道:“驸马,您是聪明人,别做蠢事。否则,你一旦败露了,你的名声毁了不要紧。整个顾家都跟着蒙羞,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的名节不能被糟践了!” 郑瑜裴的脸色铁青。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目光阴毒。 顾瑾之不惧他的眼神。 “驸马爷,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看你做得到不到位。”顾瑾之又道,“你既然知道了那个秘密,就要守护它,不能泄漏出来。你敢吗?” 郑瑜裴咬牙切齿。 顾瑾之继续道:“你是武官世家出身,应该清楚,你爹爹和你兄弟二人不同意你做储君,你若是做了皇帝,他们岂能善罢甘休?你现在还能依仗皇室宗族的势力,万一以后,你没有任何靠山呢?” 郑瑜裴的眼神闪烁。 他的拳头,渐渐握紧。 “你不信我的话。”顾瑾之轻声道,“你只信你自己。我劝你,最好老实点,不要胡思乱想,你的心事我懒得理会。” 郑瑜裴猛然抬眸,狠厉瞪着顾瑾之:“顾瑾之,你别忘了,你是个女人!” 顾瑾之笑了笑。 顾瑾之又道:“再者,你们男人的心思龌龊,就别拿女人当借口。你们要造反,就要有足够的勇气。你连自己的野心都不敢承认,还妄图争夺江山。你有多少斤量啊?” 郑瑜裴冷冷盯着顾瑾之。 “你这个妇人,不识好歹!”他道,“我念你救命之恩,才忍让你。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便杀了你!” 顾瑾之哈哈笑起来。 “你还有脸取笑我?我救了你的命,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害死了你娘亲吗?你不妨去找证据呀。”顾瑾之笑眯眯的,“可惜没有证据!” 郑瑜裴顿时噎住。 他不再看顾瑾之,转身走了。 “我们不用管他。”顾兰亭在旁边插嘴道,“他是嫉妒你。” 顾瑾之嗯了声。 “九姑,咱们回去吧。我还没有逛街呢,我好久没有买衣裳。”顾兰亭道。 顾瑾之道:“你们随便逛,我要去宫里给娘娘磕头。我不能不去,否则我娘又要骂我没规矩。” 她不能不去。 她去了皇宫。 太妃已经睡觉了,顾瑾之跪拜行礼后,才被领着坐在偏殿等候。 “......你母亲的事,哀家略微听闻了点。”太妃对顾瑾之道,“此事怪不得你,你也无辜。你放心,皇祖母绝不允许有人欺负你!” 顾瑾之忙道谢。 她把自己从前和元鲤鲤如何结交,以及她怎么帮助元鲤鲤逃脱了皇太孙,一一对太妃说。 太妃很高兴。 她对顾瑾之的印象,越发深刻了。 “……你们俩感情真好。”太妃笑道,“元氏是个有福气的,嫁给了你这样的儿媳妇。她的确是受了委屈的,不枉费她一番心血。” 顾瑾之低垂着脑袋,道:“她嫁给我哥哥之前,是不愿意的,是臣妇逼迫她。” 太妃愣了愣,没料到顾瑾之居然坦白了。 她的心,顿时软化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顾瑾之。 她知晓顾瑾之的出身,知晓她是安诚郡王和安诚郡王妃所出。 第58章 一枝梨花春带雨 她原本以为顾瑾之是个骄纵蛮横的人,哪里知晓她言语谦逊。 “你是个厚道的孩子。”太妃叹了口气,“你娘亲若是泉下有灵,她也会欣慰的。” “娘亲的遗体还在宫里,请太妃怜悯她。”顾瑾之恳求太妃道。 太妃就答应了她。 顾瑾之又提出,“太妃,能否让皇后娘娘召我进宫,给元姨娘磕头?她临终前曾托梦,告诉我一定要去祭祀她。” 太妃沉吟半晌。 她犹豫着,却没有拒绝。 她吩咐宫女,去请皇后过来。 皇后很快就来了。 顾瑾之给皇后请安。 “……你是个有孝顺的好孩子。”皇后笑着夸赞道。 她拉了顾瑾之的手,“今日是中秋,你留下陪陪皇祖母。” 太妃颔首。 顾瑾之恭敬称是。 皇后离开,顾瑾之和太妃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陛下最近身子骨不大舒服,哀家瞧着,怕是撑不了几年了。你们姊妹几个,可想好要入宫侍疾?”太妃突然问。 她这句话,颇有点试探的味道。 顾瑾之笑了笑:“皇祖母。您是希望我们姐妹入宫的,对不对?” 太妃就点点头。 “……陛下不肯立储君,他的病,也不知能拖多久。”太妃轻轻叹了口气,“哀家膝下空虚。” 这话,暗示了她自己没有儿子的事实。 她虽然贵为太后,也没办法给自己的丈夫纳妾。 她没有儿子,将来必定会被废黜,甚至被幽禁在冷宫。 “……哀家是个糊涂人。哀家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但是,哀家希望你们姊妹都能过得顺遂、平稳。”太妃又道,“皇祖母年纪大了,总归会撒手人寰。你们姊妹都聪明伶俐,能帮衬着皇祖母,哀家就放心了。” “皇祖母,您不会撒手人寰。”顾瑾之道,“您是长寿之相,活两百岁没问题。” 太妃失笑。 皇祖母已经五十六岁了。 顾瑾之说长寿之相,简直荒唐。 她不仅仅是为了哄太妃高兴,她是真心实意希望太妃长寿。 太妃是太上皇唯一的嫡妻,是整个宋家支柱。宋家是忠于先帝的。如果宋家倒塌了。先帝的皇位就岌岌可危。 “皇祖母不要伤心。”顾瑾之安抚太妃,“您的身体,一直调养得极好。您不会有事的。等您的病好了,就去给皇祖父守夜。我们都希望皇祖母健康。” 太妃笑容满面。 顾瑾之和顾兰亭退了下去。 两人在太妃宫门口分道扬镳。 顾兰亭非常担忧。 “九妹,你不该那样说太妃!”顾兰亭叮嘱顾瑾之。 太妃不会有事,但是顾瑾之的话。却会让太妃伤心难过。 她这样说,就是触怒太妃。 “她是皇祖母啊。”顾瑾之柔声解释,“你别担心,我不惹恼她的。” 太妃只有这么一点亲人。 顾兰亭想想,似乎有道理,就不再纠缠这件事。 顾瑾之又道:“九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想要做官?” “不是。”顾兰亭笑道,“我哪有这份本事?” 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眉宇间带着几分羞涩。 顾瑾之道:“你有的。” 顾兰亭笑道:“你这么信任我,那我承认吧,我的确想考功名。” “那就考吧。我记得,你以前在学堂学习。后来你父母去了北地,你跟着舅舅去了南京,你就停了课业。你现在回来了,正是读书的好时机,错过了岂不是遗憾?”顾瑾之劝道。 顾兰亭摇摇头。 她不想耽误自 己的前程。 顾瑾之就道:“九姐。科举考试很艰难,我也参加过。每次考完。我都觉得全身散架。你要想清楚了,若是想考,咱们就趁热打铁,赶紧报考,不要等下一次了。” 顾兰亭微怔。 “你要报考吗?”顾瑾之继续追问她。 顾兰亭思索良久。 她咬牙道:“我想试试,我总觉得不甘心。” “好啊。”顾瑾之道。“你既然有心,我就帮你一回。” “你要怎么帮?”顾兰亭疑惑看向她,“我没钱,没关系,我借给你。” “傻丫头,我又不是缺钱花的,我有银票呢,够用了。”顾瑾之笑道,“我送你一副字画吧。你想好要写什么诗词了吗?” 她不想顾兰亭浪费精力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顾兰亭摇摇头。 顾瑾之道:“我给你找纸墨笔砚。” 说罢,她转身去了内务府,找了纸和墨。 回到太后寝殿,她亲自铺开宣纸,提了狼毫,给顾兰亭练字。 太后坐在旁边瞧着。 一张宣纸,被她写了七八个字。 有《红楼梦》里李文景的“一枝梨花春带雨”。 还有林黛玉的《春江花月夜》,亦有贾琏的《金瓶梅》。 太后目瞪口呆。 “你还会写诗?”太后诧异问。 顾瑾之笑了笑。 她把墨迹吹干,递给了顾兰亭:“写得不算好。” 顾兰亭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惊讶问:“你从哪里学的?” 她不是没见识的乡野村姑,不敢随便怀疑顾瑾之偷师。 这么好的字,不像是一朝一夕所学。 “我自小喜爱读书。从小就有人教我。”顾瑾之答道。 她没有透漏出自己的秘密。 顾兰亭不再深究了。 她拿了纸张,去书房磨墨,准备开始练字。 她的书房在太后偏殿隔壁。 顾瑾之则往太后那边走。 她想看看宋盼儿。 刚迈进了暖阁的门槛,就看到了一袭素雅裙裾迎风飘飞。 顾瑾之愣了下。 她站住了脚步,喊了声“姨母”,才继续进去。 宋盼儿正和太妃说话,听到声音回眸,笑了笑。 她的神态温婉端庄。 顾瑾之笑着问:“姨母。” “你回来了?”宋盼儿含笑道。“你祖母念叨你,你快过去吧。我和太妃娘娘说会儿话,等会儿就去陪她吃饭。” 太妃也笑着招招手:“快过来坐,我正愁着晚膳要吃些什么。” “……我今日听太妃说,二叔的腿是太后害的?”顾瑾之笑盈盈的。 她脸色沉静,没有半点惊讶或者其他表情。仿佛她早已知晓此事。 第59章 推三阻四 顾瑾之明白母亲的用意,也支持母亲的安排,却也不赞同。 “爹爹是想把二妹留在家里,好歹有个伴,我也不会寂寞。”顾瑾之道。 她的意思很简单:二姐留在家里,就是多个人争财产。 她和母亲,还有弟弟顾珀之都不稀罕钱财。 况且,母亲不想顾珀之娶媳妇,就把他关起来。二姐要是留在家里,就要面临这种境况。 “娘。您要是想把二妹嫁出去,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保证她能嫁得风风光光的。”顾瑾之笑道。 顾家现在是煊亲王府,是皇帝的岳丈家。 顾瑾之是正妃。 元鲤鲤是继妃,是妾。 哪怕是正妻死了,妾室也不配留在原配居住的地方。 除非顾瑾之和朱仲钧离婚,另外纳个妾。 可是顾瑾之并不愿意。 元鲤鲤不管怎样,都是她的堂妹,顾瑾之对她很疼爱,不可能让她受委屈的。 “哦?”宋盼儿饶有兴趣,“什么法子?” 顾瑾之含蓄笑道:“娘,等我们出京的时候,带上二妹。” 宋盼儿立马明白了顾瑾之的用意。 “她毕竟是你姨母的骨肉。”宋盼儿皱眉,“咱们不能太苛责了。” “我也没说苛责。”顾瑾之道,“咱们先带她出京。等她出了京,娘随便把她送到什么地方都行,不必留在府里。到时候再送她回来。” 宋盼儿顿了半晌,点点头:“行吧。” 她似乎有些无奈。 顾瑾之又道:“我和仲钧商量,把二姐送去宫里住一段日子。我想把她教导好,免得她以后嫁了个纨绔,丢了祖宗的颜面。” 宋盼儿道:“也罢。” 于是,宋盼儿当场拟定了名单。 名单上记录的,是宋盼儿的几个侄孙辈,都要送入宫去。 他们今年七八岁,是宋盼儿的长孙和次孙。 宋盼儿的哥哥和嫂子也在其中。 “……你姨母这些年苦心孤诣培养了他们几个,他们的资质不错,不枉费姨母的辛劳。既然决定送进宫,就要做到尽善尽美,别叫人挑剔。”宋盼儿道。 宋盼儿这话,显示她很看重此事。 郑瑜裴连忙称是。 顾瑾之也附和道:“娘,我也觉得他们资质不错,我想把他们都教好,免得给元家蒙羞。” 宋盼儿就笑。 这件事,她没有阻止。 “我还要把大姐和四叔都送进宫。”顾瑾之又补充道。 “大姐也好,四叔也罢,他们都是你亲舅舅,你自然要教好他们。”宋盼儿道。 顾瑾之点头。 吃了晚饭,众人各自散了。 顾瑾之回房歇息。 翌日,她又进宫去。 她要给皇帝说元珊的事。 皇帝对顾瑾之的态度还不冷不热的。 “……臣妾想让珊儿留在府里住两天,不知陛下准不准允?”顾瑾之问。 皇帝微讶:“你想把她留下?朕还没有册封她呢,你要把她放到什么院子里?” “就让她住到大姐屋子里吧。”顾瑾之笑道,“大姐那里宽敞又舒服。” 她又解释了句,“大姐那个宅子大。” “那就依你!”皇帝道,“只是,珊儿的事,你暂时别告诉太后,省得惹她烦心。等过了五月初五,朕再册封她,让她跟太后见见。” 顾瑾之忙应喏。 她走出御书房,心绪复杂。 她不喜欢元鲤鲤这孩子。 从前,她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触。 如今她成了顾瑾之。她对元鲤鲤的敌视就特别的浓烈。 她甚至怀疑过,顾瑞和顾琇之都是元氏害死的, 否则怎么解释顾瑞、顾琇之都是顾瑾之的胞弟呢? 顾瑾之不恨任何杀人凶手。但是她对自己的胞弟下毒手,顾瑾之就很痛恶这种人! 顾瑾之不知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自私,她总之就是不想让元鲤鲤得逞。 而且,顾瑾之也有点嫉妒元鲤鲤。 她才是嫡长子。 元宵节那一晚,如果不是她和宋盼儿突然闯进来救她。 顾琇之和顾瑞早都被杀死了。 而元鲤鲤活下来,享受荣华富贵、尊崇地位,还能顺利出嫁...... “......陛下答应了。”顾瑾之对顾兰舟道,“你去找大哥,告诉大哥一声。” 顾兰舟就去找了顾柏杨。 顾柏杨闻言,沉默片刻。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次出门是去游玩的,并非办差,没必要带着个累赘。 “不带也罢。”顾柏杨道,“让她回江宁老家,她自己也该学习规矩,不能总是赖着咱们不走。你大嫂和大哥还有孩子,也需要她照料。” 顾瑾之道是。 顾兰舟去找了宋盼儿,跟她说了大伯父的想法。 宋盼儿沉吟片刻,同意了。 “……你把珊姐儿送走。你也说了,她是你的堂妹,你总要关心下她。”宋盼儿道,“我这边你放心,你大姐是个稳妥人,肯定会好生照料珊儿的。” 顾瑾之点头应了。 她回了趟琅琊,把元珊的东西全部打包好,让丫鬟装车,送到了顾琇之和顾瑾之住的院落,让他俩收拾了,明日一早送走。 顾琇之还是有些舍不得。 他低声对顾瑾之道:“阿瑾,我们是兄弟姊妹,你能不能给珊儿求个恩典,让她在宫里陪着你几个表哥。他们都很喜欢她,你瞧瞧他们,多希望她能在身边啊……” 顾瑾之摇头。 顾琇之就急了:“你干嘛啊,这点小事,你还推三阻四?” 元鲤鲤却很平静。 她柔软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愁。 顾琇之诧异看着她。 “……你不知道,我爹和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元鲤鲤低垂了眸光,轻声开口。 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伤心。 顾瑾之蹙了蹙眉。 顾琇之不吭声了。 宋盼儿正在旁边坐着,听他们说悄悄话。 她站起身:“瑾姐儿,咱们走吧。” 顾琇之拉住了顾瑾之,让她别走。 元鲤鲤也道:“阿瑾,你别走,我有话要说。” 她转而望向了宋盼儿,道:“母亲,我想求您帮我个忙,可以吗?”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直管说。”宋盼儿笑着道,“你我母女,还客套什么?” 元鲤鲤就道:“我想请母亲把我安排到内务府的女官那里做事,我想去伺候陛下。” 第60章 我担待着 “我听说,陛下喜欢文武双全的女人。母亲,您若是肯帮忙,我愿意奉上五万银子作谢礼。” 她是诚心实意的。 这笔钱财,足够养家糊口。 顾瑾之和宋盼儿相互看了一眼。 宋盼儿先问郑瑜裴:“……驸马的意思呢?” 驸马指的当然是郑瑜裴。 “这是好事。”郑瑜裴笑容满面,“我巴不得珊儿能进宫,贴身侍候皇上呢。珊儿的确聪明伶俐,陛下一定会喜欢的,我也喜欢。” 他居然赞扬自己的小姨子。 宋盼儿啼笑皆非。 顾瑾之却皱了皱眉头。 “我倒是有个建议,驸马你和珊儿商量,看看行不行得通。”宋盼儿道。 她的神色有点严肃。 郑瑜裴就问她:“王妃请赐教。” 宋盼儿把刚刚元鲤鲤的请求说了。 郑瑜裴沉吟良久,半晌无言。 顾瑾之就看到了他脸上,那抹惊恐。 他的惊恐,是对自己小姨子所言。顾瑾之立马明白,元鲤鲤可能猜测到了什么。她这样说出来,是吓唬郑瑜裴,让他乱了分寸,以便于元鲤鲤趁虚而入。 郑瑜裴似乎有点犹豫。 他怕元鲤鲤的话,传出去,会惹怒皇帝。 “驸马......”宋盼儿提醒他,“你考虑清楚。皇上不喜欢你们兄妹,不单单是因为你们俩的出身,他是觉得,你们是外戚,不太像话......” 宋盼儿又添油加醋。 郑瑜裴听得背脊发凉。 他脸上有汗滴淌下来。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宋盼儿道:“多谢王妃提点。只是,这种事不可胡言,免得坏了名声。” “你放心,你和珊儿是亲眷,谁敢嚼舌根,我替你打断他的腿。”宋盼儿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你可以问问你们家二老爷和大老爷。” 郑瑜裴连忙应承下来,说自己知晓了。 然后,他带着元珊,离开了顾宅。 “这件事,你们俩暂时瞒住。”顾瑾之叮嘱元姗,“等元姐儿出嫁了,你们再慢慢商量。她毕竟是你姐妹,不可能永远不见面。” 宋盼儿也这样叮嘱元珊。 元珊点点头:“我省得,母亲。” “你们都是聪明姑娘,应该知道这件事要谨慎些。” “元鱼既然不能留在京城,你们兄妹三人就要齐心协力,将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与你祖父听。” “他老人家,虽然脾气硬了些,其实很疼你们。” 顾瑾之道,“你们也莫怕他。你们两个年纪尚幼,没什么能耐。如果你们祖父真的怪罪,就拿我出气,我担待着!” 元鲤鲤感激地望了眼顾瑾之,笑着说是。 郑瑜裴则道:“阿九,这次辛苦你了。” “哪里话?”顾瑾之笑道,“咱们是一家人。” 她又告诉元珊:“你也是,要记得谨言慎行,别莽撞,别给人抓住了把柄。” 元珊道:“我明白的。” 元家已经没有什么权势了,她也不敢再横冲直撞了。 她要靠着郑氏兄长过活。 顾家的家底厚实,她才有资格挑选未来的夫婿。 顾瑞之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他娶了顾琇之的侄女顾琇之,也算圆满。 至于顾琇之的嫡亲大哥,顾琇之不想耽误了他,决定让他去北疆,从戎历练。 顾琇之自己是愿意的,可惜他的亲事不由自己做主。 顾琇之的继室,是他舅舅李家的庶子,叫李景阳。 顾琇之的继室,曾经是顾家的奴婢。 这个女孩子很漂亮,顾琇之很喜欢她。 她的生 母,原先是顾家的一位姨娘,被顾家卖到李家当了通房,并怀上了身孕。 顾琇之的亲妈是李氏,李氏又是李景阳的堂叔母。 李氏的堂弟是李景阳的表弟,也姓李。 “我跟母亲、大嫂提了,想让元鲤鲤入宫。母亲说,这件事要问问驸马,驸马答应,她也答应。我看,八成驸马也是舍不得珊儿,才犹豫不绝的。”元珊道。 顾琇之就笑了笑。 “珊儿,这话可不要随便乱说,否则害了你姐姐。”顾琇之温柔笑着,“这种事,还是你姐姐自己拿主意吧。我们不掺合了,免得惹祸上身。” 元珊点点头。 她知晓自己的丈夫是个极度精明睿智的人,也相信顾琇之的话,这件事要谨慎处理。 郑瑜裴带着元鲤鲤离开之前,深深凝视着顾琇之,目光里有几分复杂。 顾琇之也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了片刻。 然后,郑瑜裴突然抱住了顾琇之,在他耳朵旁低语:“你是不是爱上了她?” “......”顾琇之微愣,然后摇摇头。 郑瑜裴松开了手。 元珊和顾瑾之瞧见这幕,纷纷错愕。 郑瑜裴对顾琇之道:“你是聪慧之辈,应该知道自己怎样取舍。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顾琇之微怔。 他的确需要想一想。 他对元鲤鲤并没有爱慕之情,他甚至讨厌她。 元鲤鲤是顾瑾之捡回来的。 她的血统,注定她和他们这种人不同,他们不该把爱恋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免得毁灭他们一族。 可是他也很喜欢她。 他对她的感情,和顾瑾之不一样。 顾瑾之是纯粹的怜悯。而元鲤鲤,是有利用价值的。她身体孱弱,可能帮助他们一族崛起。 顾琇之也很矛盾。 元鲤鲤的美貌,足够吸引任何男子。可她太聪明了。顾琇之怕她是别有居心。 他要仔细观察一番。 若是元鲤鲤没有恶意,他也许会娶她。 顾琇之没有表态,郑瑜裴带着元珊走了。 送客离开之后,顾瑾之轻叹了口气,对元鲤鲤道:“我不知道你们姊妹的秘密,但是我知道,你们姐妹俩都有心结。你和琇之,你们是彼此的心魔,是不能互相信赖的。你要好生劝导琇之。” 元鲤鲤道是。 “……你现在年纪尚幼,还没有什么心机,可千万不要学那些女人争风吃醋,自毁清誉。”顾瑾之叮咛她,“尤其是元珊。她和你是同胞姊妹。你们姊妹间若是闹出了笑话,对你和元珊都有损伤。” 元鲤鲤点点头。 她觉得这些事,她是懂得的。 第61章 光宗耀祖 “阿娘,您放心。”元鲤鲤笑道。 晚膳的时候,顾瑾之和朱仲钧坐在上首。 饭菜刚摆上桌,郑瑜裴带着元珊进门。 元珊今日换了新衣裳。 她穿着粉红色绣桃花的袄裙,头发梳成了垂云髻,插戴珠翠,整个人显得明艳夺目。 顾瑾之看到她。微微皱眉。 她这样打扮,像个新嫁娘。 顾瑾之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守妇道。 她和郑瑜裴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吗? 这么多年了,郑瑜裴仍是单身一个人,没有纳妾或者通房。他的心思,到底放到什么地方呢? 顾瑾之的心里,涌出了些微的失落感。 她不喜欢郑瑜裴。 这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有才华。有魄力,有胆识,有手段,又英俊无匹,这些都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可他的内敛,掩饰了他的锋芒。 顾瑾之对他的欣赏和赞扬,就全部化作了不安。 “母亲,驸马爷。”郑瑜裴恭敬给顾瑾之和朱仲钧请安。 他声音温润,如沐春风。 他的容颜,依旧清秀俊逸,只是眉宇间染了几分愁绪。 顾瑾之颔首。 元珊却冷哼了一声。 她对元鲤鲤道:“你快回房歇息吧,省得你祖母又责备。” 顾琇之也喊她:“快走,别惹母亲生气。” 元鲤鲤道是,转身就走了。 等她出了二房院子,她的脚步缓慢下来。 她回想着顾琇之和郑瑜裴刚刚的对话,脸上浮出了淡笑。 她的笑容甜蜜,仿佛有了蜜糖,嘴角高高翘起,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般。 丫鬟小红忙问:“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元鲤鲤道,“我高兴。” 她一路往外跑,跑向了元家的大门口。 她要去找顾琇之。 顾琇之的书童,在大门口候着她。 见到元鲤鲤,仆从连忙行礼。 元鲤鲤问:“我表哥呢?他回屋了吗?” 仆从指了指内宅:“大少爷回了卧房,还没有歇息呢。” “我去找我表哥玩。”元鲤鲤笑道。 她蹦蹦跳跳的,像个顽皮的孩子。 仆从连忙跟上去。 顾瑾之在上席坐立不安,频频抬眸朝内院看。 朱仲钧握紧了她的手,笑道:“别担心,我陪你吃完饭,再带你去看看琇之。” 元宵节的晚宴,吃了很久。 直到亥初末,宾客散尽。 元鲤鲤和郑瑜裴也离开了。 他们回家了。 元珊也准备告辞。 “你先去休息吧,等琇之睡醒了,我让人去叫你,咱们一块儿去拜访老太太。”顾瑾之道。 元珊点点头。 她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夜未眠。 小厮领命去请。 顾瑾之则去了顾琇之那边。 “昨夜没睡好?”顾瑾之问她。 顾琇之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我原本想,我和郑侍卫成婚,他肯定要纳妾。谁知道他只字不提,我心里不踏实。” 顾瑾之笑了笑。 她也猜测到了。 当即,她就拉了顾琇之的胳膊,道:“琇之,你可不要犯糊涂。你虽然是庶长女,但是你爹爹已经有了正室。” “我和你舅舅,不管做什么决定,你永远是嫡次女,名正言顺。你记住,这个位置不是旁人能取代的,你要坚持下去,否则前功尽弃了。” 顾琇之似乎有点惊讶。 她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道:“阿姐……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 “既然你知晓了,就应该支持我的选择。”顾琇之突然道。 顾瑾之诧异看着她。 顾琇之继续道:“阿姐,我不想做庶女。我想做嫡女。我娘的性格,我知道。” “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若是做不了嫡女,她就活不下去。我不愿意看到她那样。我宁愿做庶女。我想光宗耀祖,也想给她撑腰。” 顾瑾之怔怔望着她。 半晌,顾瑾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不阻拦你。” 顾琇之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问顾瑾之:“你呢,阿姐,你也想成为嫡女,做侯夫人吗?” 顾琇之松了口气。 她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元鲤鲤的心情很复杂。 她很羡慕顾琇之的生活。至少,顾琇之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自己,则像个傀儡。 顾琇之的母亲是顾瑾之的妹妹,她的姨母是郑玉珑,顾瑾之的妹婿,乃是隆庆帝,她的外家也是权贵。 她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婚姻,也和顾瑾之有关联。 顾瑾之有了朱仲钧这个夫君,所以她也有了郑瑜裴,两个人结合了,才会有了她。 这种感受很矛盾。 元鲤鲤深吸一口气,努力克服。 她对郑瑜裴说:“驸马,我有件事求您。我想搬回家住,我想念我娘和弟弟了。” 她的语气,有点恳切。 她是怕顾瑾之不同意,所以急急解释,想让顾瑾之明白她的心。 郑瑜裴略有所思,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你母亲和弟弟都还小。” “不,我已经十六了。”元鲤鲤道,“我要帮我娘和弟弟,不想让他们被婆婆欺负,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郑瑜裴沉默了片刻。 “我答应你。”他说,“我送你回家,你和你兄长一起。” 元鲤鲤道谢。 顾瑾之瞧了眼元鲤鲤,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元鲤鲤却低声问:“嫂嫂,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是想问,昨日她和顾琇之的事。 她没想让大伯母误会,只是不小心泄漏了自己的私密。 “哪有的事?”顾瑾之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彼此相熟,多聊几句无伤大雅。只要恪守规矩,不违背孝悌伦常,其他的都随便你们。” 她又道,“今晚你不必回家,就留宿你姑妈这里,等着你哥哥一块儿用晚膳。” 元鲤鲤点点头。 她心底的石头落地。 她又去了元氏的院子。 元氏已经起身梳洗过了。 元鱼也收拾停当了。 姊妹俩站在廊檐下,等待着顾琇之的归来。 一个丫鬟引着顾琇之,进了花厅。 他脸颊微肿,显然挨了郑瑜裴一巴掌。 元鱼的怒火蹭蹭冒起。 第62章 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元鱼厉声问她哥哥,“他把你打了?” 顾琇之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喝醉了酒,不小心冲撞了他。” “冲撞了他?你不小心碰了他?”元鱼问,“那他为何要动手打你?” 顾琇之就道:“你别问了,是我不对。” “我是你妹妹!”元鱼道,“你有事瞒着我,我总该知道缘由吧?” “我是想找你玩的,结果喝醉了。我走路不稳,差点扑倒了他。”顾琇之道。 元鲤鲤冷哼:“你撒谎!你从小跟我一起练武,身手矫捷,如果差点摔跤,你怎么可能跌跤?” “是啊。你的功夫不差啊,你怎么会差点摔跤呢?”一旁的丫鬟也插嘴。 “我、我不小心绊倒了桌角……”顾琇之辩解道。 元鲤鲤却冷笑:“你这理由编得也太烂了吧?你是想搪塞我?” “没有搪塞!我是真的崴脚了,差点栽到了他身上。他扶了我一把,结果不小心踢翻了凳子……我也吓坏了,不敢再乱跑,免得摔跤。”顾琇之又道。 元鲤鲤还是狐疑,盯着顾琇之看。 顾琇之一脸诚恳,眼眸清澈透彻。 他看得元鲤鲤发慌,不由退缩,转向了元氏。 “娘,你相信表叔吗?”她悄声问。 元氏就看向了顾瑾之。 顾瑾之轻轻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娘,表婶也是担心你,怕你吃亏。”元鲤鲤见元氏犹豫不决,忙拉着元氏的衣袖劝她,“娘,我和表叔不会出事的。” 她的目光殷切。 元氏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不管你们了。” 顾琇之松了口气,朝他母亲拱手道谢。 “我和你姨母先告辞了。”顾瑾之道,然后带着元鲤鲤走了。 元氏叮嘱顾琇之:“记得早点回来,我给你备好了午饭,你要记得吃完。” “娘放心,我不饿。”顾琇之道。 他和郑瑜裴出门去了。 郑瑜裴骑马走在前面,带着顾琇之去逛街。 京郊离城区不远。 他们走路去。 路上,郑瑜裴问:“昨日,你怎么遇到了顾琇之?他是你舅母的儿子,也是你的亲戚吧?” “是啊。他和琇之是亲兄妹,我们俩一直很好的。他说他要考举人,让我给他指导一些功课。”顾琇之道,“表哥,你不怪琇之吧?” “不怪。他又不知情。他是你哥哥,照拂你一番,也无可厚非。”郑瑜裴笑道,“你们感情很好。我记得你们俩一起习武。” “嗯,琇之学得特别快。他的资质,比我强许多,他肯定能高中秀才。”元鲤鲤道。 郑瑜裴微愣。 他心里有点酸涩,但又忍不住想,顾琇之若是真的考中,他会羡慕他吧? 他也想考取功名。 顾琇之是嫡次子,他不能像顾琇之那样风光。他要靠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配得上元氏。否则,将来他和元氏分开的时候,别人仍说三道四。 他也曾听过一个传闻。 据说顾家老爷子死后,二房的顾瑾之要嫁入皇室为妃,她的丈夫就叫顾琇之。 可惜顾琇之没有高中。 现在,顾琇之居然说他要高中。 这让人不寒而栗。 “他能高中最好,不能的话,你要提醒提醒他,让他不要轻易炫耀。”郑瑜裴淡淡道,“不管什么人,都有失败者。他要是失败,将来他们姐弟俩,还要仰仗你。” “表叔你放心,我不会给他炫耀的机会。”顾琇之连忙保证。 “表叔,我不怕。”顾琇之道,“他要是失败了,我会陪着他一辈子,绝不会嫌弃他的,他要是考试,我也帮他补习。” 元鲤鲤顿时觉得暖洋洋的。 她握住了表侄儿的手,柔声道:“我也不怕。你若是不争气,将来我就养活他们姐弟俩,我自己做女侠。” “你若是出息,我就做你的妻子,给你做助理,咱们俩共同进步,互相支持。” “鲤鲤……” “你要是考上了进士,娶了郡主或者县主,我就是你官夫人,将来我也是有诰命的。我还是能养活他们俩的。你别担心。”元鲤鲤道。 两人的目标,竟然是一致的。 元氏坐在正堂。 她听到了两个女儿的话,心里颇为骄傲,又觉得很欣慰。 她是不想让元鲤鲤嫁给郑瑜裴的。 她的女儿,应该嫁给高门大户里出众的贵公子,享受荣华富贵。 如果郑瑜裴真是个好的,将来有个好前程,元氏不介意女儿嫁给他。可是…… 这位表哥,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既没有读书的天赋,又不够聪慧沉静,长得也普通。他这副模样,将来的妻子怎么看? 元氏想让女儿幸福。 所以,她才会让顾琇之送元鲤鲤回娘家。 顾瑾之没有拦住元鲤鲤,只是默许了。她不阻止元鲤鲤和顾琇之玩闹,也不阻止他们交朋友。 她甚至希望元鲤鲤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当初,她不就是找到了顾瑾之吗? 顾琇之虽然不是个纨绔子,却不是顶尖的。 “我们今晚还是回顾家吧?”元鲤鲤突然对顾琇之道,“我想吃娘煮的馄饨汤圆。” “好。”顾琇之答应。 两人回到了顾宅。 元珊瑚等人已经睡了。 她们的院落,距离元氏的院子不算近。 元鲤鲤就让顾琇之在隔壁屋子歇息。 顾琇之却坚持要守夜,让元鲤鲤睡。 元鲤鲤拗不过他,就躺下了。 她刚闭上眼睛,耳边就听到了轻响,然后她睁开了眼。 屋子里黑漆漆的,唯有窗棂缝隙里漏进来几缕月色,将屋子里的摆设隐约照亮。 元鲤鲤看到顾琇之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你干嘛?”元鲤鲤低语,声音含混不清。 顾琇之却压低了嗓子,用仅限于他们俩可以听清楚的音量,道:“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 顾琇之就站到了床沿边。 元鲤鲤心砰砰狂跳。 “鲤鲤,我想和你说件事。我想考科举,我想考试!”顾琇之突然道。 他的语气急切而焦躁。 元鲤鲤吓了一跳。 她猛然从炕上坐起身来,把顾琇之也吓一跳。 第63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立马往后退了半步。 元鲤鲤脸涨红。 顾琇之看了她半晌,突然哈哈笑起来。他伸手,将元鲤鲤抱紧,道:“鲤鱼,你害羞什么?咱们都这般大了.......再说了,我又不做其他什么。” 他把元鲤鲤拉上了床。 顾琇之搂着她,温香软玉在怀。 元鲤鲤挣扎,他就吻住了她。 顾琇之的吻技并不高明。 他吻了元鲤鲤,喘着粗气松开了她,道:“鲤鲤,这样总行了吧?” 元鲤鲤满颊绯红,道:“你要告诉我原因,我就相信你。” 顾琇之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跟她说了。 说罢,他又笑嘻嘻道:“表姑,我这是不是挺厉害的?我爹和我祖父都说我笨呢。” “那是夸张,你是不想太过份打击了别人的积极性。”元鲤鲤道。 顾琇之嘿嘿笑。 他搂着元鲤鲤的胳膊收紧。 元鲤鲤也回报了他,两人依偎在一起。 “鲤鲤,我不敢和我娘说。”顾琇之又道,“她要骂我。可是,我要是不考取功名,我爹肯定不高兴。” 元鲤鲤就问:“那你想考取功名吗?你想去做官吗?” “想。”顾琇之点点头,“我想去做官。” 他很向往官场。 “做官多威风啊。鲤鱼,你愿意和我一起做官吗?”顾琇之问她。 元鲤鲤愣了片刻。 这个问题,让她很惊讶,她没想到顾琇之要和她商议这种事。 “我......”元鲤鲤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 顾琇之也不催促她。 他的手臂,越来越紧了,仿佛要勒断她似的。 “鲤鱼。你愿意吗?”顾琇之又问,“你要是愿意,我就告诉我娘去,求我娘带着你去京城做官。” “我愿意。”元鲤鲤终于道,“可是我没学过功课,我怕耽误你。” 她不由蹙眉,有些担心这点。 她虽然没学过功课,但是元氏教过。元氏说,每个人的路不同。有人注定平凡,有人注定飞黄腾达。 元氏说的,都是真话。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的儿女,必须是有才华、有智慧的人,而非愚钝无知的蠢货。 “没关系。”顾琇之道,“咱们先不管功课。只要咱们有心思,就可以去学。咱们不用太努力,能考中就可以了,我不怕吃苦。” 元鲤鲤就感动了。 她搂住了顾琇之。 “好,我陪着你。”元鲤鲤道。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顾琇之微愣,随即就笑了。 翌日一早,他亲自去了趟杨树胡同,请求母亲帮忙带着元鲤鲤去京城。 他还给自己准备了礼品。 母亲很爽快的答应了。 她还问他们打算在哪里落脚。 顾琇之想起了顾瑾之昨日的嘱咐。 他说,让元鲤鲤去他家住。 元家的老宅很破旧,他不愿意元氏辛苦收拾,还要搬到新房。他想让元氏住在他的新家。 新房离杨树胡同很近,骑车也不过盏茶工夫。 “......我想和您和岳丈一起去京城。”顾琇之道,“我爹在京里有熟悉的门路,能安排好一切。等鲤鱼大一点,我带着她一块儿去京城.......” 他想把元鲤鲤留在身边。 不是贪恋她的容貌和身体。 而是,他们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不能失去她。 元氏犹豫了下。 “娘,我想和琇哥儿一起去京城。”元鲤鲤道。 元氏见她坚决,就叹了口气,答应了。 顾琇 之又给元氏磕头谢恩。 元氏笑了笑。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等明年我二妹嫁出去了,我们全家都搬去京城。到时候,咱们就住在一起。”顾琇之又道。 元氏就笑。 顾瑾之是要去北直隶,不会常居京师。 他们若是搬过去了,元鲤鲤也许也会常去看望顾瑾之的。 “你呀......”元氏摇摇头。她笑得很愉悦,“我倒希望你们兄妹能常去京师。” 她又叮嘱顾琇之:“你别忘了,你的婚姻大事。要记得告诉你媳妇。她不乐意的话,我也会劝劝你娘。” 顾琇之笑嘻嘻道是。 元氏就把元鲤鲤叫过来,叮嘱她。 元鲤鲤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她的确不愿意去京城做官的。 她只是想和顾琇之在一起,和他永远在一起。 她不想去京城,她宁愿在家里当米虫,也不愿意去那繁华的京都,受那些规矩束缚。 而顾琇之,他是个活泼跳脱的。他是不适合京城的。 况且,顾琇之从前说过,要娶她的话,要等她十八岁。现在,他才十七岁! 顾琇之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说。 他甚至没问过元鲤鲤,愿不愿意去京城。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她了,怎么忍心让她再受委屈? 他不想委屈她。 元鲤鲤也没提。 他俩都没有说这件事。 “......我不能让鲤鱼受委屈。我要保护她。”这是顾琇之的内心深处最简单纯粹的念头。 元鲤鲤不是个傻子。 她从前也是很聪明的,否则怎么能从农户女,成了皇帝亲封的县主?她很善解人意。 她知道顾琇之的意思,也很感激他对自己的维护。 顾琇之对她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他毫不掩饰。 元鲤鲤知道,她和顾琇之之间隔了一条沟壑,这是她无法跨越的。她需要慢慢来,不能急躁。 她想,既然他愿意等。 她就会好好陪伴着他。 元鲤鲤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样,她唯一知晓的,就是她此生和顾琇之在一起,再无分开。 这辈子。她要好好爱他。 她和顾琇之一起去拜访郑瑜裴。 郑家住在东城。 顾琇之的父亲是个武将,所以郑家住的地方,颇有几分军旅味道。 顾琇之带着元鲤鲤,敲响了郑家的大门。 “谁啊?” 一位四五旬左右的中年妇人,开了门。 看清楚了顾琇之和元鲤鲤。中年妇人微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顾家的?” 她语调冷漠,显然没什么好脾气,“走错了门吧,赶紧走。” 元鲤鲤和顾琇之相视一眼。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是往里探身,朝里张望。 “你找谁?”中年妇人厉声喝道,“滚!” 她说罢,就砰的把大门给关上了。 第64章 愿意同甘共苦 元鲤鲤有点懵逼。 她站在门外,不敢贸然敲门。 “......这是怎么了?”顾琇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是不是我姨母,她怎么这般凶巴巴的?” 元鲤鲤摇摇头,表示不知。 母亲说了,不能乱攀关系,免得惹麻烦。 她跟着顾琇之,回到了家里。 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 一共四菜一汤,都是清淡爽口的。 她还特意炒了一盘鸡蛋炒青菜。 母亲说了,这个年纪,吃荤腥对肠胃不好,吃素食好,对身体也好。 元鲤鲤就吃了一碗米饭,没有多添半粒。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琇之和元鲤鲤挤在一张床上。 他抱着元鲤鲤,柔声细语问她:“鲤鱼,这几天你累吗?” 他今天回来得太早了,没有和她腻歪。 元鲤鲤摇摇头。 他们在河南的时候,虽然是两室一厅的屋子,但他们总是黏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不怕。 “我不累。”元鲤鲤道。 顾琇之笑笑,搂住了她。 翌日早起,顾琇之带着元鲤鲤,去见郑瑜裴。 元鲤鲤换上了一套嫩绿色的袄裙,乌黑长发挽了个松散髻,插了根碧玉簪,用金丝银线绣了朵小花,整个人显得灵动娇俏,十分漂亮。 顾琇之就拉着她的手,带她出了门。 他们乘坐马车,先去顾家。 顾家的门房,是顾家的仆妇,姓刘。 她恭敬请了元鲤鲤和顾琇之进来。 “......老爷和少奶奶正在书房,请两位稍后。”刘妈妈笑盈盈道。 元鲤鲤颔首。 她低眉顺眼跟在顾琇之后面,轻声喊“琇哥哥”。 顾琇之就回眸,温和笑了笑,捏了下她的掌心。 他的指尖修长,带着茧子,磨挲着她的肌肤。 元鲤鲤的耳根泛红。 他们二人进了客厅。 顾瑾之正在喝茶,看到他们,笑容略有点尴尬。 她咳嗽了一声:“阿狸、鱼儿,你们来了。” 顾瑾之是想避嫌的。 她是女眷,顾琇之却带着自己的媳妇,跑到嫂嫂家来,不管传到哪里去,名节总归是坏了。 偏偏顾瑾之又不便离开。 “大嫂,我有点事想求您......”顾琇之忙解释,并且拉着元鲤鲤跪下。 元鲤鲤吓得浑身哆嗦,想挣扎起来。 “你们快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顾瑾之忙扶起了她们。 顾延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继承顾氏家业。 他膝下无子。 顾瑾之将来就算嫁了人,顾琇之的祖父母也要尊称一句“大伯母”或者“二弟妹”,不必喊“瑾姐儿”。 “你们起来说话,别跪着。”顾瑾之道,“有事你们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定不推辞。” 顾琇之就道谢。 他们兄妹三个都是文官,只有顾琇之在战场杀敌立功,才被提拔到了副将的职务,其余的两位堂兄弟,一直做着文官。 元鲤鲤的两个叔叔、婶娘,都是顾氏宗族的人,不是顾家的人。 她父亲顾怀卿,是顾家旁支出身。 “......我爹爹和我娘亲当年遇刺,那些刺客全部被我们抓到了,可惜......”顾琇之叹气。 元鲤鲤也有点遗憾。 “我娘留下了一块令牌。”顾琇之道,“那块令牌可以号召我们顾家的人。” 他们顾氏宗族,每个人的身份证、户籍证明,都存放在祠堂。 祠堂有专门的婆子打理。 这是顾瑾之的叔父母亲,留下来 的东西,他们都交由长房收拾妥帖。 长房是顾家宗族势力最盛的。 顾瑾之有了这块令牌,她就拥有了号令顾氏族人的权利。 元鲤鲤惊讶极了。 她从来不知道,顾家竟然还留下这个东西。 她有点害怕。 “......我昨夜去了祠堂,把令牌取了回来。这些年,我们一家子常在外游学,家里没个人照料,我实在不放心。等我爹爹回来,我把令牌递给他,他再给我娘亲写信。”顾琇之又道。 他的话很诚恳。 元鲤鲤犹豫了下,轻声嗯了声。 她不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这块令牌是顾家的,她心里也是畏惧的。 她怕顾琇之拿走这块令牌,自己就失去了号令顾氏的资格。 顾琇之看了眼她,知晓她内心里恐慌。 他握紧了她的手,安慰她。 “这是祖母临终前的叮嘱。”顾琇之道,“咱们顾家,世代忠良。我们的血脉里,流淌的血液,不是肮脏的。我们不怕别人议论,可不能让我们的骨肉蒙羞。” 元鲤鲤心底一热。 她抬起水濛濛的双目,凝视着顾琇之。 顾琇之冲她露出温润的笑颜。 元鲤鲤也微翘了嘴角。 “我娘是顾家唯一的女丁。若她死后,族里不肯承认我娘是顾家女儿。我和我媳妇也无处落脚,怕是只有去投奔我爹。”顾琇之又补充了句。 元鲤鲤连忙摇头。 她想说:她愿意和他们同甘共苦。 她也希望能和顾琇之一起,永远陪着他。 不成想,顾琇之抢先开口:“大嫂,我和我媳妇商量了,想搬到京城去,暂时不回岳城,等过几年再回去。这件事,你替我和大哥去说服二哥,好不好?我不忍心和他争吵,免得伤了感情。” 元鲤鲤愣住。 顾瑾之则是震惊。 她瞪圆了双目,半晌都没有回神。 顾琇之的话说完,顾瑾之没吱声,他有点忐忑看着顾瑾之,问:“大嫂,怎么了?” 顾瑾之缓过神来,勉强一笑:“你们俩......你们俩怎么突然想搬到京城去?这件事,要你们爹爹答应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不想回岳城。”顾琇之道,“我和大哥都想在京城谋个差事。我想去吏部当个小吏,或者兵部。” 吏部是朝廷的核心机构。 兵部尚书,乃是武官。 “我爹爹已经升了侍郎。我去了吏部,就是侍郎的侄孙女婿,能调任到兵部去。”顾琇之道,“我也是个武将,去兵部也合适。” 顾瑾之沉默。 她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不太现实。 顾琇之的婚姻大事,是要经过顾家的家谱审核。 “琇之啊。”顾瑾之笑起来,语气柔软,“你是男娃,不是女娃。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娘亲,也没见过你二婶。” 第65章 从不解释 “不过,既然你爹爹娶你娘亲的时候,她没有带上你和你爹爹,你们就是独生子女。” “你娘亲去世了,她的尸首还在顾家,你们就是顾家的血脉。你爹爹也许会考虑一下,但是你们想搬到京城,我怕他会反驳......” “我爹爹不会反驳!”顾琇之急切道。 顾瑾之仍是笑着,没有说话。 元鲤鲤也低垂了眉眼。 顾瑾之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都挺聪明,也挺孝顺。 她是个好婆婆,所以想劝劝两个孩子,别跟着她去京里,否则以后有麻烦事,也怪她的缘故。 顾瑾之心里有了计较,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曾表现出来。 “大嫂。”顾琇之又叫了声,声音稍微高了些,带着几分哀求的味道。 他们不想离开顾家。 离开了,他们就失去了这层保护伞。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顾瑾之轻轻抚摸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琇之你放心,你爹爹一辈子正直,从来不贪赃枉法,不敢亏欠族里任何的恩惠。你祖父在世的时候,顾氏族里谁也不敢提你娘亲的事。 这番话,顾瑾之说得非常笃定。 顾家的确没人敢苛责顾家的嫡系。 况且,顾家的老爷子还活着呢。 如果真闹出丑闻,顾家也丢不起这个脸,会遭人唾骂的。 “大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顾琇之疑惑问顾瑾之。 他隐约察觉顾瑾之知晓他和他媳妇的秘密。 顾瑾之笑了笑,道:“没什么。你爹爹一旦知道,他肯定会反对。琇之,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幸福。” 她转移了话题。 顾琇之不再纠缠,却还有很多话想说。 于是,两人在院子里聊了很久。 等吃晚饭的时候,顾琇之才带着自己的妻子元鲤鲤告辞。 “……我知道你不舍我们,不用特地送我。你在家里等着我,我过两日就回来了。”顾琇之对元鲤鲤道。 顾琇之不仅仅是顾家二房的嫡次子,而今还是吏部的员外郎,官职不低。他有钱又有官职,将来肯定会有前程。 郑瑜裴的仕途,不及他。 郑瑜裴很清楚这一点。 郑琇之是郑家的庶长子,将来是继承爵位,还是继承铺路,郑琇之不知道,郑家其他人亦然。 郑琇之也知道。 他从小学习骑射,箭术极佳。 他还有点拳脚功夫。 郑瑜裴身边的随扈,不过是花架子,根本打不赢他。 所以,郑瑜裴并没有把顾琇之放在眼里。 而此刻,元鲤鲤又在场,他心里不痛快。 元鲤鲤这种姿色的女子,哪怕再漂亮,都会让人联想到妖精。 妖精是祸害人的。 妖精都是坏蛋! 郑瑜裴不喜欢这种女子。 可她的丈夫是顾琇之,他不敢表现得过于冷漠,怕引起顾琇之的警惕。 于是他敷衍顾琇之,道:“那好吧。” 元鲤鲤心里不是滋味。 顾琇之的妻子,似乎不太愿意元鲤鲤嫁给顾琇之。 “你们慢走。”顾瑾之道。 她将顾琇之、元鲤鲤和他们的行李收拾了出来,准备明日一早就搬家。 她和顾瑾之说话时,没有避讳旁人,故而旁边有不少仆妇丫鬟都听见了。 众人窃窃私语。 这种议论,不足为奇。 元鲤鲤和顾琇之刚刚入门的时候,整个顾宅沸沸扬扬。 大家都说,他们是顾老爷在外面养的小妾。 只因顾老爷没有孩子,顾琇之又是长房嫡长子,理应继承家业。所以 顾家族老们不同意纳妾,怕影响到顾琇之,影响他的官运,就连顾瑾之都不能说顾家的闲话。 后来,大家渐渐改变了观念。 毕竟顾瑾之有儿有女,她膝下也有两个闺女。顾瑾之是不会夺顾家财产的,她的儿子也未必争得过她兄弟们。 所以,顾老爷的正室太太也算贤良淑德。 顾老爷在外面养了小妾,是很荒唐的事,但是他们从来不提。 这件事也不是没人传言,甚至还有人说是二房顾怀麟干的。 但是后来查明白了,顾怀麟的确不是顾老爷的骨肉。 而元鲤鲤是顾家的远支。顾琇之也不是顾老爷的嫡长子。 顾老爷和二奶奶结发多年。 顾老爷有两个通房,顾老爷和二奶奶是真爱,他们从未吵闹过,感情深厚。 顾老爷也有妾。那位妾名唤林妙芝,是江南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顾老爷娶了林家的姑娘,林家帮衬他的生意,林家姑娘就是顾家的二奶奶了。 顾老爷虽然风|流成性,却不滥|情。顾老爷每隔半月,都会歇息在林妙芝屋子里。 这是规矩。 当初,林妙芝还是林家大爷的庶女。她生了顾老爷的长孙顾瑾文,已经满周岁了。 林妙芝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也喜欢顾老爷。顾老爷在外养的小妾越来越多,顾老爷也知道,但他从不解释。 而且,顾老爷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不像顾怀麟,身边围绕着无数的美貌女人。 林妙芝有个哥哥林清辉,在翰林院当值,颇有才华,也有些手段。顾老爷有什么事,都找林清辉商量。 两厢利益牵扯在一起,加上林妙芝对顾老爷一往情深。 顾老爷也不想辜负林妙芝,就把外室和庶子赶出去了。 顾琇之母亲的娘家。在朝堂里也有几分势力,故而顾家不缺银子。他们家的日子过得红火,除了有个做御史的老爹。还有个做首辅的岳父。 他们的日子,比顾家大房强多了。 顾琇之的婚事,他母亲没怎么操心。 顾琇之的婚姻,都是他自己决断。 他是顾家嫡长子,婚姻自古由长辈做主。 他不需要别人帮忙选择。 他自己看中了谁。跟家里说,顾家人都很赞成。 元鲤鲤是个美貌的女孩子,顾家很乐意和这样的女孩子做亲家。 元鲤鲤的舅舅,是内阁首辅。 顾老爷不管外面的乱七八糟,顾琇之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从来没有嫌弃过顾老爷,也不曾抱怨什么。 这就够了。 顾家很开明。 他们没有瞧不起元鲤鲤的出身,也尊敬顾琇之的岳父。 第66章 他不会留着你的性命 顾老爷在外头养小妾,也是顾家的风气。 这是很平常的事。 可顾琇之和元鲤鲤成亲之后。元鲤鲤依旧住在顾宅。 她的丫鬟们,仍叫她元姐儿。 顾琇之也没说什么。 直到元鲤鲤突然失踪,顾琇之四处派人找,才终于找到了她。 顾琇之吓坏了。 后来,才有消息说,元鲤鲤被歹徒掳去,落到了鞑靼人的手里。 顾琇之就跑到鞑靼去救她。 他一个人去了鞑靼。 鞑靼王子和他们谈判,想买回他们的公主。顾琇之拒绝了。 鞑靼人很愤怒。 鞑靼人用元鲤鲤威胁顾琇之,要杀死他全部的士兵和百姓。 顾琇之不答应,鞑靼人就要杀光这里所有人。 顾琇之带着一万余人,去攻打鞑靼。 鞑靼王子带着十五万骑兵迎战,双方僵持不下,鞑靼的骑兵伤亡惨重,顾琇之也损伤严重。 元鲤鲤被鞑靼人抓走。 她被关押了三天,才等到了顾琇之来救她。 “我们的人马死了三成。”顾琇之回来之后,告诉元鲤鲤。他脸色很差,“我带来的两千护卫,如今只剩下两百人。” 元鲤鲤惊愕。 她原以为,顾琇之不过带着一万人马。 “……元鲤鲤,你不要怪我父亲,父亲他是迫不得已,我相信他是爱你的。否则,他不会留着你的性命。”顾琇之低声对元鲤鲤道。 元鲤鲤眼睛微湿。 她轻轻摇头。 顾琇之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咱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的人马,已经撤退,顾琇之带着元鲤鲤去投奔他父亲。 元鲤鲤的父亲是个武将。 他带领两万人马驻守在安城。安城是京师的屏障,也是前线。 “我们要去哪里?”元鲤鲤问顾琇之,“这里距离安城还挺远的吧?” 她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快马加鞭,也要四五日。”顾琇之道,“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否则耽误了粮草,鞑靼人又要追过来。我们只能尽量躲避敌人的追击。” “可是......” “元鲤鲤,我们现在只剩下这点人马,若是遇袭,根本挡不住鞑靼人。鞑靼人凶悍,你不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吧?”顾琇之问。 他的话很诚恳。 元鲤鲤沉默了片刻。 “好,我们去安城。”元鲤鲤道,“我不想死在这里!” 顾琇之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道:“好。你坐稳了,我们继续启程。” 他翻身上马。 元鲤鲤的丫鬟们都上了车驾。 她们的随从也跟了上来。 顾琇之和元鲤鲤在前面,他们一行三十六骑,浩荡驰骋向北。 元鲤鲤不敢睡觉,紧紧搂着顾琇之的腰。 她靠着顾琇之,闭目养神。 一路上,顾琇之也闭目养神。 两人都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他们到了安城附近。 安城的官员,已经得到了通报,说元鲤鲤回来了,特意派了人来接。 元鲤鲤看到了熟悉的安城,心底涌上来莫名其妙的悲伤。 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顾家的人,也来接元鲤鲤。 顾琇之的叔叔婶婶,表兄妹,都来了。 “鱼儿回来啦?”二婶拉着元鲤鲤的手,眼角挂着泪痕,“鱼儿啊,你总算舍得回来看我们了?” 她哭得伤心。 元鲤鲤不知怎么,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鱼儿,你吃饭了吗?饿不饿呀?你的衣裳洗了吗?你这一年半载的,究竟去哪里玩了 ?你不在家,你父亲每日都念叨你呢。”二婶又絮絮叨叨说道。 元鲤鲤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只得低垂着头。 她的眼眶发热,鼻尖也酸涩起来。 她怕自己哭了出来。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她一旦哭了,顾琇之肯定会心疼的。 “你不在,我们都惦记你。你这孩子,太调皮了,不肯服软,非要去鞑靼。那地方有狼有虎豹的,你一个小姑娘家,怎能孤身犯险?”二婶说完这番话,哽咽不止。 “二伯娘......”元鲤鲤红了眼圈。 二婶抹了把眼泪。 她转身对众人说:“都散了吧。大家赶了几天的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众人纷纷散去。 大家对元鲤鲤很关切。 元鲤鲤心里暖洋洋的,有种被长辈们捧在掌心呵护的温柔感觉。 “爹爹.......”她喊道。 顾琇之立在马背上,朝她挥手示意。 “别担心,我会把你救回来的。我一定要带你回家,谁也拦不住!”顾琇之坚毅道。 元鲤鲤含泪点头。 马车里。 顾琇之握紧了元鲤鲤的手。 他心中有股暖流缓缓淌过。 “你还记得吗,我当初在庐阳侯府的时候,有次我们俩去爬山......”顾琇之道,“那座山,就是我们初识的地方......” “嗯,记得的......”元鲤鲤道,“那是我们认识的地方,也是分开的地方。” 马车停顿了下。 然后,他们继续前行。 一路上,顾琇之没有多提往昔。元鲤鲤也没有多问。 马匹飞快往北疾驰。 顾琇之带着元鲤鲤,连夜赶路。 一共用了九天,他们终于赶到了安城。 顾琇之和元鲤鲤进宫,见了隆庆帝。 “......陛下,臣求您做主。”顾琇之单膝跪下,叩首道。 他额头磕破了血,满头是汗。 隆庆帝忙搀扶了他。 顾琇之站直了身子,继续道:“我父母被鞑靼掳掠至此,请陛下准许我带走我的家眷,还望陛下恩准。” 元鲤鲤也给隆庆帝跪下。 隆庆帝蹙眉。 他的目光落在了元鲤鲤身上。 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像极了她娘亲杨贵妃。虽然她娘亲死了七年,但隆庆帝仍能清晰忆起当初杨贵妃美貌绝伦的模样。 “朕答应过先祖,不能干涉你们家里人的选择。”隆庆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对顾琇之道,“何况,你父母并无罪责。他们是为了保全朝廷的威仪。” 顾琇之道:“我们顾氏乃是忠良门第,不管是先祖还是先父,从未贪图权势,只为保卫大魏江山社稷,不惧艰险。” “你父母为何要冒风险呢?”隆庆帝不解。 他的确想过这个问题。 “先祖是个英明神武的君主,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不愿意称帝。” 第67章 巴结权贵 “他想把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登基,免除战乱。”顾琇之道,“结果被先祖皇帝驳斥,所以先祖就想出这样的办法。 先祖是为了保存顾氏百姓的性命,才不愿称帝。他不愿意夺走百姓们的安逸生活。” 隆庆帝听了,微愣。 他没有料到,顾氏居然有如此雄伟的志向。 而且,他们不贪恋富贵荣华,不屑争抢江山,令隆庆帝肃然起敬。 顾氏先祖当年的胸襟和远虑,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 “......我父亲,他当时还是太傅。他劝先祖放弃这个打算。先祖不信,执意称帝。他们父子相悖,闹僵了。父亲离京,独自留下母亲照拂顾氏家族。他临行前,嘱咐母亲,等他归来之日,再娶母亲过门。”顾琇之说道。 他声音有些哽咽。 元鲤鲤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话是他们顾家的老祖宗,跟顾家嫡系的顾琇之说过。 顾琇之牢牢记在心中。 “......先祖的确是有野心,他不甘心屈居人下,不甘心只做一个守土臣。所以,他不敢纳妃,也不敢让母亲过门。他害怕失败,害怕功亏一篑。他只得隐瞒自己的情绪。”顾琇之道。 元鲤鲤听他叙旧似的,轻轻靠着他,聆听他讲述顾家的历史,她的手指轻轻扣着他的手腕。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在暗中帮助他。我父亲说,他希望先祖可以顺利坐稳江山,将来辅佐明主。若是他有什么错误,可以弥补。先祖答应了。” 说到这里,顾琇之深吸一口气。 他的情绪,显得格外沉痛。 元鲤鲤抬眸,看着他。 他眼底的水雾渐渐凝聚,慢慢化作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元鲤鲤听得眼眶发酸。 她低垂下头,掩饰眼角的湿润。 “我母亲伤心欲绝,也随后追随父亲而去。”顾琇之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元鲤鲤哽咽道,“你说我父母是冤枉的,我知晓了此事。我父亲也说,我要好好活着。我要报仇雪恨!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你就替父母报仇吧,让鞑靼人知道,我顾家不是好欺负的。” “我不能。”顾琇之摇头道。 “为何?”元鲤鲤不解。 她不能杀鞑靼人,却可以杀鞑靼人的奴仆。 这是她的报复。 “......你父母是被鞑靼奸细所杀。我们若是杀了鞑靼人,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样一来,鞑靼人会对我们顾家不齿。他们会认为我们是伪装的。”顾琇之道,“我们顾氏,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我父亲是个铮铮铁骨的硬汉。” 元鲤鲤咬唇。 “我们可以找机会报仇的。”元鲤鲤道,“等我父亲回来,就让他给我报仇。” 顾琇之却摇摇头:“我父亲说,这件事必须由我自己完成。我是男子汉,我可以顶天立地,我要报仇。” 元鲤鲤就笑了笑。 他伸手,摸了摸元鲤鲤的脸庞。 元鲤鲤的肌肤柔嫩,触感丝绸般顺滑。 顾琇之觉得,她是上苍赐予顾氏最珍贵的礼物,他爱护着她,把她藏入怀里,用尽了毕生的温柔。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父亲已经准备退休养老。他已经写了奏折,请求辞官。”顾琇之又对元鲤鲤道,“我父亲还说,等他辞官的旨意下达,他就要举家迁往北边去。” 元鲤鲤诧异抬头。 顾家的根基,在南方的苏州。 顾家在苏州的庄子不计其数。 顾家的商路,遍布全国各地。 顾家在京城经营了半辈子。 顾瑾之和顾琇之的祖父,在京师经营了几 代人,盘根错节。 可惜顾家在朝中并无势力。 这些商户,都想巴结权贵,或者和权贵联姻。 顾瑾之和郑家是世家大族,又掌管着整个苏州。 他们家的商路通畅,是整个苏州最有钱的商贾,没有之一。他们在苏州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人脉广阔。顾家的根基虽浅,名声却极佳,不输于京城的豪门。 而且,他们还是皇室姻亲。 顾瑾之有个姐姐嫁给了永昌郡王。 郡王是皇子,而郡王的舅父是首辅徐大人。徐大人在朝廷上的威望,比永昌郡王还高一点。 元家在顾家之上,可也是商贾,不及徐家。 顾家在京城,乃至整个朝廷,没有根基。 他们的父兄都是英勇善战的武将。 顾家在朝廷上的势力薄弱。 顾家想保住这点实力,唯有投奔别的势力。 顾家想投靠新的势力。 他们在京城,除非顾瑾之的祖父愿意,否则他们没办法继续在京城立足的。顾家想要保全家业,必须去北疆。 而今,顾家已经有了两万精锐。 他们有五千人。 这五千人,每一人都骁勇无敌。 这五千骑兵,都是顾家最精锐的部队。 顾家原本是打算将这批人留给顾琇之的。 可当时,郑家出了内鬼,顾家也遭了秧,顾家的军队损失很大,急需新的军队补充。 顾家不能拿出太多的粮饷。 他们只能卖掉这些精锐。 顾家的家眷,跟着顾家的家臣、长工,都乘船南下。 这支五千人的骑兵,是顾家的底牌,是最后保命的手段。 顾家如今的局势危险,他们不愿意让这支兵马再次出战。 他们决定让元鲤鲤做骑兵副统领,统领这五千骑兵。 元鲤鲤也不嫌弃。 她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为顾家分忧,可以报答顾家。 她很乐意。 这支骑兵的名字叫“飞鹰卫”。 飞鹰卫里的人,都是从北疆挑选出来的悍卒。 他们是顾家最锋利的刀剑。 元鲤鲤从此开始训练飞鹰卫,让他们熟悉军阵,学习兵器。 同时,她也努力练习自己的功夫。 一切步入正轨。 顾家也在谋划撤离,他们打算搬到北边去。 元鲤鲤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她二叔顾嘉麟的嫡长子顾嘉霖是秀才出身,前途远大,是顾家未来的接班人。 这次顾家遇袭,顾嘉霖也差点丧命,他伤势严重,不宜久留。 故而,顾瑾之和顾嘉霖,以及顾嘉麟的妻子宋芸都要走,顾嘉泓也要走。 第68章 盒子空荡荡 顾家人走了。 只剩下顾家老太爷、顾琇之和元鲤鲤,以及元家的两个表哥、两个姑姑。 顾琇之是家里的独苗,他父亲不放心把他交给顾家任何人照看。 顾家只有元鲤鲤是女孩子。 元鲤鲤年纪小,还不到十四岁。 顾家要送她去山东。 顾家的商行里,有专门收买江洋大盗的镖师,雇佣镖师带顾琇之先走。 顾琇之舍不得走。 他要陪着妹妹。 “我要跟鱼儿妹妹在一起!”顾琇之固执道,“我爹和哥哥们,都在北疆拼命,我哪怕丢了性命也要陪着他们!” 他说得很坚持。 顾家的人不敢强迫他,也不想逼迫他,就同意了。 但是顾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婆娘儿女多言。 元家的大夫人就劝元鲤鲤:“你和驸马爷是夫妻,应该相互扶持。你不走,驸马爷也不肯去北疆的。咱们家在北疆的店铺,都交给你,你就当帮忙照料店铺,可好?” “我……”元鲤鲤欲言又止。 “不如,我替你照顾他吧。”元鲤鲤旁边的丫鬟碧萝突然站起身,说道,“奴婢伺候姑奶奶,您去照顾公子,您瞧这样如何?奴婢在宫中做事,常见公子,知道他吃什么、喝什么,不用人操心。” 顾琇之的确没什么朋友。 除了他的乳母和丫鬟们,他就和顾琇之相依为命。 顾琇之一直想要个伴儿。 如果碧萝肯留下来陪他,那么顾琇之肯定会开心的。 可是碧萝的态度太过于热络,顾家上下都察觉出碧萝的目的。 “不妥!”大夫人冷冷瞪了眼碧萝,“我们要去北疆了。若不是因为你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顾家上下对这件事都有芥蒂。 碧萝不敢吱声了。 元鲤鲤却拉住了大夫人的衣襟:“母亲,你别怪碧萝,是我让她跟着我的……” 大夫人顿时怒火冲天,恨恨甩袖子走了。 顾琇之连忙喊道:“母亲,不关她的事。她没做错什么。” 顾琇之向来孝顺,这次居然忤逆了母亲。 “琇儿,你怎么回事啊!”元鲤鲤跺脚,“明明是咱们自己惹祸,你干嘛总怪罪她?” 顾琇之低垂着头。半晌,他抬眸看着元鲤鲤,神色凝重道:“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在河口救了那群匪徒,他们说,让我等我爹娘回来。” 这件事,顾琇之从没告诉元鲤鲤。 “嗯。我记得呢。”元鲤鲤点点头。 “可是他们说话没算数。”顾琇之道,“他们骗了我!他们说,我爹娘早就死了,是假的。” 他的语气有点哽咽。 元鲤鲤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顾琇之。 顾琇之继续道:“他们还抢走了我的玉佩,害得我差点被贼杀死。我爹娘死的消息,也是他们传扬开的。” “那块玉佩是我送给你的,你忘了吗?”元鲤鲤忙问,眼眶红了。 顾琇之微怔。 他仔细回想。 他想起来了。 他记忆深刻。 那块玉佩,他曾经贴身戴着,他也一直珍藏着。 他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箱笼里,包括那块玉佩。 他甚至还特意找了个盒子装了起来。 那个盒子,也放到了箱笼里。 现在,那个盒子空荡荡的。 顾琇之猛地站起来:“糟糕了!我的玉佩呢?” 他急匆匆往外跑。 众人不解,随即也跟着起身。 大家簇拥着他。 他跑得跌跌撞撞的,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他去了趟内院的库房,拿了他的玉佩。 玉佩很新,上面镶嵌着金丝,闪烁着温润光泽。 “我娘说,玉养人,这玉佩我戴了几年,一直很精贵。它不会碎掉,也不会脏。我不会弄坏它的!”他喃喃道,然后捧着玉佩,满脸恐惧,“怎么办,它怎么会碎掉?” 元鲤鲤抱紧了他,轻轻拍他的背部。 顾琇之的心,慢慢静下来。 他把玉佩塞到了元鲤鲤怀里。 他说:“我去跟我爹娘说,他们不准我们走,我去求我爹娘……” 说罢,他转身跑了出去。 “琇哥儿……” 元鲤鲤追着他,跑出了元家。 他们俩刚出门,正巧碰到了大伯父顾湛。 顾湛看到他们,脸色铁青:“这是要上哪里去?” “爹,您别怪琇哥儿。”元鲤鲤道,“我去送送他。” “你还不许我骂他几句?”顾湛沉了脸。 “爹,您骂骂我吧,是我惹您生气了。”元鲤鲤笑盈盈道。 顾湛一时无语。 他看着自己的小闺女,叹了口气:“鲤儿,不管是谁惹你生气,都是长辈的不是。你这般哄着我,我倒显得我这个老丈人不近情理。罢了,罢了,快些回屋歇息,等你大嫂和二婶来了,我叫你。” 元鲤鲤乖巧点点头。 她牵了顾琇之的手,返回了元府。 元府的下人纷纷避退。 回了卧房,顾琇之才说:“姐姐,我想回北疆,你能不能也去,咱们一路上有个照应……” “我去,万一他们打我怎么办?”元鲤鲤摇头,“我胆子小,我怕他们。我还没学武功,你要护着我。” 顾琇之抿唇。 “姐姐,不如咱们两个人偷偷溜出去。”顾琇之又道,“我已经写信告诉了阿爹和叔父。他们会派人接应咱们的。” 元鲤鲤想了片刻,点点头:“好,咱们走水路去北疆。你先去找你爹娘,我先收拾行李。我带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道够不够……” 顾琇之道好。 顾湛和谢氏都派了自己的暗卫保护。 顾琇之则偷偷摸摸跑出来找元鲤鲤。 他们两个晚上睡在客栈。 翌日清晨,吃了饭,他们便雇佣了船,离开了京城,前往南边。 他们坐的船很大,足够容纳四五个人。 元鲤鲤和顾琇之躺在同一间舱室。 他们俩说悄悄话。 顾琇之的伤势并未痊愈,昨晚折腾得狠了,他仍感觉浑身疼痛。 此刻,他侧身靠着船舷,闭目养神。 元鲤鲤则趴在床沿,望着他俊美绝伦的侧颜。 她心跳莫名其妙加速。 “琇哥儿,你为何非要去北疆啊?”元鲤鲤突然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第69章 误解 “我舍不得你。”顾琇之道,“我要陪着你。” 元鲤鲤眼中泛湿。 她忍住了,道:“不用啦,我不需要你陪。” 顾琇之没再作答。 他闭着眼睛。 元鲤鲤瞧见他睫毛抖动。 她想起他的眼角有颗痣,很漂亮。 “……琇哥儿。”元鲤鲤轻柔叫他。 顾琇之睁开眼。 他的双目乌黑透亮,眼瞳漆黑,映着窗外的阳光,熠熠生辉。 “……你是不是很讨厌你娘亲?”元鲤鲤突然低声问,“当初你爹爹要娶你娘亲,你娘亲不愿意,于是你们家闹了矛盾,导致你爹爹病逝了?” 顾琇之一愣,半晌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问她:“我从来没见过娘亲……” “你不知道?” “嗯。”顾琇之点点头,“祖父祖母说,她病逝了。” “我听我爹爹说,他的确娶了一位姨娘。”元鲤鲤道,“那位姨娘姓郑……我想问问你,你爹爹的那位姨娘,是不是你嫡母的妹妹?” 顾琇之皱眉。 “不是。”顾琇之道,“我没见过她。不过我知道我祖母的胞妹,姓郑,是我祖母的侄女,和我祖父的关系颇为密切。” 元鲤鲤点点头。 顾家是世代簪缨。 顾湛的父亲原本不是嫡子。 他的嫡兄顾瑾之是个庶出,顾湛的父亲顾瑞,才是长子。 而顾瑞的母亲王氏,出身不错,是商户之女。 后来,顾家发达了。 顾瑞的祖父,娶了顾瑞的母亲。 他们的婚姻不是政治联姻,是真心相爱,故而两家结合。 而今,王氏的族人在朝廷做高官。 顾瑞的祖父、叔父等人,都依附顾家生活。 故而,元氏和郑氏的姻缘,是顾瑞家的恩典,他们对元家格外恭敬。 元氏和郑氏,关系亲厚。 顾瑞的母亲,与郑婕共侍一夫。 只可惜,郑婕早死了,只留下一儿一女,儿子是顾琇之。 郑婕是顾瑞的发妻。 顾琇之出生的时候,她还在世。 后来她死了。 郑婕去世之后,郑婕的娘家没落,她那儿子就被赶出了顾家。 郑婕是王氏娘家侄女,是王氏娘家的表姑娘。 王氏和郑婕的母亲是至交好友。 郑婕嫁给顾瑞的时候,顾瑞还没有封侯,王氏就托了娘家,让顾瑞的儿子顾琇之拜郑婕为义母。 郑婕是嫡母,王氏娘家又帮衬顾瑞,顾瑞对她格外尊重。 郑婕去世了之后,郑家也没落了,顾瑞就渐渐淡忘了郑婕这个人。 顾瑞的母亲,对顾瑞失望透顶。 顾瑞对顾琇之也冷淡。 他们父子疏远,连顾家的仆从都知晓,顾琇之不受宠。 元鲤鲤从小就是顾琇之养大的。 她知道,这样的环境下,顾琇之的母亲不喜欢她。 她从不敢提及顾琇之,甚至不敢提起他。 她总害怕触怒了他。 她是个善良温婉的女孩子,她很敏锐地察觉顾琇之喜欢上她,所以尽量远着他,不给他任何机会。 可她没料到,她这些隐晦的举动,竟然让他误解,她是不喜欢他的! 顾琇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盯紧了她。 元鲤鲤的手攥得紧紧的。 “姐姐。”顾琇之喊她。 元鲤鲤抬眸看他。 顾琇之的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想解释什么。 “你别担心。”元鲤鲤笑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若是不在了,我也会跟你走的。” 顾琇之一怔。 元鲤鲤继续道:“我喜欢你呢。你不知道吧,每次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像喝蜜似的甜,特别幸福。” 顾琇之的耳根子微热,有点不好意思。 元鲤鲤又道:“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我会伤心死的。”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顾琇之,把脑袋搁在顾琇之的胸膛上。 她的身子柔软。 顾琇之的心怦怦乱跳,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是喜欢他的。 这种强烈的预感,让顾琇之激动,兴奋,又恐惧。 他的身体绷得僵硬。 过了半晌,顾琇之慢慢放松下来。 “你先睡吧。”顾琇之道,“你明日还要进宫,别太累坏了身子。” 他推开了她。 元鲤鲤却搂紧他的腰,不肯撒手。 “别动,乖。”顾琇之柔声哄她,“我就陪着你睡,我们一块儿睡……” “琇之。”元鲤鲤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哽咽,“我好怕。” “你怕什么?”顾琇之不解,“你别胡思乱想,我们不是说好了嘛,永远在一起的。” 元鲤鲤吸了口气,道:“我不怕什么,就是怕失去你。琇之,我很珍视咱们俩的感情……” “不怕,姐姐。”顾琇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直到你安稳了,我再回去。我要是能找到娘亲的遗骨,我一定带她回京,告诉你的家人。” 元鲤鲤眼底闪动着惊喜。 “真的吗?”她喃喃问。 “真的。”顾琇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吗?” 元鲤鲤摇摇头,露出浅浅的梨涡,她声音越发哽咽:“傻瓜,你哪里笨手笨脚了?” 顾琇之微微笑了笑。 他拥抱了元鲤鲤一阵子。 元鲤鲤伏在他怀里。 郑瑜裴低首吻她的额角,轻轻抚摸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道:“你今夜好好歇息,明日我送你入宫。” 元鲤鲤道是。 元鲤鲤应是。 她和郑瑜裴说了会儿悄悄话,这才躺下休息。 翌日,郑瑜裴亲自送元鲤鲤去宫里。 顾琇之仍坐在自己屋子里的书案前写字。 昨晚,他写完了功课,才发现元鲤鲤不在屋子里。 当即,他急匆匆去找,结果扑空了。 后来,管家来禀报,说她去了隔壁院子。 顾琇之不由大窘。 元鲤鲤在隔壁的院子住了七八年,顾琇之早已习惯她的存在。 如此突兀的,她消失不见,他居然一无所知。 他顿时慌张起来。 元鲤鲤去了郑家,他也不能擅闯,只得作罢,等待着。 结果,等了许久,元鲤鲤也没回来。 顾琇之不知所措。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丫鬟来说,元鲤鲤吃多了,肚子疼,请大夫去瞧了。 “大夫怎么说的?”顾琇之立马站起身。 第70章 闹脾气 “回二爷的话,您夫人吃坏了肚子。”丫鬟答。 顾琇之略显失望。 吃坏了肚子,怎么没叫御医? 他记得,元鲤鲤在顾宅的时候,有时候肚子疼,也没让御医诊脉的。 她是不相信御医,还是……有什么秘密不愿意被御医看到? 顾琇之心里涌上浓郁的失落。 他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郑琇京。 两兄弟互相行礼问安。 “我刚听到下人说,鲤儿肚子疼。”郑琇京道。 “是啊,不碍事的。”顾琇之道。 郑琇京看了眼他的神情,道:“琇之,我知道鱼鱼的心思。她不爱搭理我,是怕我烦了她。我也不知如何做,但我会好好对她。你别介意她,她只是有点娇憨任性罢了。” 顾琇之愣住了,然后点点头:“我不会介意的。” 郑琇京道谢,然后转身离去。 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知道顾琇之是喜欢元鲤鲤的,否则他也不会把元鲤鲤娶回家。 可元鲤鲤的心思,他猜不透。 元鲤鲤是个聪慧的小姑娘,她对自己和琇哥儿,没有一丝的非分之想。她只是单纯的依赖和喜欢琇哥儿,想和琇哥儿长久厮守。 琇哥儿也从未对元鲤鲤表示过其他心思。 两人相敬如宾。 他们之间没有矛盾,彼此都很顺遂。 元鲤鲤不喜欢他,不爱搭理他,他也不曾生气。他甚至想,元鲤鲤是个冷漠、骄傲的姑娘,她不爱他,不代表她讨厌他。 她不会讨厌一个人的。 可今天,元鲤鲤突然提起了那件事。 那件事,是郑琇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心里的刺。 他和元鲤鲤的关系不够融洽,可他不希望元鲤鲤因此恨他。 她总归是自己的妹妹,他要保护她。 顾琇之心里,有点酸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才去了学堂。 他在教舍里练字。 一连五天,元鲤鲤和郑家兄妹都没来。 这五天,郑琇京没见到元鲤鲤。 每日清晨,他准备好了早膳,等元鲤鲤过来吃饭。 可惜,每天都等到黄昏,她才姗姗来迟。 她说,她有点腹痛,不舒服,让他不必等自己。 这是第六天了。 顾琇之心中焦虑起来。 他有点坐立难安。 他觉得,元鲤鲤肯定不高兴。 她是个骄傲的女孩子,她不会让人知晓她的丑态。 顾琇之不敢贸贸然去找她。 他只能静观其变。 这天放学的时候,他在路边拦了辆车,赶去了郑家。 他去找郑瑾和郑瑜裴说话。 “……我昨晚梦到鱼鱼了。她说她不舒服,今天没来上课。”顾琇之道,“琇京,我想去宫里看看她,行吗?” 郑瑾蹙眉:“怎么了?” 郑瑜裴脸色阴沉:“她是不是和我大哥闹脾气,故意躲着不见我?” 顾琇之摇摇头:“不是的,琇京,我和你嫂嫂感情极好,她绝不会耍小孩子脾气的。” “你们不合?” “并不算,是我太粘人了。”顾琇之叹气。 他是个很好的丈夫和夫婿,从来不会惹元鲤鲤伤心的。 郑瑜裴沉默片刻,对顾琇之道:“既然她不在宫里,那你去吧。她若是有什么事,你及时传信给我。” “多谢四叔。”顾琇之道。 郑瑜裴点点头。 顾琇之又和郑瑾告辞。 郑瑾颔首同意。 郑瑜京则跟在顾琇之身后,目送他出门。 他想了想,喊了顾琇之,道:“二弟,我和你一块儿去。” 顾琇之诧异看了眼他。 “我正要去趟翰林院。”郑瑜裴道。 于是两人一起出门。 郑瑜京骑马,载着顾琇之入宫。 宫人引领着他们,到了昭阳殿门口,就被挡在门外。 宫人恭敬道:“驸马爷,陛下在歇晌,谁也不见。奴婢先通报了内侍省。” 顾琇之点点头。 他和郑瑜京在宫外等待。 不一会儿,内侍省的刘公公出来,笑盈盈对顾琇之道:“驸马稍等,老臣进去替您问问。” 顾琇之再次道谢。 刘公公进去了,半晌才出来,对顾琇之道:“陛下说了,让您带着琇京世子进去。” 顾琇之微讶。 他带着郑瑜京,随着刘公公入内。 到了寝殿门口,刘公公道:“陛下睡着了,驸马轻声些。” 顾琇之点点头,轻手轻脚踏步进去。 元鲤鲤歪在贵妃塌上,闭眼假寐。 顾琇之轻咳一声,她没醒。 他又轻声唤了句鲤鲤,她仍是没醒。 他只得俯身,抱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元鲤鲤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似乎很累,嘴角噙笑,像只温柔的猫儿。 顾琇之也低垂了头,轻轻摩挲着她的鬓角,心情愉悦。 他的小鲤儿终于回来了! 顾琇之抱着她躺下。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没骨头似的,顾琇之忍不住亲吻了她的唇。 “别……”元鲤鲤含糊不清的嘟囔。 顾琇之却不管她,继续亲她。 他的唇舌撬开她的齿缝,探了进去,搅拌得她发痒,她的呼吸急促。 他吮吸她口腔里淡淡的甜蜜,元鲤鲤无法拒绝,浑身瘫软。 她的手指紧握顾琇之胸前的衣襟。 她的唇,亦不停的回应着顾琇之,两人吻得难解难分。 直到元鲤鲤快要窒息,顾琇之才松开了她。 她满脸绯红,眼眸迷蒙,喘着粗气伏在顾琇之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顾琇之心里满足。 “……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想不想我?”他轻抚着她光滑白皙的脊背,轻声问她。 元鲤鲤道:“不想。” 语气很坚决,毫不留情。 顾琇之微顿。 “……那你今天为何还来?”他又问。 “不知道啊,我只是想念你了。”元鲤鲤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哥哥。不准你骂我哥哥。” 顾琇之哑口无言。 这个要求,他不能答应。 他不愿意。 他不敢违抗元鲤鲤,怕元鲤鲤生气。 “好。”他只得如此答应了她。 元鲤鲤就笑了笑。 她搂住了顾琇之的腰,把脑袋枕着他的胸膛。 顾琇之摸着她光洁细腻的后背,心底涌起了一股子暖流,整颗心都是酥麻的。 第71章 我想吃 他低下头,轻轻咬她的耳朵:“我们今晚去哪里玩呢?” 他记挂这件事,所以一直追问。 元鲤鲤睁开了眼睛。 她眼波潋滟,神采奕奕看着顾琇之。 顾琇之瞧得失了魂。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肌肤缓慢游走,落在她腰间,轻轻捏了捏。 “明日,我陪你回娘家吧。咱们回娘家住几日。”元鲤鲤道,“母亲很久不曾去看我,我怪惦记的。” 顾琇之道好。 翌日,顾琇之早早就去衙署办差。 郑瑜京和元鲤鲤一起回了娘家。 郑夫人和郑瑜裴很惊讶,没想到侄儿和侄媳妇回来了。 郑夫人忙吩咐人预备酒宴,给他俩接风洗尘。 顾琇之带着郑瑜京到了花厅坐定。 郑瑜裴和元鲤鲤坐一排。 顾琇之站着。 郑瑜裴看向顾琇之的视线很冷漠。 他的视线,落在了元鲤鲤身上。 元鲤鲤穿着浅紫色素雅长裙,梳了圆髻,斜插碧玉簪。 她肤色莹润透亮,乌黑秀丽的双眉,宛如柳叶般弯曲,眼尾翘翘,唇红艳艳,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这位是?”郑瑜裴问。 顾琇之回答:“他是舍妹元鲤鲤的未婚夫,姓郑。” “郑世兄。”郑瑜裴起身。 他态度很敷衍,不过也礼貌叫了声世兄。 “坐。”郑瑜裴请郑瑜京坐,他也没推辞。 郑夫人和郑瑜裴坐下,郑瑜京和元鲤鲤坐在下首。 丫鬟端了茶点过来。 郑瑜裴突然问顾琇之:“你和舍妹是怎么遇上的?” “我和舍妹,原是一起来的。”顾琇之道,“她去找我。” 郑瑜裴皱起了眉头。 顾琇之道:“……当初我在南安王府时,舍妹常来看我。那时候,我在书房练字,舍妹总喜欢在旁边看书。” “舍妹很聪明。”顾琇之补充了句,“有一次,我写错了一个‘靖’字,她居然能帮我纠正过来。” 郑瑜裴蹙眉。 他没料到,自己的小鱼儿居然还有这个技巧,而且她居然从不告诉任何人。 “世兄,我想吃葡萄。”元鲤鲤懒洋洋打断了二哥的叙旧。 郑瑜裴愣了愣。 顾琇之也微怔。 元鲤鲤却依赖着他,道:“我想吃。” “那我去厨下拿。”郑瑜裴笑道,“鲤鲤你先喝茶,我很快就回来。” 他离座,往外走。 元鲤鲤则朝他嫣然一笑,道:“辛苦世兄。” 郑瑜裴的脚步一僵。 他深吸一口气。 顾琇之见他表情不太舒服,就拉了元鲤鲤的袖口,低声道:“鲤鲤,你别闹腾世兄了,你看他,额头青筋都冒了起来。” 他怕郑瑜裴恼羞成怒。 果然,郑瑜裴的脸色沉下来。 他走到了帘幕外。 顾琇之连忙喊丫鬟,让她取葡萄来。 郑瑜裴听到了,却不肯走。 他就守在帘幕外。 顾琇之和元鲤鲤都觉得奇怪。 “世兄,你在等什么吗?”元鲤鲤笑嘻嘻问。 顾琇之道:“我去拿吧。” 他掀了帘子走出去,果然看到郑瑜裴站在帘幕外,正盯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看。 顾琇之问他:“世兄,您是有事吗?” 郑瑜裴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花厅。 “……我想起一些事。”郑瑜裴道,“昨夜我梦到了阿爹,梦见我阿爹跟我说,他临终之际,嘱托我娶你姐姐。” 顾琇之猛然抬头。 郑瑜裴又笑了笑,温文尔雅。 “阿爹说,你阿姐很漂亮,贤良淑德。我想问问,是不是真的?”他又道。 “世兄,我阿姐……”顾琇之欲言又止。 他知道,他若是实话实说,郑瑜裴肯定勃然大怒,继而迁怒元鲤鲤。 郑瑜裴的父亲死得早,母亲改嫁到了岳城,并不管郑瑜裴。他一切全靠自己,脾气古怪。 而郑夫人虽然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却也有私心,她想让自己唯一的嫡女嫁给高官。 “我也觉得,我阿姐很好,贤惠大方。我想,你父亲不会骗我。”郑瑜裴道。 他看着顾琇之,似乎想知道顾琇之的反应。 顾琇之道:“世兄,我……我想考科举。” 郑瑜裴诧异看着他。 元鲤鲤也震惊了片刻。 她瞪大眼看着顾琇之。 郑瑜裴则哈哈笑了起来。 他拍拍顾琇之的肩膀:“我知道了!你想做个孝子,我理解。” 他语气温和。 郑家是士族大族,他的教养非同一般。 顾琇之只感激地看着他。 元鲤鲤是无辜的。 顾琇之不希望这桩亲事,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他们两个人,彼此相互关怀照顾,才是正经姻缘。 郑瑜裴和元鲤鲤,他们是不合适的。 郑瑜裴也不愿意娶元鲤鲤。 郑瑜裴和郑夫人商议过。 郑瑜裴说了自己的打算。 郑夫人不同意。 郑瑜裴也提了条件,说自己不纳妾。他说他要娶元鲤鲤,是想保护她的名节,绝非贪恋她美色,而且他要娶了元鲤鲤,也会善待她。 郑夫人想了想,勉强同意。 郑瑜裴和元鲤鲤订了婚约。 他们俩的亲事,就是郑家和顾家的联姻。 顾琇之和元鲤鲤,是两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合,会被嘲笑。 顾家不在乎门楣,他们不求名利富贵,只希望元鲤鲤平安幸福。郑家也是。 他们想让元鲤鲤一辈子平静、幸福。 元鲤鲤的性格柔软,没什么主见。 她对顾琇之百依百顺。 郑瑜裴的确对顾琇之照拂多余元鲤鲤。 顾琇之是个极其稳妥的人。如今的他,已经开始有自己的计划了。 他要把自己的仕途谋划好。他现在没资格挑选,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和元鲤鲤成亲之前,顾家给他准备好了一笔丰厚聘礼。 除了钱财,他还要准备几个人,负责保护他的家人,以及替他看家护院。 那些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有了这些人,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家里出什么纰漏。他能放手施展拳脚。 他不像郑瑜裴,整日游山玩水,顾家要给他安排事做,他不能拒绝,否则他会失去这份工作。他不敢赌。 顾琇之是个稳妥谨慎的人,他也没什么野心,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在仕途立足的。 第72章 永远不嫁 顾家给他准备好了一切,只需要他入仕即可。 他有了官职,不必再住在顾家,可以带着家眷搬出来住,和元鲤鲤过自己的小日子。 顾琇之和元鲤鲤的婚期,是六月中旬。 六月十八是个宜婚娶的好日子。 元鲤鲤是顾氏的义女,她不能出阁,只能留在家中等待嫁妆。 而郑瑜裴要入仕,他们俩就必须分居两地,从此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 “……我也不能阻拦你的路,你自己决断。”郑瑜裴道。 顾琇之颔首:“谢谢世兄,我明白了。” 元鲤鲤坐在旁边。 她神色茫然,显然对于未来很恐慌,却也有点不满意。 顾琇之握紧了她的手。 他告诉她,别担心,他会陪伴在她左右。 元鲤鲤咬唇。 半晌,她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嗯,我信你。” 顾琇之又轻轻捏了她的手指。 郑瑜裴看着他们这般恩爱,心中五味杂陈。 他突然发火,冲顾琇之厉声道:“顾琇之,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元鲤鲤顿时吓了一跳。 她瑟缩了下,往顾琇之背后躲。 顾琇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坚毅而明亮。 顾琇之这番话,是他的心里话。 元鲤鲤是个好姑娘。他知道她单纯、简单,所以他宁愿自己吃苦,也不会拖累她。 郑瑜裴微愣。 他沉默看着顾琇之。 过了许久,郑瑜裴叹了口气,低垂下眸子,道:“好吧。” 他走了出去。 他的步履略快,脸色阴沉,似乎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他离开了顾家的宅子,骑马出城了。 元鲤鲤松了口气。 她拉了拉顾琇之的衣袖,道:“他怎么了,好像生气了。” “没有啊。”顾琇之摸摸她的脑袋,“阿鲤,咱们先收拾一下行李,准备成亲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好。”元鲤鲤道。 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顾琇之的嘴角亦有了笑意。 他们俩很快收拾了行李。 他们去找了杨九郎。 顾琇之和顾延臻说:“……我要成亲了。” 顾延臻一怔,随即大怒。 顾琇之急忙道:“父亲,我要跟阿鲤鲤成亲。她是个特别好的姑娘。” “她哪里好?”顾延臻喝斥。 “她什么都挺好的。”顾琇之道。 顾延臻就狠狠打了顾琇之一耳光。 他打了四个巴掌。 打完之后,他也红了眼圈。 顾琇之跪在地上。 “你是我养大的儿子。”顾延臻道,“你从小聪慧,我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入朝,要科举,我也由着你。你想和谁定亲,我也没说什么。 可你怎能糊涂到和元鲤鲤成亲呢?” 顾琇之抬头,看向了顾延臻。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他并没有错。 “我和你说过的!”顾延臻道,“我是不允许任何女子靠近你。她是你的妹妹,你们不能成亲!她是元家的小姐,她的身份尊贵。你若是娶了她,以后你如果高中,元家肯定要挟持你,你的前程就毁了。” 他痛心疾首。 顾琇之沉默片刻。 他问顾延臻:“爹爹,您曾经说过,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说,我不应该畏惧权势,要勇敢站起来。我现在,就是勇敢站起来,为什么你要这样阻拦?” 顾延臻哑口无言。 元家和宋盼儿家里,都是豪族,不逊色顾家,也有底蕴和根基,顾家不愿意轻易得罪这门亲戚。 顾琇之不怕他们。 他不怕。 他是男人。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被女子牵绊。 “你既然这样想,就去吧。”顾延臻哽咽道。 他的确没办法阻止自己的儿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他,让他不要受到元鲤鲤母亲的蛊惑,把婚姻当成了儿戏。 “爹爹,祝你一帆风顺,早日金榜题名。”顾琇之道。 顾延臻眼眶微湿。 他挥挥手,道:“我送送你。” 顾琇之带着元鲤鲤,一起离开了顾家。 他们去了码头。 顾琇之雇了艘船。 他对元鲤鲤道:“你不用管其他的。你只管等我。我会尽快金榜题名,到时候就有机会了。” 元鲤鲤乖巧点点头。 他抱住了顾琇之。 顾琇之轻抚她的头,柔软温暖,令人心疼。 他的心里,有了股热流。 他想,这辈子有个人这样依赖自己,真好。 “……好好照顾自己。”临行前,顾琇之道,“阿鲤,你是个好姑娘,希望你幸福。” 他吻了吻她的眉尖,眼睛,然后才登上了船。 元鲤鲤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岸边。 她眼泪簌簌落下。 她心底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了一块。 她趴在窗台上哭。 外面有个渔妇,瞧见她哭得可怜,就劝她:“别哭啦,姑娘。再哭就嫁不出去了。” “我不想嫁人了。”元鲤鲤擦了泪,喃喃说,“我想留在家里,永远不嫁了。” 渔妇哈哈笑起来:“姑娘长得好模样,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这么美丽的女娃子,那些臭小子看到你就挪不动脚,你还愁嫁不出去?” “是啊,我很漂亮。”元鲤鲤吸了吸鼻子。 渔妇就继续笑。 “你说我哥哥是不是傻?”元鲤鲤哭够了,就转移了注意力,“他为什么非要跟我退婚呀?” 渔妇说:“那位郑公子长相清俊,学识渊博,家里还有功勋,将来前途无量........” 渔妇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夸赞郑瑜裴的话。 元鲤鲤心里烦闷极了,也没心思听,就摆摆手让渔妇走了。 她独坐在湖心亭,吹着湖风。 湖水碧蓝透澈,阳光投射下来,映照在湖面,粼粼波光折射着细碎金芒。 这景致太美。 她忍不住伸手,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凉沁骨,令她精神了几分。 然后她就发呆。 半晌,她又想了很多,然后她决定去找顾瑾之告状,让顾瑾之帮她出出主意。 结果顾瑾之没找着,却遇到了宋盼儿。 “娘!”元鲤鲤跑到了宋盼儿面前。 她满面的泪痕。 宋盼儿吓了跳。 她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拭,同时问她:“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第73章 我不掺和 “没有!”元鲤鲤摇摇头,道,“是阿兄,我阿兄要和我退亲,他说要娶元鲤鲤。” 顾瑾之正好路过。 她闻言皱眉:“胡闹,怎么能这样乱说话?” “可是阿姊,我是真心喜欢他啊!我不会放弃他的,求求你们不要拆散我们好吗?”元鲤鲤恳切道,“阿姊,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你是认真的。”宋盼儿则冷静道。 顾瑾之也点头附和:“是,你是认真的。” 宋盼儿又道,“那么请问,他呢?他喜不喜欢你?” “我知道阿哥是真的喜欢我,他甚至愿意娶我。他说他是个男人,他要对自己说过的每句话负责。”元鲤鲤哭着道,“我是喜欢他的,我不在意他有没有功名,不在意他是不是顾家的嫡次子.......” “所以,你才要跟着他去京城。”宋盼儿又道,“他也愿意带你去京城。但是,他的未来,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要记得,他已经成了亲。”宋盼儿语气坚硬起来。 “我知道啊。”元鲤鲤道,“可我不在乎。” 她声音越来越严厉。 元鲤鲤怔愣。 “.......你是不是以为你们俩两厢情愿,所以就能随便乱来?”宋盼儿厉声呵斥,“那些大户人家,规矩大。你一个孤女,你想嫁给什么人家?哪个人家的嫡长孙,能容许一个乡野丫头爬床? 他家是世袭武职,祖上是从五品的镇北将军,祖父是战死沙场的。他们全部是武官,他们是世袭将军。将门虎子,哪里有那么好糊弄?到时候,他们要杀你全家!” 她声嘶力竭。 元鲤鲤终于害怕起来。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滚。 顾瑾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宋盼儿的话,并不完全错误。 郑家是将门世家,家规森严,不是寻常百姓。 元鲤鲤若是真的嫁过去,不止是她的人身安危,也是整个顾氏的命运。 她绝不允许元鲤鲤做任何有违礼教的事。 “娘,您先别急。”顾瑾之打圆场,“我觉得鲤鱼儿还是单纯,不谙世事。” 元鲤鲤猛然抬眸。 “娘,阿姐,我是认真的。”元鲤鲤咬牙。 顾瑾之道:“鲤鱼儿,你要知道,感情的事是强求不得的。你和他,不适合。如今我们是亲戚,彼此尊敬,才没有伤害。 等以后,你们成了夫妻。你们是夫妻,那么你们之间会有矛盾。你是个女孩子,你的脾气又冲动,谁受得了你?” 元鲤鲤张口欲辩驳,可顾瑾之说得条理清楚。她根本辩不赢顾瑾之。 “你们两个人,不合适。”宋盼儿补充道,“这件事不是小事,你不该莽撞。” 元鲤鲤的眼泪哗啦啦的,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顾瑾之拉着她,回到了屋檐下,替她擦干净眼泪,道:“不许哭,你现在还不是郑驸马。你要是再敢偷偷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鲤鲤低垂着脑袋。 顾瑾之轻轻拍她的肩膀,哄着她入睡。 翌日一早,宋盼儿把元鲤鲤喊醒,让乳娘陪她吃早膳。 元鲤鲤一脸委屈,却不敢忤逆母亲的话。 用过了早膳,宋盼儿让她去花厅玩耍。 宋盼儿则和顾瑾之商议此事。 “……我瞧着那郑瑜裴,倒是有几分痴情,不像是虚伪。他既然肯娶鲤鱼儿,肯定是想娶她的。只是,他母亲恐怕要拦一阻。咱们不妨暗中使坏,让他母亲无法拒绝。”宋盼儿沉吟片刻,道。 她说得云淡风轻。 顾瑾之微愣。 宋盼儿见她疑惑,解释道:“这些事,不能由我们来说。你祖母和爹爹,总不好直接和他们家翻脸吧? 倘或闹僵了。你爹爹和你二伯,都是孝顺的。他们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那么。就只有让他家自取其辱。” 顾瑾之恍然,笑了笑道:“阿娘高明。” 宋盼儿瞪了她一眼。 顾瑾之笑起来。 她又道:“不过。我觉得这事。咱们不宜掺和太多。毕竟他们俩是私奔,又没犯什么王法。万一惹怒了将军府。岂不是得不偿失?” 宋盼儿点点头。 “那是当然,我也是担心这个。”宋盼儿道。 顿了下,宋盼儿又笑道,“我不掺和。这些事,我只管告诉老爷子和你祖母。他们是男人,心思 比女人深沉。咱们不搀和这事。你二伯是做学问的,他肯定也不赞成。” 宋盼儿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说话间,郑玥琇进了院子。 顾瑾之和宋盼儿都诧异看向她。 郑玥琇忙道:“婶娘,您找我?” “没,刚说到了郑家。”宋盼儿笑笑,让她坐在炕桌前,让丫鬟端了糕饼和水果来招呼郑玥琇吃饭。 郑玥琇心里暖融融的。 顾瑾之问她,郑家是否同意她的提议:“我们也是为你好。鲤鱼儿虽然不是你嫡妹。却是和你关系极亲。你不能不管她。” “嫂嫂,我知道,我都知道。”郑玥琇眼底含泪,“谢谢嫂嫂。我也希望他们家能同意。我们两情相悦,我爹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怪罪鲤鱼儿的。” 顾瑾之松了口气。 “那就行。”宋盼儿也道,“你先回去。我们再想想,有了结论再传消息给你。” “嗯。”郑玥琇道,“我先回去。” 送走了郑玥琇,宋盼儿和顾瑾之商量,“这件事,不宜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插手。” “是啊,他们两个都不擅长政治。”顾瑾之道,“不能让他们插手,否则他们就成了恶人。咱们帮了郑瑜裴,他们心存感激。但是咱们的目的是逼迫郑家,他们反而怨恨咱们。” 宋盼儿点头,觉得这是最佳的办法了。 “那我们去趟郑家吧。”顾瑾之又道。 她们俩带了六名护卫。 一路上,宋盼儿仍不停念叨,“……要是我闺女,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阿娘,您这是嫉妒了?”顾瑾之笑着道,“您放心吧,元鲤鲤聪明机灵,不至于吃亏的。” 宋盼儿叹了口气。 第74章 骨子里藏了野心 郑怀远和郑瑜裴是堂兄弟,是嫡脉。 元鲤鲤是庶出,排行老五。 她的父亲是庶出,母亲却是正室所出的嫡女。 元鲤鲤的父亲叫郑霖。 郑家是江南富户,家里有矿、田庄数百亩,还开着药铺和铁器铺子,生意很兴隆。 元鲤鲤出嫁之后,郑霖就搬离了京城,在庐州安家立业。 这几年,她一直住在京城,偶然回娘家。 宋盼儿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姑娘竟然会勾引郑家的庶子。 宋盼儿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元鲤鲤和她娘亲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是完全迥异的两类女人。 同样的出身和血缘,元鲤鲤活泼可爱,她的母亲却很寡言沉闷。 宋盼儿也曾经劝过婆母,可惜婆母不喜欢她插手家务事。 而宋盼儿自己,也不喜欢管家。 她和宋妈妈相处得很融洽。 “……你们不必担心鲤鱼儿。她有点傻乎乎的。”郑怀远温文尔雅笑着,“若是她哪一天闯祸,你们只管罚她,不用客气。” 宋盼儿和顾瑾之听罢,忍俊不禁。 郑怀远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并不盛气凌人,他待人宽厚,和蔼可亲。 他对宋盼儿和顾瑾之的印象都挺好。 他还请顾瑾之和宋盼儿去看戏。 “......今日恰逢贵妃娘娘寿诞,宫里有歌舞,我们想凑热闹。”郑怀远道,“听闻你们也会去。” “是吗?”宋盼儿惊讶。 郑家是皇帝的臣民。 朝廷每月都赐宴。 郑怀远作为臣子,是不需要去宫里祝贺的。除非他是特殊的例外。 “我们是奉旨入宫贺寿的,陛下准许我们去凑热闹。”郑怀远又补充道,“今日不仅仅是皇族宴饮,连朝臣们也会赴宴。各位皇叔也会去。” 顾瑾之就露出了惊讶。 顾瑾之记忆里,皇帝已经是四十余岁了,今年才五十三岁左右。如此,皇帝还很壮年! 顾瑾之想,等到了年底。她得跟皇帝提一句。让他保养好身体。别伤寒感冒了。 郑怀远愕然。 他不知道怎么应付。 “......我没有这样的心思。”郑怀远苦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心思。”顾瑾之笑道。“我是说真的。陛下身边确实需要个知冷知热的贴身侍婢。你家姑娘都不错。” 郑怀远微愣。 顾瑾之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样说,是不是在试探他呢? 郑怀远脑海中浮现了顾瑾之美丽娇俏的面庞,她眉宇淡泊。唇色樱红,眼眸清澈透亮,整个人显得干净纯粹。 她像个小仙女。 而元鲤鲤,总感觉她骨子里藏了野心,让人瞧不透。 “我们郑家的姑娘,都是贤淑贞静。”郑怀远委婉道。 顾瑾之就抿唇而笑。 她轻声问郑怀远:“怀远,我们家鱼鱼是个单纯的女娃儿,你喜欢这种女孩子吗?” “我......”郑怀远犹豫了下,“我也不瞒你们,她是我表妹,我很疼爱她。可是......我们毕竟隔了房。我怕她犯糊涂......” 他顿了下,又解释,“我并无任何亵渎她之意,我只把她当妹妹。” “我明白,怀远。”顾瑾之道,“这些事,等你和她见过了再说,免得冤枉了她。她也是无辜的......” 郑怀远点点头,没多做评价。 顾瑾之就和宋盼儿告辞。 “......这么晚了,我们明天再来。”顾瑾之又道。 “那敢情好。”宋盼儿忙挽留她们。 她又叮嘱郑家的嬷嬷,“好生招待夫人和二小姐,不可怠慢了。” 宋盼儿和顾瑾之坐车离开,回到了顾家。 元鲤鲤果然在顾宅门口等她们。 顾瑾之和母亲下了马车,元鲤鲤跑了过来,拉着顾瑾之的手臂撒娇:“娘......你怎么不陪我?” 她眼睛湿漉漉的,很委屈。 宋盼儿失笑。 她摸了摸元鲤鲤的脸颊,道:“娘还要回衙门,改日再陪你玩耍。” “那明日早上,你要送我去学院。”元鲤鲤央求道。 她很希望母亲能陪着她。 母亲一向不会拒绝她的。 宋盼儿道是。 顾瑾之则道:“你快歇息去吧,明日我送你去学校。” 元鲤鲤高高兴兴答应了。 元鲤鲤很高兴,临走前亲吻了她娘亲,又抱抱了嫂嫂,才依依不舍上了学。 她一进学堂,学堂就轰动了。 郑家是武官之家。 而元鲤鲤从小在京师长大,所有人都把她当郡主看待。 大家都不太敢亲近元鲤鲤。 元鲤鲤虽然不讨厌别人靠近她,但也不至于热络。 她的朋友,也就只剩下宋盼儿、蔡姨娘和朱仲钧。 她们三个算是闺蜜了。 蔡姨娘的女儿,今年才六岁,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 她也缠着元鲤鲤。 顾瑾之笑盈盈站在旁边,没有阻拦女儿和蔡姨娘女儿玩耍。 元鲤鲤也很乐意带小孩子。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她心里很喜欢。 等元鲤鲤上课了,顾瑾之才和丈夫回家。 宋盼儿则去了衙门。 她要和张琛打个招呼,顺便把宋嘉禾和顾瑾之要给郑老爷子做媒的事告诉张琛。 郑家是不会把郑琇景送到宫里伺候皇帝的。 宋盼儿不会帮元鲤鲤的。 郑琇景的婚事,宋盼儿还是蛮关注的。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不是其他女眷。 张琛得了信,就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宋盼儿:“......郑家的嫡长孙女郑琇景,是个聪慧机敏的女郎。她的祖父原先是太傅,后来退休了,就在家教导庶子郑琇景。 郑家和霍家联姻。 郑老爷子年纪大了。若是他膝下无子,郑家迟早是要分家另立的。 而郑家的嫡次子郑琇景,他的祖父就想把家业传给长房。他自己也说服不了家族长辈,只得托付给嫡长子。 他的祖父也是个谨慎之人。他不肯把嫡长子的权力给旁支。万一长房争夺家业失败,嫡长子也是有资格继承的。 郑家这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岂是旁系说夺就夺? 所以,郑家一直没分家。他的嫡长子也一直住在家里。他的两个兄弟也住在家里。他们都很优秀,是嫡长子最得力的助手。 第75章 心境不同了 如今大儿子和两个儿子住到了城北的宅子。小儿子和女儿住在内务府。 长子和长子媳妇,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 郑家的人丁很鼎盛。 如今家业,大半落入了嫡长子手里。 嫡长子不愿意和嫡次子争夺家业,所以一直没分家,就是担心嫡长子失败,他们分不到利益。 这些都是张琛告诉顾瑾之的。 顾瑾之也猜测了个八九分。 郑家是武官之家,家底殷实,却是个富贵闲人。郑家人不贪财,不好色,唯独对女儿管束严格。 这些,都符合顾瑾之对豪门贵胄的印象。 郑家是有规矩的。 顾瑾之对郑家印象挺好。 而郑瑜裴是什么人呢? 他是郑琇景的亲爹! 元鲤鲤的爹爹是个痴情人,他不肯纳妾。 郑瑜裴是嫡次子,他也不肯纳妾。 他和郑琇景的妈妈感情极深。 他的妻子死于意外,而郑琇景的母亲活到了现在。 郑瑜裴不忍辜负亡妻的遗言。他一心要给亡妻守孝三年,等三年期满。才能考虑纳妾生子。 他对妻子很尊敬,从未提过纳妾的事。 可惜他的妻子已经病逝数年。他始终不能忘记亡妻,郁郁寡欢。身体不大好。 郑家请医问药的。 他常年卧榻,身子不好。 郑老爷子不愿意耽误嫡长子,就找了个合适的人,给郑瑜裴指了个妻子,是京兆尹的侄女。 他的妻子嫁给郑瑜裴后,一直没有子嗣。 郑老爷子对此颇有微词。 郑家也有两位姨娘。 郑老爷子对她们也非常客气。并没有偏袒谁。 郑瑜裴和妻子伉俪情深,对妾室们也宽容。 他不像顾瑾之,对女人有强烈的排斥心理。 他甚至不怕女人多。 他是个好丈夫! 他妻子死了。他对她的感激仍存在,也念及她的好,才会对郑琇景如此溺爱。 郑琇景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宋盼儿想着郑家的家风,就觉得自己的侄女嫁进来也吃亏。 郑琇景不能生养,郑家的人又不许她生育,这门亲事,恐怕很悬。 元鲤鲤的婚姻大事。宋盼儿还是想尽快安排妥当。 她跟顾瑾之提到了这件事。 顾瑾之沉默了片刻。道:“娘,您别操之过急。咱们慢慢相看,总归能挑中个好儿媳妇。” “你爹也赞成我早点替你们相看。”宋盼儿叹气。“我就怕你们嫌弃我这个娘。” “哪里的话,我和玉姐儿都很感激您。”顾瑾之道。“这些年,您辛苦了……” “唉。”宋盼儿轻轻摇头,“你们不怪我就好了。” 她心里也是有些惭愧的。 她和朱仲钧都是没有爹娘疼爱的。她和丈夫也算恩爱,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皇帝和皇后的孩子都夭折了。 朱仲钧的生母早就死了。 他没了母亲庇护,又被皇帝厌弃,在宫里的日子不那么好过。 元鲤鲤也不曾得到父亲的疼爱。 可惜她的父亲不是个好父亲,只是把她当作政治工具。 “娘,您放心吧。”顾瑾之握住了宋盼儿的手。 宋盼儿颔首。 “我们都不会嫌弃您的。”顾瑾之道,“您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我们也希望您和爹爹都健康长寿。” “是啊……”宋盼儿道。 —— 转瞬就到了七月初。 顾瑾之开始忙碌。 朱仲钧陪同她办丧事。 他每次去,都不敢见她的母亲。 宋盼儿不在,他也不能久留,坐一阵子就走。 他的腿脚不灵便,行走不便。 但是,这种状况对他影响不大。 他还可以出去散步。 郑家有一座占地广阔的庭院。 庭院的树木繁茂,花草丰富,还有一条湖泊。 湖泊旁边,种植了无数的杨柳。 杨柳垂挂枝桠间,碧绿葱茏的杨柳叶,衬托着粉嫩嫩的桃李花。 杨柳下面铺垫了青石板路,踩着踏实。 郑瑜裴每日在花前柳下,赏美景。 他不太擅长诗赋,可是他的画技很厉害。尤其是画杨柳和桃李花的图案,他用心描摹了几副,送给了自己几个朋友。 他的几个朋友都夸赞:“郑郎,你的画艺越发精湛了。” “不是画技。”郑瑜裴道,“是我的心境不同了。” 他是想起了亡妻。 亡妻最喜欢他画的杨柳。 杨柳下的桃花,清幽静雅。 郑瑜裴每隔几日,就要画杨柳。他一边画着杨柳,一遍思念亡妻。 亡妻的模样,渐渐在脑海里鲜明起来。 他也偶然想,若是当年,他们不要结亲家。若是他知晓她已经怀孕,或者知道她的病情,他会怎么做? 他想,他会劝她打胎。她那么瘦小,不能生孩子的。 他的确劝过。 但是,元鲤鲤拒绝了。 她说:“我爹爹是个孤臣,他和先帝的关系很紧张,我娘又是先帝妃嫔。我们若不是结亲家,就要兵戎相向。” “我娘不想我卷入夺嫡的漩涡,我也不想让娘失望。再则,我喜欢瑜裴表兄。若不成亲,将来也许就错过了。” 她坚持要嫁。 郑瑜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后来,她真的怀了孩子。 郑瑜裴心疼她,就娶了她。 可是,他们俩的生活,远不及他们的梦境那般幸福。 他们俩在新房里,躺在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时,元鲤鲤看着自己身下的红烛,脸色惨白。 郑瑜裴则吓坏了。 “阿鱼!”他抱住了元鲤鲤,“你怎么了?” 元鲤鲤却挣扎起来,猛烈推搡郑瑜裴,口中喃喃念叨什么,又惊惧喊叫起来。 郑瑜裴吓得魂飞魄散。 他立马让人叫大夫。 等大夫来了,诊断说,元鲤鲤怀孕五个月了,胎相尚稳,暂时无碍。 郑瑜裴松口气。 大夫说了半晌,又道:“元姑娘的脾胃虚寒,不易受孕,只怕是……” 郑瑜裴就瞪了大夫,怒喝道:“闭嘴!你胡言乱语,休得诅咒!” 大夫讪讪退下。 元鲤鲤伏在枕头上,痛苦呻吟。 “我没事,瑜裴表兄,我没事。”她声音嘶哑,低低说,“是我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郑瑜裴搂住她,心里难过极了。 他不停安慰她:“没事,没事!” 第76章 记忆力不太好 他们俩都没想到,大夫居然说元鲤鲤没法子怀孕。 郑瑜裴非常难过。 “我带你去京城看医馆。我认识一位名医。”郑瑜裴哄她,“阿鱼,别伤心,我们会有孩子的。我一定会让你有孩子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 元鲤鲤抬眸看着他。 郑瑜裴满目柔情。 他眼底有光,闪耀着期待、温柔和怜悯,还有点隐约的内疚。 他并非完全无情。他的情绪外露,元鲤鲤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 元鲤鲤的眼眶微热。 她想告诉郑瑜裴,自己不会怪罪任何人的。 可是她不敢说。 万一这话戳破了他的期望,他肯定会很难堪,他会觉得愧疚,甚至会逃避她。 “嗯,我没事的,表兄。”元鲤鲤哽咽着说。 她靠在郑瑜裴的胸膛上,泪水濡湿了衣襟。 “……我们成婚,是我求你的,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元鲤鲤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请你帮我。如今,我没有给你添麻烦,是我自己不争气。表兄,你别担心……” 她声音细碎,带着浓郁鼻音。 她的嗓子像是被沙砾磨损了似的。 郑瑜裴抱紧了她,轻拍她的背部,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丈夫。” 他又问她,“你饿吗?我去端了汤药过来。你现在喝,可能会舒服些。” 元鲤鲤摇摇头,道:“我不渴。” 她的声音,像蚊蝇似的。 郑瑜裴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那你吃点东西。”郑瑜裴道,“我去厨房瞧瞧。” 郑瑜裴起身,准备离开卧室。 元鲤鲤却拉住了他的袖摆。 郑瑜裴回首。 他的眼神,透过窗棂照射进来,落在了她苍白憔悴的小脸上,有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元鲤鲤突然笑了笑。 她的唇角微翘,有股子娇憨妩媚,“你还记得我们刚拜堂的那晚,你说要带我逛街。我记忆力不太好,总忘记了。” 郑瑜裴恍惚片刻。 那件事,对于他而言,仍是一种耻辱。 郑瑜裴转身坐回到了炕桌旁。 他给她倒了杯茶,递过来:“喝点水,暖暖胃,再吃点点心吧。” 元鲤鲤伸手,接过了茶盏。 然后,她轻轻啜饮两口茶。 她把茶盏放在桌子上。 “我们出去走走,可好?”她笑着询问郑瑜裴。 郑瑜裴犹豫了下。 她刚刚昏迷了,应该不宜久站。 可是,她眼巴巴看着他。 郑瑜裴心中顿时一软,答应了。 他扶着她,两人慢吞吞出门,沿着庭院往外走。 他们一路沉默无言。 直到快到了湖边,元鲤鲤终于开口,说了句:“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有个那么疼爱你的祖母。她老人家虽然严肃古板,对你却是极好。你是她唯一的孙辈,她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 郑瑜裴心里一震。 他不解看着她。 她眼眶又酸又胀。 郑瑜裴道:“阿姒……” “我没有怪过他,真的。”元鲤鲤道,“哪怕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他也给予我生命和关爱。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冷漠我的,是我做了错事……” 郑瑜裴握住了她冰凉纤瘦的胳膊:“阿姒,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你是我的丈夫,我应当向你坦诚。”元鲤鲤道,“表兄,你相信缘分吗?” 郑瑜裴怔住。 “你是我丈夫,我就不会骗你。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不管以后能不能有孩子。”元鲤鲤继续道。 郑瑜裴心中微颤。 他用力抓住了元鲤鲤的手。 “我相信。”他说。 他的指腹触碰到她手腕的脉搏。 这是他第二次抚摸元鲤鲤。 上次在船上,他已经触摸过了。他还记得那种酥痒,令人战栗,却令人贪恋。 郑瑜裴不知为何,喉咙发涩,眼圈泛酸。 “你说你喜欢我,你也喜欢我,我就不害怕了。”元鲤鲤轻轻道,“我们是夫妻啊。” 郑瑜裴不知怎么,眼前模糊了。 他不由俯下了身,将她揽入怀里,双臂收紧,像溺水者抱住救命稻草。 元鲤鲤感受到了这具身体里澎湃的热量。 她的手指紧扣着,不敢妄动,只有任凭泪水浸染了郑瑜裴的肩膀。 他们俩静谧相拥。 半晌,郑瑜裴松开了元鲤鲤,帮她擦拭眼泪,低声问她:“怎么哭了?” 元鲤鲤道:“我高兴。表兄,谢谢你娶了我。” 郑瑜裴又愣了愣。 他的眼睛里蓄积的雾霭,慢慢散尽,化作了清澈。 他嘴角微扬:“阿姒,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咱们就成亲。” 元鲤鲤的泪又滑落下来。 “好。”她答应了。 她又道,“表兄,我娘说,我爹是死于妖兽袭击……” 郑瑜裴点点头:“我知晓。” 他知道此事,是因为元景朝的尸骨在他手里。 那是妖孽,被镇压在北境雪山的妖兽王。 它们不能离开北境,否则就会引发雪崩,雪山崩塌会毁了北境百姓的生存之地,所以它们被困在了雪山下面,每隔七八月就要冲撞一番山体。 郑瑜裴的父亲,便是在那个时候,遭遇了雪崩,埋葬在雪峰脚下。 “你娘亲是不是想借助妖魔之血修炼?”郑瑜裴问她,“她是不是练成了什么术法,杀了你爹,夺取了你爹的修行,自己修炼了?” 元鲤鲤一惊,随即摇摇头:“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郑瑜裴叹息了声,“她从不告诉别人。” 元鲤鲤垂眸不语。 郑瑜裴又安慰她几句,才搀扶她回房。 元鲤鲤躺在炕上休息。 她睡不踏实,睁开眼睛望着郑瑜裴,道:“表兄,我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灵狐。我从前在京城听闻过,有只灵狐非常厉害,能腾云驾雾。” 郑瑜裴道:“明儿你若是觉得累,我们先不急着去找灵狐。你如今病着,身子不适合赶路。” 元鲤鲤笑道:“你担心我吗?” 郑瑜裴失笑,刮了下她的鼻梁。 “是,我担心你!”他说道,“我怕你有危险。” 元鲤鲤就笑。 她闭上了眼睛。 翌日醒来,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些。 第77章 哪怕你是个乞丐,我也会爱你 洗漱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红肿未消,脸色也是灰白。她想要装得若无其事,可还是显露了破绽。 她不禁蹙眉。 郑瑜裴推门进来,问:“昨夜睡得好吗?” 元鲤鲤嗯了声。 郑瑜裴道:“那你好生歇息。” 他转身走了出去,叫丫鬟们伺候她梳妆打扮。 梳洗过后,元鲤鲤换了衣裳,准备跟随郑瑜裴出门。 郑瑜裴带着他们俩,坐马车往郊外去。 他们绕道走的是官路。 “……前些日子,我在郊外发现了一株百年人参。”郑瑜裴道,“我打算送到城隍庙去,供奉起来,求菩萨保佑我平步青云。” 他说话的同时,撩起了帘子,往外看了看。 街上的行人匆匆。 “我们走快些吧,免得耽误了行程。”郑瑜裴又道。 元鲤鲤点头,跟上他。 路上的时候,元鲤鲤问:“表兄,我们去了城隍庙,我们吃什么?” 郑瑜裴笑了笑。 元鲤鲤道:“我是个穷鬼。” 郑瑜裴哈哈大笑,道:“我知道。放心,我买单。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请客。” 他们到了城隍庙。 城隍庙的庙祝,仍是上次接待元鲤鲤的老妇人。 她看到了郑瑜裴,满面堆笑,道:“大爷,您来了?” “嗯,这次要捐香火钱,多谢庙祝。”郑瑜裴道,“我夫人想求见城隍。” “这位姑娘是贵人,城隍肯定会见的。”老妪道。 说罢,就领着元鲤鲤去了城隍殿。 元鲤鲤看到了一座金光闪烁、瑞气蓬勃的城隍塑像。 这座塑像很大,足有九层高。 塑像的顶部,镶嵌了许多的珠玉和玛瑙,金碧辉煌,奢侈非凡。 城隍的两边,站立了众仙,各个威仪赫赫。 他们是天庭的守护者。 元鲤鲤抬头看了眼。 郑瑜裴拉了她的手,低声道:“阿姒,莫要再胡思乱想。” “表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蠢了,连妖魔都怕。”元鲤鲤问。 “没有。” “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你。”元鲤鲤道,“表兄,我虽然笨拙了些,但也不至于蠢。我知晓你想要我做妖怪,是因为我身上有妖力,我不愿意做个怪物。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做你的夫人。” 郑瑜裴沉默片刻,问她:“你当初为什么想嫁给我呢?我是个瘸子啊,阿姒。” “瘸子怎么了?瘸子就活该吗?”元鲤鲤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是表哥,我就会爱。哪怕你是个乞丐,我也会爱你。” 郑瑜裴的心口,突然涌起了一阵暖洋洋的热流。 他深吸一口气。 “傻瓜。”郑瑜裴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喊她,“你这样傻,我却愿意娶你,是因为我爱你。” 元鲤鲤愣了愣,半晌道:“你骗人。你明明是因为我是元家嫡女。” “是又怎么样?”郑瑜裴笑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谁。你是我的妻,我只喜欢你,阿姒。” 他把元鲤鲤抱紧在怀里。 她靠在他胸膛,听到了他强劲的心跳。 她感到温暖。 “阿姒……”郑瑜裴低喃着。 元鲤鲤依旧伏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他的双臂坚硬有力,她似乎能听到肌肤碰撞的摩擦声,让她的心砰砰狂跳。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腔。 她想起他胸腹处有块疤痕,不由想起他母妃说过的话,忍不住伸手,抚摸向了他的伤处。 郑瑜裴身子骤然一颤。 “怎么了?”元鲤鲤吓了一跳,慌忙收回 了手。 她不敢再动,怕惹怒他,惹他翻脸。 郑瑜裴却搂紧了她的腰,将她按入了怀中:“别怕。是我错了。我只是怕伤着了你。” 元鲤鲤轻轻靠着他。 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充斥了她的鼻端,令她心跳加速,脸颊绯红。 郑瑜裴也有点尴尬。 两人静静坐着。 他们彼此都没有再提及婚约的事,仿佛忘记了。 等郑瑜裴带着他们俩离开城隍庙,已经临近傍晚。 郑瑜裴说:“咱们去喝酒吧。” “你不是带了银票?” “那银票是用来孝敬我娘的,不是用来花销。”郑瑜裴道,“走吧,表妹。我听说城南新修了个赌坊,正缺银子,咱们去玩几圈。” 元鲤鲤想起他说,这辈子不娶媳妇的事,心里微疼。 既然他不娶媳妇,她也不娶,陪着他一辈子。 “表兄,我有点饿了。”元鲤鲤突然捂住了肚子,对他说。 郑瑜裴就带着他们,去吃饭。 城南新建了个赌坊。 那赌坊很大,里面乌烟瘴气的,有些人正在打牌,吵嚷喧闹,还夹杂着女子的娇喘,场面极其混乱。 郑瑜裴和元鲤鲤进去,掌柜的就热络招呼。 他告诉他们,这是个赌坊,每天都有人来。 赌坊不赚银子,纯粹拿人血汗钱,故而这个地方鱼目混杂,不是好人呆的。 郑瑜裴却笑道:“无妨,我带了钱。” 他付完账,带着元鲤鲤出来。 他们两个,在街上闲逛。 郑瑜裴给元鲤鲤买了胭脂水粉。 “我平日不涂的。”元鲤鲤拒绝。 郑瑜裴道:“我给你抹,你若是嫌弃,我自己也不涂。” 元鲤鲤就乖巧任由他折腾。 他给元鲤鲤搽胭脂的时候,手指偶有滑过她的肌肤。 她脸上发烫。 “我今天没戴簪子......”郑瑜裴的语调有点僵,不知如何继续。 他帮元鲤鲤涂好了胭脂。 “......阿姒,我从前没有亲过女人。你知道,男人的嘴唇,和女人不一样,不需要涂脂抹粉,也能润泽漂亮。”郑瑜裴道。 元鲤鲤的手脚顿时发麻,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郑瑜裴看着她羞红的脸,忍俊不禁。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梢飞扬。他笑得格外的英武,有种别样的魅力。 “......阿姒,你喜欢我吗?”郑瑜裴问。 “喜欢!”元鲤鲤急急应了。 “那我们成亲吧。”郑瑜裴道。 元鲤鲤的眼眸蓦然睁圆。 她有点晕乎乎的。 郑瑜裴又道:“你若是不愿意成亲,咱们先订亲,等你长大了......” 他顿了下,“阿姒,我们俩都二十了。” 第78章 鲤鱼跃龙门 “我是个将死之人,你不必为我考虑。我是个孤儿,没爹没娘。你若是跟我在一起,也算没有婆婆欺负。我不会纳妾的。” 他神态真诚,言辞恳切。 元鲤鲤怔忡,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的眼底,是深情款款。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表兄,你不要胡说。”元鲤鲤道,“我不会同意的。我要嫁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一个懦夫。” “我并非懦夫。”郑瑜裴皱了眉。 他很不高兴。 “你是个胆小鬼。”元鲤鲤道,“表哥,我从前不是这般的。” “你从前也不是现在这般的!” “你从前是怎样的?”元鲤鲤追根究底。 郑瑜裴道:“我从前杀伐果断,遇事不惊,不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 元鲤鲤哑然。 她不知怎么辩驳他。 她心里想,她从前确实不是现在的样子。 她一心求仙,只是想多学一门术法,好能救治自己的族人。 后来,她遇到了萧靖承。 他教导她,男女授受不清。 他不允许她随便勾搭旁的男子。 她从前也是这般,做了妖王之后,才稍微改变了心境。 她从小就喜欢他。 哪怕是他冷漠的时候,她也喜欢。 元鲤鲤爱上了他。 可惜,他是个凡人,终归逃脱不了轮回转世的宿命。 元鲤鲤不甘心他死,所以一次次阻止轮回。 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甚至偷偷溜到他面前,告诉他,她可以保护他。 她是个狐狸精。 她能让他活着,却无法让他长存于世。 她希望他永远不要死。 郑瑜裴当时的反应很奇怪,他居然对着元鲤鲤鞠躬,然后拉了她的手:“我相信你。” 他的话,让元鲤鲤欣慰。 她觉得自己守住了一份真挚的友谊。 她也努力让郑瑜裴活着。 后来,他真的活了。 他成了个凡人,却仍是那么勇猛,战功赫赫。 郑瑜裴的家乡在边疆,他的祖先曾是开国名将。 朝廷派兵攻打他们,郑瑜裴家的老宅被烧毁,郑瑜裴被迫逃亡到北戎,隐姓埋名。 他投奔了燕京的太后母族,成了太后的侄子。 元鲤鲤在宫里做了女官。 太后对郑瑜裴特别好,赐了他很多珍贵药材,助他练功,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太后对他的恩情,他牢记心头。 太后也对他和元鲤鲤的婚礼很重视,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请了文武百官,宴请了北戎的使者。 郑瑜裴和元鲤鲤穿着红色的喜袍,跪谢太后。 “好孩子!”太后感慨道,“哀家盼着你们早日成亲,你们成婚了,哀家放心啊。” 元鲤鲤害羞低垂了头。 她心中,满满涨涨,像浸泡在蜜糖罐子里。 “恭喜郑驸马、恭喜郡主!”众位宾客纷纷向郑瑜裴和元鲤鲤道贺。 元鲤鲤心中欢喜。 她看着郑瑜裴。 郑瑜裴似乎也在瞧她,目光缱绻温暖。 “你们俩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吧。”太后安排他们俩的婚期,“到了明年夏末,就能结成亲了。” “是,姑母!”郑瑜裴道,声音爽朗干脆。 元鲤鲤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她看着郑瑜裴,越看越觉得他美貌如画。 郑瑜裴则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柔情。 元鲤鲤的心跳得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结亲。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还是个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 这么快,她就要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结亲了。她心潮澎湃。 “你叫什么名字?”她忍不住问郑瑜裴。 郑瑜裴含笑,道:“鱼儿,我叫鱼儿。” 元鲤鲤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抿嘴笑:“好名字。” “你呢?” “我......我叫元鲤鲤。” “鲤鱼跃龙门,鲤鱼的鲤?”郑瑜裴问。 “嗯。”元鲤鲤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 元鲤鲤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郑瑜裴的场景。 她被一条巨蟒缠身,奄奄一息躺在路边。郑瑜裴出现,用匕首割破了蛇 尾巴,救了她的命。 她当时就觉得他好勇猛,像个真男人一样。 “你的伤怎样?”郑瑜裴关切询问她。 “已经好了。” “那我送你去驿馆歇息吧,免得你身体虚弱。” 他送元鲤鲤到了驿站。 他离开了。 元鲤鲤在床上坐了半晌。 这半晌,她的心思飘忽。 他送她到了驿馆,她突然想,他是不是对她有些不同呢? 否则他为什么要这样照顾她? 他是个男人啊! 男人照顾女人,理所当然。 除非,他喜欢她,愿意娶她。 想到这里,元鲤鲤心口砰砰跳,耳朵也发烫。 她又等了片刻,确定郑瑜裴走了,她赶紧爬起来。 她悄悄溜到了郑瑜裴的院落外头,趴在墙角往内张望。 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她想看看他。 看一眼,她就会离开。 郑瑜裴在屋檐下,盘膝打坐修炼内气,丝毫不觉察到她。 直到夜幕降临,她依旧蹲在窗户外面。 她听到里间传来了翻书页的声音。 她心里雀跃,蹑手蹑脚推开了窗,跳入了郑瑜裴的房间里,吓得郑瑜裴差点吐血,差点失控打飞了她。 “……”郑瑜裴瞪圆了眼睛。 元鲤鲤脸色绯红,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睡不着。” “我带你出去玩。”郑瑜裴道,“咱们去河边看鱼。我记得附近有个湖,水很甜。” 元鲤鲤想去。 她犹豫再三,问郑瑜裴,能不能给她爹写封信,就说她去了朋友家。 她的朋友很多。 她的哥哥们,对她极其疼爱。 每次她闯祸,他们总替她兜底,帮她擦屁股。 元鲤鲤虽然有几个兄长,但是从不敢跟他们闹脾气,乖巧又聪慧。 她怕惹怒她娘。 “你不方便吗?”元鲤鲤问郑瑜裴。 “没什么不方便。”郑瑜裴说道。 他拿起桌子上的狼毫笔。 元鲤鲤就站在旁边,仰起脸看着他。 “我要给我爹写信。”元鲤鲤道,“今晚写完,明天一早给他寄去。” 她心里忐忑。 她不知道她娘是什么态度。 如果她娘要骂她,该怎么办呢? 郑瑜裴笑了笑。 第79章 护犊子 只有这种时候,他的神色淡漠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元鲤鲤觉得有点可怕。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俊逸的侧颜上。 她不知道他要写给谁,但她知道肯定是她娘。 写信的人,必须是她的娘亲。 她娘亲会骂她的吧。 郑瑜裴很久都没写完。 元鲤鲤在旁边陪着他。 她也没有说话。 等郑瑜裴写完了信,元鲤鲤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吹了吹。 “你要把它送出去。”郑瑜裴道,“别丢弃。” 他伸手过来,摸了摸元鲤鲤乌黑秀发。 他的掌心,温热微凉。 元鲤鲤心尖颤抖了下。 “你送我回去,我明日一早就来找你,我们一块儿走。”元鲤鲤轻声道。 郑瑜裴点点头:“好!”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驿馆。 元鲤鲤骑马先行,郑瑜裴慢吞吞走着。 月色朦胧,洒在两人身上,像披上了一层薄纱。 郑瑜裴走得缓慢,却步履矫健。 元鲤鲤偶然回眸,见他不疾不徐,心里暗叹:果然是习武之人啊。 她心头微荡。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颗芳心狂跳。 她不敢告诉郑瑜裴自己偷看他,怕他生气,她就催促自己快点赶路,尽早回家。 到了城门口,她跳下马车,转身正准备跟郑瑜裴道别,却见他已经骑着马,远远跑开了。 “喂,你不等我一程吗?”元鲤鲤高喊。 郑瑜裴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传来:“不急,我等你!” 他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原本是想等元鲤鲤走到了城门口,然后他再追上她,送她回家的。 可元鲤鲤太焦躁了,她恨不能插翅飞回家,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腿。 元鲤鲤回到客栈时,天都要蒙蒙亮了。 她娘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她吃早膳。 看到她,宋盼儿皱了眉头:“去哪了?” “我出去逛街了。” “胡闹!”宋盼儿斥责。 “娘,您别怪鲤鲤。是我带她出去的。”元崇进门,恰好听到了宋盼儿的训斥,忙道,“鲤鲤还小,她也没犯错,您别凶她。” 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把元鲤鲤拉到了自己身后。 “阿崇,你怎么纵容她?”宋盼儿道,“女孩子家家,整日不学无术,不知道规矩礼数。她这般莽撞的性格,迟早害了自己。” 元崇不解道:“娘,我觉得挺好的。我们元家的姑娘,就是要有朝气、爽利!您这样教导她,她反而不舒服。” 宋盼儿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娘,她也算我侄女了,您怎能这样说她?”元崇又道。 宋盼儿沉默不言。 她的心思全部落在了元珊珊身上,对元鲤鲤没那么上心。 她只知道元珊珊是嫡长女,是老爷子唯一的嫡孙女,是家族的希望,所以非常的溺爱她。 宋盼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她。 她对这位嫡长女,没有半分怜惜。她的父母,也是因为她死的,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她对她们母女,有怨恨,也有忌惮。 元家现在这么富贵繁华,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让他们家破人亡。 所以她对元鲤鲤,既没有关怀,也没有苛刻。 元珊珊的存在,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就懒得理睬。 元鲤鲤在外头疯玩,也是因为元珊珊。 “我累了。”元珊珊道,“娘,我先歇息了。” 宋盼儿点点头。 她也回房歇息。 元鲤鲤躺在床上,却没有了困倦。 她睁着眼看着帐顶,满脑袋都是郑瑜裴。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 她甚至没有勇气问他的名字。 元家是大户人家,她不可能嫁一个寒门小吏的儿子。他们俩之前的交集,实在太少了些。 他不曾问她,她自己倒是忘了。 她不由懊恼。 “我到底喜欢上了谁啊?我才十二岁。”她喃喃自语,“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 他会娶妻生子的吧? 元鲤鲤想。 她想,郑瑜裴应该是很聪明的人。 这样聪明的人,应该能察觉她对他的异样吧? 他若是发现了,会退婚的吧? 他会不会不愿意娶她?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五官深邃,鼻梁直挺,唇角似笑非笑。 “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怎么会娶我呢?我……” 她不想做郑瑜裴的妻子。 这念头,令她的心揪紧,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闭上了眼睛。 她睡不着了。 翌日,元鲤鲤一夜未眠,天刚亮就醒了。 她洗漱穿衣梳妆,准备早膳。 早膳的食材是昨日剩下的,她吩咐店小二重新添置了早膳,依旧是鸡丝粥和包子,配上咸鸭蛋,用青菜豆腐做了个简单清炒。 她自己则换了件浅蓝色绣银纹缎裙,梳了垂挂髻,戴了珍珠耳坠和簪子,显得干净俏丽。 她坐下来吃早餐时,丫鬟小桃捧了茶水给她,低头说了句:“姑娘,奴婢瞧您的脚踝红肿,要不要请郎中来瞧瞧?” 元鲤鲤摇摇头。 “我没事。” 她喝着碗里的粥,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从前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而且,她对郑瑜裴一见钟情。 她从前喜欢过的男人不多,但是每一个,皆是惊才绝艳的奇才。 她也见过一些美貌的男子。 她不止见过郑瑜裴,她还见过许多的俊秀佳人。 可她从来没有如此悸动过。 那一瞬间,她仿佛灵魂脱壳,飘入云端,有点恍惚和茫然。 “我是不是傻?”她心里想,“我才十二岁,就喜欢一个少年郎,不值当。他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否则我爹爹肯定饶不了他。 而我,也没办法喜欢他!这不是爱情!” 她放下筷子,打算回院子。 “鲤鱼......” 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元鲤鲤顿住脚,回首。 郑瑜裴站在院门口,手里拿了个药箱,笑吟吟看着她。 她愣住。 她心头一阵激烈跳动。 她差点失态,慌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向他。 “你的脚伤,还没有痊愈吗?”郑瑜裴询问。 他的表情平静。 他这么淡然,元鲤鲤心虚。 第80章 想岔了 她支吾着嗯了声。 郑瑜裴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脚踝:“疼吗?” “不疼。”元鲤鲤道,“擦了药膏,已经好了八九分。” 她的声音,柔软绵细,有点轻颤。 郑瑜裴微微颔首。 元鲤鲤心跳得厉害。 “我送你出去?”他抬眸,含笑看着她,“顺便帮你找个大夫,瞧瞧你的腿。” 元鲤鲤咬唇。 这是一场试探。 “不用了。”她道,“我爹会给我找好大夫的。” 郑瑜裴就笑了笑。 他的目光,在她白皙娇嫩的足踝处停留片刻,继续往下看。 元鲤鲤吓一跳,赶紧缩回脚。 她的脸红透了,急忙低下头,匆匆跑开了。 等元鲤鲤离开,郑瑜裴的嘴边仍是挂着淡然的笑容,慢悠悠跟上她。 元澄今天休沐,正好在家。 他听得元鲤鲤一晚上没睡,特意叫了郑瑜裴来陪着她,顺便提醒元鲤鲤不要熬夜,早点安寝,免得伤了身体。 听得丫鬟来报,说郑瑜裴在院子里等元鲤鲤,元澄略微蹙眉。 他没有阻拦,任凭两人去花厅里闲聊。 “......郑侍卫,谢谢你。”元鲤鲤又道,“你昨天救了我。” “举手之劳。”郑瑜裴笑答,“再者,我知晓你父亲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只是教训了我几句罢了。” 元鲤鲤抿唇一笑。 “你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元澄突然插口。 郑瑜裴立马看向了元澄。 他神情恭敬。 元澄却只是笑笑,并未解释。 他也没问,为何昨天郑瑜裴没有趁机逃跑,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那群山贼会偷袭,他没有防备。 而且,郑瑜裴的武功高强,哪怕是逃了,元澄估计也追不上,他也不需要逃。 郑瑜裴没有说谎。 “你的确很不错。”元澄又道,“只希望你能恪守职责,护我朝廷周全,不枉费你师父把你带回来。” 郑瑜裴一脸肃穆:“大人,卑职记住了。” 元澄微笑点点头,让他告辞离开。 郑瑜裴走后,元澄对元鲤鲤道:“你和他,注定是两条平行线。不管如何,你别痴迷其中。” 元鲤鲤的心,猛然跌入谷底。 “我知道。”她低低道。 元澄道:“我会给你安排合适的人选,你不必再惦记他了。” “是。”她乖巧应道。 “另外,那个小女娃是谁?”元澄突然问。 郑瑜裴是个谨慎的人。 元鲤鲤心里一沉。 她犹豫半晌。 她该怎么和哥哥解释? “那个女娃子,是个刺客,想暗杀太子殿下,被郑瑜裴救了。郑瑜裴不愿让她再次犯案,就把她送到了城郊。他是为了保护太子。”元澄替妹妹圆场,“他们俩,不过是萍水相逢。郑侍卫也是好意,想让那女刺客离开长安。” 元鲤鲤低垂眼帘。 原来,只是萍水相逢啊。 “是我想岔了。”元鲤鲤低语。 她的声音,带着一抹哀凉。 郑瑜裴对她有恩,她不该胡思乱想。 她不该妄图和他发展关系。 元鲤鲤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翻滚的情绪。 “是。”她又道,“我明白了,哥哥。我先回屋去。” 元澄微笑。 他的笑容,很暖,似春风拂面。 元鲤鲤心头又浮出了几分羞赧。她转身,飞快离开。 郑瑜裴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郑瑜裴才收回目光,缓步走了。 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感觉升腾而起。 像是空落落的。 他从来没这种感觉,甚至不曾在自己身体里出现过。 他有点不舒服。 郑瑜裴皱了皱眉头,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他的屋子,布置得简单利落,墙壁上悬挂着他惯常使用的刀剑。他坐到了床榻上,脑海里仍是浮出元鲤鲤纤瘦的身姿。 她穿着宽松的素色裙裾,梳了个简单的双螺髻。 乌黑浓密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膀和腰肢上,衬托得她肤色雪白莹润,越发显得唇色鲜妍。 她的唇色偏粉,像涂抹了胭脂,格外诱惑。 她整个人,宛如清新的荷叶,干净剔透。 她的五官精致,眉眼如画。 她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泛出瓷白的光泽。 “好漂亮的姑娘!”他想。 “怪不得那么多的贵族公子争夺。”郑瑜裴又想。 元鲤鲤虽然有点粗鲁莽撞,却胜在坦率率真,没有那些闺阁贵女般扭捏做作。 这份纯粹,令人心动。 元鲤鲤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坐在妆台前,盯着镜子里陌生的容颜,怔怔出神。 “你还小。”元澄的声音传来,“以后遇到了合适的,不妨考虑一二。” 元鲤鲤猛然打了个寒颤。 她倏然站起身。 她转过身,看到元澄正斜倚门扉,含笑望着她。 元澄已经换了衣裳,他身形挺拔修长,穿了件青缎窄袖衫,袖口绣金银竹纹,衬得他肌肤如玉,眉宇间神态慵懒,仿佛午后阳光下懒洋洋晒着的猫。 “......不敢。”元鲤鲤道。 元澄轻笑。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鬓角,温柔又怜爱:“别担心,哥哥不逼迫你。你自己好好挑,不够了我来补偿你。” 她没有什么心情。 等她出来,元澄仍站在窗棂前,负手看着窗棂下一丛翠竹。 他的目光深邃幽静,专注凝视,像是能看进她的心里,让她心慌意乱。 元澄回神。 “去歇息吧。”他柔声道,“不用总念叨他。” 他不会勉强元鲤鲤嫁给郑瑜裴。 元鲤鲤点点头。 翌日清晨起来,她就听说太子和郑瑜裴已经启程南下。 元澄则要回京复命。 他临走之前,特意叮嘱了元鲤鲤一句:“此番出行,路途遥远,你一切听从郑侍卫安排,万事不可擅自行动。我会尽快回来的。” 元鲤鲤乖巧点点头。 她送走了元澄。 等元澄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元鲤鲤回到家里,就把郑瑜裴的行踪,跟母亲禀报了。 “……昨晚,我梦到了郑侍卫,他说他想娶我。”元鲤鲤道。 宋盼儿愣了片刻,才哈哈笑起来。 她拍着元鲤鲤的肩头,满面堆笑:“我们家鲤儿真厉害,连侍卫都能拿下。” 第81章 不必放在心上 “咱们这位驸马爷,是个极俊美的男子。不过呢,鲤儿不要贪慕虚荣,咱们家的门槛很高的。” 元鲤鲤扑哧笑了。 “我没有贪慕虚荣!”她说,“郑侍卫对我挺好的。” “好就足够了。”宋盼儿又道,“这么说,咱们家鲤儿有意中人吗?” 元鲤鲤摇摇头。 宋盼儿露出欣慰笑容。 “既然没意中人,那郑侍卫不错,爹爹和娘亲都同意,你就嫁了吧。”宋盼儿道,“不必委屈自己。” 元鲤鲤抿嘴而笑。 她笑容灿烂,眸子熠熠生辉。 元澄回了趟宫里。 他向皇帝告假两月,回乡省亲。 他这两月不在京里,不知朝廷政务,所以他需得回宫一趟,问问陛下的旨意。 元澄的奏折写完了。 他把奏折呈交上去。 陛下批阅,让他放心去。 “......朕的儿子都不错,你有机会就帮忙提携提携。”皇帝道。 元澄躬身称是。 皇帝见他应承下来,笑着点点头。 他很信任元澄。 元澄也很优秀。他在兵部做了四年郎中,治理吏部和工科、户部等处,非常有才华。 朝廷的政策、制度,都有他的参与,皇帝对他很器重。 “这孩子,聪明能干,又肯学习,朕希望他往后能有所建树。”陛下道,“不求大富大贵,但愿他将来能入仕为官。” “臣记下了。” 皇帝点点头。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 元澄辞别了陛下,返回长宁侯府。 元鲤鲤依旧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 郑瑜裴来找她。 郑瑜裴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他今日穿了玄色的劲装,英武飒爽,眉目英朗。 他骑了骏马。 元澄也骑了骏马,和郑瑜裴并驾齐驱。 “元姑娘,我们要赶路,你乘坐马车,或者坐轿子。”郑瑜裴先开口。 他语气平和。 元鲤鲤笑嘻嘻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城。 郑瑜裴带着元鲤鲤去买了两匹骏马。 “这是御赐的良驹,你若是喜欢,回来我送你。”郑瑜裴又道。 元鲤鲤笑了,说谢谢。 然后,她爬上了马背。 骏马疾驰,她的头顶,飘扬着她及腰的墨发,如墨云翻涌。 郑瑜裴微微侧首,看着她的脸。 他从未仔细瞧过元鲤鲤。 她长相平凡无奇,不是绝顶的美人,亦非倾国倾城。她甚至不是个男子,她是个姑娘。 她有着女孩子特有的细腻,却又有男子的坚韧。她的骨子里,有股狠劲,不畏艰险和困境,勇于拼搏。 郑瑜裴觉得自己有了种异样感觉。 他不由握紧了缰绳。 元鲤鲤似乎察觉到了,回头看了眼他。 四目相对,她粲然一笑,眸光潋滟波澜,璀璨明艳。 “我喜欢你。”元鲤鲤突然道。 郑瑜裴愣住。 他不可置信,看向了她。 他们彼此沉默半晌,然后郑瑜裴缓慢收敛表情,道:“你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元鲤鲤又道,“我喜欢你!你不要讨厌我。” 郑瑜裴心跳加速,几乎要蹦出胸膛。 他脑袋空白。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怕你生气,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不敢承认。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胆量。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郑瑜裴还是没说话。 “你说话呀,郑侍卫。”元鲤鲤催促道。 郑瑜裴终于有了反应。 他看着元鲤鲤。 她的瞳仁漆黑而明亮,闪耀着光芒。她的脸,虽然普通,却有种独特的韵味,令人印象深刻。 “元鲤鲤。”他喃喃喊了她的名字,心脏狂跳,“我不会辜负你的。” 元鲤鲤松了口气。 她笑靥如花。 郑瑜裴看得痴迷,忍不住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都怔住。 直到郑瑜裴离开了她的唇,元鲤鲤才反应过来,脸颊绯红,低垂着头。 “......这是你第二次吻我。”元鲤鲤小声嘀咕道。 郑瑜裴耳尖微烫。 他咳了声。 两个人继续往外走。 “......你喜欢我什么?”元鲤鲤又问,“我有很多缺点。” 郑瑜裴停顿了脚步。 他转身凝视着元鲤鲤:“我也有很多缺点。你的缺点和我的缺点混合在一块,你怎么还要跟我结婚?” 元鲤鲤愣了愣。 郑瑜裴道:“我也喜欢你。不管你的缺点和我的,都是爱情。” 元鲤鲤失神。 她的心怦怦乱跳。 郑瑜裴伸手,抚摸她的脸:“你喜欢我哪里?我改。” “我不知道。”元鲤鲤讷讷。 郑瑜裴就笑了。 “那我慢慢来教你。”郑瑜裴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慢慢补偿给你。” 元鲤鲤心里暖洋洋的,笑盈盈的。 “嗯。” 郑瑜裴牵了马,领着她走。 一路上,他总是时不时看她。 她的脸颊微粉,双颊泛出柔软的光泽,唇角含春,宛如春水荡漾。郑瑜裴不敢盯着她,免得惹她害羞。 元鲤鲤却一直偷窥着他。 她的眼睛清澈明媚,仿佛蕴含着星河,璀璨夺目。郑瑜裴心跳如擂鼓,恨不能飞快逃离这里。 他们俩骑马走到半途,遇到了宋王妃。 “阿姐,你要去逛街?”宋王妃笑着问她,“我陪你去!” 郑瑜裴立马勒马,对宋王妃行礼。 元鲤鲤也急忙解释:“母亲,他想和我单独聊聊,我不好拒绝。” 宋王妃略微蹙眉,扫了眼郑瑜裴,显然有点责怪郑瑜裴唐突元鲤鲤。 元鲤鲤却摇摇头,示意郑瑜裴不必放在心上。 “母亲,他刚刚救了我,我心存感激,想报答他。”元鲤鲤道。 宋王妃这才露出了浅淡笑容,同意了他们单独骑马。 元鲤鲤则坐在宋王妃的马车里。 马蹄踏碎了满地金黄,他们一路往京郊而去。 郑瑜裴的马术精湛,马术娴熟,不需要宋王妃指点,他带着元鲤鲤兜风,很惬意。 元鲤鲤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到了郊外。 元宵节过了两个月,京城又恢复了热闹繁华。 到了郊外,元鲤鲤掀起帘子,打量四周。 她惊叹。 “这就是你家的宅子吗?好大。”元鲤鲤惊讶道,“你爹爹的爵位真高。” 第82章 无法平静 郑瑜裴道:“是祖父封赏我父亲的。当初,祖父曾经是开国功勋之一,战功赫赫,被皇帝嘉奖,封了郡王。” “他膝下有五子,我爹爹排行老三,是他的嫡长子。我爷爷是庶出。 皇帝登基后,册封郑瑜裴做了御林军副统领,掌兵权。他是武官,朝中文臣不太喜欢他,所以他很得罪人。 郑瑜裴不惧怕,反正谁也欺负不到他头上。 他一门心思扑在练兵上,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直到皇帝赐婚,说元鲤鲤配不上他。 郑瑜裴的祖父是镇南将军,是个骁勇善战的老将。 皇帝要用镇南将军镇守北疆。 镇南将军死得早,只留下郑瑜裴。 皇帝怕郑瑜裴有异志,先是提拔他做御林军副统领,又把他调任边关,让郑瑜裴驻扎边关。 这件事引得郑瑜裴极其不服气。 他暗中谋划,准备谋个职位。 他在宫里,有点举足轻重的分量。只要他肯帮衬,他就可以调任回京。可惜,皇帝防范着他。 后来,元鲤鲤找到了他,请求他帮助,郑瑜裴才有了机会觐见皇帝。 皇帝问他要干嘛,他说想升迁到边关去。 皇帝不愿意让他离京,担心郑瑜裴另有图谋,就拒绝了。 郑瑜裴不甘心,一直暗中筹谋。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在帮元鲤鲤,帮助她脱离苦海,才想尽了各种办法帮她争取。 他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姑娘。 她漂亮、活泼、可爱,又聪明伶俐,让人怜爱。 郑瑜裴觉得,元鲤鲤简直是他生平见过最完美的女孩子,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她。 “鲤鱼,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全部都给你。”他再次对元鲤鲤道。 他是一定要娶她的。 这辈子都要娶她! 元鲤鲤歪着脑袋,问:“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郑瑜裴道。 元鲤鲤就想了想,问道:“那我要一万匹骏马。” 郑瑜裴吓了一跳。 他差点从马背跌落。 骏马非常珍贵,一万匹马价值连城,元鲤鲤狮子大张嘴,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元鲤鲤笑了,道:“瞧把你吓得。你要是舍不得,就算了吧,我随便说说。” 郑瑜裴咬咬牙,道:“好,我送给你一万匹马。我们回去吧?” “不用了。”元鲤鲤道,“你若是有空,就教我射箭吧。我想学点弓弩。” 她的弓弩,是前些日子新研发出来的,还未曾在人前使用过。 元鲤鲤很喜欢弓弩,特别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威力很强劲,杀伤力巨大,让人望尘莫及,元鲤鲤格外骄傲。 “……等我学会了,我教你。”郑瑜裴爽朗道。 “好!” 二人策马回家。 他们一路上,都沉默着。 路途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郑瑜裴把元鲤鲤送到了家门口,就离开了。 元鲤鲤进屋。 她一进门,丫鬟们都围拢了上来。 “公主,您怎么回来得这般晚?” “驸马呢?” “奴婢听人说,驸马在咱们家吃晚膳?公主,您怎么没邀请驸马啊?” 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元鲤鲤有点疲倦,不耐烦摆摆手:“别吵我!” 众丫鬟都愣住。 她们都是元鲤鲤挑选的侍女。 她们跟了公主六七年。 公主虽然娇蛮任性,可是从来不吼人,今日她居然凶巴巴的。 丫鬟们纷纷噤声。 丫鬟们退到院子里。 元鲤鲤躺在床上,心绪翻腾,久久无法平静。 她梦到了郑瑜裴。 梦境很混沌,她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梦里的她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和郑瑜裴相依偎在花丛中。 她穿着雪白的纱裙。 她身材纤细修长。 她抱着郑瑜裴的胳膊,靠在他胸膛上。 郑瑜裴低垂眉目凝视着她。 梦醒了,元鲤鲤却怔忪。她的脸颊滚烫,心尖也颤栗起来,似被电击过一般。 翌日一大早,她的贴身丫鬟碧桃敲响了她的窗棂。 “公主,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您今天不是还要陪客户看画舫吗?”碧桃笑盈盈叫醒了元鲤鲤。 元鲤鲤爬起来。 等她换好了衣裳,碧桃又催促道,“公主,赶紧梳妆。” 元鲤鲤懒洋洋坐在妆台前。 梦里,郑瑜裴抱着她,吻了她,然后又说,等他功成名就,娶了她做媳妇。 他的唇瓣温软。 她的耳朵烧了起来。 她急匆匆洗了澡,跑到自己的寝殿去,钻进被褥里,蒙着被褥睡觉。 她梦到郑瑜裴,总是忍不住笑,笑得像偷吃糖葫芦的孩子。她梦到自己的驸马,是个英俊挺拔的男子,和她很契合。 她的驸马,就是郑瑜裴。 元鲤鲤每次回忆梦中的情形,心里都甜丝丝的。 所以,当郑瑜裴来找她玩的时候,她毫无芥蒂的带着郑瑜裴四处溜达,甚至还和郑瑜裴打架。 郑瑜裴不敢惹恼她。 她高兴了,他就开心了。 她一旦露出失落的表情,郑瑜裴就慌乱了。 郑瑜裴不知道该怎样哄她开心。 “鲤鱼,我们去钓鱼好吗?”郑瑜裴问她。 他是真心诚意希望能逗她开心,而不是敷衍之言。 他是个武痴,对练武充满了热情。 他喜欢舞枪弄棒。他的兵器,多半是刀剑棍戟。他不仅仅擅长打仗,还喜欢打猎。 “钓鱼啊?好!”元鲤鲤答应。 于是,他们俩去湖边钓鱼。 他们的马儿都牵走了,只剩下两个骑术娴熟的护卫。 “鲤鲤。”郑瑜裴道,“你会打仗吗?我教你骑马吧,你学会了骑马,就不怕遇到危险,也不怕冷了。” “我爹爹会呀!”元鲤鲤道。 郑瑜裴愣住。 片刻之后,他才道:“那你爹爹呢?我没有见过你爹爹。你爹爹在哪里,我去找他,请他教我骑马。” 元鲤鲤摇头。 “他不肯教。”她说。 郑瑜裴道:“你告诉我,我亲自去求他。” “我爹爹脾气很古怪的。他说不教就是不教。”元鲤鲤道,“不如,我教你吧。等你学会了,我教你骑马、打猎。” 郑瑜裴道谢。 元鲤鲤就领着他去学骑马。 她教得很耐心,也很仔细。 第83章 不曾饮酒 郑瑜裴也很聪明,很快就入门了。 学习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染透了天际。 两人骑马回到了家里。 丫鬟们都迎了出来,替他们牵马。 郑瑜裴的侍卫在另一辆车辇里。 “驸马,我先去休息了。”元鲤鲤笑容浅淡,转身朝卧房走去,她步履轻快,似乎心情愉悦。 郑瑜裴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仍盯着那里。 丫鬟们不解看着他。 “驸马爷?”有人喊他。 郑瑜裴猛然惊醒,转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他道,声音有点干哑。 元鲤鲤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倒了茶水喝。 她心思浮动,脑海里总是闪烁着郑瑜裴的身影,挥之不去。 她的脸也越来越烫。 “哎哟,公主又发烧了……”丫鬟小翠儿摸向了元鲤鲤的额头,惊恐叫嚷道。 其他人立马围了过来,簇拥着元鲤鲤,要抬她去找郎中。 元鲤鲤忙道:“都散开。我没事。” 丫鬟不敢放松。 元鲤鲤又说:“我就是有点累,想歇一会儿,你们先各司其职去吧。” 丫鬟们这才作罢。 她们纷纷散开。 小翠儿则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元鲤鲤闭上眼睛,装睡。 果然,片刻之后,她听到小翠儿在嘀咕,“公主又不舒服了……” 她嘴角微扬,忍不住想要笑。 她继续装睡。 丫鬟们都走光了,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她的鼻腔里,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元鲤鲤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从枕畔拿起玉佩,摩挲它。 它泛黄,色泽暗淡。 “……驸马,驸马。你还记得我吗?”她喃喃问道。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然后,她低声说:“你是谁啊,你是神仙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突然伸手,抓起玉佩,用力攥紧,玉佩的碎片刺破了她的手指。血珠冒了出来,滴落在玉佩上。 她的指腹被割伤。 她却浑然不知疼痛,眼眶湿润。 “驸马,我好害怕,你保佑我不要死……”她把玉佩紧紧攥在怀里,喃喃自语。 她把玉佩藏在枕畔的被单底下。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郑瑜裴回府之后,整个人都显得很焦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完全没了往昔的沉稳,他一连数日没有再去上学,留在家里苦读。 他想努力,不辜负元鲤鲤。 而此刻的元鲤鲤,也很烦闷。 郑瑜裴在府里养了几匹骏马,还特意买了一套弓箭。他想练箭。 他想给元鲤鲤射猎。 可惜,元鲤鲤没空。 她在忙碌准备过年。 她想,郑瑜裴应该很羡慕过年的吧。过年,阖府皆喜,人人脸上都有灿烂的笑容,他们会吃香的喝辣的,穿新衣。 他们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过得艰辛。 她不愿意给郑瑜裴增添烦恼,故而也没有提议。 这日下午,元鲤鲤正在院子里喂鸟雀,突然听到了郑瑜裴的咳嗽。 他咳嗽的频率非常高。 他捂着胸口,弯腰喘气,额头沁出汗渍。 丫鬟们吓坏了,都跪在地上求饶:“公主,您别杀驸马。” 元鲤鲤道:“你们胡说什么。” “奴婢听到了,驸马爷一咳就停不下来,像要咳断气似的。”丫鬟们急切辩解,眼圈红了起来。 郑瑜裴躺在地上,双手扶住了墙壁,依旧在剧烈的咳嗽。 元鲤鲤蹙眉,上前,推开了众人搀扶着他的胳膊,让他靠坐在旁边的树干上。 郑瑜裴的唇色苍白。 “驸马,你感觉怎样了?”元鲤鲤柔声询问。 郑瑜裴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丫鬟们又要扑过来,被郑瑜裴制止了。他对元鲤鲤说:“我没事的,公主殿下。” 元鲤鲤道:“还是找个郎中瞧瞧吧。你这个症状,并不是普通的风寒感冒。” 丫鬟们都跪下求元鲤鲤。 元鲤鲤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找张太医。” 张太医是宫里御医里颇有盛名的,也许他能帮助郑瑜裴治疗肺痨。 元鲤鲤带着小翠儿去找张太医。 张太医正巧要去给公主煎药,听闻驸马病了,便跟随公主一起去探望。 张太医诊脉,又查看了驸马的舌苔。 他捋须沉吟。 元鲤鲤问:“张伯,驸马他如何?” 张伯笑道:“驸马这是肝火郁结。” “哦?”元鲤鲤讶异。 张伯又说:“肝火郁结,是脾胃虚损所致。” 元鲤鲤点点头,又不解道,“他今日在学堂,不曾饮酒。” “驸马每日在学堂念书,精神充沛,哪里需要饮酒壮胆?定是心情不佳所致。”张伯解释道,“肝火郁结,导致肝脏虚弱,所以驸马才会这般咳嗽。” 元鲤鲤道:“那我给驸马熬些汤药?” 张太医说好。 他亲自告诉元鲤鲤方子。 元鲤鲤按照方子配药。 她熬药的时候,张太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在想,要不要告诉驸马实情。 这次的哮喘,并非简单的风寒,而是有毒。 这种毒,张伯是不敢碰的。 驸马体内有毒,若是他贸然拔除了毒素,驸马会有危险的。 而元鲤鲤,她不过是凡胎肉躯,她能救驸马吗? 他不由担忧。 元鲤鲤熬了药送过来。 她递给了郑瑜裴,道:“这个药很苦,你多加些糖。” 她不仅仅关爱郑瑜裴,也希望郑瑜裴健康。 郑瑜裴乖巧接过。 他当着元鲤鲤的面,吞咽药汁。 元鲤鲤站在他身侧,目睹了这一幕,心里莫名其妙跳了下。 郑瑜裴已经把药吃了。 药效发挥出来,郑瑜裴的喉咙立刻舒坦了。 药味刺激着他的味蕾,令他的嗓子清凉、爽利了很多,他心中一阵欣慰。 “多谢驸马!”元鲤鲤道,“快喝茶。” 茶水很甜。 郑瑜裴一饮而尽。 “我再给你写两幅草药,你让厨房煎服了,连服七剂即可痊愈。”元鲤鲤说。 她转身,打算走的时候,郑瑜裴叫住了她。 元鲤鲤转身,疑惑看向了他。 郑瑜裴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公主,您最近在忙什么?是否需要我帮忙?” 第84章 像是在隐藏什么 “您的绣活,已经完成了吗?” “没有啊。”元鲤鲤答道,“我爹娘都不同意我做这个。他们总怕我扎手,会毁了这些花样。” 郑瑜裴微愣。 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终究化成了一声叹息,道:“公主,我明白了,您先去歇息吧。” 他失落离开了。 元鲤鲤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心,莫名揪紧了。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揪紧。 “驸马,驸马!”小翠儿喊他。 郑瑜裴慢腾腾回神。 他看向了小翠儿,问:“怎么了?” 小翠儿道:“刚刚公主说,她的绣活还没有做完呢。咱们是不是等会儿再过来?” 郑瑜裴的表情一滞,继而有点尴尬。 他轻咳了声,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 他低垂了眸子。 半晌,他道:“我去趟茅厕。” 他去了趟茅厕,回来却不见了元鲤鲤的踪迹。 他慌了一瞬间,赶紧往外跑,四周乱窜。 最后,在院门外的假山石旁边,他追上了元鲤鲤。 她正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哭。 她不是伤心的哭,只是茫然。她的眼睛肿肿的,满脸是泪。 郑瑜裴吓坏了。 他从未见过她哭泣。 她是公主,她是公主啊!她是金枝玉叶之身,是天潢贵胄,是尊贵至极的公主。 “公主……”郑瑜裴惊恐万分,伸手想要拥抱她。 元鲤鲤却避开他的手臂,抬眸看着他,问:“你去了哪里?” 她哭得厉害,声音哽咽,眼角还挂着泪珠。 郑瑜裴的心猛然疼了起来。 “我……我想去茅厕。”他道,“刚刚走错了路。” 元鲤鲤仍是看着他。 郑瑜裴的脸上,浮动了几丝红晕,他似乎不好意思,又问:“我……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驸马。”元鲤鲤突然打断了他,语调温婉,“我想请问,您今天心情不好吗?” 郑瑜裴愣了下。 他迟疑,没有回答。 “驸马。”元鲤鲤又说,“您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若是遇到了困难,请与我细说。我虽然没什么大本领,但愿能帮您。” 郑瑜裴道:“公主,您别胡思乱想。臣很高兴您愿意帮我。” “那您告诉我嘛。” 郑瑜裴道:“我……我没有什么烦恼的。公主,臣只是担心驸马。” “你是不是怀疑我爹的死,跟陛下有关系?”元鲤鲤又问。 郑瑜裴的瞳孔微缩。 “……是。”他艰涩回应元鲤鲤,“驸马,你不该怀疑这件事。” 元鲤鲤的手攥住了衣襟。 她的双脚冰冷,似陷入泥潭,挣脱不出来。 “驸马,你相信我,我不是凶手!”她急促辩解,“我从前不知道陛下的用意,我也不是要谋逆。” 郑瑜裴深吸了一口气。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元鲤鲤有些古怪。 她的行为举止,像是在隐藏什么。 郑瑜裴的心里咯噔了下。 “驸马,如果您不相信我,我可以带您回宫......” 郑瑜裴打断了她。 他道:“我信。” 他不敢跟元鲤鲤赌。 他赌不起。 “那就麻烦公主了。”郑瑜裴说。 元鲤鲤点点头,笑颜逐开。 她露出了洁净整齐的贝齿,宛如新月弯眉。 郑瑜裴心底微暖。 “公主,您真美貌,像仙女......”他喃喃赞道。 元鲤鲤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了泪。 她竭力忍住,笑着说:“驸马,这种话,您以后不要随便说。” 郑瑜裴点点头。 郑瑜裴和元鲤鲤一同回到了公主的院子里。 元鲤鲤吩咐丫鬟,把药碗放下,然后拿了帕子,替郑瑜裴擦汗。 郑瑜裴坐在床边,任由她擦拭。 她的指腹 温柔抚过他额头上薄薄的汗渍,郑瑜裴感觉自己的肌肤上滚烫,似烙铁贴合上去,又酥又痒。 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睫毛长而卷翘,每眨动一下,仿佛羽翼扑扇。 郑瑜裴的呼吸粗重起来。 “驸马?”她发现了他的异常。 她收回了手,端起那碗药。 郑瑜裴立马阻拦了她,道:“公主,这是药。” “我知道。”元鲤鲤笑容浅淡,“这是治疗哮喘的方子,我已经记牢了。驸马,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不是要给自己喂药。我想试试它,看看我能不能救好我的哮喘。” 郑瑜裴愕然。 片刻,他才明白了元鲤鲤此举的用意。 “不,公主,不值得冒险。”郑瑜裴道,“驸马您的病根,是肺痨,不是哮喘。您不能吃药,吃了药您就会死。” 元鲤鲤摇摇头。 “我想试试,我想让自己好起来,也许会有奇效,也许是我运气太差。我不会死的。”她说。 郑瑜裴蹙眉。 他不知道,这是公主的坚持,还是她自己的臆想。 他没法劝服元鲤鲤。 他唯一能做的,是守护她,不让她去冒险。 “我陪您去。”郑瑜裴道。 元鲤鲤拒绝了。 “我想自己去。”她说。 郑瑜裴还是不放心。 “驸马,你不是我的侍卫。你若是一味强迫我,反而会惹怒我,让我讨厌你。我是公主殿下,你只是驸马,不要僭越。”元鲤鲤严肃道。 她眼底闪烁着清冽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郑瑜裴怔住。 他从未见过这般神色,竟忘记了说话。 他的喉咙,仿佛被堵塞了。 良久,郑瑜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驸马,臣逾矩了。” 元鲤鲤轻松笑了下。 郑瑜裴退后两步。 她转身离开,往御花园去了。 郑瑜裴则坐回原位,继续喝茶。 等他再次抬头,看到窗棂边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玄黑色劲装,英姿飒爽。 她背着光,看不清楚她的脸。 郑瑜裴站起身,问道:“谁在那里?” 那人转过身。 她的五官,在日光下显出了棱角分明,乌黑的青丝用紫藤木簪子束缚,眉眼精致秀丽,鼻梁挺拔、嘴唇饱满丰润。 她有张很漂亮的脸,五官组合得恰到好处。 郑瑜裴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一寸寸挪不开。 “是你?”郑瑜裴讶然。 元鲤鲤微微挑了下眉。 “怎么,你们认识?”屋檐上的男子,声音略微沙哑问。 郑瑜裴这才回神。 第85章 出自真心 他朝元鲤鲤躬身施礼,然后对屋檐上的男子道:“我是驸马,阁下是?” 元鲤鲤愣了愣。 她没想到,郑瑜裴居然认得她。 她当初假扮成了宫女,乔装混在侍卫队里,郑瑜裴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嗓音沉郁。 郑瑜裴不语。 他看向元鲤鲤。 元鲤鲤也望着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先回去休息吧。”元鲤鲤道,“我送驸马回房。” 郑瑜裴低垂了眸子,没说什么。 他走出去。 元鲤鲤送郑瑜裴到了门口,目送他远去。 等郑瑜裴消失了,屋顶上的人落地。 他的脸上蒙着半块黑巾,遮挡了容颜。 他的身形瘦削,身材匀称修长,一股子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公主。”他开口。 元鲤鲤微微颔首,态度疏离。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他又问,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不会喜欢驸马吧?” 元鲤鲤错愕。 这么直白的吗? “没有。”元鲤鲤否认,“我只是不希望他误会,我怕驸马伤心。” 男子道:“公主殿下,你想太多了。我瞧着驸马对你不够好,他不爱你。你应该趁着自己尚未老去的时候,多享乐些,别总是惦记着旧人。他不配!” 说罢,他纵身跳入了湖水中,消失不见了踪迹。 湖面荡漾开层层涟漪。 元鲤鲤站在岸上,看着水波晃荡,她心头泛起阵阵酸涩。 她不爱郑瑜裴。 他对她百依百顺。 她也曾以为,嫁给他是件幸福的事,可后来才知,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不过是把她当成了替代品。 这些,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不需要旁人理解。 她独自承担,没必要让其他人看轻。 她深吸了一口气。 郑瑜裴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转身进了屋子。 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研磨胭脂。 她涂抹好了,正准备起身时,却瞥见镜子里映照着另外的一双眸子,漆黑幽暗,犹如夜空的星辰。 她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是谁?”她惊叫。 镜子里,哪有什么人? 除了镜子,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 元鲤鲤拍打着胸膛,努力平复了呼吸,镇定下来。 她坐回了桌案前,开始写字。 写完,她喊了内侍,让他拿去给郑瑜裴,请他帮忙递到父皇手里。 父皇不会杀了她,但是她的婚姻不能毁了。 她不想被逼迫,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她已经不想再跟郑瑜裴相伴了。 元鲤鲤把自己关在了寝宫里。 她躺在榻上,辗转无眠,脑子里翻滚着各种念头。 思绪纷乱如麻。 她想起了很多的过往。 那是二哥哥在她小时候,教她读诗词,她偷溜出家门,结果被贼人掳劫至江南,遇到了他。 后来,她和二哥哥一路同行。 他把自己藏匿起来,不愿意暴露身份,就留在了元氏。 元鲤鲤一直觉得,二哥哥是为了她。 可他现在,却把她当成了替代品。 她心里有点难过。 她睡不着,干脆爬起床,披散了长发,坐在窗户前,看着外面。 她想起了小时候,二哥哥每次带她去郊游。 他带她爬树,抱着她在树枝上奔跑,骑乘骏马。他们策马扬鞭,驰骋于林荫大道。 她的笑声,像银铃似的,响彻整条山野。 她想起了在京城时的日子。 “驸马……驸马他……”她喃喃自语。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慢慢入梦。 翌日,郑瑜裴来探望元鲤鲤。 元鲤鲤仍在昏睡。 郑瑜裴守着她,陪她一起躺着。他的手指, 轻柔抚摸过她的鬓发,温言软语安慰着她,哄着她。 他的语调,像羽毛拂过,撩拨着元鲤鲤,令她的心痒酥酥的。 她睁开眼,凝视着郑瑜裴俊美无匹的容貌,心头莫名涌上甜蜜。 她的驸马郎,永远是那么体贴、宽容、善解人意,他对她的好,不掺杂一丁点虚假,纯粹是出自真心。 他们俩的感情,非常牢固。 元鲤鲤想,如果他不知道她的秘密…… 他对她,也许还是像从前那样,疼惜怜惜。他们会恩爱如昔。 她也想起了昨晚,他突然亲吻她。 他的唇,冰凉湿濡,像春天雨季的水珠滴落,沁人心脾。 她闭上眼睛。 这一天,她没有见到驸马,只得自己出宫。 她回到家里,看到她爹娘都在。 “驸马呢?”元父问她,“今天怎么没来接你?” “他今日有点累。”元鲤鲤含糊敷衍道。 元母看了眼女儿,欲言又止。 “娘,您有话快说,我有点饿了。”元鲤鲤道。 元母道:“鲤鱼,你今晚和驸马洞房花烛,咱们家该办喜酒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颇为怪异。 她似乎有点不舍,却又隐忍着。 元鲤鲤愣住,脸颊绯红。 她的确有点饿了,不想和郑瑜裴圆房。 元鲤鲤的母妃,是郑瑜裴的亲姑妈,两家是世交。 郑瑜裴娶了公主做驸马,公主是郑氏的嫡女,郑瑜裴自然要遵守礼法,尊敬自己的姑母,孝敬公婆。 他们家虽然是官宦世族,也是循规蹈矩。 元鲤鲤想起郑瑜裴的母亲,是位非常贤惠的女人。 郑瑜裴的祖父,是先帝爷的御用医师,医术高明。后来,郑家败落,祖父被贬谪。郑瑜裴的祖母是个普通的村妇,不识字,也不懂医,祖父死后,郑家的家业都归到了郑家叔伯兄弟名下。 郑瑜裴的堂伯,娶了个秀丽端庄的女人做继室,生了六个孩子,都很孝顺,并未闹腾。 而后来,郑瑜裴的婶子,又怀孕了。 郑瑜裴的婶子生的是个儿子,取名郑景庭。 景庭是长子。 他比景晟、景琰小几岁。 郑瑜裴的婶婶对这个侄儿极好,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给他。 而景晟等人都不服气。 他们都想要继承家业。 郑瑜裴不争。 景晟等人却觉得,郑瑜裴懦弱无能。 郑景庭则沉稳聪慧,学业优秀。 他不喜欢这个大哥,总想和大哥比。他想证明给别人看,自己才是嫡长子,才应该继承祖业。 第86章 原来他已经看见了 郑瑜裴不喜欢争。 他甚至不敢在郑景庭面前说半句不是。 郑瑜裴很久都不敢回家,也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家事,他怕惹恼景晟等人,会连累郑家。 这样的日子,直到元鲤鲤出生。 景晟等人都是郑瑜裴的表亲。 表姐妹们,都很照顾她。她们对元鲤鲤很好,把她当做亲妹妹般疼爱。 元鲤鲤也很喜欢这些姐姐们。 她们总是拉着她玩,带她去河边捉虾。 “……我最讨厌吃这种虾,可她们硬塞到我嘴里。” “她们总骗我,说这种虾特别鲜,吃了不仅仅补脑,对人的身体也很好。” “她们都不爱吃虾。”郑瑜裴说,“我不信,就尝了尝,结果差点把舌头咬了。” 他伸出舌尖,轻舔唇角残余的虾肉。 那双乌黑瞳仁深处,盛满了潋滟风情,妖冶魅惑,令人移不开眼。 元鲤鲤的心跳,猛烈了一拍,脸上飞过红霞。 她急忙转移注意力。 “……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太后娘娘?”元鲤鲤问他。 郑瑜裴摇摇头,低声道:“陛下不喜我,太后又护着她儿子。我们贸然告诉了太后,太后定会迁怒陛下。陛下的性格,你也清楚……” “那我们怎么办?” “我再想想。”郑瑜裴说。 元鲤鲤心中焦灼。 这件事,瞒不下去了吗? 她想了想,决定坦白:“陛下,我有事瞒着你。” “什么事?”郑瑜裴抬眸,目光灼热盯着她。 元鲤鲤垂眸,低声说:“昨晚,我喝醉了,你趁机占我便宜。你不记得吗?” 郑瑜裴一怔。 随即,他哑然失笑。 元鲤鲤不敢看他,微微偏头看向别处。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元鲤鲤挣扎了下,却被他紧紧抓住了。 郑瑜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元鲤鲤瞪大了眼睛。 她呆了片刻。 然后,她推开了郑瑜裴。 郑瑜裴没料到她会拒绝。 元鲤鲤退后了一步。 “殿下,这种事不合适的!”元鲤鲤道,“我们是夫妻。” 郑瑜裴愣了下。 他的心,仿佛坠入了万丈悬崖。 “是啊,我们是夫妻。”郑瑜裴喃喃道。 “所以,您以后不能这样……”元鲤鲤语调平静,没什么情绪。 郑瑜裴苦笑,道:“好,我答应你。” 他转身走了。 元鲤鲤望着他背影,心中五味陈杂。 —— 这次,元鲤鲤没有躲避。 她任由郑瑜裴牵着她的手。 她跟着郑瑜裴往外院走,走出门口,看到一辆马车正停在路旁。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了景珞的侧颜。 景珞坐在轮椅上,朝郑瑜裴招手。 他的声音温润醇厚,带着几分愉悦:“阿裴,你们俩这么慢腾腾干嘛呢?赶紧上车吧。” 元鲤鲤心中一顿,心想:原来他已经看见了? 他一直等着她吗? 郑瑜裴也愣了愣。 他的目光,在元鲤鲤面容上扫了眼,然后对景珞笑笑,道谢道:“多谢二皇子相送。” 元鲤鲤亦跟着道谢,声音软绵绵的。 两人乘坐同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 郑瑜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元鲤鲤笑嘻嘻问他:“怎么了,大哥?” 郑瑜裴叹息,摇摇头。 景珞从窗户那边看过来。 他看到郑瑜裴蹙眉,神色凝滞,心头莫名一阵烦躁,忍不 住催促道:“阿裴,有话快说。” 郑瑜裴犹豫片刻,道:“鲤鲤,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吗?” “我八岁啦,大哥。”元鲤鲤道。 郑瑜裴道:“嗯,八岁。你还记得八岁之前发生的事吗?” 元鲤鲤道:“八岁之前的事啊?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爹娘很疼我,我有三个舅舅,一群姨姨,他们对我特别好,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郑瑜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元鲤鲤在湖泊边上,跟他说,要和他一块儿去偷鱼。 她的眼底闪烁着期盼,像是渴求什么,又像是贪恋鱼类美味的小孩。 郑瑜裴心里酸涩不堪。 他不敢问她那些记忆,害怕揭穿她的伤疤。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问元鲤鲤:“你知道我们家有个传闻,叫‘九霄神珠’,你记得吗?” 元鲤鲤歪着头,看着他。 她似乎在回想。 片刻后,她茫然道:“我没印象啊,大哥。我们家是姓郑吧,是郑氏,我是郑氏女啊。” 郑瑜裴的眼眶湿润起来。 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下眼睛,勉强笑道:“哦,忘了。咱们家确实姓郑。你爹娘对你极其溺爱,你记不住也不奇怪。” 元鲤鲤笑眯眯点点头。 郑瑜裴闭上眼睛,靠着窗棂。 他心如刀割。 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们郑氏,有九颗珠子。每隔一百年,九颗珠子里的灵气,就会聚集起来,化作一枚珍贵的仙丹。”他低声,轻轻说。 仙丹? 元鲤鲤睁圆了眼睛。 郑瑜裴看了眼元鲤鲤,笑了笑:“鲤鲤,你想不想要仙丹呀?” 元鲤鲤道:“想呀,当然想要!” “我们可以拿仙丹换取银钱,或者其他珍稀物品,你觉得怎样?”郑瑜裴问她。 元鲤鲤摇摇头:“我现在不缺钱。” 她虽然是郑氏唯一嫡女,却也不需要靠卖仙丹赚钱。 郑氏的财富,足够支撑她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了。 而且,她的母亲和姐妹们,都非常孝顺,会把银票送到她手里。 郑瑜裴的目光柔软。 他的小表妹,果然是全天下最聪明伶俐、最讨人怜惜的女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 然后,他又问了句,“那你要仙丹做什么呢?” 元鲤鲤沉默了下。 她想,要仙丹自己修炼吗? 若是能自己修炼…… 可是,她不知道要找谁练功啊,总不能跑去问父母吧? 她想到了她的父皇。 父皇说他会帮她的…… 元鲤鲤心跳加速。 郑瑜裴看着她这幅傻傻的模样,有点想笑,又不舍打破她的幻想。 他的表妹,一向活泼,很难得遇到她这般安静乖巧的时候。 她的心里,藏着秘密。 她的秘密是什么?郑瑜裴感兴趣。 元鲤鲤也感觉到了郑瑜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有点紧张。 第87章 不用麻烦大人了 郑瑜裴却很体贴的收回视线。 马车终于抵达宫门口。 郑瑜裴先下了马车,替元鲤鲤掀起车帘子,让她出来。 然后,他扶着她的胳膊,把她抱下来,放下了地。 马车的另一端,景珞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对他们笑着挥挥手。 元鲤鲤也对他微笑。 景珞的笑容灿烂如阳光。 郑瑜裴心里有股怒火,倏然燃烧。 他恨死景珞了。 景珞是景玥的弟弟。 他们俩的关系,并不算好。 景珞对他,一直很敌视,甚至是鄙夷。 郑瑜裴也看不惯景珞嚣张跋扈、纨绔顽劣的姿态。但是,他从未想过害死景珞,毕竟景珞的母妃是母仪天下的长乐公主。 他没必要为此惹祸上身。 而今天,景珞这样挑衅,郑瑜裴才彻底醒悟,原来这厮一点也瞧不上他。 郑瑜裴握紧了拳头。 他抬眸,看着景珞,眼底迸射出寒意。 景珞毫无察觉。 他伸手,冲着元鲤鲤挥舞了下,嘴角含笑,似乎很高兴。 元鲤鲤也笑起来,对他挥挥手。 郑瑜裴心里愈发愤懑。 他松开了元鲤鲤的胳膊,脸颊绷紧,一言不发往宫门内走去。 元鲤鲤呆怔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大表哥居然甩开了她的胳膊,冷漠疏离的样子令她恐惧。 她抿唇,眼眶红了起来。 郑瑜裴的脚步一顿。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红了眼睛,便道:“走吧,我带你进宫玩玩。” 元鲤鲤吸了吸鼻子。 郑瑜裴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入宫。 他是朝臣,平日里不准随意入宫。 他的官职不低,却不是正二品的官员。 他在翰林院任编修,是文学官。 文学官是六品官阶,相当于正三品。 郑瑜裴今年十七岁了,已经是举业有成。可他还是在翰林院熬资历,混个六品的官位。 他的资历太浅薄了,连个外放的机会都捞不到。 他的祖父曾经是御史中丞,如今仍在京城担任右侍郎。父亲在北疆镇守,祖父不愿意回去。 所以,他在翰林院磨砺几十载,依旧停留在六品编修这种尴尬的位置上,毫无建树。 他的家族,是世袭爵位,家风严谨、循规蹈矩。 家里人都劝他,不如考科举,做个官,一路升迁。 郑瑜裴不屑。 他不愿意靠着祖宗余荫谋生。 他想凭借着自己的才华,闯荡出一番局面,不愿意寄希望于父母的庇护。 他不甘心。 他也不服。 父亲是朝廷肱骨大臣,他是皇帝最信赖的臣子。 朝廷给了他无限的荣耀,却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朝堂上有许多人看不惯父亲,可是碍于父亲在朝廷的威望,无法撼动父亲的权势。 郑瑜裴是郑尚书的孙子,父亲对他也颇为器重。 父亲只有两个儿子。 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郑瑜裴的父亲,郑尚书的幼子。 郑尚书的长子,早逝,幼子继承了尚书之位。 郑家的门楣,就靠郑瑜裴这个侄儿撑起来。 郑尚书对他疼爱有加。 郑瑜裴也不负所托,一直做好自己本分,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 可这些年,他越发孤僻清冷。 他的性格,慢慢变得阴沉起来。 父亲和兄长常说,郑瑜裴是块冰,没人能融化。 父亲和兄长都怕他,不敢亲近他。 他们 对郑瑜裴敬而远之,除了工作,从不和他多言。 元鲤鲤却从来不怕他。 她胆小,是因为她知晓这些世俗礼教,知道这里是大魏,她不能随心所欲。 她不知道该怎样跟别人接触,也不知道该如何跟陌生人相处。 这段婚姻,她很茫然。 她只能按照礼制行事。 她的目光,追随郑瑜裴,直到郑瑜裴的背影消失。 郑瑜裴带着她,径直去了宫宴。 宫宴在昭明殿举办。 郑瑜裴领着她,一路穿庭过巷。 到了昭明殿,宫里热闹极了,人声鼎沸。 元鲤鲤的脸色苍白。 郑瑜裴的神色则淡定如斯。他仿佛习以为常,不受丝毫影响。 他带着元鲤鲤进去的时候,有很多贵妇和名媛小姐都在等候。 众人见到他和元鲤鲤,都露出惊愕之色。 郑瑜裴是驸马爷,理应坐在皇帝左侧首席。 可是皇帝并没有召见驸马爷,也没让驸马爷参与到宫宴之中。 “……这位姑娘是谁?”立马有人询问。 “这是我表妹。”郑瑜裴语气平平,没有炫耀,亦或者刻意提及。 “哦,原来是表妹!” 众人恍然大悟。 他们不再议论元鲤鲤的身份。 “……这位是九殿下,是陛下最小的儿子。”郑瑜裴给元鲤鲤引荐,“鲤鱼,快喊人。” 众人皆是吃惊。 郑瑜裴的表妹,是九殿下的表妹? 九殿下是皇子,他的表妹又岂是凡人呢? 众人又打量着她。 元鲤鲤感觉到四周投注在她身上的各种复杂目光。她有点怯场,不安垂着脑袋,小声唤了声九殿下。 景珞就哈哈大笑。 众人诧异。 九殿下从未这般开怀大笑。 这么多年,他从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很少有笑容浮现出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就喜欢鲤鱼这丫头。”景珞笑完了,就指着元鲤鲤,对众人笑道,“你们猜,她叫什么名字?” 众人纷纷答不出来。 元鲤鲤咬了咬牙。 “鲤鱼啊鲤鱼,咱俩真是一脉同枝,都姓郑……”景珞又开始取笑元鲤鲤,“鲤鲤鲤鱼,鲤鱼跃龙门,鲤鱼跳龙门啊!鲤鱼啊鲤鱼……” 元鲤鲤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郑瑜裴则瞪了眼景珞。 然后,他轻咳一声,打断了景珞的话:“陛下在宣阳殿等我们了,请诸位移驾。” 景珞笑嘻嘻,带着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先走了。 元鲤鲤落后郑瑜裴半步,跟在他身边。 走着走着,她突然问郑瑜裴:“大人,你知道哪里有卖糖葫芦的吗?” 郑瑜裴错愕了下,然后指了前面不远处一座宫苑,“那里有卖,我带你去吧。” 元鲤鲤忙摆手:“不用麻烦大人了。” 郑瑜裴看了眼元鲤鲤,然后微微颔首。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脚。 第88章 切莫给我添乱 “……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记住,你是我郑瑜裴的夫人。你不需要害羞,你是个活泼善良的姑娘,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他转身,对元鲤鲤道。 元鲤鲤抬眸望向他。 郑瑜裴也看着她。 他的目光,温润清冽,似水银泻地,让她浑身发暖。 “……嗯。”元鲤鲤点头。 郑瑜裴这才笑了笑,带着她离开。 元鲤鲤的心里,泛滥出阵阵的甜蜜。 她忍不住抿唇。 一路上,她的唇角总是挂着笑容。 “……驸马和驸马妃是新晋封的,我们都不识得驸马妃。”郑瑜裴解释道。 元鲤鲤的确不认识别人。 她对大魏朝的皇室,只知晓个大概。至于其他人,她一概不知。 “……不过,今晚有个宴会,都是朝中的高官和命妇,他们都是朝政要紧的人物,你要谨慎行事,不要冒犯了任何人。”郑瑜裴叮嘱她,“切莫给我添乱。” 他语气很严厉。 元鲤鲤点点头。 郑瑜裴又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我们要进宫了吗?” “嗯,进宫。”郑瑜裴道。 元鲤鲤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句:“驸马,我想去方便一下……” “那里是内务府,没有太监服侍。你要换衣裳吗?我陪你去。” “不用。” “那好,你自己去。”郑瑜裴说,“我等你。”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 “鲤鱼,你记住,在外人面前,不准叫我驸马。” 这个称呼,有点奇怪,令人联想到某些画面。 元鲤鲤愣了愣。 郑瑜裴已经转身走了。 她独自呆在花厅里。 郑瑜裴走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留恋,元鲤鲤有点失落,心里空荡荡的。 她去了御花园的小树林。 那棵桃树下,种满了粉嫩的桃花,香气扑鼻。桃花开放得正浓烈,一朵朵绽放在枝叶间。 她蹲下来摘了一朵粉嫩的桃花。 她把粉红的花瓣撕碎,放入口中含嚼,酸涩的桃花汁顺喉而下,带着淡淡的甜味,非常好吃。 她慢条斯理吃着桃花。 她刚刚吃饱,肚子鼓鼓囊囊的,像个圆球。 这副模样很丑。她不由苦恼。 她又把手伸入袖笼里。她想掏出镜子照照自己。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镜子。 然后,她愣了下。 她摸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的棱角锋利,像刀刃,她一直贴身揣在袖口里。 这是……她当初从九黎山逃跑的时候,从巫族拿到的玉石。 它怎么跑到了自己袖子里? 她的手颤抖起来。 她握紧了这块石头,又松开,又攥住,反反复复。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她在九黎山里的日子,艰辛而充实。她曾经无助、绝望。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母亲,再也见不到父王了,所以,她一个人孤零零在九黎生存了两个月。 她的家,全部被灭了。 她的爹爹死了。 她的哥哥、嫂子们,一个也找不到。 而她,是个没人疼爱的孤魂野鬼。 她的娘亲,也被杀害,丢弃在荒郊野岭,尸骨无存。 她在冰冷黑暗的深渊爬了许久,终于看到了曙光。 她不敢相信,那是娘亲。 娘亲还活着。 她抱紧了娘亲,哇的一下就大哭起来。 “鲤鲤?”她的兄长在旁边唤她,“别吓唬娘亲呀。” “我怕……我做梦 了……梦见娘亲回来了,还抱着我……我醒了之后,觉得梦境那么虚幻……”她哽咽说道,“娘亲还活着,真好,她真好……” 她娘亲在梦里抱着她。 这个梦太美了。 元鲤鲤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朗鲜艳起来。 郑瑜裴也怔住。 他不太明白元鲤鲤的思维逻辑,却知道她的伤心,肯定源于梦魇。 这是一段噩梦。 元鲤鲤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心里有点担忧。 他想安慰元鲤鲤两句,却瞧见她突然捂住嘴巴,脸色惨白如纸。 郑瑜裴立马扶住了她的胳膊,急促问她:“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大人。”元鲤鲤慌张推开了他,往后退了退,躲避郑瑜裴,“您快回去,免得陛下等您太久。” 她一直是乖巧听话的。 郑瑜裴的心情,莫名沉郁了几分,有股闷堵堵的。他没有再勉强元鲤鲤,径直离开了。 元鲤鲤坐在原地,半晌没有挪窝。 她仍是捧着手里的桃花瓣,慢慢啃食。 郑瑜裴走后,有小丫鬟匆匆过来,请元鲤鲤去赴席,说宴席摆好了,就等元鲤鲤。 元鲤鲤收拾好了心情,随着小丫鬟去赴宴。 她坐下后,发现席位上,并非郑瑜裴的座次。而是一群人,包括元澄,都坐在另一边,只有她和郑瑜裴同桌。 元鲤鲤有点尴尬。 她偷偷打量周围的人。 坐在郑瑜裴身边的,应该是他的弟妹吧。元鲤鲤没见过郑家人,她的婚礼,她不能出门,也没机会见到这些权贵人物。 而郑瑜裴身边坐着的那位女眷,则是他的妻子。 她生得美貌端庄,气度华贵,穿戴富丽堂皇,举止优雅娴静,仪态万千。 这个世上,她竟没有认识的人了! 她的娘亲、舅母、哥哥姐姐呢? 她不敢多言。 饭菜很丰盛,酒宴上觥筹交错。 元鲤鲤喝了一碗酒,突然胃里翻腾,她捂住胸口,吐出来。 她吐得昏天黑地,吐到了最后,连胆汁都要呕出来。 她趴在案几上,痛苦喘息。 郑瑜裴赶紧给她倒茶,让人传了郎中来。 元鲤鲤缓过劲来,擦拭着唇角的血迹,笑着告诉郑瑜裴:“大人,我没事,不需要传医官的,我休养几天就好了。” “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不行。”郑瑜裴板着脸说。 说罢,他喊了小厮,抬元鲤鲤回去歇着,不许她乱走乱撞。 元鲤鲤被搀扶着走了。 郑瑜裴坐回了席间。 他神色平静,目视远处。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他斜侧的女人,一双漂亮的凤眸泛出了幽寒。她盯着元鲤鲤的背影,一字一顿:“原来,你还活着啊……” …… 元鲤鲤躺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 她的婢女帮她擦洗了身子,又取了药膏,涂抹在她的脖颈处。 第89章 梦魇 “我睡了多久了?”她问。 “三个时辰了,姑娘。”婢女说。 三个时辰,足够郑瑜裴送走她,然后回自己房间了。 元鲤鲤略微放心。 婢女伺候她睡觉,盖了薄被,又给她喂了一勺热汤,轻拍她的肩头。 “我不饿,晚膳也不想用,你们下去。”元鲤鲤道。 她睡意朦胧,闭上了眼睛。 她的婢女便轻声下去了,关好了屋门。 屋内只余下元鲤鲤一个人。 她辗转反侧。 夜幕已深。 她想念自己娘亲,忍不住睁眼望向窗棂。 外面月辉倾洒入室,映衬着纱帘。 月光清浅,照亮了她雪白柔嫩的肌肤,仿佛蒙了层莹润的霜。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底却是茫然,显示出她迷失的神智。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梦靥。 她的娘亲,在梦中抱着她的孩子哭泣:“……我的孩子,娘不舍得把她托付给任何人,可娘没办法了。” “娘希望你能幸福……你若是遇到了合适的人,记得替娘保护她。” “娘不在了,娘希望你能快乐,你要答应娘……” 她说到最后,已经哭哑了嗓音。 “娘不要我吗?”元鲤鲤喃喃道。 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抛弃她。她的娘亲是那么善良,温暖的女人,怎么舍得扔下她? 她的心揪得生疼。 她努力挣扎。 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这场梦魇。 梦里的人越来越模糊,元鲤鲤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要跟着娘!” 她嘶吼。 她终于挣脱了梦魇,猛然惊醒。 她从床上跌落。 婢女听到声响,进来服侍她。 元鲤鲤额上沁汗,浑身都湿透了。 她脸色苍白。 婢女吓坏了,赶紧吩咐小丫鬟去叫郎中。 元鲤鲤坐在炕上,低垂着脑袋,没什么表情。 “大人,奴婢去找郎中,让郎中给您诊脉……”婢女轻声道。 “不必!”元鲤鲤冷冷说道,“今日,谁也别吵我睡觉,我不想吃东西了,让厨房备水,我想沐浴。” 婢女愣了愣,看着她满脸冷汗。 这位姑娘,从前总是温婉可爱,像春天绽放在枝桠间的梨花。 如今,她却像冬天里瑟缩的梨树,孤零零蜷缩在墙根,不敢伸展枝叶,怕被风吹落。 婢女们不知所措,全部跪下,求饶不已。 郑瑜裴也进了来。 他瞧见了元鲤鲤的异状,眉头皱起,厉声叱责众人。 “滚下去!”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 元鲤鲤抬眼,朝郑瑜裴看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憎恨。 郑瑜裴微愕。 “大人,你不该娶她……”元鲤鲤道,“你不配做她的丈夫!” 她的话里有话。 郑瑜裴蹙眉。 他不明白,她究竟在指什么? “鲤鲤,你胡说什么?”郑瑜裴呵斥她。 “我胡说吗?”元鲤鲤凄凉笑了笑,“她嫁给你,她才是胡说八道!” “你怎么了?”郑瑜裴不解。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元鲤鲤问。 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郑瑜裴摇头:“我不知。你是我夫人,哪怕我们分居五年,你仍是我夫人。我的身份,是大理寺卿的侄儿。” 这是他最骄傲的事。 他虽然是庶出的,但他叔父乃当今首辅,在朝廷威名赫赫。他是大理寺卿的侄儿,未来仕途顺畅。 元鲤鲤眼底,闪过了几分鄙夷。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她的脚步凌乱急促。 郑瑜裴追了两步,被她的婢女拉住。 “夫人这是怎么了?”他疑惑。 婢女道:“她方才做了噩梦。大概是梦境太过于可怖,把她刺激到了。” 郑瑜裴蹙眉。 他心底,莫名有点烦躁。 他不喜欢元鲤鲤这般阴阳怪气的。 他甚至开始厌恶她的长相。 这张脸太过于精致完美,勾起了他心底的贪婪。 他讨厌她的绝美。 她不是天仙,也非花魁,却令郑瑜裴欲火焚身。 他很讨厌她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好像她就应该这样。 她是他婶婶家里的千金,他应该尊重她,哄着她,不能忤逆她。 元鲤鲤离开后,郑瑜裴心里空荡荡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妾室们已经安寝。 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元鲤鲤的话,像一枚炸弹,轰隆炸响。 他不能容忍她。 翌日,郑瑜裴直奔衙门。 他先去拜访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对他很客气,请他坐了片刻。 “……昨日,我的夫人突发疾病。”郑瑜裴道,“我不敢耽误,就匆忙赶了回去,想要尽快请大夫。不曾想,夫人已经走了。” 大理寺卿叹息了声。 他告诉郑瑜裴:“夫人她,是被宫里的娘娘遣出来的。皇帝陛下下旨,褫夺了她皇贵妃的封号,贬她为昭仪。” 郑瑜裴愣住了。 皇帝褫夺了皇贵妃的封号? 为什么? 郑瑜裴不明白。 他只知道,元氏的母族势力,并不如郑家强悍,皇帝这次如此决定,实则是针对郑家。 他还是想不通。 皇贵妃死了,郑瑜裴又不能去问元鲤鲤,只能作罢。 而后,他又收到消息,说新的昭仪即将诞下麟儿。 他原本计划,再过半个月,便向元鲤鲤提及休妻之事,现在不行了。 他需得等。 他的嫡长子,还差两个月才足四周岁呢。 元鲤鲤整日沉浸在伤心里,一蹶不振。 她偶然路过郑瑜裴院子外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他在院子里踱步,似在考虑着什么事。她停顿脚步,目视着他。 郑瑜裴也看到了她。 他微怔。 元鲤鲤缓步进了屋子。 郑瑜裴随后进来,关切询问她:“夫人,你的身体还好吗?” 元鲤鲤摇摇头。 郑瑜裴就握住了她的手。 元鲤鲤想甩掉他的桎梏,却被他用力攥住。 他的力气很大,让元鲤鲤挣脱不开。 “你这是干嘛?”元鲤鲤冷漠问。 郑瑜裴笑道:“我担心你……” 元鲤鲤冷淡看着他。 她不相信他的鬼话。 郑瑜裴又道:“鲤鲤,我们俩都有了彼此的骨肉。你既是我的正室,也是我的爱妻,咱们应该同舟共济。” 第90章 假话 “如今,你的姐妹们都怀孕了,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何苦跟自己置气?” 元鲤鲤心口一痛。 她猛然推开了郑瑜裴,转身跑了出去。 郑瑜裴呆愣立在原地。 她去了大殿。 那边,皇帝还在批阅奏折,一副忙碌的模样。 看到了她,皇帝微讶,随后露出慈祥的微笑:“元氏,你怎么还没歇息?” 元鲤鲤噗通跪下:“臣妇有罪。” 皇帝诧异。 他亲自搀扶了她起来。 “朕恕你无罪。”皇帝道,“你是朕的皇嗣,你犯了错,朕不仅仅赦免你,还要奖赏你。” 元鲤鲤哽咽了下。 她扑倒在皇帝膝盖上,哭了起来。 皇帝不明其意。 元鲤鲤哭够了,抹干净眼角的泪珠,道:“皇兄,我爹爹是不是在您面前参了我一本,说我不守妇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皇帝笑了。 他笑起来很俊朗。 他伸出手臂,将元鲤鲤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不哭,朕知道你是无辜的。” 元鲤鲤伏在他胸口,哭声渐渐平息。 哭过后,她感觉到皇帝的双臂越收越紧,似乎有些害怕失去她。 他搂得她紧紧的。 元鲤鲤心中暗笑。 她的眼眶红肿,唇角翘起,表情极尽嘲讽。 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责郑瑜裴对皇帝有谋逆之心。 元鲤鲤的哭声戛然而止。 哭过之后,神思清明。 她抬眸望向了皇帝。 皇帝的手,放在她脑袋上,温柔抚摸着。 元鲤鲤想,皇帝果然是个很好骗的傻子,一哭一闹,轻易取信。 她不再哭,反而伸手抱住了皇帝,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着他宽阔结实的脊梁。 她喃喃叫了声:“皇兄……” 皇帝的脊背僵硬了下。 他慢慢松开了手。 他的手掌心,有湿濡的热度,那是她的泪水。 “鲤鲤……”他喊她的名字。 “皇兄,我从前总想嫁给你,现如今想想,真不值得。若是你愿意,我可以退位给你,让你登基为帝。”元鲤鲤道。 她的话,让皇帝浑身血液凝固,僵持着。 她说的是假话! 他们俩根本没成婚! 这是他们之间秘密,除了他们俩,谁也不知晓。 她怎么敢说出来? 她就不怕皇帝杀了她泄恨? 郑瑜裴惊疑不定盯着元鲤鲤。 元鲤鲤依旧趴在他的胸膛上。她没注意到郑瑜裴的神色,继续道:“我不知道哪里惹怒了皇嫂,我给她磕头赔罪。” 郑瑜裴心里咯噔了下,心底浮动着巨浪。 他的内心非常震撼,面上却不显露分毫,道:“我的妻子,你为何要道歉?” “是我做错了,不配当郑家媳妇。”元鲤鲤道,“我不配留在郑家,请陛下赐予我毒酒。” 她抬眸,含泪凝睇着他。 郑瑜裴心尖颤抖。 “你……”他想要阻止,话语卡壳在喉咙里。 元鲤鲤眼泪滚落下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晕厥过去。 皇帝的脸,绷得厉害,眼底带着隐怒。他一言未发,拂袖而去。 元鲤鲤瘫软在椅子里,嚎啕大哭。 她的婢女在旁劝慰她。 “小姐,您别难过。奴婢瞧见驸马爷,也有点不高兴。可是驸马爷那种人,他不值得您哭的!”丫鬟道,“小姐您要振作啊。” 元鲤鲤哭得昏厥。 醒来后,她仍是满 脸泪痕,一滴泪也没流下。 皇帝也没找她麻烦。 元鲤鲤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驸马爷,这件事,不是咱们挑拨离间,而是您做的不妥当。”元鲤鲤道,“你不能怪我。” 郑瑜裴的脸色铁青,拳头捏紧。 他死死瞪着元鲤鲤。 元鲤鲤也看着他。 她的神态,像极了那些不甘示弱、争锋相对的女人。 她没哭,但是她已经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刺猬,竖起所有的利爪,准备和敌人战斗。 郑瑜裴咬牙切齿,恨透了她。 她太狡猾了。 她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这样的女人,他绝不会娶回去! 他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宋盼儿! 他想要掐死她。 可是,他终归舍不得。 “你好狠毒!”他咬牙低吼,双眼赤红,像要吃人,“你是不是嫉妒?嫉妒她比你漂亮,嫉妒她是公主,你永远是她脚边的泥巴?” 他突然提到了宋盼儿,把元鲤鲤吓了跳。 她不敢再哭了。 她擦干净了眼泪,直勾勾盯着他:“是。” “你胡说八道。”郑瑜裴道,“她那般粗俗,不堪入目。你又是什么模样?” “我是什么模样?”元鲤鲤冷笑,“驸马爷你这是嫌弃我长得丑吗?我告诉你,我娘生下我的时候,我才两周岁。我娘长得跟我一般丑陋,她却活了五十六年。她比我美貌一百倍,你为何不夸夸她?她能活下来,靠的全部是努力。” 郑瑜裴呆立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看着元鲤鲤。 她怎敢在他面前,提及自己母妃的丑容? “驸马爷,你既然知道我娘,你该知道她当初为了保护我们姊妹仨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她的腿废了,你可知道她是如何熬过来的?你不疼惜她,我却心疼她。” 元鲤鲤道,“她不会怪我的,驸马爷。我会替她报仇雪恨,不会辱没了她的英勇,她应该很欣慰……” 郑瑜裴愣愣看着她。 半晌,他问:“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从未忘记。我是公主殿下元鲤鲤,我的乳名是鲤鱼。我记得自己出生时,母后抱着我哭得很伤心。”元鲤鲤道,“我从小养在宫外,并不知自己的身份。” 郑瑜裴怔愣片刻,道:“你……” “驸马爷,您还没有娶我呢。”元鲤鲤突然改口,娇嗔道,“你连聘礼也没有给我送来。” 郑瑜裴一愣。 “……” “我不稀罕那些。我不贪恋富贵荣华,我也不在意金银珠宝。我只想嫁给您。”元鲤鲤道,“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迎娶我。” 郑瑜裴沉默不言。 他的视线,从元鲤鲤的脸颊滑下去,落在她衣襟上那块凤佩上。 第91章 器重 凤佩光泽璀璨夺目。 郑瑜裴的视线顿了顿。 他想起了元鲤鲤的身世。 她曾经是公主,而公主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她那样坦荡无畏的。 她是个有野心、有谋略、甚至可以牺牲一切的女人。她的心机,足够令人胆寒。 “......你的确比任何女子强,我不会拒绝你的。”郑瑜裴道。 元鲤鲤的泪,簌簌而下。 “我不要你负责!”元鲤鲤道,“我要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要你用感激或者其他理由敷衍我,我要嫁给你,就必须要得到公正的承诺。你说了,你不会辜负我。” “嗯。” “驸马爷,我求求您了,快娶我吧!”元鲤鲤哀声央求他,“我已经等了你整整四个月了。” 郑瑜裴道:“你等了我四个月?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那是因为我的乳娘骗了您。”元鲤鲤打断他,“我的乳娘叫阿芝,她是宋盼儿宫里的老人儿了。她说您在京都,我就特意跑到了京都来找您。结果,一直没见到您。我的乳娘怕我闹腾,说我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就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许我出门。我哪里也不去。我等了三个月,实在熬不住,偷跑了出来......” 元鲤鲤哭得梨花带雨。 郑瑜裴的心,慢慢柔软了些。 他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水雾,有点怜惜元鲤鲤。 他想,这位公主的遭遇,也挺凄惨的。 “......驸马爷,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嘛。”元鲤鲤继续哭道,“您若是娶了我,就算没有聘礼,只要您愿意让我陪伴您,我也甘之如饴。” “你先回去吧。”郑瑜裴转移开视线,淡漠道,“你今日说的话,我会考虑。你若是诚心悔婚,便把这玉佩收回去。你我各取所需。” 他的表情,很冰冷,似乎不想和元鲤鲤纠缠。 这让元鲤鲤很受伤。 “驸马爷,您要我做妾室,我就嫁给您,我不会逼迫您。可是您连一件聘礼都不肯给我,我岂非很没有颜面?”元鲤鲤道。 她伸手,将那块翡翠玉佩,塞到了郑瑜裴的怀中。 “我知晓您现在没钱买聘礼。您放心,我不会催促您。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就来娶我吧。我不急。” 说罢,她扭头就走了。 她离开了。 郑瑜裴拿着那块翡翠玉佩,神色莫测。 他望向元鲤鲤背影的眼底,露出几分挣扎。 良久,他将玉佩放入袖袋中。 他转身往外走。 他刚踏入庭院,就被丫鬟拦住。 “驸马爷请留步。”那丫鬟微微福身行礼,态度恭敬又疏离。 “什么事?” “公主说了,您要是想走,她随便您。”丫鬟道,“您若是不走,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 “驸马爷,咱们家公主不缺银子。她嫁给您,是高攀了您。您还想怎样呢?驸马爷,您的身体也好了,赶紧回府吧。”丫鬟道。 “你们不能拦着我。”郑瑜裴低喝。 他虽然是个文弱书生,此刻倒像发狂的野兽,要冲破牢笼逃走。 丫鬟挡在他跟前。 “驸马爷,您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丫鬟道,“陛下震怒!” 郑瑜裴愣住。 “驸马爷,您还不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吗?”丫鬟道。 “我不知道。” “您杀死了公主的亲弟弟,陛下震怒啊!”丫鬟道。 郑瑜裴浑身僵硬。 他不知道,他居然干了这种事。 “......公主的乳娘,她是宋盼儿身边的人。她是公主从小 养到大的,一定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她告诉了公主!”丫鬟道,“您害死了公主的胞弟,公主是为了帮驸马您,才会杀死了她胞弟的。她是个孝顺的,不忍看着公主痛苦......” 郑瑜裴脑海轰鸣。 他想起了元鲤鲤的乳娘陈嬷嬷。 陈嬷嬷的儿子,的确是被宋盼儿害死的。 “我们公主是个傻瓜,她怎会撒谎?”丫鬟笑着道,“驸马,公主的心思,不会瞒得过您。您还是别执迷不悟了。您这样,公主心里难过,驸马您也心里难安。” 元鲤鲤在屋顶,听到了这番话。 她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郑瑜裴却突然抓住了丫鬟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丫鬟疼得皱眉。 “驸马,您这样......” “我没错。”郑瑜裴冷静道,“元鲤鲤,我不会娶你的。她根本没想嫁给我。你别再痴心妄想。” 他松开了丫鬟,大踏步往前。 元鲤鲤跌坐在树梢。 她捂住脸,嚎啕大哭,声音响彻云霄。 郑瑜裴脚步一滞。 “公主殿下,驸马爷他不肯娶您,您别难过。”丫鬟劝慰道。 元鲤鲤却没有停止。 丫鬟叹了口气,吩咐人备轿,送元鲤鲤回王城。 元鲤鲤哭着回到了王宫。 她跪到了宋盼儿跟前,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了宋盼儿,同时恳求母妃替她讨回公道。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宋盼儿恨铁不成钢道,“驸马是皇帝赐婚的,他是嫡长孙,他的亲爹是皇太祖的堂兄弟,身份尊贵,又得皇帝的器重。 公主,你嫁给他是高攀。 况且,你是公主啊,你怎么能嫁给一名平民?” 元鲤鲤咬唇:“驸马他......” 她的眼眸含泪。 宋盼儿叹息,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鲤儿,你想嫁给他吗?” “嗯!” “那好,你听母妃的,母妃这就去找皇太祖,替你讨个说法。驸马这般无礼,必须退婚,否则他将来会欺负你。”宋盼儿道。 元鲤鲤大惊,忙拉扯住了母妃的衣角:“母妃!” “怎么?”宋盼儿问。 元鲤鲤的声音哽咽了。 “我舍不得他。”她哽咽,“母妃,我已经爱上他了。除了他,我不想嫁给其他人,我不想嫁给任何人。” 宋盼儿愕然瞪圆了眼睛。 她盯着元鲤鲤半晌。 元鲤鲤的脸涨红了。 她羞愧不已。 “母、母妃,您别这样看着我。”元鲤鲤垂首道。 “你怎么能爱上驸马?”宋盼儿的语调提高了八度,满目的难以置信。 她不相信,她闺女居然爱上了自己的驸马。 第92章 金枝玉叶 “他是个懦弱的人。我们一直吵架,我从来没赢过他。可我想要的,只要他给予我就够了。”元鲤鲤喃喃道。 宋盼儿沉默了。 “你......”宋盼儿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缓缓问元鲤鲤,“你和驸马成亲快两年了,他可曾碰过你?” 元鲤鲤摇头。 宋盼儿又道,“你既然不愿意,又怎会说爱上他?” “......母妃,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见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元鲤鲤道,“他温柔体贴,总是哄着我......” 宋盼儿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母妃再细细打量驸马。他的品行,母妃要查证一二,才能给你做主。” 元鲤鲤乖巧点头:“好,我等母妃消息。母妃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记得,母妃哪怕倾尽全族之力,也会帮你退婚的。”宋盼儿承诺道。 元鲤鲤这才高兴起来。 她回了自己的宫室。 宋盼儿则带着宫娥丫鬟,进宫禀告皇帝这件事,并且询问皇帝该如何解决。 元鲤鲤哭着闹着,非要嫁给郑瑜裴,让皇帝很为难。 “......朕会考虑此事。”皇帝道。 宋盼儿就领命出宫了。 宋盼儿心里七上八下。 “驸马那孩子,是真正爱慕公主的,他绝不会伤害公主。”皇后劝宋盼儿,“公主,你若是不信任驸马,就不能嫁他了。驸马爷是个好孩子,不能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是不是?” 宋盼儿点点头。 “那我让驸马爷搬回府邸住吧。”皇后道,“他是公主未来的夫婿,理所应当住驸马府。” 宋盼儿又点点头。 她心里仍有疑惑。 可是皇后说的有理。 “皇后姐姐,你觉得驸马爷会同意吗?”宋盼儿问皇后。 皇后微愣。 随即,她明白了什么似的,低低笑了,笑容里略显讽刺:“驸马是个好孩子,断然不会忤逆你。” 宋盼儿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宋盼儿和皇后一唱一和,把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元鲤鲤得了皇后的话,回家后,果然跑到了驸马府,去找驸马谈退婚。 郑瑜裴拒绝了。 “公主,驸马不会同意的。”郑瑜裴道,“咱们的婚约是皇上赐下来的。公主,你要相信我。我不能背叛你。” 元鲤鲤急哭了。 她趴在床上,嘤嘤啜泣,哭了一夜,翌日天蒙蒙亮才睡着。 等她醒过来,外头已经放晴了。 她穿戴整齐走到了院落中,却瞧见郑瑜裴站在廊檐底下,一动不动。 昨晚下过雪,今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披着银灰色斗篷,双手环抱胸口,眉目俊朗,像画师笔下走出的仕郎。 元鲤鲤怔忡,不敢确信自己看到的。 她呆立在台阶上,许久才迈下石阶,朝郑瑜裴走过去。 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犹豫。 她走到了郑瑜裴的跟前,抬起头仰望着他。 “你......”元鲤鲤张嘴,欲言又止,“你不生我的气?” 她不是在做梦吧? 驸马怎么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驸马是个软柿子,这么好捏吗? 郑瑜裴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心头微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 元鲤鲤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一步,避开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她的脸色惨白。 郑瑜裴蹙眉,不解道:“你躲我干嘛?” “我怕疼。”元鲤鲤老实巴交的,“驸马爷,我不是在做梦?” 郑瑜裴失笑。 他忍着怒火,对元鲤鲤道:“鲤鲤,我不是驸马,只是个侍卫罢了。公主是金枝玉叶,我不配娶你为妻。公主,你放过我吧。” 元鲤鲤顿时委屈极了。 她的眼眶又泛了红。 “我没有不尊敬驸马啊。我只是太高兴了......”她抽噎道,“驸马,你不能不要我啊。” 她哭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郑瑜裴叹了口气,道:“驸马是你叫的吗?你是公主,驸马是臣子。陛下赐婚于你,乃是恩典,岂可胡乱称谓?” “公主,你是公主,你要矜持,切莫让人抓了把柄。你的驸马,应该姓‘元’吧?” “驸马......”元鲤鲤抽噎着,“我只想嫁给你。” “我也想娶你。”郑瑜裴道,“我们是夫妻,我不会辜负你,我只求公主你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你娶我吧。”元鲤鲤突然道,“驸马,你娶了我吧。我不想嫁给其他人......” 郑瑜裴的瞳仁,蓦然缩紧,死死凝视着元鲤鲤。 他的心里,像有股巨浪翻滚。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们是夫妻啊......”元鲤鲤含泪道。 郑瑜裴心绪纷繁,一时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驸马,你快答应啊。”元鲤鲤催促他。 郑瑜裴终于清醒过来,摇摇头,声音坚定:“不行!” 他拒绝了元鲤鲤。 元鲤鲤哭了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郑瑜裴居然拒绝了她。 他是个文武兼备的武将,他的父亲也位列高位,他从小学习兵法、骑射,长大了又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皇帝的亲兄弟,他的身份尊贵。 他为什么不愿意娶自己? “你不娶我,谁嫁我?”元鲤鲤问,“我不能嫁给别人,否则我爹娘会杀了我的,驸马。” 她的语气,透出几分哀求。 她的眼睛肿成了核桃。 郑瑜裴心里发堵。 他想要安慰她两句,可一开口,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俩的婚姻,是政治联盟的牺牲品。”郑瑜裴道,“我们的婚姻是政治婚姻,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像个饱经沧桑的长者。 元鲤鲤瞪圆了眼睛,泪水顺着她眼角往下流:“驸马,我知道。可我喜欢你呀,我不管那些。驸马,你就算嫌弃我丑,也不能不要我。” “我们没缘分。”郑瑜裴道,“公主殿下,你不要再闹了。” 元鲤鲤咬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不是闹,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亲,想永远留在你身边。我想跟你厮守。”元鲤鲤哽咽道,“驸马,我们私奔吧?” 郑瑜裴错愕,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他的脸颊绷紧,表情僵硬如铁。 第93章 欺君之罪 “你疯了......”他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无力,“鲤鲤,你知道私奔是什么罪名吗?” “那是欺君之罪。若是传出去,我们全家都活不了的。” “我们不告诉父王和母妃,他们不知道的。”元鲤鲤拉扯着郑瑜裴的衣襟,“驸马,我只有你了......” “公主!”郑瑜裴厉喝。 他一把推开了元鲤鲤。 他的胳膊劲大,把元鲤鲤推倒在榻上,撞痛了臀部,痛苦蜷缩在炕上打滚。 她哭喊着疼。 元鲤鲤哭着爬过去,抱住了郑瑜裴的腿:“驸马,驸马,我害怕。” 郑瑜裴弯腰,把她搂入怀里。 “我陪着你。”郑瑜裴哄着她,“乖,公主不怕,你不用害怕。” 元鲤鲤趴伏在郑瑜裴肩膀上,啜泣不停。 她的泪珠,濡湿了郑瑜裴的衣裳。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郑瑜裴问,“我们俩小时候关系特别好,你总缠着我玩耍,我也陪着你玩。后来,我考中了状元,成了驸马,你却不见了踪影。” 元鲤鲤点点头,眼泪又落下来:“我不是逃跑。那时候我还小呢。” “你当官之后,忙得连吃饭睡觉都挤不出时间,我怕耽误你功课,所以搬离了驸马府,去了父母家里住。我们俩,已经四五年没见了......” “那你还是记得我的。”郑瑜裴柔和了语气,道。 “嗯,我记得......”元鲤鲤道,“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郑瑜裴心底一阵刺痛,像针扎似的,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父亲的话。 “我和你娘亲,曾经也像你们这般相爱。但是,当年皇室内斗,我不顾家族利益,选择了保护你父皇,背叛了先祖......”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 父亲说:“......驸马,我不知道皇家的事,不便插手。我们家与驸马家是姻亲,你要记得你是驸马的亲弟弟。” “朝廷风云诡谲,我劝你不要掺合到夺嫡里面去,以免伤了感情。” 郑瑜裴记得很牢固。 所以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娶了元鲤鲤,把元氏的势力,转移到自己手里。 元家原先的势力,都归顺了皇权。元氏一族,除了元老爷子外,再也没有人站在皇帝这一边了。 元老爷子是个顽固不化的倔老头。 郑瑜裴也没指望靠他。他娶了元鲤鲤,是因为元鲤鲤身体孱弱,又傻乎乎单纯可爱,容易控制。 他要利用她。 哪怕她不是他喜欢的人,也可以利用她。他是皇帝的嫡次子,皇帝膝下并未有太多的儿女。 他不仅仅可以帮助他父皇巩固江山,还可以利用他妹妹的美貌,让他们兄妹的势力,慢慢壮大。 他娶了元鲤鲤,就能坐稳皇后之位。 郑瑜裴心思深沉,步步筹谋,他要的不止皇后之位。 他是驸马,皇帝迟早会册封他为太子。他要的,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你还年轻。”郑瑜裴温柔拍着她的后背,“等你再长大些,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你就不会执迷于我。” 元鲤鲤不依不饶,紧紧抱着郑瑜裴:“我就要嫁给你。” 郑瑜裴眉头皱得死紧。 “鲤鲤,我不值得你这么做。”郑瑜裴道,“我配不上你的爱情。你还记得我们从前的日子吗?” 元鲤鲤摇摇头。 她怎么会忘记? 她和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她的驸马哥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个万中挑一的佳婿人选,是她一辈子的追逐目标。她甚至幻想过,要和他举案齐眉,相携白首。 他娶了别的女人,而且还要抛弃她。 这种感觉,撕裂般痛彻心扉。 她宁愿死,也绝不要忍受那种屈辱! 她哭得浑身颤抖,嘴唇也泛紫,似乎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郑瑜裴看到她如此,终于软了心肠,道:“公主......” 元鲤鲤抬眸,泪眼朦胧看着他。 “......我不能负你,我们俩的感情,不应该是假戏真做的。”郑瑜裴道,“公主,放了你吧。” 他的手,慢慢挪开了她的脸庞。 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门口。 元鲤鲤愣愣呆坐着。 她的眼神空洞。她没有流泪,眼睛干涩发肿,没有丝毫的光泽。 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叫了声:“驸马。” 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丫鬟们在屋檐下偷听。 郑瑜裴走出来,脚步略微缓了缓。他没有往院子里瞧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越发坚决,不带任何眷恋。 “驸马,你不能就这样走啊,驸马!”元鲤鲤从地上跳了起来,冲郑瑜裴高声喊。 郑瑜裴置若罔闻。 他大踏步离开了,脚步不停,快速消失了。 元鲤鲤追出了院子。 雪夜寒凉。 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双臂环胸,低垂头颅看向了院门。 她穿着红色的狐裘披风,头顶戴着金玉步摇,一袭火红色长裙曳地,映衬得她肌肤雪嫩娇艳,恍惚如九尾妖狐临世。她静立着,宛如一幅画卷。 郑瑜裴走出去,就看到了她。 雪花簌簌,落在她乌黑的发鬓和脖颈上。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驸马!”她仰起头,泪痕斑驳的小脸,格外凄楚。 郑瑜裴的目光顿住,他喉结滚了几下。 元鲤鲤看得清楚,心底冷笑。 她知晓,他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驸马,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名字。”元鲤鲤含泪问他。 她不提郑瑜裴这个人,不提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仿佛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表现,很聪明。她也很懂得拿捏分寸。 她不强迫郑瑜裴。 她知道,郑瑜裴也不敢惹怒了他。否则,郑瑜裴的一切努力,皆付诸东流。 她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等郑瑜裴回来。 他们的感情,不会因为一纸赐婚,就改变的。 郑瑜裴果然犹豫片刻。 “我姓郑。”他说。 “哦,郑驸马。”元鲤鲤笑起来,梨涡浅浅,“驸马,我知道你姓郑,你爹爹是吏部尚书嘛。你是个好孩子,将来必定能平步青云。” 第94章 不知该恨谁 郑瑜裴的脸色僵硬了下。 他不是什么好孩子。 元鲤鲤继续说:“驸马,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闹,我已经是公主,母亲是陛下宠爱的皇后娘娘。我有资本,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你要是欺负我,我就跟母妃告状。母妃最疼我了。” 她语气笃定。 郑瑜裴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知道元皇后很宠溺自己的这个侄女。 但是,她的侄女,是元皇后唯一的亲生骨血。他不希望元皇后为了侄女惩罚他。 而且,元皇后也舍不得责备元鲤鲤。她的公主,从小就是骄纵任性的性格,谁敢教训她? 况且,这件事根本不怪元鲤鲤。 “不......”他想辩解,又怕刺激了元鲤鲤。 元鲤鲤却笑了笑,笑得非常甜美。 她的笑容像冬日初融的阳光。 “我不会找你的麻烦。驸马。”元鲤鲤说,“你也别再想别的办法了。今晚,你留宿在宫里陪伴我。” 郑瑜裴心里一震。 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他很讨厌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当初,他娶了元鲤鲤,是为了利益。元鲤鲤的确是个好姑娘,贤良淑德。可惜她太过于乖巧,让郑瑜裴总有点飘飘欲仙。 元鲤鲤从来没有闹过脾气。 郑瑜裴的心,一下子又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元鲤鲤是故意的。 她知道了,所以她想报复他。 这个狠毒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算计他。 她的爱情,就像一场骗局,骗他娶了她,却害苦了他。她嫁给他的原因之一,是想利用他,巩固皇帝对她的信赖,从而获取她想要的权势。 她从未真正爱过他。 她的爱情,就是这么的卑鄙、残酷。 郑瑜裴闭上眼睛。 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眸子清澈,不见半点杂乱,恢复了他惯常的淡漠疏离:“......公主殿下,你我缘尽于此。我们两家的婚约作废,请公主不要再打搅我的生活,否则我会告御状的。” 元鲤鲤眼眶通红。 她看着郑瑜裴,眼珠子都红透了。 “郑瑜裴!”她咬牙切齿喊着他的全名,“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背叛我!” 郑瑜裴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他没有留下来,而是回了书房。 元鲤鲤呆呆站在原地。 她似乎丢了魂魄。 那些侍卫们,都是她的人。她不知道郑瑜裴要干嘛,可她知道,郑瑜裴一旦做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想郑瑜裴伤害到她的母后,也不想她的父王和弟弟伤心。 郑瑜裴一旦被抓起来,元皇后肯定会杀了他的。 而元皇后的手段极其残忍,她甚至能折磨死人。 她不能让她母后伤害郑瑜裴。 她深吸了一口气,擦拭掉了眼角的泪痕。 然后,她去求元皇后了。 “母后,您放过他吧。”元鲤鲤跪下哀求道,“是我不对,是我先勾引他,他一时间糊涂才犯错。” “你们俩是夫妻,鱼鱼你怎能这般轻贱自己,你是尊贵的公主。”元皇后叹气,替她心疼。 她拉起元鲤鲤。 她很欣慰,觉得元鲤鲤终于成长了。 元鲤鲤却道:“他对我并没有情意,他只是利用我的权势。母后,求求您饶了他。您若是不放过他,儿臣就要死了.......” 元鲤鲤的眼泪落下来。 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元皇后不忍拒绝。 她同意了。 元皇后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前往南城司,将郑瑜裴关了禁闭,直到新科探 花郎高中为止。 郑家的老爷子,急疯了。 他跑到元皇后的凤藻宫哭诉。 他一直盼着自己的孙儿能够金榜题名,从此官运亨通。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却被关押起来,这是晴天霹雳。 郑老爷子不知该恨谁。 他骂郑瑜裴荒唐。 他又恨元皇后。 “我儿一直洁身自好,不曾沾染半分风月,何谈婚外私奔。你们母女二人,简直是胡言乱语!”老爷子怒道。 郑老爷子气冲冲走了。 元皇后也气炸了。 她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悄声嘱咐她:“你带几个人去,偷偷将驸马救出来,不许惊动别人,也不许惊扰公主。记住了吗?” 嬷嬷应诺,领命而去。 元皇后坐在榻上。 她想,她的确是失败了。 当年,她是被迫和父兄联姻,她不是很满意,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她想找个人嫁了。 她不知自己喜欢哪个。 最终,她选择了郑瑜裴。 她觉得郑瑜裴的品貌才华都不差。他虽然是寒门学子,可他的父亲乃是内阁首辅,朝廷的柱石。 这种人,将来必然能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郑家有钱,有地位,还有人脉。这样的家族,对于他们而言,是最理智的投资。 元皇后选择嫁给他,就是想利用郑家的权势。 她的政敌很多。 皇后的权力被架空了,需要一个强硬的盟友。 而郑家恰恰符合条件。 她想把郑瑜裴培养出来。 元鲤鲤不能依仗驸马。 她需要靠她自己。 而郑家,是她最好的靠山。郑瑜裴的才学,是有目共睹的。 元鲤鲤的心思,元皇后都明白。 元皇后没想过让元鲤鲤守孝。 等元鲤鲤出嫁之后,郑瑜裴就可以纳妾。 元皇后想,只要元鲤鲤的孩子生下来了,她也算完成了任务。她的儿媳妇会善待她的儿子。 这是她最大的仁慈。 她是个宽厚仁慈的婆婆,她没有逼死儿媳妇,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谁知道元鲤鲤不争气,不仅仅没有生出儿子,还整天缠着郑瑜裴,要他休了她。 这种女人,配得上郑瑜裴吗? 元皇后心头冷笑了下。 元鲤鲤和郑瑜裴成婚七载。 七年来,元鲤鲤每日在她耳边聒噪,吵得她头晕脑胀。 她厌恶元鲤鲤,恨不能掐死她。可她不敢,怕触碰了她父皇的底线。 元鲤鲤越是闹腾,元皇后就越烦躁。 她总想让自己忘记这个女人。 但是她办不到。 元鲤鲤不知廉耻的模样,刻骨铭心,一直烙印在她的心中。 她每次想起她,总会想起元鲤鲤对丈夫的纠缠。 她恨得发狂。 元鲤鲤这个不祥之物,就该消失。 第95章 哪里也不准去 她要除掉元鲤鲤! 元皇后想到这里,突然心中冒出了一股阴冷之气。这股子阴冷之气,慢慢扩散。 她的心脏仿佛被冻结。 她浑身僵直,嘴唇苍白,脸色煞白。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她额头上冒出密汗,浑身虚软,瘫倒在椅子上。 “娘娘,您怎么了?”丫鬟吓坏了。 “快去找太医!” ...... 元鲤鲤在郑瑜裴的屋子里,足足坐了一个晚上,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她知道元皇后不是普通女人,她有很深的心机,不可能被这么简单就激怒。 唯独元鲤鲤那句话,戳中了元皇后的死穴。 元鲤鲤是在诅咒她的儿媳妇。 元鲤鲤的孩子会夭折,元鲤鲤的丈夫会娶别人。 元鲤鲤这辈子注定是个短命鬼! 元皇后一辈子没有孩子,她希望元鲤鲤也活不过十八岁,然后她可以继承大统。 而现在,元鲤鲤怀孕了,元鲤鲤肚子里有了郑瑜裴的孩子。 这是元皇后心中永远的痛楚。 元鲤鲤一点也没感觉到。 她只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 元皇后这次,不管是不是元鲤鲤做的,元皇后都不打算留下这个孽障了。 她会杀了这个孽障! 元皇后的心狠手辣,众所周知。 她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她要杀元鲤鲤肚子里的孩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元鲤鲤也感觉到了元皇后的怨毒和愤怒。 她心里恐惧。 她想起了她的驸马,他们曾经有过一段美丽的爱情。 元鲤鲤决定,她再试试看,她要去见郑瑜裴,问清楚他的态度。 她想跟他商议商议,如果元鲤鲤怀的是儿子,她就要留下来,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和丈夫离开这里。 若是女儿,她会带走女儿。她和丈夫会远离京城。 元鲤鲤的女儿,不会像她一样,吃这些苦头。她会好好教导,让女儿过幸福的生活。 郑瑜裴同意了。 他答应了元鲤鲤。 他要去和元皇后商量。 他不相信,元鲤鲤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自己的儿子。 她只是一时糊涂。 郑瑜裴要去找元皇后。 “你要去哪里?”元鲤鲤拉住他的衣袖,轻柔问。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 她的神态安详宁静,像极了睡梦中恬淡的婴儿。 她从来不吵闹。 她的乖巧和顺从,叫郑瑜裴心里升起暖意,他摸摸她的头顶,笑着道:“我出宫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在家里好好歇息,哪里也不准去。” 元鲤鲤笑起来。 她点点头。 郑瑜裴转身走了。 元鲤鲤呆呆站了许久。 她的心情跌宕起伏。 她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已经失败了。 她的计谋没有奏效。 她没有办法离间元皇后和郑瑜裴,他们夫妻俩一条心。 这种失落和沮丧,令元鲤鲤精疲力竭。 她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她趴在床上,抱紧了自己。她的胸腔似乎压着什么沉甸甸的石块,她喘不上气。 她的心跳加速,血液翻涌,无论怎么努力也止不住。 她想要放弃自己。 她想逃跑! 她想要摆脱元皇后,她不想留在京城了。 “我要回家。”她在心中念叨,“我想我爹,还有娘了。我想哥哥姐姐。我也想大哥。我想阿珩。我想大师兄和二师兄。” 元鲤鲤的心跳, 愈发的急促,她几乎要窒息。 她的眼前一阵阵眩晕。 突然,她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她爹、母亲上香,于是她爬起来,点燃了香烛。 她拜祭她的祖先。 她跪下磕了头,虔诚祈祷,祈求老天爷让元鲤鲤的愿望得偿。 元皇后的确没打算伤害元鲤鲤腹中的孩子。 只要元鲤鲤和孩子都死了,她也算是为了儿子报仇了。 可是元鲤鲤执意要走,而且要把孩子带走,这叫她怎么忍? 元皇后不甘心! 她一向谨慎小心。 这一切的源头,都怪这个野种。 这是她的心病。 “不行,我必须要把这野种弄死。”元皇后暗忖。 她不敢动用私刑,怕被郑瑾瑜察觉。 她只有等郑瑜裴自投罗网。 只是她不明白,郑瑜裴究竟会不会听她的话,自己送上门呢? 这个野种的生日宴会,就设在了宫中。 郑瑜裴是驸马,他不能缺席,需要入宫赴宴。 元鲤鲤的目标,是元皇后。 她要当场揭穿元皇后的罪行,告诉郑瑜裴,元皇后是如何恶毒残忍的。 郑瑜裴一旦对元皇后彻底绝望,肯定会离婚,和元皇后恩断义绝的。 元鲤鲤想要离开,她又不想离开郑瑜裴。 郑瑜裴虽然对她有些不好。但是他对她很好。他对她百般呵护,她也爱着郑瑜裴。 “我的丈夫,怎么能是一个短命鬼!”元鲤鲤握紧了拳头。 她决定豁出去了! 她不能任由元皇后宰割。 郑瑜裴不能死,他是她的丈夫。 元皇后是她的婆婆,却也是她的敌人。她要为自己和她的孩子讨回公道。 元皇后是她的婆婆,她不会伤害元皇后的。 她会劝服郑瑜裴和元皇后和离。 至于元皇后以后会不会迁怒她,她顾及不到那么多了,她总要活下去的。 这件事,就要靠郑瑜裴了。 元鲤鲤在宫里养胎,一边思考对策。 她想要逃走。 只是,她没有什么好方法。 她要去找郑瑜裴吗? 不行,郑瑜裴一旦去见了元皇后,她和郑瑜裴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们的感情,注定会破裂。 元鲤鲤很犹豫。 “不,我不能让元皇后害死郑瑜裴,他是我唯一的依仗,我不能失去他。”元鲤鲤咬唇,“况且,郑瑜裴也不一定会被元皇后利用。” 她陷入两难境地。 正在此刻,太监传旨,说郑驸马回来了,请郑驸马进宫赴宴。 “驸马回来了?”元鲤鲤眼睛一亮,脸上浮动了光泽,“他一定会帮我的。” 她立刻换了衣裳,洗漱完毕,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各式鲜花盛开,花朵娇艳欲滴。 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御花园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怡人,微风徐徐,沁入人的肺腑,叫人神清气爽。 第96章 最纯净的姑娘 一位高挑挺拔、俊美不凡的青年男子,骑在骏马上,缓步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有二十五六,眉眼深邃,鼻梁高耸,嘴唇薄削,透着冷峻。 他是长公主郑琇琇和驸马郑瑜裴所生的嫡次子,名叫郑琰。 他是郑家的嫡子,郑家唯一的男丁,将来是继承爵位的。 他今年刚满十八,是朝廷最优秀的少年官员,文韬武略,才华横溢。 他不仅仅聪慧异常,而且非常孝顺长辈。郑家老夫人对郑琰寄予厚望。 “大嫂。”郑琰下马,恭敬给元鲤鲤作揖。 他是晚辈,对元鲤鲤行礼很正常。 元鲤鲤连忙扶了他一下,并且含蓄询问:“弟弟怎么回来了?陛下召唤你进宫,有什么吩咐吗?” 郑琰笑道:“母后召见我,说是有些话,要叮嘱我。” 元鲤鲤哦了声。 她有点担心。 她的手指攥紧。 郑琰又道:“你若是无聊,可以陪同我。我也想跟你多走动走动。你怀孕了,身子笨重,别累着。” 元鲤鲤心头微动,道谢道:“多谢弟弟。” 郑琰就邀请元鲤鲤和他一起进宫。 元鲤鲤欣然答应。 郑琰牵了马,和元鲤鲤并肩而行。 “......我听闻母后要把你禁足。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从未做错过什么。”郑瑜裴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他语气淡淡,没有任何责备,甚至称赞元鲤鲤。 元鲤鲤感激道:“多谢驸马体谅。” 郑瑜裴轻叹了口气,似乎很忧愁。他道:“我母亲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可惜了我父王。” 元鲤鲤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着。 郑琰又叹了口气。 元鲤鲤心里咯噔了下。 她抬眸去瞧郑琰的表情。 他眉宇蹙着,眼底有浓郁化不开的哀痛和悲愤。 这种哀痛和悲愤,像一根尖刺扎在了元鲤鲤的心里。她顿时就明白,原来他也恨着皇后。 他不喜欢他的母亲,他的亲妹妹。 元鲤鲤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柔软。 她对郑琰,也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这种亲近,像一种信仰,是郑瑜裴和郑瑾瑜从未教会她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元鲤鲤说,“我想,这其中肯定有缘故的,你要去问问母后。” “母后那么疼爱你。”郑瑜裴叹了口气。 元鲤鲤摇摇头。 这话,她没办法相信,也许只是皇后的托辞罢了。 她的母亲,一直很偏向元皇后,几乎不管她的事。每月给她赏赐的银子,都要分出一半给元皇后。元鲤鲤记得很牢固。 元皇后对郑瑜裴的态度,也有点冷漠。 不过,元皇后不会亏待郑瑜裴的钱财,也不会欺负他。 郑瑜裴也不敢顶撞她。 郑瑜裴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这么温和谦逊的男子,谁会不喜欢呢? 元鲤鲤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她哥哥元修的容颜,还有哥哥的那句‘不要怕’。 “我不怕,我也不委屈。”元鲤鲤暗忖,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最纯净、善良的。”郑瑜裴又说了句。 元鲤鲤的心跳加速,砰砰砰。 她的脸有点发热,耳根子发烫。 她垂着眼帘。 她不敢和郑瑜裴直视。 郑瑜裴看着她,眼神里闪过抹惊讶。他没料到元鲤鲤这样羞怯内敛的人,居然会脸红。 这让郑瑜裴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元鲤鲤的敏感。 “……大嫂?”他低声喊她。 元鲤鲤回神。 她抬起头,对郑瑜裴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轻轻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路途遥远,坐马车颠簸,不免有些犯困。” 郑瑜裴笑了。 他道:“你是我们郑家的贵客,理当如此。大嫂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周全!” 元鲤鲤道谢。 兄妹俩就这么并肩前行,一边说闲话,一边走进了宫门。 宫里的宫人都认识郑家二郎和长公主。 他们俩进宫,也无需通报。 郑瑜裴和元鲤鲤进宫之后,径直往太后住的寿康宫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太后尚未歇息。 太后在等郑瑜裴。 “母后。”郑瑜裴上前,给太后跪下磕头。 他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嫡子。虽然不及郑瑾瑜受宠,却仍是太后的掌中宝。太后很喜欢他。 元鲤鲤跟随他的脚步,给太后请安。 “鲤鱼来了。快起来,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招招手。 她看着元鲤鲤。 目光慈祥而温和。 元鲤鲤站起身。 郑瑜裴先行离开,给太后留下单独和元鲤鲤说话的机会。 太后拉住了元鲤鲤的手腕,问:“鲤鱼啊,你的病可曾痊愈了?” “多谢母后挂念,已经无碍了。”元鲤鲤答道。 太后就松了口气,握住了元鲤鲤的手。 “......你和瑾瑜,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太后突然问元鲤鲤。 元鲤鲤愣了愣。 她和郑瑾瑜的亲事,一拖再拖,迟迟没能完婚。 她不讨厌郑瑾瑜,但也谈不上特别喜欢。 她和郑瑾瑜是互相利用,她对他的兴趣也不深,两人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臣妇和殿下,暂时还不急着成亲,想等殿下再立功勋。”元鲤鲤道。 她的语调很慢,带着一种坚毅。 太后看了她片刻。 元鲤鲤低垂着眼帘,睫羽微颤,遮挡住了她所有情绪。 她的眼睛很黑很清澈,干净透彻。她的皮肤雪白细腻,仿佛凝脂,散发着幽兰香味。 她穿着粉色的裙装,衣裳上绣着浅蓝花纹。 她是个美丽的姑娘。 哪怕是在后宫,她依旧是那么美丽、高雅。 这么多年,除了新帝登基,太后就再也没听说过元鲤鲤的事迹。这个女孩子,仿佛凭空消失了般,任凭外头如何风云涌动,她始终淡定如初。 太后对她有点陌生。 现在,看到她如此镇定,不卑不亢,又不畏惧她威严,让她想起了另一位公主,她的长姐。 当年,皇后和长姐,同时入宫侍奉新帝。 皇后和长姐都很优秀,都是倾国倾城,艳冠群芳。 毕竟,她是公主。 而皇后,则是出身世族豪门,家学渊源。 第97章 不必拘谨 元鲤鲤和郑瑜裴进宫,给太后请安,正巧遇上了皇后。 皇后今日穿着玫瑰金色的凤服,头戴五翟冠。她姿态雍容华贵,端庄高雅,令人敬佩。 看到了郑瑜裴和元鲤鲤,皇后也没有意外。她只是淡淡扫了眼,便移开视线。 太后的注意力,却落在郑瑜裴身上。 “驸马爷也来啦?”太后含笑。 她的笑容很灿烂。 郑瑜裴微微颔首。 皇后便问:“母后,驸马这次回京,准备做什么?” 太后微微笑了笑:“他回来看看祖母,陪祖母吃个晚膳。” “哦?”皇后道,“母后,儿媳也好久不见驸马了,可否请他一块儿喝杯酒?” 她提议。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郑瑜裴也愣了愣。 他和皇后的关系很僵硬。 郑瑜裴娶了长公主之后,皇后对郑瑜裴颇有偏见,处处刁难于他。 这几年来,他也尽量避免见皇后,免得冲突。 他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的视线,从郑瑜裴脸上掠过,然后停顿了片刻,落到了元鲤鲤脸上。 她看了看元鲤鲤。 元鲤鲤的眸光,亦是看向了皇后。 “好。”太后爽朗笑了起来,“驸马难得进宫,咱们母子聚聚吧。驸马不必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即可。” 皇后应允。 元鲤鲤也道:“是,祖母。” 郑瑜裴这才明白,原来皇后叫他来,不仅仅是叙旧。 他微微蹙眉。 元鲤鲤却很高兴,拉紧了他的袖子。 郑瑜裴只得跟随他们母女。 他们乘坐轿辇,前往坤宁宫,给太后请安。 坤宁宫是皇帝居住的地方,皇后和太后的寝宫是连在一起的。 太后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婆。 太后和皇帝不像其他妃嫔那样,争斗不休。她们彼此友爱,互相扶持,帮助丈夫管束朝政。 郑瑜裴对母后的感官不差。 母后总是笑眯眯的。 她对谁都热情,却不过分热络,恰到好处,令人觉得舒适自然。 郑瑜裴知晓母后的苦心,心怀感激。他和母后关系不错,可惜他不善言辞,每次面对皇后都有点局促,不知该如何应付。 如果换成了元鲤鲤,她会撒娇,或者直率泼辣的模样。 她不会让郑瑜裴觉得尴尬。 郑瑜裴对元鲤鲤的印象很好,甚至超越了皇后。 元鲤鲤在他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脾气。 皇后则不一样。她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驸马是要去找公主吗?”太后突然问。 郑瑜裴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元鲤鲤轻咬了唇,道:“是,皇祖母。孙儿想见公主。” “既然如此,驸马就去瞧瞧公主吧……”太后笑了笑。 元鲤鲤心内诧异,不敢相信太后会同意,她还准备了好一番说辞呢。 郑瑜裴却非常意外,也惊喜万分。 他道谢,带着元鲤鲤去了公主郑玉琇那里。 他刚到,就有宫女禀告公主,公主出宫了。 郑瑜裴很焦虑。 他担心长公主出宫了。 她去了哪里? 郑瑜裴想了半晌,想不出公主出宫的缘由。 “驸马,你放心,公主不会离开京城的,她若是出去,定会先通知驸马您。”元鲤鲤安慰他。 郑瑜裴叹了口气。 他坐下。 太后让宫女给他斟茶,郑瑜裴双手捧着,道了谢。 他喝了口茶。 这茶水,似乎格外的甜。 他有点走神,心思飘远。 “驸马?”元鲤鲤喊他。 他回神,对上了元鲤鲤的眼睛。 元鲤鲤的眼眸,犹如湖泊的澄澈,倒映着他略显狼狈的面孔。 郑瑜裴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心底浮动出异样的暖流。 他忍不住握紧了元鲤鲤的手。 “驸马?”元鲤鲤又唤了句。 郑瑜裴这才回过神。 他松开了她的手,目光闪烁,脸颊泛红。 “嗯。”他声音微颤,低声回答,“怎么了?” “驸马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元鲤鲤问,“你有烦恼,就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她声音软糯,语气诚恳。 郑瑜裴微怔,抬眸看着她。 元鲤鲤的瞳仁漆黑如墨,里面盛满了温柔,宛如一泓秋水。她望着他,嘴角噙着笑,让她整个人明媚生辉。 郑瑜裴呆住了。 这般纯粹美丽的姑娘,谁能抵挡? “驸马?”元鲤鲤又轻唤了声,眼底依旧带着温柔。 郑瑜裴心里砰砰乱跳。 “没有。”他低下头,躲避元鲤鲤的眼睛。 他耳朵根发烫,脸也烫。 “我只是想到,你是女娃娃,不宜入宫。等你及笈,再来拜见祖母。”郑瑜裴又急忙添了这句,怕元鲤鲤误解。 他说罢,站起身。 他想逃跑似的快步离开。 元鲤鲤看着他仓惶背影,心中微微刺痛。 她的驸马,并非表现出来的这么镇定。 “驸马是怕母后责怪我们俩,所以不肯多留片刻吗?”元鲤鲤心里暗忖。 皇后也察觉到了。 她的眼眸,瞬间阴沉。 她心中怒火滔天。 她知道郑瑜裴喜欢元鲤鲤! 这件事,只有她和郑瑜裴两人心照不宣。 可她不明白,元鲤鲤有什么值得郑瑜裴念念不忘的。 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元鲤鲤一无是处,她甚至连个名号都没有,毫无用途。郑瑜裴为什么要娶她? “驸马真是糊涂。”皇后喃喃,“你不愿意娶公主,也犯不着拿公主当借口。公主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做,伤害了公主,也是对皇室的羞辱,你懂不懂?” 元鲤鲤抿了唇,默然垂首。 皇后说的这些话,她都明白。 但是,她仍是不想嫁给郑瑜裴。 “......你是否记恨驸马,怨他不愿娶你?”皇后继续问。 元鲤鲤摇摇头:“我从未记恨过他。” 皇后讶然看着她。 她没料到,这个傻丫头这样单纯,完全没有嫉妒和报复心理。 皇后有点震撼,却又有种松了口气之感。 她的确不希望自己的侄儿媳妇,是个蛇蝎心肠、心机颇重的。 皇后觉得,郑瑜裴娶元鲤鲤这种傻姑娘,实在糟蹋人。 可郑瑜裴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皇后也只是劝导他。 “公主已经出宫,驸马你别急躁。”皇后安抚他。 第98章 改日再谈 “驸马,公主年纪小,性格任性顽劣。她的性格,你不用顾忌,随便哄哄,就好了。” 郑瑜裴心底微凉。 他不知皇后的态度转变,到底从哪里来的。他也不好询问。 他心情很糟糕,起身告辞。 皇后让贴身嬷嬷送他出门。 元鲤鲤则留在慈宁宫,陪伴太后。 “公主是个极其善良的姑娘,她心地纯善,对驸马的好感是藏不住的。驸马,她这次是真的喜欢你。你别辜负了她。”皇后叮嘱道。 郑瑜裴应了。 他心绪纷乱,脑海里乱七八糟,什么也抓不住。 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他心底涌上了浓郁苦涩,令他窒息。 这股子窒息的滋味,像毒药,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浑身发抖,无法控制。 回家的路程,他走得慢悠悠的。 元鲤鲤在他身边。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 直到到了府邸门口,郑瑜裴终于清醒过来,对元鲤鲤说道:“公主殿下,我送您回家。” 元鲤鲤颔首。 他把她送到了她的闺房,然后就打算离开。 元鲤鲤突然叫住了他。 她伸出手指,指尖微凉。 她轻轻碰触到了他的掌心,然后牵住了他的衣袖,道:“驸马请留步。” 郑瑜裴一阵狂喜,心跳加速。 他的脸微红。 “我有点话,想跟你说。”元鲤鲤道。 郑瑜裴道:“公主,咱们改日再谈。” 元鲤鲤摇摇头,固执道:“不行,今晚必须谈。” 她的声音坚定,目光灼热凝视着郑瑜裴。 郑瑜裴心脏扑通乱跳,竟有点挪不开脚。 他不知自己在慌什么。 他也不知道元鲤鲤要和他说什么。 他不敢去猜测。 他怕那个答案太伤人。 他不想承认,可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有些话,憋在肚子里很久了。今天既然遇到了驸马,我不吐不快,还望驸马听我倾诉。”元鲤鲤拉住他的衣袖,不许他走,“驸马,我想告诉你。” 郑瑜裴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不曾迈步。 “我不想嫁给你。”元鲤鲤突然道。 郑瑜裴愣住。 她一双乌黑眼睛,直勾勾盯着郑瑜裴,没有半分玩笑。 她很认真在说。 她的语气很平静。 郑瑜裴不由蹙眉。 “为什么?”他的声音也淡漠了几分,问,“我哪里惹你不高兴,或者,你讨厌我?” 元鲤鲤摇头,道:“我只是不爱驸马,不愿意委屈自己。驸马若是喜欢我,我愿意嫁给你。” 她说得那么认真,郑瑜裴一时间有点懵逼。 他有点不相信。 郑瑜裴:“......” 元鲤鲤的言语里,带了丝恳切。 “驸马,你要娶我吧。”她说。 郑瑜裴的心,狠狠颤动。 他有点失神看向了元鲤鲤。 他不敢置信。 他原本以为,元鲤鲤不过是痴恋他的容貌,才缠上了他,如果他拒绝,元鲤鲤必定会死皮赖脸纠缠。 哪怕他赶她走,她依旧会黏上来。 而今,元鲤鲤居然主动求婚。 郑瑜裴脑袋里乱作一团,一片混沌。 “我愿意。”他脱口而出。 元鲤鲤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郑瑜裴看到她这样笑,顿时什么都忘了,也笑了。 元鲤鲤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力量,不容抗拒,郑瑜裴不由自主,顺势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他听到她说:“我很笨拙,你教教我怎么办吧?” 郑瑜裴的心,软得像棉絮,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 他低垂下眼帘。 他的睫毛纤长,像蝴蝶的翅膀。 他微微弯腰,亲吻了元鲤鲤。 元鲤鲤仰头,配合了他,并且搂紧了他的脖颈。 她柔软馨香的唇,印在他的薄唇上。郑瑜裴感觉自己浑身血液沸腾,整个人都僵硬麻痹了。 他的舌头,尝到了她的甘甜,像蜜糖似的,瞬间充斥在他的嘴巴里,融入了他的血脉深处。 他扣住了元鲤鲤的腰肢,将她压向了自己,唇齿交缠,他越吻越深。 他们俩忘乎所以。 外面响起敲锣声。 这是新郎迎娶新娘子时,敲锣的节奏。 元鲤鲤猛然惊醒。 她推开了郑瑜裴。 郑瑜裴的唇角,仍是挂着笑容,似乎没有尽兴。 他的眸色幽暗。 这样的神采,元鲤鲤很陌生,却又让她怦然心动。 “驸马!”元鲤鲤的脸倏然红透,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吃饭。” 郑瑜裴的心,好像空了。 他怔忪了片刻,方才点点头:“嗯,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声音里,含杂了几分失落。 “你好好歇息。”元鲤鲤道,然后飞奔着往院内跑去。 她跑了好远,仍能感觉到背后炙热的眼神。 她转身,冲郑瑜裴招手,让他放心回屋,不必担心她。 郑瑜裴站在庭院中央。 夜色沉浸,月色迷人。 他望着她,心绪繁复。他想,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她的美丽、她的娇憨、她的温婉、她的灵动,全部占据了他的心扉。 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姑娘。 她不像宫廷里其他贵族女子一样骄奢淫逸,她很安宁,不争不抢,甚至带点傻气。这种单纯,不掺任何杂质,是她独特的魅力。 他一旦爱上了她,便再也舍不得放弃了。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元鲤鲤的背影。 等他回过神来,元鲤鲤已经消失在了月色中。 他怅然若失。 元鲤鲤躲进了屋子,坐立不安。 “怎么办?驸马他......他喜欢我吗?”她喃喃,“我这样欺骗他,他会不会怪罪我?他不会怪罪我吧?” 她急得团团转。 司卿走了进来。 元鲤鲤的心咯噔了下。 她想,完蛋了。 她刚刚的举动,让九州王知晓了。 九州王应该会恼怒。 “公主,你这样做,会害了驸马爷。”司卿道,“公主,你不喜欢驸马吗?” 元鲤鲤摇头:“喜欢,我当然喜欢他。” 她又补充了句,“我喜欢极了他。我希望他永远记住这件事。” 司卿皱了下眉头。 第99章 赴汤蹈火 “况且,他喜欢上了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他的家人一定很痛苦。” 她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司卿不免诧异。 他没料到,她竟然是这样善良宽厚的人。 “驸马爷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司卿道。 他对元鲤鲤刮目相看。 元鲤鲤点点头。 她又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的父亲和母妃,都很喜欢他。他的父母是很有才华的商贾,他们都对他寄予厚望。他从小就被培养成了栋梁之才。 我爹娘对他寄予厚望,他也不负众望,成功考取了科举,入仕为官。他的政治敏锐度超强,他的学识广博。我爹娘很欣慰他有此造诣,可是他心怀天下苍生,却无法娶妻……” 她说着,眼眶发酸,“驸马爷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子,却无法和他匹敌的智慧。我想,他应该很寂寞,需要找个伴。”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怜惜和惋惜。 司卿静默,没有插言。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他都是错误的。 只能静静听着。 元鲤鲤说着自己的心思,她的表现有点失态,不过司卿并不介意。她只是太寂寞了。 “驸马爷他那么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元鲤鲤道,“我嫁给他,肯定会幸福的。只盼驸马爷,以后别嫌弃我。” “不会的。”司卿道,“公主是仙界第一美人,没有哪位公子会嫌弃。” 这倒是实话。 她的确漂亮。 元鲤鲤笑了。 这一晚,元鲤鲤睡得很舒坦。她梦到了她和驸马,拜堂成亲,成为了名正言顺的驸马奶娘。 她每日都跟驸马腻歪在一起。 直到她怀孕了。 她怀孕五个月,肚子隆起,驸马就请求陛下收回赐婚圣旨,他要娶元鲤鲤,还要给她举行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司卿知道她是谁。 他告诉驸马,这位元鲤鲤公主是个半妖,她身边有两只青鸾。她身体羸弱,没办法承受驸马的阳气,会折损她的寿命。 驸马不信。 司卿便告诉他,公主是半妖的秘密,他们知道,其他人未必知道。 驸马犹豫了下,同意了。 他依旧和公主朝夕相伴。 公主也渐渐习惯了,她不怕他的阳气,也愿意和他亲昵。 她总想,如果她死了,能陪着他也是好的。 驸马虽然是个武者,却没什么修炼,平日里打打猎,偶然骑术高超。他对公主的爱恋,从不掩饰,公主亦是如此。 他是很爱公主的,否则也不会冒险带公主私奔。 他不仅仅是个勇敢的男人,也是个孝顺的好丈夫,这令元鲤鲤很佩服。 他对元鲤鲤百般疼爱,连元鲤鲤想喝酒的时候,他都会给她买回来。 元鲤鲤喜欢上了驸马。 她很想告诉驸马自己的身份。 但驸马拒绝了。他说他不信,他不要公主为难。 她想,既然驸马执意,她也就不多嘴了。 她的确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不会伤害驸马爷。 “驸马爷对我这么好,我却瞒着他,是我的不对。”她喃喃自语。 然后,她决定不再隐瞒自己是公主的身份。 司卿听了她的心事,心底涌出了一丝淡漠。 他不觉得元鲤鲤做错了。 驸马爷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他的野心勃勃,几乎整个天界的仙娥都知道。如果她的存在,阻碍了郑家的势力发展,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谓的代价,就是被郑瑜裴杀死。 驸马的确深沉内敛、城府颇深,但他对元鲤鲤的感情,是真诚而热烈的。 他的爱慕,足够让元鲤鲤赴汤蹈火了。 她没有选择,也不会后悔。 她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你的心思,驸马迟早有一日,会察觉的。”司卿轻声劝道。 元鲤鲤微愣。 她抬眸,凝视着他。 司卿低垂着脸,长睫浓密。他的鼻翼微挺,唇角含笑,似一抹清润 的月光。 元鲤鲤的心跳漏了一拍,心尖痒痒的。 她突然伸手,抓住了司卿的衣袖:“驸马他是否知道了?” 司卿点点头。 元鲤鲤的脸刷地煞白了。 她松开了司卿。 司卿不解看着她。 元鲤鲤咬了下唇,道:“驸马爷他知道了。” 司卿的笑容,逐渐僵硬在唇畔,俊颜冷峻。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元鲤鲤道:“我不知道!驸马他没提起……” “驸马的确没提起。”司卿缓慢道,他眼神微黯。 元鲤鲤不由紧张起来。 她不安看着司卿,问道:“驸马他怎么了?我没想过要伤害他。” 司卿摇摇头。 “他是个聪明人,也许早已知晓了真相。”他道,“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却假装不知,让你帮助他,对不对?” 元鲤鲤呆怔。 “你是公主,你有权利挑选驸马,你的驸马必须要是天庭最优秀的男人,是最合适你的人。你不能因为我是驸马,就放弃这种机会。” “他是个聪明人。”司卿又补充了句,“他是个英雄。他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他的心胸豁达,不像我……” 元鲤鲤听得心里莫名发酸。 她握住司卿的胳膊:“我当初救你,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因此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她不能嫁给驸马。 驸马是她的哥哥。 元鲤鲤心里很乱。 她不知如何抉择,只是心里闷堵难耐。 司卿沉默不语。 半晌,元鲤鲤突然问他:“你是天帝钦封的丞相,我听闻你和玉帝的侄子,是朋友,是吗?” “算是吧。”司卿道,“我曾经救过二殿下的母妃。” “原来你们认识啊。”元鲤鲤道。 司卿颔首。 元鲤鲤叹气,有点忧愁。 司卿问:“怎么了?” “驸马是个非常温柔、宽厚的男人。”元鲤鲤叹息说,“可是,驸马并不是完全爱我的。他不会把我当公主。” 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太悬殊了。 元鲤鲤是个凡人。 她的父亲是个小官吏。 驸马是公爵府唯一的继承人。他的祖辈在战场厮杀,留下赫赫威名。 驸马也很厉害,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才华,是文韬武略的名士。 第100章 我们还会再见的 驸马府有自己培养的势力,他的兵器库里藏着无数的兵刃。 除此之外,驸马还拥有自己的暗卫。 驸马府豢养了大批精锐暗卫,这些暗卫,都是历任的驸马爷培养的,他们忠心耿耿。 这些暗卫,随时等待驸马的召唤。 元鲤鲤没有暗卫,她只能靠自己。 她的父亲,根本帮不了她。 元鲤鲤从前觉得,父亲是世上最伟大的人。如今,她才知道,父亲是世上最窝囊的人。父亲对她的溺爱,是建立在强大的权势上,她是个普通的人。 “……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元鲤鲤叹气道,“我若离开他,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他会找各种理由杀了我。我的父亲,不会保护我。” 司卿望向窗外。 他沉吟片刻,道:“鲤鲤,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元鲤鲤愕然瞪大了双眼。 “我?” “嗯。”司卿道,“我们远离这里。天界和地狱的结界破碎,天界和地狱已经打起来了。天界占了上风,地狱节节败退。 我虽然没见过那些恶魔,但他们是真正的恶魔。他们不会因为天界胜利而改邪归正。我担心我们两个人留在这里,会引来恶魔。” 元鲤鲤惊诧。 “这么严重的吗?”元鲤鲤问。 司卿点头。 元鲤鲤的眼睛瞪圆,目露恐惧。 这么严重的话,他们应该逃跑。 逃离天界,躲避战争。 司卿却拉了她的手。他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示意她坐稳:“你别怕。” 他的掌心,带着灼灼的暖意,仿佛熨烫到了元鲤鲤的心口。 她浑身发抖。 “你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不会死。”司卿又道。 元鲤鲤的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子冲动。 她抱住了司卿的腰。 司卿顿了顿,手指扣紧她纤细的背脊。 两个人静静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言语。 良久后,司卿轻轻推开了她,替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道:“你先去歇着吧。我去书房了。” 元鲤鲤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他步履沉稳,脚步坚实有力,背影笔直修长。他不疾不徐往前走,丝毫不显慌乱。 他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元鲤鲤突然有点心疼他。 他们家族,是个古老的王朝。 她的父亲,曾经做过天界的宰相,是仅次于天帝的重臣,位高权重。 而司卿的母妃,乃是玉帝的妹妹,地位尊贵。 他们的婚姻,是父亲求来的。 元鲤鲤记忆中,她娘是位美丽温婉的妇人,贤惠大方。 她爹是个懦夫,他贪慕富贵,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便抛下糟糠之妻另娶新欢。 元鲤鲤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她娘披散着青丝,赤足站在床边,满脸苍凉看着她爹娶新娘。 “阿珩,我是不是错了?”她娘问她爹。 他爹则哈哈笑,道:“哪怕天塌了,我也不会休了你的。我不嫌你丑,我爱你的美色!” 她娘痛苦闭眼。 她爹娶了新娘。 新娘叫郑瑜裴。 郑瑜裴是仙娥的侍女出身,模样娇艳。据传言说,郑瑜裴曾经在玉帝麾下效力,是个勇猛善战的女仙。 后来,司卿和元鲤鲤私奔。 郑瑜裴追逐而至。 元鲤鲤就和她打起来。 她的身份低微,不敌郑瑜裴。 她被郑瑜裴打伤了腿骨,昏厥倒地。 司卿赶来救她,和郑瑜裴打起来。 他的身手极其敏捷,不输男子。 可惜,他的内丹被毁了,法术大打折扣。 他打不赢郑瑜裴。 最终,他落荒而逃。 郑瑜裴想要抓他。 司卿跳入水底,隐匿了气息。 他在海底游了很久。 直到郑瑜裴的气息渐渐远去,他浮上来喘息,感觉浑身冰寒刺骨。 这个世界的海水,格外冷冽。 司卿冻僵了。 他躺了许久,慢慢恢复了体力。 他在海底疗伤。 疗伤期间,司卿的脑子里总是闪过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他努力克制着,告诉自己,那是妖怪。 等他痊愈了,他回到了岸边。 他看到元鲤鲤被几条黑鲨围攻 ,奄奄一息的时候,整个世界似炸裂开。 他拼了命冲了过去,挡在元鲤鲤面前,挨了黑鲨的一尾巴。 那是他们第一次动手。 他打晕了黑鲨。 而后,他带着元鲤鲤潜入海里,游回了陆地。 他将元鲤鲤安置到了一座宅邸。 他的父亲是个大商贾,在京都颇有声望,宅子里的丫鬟仆从、侍卫众多。 当天,司卿给他们俩写信,请他们来接元鲤鲤。 元鲤鲤的父亲不敢怠慢,亲自带人来了。 他把元鲤鲤接了回去。 司卿在码头,送别了他们。 他没有跟随他们回去。 船舶行驶,离开码头,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司卿在岸上伫立半晌。 “我们还会再见的!”他默念。 元鲤鲤是神仙。 她是天庭派下凡间的公主,身份尊贵,不需要做一个凡人。所以,她不适合和司卿厮守。 司卿不想勉强她。 她愿意和他私奔,他很激动。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俩不可能平静度日,他会给她造成危险。 她的父亲也不允许。 司卿明白。 “既然这样,我不强迫你了。”司卿道,“我希望你幸福。我不能够陪你长伴左右,祝你幸福。” 司卿说罢,转身离开。 他没有去找元鲤鲤,他甚至没有提及过她的名字,他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司卿仍是一个人。 他独身一人。 他回到了司雀舫的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盏烛台,灯火摇曳。 他看到自己睡觉的榻上,铺垫了厚厚一层雪白柔软的棉絮,像一个窝。他脱鞋躺下,裹紧了棉絮,感觉很舒服。 翌日醒来,他看到旁边放着几套衣裳,是新换上的。 他收拾妥帖之后,去找司雀舫。 司雀舫已经起床,正在梳妆。 他坐在铜镜前,拿着木梳,一下下敲打梳妆台,动作娴熟。他的眉宇间有些慵懒倦怠。 司卿知晓他是在思念母亲。 每当这种时刻,他总会无端想念母亲。 司雀舫的母亲叫云曦,是天帝的胞姐。 第101章 极其冷漠 天帝的兄弟姊妹太多了,云曦虽然也是神仙,却并非嫡系血统。 而司雀舫和他母亲云曦的关系,亦远亲亦朋友。 故而,司雀舫从小就很乖巧。 他对母亲也有很深的孺慕之情。 “父君,母亲怎样了?”司雀舫一边拨弄自己的长发,一边问。 “你母亲的魂魄,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肉身寄托,她还在人世。我答应了她,一定会替她报仇,取回她丢失的魂魄。”司卿道。 司雀舫哦了一声。 他继续梳理自己乌黑顺滑的头发,问司卿:“父君,咱们还有几日才走啊?” “两日吧。”司卿道,“咱们的飞剑还没有修好。” “好吧。”司雀舫说道。 司卿又叮嘱他:“此番,我是奉了父君的旨意,特意去人界历劫。你若是遇到什么困扰,可以告诉我,让我来解决。” “我知道的,父君。”司雀舫点头。 他又问:“我能帮父君做点什么呢?” “你只管学业即可。”司卿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不希望你涉世未深,就夭折。” 司雀舫沉默片刻。 他低垂了眸子。 他没有回应司卿的话。 他不是个聪慧的孩子,但他知晓,有些话,司卿不必对他挑明。 他也知道,司卿要历劫。 司雀舫想了想,说:“父君,我能不能求您件事。” 司卿:“嗯?” “你能否把那位姑娘,也带去我们家。”司雀舫道。 司卿微怔。 “我想照顾她。”司雀舫又道,“我保证,我会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 司卿蹙眉。 他看向司雀舫,发现他脸色苍白,眸光黯淡,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司卿的心口猛然一窒,有种钝痛。 他不由握住了司雀舫的手腕。 司雀舫的脉搏很乱,他体内的灵气四溢,紊乱异常。 司卿惊讶:“你练功走火入魔了。” 司雀舫点头,脸颊泛红。 他有些羞愧:“父君,我是不是很蠢?” 司卿不知该如何劝慰他。 他只得道:“先休息。” 然后,吩咐仆从备水,替司雀舫擦拭干净,换了干净衣裳。 他躺在床上,依旧闭目养神。 “父君,我今晚能留宿吗?”突然,司雀舫睁开眼睛,满怀期冀看向了司卿,“我怕黑。” 司卿的心顿时揪起。 他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忙碌政务,很少顾及他。 故而,他从来没感受过父亲的关怀,对父亲的记忆全靠母亲的影子支撑。 他不是没有渴望父爱的。 他曾经幻想过父君抱着自己的画面。 父君高大英俊,威仪凛然,举止雍容,哪怕是骂他、训斥他,他也是欣赏的。 他不知道郑瑜裴在做什么。 他只知道,郑瑜裴的确没空搭理他和元鲤鲤。他昨日在街市,就看到元鲤鲤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郑瑜裴对她极其冷漠。 他还在生气。 昨日,元鲤鲤和那个陌生男人一块儿,让郑瑜裴颜面尽失,郑瑜裴肯定恨透了他们。 司雀舫的心,慢慢往下坠。 他原本想要试探郑瑜裴。 结果,他们俩根本不相识。 “父君,我害怕。”司雀舫拉住了司卿的袖子,哀求他,“父君,我今晚能歇在您这里吗?” 司卿不忍拒绝。 他轻轻抚摸司雀舫的脑袋,叹了口气,说道:“好。”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启程,准备回归。 他们要赶路,司雀舫要坐马车。 “父君,我不习惯坐马车。”司雀舫撒娇道,“您骑马,载我吧?” 司卿犹豫了下。 他知道司雀舫的心思,他担心元鲤鲤。 于是,司卿同意了。 他翻身上马,伸出胳膊揽住了司雀舫的腰肢,带着他纵马疾驰。 司雀舫很兴奋,笑着喊了句:“父君,我爱死你啦!” “……胡闹!”司卿低喝,“我不爱你。” 司雀舫愣住。 他眨巴着大眼睛,问:“为什么?我长得很帅啊。” 司卿:“……” 元鲤鲤见两人争执, 连忙道:“父君,别管他。” 司雀舫委屈瘪嘴:“我怎么就惹到你啦?” “不许叫我鱼。”元鲤鲤纠正道。 司雀舫撇撇嘴:“那你叫什么?” “元鲤鲤!” “哦,好像有点耳熟……”司雀舫挠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元鲤鲤哼了声:“就算我是条鱼,也比你强,我是仙界的。” 司雀舫:“……” 他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整个人蔫嗒嗒的,不再吭声。 元鲤鲤瞧他这模样,倒也觉得好玩。 她偷笑。 司卿则皱紧了眉头。 “父君,您别总凶他嘛,他挺乖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我,让我误会,他是坏人呢。”元鲤鲤道。 司雀舫立马抬起了头,用力摇头,解释说:“我没有欺负你,我只是想照顾你!我是你哥哥!我才十二岁,我怎么会欺负小女孩?” 元鲤鲤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吃醋了?”元鲤鲤问,“所以才说他欺负我?” 司雀舫:“……” 他沉默了半晌。 他心里有点恼怒,又有点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他转移话题道:“郑大人呢?” 提到郑瑜裴,元鲤鲤也敛去了笑容,表情有点凝重。 “我们已经分房睡了。他说,要给我找一门婚事,我不答应。”元鲤鲤低垂了睫毛,轻声说。 司雀舫心中一痛。 这个消息,他已经听说了。 昨夜郑瑜裴回家之前,对他和母亲说,会给他娶个媳妇。 司雀舫知道他心里有人,却没料到他如此狠毒。 “……他是不是骗咱们?”司雀舫问。 “我也这么猜测,但我不愿意承认他是个渣。他对我挺好的。”元鲤鲤道,“若他敢骗我,我会杀了他。” 司雀舫搂住她的肩膀,安抚着她,让她放宽心:“不用担心。” 元鲤鲤点点头。 郑瑜裴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翩翩风度的公子,他是司雀舫唯一佩服之人。 他也很清楚郑瑜裴的为人,不可能做这种无耻的勾当。 司雀舫又说了几句,让元鲤鲤安心。 第102章 老样子 他们一行人刚刚落座,驿站掌柜就来报告:“郑公子,城门那边的守卫说,郑公子的马车停在那里好久。” 郑瑜裴一怔。 他快步走了出去。 司雀舫也跟着。 等郑瑜裴离席,众位贵客纷纷议论:“郑公子有点古怪。他素来稳重,不太会露出焦急神态。” “莫非,出了什么急事?” “不知道。我派个人过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有两个青衣侍者,跟随郑瑜裴,追了出去。 元鲤鲤蹙眉,心底略微不舒服。 她对司雀舫道:“你要去看吗?” 司雀舫摇摇头,道:“你先吃。父君,我们去旁边的酒楼,喝杯茶等他吧。” 司卿点点头。 司雀舫牵了元鲤鲤的手。 元鲤鲤跟着他,朝外院方向去了。 两人走了片刻。 远远瞧见郑瑜裴和一名女子并肩,缓步而至。 他脸色阴郁,显然心绪不佳。 “郑公子。”司卿唤了声。 郑瑜裴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语气颇冲。 司卿道:“我们刚到京师,便去拜访了皇帝陛下,顺便来拜访你。” “哦。” 司雀舫又问他:“你的伤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郑瑜裴冷淡道,“我们不谈这些。阿舟,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我陪你。”郑瑜裴固执己见,又对司雀舫道,“多谢九殿下关怀,改日请你喝酒赔罪。现在你们回府吧。” 司雀舫道好。 两人目光错开。 司雀舫牵着元鲤鲤的手,径直离开了。 郑瑜裴看着他们俩背影,心头浮动起一股子戾气。他握紧了拳头。 元鲤鲤感觉到了司雀舫浑身肌肉绷紧,她轻轻扯了下他的袖角。 司雀舫回神,收敛了戾气。 “怎么了?”司雀舫问。 “没有。”元鲤鲤道,“父君,你在想什么?” 司雀舫失笑,揉了揉她的头:“父君在想,你真厉害,居然能化形。” “那是。” 司雀舫笑。 元鲤鲤从小在山林修炼,虽然她的本体很小很小,依旧是条鱼。可是,她的灵魂,其实比很多的妖精厉害多了。 她能够通灵。 她能把一块石头雕刻成各种奇特的图案,或者飞禽走兽,栩栩如生,宛若真物。 而她又拥有极高深的道法。 司雀舫曾经见识过,她拿树枝刻字,把树枝削得尖尖的,插入土壤,一阵风吹来,她就会拔出来,树杈上挂着一个木牌:“司雀舫的新娘”。 司雀舫不记得这件事。 他记得,元鲤鲤的尾巴很长很长,每次摆动时,都带起水花四溅,甚至有时候还卷起狂澜,掀翻屋顶。 她能把海浪卷起,足见威力惊人。 除此之外,她还会使用各类咒术。 她有五百年的道行。 她的法术高超,但她从来不乱用,只在关键时候施展。她是神兽的传承者,她的血统尊贵。 她也不会轻易伤害同族的小鱼。 元鲤鲤是个善良纯净的姑娘,司雀舫很喜欢她。 他想替郑瑜裴保护元鲤鲤。 司雀舫是这么想的。 他对元鲤鲤是真心的。 只是,元鲤鲤似乎有点怕他,对他有戒备。 “我也想去。”她突然拉了下司雀舫的手,撒娇般央求道,“父君,你陪着我,好不好?” “我们今晚住下,明天再走。”司雀舫道。 元鲤鲤点点头。 她很黏司雀舫。 司雀舫有点苦恼,不知自己哪里吸引她。 郑瑜裴则沉默坐着。 他不言不语,任由元鲤鲤抱怨他。 他不理会她。 直到吃完了宴席,郑瑜裴才和他的副官去了驿馆。 司雀舫领着元鲤鲤,回了司家。 到了自己的卧房,司雀舫脱了外裳,躺倒在床榻上,半晌才问元鲤鲤:“鲤鲤,你喜欢郑驸马吗?” 元鲤鲤愣了愣。 她想说“我喜欢你呀”,但是又觉得那样不合适,于是她犹豫了下。 她的表情,尽数落入司雀舫眼中。 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郑瑜裴? “喜欢啊。”司雀舫听到她道,“他很好看!我最喜欢他了。” “......” “而且他很厉害。我想学习道法,想嫁给他。”元鲤鲤补充道,“父君,你不会阻止我们吧?” 司雀舫道:“我怎么会阻拦你呢?” 他心口像堵了团棉絮。 他有点喘不过气,胸口隐约作呕。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不敢继续看元鲤鲤。 元鲤鲤歪头,盯着他看,似乎要把他所有的秘密窥透。 “父君,那个人好凶。”元鲤鲤突然道,“他好像很不高兴。你不要招惹他嘛,我害怕他打你。我们快走,别管他了。” 司雀舫道:“嗯,不管他。” 他伸出胳膊,揽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亲吻了下她柔嫩的耳垂。 这是很亲昵的动作。 他却忍住了。 他怕吓着元鲤鲤。 她总是胆小怯懦,唯恐避之不及,这令司雀舫很无奈。 “鲤鲤,你睡了吗?”司雀舫问她,“你有没有梦游的毛病,父君想试探一番。” 元鲤鲤果然乖巧躺到了他身边。 “父君,你干嘛这样问我?”元鲤鲤道。 “我怕你做噩梦。”司雀舫道,“你平常喜欢什么玩具,我们去买几样。” “什么玩意儿都可以吗?” “只要符合你的审美观念。”司雀舫道。 元鲤鲤想了想。 然后,她指着桌子上的棋盘:“我想和父君下一局棋。” 司雀舫诧异,不解看着她。 而她又不愿意和司雀舫下。 她总觉得父亲的棋艺,和司家祖辈相比差远了,她不屑和父亲下。 “我想跟父君下一盘棋。”元鲤鲤道。 司雀舫道好。 “可惜,我没什么棋品,赢了父君的钱财,父君会杀了我的。”元鲤鲤叹息,一脸惋惜的模样。 司雀舫笑了。 “那咱们赌什么?”他问。 “父君输一次钱,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元鲤鲤问。 “可以。”司雀舫答应了。 元鲤鲤顿时眉开眼笑。 “我先来,父君。”她跳下榻,站到了棋枰旁边。 司雀舫也穿着鞋袜下榻。 第103章 身子做赌注 司雀舫摇摇头。 元鲤鲤便笑起来,道:“没关系的,父君你等着瞧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赢的。” 她的眼睛清澈,仿佛一汪春泉,闪动着莹润光泽。 她的声音温柔甜糯,又透出几分俏皮。 她很喜欢司雀舫,并非装出来的讨好。 “......”司雀舫微讶。 元鲤鲤已经开始落子了。 她下棋的姿势很优雅,不像普通闺秀那般扭捏,而是随性洒脱,一颗黑子放下,白色棋子全部覆盖。 司雀舫仔细观察。 他发现元鲤鲤的白棋,一共有八枚。其中四枚,是暗红色的。 “暗红色的棋子代表着什么?”司雀舫想。 “暗红色的棋子,是杀机。”司雀舫道,“鲤鲤,如何破敌?” 元鲤鲤的手一僵。 她停滞片刻,才缓慢转过身来,对司雀舫盈盈一笑:“父君,你不会的,你只是试试我罢了。” 司雀舫的目光深邃,带着些疑惑:“我是不会的。我若是懂得,也该教给你了。” “我会破敌。”元鲤鲤笑道,“不信,您看看我。” 她说着,伸出两根修长手指,捻起一粒白棋,轻轻往左侧一推,白棋滚向了黑子的方向,将原本的死局化解了。 司雀舫怔住。 他没想到,元鲤鲤竟然有这种本事。 她居然能破局。 她的手指尖,有灵力萦绕。 她的棋艺精湛。 “父君,怎样?”元鲤鲤问他。 她满眼期盼,等着夸赞。 司雀舫的嘴角,浮动着淡淡的微笑,声音低醇温柔,道:“我家鲤鲤真棒。” 元鲤鲤笑了。 她很高兴被父君夸奖,又觉得父君笑容很漂亮。 她的眼底露出了几许迷离。 她的思绪飞散。 她记忆中有一幕场景:父王母妃抱着她坐在屋顶,看星辰。母妃告诉她,她从前还小的时候,也曾坐在屋顶上看夜空。 她仰望天穹的时候,会幻想有个骑士从天而降。 骑士是神仙。 骑士会救她于水火之中。 当初父王母妃告诉她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很懵懂。 直到今日,再次遇到了郑瑜裴。 她想起了当初的画面。 她心跳加速,整个人都沉浸在某种情愫之中。 她想要靠近郑瑜裴。 她希望自己和郑瑜裴在一起。 她知晓郑瑜裴的心,不是那种纯粹的爱情,而是一种执念。他爱慕元家的嫡出大小姐,元妙珠,可元妙珠对他毫不在意。 他一直想要得到元妙珠。 他想娶元妙珠。 而元妙珠喜欢上了司雀舫。 郑瑜裴嫉妒司雀舫的权势地位,他不甘心。 他用计,害了元妙珠。 元妙珠的父亲恨极了郑瑜裴,一门心思报复。他们俩斗智斗勇,郑瑜裴终究没有胜过元妙珠,被逐出了元家。 郑瑜裴不甘心,他仍想要得到元妙珠。 所以,元妙珠嫁给了司雀舫。 元鲤鲤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父王和母妃的私房话中提及,父王喝醉了酒骂娘,母妃安慰了半晌。 郑瑜裴是元妙珠的丈夫,又是她的哥哥,元妙珠对他的感情非常矛盾。 他对她百依百顺。 可元妙珠不想和郑瑜裴同床共枕,故而他每次来找元妙珠,元妙珠总要把他赶走,不准他入内。 郑瑜裴也不强迫,甚至很多时候迁就着她。 直到那日,元妙珠突然病倒,卧病在床。 她昏睡不醒。 郑瑜裴守着她,寸步不离。他的眼底,充斥着狂热与疯狂,似野兽般狰狞可怖。他握紧了元妙珠的手。 元妙珠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 郑瑜裴猛然清醒过来。 他慌乱抱住了元妙珠,惊恐叫嚷:“快请大夫!快传御医!” 大夫匆忙跑过来,替元妙珠诊治。 他检查了元妙珠的尸体。 他跪到了地上,浑身哆嗦,对郑瑜裴道:“恭喜驸马爷。公主薨逝了!” 郑瑜裴大惊失色。 他抱起了元妙珠冰冷的身体,不顾一切冲出了屋子。 “你胡言乱语。”郑瑜裴怒吼,“我的鱼儿,我的鱼儿......” 元鲤鲤的父王和母妃追出来,拦住 了他。 他们不允许郑瑜裴离宫。 郑瑜裴大哭大喊:“我没有碰过她啊。我什么也没做......” 众臣都围拢过来,询问元妙珠的情况。 元鲤鲤却悄无声息跟了出来,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她怕自己看错了。 郑瑜裴是不会背叛她的! “驸马爷......”元父拉扯了下郑瑜裴,“驸马爷,别伤心了。” “不,我没有......”郑瑜裴挣扎着要去看元妙珠。 大家七嘴八舌劝他,他依旧不管不顾,朝元妙珠的寝殿奔去。 到了门口,恰巧太医院的张太医急急赶了来。 张太医是太医院唯二能够炼制药丹的人。 他医术超群。 见郑瑜裴脸上尽是泪痕,又看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双唇泛青、脸颊苍白,显然是毒气攻心。 张太医叹了口气,让郑瑜裴把元妙珠抬进去。 “驸马爷,节哀吧!”张太医对郑瑜裴道,“公主虽然活着,但已经无法再生育了......驸马爷,您要保重身体啊!” 郑瑜裴愣住。 他呆呆站在那里。 元鲤鲤亦是如此。 她的心头,好像被雷击了。 她的心,一瞬间空落落的。她脑海中闪现出那日元妙珠对她说的话:“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否则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元妙珠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元鲤鲤当时并未在意。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兄长、姐姐,乃至全城都在帮助她,没必要再冒险。 哪怕冒险,也不应该拿她的身子做赌注! 可现在,张太医的话,宛如晴天霹雳,砸在她的耳边。 她的心,碎成了片片。 她的眼睛里涌出泪。 她的脚软绵绵迈不开。 她的身体,摇晃起来。她跌坐在地。 郑瑜裴的哭声凄厉惨烈。 他一遍遍唤着她“鱼儿”。 元妙珠死了。 元鲤鲤的魂魄飘荡在半空中,看着郑瑜裴痛苦万分的模样,她忍不住扑向了郑瑜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姐姐还没有死,她是装作假死骗了你……” 第104章 原来如此 然后,他发泄完毕。 他松了手。 他颓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是这样的,你撒谎,鱼儿还活着!”他不停喃喃说着。 元鲤鲤心疼他。 “驸马爷,是我的错……”她哽咽,眼角湿润。 郑瑜裴猛然转头,盯着她:“不关你的事,是我害死了我的妻子。她还是个孩子,她才刚满周岁,我害了她的性命……” 她想上前,安慰他。 郑瑜裴却猛然爬起来,踉跄离开。 元鲤鲤的魂魄随后跟着他出宫。 她一路跟着郑瑜裴,看他从京郊跑回了他的宅邸。宅邸里,郑瑜裴的侍卫和丫鬟都等候在外面。 郑瑜裴推开了他们,径直闯进了正厅。 “大夫呢?大夫呢?”郑瑜裴高声嘶吼,“谁说公主薨逝了?滚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吱声。 元鲤鲤亦跟着进来。 郑瑜裴的目光扫向她,带着浓郁戾气,令元鲤鲤打颤。 元鲤鲤往旁边躲。 大夫从正厅里出来,神色凝重。 “驸马,老夫已经看过公主的尸首。她死了,腹部的伤口溃烂严重,肠穿肚烂,已经无力回天……” 元鲤鲤整个人僵硬立在那里。 她想说点什么。 可喉咙干涩,她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怎么死的?”郑瑜裴咬牙切齿问大夫,“是什么妖怪所杀?” “驸马,公主的身体很虚弱,应该是中毒而亡。她身上的血迹斑驳,应该是被蛇虫鼠蚁咬过……” 大夫回答,“除了蛇,应该没有其他毒物能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公主是中了慢性剧毒,老夫已经给公主喂了药丸……” 郑瑜裴眼眸赤红。 他狠狠掐住了大夫的脖颈:“你是庸医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药根本救不了她!我要宰了你这个庸医!” 大夫吓坏了。 元鲤鲤终于从震撼中恢复过来,飞奔向前:“你不要杀大夫,我来救!” 她把郑瑜裴推开。 郑瑜裴跌坐在地,怔怔望着她。 他似乎被定住了。 元鲤鲤蹲了下来,取出银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尖,挤出鲜血来。 她用鲜血,滴入元妙珠的眉心。 然后,她运用灵气,驱散元妙珠眉心的黑雾。 黑雾消退。 元妙珠缓缓睁开眼。 郑瑜裴看到这一幕,彻底傻了眼,半晌不能言语。 元妙珠醒过来。 她微蹙眉,似不悦有人吵闹,然后就看到了郑瑜裴,她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阵狂喜。 “阿瑜哥,你来看我啦?”元妙珠含笑,眼里有泪光盈动。 郑瑜裴却是怔愣着。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元鲤鲤伸手,拍了下他:“傻子,快叫姐姐起来呀!” 郑瑜裴这才恍惚回过神。 他连忙喊元妙珠起床。 元妙珠的眼眶里还挂着泪,笑容却明媚灿烂。她坐了起来,搂住了郑瑜裴的腰。 她轻轻伏在他的肩膀上,感激涕零:“阿瑜哥,幸好你来了,我差点失去了你!” 郑瑜裴浑身冰冷,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鲤鲤在旁边看着,眼睛里也浮动着水汽,她拼命压抑。 她不许自己哭!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些,不能哭! “公主,我送你去太医院瞧瞧吧,我听说宫中御医多,或许有希望……”郑瑜裴艰难开口。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疚。 他恨自己! “不必麻烦。”元妙珠轻声细语,“我不相信御 医,我想让我的驸马陪着我。阿瑜哥,你陪着我……” 郑瑜裴沉默不语。 他低垂着头,任由元妙珠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元鲤鲤只是静静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人。 郑瑜裴的双腿发抖。 元鲤鲤看在眼里,替他感到羞耻。 他堂堂大魏王朝的驸马爷,竟然惧内成了这副德行。 元鲤鲤暗忖,怪不得当初郑瑜裴娶元妙珠,是为了利用元妙珠来报仇雪恨,原来如此。 郑瑜裴的父亲曾经是武将。郑家祖祖辈辈都忠诚于赵氏帝国。 后来,先帝登基,赵家就成了佞臣。 郑瑜裴和他爹爹,被先帝废黜官职,赶出了帝都,流落到了北齐。 郑瑜裴从小习武。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学会了韬晦之术,靠着自己的谋略,逐步崛起。 郑瑜裴从一名普通兵卒,升到了四品校尉,再到五品骁骑营校尉,位极人臣。 后来,先帝驾崩,郑瑜裴被新帝重用,他成了先帝的心腹。 他也算是个奇才,在先帝的栽培下,很快掌管了军队。 可惜好景不长。 新帝对郑瑜裴非常忌惮。 郑瑜裴不愿屈服。 新帝找了借口,把他调走了。 从此,他就离开了帝都。 他在战场屡建功勋,又被封了骠骑将军。 这件事传遍了帝都,引发了轩然大波。 郑家的势力,再次壮大起来。 元妙珠也嫁给了他。 他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哪怕郑瑜裴在战场上杀敌时负伤,他每日都要去看她一趟,哄她睡觉、陪她用晚膳,给她擦脸洗脚、换衣裳。 元妙珠也不嫌弃他。 郑瑜裴很疼她。 元鲤鲤的记忆里,郑瑜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是现在,他像个柔软的懦夫,畏畏缩缩站在元妙珠身侧。 元妙珠娇憨躺在榻上,笑嘻嘻依偎着他。 她不断拉扯着郑瑜裴的袖子,说悄悄话:“阿瑜哥,咱们俩的婚礼,还办不办?” 郑瑜裴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办婚礼啊。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嫁了个有本事的男人!”元妙珠兴致勃勃道,“我不要做孤魂野鬼。” 郑瑜裴沉默了片刻。 “你想如何办?”他低声问。 元妙珠歪了歪脑袋。 她眼底闪烁着期盼,显然是很憧憬,但她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她思考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看着郑瑜裴,道:“阿瑜哥,咱们私奔吧!” 郑瑜裴愕然。 元妙珠则哈哈大笑。 “好啊,咱们逃跑,远远躲开帝都,谁也见不着咱们!” 元妙珠说,“我们永远不会有烦恼!等到了安全地方,咱们再生孩子!” “我要生七八个孩子,每个都是男丁,让帝都那群酸腐的狗官羡慕死!” 第105章 辜负 她笑得格外畅快。 郑瑜裴目瞪口呆。 元鲤鲤则捂嘴笑,说:“你们俩这是商量好的吗?一唱一和,合计着怎么拐带别人媳妇逃跑!” 郑瑜裴脸色涨得通红。 他想否认。 “你看我这么漂亮可爱,谁会舍得杀我呢!” 元妙珠笑眯眯,“咱们就偷偷跑掉,去个偏僻的地方,再给我和阿瑜哥生几个孩子。我就有足够的钱养活他们了。” 郑瑜裴无措站在那里,脸色越发僵硬。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白。 他抓紧了拳头,转身冲了出去。 元妙珠急急追了过去,大哭大嚷。 他们两人争执的时候,元鲤鲤一直站在屋檐下观察。 她发现了异常。 元鲤鲤看清楚了郑瑜裴额头上冒汗的样子。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元妙珠。 他甚至没有勇气和元妙珠分开,因为一旦分开,他们夫妻就不复存在。 他怕元妙珠再也找不到他。 他怕元妙珠会饿肚子。 这么多年了,他的妻子始终是个温婉贤惠的姑娘,体贴入微照顾他,从不跟他吵架闹脾气,他们彼此敬重。 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若是她离开,他恐怕无法承受痛苦。 郑瑜裴是一匹狼。 狼是凶残的。 元鲤鲤知道。 元妙珠是只兔子,而且是只特别单纯的兔子。她不谙世事,没有任何危机感,她根本不会想到害人。 她只想着怎么讨丈夫欢心。 她是被郑瑜裴保护着,才能健康快乐长大的。 这个念头涌动,元鲤鲤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脏隐隐刺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摒除杂念。 她不应该同情他。 她是他的侄女,这种感情,她不能掺杂到其他人的情感里。 元妙珠和郑瑜裴闹翻了。 郑瑜裴说:“我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我们已经拜了天地,就要结为夫妻,这是老天爷赐予的缘分!” 他不肯答应和元妙珠离开帝都。 元妙珠却很固执。 她不停和郑瑜裴闹。 两人闹了整夜。 翌日一早,元妙珠趁郑瑜裴不注意,拿了剪刀,狠狠扎向郑瑜裴,想要和郑瑜裴同归于尽。 郑瑜裴反应灵敏,躲开了她。 可他手臂还是划破了一道血痕。 元妙珠哭着跪在郑瑜裴面前求饶。 郑瑜裴的怒火消散殆尽。他叹息了一声,抱住了元妙珠,轻抚她的背,柔声道:“对不起,妙珠……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元妙珠摇摇头:“阿瑜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郑瑜裴摸着她柔顺的黑发,心中怜悯不已。 他的确太忙碌了,疏忽了妻子的感受。 这些年,元妙珠为他付出良多,他却辜负了她的情谊。 “妙珠,我带你出城避难。”郑瑜裴道,“咱们去南疆吧。你若是想回京都,就让丫鬟陪着你。我要去打仗。我不能留在京都。” 元妙珠点点头,表示自己都听他的。 她也不需要丫鬟伺候。 郑瑜裴松了口气。 他抱紧了她,亲吻了她的鬓角,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叫人准备车马。 他们俩一起往门外走。 元鲤鲤跟着他们。 她心里五味俱陈。 郑瑜裴和元妙珠出城的消息,传遍了帝都。 郑家的人,纷纷劝阻郑瑜裴。 郑瑜裴坚持带元妙珠走。 “你不许去南疆。”元妙珠也非常激烈拒绝。 她不明白,郑 瑜裴这么坚持做什么。 郑家不能失去郑瑜裴这位战神。 “我必须去。”郑瑜裴说,“我不放心你。” 元妙珠却说:“我可以把孩子送出城,找个乡下,让婆婆帮忙带着。” 郑瑜裴摇头:“你不能这么任性。妙珠,听我一次吧。你先和婆母住,等我平定了北齐之乱,就把你娶回来。” 元妙珠仍是不答应。 他们俩争论不休。 郑瑜裴不由分说,将元妙珠打晕,扛在肩膀上,出了门。 郑瑜裴要把元妙珠送出城去。 元妙珠在昏迷的时候,还喊着“不行”、“我恨你”之类的字眼,似乎不肯罢休。 郑瑜裴的脚步略微停顿。 他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他带着元妙珠,出了城。 元妙珠一路哭,一路咒骂他:“我恨你,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郑瑜裴置若罔闻。 他骑着骏马,一路狂奔,往南疆的方向去。 一路上,他都在祈祷,希望他的兄弟们赶紧回来救驾。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总要试一试。如果能成功,他们全族人就有救了。 郑瑜裴并不是一无所获。 他遇到了两名江湖高手。 这两位高手和他交谈几句,便决定和他共闯南疆。 “我们奉陛下旨意,去南疆查探消息。”其中一名中年男人对郑瑜裴道,“陛下让我们辅佐您。” 郑瑜裴心里大惊。 “陛下怎么知晓?” 他们不仅仅是去查探消息那么简单吧。 “陛下猜测的。”另一人道,“您是帝王,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朝廷的形象,陛下担忧。” 郑瑜裴半信半疑。 他觉得,自己这次出去,是个陷阱,是元澄布置的。 元澄早就料定了郑瑜裴的选择。 所以,当初他不肯把元鲤鲤嫁给郑瑜裴,而是用了一个替身嫁过去。 他是在警告郑瑜裴,别以为元家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揉捏。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郑瑜裴沉吟片刻,对两位江湖高手道。 他要借助他们,杀入南疆。 “陛下说了,您要活捉敌人首领,我二人愿效劳。”江湖高手笑道。 他们不问原委,只是服从。 郑瑜裴点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陛下还有一言……”中年男人又提醒郑瑜裴,“您是皇室宗亲,陛下不愿意你染污了皇室清誉,请慎言。否则,我们会杀了您的妻子。” 郑瑜裴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 两名江湖高手相视一笑。 他们转身,飞檐走壁,往南疾驰而去。 元鲤鲤跟着郑瑜裴走了。 她心里很忐忑。 虽然她的魂魄穿越,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而且是在宫里长大的。 郑瑜裴这种行为,是违反祖训的。 第106章 肌肤之亲 可是他义正辞严,不惧祖训,宁可牺牲自己的妻子,也要打败叛党,守护百姓安稳。 元鲤鲤心里酸涩极了。 她跟在郑瑜裴身边,默默不吭声。 郑瑜裴却不知她心里的纠葛。 他只知道,元鲤鲤很乖巧听话,他们的婚礼很顺利。 郑家的宅院,依旧富丽堂皇。 郑瑜裴娶妻生子,过得很幸福美满。 可他每隔几个月,就要去打仗。 打仗的时候,元鲤鲤经常躲起来偷懒睡大觉。 她不怕死。 她不是郑瑜裴的妻子,郑瑜裴没有权力管她。 况且,她还有一条龙鱼陪着。 她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她甚至怀念起了现代社会。 她不喜欢古代的规矩。 她喜欢自由的灵魂。 而郑瑜裴也习惯了她不学无术。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侄女出事了。 她的小侄女,才七八岁。 郑瑜裴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慢慢听说,小侄女和她娘亲的奶娘私通,生下了小侄女。 那奶娘害死了小侄女,逃跑的时候跌落河水,溺亡了。 元鲤鲤听说这件事,立马去衙门报案,请了官府彻查。 官府调查清楚之后,判决那奶娘罪有应得。 郑瑜裴听说这件事后,心痛万分。 他和那奶娘也曾有过肌肤之亲。 郑瑜裴的小侄女没有父母疼爱,从小养成了胆怯内敛的性格,她很善良、乖巧,对谁都很体贴。 她不爱和同龄的孩子玩耍。 唯独对小侄女特别照顾,把她当作自己亲妹妹一般呵护,给她吃好喝好。 郑瑜裴对小侄女的喜爱,超越了元鲤鲤。 小侄女突然死了,他心口像扎了根刺,痛得厉害。 元鲤鲤劝他节哀。 “叔婶,小孩子不该遭此毒手。”她对两位叔婶道,“我爹娘不在京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侄女枉死。” “小侄女的尸体,已经运回了京城。”叔婶道,“我们会妥善处理。” “我要亲眼见证这件惨事。”元鲤鲤道。 郑瑜裴不太赞同。 这件事太诡异了。 哪有奶娘杀死了小姐,还把小姐的肚子搞大? 不合理啊。 “我想去看一看。”元鲤鲤道,“叔婶,求你们了。” “好吧,不过你要戴帷帽,免得惹麻烦。”婶婶叮嘱她道。 元鲤鲤笑了笑,道是。 于是,她戴着帷帽,跟着叔婶,进了京。 元鲤鲤对于现代的一切,都觉得很新奇。 她从未离开过北方。 她坐车去了趟寺庙。 这些年,她跟在郑瑜裴身边,也结识了一群朋友。 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朋友们都挺爱她。她也不算是孤僻,她偶尔会和邻居小姐妹逛街。 这座佛寺是她偶然间碰到的。 寺庙修建得古朴雅致,四周花树葱茏。 寺中僧人,皆是武艺非凡,不容轻辱。 “这里的香火旺盛。”元鲤鲤站在佛塔底部,仰头望向了那高耸的琉璃顶层,心生感慨。 她想起自己曾经和元湛在山上,拜祭元氏族谱上的先辈。 她的心绪莫名低落了。 她收回目光。 这时,她看到旁侧有个小姑娘,似乎刚从佛殿出来。 小姑娘穿了身红裙,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她生得秀丽端庄,一双眸子明媚动人。 “你是……”元鲤鲤问。 小姑娘愣了下:“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我叫元鲤鲤。” “哦,你是郑大哥带回来的媳妇。”小姑娘笑道,“我是郑大哥的外甥女。” 元鲤鲤微讶,问她是哪里人士,是否有兄弟姐妹。 郑家有几房姨太太,生育多子,郑瑜裴排行老五。 他还有两个弟弟。 “我是京城人士。”小姑娘笑答,“今年十六。” 元鲤鲤就不再问了。 两人闲聊,聊起了郑瑜裴的小侄女,小姑娘一阵唏嘘。 “我小时候,也和小侄女差不多大,总喜欢粘着我娘。娘嫌弃我笨拙,每次都用针扎我。” 小姑娘叹气道,“我娘是个狠心肠,我记忆犹新呢。” 说罢,她又问,“你爹娘是做什么营生的?” 元鲤鲤摇头:“我不太清楚。” 小姑娘又问,“你住在什么地方?” 元鲤鲤告诉她。 小姑娘表示自己也去找郑瑜裴玩。 元鲤鲤点头:“好。” 小姑娘便蹦蹦跳跳跑走了。 她去了附近的一座宅院。 宅院有个很宽敞漂亮的庭院,栽种各类鲜花,绿竹扶疏,假山嶙峋,曲径通幽,景色迷人。 “二叔,我想去找那个坏女人报仇。”小姑娘对坐在廊檐下乘凉的二爷道。 二爷皱眉。 他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若她真的是你小侄女的凶手,咱们替你小侄女报仇,天经地义。” “谢谢二叔!”小姑娘欣喜。 她兴奋地跑出去。 小姑娘的母亲,正坐在亭子里看书。 看到女儿如此雀跃,她放下了书,诧异问她怎么了。 “娘,我瞧见了一个熟人。我要去看热闹,你不用担心。”小姑娘笑着道。 小姑娘是她娘的嫡亲闺女,名字叫郑芸芳。 小小年纪就聪慧机敏。 只是她性格有点跳脱。 “胡闹,什么热闹?”郑芸芳的母亲严肃教训她,“你爹说过多少次,让你安稳点。” “我没疯!”郑芸芳道,“我只是出去转悠转悠嘛。我都快闷坏了。” 郑芸芳的娘姓林。 “不许乱跑。”林氏板起脸。 郑芸芳吐舌。 她换了件衣裳,梳洗打扮,准备偷溜出去玩玩。 林氏喊来丫鬟跟着,却被郑芸芳拒绝了。 她带着丫鬟出了郑府,一路往郊外跑。 她跑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停歇了脚步,累瘫坐在了地上,喘息不止,浑身是汗。 丫鬟赶紧递来帕子。 郑芸芳擦了擦汗,继续往前走,走了许久,又停了下来。 “阿琼,你帮我拿根棍子吧?”郑芸芳对丫鬟说。 丫鬟道:“姑娘,您确定吗?” “怕什么,有你跟着呢,出不了事。”郑芸芳说道。 丫鬟取来了柴棒。 “我们回去吧。”郑芸芳说,“我饿了,要吃饭了。” 丫鬟扶着她上了轿子,又抬着轿子回郑府。 第107章 绝对不泄密 翌日,元鲤鲤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枕畔,躺着郑瑜裴。 他搂着元鲤鲤的肩膀,呼吸平缓绵长,似睡着了,没有惊扰元鲤鲤。 元鲤鲤怔住。 她昨夜梦魇了。 她梦到自己魂飞魄散了。 她睁大眼睛,盯着郑瑜裴,一眨也不敢眨,深恐错过一丝细节,让她知晓这个噩梦并不存在。 良久,郑瑜裴慢慢睁开眼,对上了元鲤鲤的眸子。 元鲤鲤猛然闭上了眼睛。 “怎么啦,小鱼儿。”郑瑜裴伸手,摸她的额头。 触手滚烫。 “生病了吗?”他忙问,然后掀被子起床,“请郎中!” 他匆匆忙忙出门,去请郎中。 郑芸芳恰巧也醒了。 郑瑜裴回屋的时候,郑芸芳正在喝粥。 她一边喝,一边抱怨道:“爹,我不爱喝米粥!熬粥好难喝!” 郑瑜裴瞪她一眼。 他声音略冷:“吃了饭,你去给我抄《论语》,一直抄到掌灯。” 郑芸芳嘟囔了句“偏心”,然后乖乖把粥吃干净。 郑瑜裴又骂她蠢货。 郑芸芳不敢吭声。 等郑瑜裴走了,她就悄悄问伺候的丫鬟:“哥哥今日好像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丫鬟笑道:“姑娘,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们感情越好,老爷就能越疼您啊!” 元鲤鲤抿唇,笑道:“嗯。” 她又问,“嫂子和小侄女呢?” “姑娘,小姐还没有起。她昨晚没睡好,白天补眠呢。” 元鲤鲤不敢再问了。 她想,原来郑芸芳是真的害死了她的小侄女。她的心思太恶毒了。 郑瑜裴去衙门当差,他不能随意离岗,所以他吩咐小厮们照顾好家眷。 小厮们说,夫人出门遛弯去了。 郑瑜裴松口气。 他怕郑芸芳闯祸,连夜写了封信,托小厮传给郑芸芳。 小厮不肯去,郑瑜裴就罚了他一顿棍子。 “......这些事,先瞒着娘。我已经跟娘解释过了,她相信你。但凡有人嚼舌头,娘就怀疑你了。”郑瑜裴道。 小厮吓得跪地,磕头保证,绝对不泄密。 郑瑜裴又嘱咐他:“若是被娘知道,别怪我心狠手辣。” 小厮连连应承。 他心里却暗忖:这位小少爷虽然不像他祖父和大伯那样残酷,可他对家里其他人非常狠厉。 小厮心里打鼓,觉得夫人和小姐,将来嫁给他们俩,真是倒霉透顶。 他把书信交给郑芸芳。 “姑娘,您的信。”小厮道。 郑芸芳从丫鬟手里夺过信纸,撕扯了几页。 她的目光落在最下方那行字上。 她眼底浮动几分阴森寒意。 她握紧了信纸,神情微敛,把信纸塞到了袖子里,对丫鬟说道:“你退下去吧。” 她自己则坐在桌案前,提笔蘸墨。 她在写信。 信写好了,吹干了墨迹,收拾妥帖。郑芸芳叫人送出去了。 然后,她去了郑瑜裴的书房。 “夫君,这些年,你在京城,过得可好?”郑芸芳问他。 郑瑜裴愣住。 他仔细审视了郑芸芳。 他突然觉得不认识眼前的女孩子了。 这张清丽温柔的脸庞,竟然隐藏了如此歹毒的内心。她居然害死了他们的小侄女。 郑瑜裴有点失望。 “你怎么了?”郑芸芳见丈夫神色复杂,不由关切问。 郑瑜裴叹了口气:“你长大了。” “我一直这么大。”郑芸芳道,“不管我是什么模样,总是我 。” 郑瑜裴又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向了窗户。 他背影高大,腰杆挺拔。 元鲤鲤看着他,只觉心尖轻轻颤抖。 她有点不安,低下头。 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就任由脑袋空空,不言不语。 两人沉默了许久。 直到外院传来了喧嚣,丫鬟禀告道:“大少爷,二老爷、二夫人和四小姐过来了。” 郑瑜裴皱眉。 郑家两位兄弟来找郑瑜裴,无非是为了商量郑瑾萱的婚事。 “请他们到前厅,我马上过去。”郑瑜裴道。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半点慌乱。 丫鬟领命。 郑芸芳坐在桌案旁边,一动不动。 郑家兄弟们进来时,她正好端坐在桌案后面练字。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五少爷郑玉成问。 郑芸芳抬头,看了眼这两位兄长,然后放下狼毫,站起身,对他们行礼。 “哥哥,我来找夫君有事,不曾想碰到了你们......”郑芸芳道。 郑云鹏道:“你有什么事,直说便罢。你我乃亲兄妹。” 郑芸芳迟疑了片刻。 她的眼睛转悠着,最后落在了郑玉成身上。 她咬唇,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开口。 最后,她仍是摇摇头。 “算了,我改日再同夫君说。”郑芸芳道。 众人都瞧了眼她。 她垂首坐在那里。 她的容貌清秀,肌肤白皙胜雪,五官标致,宛若仕女图里的美人儿。 她的眉梢间带着几分柔顺,似江南烟雨朦胧,水雾氤氲中,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楚楚可怜之姿态,令人怜惜。 元鲤鲤则有点纳闷。 郑芸芳为何突然示弱? 她不仅仅要利用她,她还要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 可是为什么呢? 元鲤鲤百思不得其解。 郑芸芳又道:“大哥,二哥,我先走了。” 说罢,她福身告辞了。 郑云鹏和郑玉成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愈发觉得古怪。 郑玉成道:“咱们先进去看看父亲。父亲刚刚醒来,还有点虚弱。” “我记得母亲说过,父亲是中风,并未伤及筋骨。”郑云鹏道,“他既已苏醒,又服药,按理来说没什么大碍。” “我还是进去看看父亲,省得你担心。”郑玉成道,“快走,别耽误时辰。” 郑云鹏不再多言。 郑芸芳出了门,径直往前堂去了。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砰砰砰的。 她知晓,今日她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是她活了十七年,唯一胆敢做的事。 如果她失败了,她可能会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勇敢。 “......这是我们的女儿吗?”郑芸芳问身侧跟着的婆子,“长得可爱漂亮,又聪明伶俐。” 婆子笑道:“是啊夫人,夫人您真是好运气。” 第108章 苛责 “夫婿疼爱女儿,夫人您有个好归宿,还有个孝顺的女儿。这辈子没白活,没白活!” 郑芸芳嘴角勾了勾。 她想到了父亲。 父亲对她严苛,甚至苛责,她心里恨极了父亲。 如果她不嫁给郑瑜裴,或者她嫁了个穷困潦倒的农民,她父亲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拿钱砸晕她。 然后把她丢出府。 “我一直盼望有个孩子,如今终于有了......”郑芸芳喃喃自语,“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必须要报仇。” 丫鬟婆子们都没听到郑芸芳的话,只是笑嘻嘻簇拥着她,把她引入了正院。 她的丫鬟春兰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元鲤鲤停住脚步,回头望她,道:“春兰,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春兰忙躬身。 她恭敬跪下,道:“奴婢是想求姑娘留下来照顾夫人的。夫人如今身体孱弱,离不得大姑奶奶。” 郑氏和郑玉成兄弟都是粗汉子,不懂得照顾人。 郑氏从前对元鲤鲤很好。 郑芸芳也是。 她们俩的目光太过于冷漠,元鲤鲤感受不到一丝的亲情,所以元鲤鲤不愿意在这个家继续呆下去。 她要逃跑! “不用。”元鲤鲤拒绝了春兰的恳求,“等会儿你去跟大伯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郑芸芳要杀她,这是铁铮铮的证据。 元鲤鲤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免得被郑芸芳抓住了机会。 春兰却坚持。 “大姑奶奶,奴婢知晓您心里难过。您才八岁,却遭遇如此横祸.......” 春兰哽咽着道,“夫人和大少爷,对您也很好。您忍心辜负他们吗?您在这里陪伴夫人,替夫人宽慰她吧,求求您了,您留下来吧!” 郑芸芳心里有鬼。 她怕元鲤鲤留下来。 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元鲤鲤却执意要走。 她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春兰苦劝了一番,见元鲤鲤始终不肯答应,只得叹息一声,随着元鲤鲤去了郑玉成那边。 郑瑜裴的房间在二楼。 二楼靠窗户的屋子里,摆设奢华,装潢精致雅致。郑钰卿、郑玉成兄弟和郑芸芳就在郑玉成屋子的隔壁。 元鲤鲤叩响了房门。 “谁呀,大晚上的。”郑钰卿在屋子里喊了声。 郑芸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郑玉成和郑云鹏紧随其后。 四人进了内室。 郑玉成问:“大嫂,父亲如何了?” “醒了。”郑芸芳道,“只是神智尚未清晰。我刚从前院回来,大哥、二哥、大姐和六妹妹都回来了,你们快些去见见祖父。” 郑云鹏立马道:“我们这就去。” “不急。”郑钰卿道,“大伯说,他今夜还是歇息在正院,哪里也不去了。明日再去拜见父亲也使得。” 他们说着话,走向了外间的暖阁。 郑云鹏就吩咐丫鬟们,把热汤送到了暖阁。 元鲤鲤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众人各怀心思,气氛沉默压抑。 郑云鹏和郑玉成兄弟坐下喝茶。 郑芸芳则守在床榻前。 元鲤鲤则站在郑瑜裴身边。 郑钰卿和郑芸芳的两位姨娘站在外间。 “你怎么来了?”郑瑜裴低声问元鲤鲤,声音很平静,“你爹爹不准你来的。” “爹爹睡了吗?”元鲤鲤反问,“你没和他商量,擅自带我出府,爹爹生气了?” 郑玉成脸色微凛,抬眸盯着元鲤鲤。 郑芸芳则轻笑。 元鲤鲤不看他,而是问郑瑜裴:“ 父亲睡着了?” 郑瑜裴颔首。 郑芸芳又轻笑,道:“我爹爹是老糊涂了吗?竟不分轻重,带着一个小姑娘出去.......” “你闭嘴!”郑玉成打断了她,斥骂道。 他怒火冲冲的模样,令众人心惊。 “父亲,大伯......”郑芸芳有点怯怯的,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父亲,她小心翼翼解释,“爹爹他是病糊涂了.......” “大伯。”元鲤鲤也道,“爹爹的病情不稳定,您就别吵他了。他如今身子单薄,需得休养......” 郑玉成哼了声。 元鲤鲤就退了下去。 郑芸芳瞧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暗暗咬牙切齿。 她转脸对郑玉成道:“父亲,你怎么不教训元鲤鲤?她胆大包天。” “她还小呢,不值得我动怒。”郑玉成道。 郑芸芳又道:“可她害死了娘,咱们总该找她算账的。” 郑玉成皱眉,似乎不满意她的态度。 他的目光落在郑芸芳身上,半晌之后,淡淡道:“芸芳,咱们做生意,靠得是脑袋。你不要学你娘,整日钻牛角尖。” 郑芸芳不由怔住。 她愣愣盯着郑玉成。 片刻之后,她眼眶红了。 她扑通跪地,对郑玉成磕头:“父亲,是女儿错了,请您原谅。” 郑玉成伸手拉起她。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伤心。 郑芸芳含泪摇摇头,表示不用安抚。她站起来,擦干了眼泪,问郑玉成:“父亲,您觉得元鲤鲤可疑吗?” “可不可疑,咱们暂时查探不到。”郑玉成道,“我已经写信告诉了大帅,大帅已经调集人马,准备围剿山贼。” “大帅的兵马,不是要攻打北宁王嘛?”郑芸芳道。 她想利用这件事,给元鲤鲤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是啊。”郑玉成点点头,语气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腔调,“北宁王的人,已经往北逃窜了。大帅要追击,顺便扫除北宁王余孽。 咱们在京里,有些事办不成,不代表大帅做不成。大帅的威望和实力,远胜北宁王。” 郑芸芳心里顿时涌起了滔天巨浪。 她没想到,大帅居然还有这份野心。 大帅一旦发展势头迅猛,朝廷必然忌惮。而北宁王的势力,盘踞北境多年,根深蒂固,非朝廷短期就能拔除。 若是大帅趁乱崛起,朝堂必定震荡。 朝臣不敢阻止他。 到时候,大帅挟天子以令诸侯。 朝堂的政治格局就会改变。 郑芸芳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内心激越,不让它泄露出去。 郑芸芳的心情翻滚,元鲤鲤并无察觉。 她仍是那么懵懵懂懂。 “我们什么时候离京城?”元鲤鲤突然问。 第109章 果真嚣张! 她不关心朝中的政事。 她只想赶紧离开。 她不想和郑家的任何一个人共处一室。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还早。”郑玉成道,“父亲的药方,需得等几个月才能彻底康复,至少要等七八个月。” 元鲤鲤嗯了声,不再言语。 众人喝完了茶,又聊了片刻,才散了。 郑钰卿先行告辞。 元鲤鲤留了下来,陪着郑瑜裴。 她一直乖巧坐在旁边,没有打扰郑瑜裴,也没有开口询问什么。 她好像很怕郑瑜裴。 郑瑜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不舒服吗?”郑瑜裴迟疑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元鲤鲤,是我哪句话惹得你不高兴了?” “没有。”元鲤鲤摇头,“爹爹,我只是有点害怕。” 郑瑜裴诧异,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爹爹的伤已经痊愈了,你怕什么?” “我怕大夫治不好爹爹,我怕我的病传染给爹爹。”元鲤鲤低声道,“爹爹,我真担心您。您的身体,怎么就不好了?” 郑瑜裴心中一暖。 他伸手,摸了摸元鲤鲤柔软的青丝,温柔说:“爹爹是老了。” “您不老!”元鲤鲤急忙说。 “我是老了。”郑瑜裴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爹爹很欣慰。你放心吧,爹爹身体好着呢。你快些长大,等你及笈礼那日,爹爹亲自送你出嫁。” “不要!”元鲤鲤立马反驳,“爹爹,我还小,等明年春天好不好?我才十四岁!” 十五岁就出阁,太早了。 郑瑜裴微愣。 “我不想那么早成亲。”元鲤鲤又道。 她说完此话,感觉自己有点失控,就垂下了头,神色黯然。 郑瑜裴却误会了她的话。 他以为,元鲤鲤想把他当亲人。 郑瑜裴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抱住了女儿,道:“好。” 父女俩静悄悄拥抱在一块儿。 过了良久,元鲤鲤才松开了她。 父女俩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郑家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 元宵节,就要来了。 郑家的宴席,摆设极其简陋。 元鲤鲤跟着郑芸芳,从正院走到了花厅,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全部向郑芸芳行礼。 郑芸芳一脸骄傲。 等到了花厅,众人入座,元鲤鲤和郑钰卿一起,坐到了主桌上。 郑芸芳挨着她母亲。 郑玉成在左侧的第二桌。 郑瑞卿坐在她母亲右侧,挨着她姐姐,他对元鲤鲤招招手,道:“妹妹,过来我这边,今晚咱们姐弟同席。” 元鲤鲤迟疑。 郑瑜裴却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去吧。” 元鲤鲤咬唇。 她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走到了哥哥身边。 她挨着哥哥坐下。 郑瑞卿对她笑笑,给她夹菜:“吃这个,这是你最爱吃的笋。” 郑钰卿夹菜,元鲤鲤却没动筷子。 “我吃饱了。”她闷声道,然后拿起碗箸,帮着郑钰卿夹了一块鱼肉。 众位客人,包括郑瑾和郑玉成、郑玉晖,见此情景,都暗暗蹙眉,有点厌恶。 郑瑞卿却乐呵呵的。 “这个傻子。”有人骂元鲤鲤。 “她这般讨人嫌,谁愿意娶她。”有人嘀咕。 郑芸芳则冷哼。 她看着元鲤鲤。 元鲤鲤却像没瞧见一样。 郑芸芳就想到了上次在街上,她被元鲤鲤吓唬。 郑芸芳记忆深刻。 “贱婢,果真嚣张! ”郑芸芳心想。 这种嚣张跋扈的女人,注定没有什么好结局。郑芸芳心里如此想。 郑家的宴席,很冷清。 郑家两位姨娘都没来。 大概她们知道自己犯错了,所以躲避,免得被郑芸芳责罚。 饭毕,元鲤鲤借口去净房。 等她解决好了,出来,却看到郑玉晖站在不远处的柱子背影。 他穿了件石青色的袍子,背对着元鲤鲤。 他身材挺拔,肩宽腰窄,肌肤雪白。元鲤鲤从前总觉得他瘦削单薄,如今再看,他虽然还是单薄,却不似往常孱弱模样。 他身姿笔挺,宛如劲竹。 元鲤鲤走近他,喊了声‘二郎’,然后又叫了声‘二嫂’。 郑玉晖转过身。 他的表情,略带几分阴郁。 元鲤鲤心头微颤。 她从未瞧见过这样的郑玉晖。 “怎么了,兄长?”元鲤鲤道。 郑玉晖看着她,目光有点冰凉:“鲤鲤,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元鲤鲤一愣。 “恨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婚姻。”郑玉晖继续道,“你怪我,怨我。是吗?” 元鲤鲤心头微凛。 郑玉晖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郑玉晖要问她这样的话。 她不知该答应好,还是否认好。 她只得道:“二哥,你别胡思乱想。” 郑玉晖却不信。 “我胡思乱想?”郑玉晖突然激动起来。 他抓住了元鲤鲤的胳膊。 力气之大,让元鲤鲤有点疼。 “我不敢置信,我居然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混蛋。”郑玉晖怒吼,“你明知父亲有心脏病,你还推他,差点害死他,我还不能恨你?鲤鲤,我不该那么糊涂,不该听了我母亲挑拨,害了母亲和父亲……” 他说罢,双膝跪地,伏首在地。 元鲤鲤懵了,脑海空空。 她想起了郑瑜裴。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是郑瑜裴救了她,给她取了新名字。 郑瑜裴说:“你叫鲤鲤。我希望鲤鱼是你的本姓。鲤鱼活泼灵动,我盼望你永远如鲤鱼这样纯粹干净。” 他对她寄予厚望。 元鲤鲤不知道自己是谁,可郑瑜裴的话,她牢记于心。 她很珍惜郑瑜裴给她取的名字。 她是郑瑜裴的女儿。 元鲤鲤有点慌,忙扶起郑玉晖:“二哥,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不恨你。我没有推爷爷,我是被人绊倒的。” 郑玉晖摇摇头:“不可能的,我亲眼看到了。你若是冤枉了大嫂,我们郑家不饶你。你这是欺君罔上。” 元鲤鲤急了,道:“我真没推爷爷。我真的是摔倒了……” 郑玉晖不理她,甩开了她的手臂,大步走出了门外。 元鲤鲤追了出去。 她想拉扯郑玉晖,却被丫鬟拦住。 第110章 闹僵了关系 丫鬟说:“鲤姑娘,您别惹恼了二老爷。您现在是郑家的媳妇,要守妇德。” 郑玉晖已经不见踪影。 他的马车停靠在庭院的树荫底下,丫鬟搀扶他上了马车,马车哒哒驶了出去。 郑瑾也跟着走了。 郑芸芳留了下来,陪伴在郑瑞卿身边。 郑玉晖走后,郑瑾和郑芸芳先送走宾客,这才折返回来,坐下来喝茶。 “爹爹,大伯父,您们打算怎么办?”郑玉晖询问。 郑瑾和郑瑞泽商量了半晌。 “你娘不肯回家,我们就请个道士,在家中作法,驱除邪祟。”郑瑾说道,“你娘身体不适,需得修养。” 郑瑞泽则道:“请高僧做法事吧。咱们家祖坟风水不太好。” 郑瑾颔首:“那就请高僧!” 说罢,他看了眼元鲤鲤,“元姑娘,我们家要做场法事。” 元鲤鲤点头。 郑玉晖就道:“我跟你们去吧。” 众人皆诧异。 郑瑞泽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呵斥儿子:“你疯了!” 郑玉晖低垂着头。 元鲤鲤则轻轻握了握郑瑞裴的手。 “二叔,没事的。”元鲤鲤安慰郑玉晖,“我陪他去就行。” 她这句话,让郑玉晖抬眸,眼眶泛红。 郑瑾则沉吟,没有说什么。 元鲤鲤和郑玉晖出门了。 到了郑家大宅后花园,元鲤鲤问他:“怎么回事啊?” “......我们家祖坟风水不太好。”郑玉晖道,“我父亲是个念旧的人。我们祖辈在京城当官时,祖坟曾是个富贵地段,后来搬离了京师,才换成了这破落户,一直不太顺利。” 元鲤鲤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 她还以为郑玉晖和郑瑞卿是因为这个闹翻的。 元鲤鲤也不知该如何劝。 她想了想,问道:“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吗?” “嗯。” 郑玉晖叹息,“她不肯嫁给你父亲,非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们都不同意,可她执意如此,我们拗不过她,就随她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倦。 “可是后来,她又改嫁给了二弟。她嫁的男人,是个赌棍。”郑玉晖道,“她不顾所有人阻挠嫁了过去,结果......我娘死后,大哥和大姐都把这笔账算到了我们头上。” “我娘走得时候,我和大哥争吵不休,两人闹僵了关系,我便不管郑家的事。” “我在北疆驻守期间,听闻了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和七郎一起战死了,伤心欲绝。” “恰逢朝廷征兵,我立功归来。我回京途中,听闻你又活了,心里惊涛骇浪,怕你吃亏,赶紧来找你。” “二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推爷爷的。”元鲤鲤解释道。 “我知道。”郑玉晖道,“我知道你没有坏心眼,是无意的。” 他说完这番话,又沉默良久。 他心绪紊乱。 元鲤鲤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郑玉晖深吸了口气。 “不用。”他说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蹊跷,怀疑是大房使的诡计,我们家才出了这样的丑事。” 他又道,“我们郑家不惧流言蜚语。” 郑钰琇在旁,冷笑了声,并不搭腔。 郑瑞泽则说:“这件事,暂且压下来。你祖父不是个蠢货,他会想通的。至于我娘……” 郑钰琇突然咳嗽起来。 郑瑞泽就闭嘴了。 元鲤鲤瞧着郑瑞琇,目光微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神色复杂。 郑玉晖和郑瑞泽继续谈论正事。 他们俩从前关系挺好的。 后来因为郑瑞琇的原因,两兄弟越走越远。 “二哥,今晚你睡哪里?”元鲤鲤问郑玉晖,“你睡在我屋子里吗?我们屋子里的床榻很小,睡不下的。” 郑玉晖略感尴尬。 郑玉萱的婚礼,他根本没参加。 而后,郑玉晖就跑回家去,找元鲤鲤了。 这是他的错。 “我睡隔壁厢房,或者你去跟四妹挤。”郑玉晖说。 郑瑞泽却道:“她们姊妹三个人睡一张床,我们俩睡隔壁吧?” 元鲤鲤:“好啊好啊!” 郑玉晖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答应了。 郑瑞泽吩咐小厮:“备水、备蜡烛。” 郑玉晖就跟着他父亲往内室去歇下。 郑瑞琇咳了几声。 等他们离开之后,郑瑞琇咳嗽止住了,慢慢睁开眼。她的脸色仍是苍白,唇角微抿。 “我有点渴,想喝杯热奶茶。”她柔声对元鲤鲤说。 元鲤鲤叫丫鬟去倒了杯奶茶来。 郑瑜裴端在手里,细细品尝。 元鲤鲤看了他两眼,道:“驸马爷,你是不是想跟我谈判?” 郑瑜裴讶异看了她一眼。 “我们是夫妻。”他淡淡道。 元鲤鲤微笑:“是。” 郑瑜裴就不再多言。 他喝了两盏,又喝了小半壶的奶茶,才放下了杯盏。 他对元鲤鲤道:“你既然猜出了我心中所思,想必能帮我达到目的。你若愿意帮我,我保证不再纠缠。” “那我也要付出代价。”元鲤鲤道。 郑瑜裴道:“你要什么?” “我要一个名分。”元鲤鲤直言,“你娶了我,咱们合力对付大房。” “不行,你太小了。”郑瑜裴断然拒绝,“我要的是名分,你给不了。” “不是合力对付大房,而是你要和我一条心。”元鲤鲤坚持。 郑瑜裴眉宇凝重。 元鲤鲤也不催促他。 她静静站着,像一朵亭亭玉立的兰花。 她很漂亮。 郑瑜裴从来不否认她长得美丽。 只是她年纪尚小,尚未盛开。 她不及她二姐漂亮,也没有二姐那种温婉柔顺,她是个野蛮泼辣的。 “好!”郑瑜裴点头答应了,“但是我需要一个月的考虑。你先留在我身边,我需要时间,慢慢筹谋。你别着急。” 他已经妥协了。 他对元鲤鲤,总是格外宽容。 元鲤鲤心里高兴,笑着道:“我知道驸马。我会耐心等待。”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打扰郑玉晖和郑瑞泽兄弟说话。 郑玉晖的话题,仍围绕着元鲤鲤。 “她是个孤女,又没有娘亲,你要多照拂她,别欺负她。她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善待她。”郑玉晖道。 “我不会欺负她,大哥。”郑瑞泽道,“我也不会娶她。” 第111章 胡言乱语 郑玉晖蹙了眉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郑玉晖呵斥。 郑瑞泽道:“大哥,你不信我吗?你以为我不想娶她?” 郑玉晖愣怔。 郑瑞泽道:“我爱她。” 郑玉晖哑口。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低叹了句:“傻孩子,你怎么会这般糊涂?” “她值得我爱。”郑瑞泽道,“大哥,我们家这次的确被大伯牵扯进去了,您还记恨他当初逼迫我们家做事的事吧?” “嗯。”郑玉晖道,“可你祖母……” “大嫂那边的确很厉害,可是她的儿媳妇,还能斗得过婆母?”郑瑞泽道。 郑玉晖沉吟不语。 “如果您要报仇雪恨,我愿意帮你。您不要忘记了,咱们俩的母亲都姓‘郑’,这个家姓郑,您也姓郑,不要为了别人伤了自己。” 郑瑞泽道,“您和祖母的矛盾,可以等您坐上那把椅子,堂堂正正告诉祖父。我相信他会理解的,毕竟,他曾经疼爱你,视同己出的侄儿们。” 郑玉晖沉吟着。 “我会劝服她,她会答应的。她也想让爹爹坐上那位置,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不必再忍气吞声。大哥,您是我唯一敬佩的人,我希望您振作起来!”郑瑞泽道。 郑玉晖终于抬眸看他。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里面隐约透出了锐芒,似要刺穿人心底。 郑瑞泽的背脊发凉,不敢与他对视。 他退了两步。 “我知道了。”郑玉晖道,“你出去吧。” 郑瑞泽不敢忤逆。 他退了出来。 出门之后,元鲤鲤迎了上来。 她伸手扶着郑瑜裴。 “怎样了,老爷?”她轻声询问。 郑瑜裴深吸一口气,道:“元鲤鲤,你要乖一些。我不想让你爹爹失望。你爹爹一定希望我做郑国公。” 元鲤鲤道是。 郑玉晖的确希望郑瑜裴成功。 他也不想辜负郑瑜裴。 “我会替驸马尽孝。驸马要好好休养。”元鲤鲤道。 “你别乱来。”郑瑜裴叮嘱道,“元鲤鲤,你现在只是我的侍妾,还不算是正室,你明白吗?我们俩的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嗯。”元鲤鲤道。 她的态度,始终非常恭顺。 郑瑜裴满意笑了笑,握紧了她纤巧冰冷的手指。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 元鲤鲤道是。 郑瑜裴便带着郑瑞泽回自己的院子了。 郑玉晖躺在床上翻滚。 他想了很久。 他不想和郑玉晖结盟,却又舍不得元鲤鲤这份聪慧。 郑玉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他也知道,这世道对男人不公平。女人的权利,远远大于男人。 元鲤鲤是他的助力,也可以成为他的帮凶。 “可她的确年龄太小,不够稳重。她的性格太冲动,也许会坏了咱们的事……”郑玉晖又嘀咕,“她是公主,又无依靠,我们若是杀死了她,只怕会惹来滔天大祸……” “不行!”郑玉晖摇头,“不可以的。” 元鲤鲤跟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安顿好了郑瑜裴,又去见郑瑞泽。 郑瑞泽正在自己屋子里看书。 看到元鲤鲤走进来,郑瑞泽神色复杂。 “大公子,奴婢想求您件事。”元鲤鲤笑盈盈道,“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你说吧。”郑瑞泽道,“我会听的。” 元鲤鲤就把郑瑾和郑琇的计划,统统告诉了郑瑞泽。 郑瑞泽表情僵硬。 他的眼底闪烁着几分阴暗,显示出他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少年,他内心有点狠毒,但是他掩饰得很好,从来不在旁人面前露怯。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他淡淡开口。 “奴婢想请您,帮忙引诱郑瑾,给郑瑾找点麻烦。” 元鲤鲤道,“我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甚至有性命危险,所以您放心,奴婢绝不会害您。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她的眼神很清澈、干净。 这双眼睛,像极了他。 郑瑞泽心念微颤。 他垂首思忖片刻。 “我需得考虑。”他道,“我会仔细筹谋的,你放心,我不会冒险。” 元鲤鲤道是。 郑瑞泽又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你爹爹知道。” 元鲤鲤应了。 “你先退下,晚上留宿在这里。”郑瑞泽又道。 “是,大哥。”元鲤鲤道。 她退了出来。 她没有离开院落,站立在廊檐下,看着院中繁茂的竹林。竹叶簌簌,青翠欲滴。 她想起自己初来乍到,住在二房时候的日子。 那时候,父母还健在。 她是个小小丫鬟,却很幸福,每天都有饭吃,有暖阁,不愁衣裳穿、不怕冻饿。 后来,她的父母双亡,她被赶了出来。 她没有亲戚朋友,孤身一人,漂泊异乡,过得很苦,直到遇到了宋盼儿和顾桐,才渐渐改善。 宋盼儿待她极好。 宋盼儿是真心疼爱她的。 她是个感恩的姑娘。 宋盼儿的善良,感染了元鲤鲤,使得元鲤鲤也想保护她。 她能活下来,是多亏了宋盼儿。 “......宋姨妈。”元鲤鲤在心里默念,“我不想骗您,我已经决定了。” 宋盼儿的温柔,使得她越发坚毅。 宋盼儿和顾桐从宫外带回来的药膏,效果奇佳。顾桐给郑玉晖涂抹完了,郑玉晖就彻底恢复了,精神百倍。 “你好了,咱们该去见大伯父了。”顾桐笑道,“你爹爹说,让我们今晚歇息在这边。” 郑玉晖点点头。 他仍是很虚弱。 顾桐搀扶他往外走。 郑瑞泽则去了前院,和父亲商量此事。 郑玉晖的脸色沉下来:“混账,胡言乱语!” “爹,大姐姐不是咱们家的人,迟早要送出门的,与其让大姐姐做侧妃,不如做咱们郑家的当家夫人!这样一来,谁敢轻视我们?”郑瑞泽急切。 郑玉晖冷哼:“你懂什么?咱们不能再招惹是非了。大姐姐和驸马爷,都是陛下看重之人,咱们怎么斗得过? 况且,咱们不是要争夺皇位,只是要一步步壮大实力。你不要小瞧了女人。这个公主,既有脑子,又有野心,万一哪日她爬上了公主之位,咱们就遭殃了。” 第112章 记忆力超强 郑瑞泽愣了愣。 郑玉晖继续道:“公主不管是做侧妃,还是做王妃或者贵妃,都是咱们的敌人。她和驸马的关系很铁,咱们必须除掉他。” 郑瑞泽点点头。 他似乎被父亲说服。 他又问:“大姐姐要怎么勾引大驸马,让他犯错?她的名声毁了,就不值钱了。” 郑玉晖沉吟了半晌。 “她和驸马的事,不能闹得太大。否则传扬出去,对大姐姐不好,也对驸马影响不好。” 郑玉晖道,“咱们不妨把矛盾引向驸马,说大姐姐怀孕了,驸马却不知情.......” 郑玉晖觉得自己这法子挺聪明的。 元鲤鲤听罢,嘴角浮出一丝浅笑:“大哥,你这法子很妙。可惜呀,我不会武功,否则就能代替大姐姐。” 郑玉晖道:“你不用代替大姐姐。你是个小厮,只需要伺候好大姐姐,别给大姐姐添乱。” 元鲤鲤连忙称是。 郑玉晖道:“你先下去吧。” 元鲤鲤就告辞了。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叫来了碧珠,吩咐碧珠,“你去打听一下驸马现在在哪里,回头把消息报给我。” 碧珠道是。 她转身出了屋子。 元鲤鲤躺到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郑瑞泽是嫡子,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盯着她的大姐姐不放,简直恶心。 而郑瑜裴又是宋盼儿和顾桐的徒弟,元鲤鲤对他有种天然的防备和厌恶。 元鲤鲤心烦气躁,索性坐起身来,拿出《归一录》翻阅。 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记忆力超强。 “......不愧是神医,记忆力真好啊。”元鲤鲤叹了口气。 她看着手里的《归一录》,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这些记忆,是我师父留下的吗?”她心里嘀咕,“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呢?” “......那日我昏迷不醒,不知为何醒来了。” “......那天,我是不是在水里泡了几天,所以我能游泳?” “......那日我是不是喝醉了酒,梦到师父救我?我的确有两次梦到师父,我还跟师父学了一套拳法。” “......那我的梦境,又是什么?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她一页一页翻看。 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句话:吾乃神农氏,世间草木皆可医治。 她心头猛跳,心脏快速扑腾起来。 她记得,师父教授了她这套拳法。 原来她师父姓神农? “我师父......”她喃喃,不由陷入了回忆。 她的记忆里,有无数的画面闪过。 她的脑海里像被人塞满了铅块,沉甸甸的。 她痛得厉害。 她抱住了头。 这种感觉,很难熬。 等到她适应了,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依旧抱住了自己的头。 她不想再想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啦?”旁边服侍的丫鬟吓坏了,慌张询问道。 郑玉晖也闻讯赶了过来。 “妹妹,怎么啦?”郑玉晖问。 元鲤鲤捂住自己的额头,道:“头疼。”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郑玉晖道。 郑钰琇也跑了过来。 她是元鲤鲤的堂姐,是郑玉晖的胞妹。她是个很文静漂亮的姑娘。 元鲤鲤抬眸望着她。 她穿着鹅黄色绣金花袄裙,梳着双螺髻,戴着镶嵌红蓝宝石的簪子,端庄高雅。 “我没事。”元鲤鲤开口道,“二哥哥不用担心。” “可是......”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元鲤鲤微笑道,态度恭谨,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这个妹妹,总能恰到好处表达善意,让人挑剔不出任何错处,也让人感觉她很乖巧。 这是郑钰琇嫉妒元鲤鲤的地方。 元鲤鲤是个孤女,从小吃苦耐劳、勤奋刻苦,又极有天赋。她是个很优秀的人。 郑玉晖见她脸色白里透青,有点担忧:“妹妹,你没事吧?是不是昨夜吹了风?” “嗯。”元鲤鲤垂首答应。 郑钰琇便问:“怎么了大哥?” “没什么。”郑玉晖敷衍了一句,又叮嘱郑钰琇,“你今晚好生照料你大嫂,她有点晕船。” 郑钰琇点点头。 “......大嫂?”元鲤鲤诧异,抬眸问。 “哦,忘了跟你说。大哥已经求娶了你大嫂,等着你大嫂及笈。”郑玉晖解释道。 元鲤鲤瞪圆了眼睛。 这是好事吗? 郑玉晖见她惊讶,又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嫁过来?” “不是不是。”元鲤鲤急忙摆手,“只是觉得太快了点。大哥,你怎么突然就求娶大嫂了呢?” “还不是你大伯母逼得紧。”郑玉晖道,“她怕你大姐姐和二弟的婚事,落在我头上。你大伯母和大哥,恨毒了大姐姐。” “大哥要是娶了你大姐姐,以后他们俩肯定会联合起来,压制我。” 这倒是真的。 郑玉晖的亲爹郑大人,如今正四品官职。 当初,郑老夫人和郑家的叔伯,商量着要立长子长孙为承嗣。 他们都觉得大房势单力薄,若是分家单过,肯定要被欺负。 郑大人的官职不低,加上他是嫡出,郑家的人都忌惮郑玉晖。 而郑玉晖,则是希望大房和二房同气连枝。 他希望郑玉珍嫁给郑瑜裴做妻子,这样大房就可以和二房结盟,互相扶持。 郑瑜裴是个非常温柔的美貌公子,他不争不抢,对家族的荣辱兴衰并不关心。 所以,郑玉晖就希望郑瑜裴娶了大女儿。 而大女儿郑玉珍,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郑玉晖和郑家人商议了,决定让大房继续支撑门户,二房就搬离郑家,另立门户。郑家给二房准备了宅院和田产,二房也可以安享富贵。 至于大房的两个女儿,都留下来。 郑玉晖不忍伤兄弟和睦,特意提出这个要求,郑大人思虑半晌,勉强答应。 二房没了大房,实际上仍保存了实力,并未完全败亡。 郑瑜裴和郑玉晖商谈妥了,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元鲤鲤。 元鲤鲤当时正在念书。 郑瑜裴想带着她回家住,却又有点舍不得京城繁华,不愿意回乡,故而犹豫不绝。 第113章 都是可怜人 他们是商量好的。 这个计划,是为了元鲤鲤。 她的前程是个很好的借口,既不会惹郑家其他人怀疑,也能堵住众多的悠悠众口。 元鲤鲤没有反驳。 她默默收拾行李。 郑玉晖就帮她办理了退学的手续,把她送回了扬州。 她走得仓促,只带了一个丫鬟,其余东西,她的丫鬟都不敢收拾,让她自己带走。 她的丫鬟叫清荷,比元鲤鲤还要略大一点,很机灵。 “鲤鲤小姐,您怎么回来了?”清荷道。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奇。 元鲤鲤坐下来,捧了杯茶,浅抿了一口,淡淡笑了笑:“我在扬州呆得闷得慌,想家了,索性回来。” 清荷似乎想追根究底。 郑家的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丑事。 这种丑事,传出去了,元鲤鲤会背负骂名。 郑瑜裴不想害她。 她只字不提。 郑瑜裴就让清荷别问了,省得她们姊妹吵闹。 清荷果然不问了,转身给她沏茶。 元鲤鲤喝了一杯茶,又漱口。 清荷伺候完了,就站在一旁看元鲤鲤。 “你是新进府的吗?”元鲤鲤轻声问她。 清荷摇头:“奴婢原是府中洒扫的婆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清荷。” “那我叫你清荷吧。”元鲤鲤笑着,声音依旧柔婉,让人听了舒服。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许纯净,像山间的月牙泉水,澄澈无暇,令人神往,又不由屏息凝视,怕亵渎了月光。 清荷愣住。 元鲤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打算试探清荷。 “清荷,你家里可还有亲人?”元鲤鲤又问,声音软软的,像小猫的爪子,挠人心尖。 她的声线也软糯细腻。 “有的,奴婢有爹娘,还有两位兄长。”清荷道,声音里添了丝哽咽,有种浓郁的伤感和思念。 “那你家人在哪里?”元鲤鲤道。 清荷咬唇。 她的眼角沁湿,声音微哑,道:“奴婢的父亲死了,母亲病逝了。我兄长在外任职,一直没能赶回来,也没有消息。” “奴婢从来不知道,原来京师的冬日,竟然如此寒冷!” 她说完这些,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元鲤鲤吓一跳,急忙放下茶盏,拿了帕子给她擦拭眼泪。 “好了,别哭了!”元鲤鲤道。 她的声音,愈发温柔,透着怜惜,“我是个孤苦伶仃之人,没有家人。” “咱们都是可怜人,遇到了就该彼此珍惜。我瞧着,你挺聪慧的。你可愿意跟在我身边?” 她问清荷。 清荷有点懵。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和善、善良的女孩子。 清荷心头涌上暖意。 她跪下谢恩,“谢姑娘栽培。”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元鲤鲤笑盈盈的,拉了清荷的手。“你这么漂亮又乖巧,将来定能找个好婆家。” 清荷脸颊通红。 她的心砰砰乱跳。 元鲤鲤拉着她出门,在街市买了一套衣裳。 清荷换上了。 元鲤鲤的眼光极佳,挑选的衣裳很衬她的皮肤,又显露出她精致娇俏的模样,宛如芙蓉花蕊初绽。 她带着清荷出门,路过药铺,顺便抓了一些药材,打算做药膳给郑瑜裴吃。 元鲤鲤虽然不是药罐子,可每次吃药,总觉得味道怪异。她不太爱吃药,偏偏家里穷。 郑瑜裴却不爱。 他嫌弃这药味太过于浓郁了。 他宁愿饿肚子,也不爱吃药。 元鲤鲤只得自己偷偷配一些解毒养血的汤药。 郑瑜裴知晓了,就会责备她。 元鲤鲤心里难免委屈。 郑瑜裴却从来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疼爱她。 “我不喜欢吃药。”郑瑜裴对她这般说。 他也曾经哄过元鲤鲤,不要再熬药了。 可元鲤鲤坚持。 等郑瑜裴不在的时候,她才悄悄喝了一碗药。 喝了两副,她胃口好了起来。 她的厨艺,也练了起来。 郑瑜裴偶然回来,发现元鲤鲤做菜,已经能做个八九成像模像样。她的厨艺,比郑瑜裴自己强太多了。 这让郑瑜裴心中很高兴。 “……我以后教你医术。”郑瑜裴对她说。 元鲤鲤笑着点头。 “我们俩都姓郑,咱们又都是女孩子。你嫁给我,我护着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你若是肯跟我一块儿住到江南去,我就娶你做正室夫人。” “我会尽快调到京师来,到时候咱们俩一起搬家,离郑家远点,也不用看老夫人的脸色。” 元鲤鲤当时并未想太远。 她甚至连郑瑜裴的长相都记不太清楚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郑瑜裴说了许久的话,她才渐渐想起一点印象,应付着答了几句。 “......我是不是有个弟弟啊?”元鲤鲤突然问,“他今年几岁了?” 郑瑜裴微怔。 他看向了元鲤鲤。 “你......”郑瑜裴迟疑,“怎么突然问起我的弟弟?” “我想到我哥哥的样子,就想到了你弟弟。”元鲤鲤笑道,“你和他像极了呢。我猜,他们兄弟二人,一个随你爹爹在陇西,另一个在江浙任官。你们兄弟俩,是不是很像?” “嗯。” “我有个孪生哥哥,也是在陇西。”元鲤鲤又道。 郑瑜裴道:“是吗?你怎么知道?” 元鲤鲤的眼睛,就黯淡了几分。 她低垂眼眸,道:“我有个哥哥,在江浙任职,是个很有威信的巡抚。我听他提过。我哥哥和你弟弟,一个是江南一个是陇西,他们的名字都有一个‘裴’字。” “你哥哥,叫元嘉瑞?”郑瑜裴问。 元鲤鲤讶然抬首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哥哥的名字?” 郑瑜裴抿唇一笑。 “是个朋友告诉我的。”郑瑜裴说。 他并不想告诉元鲤鲤实情。 元锦玉叮嘱过他,不要把她是大魏王爷女儿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郑瑜裴不知道其中内情,只当这件事是机密。 他不想让元鲤鲤知道。 她若是知晓她哥哥是朝廷重臣,她会不会害怕? 她那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里,全部是惊恐,她会不会怕元锦玉?怕她的身份曝光后,会牵扯到她,或者她哥哥。 郑瑜裴担心元锦玉。 所以,他一个字也没说。 第114章 改变了主意 元锦玉和赵氏都说,她们俩的身份太特殊了,不宜暴露。 他听从了母妃的安排,不曾说出元锦玉的身份,但他私底下,常听母妃叹气,说锦玺阁的人不知好歹。 母妃也不敢把此事泄露给锦玺阁的其他姊妹。 郑瑜裴知道母妃和大伯母对锦玺阁不满。 母妃和大伯母的矛盾,不单单是她们争夺权势、地位,还涉及了她们的子嗣。 元锦玉是母妃的嫡长女。 她是长房长孙女。 她母亲是宫里最尊贵的嫔。 母亲和母妃争了很久。 元家是大族,元锦玉是长房长孙女,她的婚姻必须是最优秀的,否则会遭人诟病。 她是母妃最疼爱的长女,母妃希望她能嫁给天潢贵胄,风风光光嫁过去。 可惜元锦玉不同意。 元锦玉喜欢萧明钰。 郑瑜裴知道这桩婚约的存在,却不能劝阻。 元家是世家,他们不允许这种丑闻传扬出去,毁坏元锦玉的名誉。 母妃和母妃的争吵,郑瑜裴是听说过的。 元锦玉的婚姻,不由他来决定,只怕他一开口,会惹怒元锦玉的。 况且,元家也需要锦玺阁。 元锦玉是元家唯一的嫡出,她的婚姻非同凡响。 她既然不同意嫁给萧明钰,元家自然是竭力促成。 这些事,元锦玉不知道,也无法阻止什么。 她和萧明钰的婚姻,已成定局。 元锦玉的婚事,不是他们这些晚辈可以插嘴。郑瑜裴也不想去管。 直到前阵子,元锦玉怀孕的消息,让整个家都沸腾。 如今,郑瑜裴又打算带着元锦玉走。 他觉得他的计划很完美。 元锦玉和萧明钰的婚事,元锦玉不同意,元家不会放手。而他,可以把元锦玉留在自己身边。 等她慢慢习惯了,他会和元锦玉一起过日子。 元家的财富,他会继承。 他和元锦玉,就是一体的。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元鲤鲤竟然恢复了记忆! 郑瑜裴的手,轻轻攥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元锦玉身上,神色温柔。 元锦玉正趴在桌案上写字,见他瞧过来,冲他笑了笑。 “......你的字写得挺漂亮。”郑瑜裴夸赞道,“我很羡慕你的字迹。” 元锦玉笑了笑。 她的字迹,当初写了十余年,已经是她能够写出的最好看的字。郑瑜裴说她的字好看,也不算假话。 她不太擅长书法,倒是喜欢画画。 每逢她心情好,就会涂涂抹抹,涂鸦作画。 画技虽然不佳,胜在笔触清丽。 元锦玉对他浅笑道谢。 郑瑜裴也笑容灿烂,似乎是很高兴,道:“你刚醒,多休养两日吧。我陪你说说话,咱们再一起去湖心亭玩儿。” 元锦玉颔首:“那便劳烦裴郎了。” 元鲤鲤坐了片刻,觉得身子乏累,便先回屋去歇着了。 丫鬟服侍她躺下,又拿热帕子替她擦拭脸颊。 元锦玉侧身躺着。 丫鬟在给她掖被角。 “姑娘,您的衣裳奴婢帮您收拾好了,都挂在屏风后面。您若是有哪里需求,就吩咐丫鬟去做。”丫鬟轻声道,“外头那位公子,是姑娘的丈夫吗?长得真俊朗。” “是啊,是我丈夫。”元锦玉道。 丫鬟掩嘴笑。 “姑娘和驸马爷感情真好。”丫鬟笑着说。 元锦玉没说话,只是伸出纤细手指,勾住了丫鬟的胳膊,示意丫鬟挨着她睡。 丫鬟依言靠在她床沿,半个身子都挨着她,道:“奴婢从未见过姑娘和谁亲密过呢。” “你不用伺候别的客人吗?” “除了驸马爷,旁人也入不得姑娘的眼。”丫鬟道。 她是元锦玉身边的大丫鬟。 元锦玉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我照顾弟弟。” “是,奴婢遵命。”丫鬟恭顺应下。 元锦玉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丫鬟解释。 她的确很喜欢郑瑜裴,但不代表她愿意嫁给他。 这几年,她的身体不大好,一直吃药调理,身体越发差了,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她知道,不喜欢郑瑜裴,不想和他有瓜葛。 所以她不愿嫁给他。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她不想嫁给他了。 原本是想让他离京的,可是他说,他舍不得离开锦鲤。他说她才十五,他不想离开她。 于是元锦玉改变了主意。 郑瑜裴说得对,她才十四岁,这个年纪嫁人不合适,但是她可以嫁人,嫁给萧明钰。 郑瑜裴是她的夫婿,她的相公,她愿意信赖他。 而她不能嫁给萧明钰。 萧明钰是楚家人,是大周的皇帝。 她不愿嫁给大周皇帝的侄子,那会让她背负骂名,会连累整个大周。 她是大周人,绝对不能嫁给楚青泽的侄子。 而她不嫁给萧明钰,又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脱离楚家呢? 她不能离开京城。 郑瑜裴想让她嫁给萧明钰。 这样的话,她就能借着元锦玉的身份,留在京城,继续保护萧懿和萧沐阳。 可她不能嫁给萧明钰。 她不能害死他。 这件事她要慎重考虑,或者说她要问过元老爷。 元锦玉思索许久,终究还是选择先去找郑瑜裴。 郑瑜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的爹是镇北王,娘是南疆郡主,哥哥是太子,姐姐是皇后,她的地位显赫又尊贵,她的人生应该是幸福快乐的。 然而她遇到了萧明钰。 元锦玉想,她要嫁给萧明钰的事,暂时不能告诉郑瑜裴。她要瞒着他,不让他知晓此事。 她穿戴妥当后,向郑瑜裴辞行。郑瑜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便独自往湖心亭去。 元家府邸很大,占地颇广,元锦玉从花园绕路过去,足足绕了半柱香的时间。 远远地,她看到一座凉亭,亭中站着两个人影。 郑瑜裴站在她前方,而萧明钰站在凉亭边缘,背着她。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湖水,似乎是在看湖水底部的鱼儿游泳。 元锦玉走近了些,这次她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你不能娶我。”元鲤鲤道,“我的婚约已经定下来了,我是宁王妃,不能嫁给你。” 第115章 中庸 可是每一次,她都拒绝。 “我不想骗你。”萧明琛苦笑一声,“我的身子早就废了,就算我不给她吃药,她也活不过二十四岁。她不能嫁给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是不甘心。” 元锦玉不想再理会他了,转身就走。 萧明琛突然拽住她,抓着她不放:“锦玉,你不能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元锦玉挣扎不掉,“我们早已恩断义绝,我再也不想听你任何一句解释!” “你听我说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语气里满是哀凉。他一字一顿:“你说我残废,是我咎由自取,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否承担得起这个罪名?” 元锦玉猛地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你不要骗我。”萧明琛低低一叹,“你和我不同,你不会有事的。你只需要好好保护自己,然后安静等着长大即可。锦玉,你的父亲不是神仙,他救不了你,所以你必须活着。你不能再喝我的血了,你会撑不下去的……” “啪”地一声,元锦玉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眼圈红了,愤怒又委屈地骂他:“你这个混蛋!” 说完,元锦玉捂着嘴跑出去,一路跑回了自己寝殿,趴在床上嘤嘤哭泣。 今晚发生的事,对于她来说是晴天霹雳,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原本美好的一切,都因为一滴血,毁灭得彻底。 她的命运从此改写,她会离开京城,永远不会回来,她再也不是元家大小姐,而是一个不洁的女人,再也配不上萧明琛。 他们两人都变了,她变得肮脏,他也变得卑鄙。她讨厌这种感觉,但她没办法,只能默默承受。 萧明琛站在院子里,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漠。 郑瑜裴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他:“明琛,别伤心。你的腿会恢复的,总有一天,她会记起来你。” “她不会记起我的。”萧明琛摇头,“她会像现在一样恨我。” “不会的。”郑瑜裴道,“你不了解锦绣,你不要逼迫她太紧,她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知道她不会忘记我。”萧明琛苦涩笑笑,“可是,她不肯嫁给我,我也拿她没办法啊。” “不急,不急……”郑瑜裴拍着他的肩,“你还有机会。” 元锦玉回到寝宫后就闭门不出,元香在旁边伺候了半宿,劝她:“小姐,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咱们还有三个月才及笈呢。你现在好好休息,等三月过了,咱们就出嫁。” 元锦玉点点头:“嗯。” “小姐,奴婢给您准备热水沐浴吧?”元香看她精神状态不大好,“小姐,您先洗澡,好吗?” 元锦玉躺到床上后,仍旧心绪难平。萧明琛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她是他救下的人,所以他一直在救她。 他的血能帮助她康复,可是她也知道,她活不了几天了。 所以元鲤鲤宁愿自欺欺人地活下去,哪怕她一直喝萧明琛的血,一年两年或者五年后,终究要死去。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想让母妃白白受罪,她要留着这条命报仇。 元锦玉闭目养神,一整夜都睡得不踏实,第二天醒来之时,顶着一双熊猫眼。元锦玉坐在床上,怔忡良久,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她的皮肤依旧细腻,可她知道,她再也好不了了。她会老,她的容貌会衰退,她会死。她会死去。 “小姐?”元香端着洗漱用具敲门,“小姐您起来了吗?该吃饭了。” “哦。”元锦玉起身,往屏风后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愣住了。 她看见了谁?她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太婆,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她知道,她不行了。 这样的容颜和萧明琛站在一起的时 候,会不会太奇怪?她要怎么告诉别人,她其实是个老妖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让她吓得浑身哆嗦,立马掐了自己的脸。 疼痛袭来,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她打扮了一番,梳妆台上摆着许多胭脂水粉,她选了一支淡蓝色的唇脂,涂抹之前又忍不住捏住自己的下巴左右端详片刻。 她的皮肤白皙,眉骨高耸,鼻梁挺拔,唇瓣饱满圆润,是她十分引人注意的优势。 如果她涂一层浅棕色,应该就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吧。可惜,她没有那个福气。 她想着自己已经七八岁了,正是爱美的时候,就把唇膏收了起来,打开房门,叫元香:“姐姐,我饿了,带我去膳厅吃东西。” 元香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关切地问:“昨日没有休息好?今日不要乱走,好好呆在屋里养养精神,我让厨娘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元锦玉点头,乖巧地答应了。 她的确需要好好养身体,她还欠母妃一个解释呢。 用过午膳后,元锦玉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爬起来坐着。她想找本医书看看,结果发现这里并没有医书。 这是一座很偏僻的宅院,院子里除了一口枯井,什么都没有。她想找一个丫鬟问问,结果丫鬟说:“王爷吩咐过,小姐在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元锦玉失落地垂首,随便翻看着桌案上的书。一本《百草录》、一本《毒术》,还有一本《医书》。元锦玉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就随手翻阅着,偶尔看着上面标注的名字,心里琢磨一阵。 她是个学霸,虽然在医术上不怎么擅长,可她毕竟学过医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古代的《中庸》。 《中庸》是中华瑰宝之一,她也算是博览群书,可是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她却没有见过。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当年元锦珠和她一同出宫,是在郊外的树林里,而树林里有野兽出没。如果她能找到线索,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抓住元锦珠的踪迹。 她看书入迷,直到元香在外面喊她:“小姐,该用药啦!” 第116章 惹祸上身 元锦玉放下了手里的书,揉着脖颈站起来,走过去推开窗户,看向院中的景致。 院子里的植物郁郁葱葱,空气很清新,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好了些,至少不觉得疼了,力气也回来了。 她穿鞋下榻,走出去,跟着元香去了厨房。 元香一边煮药,一边问她:“小姐,您真的要把身子调养好么?王爷的意思,是希望小姐能安安稳稳度过晚年呢。” 元锦玉笑了声,她的晚年……她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情。 她看了眼在院子里玩闹的元香,问:“姐姐呢?” “夫人去看王爷了,还嘱托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说小姐是她唯一的牵挂。”元香叹了口气,“小姐,您也不要想太多。王爷是真的很爱夫人的,他只是不舍得夫人离开罢了。” 元锦玉低头看着脚尖,喃喃:“我没有想太多。” 药熬好了,元香端给她:“小姐快趁热喝,补充营养呢。” 元锦玉喝完药就去午睡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轮红彤彤的夕阳斜挂于山间。她看向远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萧衍站在湖畔,一身白衣胜雪,负手而立,像是在赏鱼。他周围散布着几个侍卫,都在戒备地盯着四周。 元锦玉看见他的背影,心跳加速,慢慢朝他走去。 萧衍感觉到一丝波动,侧头,就见元锦玉缓步从树荫中走出来,裙裾摇曳,仿佛一朵盛绽的牡丹,艳丽无匹。 她走到他跟前,微微仰头看他。 “殿下。”她唤。 她身上还披着毯子,脸上苍白得像一张纸,目光温柔,语调娇俏:“我们聊聊?” 萧衍眸光幽暗,沉默片刻才颔首,转身往湖边走去。 两人坐在亭子里,元锦玉抬手拢了拢耳边的鬓发。 “殿下,您为什么要娶我?” 萧衍握住茶杯的指节略微泛白,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湖水,冷漠地吐出三个字:“报恩。” “报恩?”元锦玉笑了声,“我不觉得您是在报恩啊。” 萧衍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她的肌肤莹白如玉,嘴角弯弯,笑容灿烂如骄阳。 “那你觉得我是在报什么恩?”他反问她。 萧衍没说话。 “殿下,我曾是宁王府的嫡女,却沦为弃妇,遭受各种凌~辱。”元锦玉苦涩地笑了,“你觉得我这辈子,还能嫁给任何人吗?”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她看着萧衍的眼睛,“殿下,我不想活下去了。” 萧衍皱眉:“不许胡说!” 元锦玉看他紧绷着面色,笑出来:“我没有胡说,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也知道殿下不喜欢我这样的。” “我不想拖累你,所以我想死了,这样你就永远不必为此烦恼了。” “别瞎想!”萧衍伸出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哪怕不想嫁人,也绝对不准寻死!” 元锦玉看着他,目光清澈,轻声道:“殿下,我只求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萧衍皱眉。 元锦玉凑近他,低声说了几句话,萧衍听后,表情严肃:“不行,万一你出事了呢?谁给你陪葬?” “殿下不相信我。”元锦玉低垂着头,声音越发黯淡了,“可是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您若肯救我,或者说,只要您愿意救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保证,绝不会让人察觉,绝不会惹祸上身。” 萧衍盯着她半晌,终于松开手。元锦玉松口气,刚要谢过他,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萧衍问,“你觉得你这点伎俩,我看不破?” 元锦玉抿唇:“不管殿下怎么看我,我现在确实是需要殿下救命,所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并不存在利用谁的想法。” “那如果是换做另一个人,你是不是也会选择这样利用他?” “不会。”元锦玉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萧衍嗤笑了声:“愚蠢。” “不,我不愚蠢。”元锦玉认真解释,“我不仅不蠢,还很聪明,我甚至能猜出你今日的举动是为了试探我。”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选择告诉了殿下这个秘密。” “为什么?”萧衍问。 “因为我不想隐瞒你,不想让你误解我。”元锦玉认真道,“我知道殿下心怀天下,但是殿下不知道,我是一名医者,我想帮助每一个病患。” “我不愿看他们死去,却又不敢冒险。所以这件事,除了殿下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萧衍凝视着她的神色,她的眼神纯净,带着一股坚定和决心。 “殿下。”她轻声道,“我想活下去。” 萧衍的手掌放在桌案上,手指摩挲着杯沿。 他不想看着她陷入危险,可他又找不到其他办法来帮助她,甚至连安排人保护她都做不到。 她不想嫁给萧泽,他也理解。 毕竟当初他们之间有婚约的事众人皆知,萧泽不同意退婚,那她就等同于毁了一桩婚姻。 她这般固执,不肯嫁给他,是想断送自己的后半辈子吗? 萧衍沉默良久,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元锦玉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萧衍这次会如此顺利地妥协。 他的性格她是清楚的,她想的事,他绝对不会应允。可现在,他居然轻易地答应了。 元锦玉呆怔许久,直到秋叶喊她吃饭,她才收拾了心思。 元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样,担忧地问:“你和阿衍说了些什么?” “娘。”元锦玉挽住她的胳膊,乖巧地说,“我是说,殿下对我有恩。既然我欠殿下的,那我就把命赔给殿下,这总够偿还他的恩情了吧?” 第117章 狠毒的女人 “娘?”元锦玉眨眨眼。 元老夫人立刻摇头:“傻孩子,这怎么能行呢!” “我已经决定好了。”元锦玉认真,“无论怎么说,我都是欠殿下的,我只希望娘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元老夫人急切地问。 元锦玉咬唇:“不要拆散我和宁王,不要拆散我的家。” 她的语调太平静,平静中带了丝丝祈求,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元老夫人的心底,让她瞬间软化。她摸摸她柔嫩的面颊: “傻孩子,娘不拆散你们,咱们一家人快乐地生活下去。” 元锦玉笑了。她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如今有了一位慈祥的祖母、疼爱的兄长和姐姐,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她珍惜这份美好,想要拼命守护,却也知道,她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 她看向窗外的景致,轻声道:“娘,我知道你不喜欢宁王妃,但我想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元老夫人看着她。 “宁王妃是我唯一的嫂嫂,我很羡慕她,她的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对她体贴入微,两个孩子孝敬她,她的娘家人也对她关心备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针对她了。” “我为何要针对她?”元老夫人冷笑。 “因为……”元锦玉停顿了片刻,轻声问,“因为哥哥吗?” 提到元承熙,元老夫人面容僵硬,随即缓慢地摇头:“我没有针对他。” “那就不是因为嫂嫂了?”元锦玉继续分析,“娘亲你是因为我才恨她的,因为我是你的耻辱,是哥哥的污点。” “我想,如果你真心疼爱我,应该是希望哥哥和嫂嫂琴瑟和谐,共度余生,不是吗?” “所以娘,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也是你作为一个女人,想为女儿撑起的一方天地。” “娘。”她拉扯着元老夫人的衣袖,哀婉道,“女儿虽然不争气,但也是您身上掉下的肉,娘亲就忍心让女儿孤苦伶仃,一个人漂泊在这世间?” 元老夫人被她拽得生疼,却也舍不得推开她,只得叹息:“好了好了,你先休息吧,等睡醒了,娘就给你去打探消息。” 元锦玉露出满足的笑容,点点头:“谢谢娘。” “不用谢娘,谁叫你这么讨喜呢。”元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快睡吧。” 元锦玉应了一声,躺在床上后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心里装了很多事情,尤其是今晚萧衍的态度。按照萧衍对她的厌恶程度,根本不可能会这样容易放弃,可是为什么突然改了口风? 元锦玉越发困惑,她闭目养神片刻后,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她警惕地坐起来,刚要掀开帘子,却发现是裴青灵回来了。 裴青灵穿得有些凌乱,脸蛋通红,眉宇间有淡淡愁绪,见到元锦玉后,她朝着她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进屋。 两人进了房间后,裴青灵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小声说:“你要我查的,我已经查到了,你要不要看?” 元锦玉接过她手里的册子,疑惑地打开。上面写着宁王与宁王妃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表兄妹的关系罢了。可她总觉得哪里怪异,她仔细往下看,发现原来是萧衍从小到大都没娶侧妃,也没有过通房丫鬟,只有元锦玉。 元锦玉挑眉:“你的意思是,宁王从来没有纳过妾室?” 裴青灵点头。 “那他和宁王妃又是什么关系?”元锦玉指着那几张画像,“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是表兄妹还是恋人。” 裴青灵犹豫一番后才道:“表兄妹,但是恋人……倒也不是。”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显然是怕被旁边的人听到了,“我怀疑,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但是后来因为某些误会,分道扬镳了。” 元锦玉眯着眸子:“误会?” “是啊。”裴青灵皱着眉头,“宁王妃死得莫名其妙,据说是因为宁王和她吵架了。宁王妃的父亲也死了,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宁王一直记挂着。后来宁王妃病逝后,宁王也一蹶不振,后来宁王妃留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叫宁王的乳名锦书,女孩叫宁王的乳名锦绣,一直在京城养着,直到十八岁那年,被一家富贵人家看中,收了做义女,从此远离京都。” 元锦玉握紧拳头:“这些人怎么这样坏?” “可不是嘛。”裴青灵叹息,“我还听说,宁王和宁王妃闹得厉害,宁王甚至连孩子也不管了,宁王妃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乡下养着了。” “宁王这么 大岁数才有了两个孩子,肯定视若珍宝,结果宁王妃把两个孩子扔给了奶娘,自己跑回了山野里,还和宁王断绝了来往。” “当时宁王还找遍全京城也找不到她,后来就传言宁王妃失踪了。” “这样狠毒的女人……”元锦玉气得咬牙切齿。 她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幕下,隐约有灯光闪烁,是萧衍在等着她回去? 元锦玉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萧衍的模样。她想,这辈子她恐怕不会忘掉这副面孔,即便他的眼睛是瞎的,她仍然深深爱着他。 “娘!”她突然抓住元老夫人的胳膊,“你帮我查清楚,宁王妃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她一面。” 元老夫人有些惊讶:“你要去见宁王妃做什么?” “娘亲,她害惨了你的外孙女,我必须要找她算账。”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既然是冤枉,那我们就要讨回公道。” “锦玉。”元老夫人叹息,“你还没明白吗?她和宁王是一体的,你讨不回公道的。” “那我也不甘心。”元锦玉坚持,“她是杀人凶手!” “她毕竟是宁王正妃,是当今陛下封的郡主,你敢动她一根寒毛吗?你敢吗?” 第118章 不知羞耻 元锦玉愣住了。 她知道她娘的意思,但是不甘心啊! 明明是宁王妃犯错,凭什么还要她背锅,她要为外祖母报仇,为母亲讨个公道! 见元锦玉还不服气,元老夫人继续道:“你是我的嫡长女,我本不该苛责于你。” “但这一次是你太任性妄为了,不顾及后果就去了边境,若非遇到宁王殿下相救,你恐怕早就葬身狼腹了。” “你可曾想过,你死了,你外祖父怎么办?你舅舅怎么办?” “外婆。”元锦玉抬头,眼圈泛红,“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这些年,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我永远都铭记在心。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我出事,您能逃脱干系吗?” 元老夫人被堵了一句,半晌才哑声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是我欠考虑。我们不要掺合宁王府的事了。” 元锦玉抿嘴不吭声,心中很纠结。 郑瑜裴是宁王府二爷,他的父亲是宁王麾下猛将,他本来不需要来边疆驻守的,只是听说这里危险,才跟随前来。 他和元锦玉同岁,如今二十五岁,比元锦玉高出一届。 他对宁王忠心耿耿,一心为他排忧解难。而她和他,则是同科举入仕的好友。 虽然他们两人之前不熟悉,但也没有矛盾。这次他来,元锦玉也没想过要利用他的感激来达成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希望他能劝阻一下萧衍,别再伤害无辜百姓了。 可是没想到,萧衍竟然会拿他来威胁她。这件事,或许只有她才能帮忙了。 元锦玉心里很乱,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要找宁王说说,毕竟宁王对她一直挺好的,他也很疼她,应该不愿意伤害她的吧? 她抱着元老夫人的肩膀撒娇,“娘亲,您就答应我吧,不然我睡不着觉,也吃不香饭了。” 元老夫人被她软磨硬泡,实在拗不过,只好松口:“我去和你父王商量商量,但愿他能看在宁王的份儿上,放过宁王妃吧。” 元锦玉立刻笑了:“娘,谢谢你!”说完她又补充道,“娘你最好了。” 她说着,在她脸颊上印了个吻,甜美可爱,惹得元老夫人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儿。 “你呀,就知道哄你娘。”她无奈摇头,站起身来,“娘先去和你爹商量,晚点再回来看你。” “娘亲,我陪您一起去吧。”元锦玉拉住她的衣袖,“万一我爹爹又不准呢?” 元老夫人笑着摸摸她的头:“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说服你爹爹。” 元锦玉这才松开了手,目送元老夫人走出院门。元老夫人一走,她马上就站起身,往外跑去。 她刚迈出几步,元初雪急匆匆地追上她,焦急问:“姐姐,你要去哪儿?你身体不舒服,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元锦玉轻哼一声,“我要去找外婆。” “可是外婆已经去找你爹爹了,你现在去找她,岂不是耽搁了?”元初雪劝道,“等她回来,我们一起去吧?” “我现在等不及了。”元锦玉脚步飞快,“我要去找我外公。” “可是……”元初雪还想阻拦她,但看着她越来越快的步伐,她只好跺了跺脚,跟在她身后,喊:“姐姐,你慢点,等等我。” 元锦玉推门进去,见屋内的元仲琨正在写奏折。听见有人闯进来也不抬头,冷淡地吩咐道:“谁让你进来的?” 元锦玉不说话,径自走到他身侧,盯着那奏折瞧,元仲琨皱眉,将奏折扔到桌子上,冷斥道:“出去!” “爹爹。”元锦玉开始卖萌装乖,“我想问问您,为什么一定要把姨娘关到牢狱里面去?她也是您的妻子。” “你闭嘴!”元仲琨呵斥,“一个女子竟然勾引我朝王爷,罪无可赦,关入天牢理所应当!” “她没有勾引!”元锦玉辩驳,“她只是和我表哥喝醉了酒,发生了关系,并不代表她做了对不起父亲和母亲的事情!” “父亲,您不能因此迁怒到她身上,她从头到尾也没承诺过会嫁给宁王,是宁王强迫她的!” “你这个逆女!”元仲琨拍案而起,怒视着她,“你竟然还有脸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在大街上和男人搂搂抱抱!你知不知羞耻?”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简直丢尽了整个家族的颜面,你还敢替她求情?” “父亲您误会了!”元锦玉赶紧摆摆手,“姨娘根本不认识表哥!” 元仲琨冷哼,不管是不是,都必须关在天牢里,免得玷污了元家的名声! 他转过身,提笔便写了圣旨,让元锦玉带着去找萧衍请罪。 元锦玉咬牙,“啪”地打翻了那张纸,怒火冲天:“我偏不!” 元仲琨震惊地扭过头来,怒斥:“大胆!” “爹爹,我要离家出走!”元锦玉握拳,“你若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元仲琨瞪圆了眼睛,看向元初雪:“你看看你这个妹妹!” “父亲……”元初雪犹豫片刻,开口道,“锦玉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她想做什么 ,咱们拦不住,既然拦不住,不如顺其自然吧,兴许还能换来一线生机。” “况且,如果锦玉真的有什么闪失,宁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宁王一向护短,若是宁王铁了心要杀姨娘,父亲又能护得住多久?” 元初雪说得有些含蓄了,元锦玉的性格确实像极了慕容宸,执拗、固执、任性,但凡她决定的事,九牛二虎也拽不回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由着她胡闹!”元仲琨气愤,“今天你若是敢擅作主张把她送进宫,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不怕。”元锦玉仰头挺胸,“我只是想要去救姨娘,您就算打我骂我,我也毫无怨言。父亲,请您考虑清楚再说话吧!” “你……”元仲琨看着这样的元锦玉,恨铁不成钢,气得浑身颤抖。 而这时,元初雪突然跪倒在元仲琨面前:“父亲,求您看在嫡长女和嫡次女的份儿上,饶了锦玉这一遭吧!” 第119章 恼羞成怒 “若是您不依不挠,锦玉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出来!” 元仲琨看她满眼祈求,终究还是心软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先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元初雪站起身,扶着元锦玉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安抚她:“你放心,爹爹就是生气,气消了,也会放了姨娘的。” “嗯。”元锦玉闷闷地应了一句。 她一路垂头丧气,元初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两个人回了自己房间后,元初雪叹息着摇头: “父亲怎么能这样啊,姨娘明明什么都没干嘛!他就非要把姨娘关起来。” 元锦玉坐在床边,手里抓着帕子,半晌后,缓缓开口:“我不能进去,帮不了姨娘。” “我可以帮你。”元初雪很坚持,“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 元锦玉狐疑地看向她。 “别忘了。”元初雪微笑,“你是元家唯一的嫡女。” 元锦玉恍然。 是啊,这是元家的血脉,是她的底牌,即使元仲琨要把她送到天牢里去,也要掂量一番。 “谢谢姐姐。”她感激地看着她,“只希望姐姐一定记得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了就好。” “放心。”元初雪拍拍她的肩膀,“姐姐不骗你,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好。” 她信誓旦旦,眼神坚毅,元锦玉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她。 两个女娃互相搀扶着躺下,元初雪拿了棉被,盖在了她的腰腹部,柔声嘱托她:“睡一觉,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嗯,姐姐晚安。” “你也是。” 元锦玉睡下后,元初雪就悄悄溜了出去。 元初雪来到郑瑜裴的院子,刚巧碰到他在练武场练剑。她远远地喊了声夫君,郑瑜裴收了手,走过来:“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夫君,”元初雪拉他的袖子,“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郑瑜裴挑眉:“何事?” 元初雪凑近他,轻轻地说了几句话,郑瑜裴的目光越来越凝重,最后点头同意,和她一块回去了。 元锦玉这一觉足足睡了五个时辰才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她伸了懒腰坐起来,揉了揉脑袋:“好累呀。” 元锦玉听完,嗤鼻:“恼羞成怒?分明是他做错了事,却还在狡辩!” 她穿好衣裳,披散着头发往外跑,春月追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去了。 元锦玉出门后先拐进了厨房,在灶台旁边找到了元妙莲炖的汤。她端起来尝了一口,香甜滑腻的滋味儿在口齿间流淌。 于是她端着碗又回了屋,直奔内室去找慕容钰。 此时慕容钰正靠在床上看医书,见她进来,抬眸问她:“锦玉,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四弟的腿伤好得如何。” 她说着,将那碗药放在桌子上,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四弟,我知道你平日里爱吃糖炒栗子,所以特意去街市买了一些。” 慕容钰有些诧异,随即浅浅一笑:“锦玉费心了。” “没什么。”元锦玉坐在凳子上,看着他腿脚的绷带,有些愧疚,“四弟,我听说你腿断了,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慕容钰温文尔雅地笑,“只是当时有点疼而已。” “真的吗?”元锦玉抿唇,“我看你额头全是汗,你忍得太辛苦了吧?” “不辛苦。”慕容钰淡笑,“我习惯了。” “你真厉害!”元锦玉崇拜地盯着他,“你才这么点儿大,竟然就能承担这么多东西!” 慕容钰摸摸她的头:“你快回去歇着吧,明日我去看你。” “好。”元锦玉乖巧地应,“四弟也快回去吧。” 元锦玉离开之后,郑瑜裴走到 了床边,给慕容钰掖掖被角:“阿钰,今天的汤你喝一些吧。” “我不饿,等晚上的。”慕容钰温和地冲她笑,“我现在不想吃。” 郑瑜裴犹豫片刻,点头应是:“那好,晚上等你想吃的时候我再做给你。” “不必了。”慕容钰皱眉,“我不挑食。” “但这汤是补气养颜的。”郑瑜裴解释,“女人熬夜伤皮肤,你多喝点,免得以后留疤。” 慕容钰沉默一瞬,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不在乎。” 郑瑜裴的脸颊飞起红霞,低声喃语道:“阿钰,你不在乎,但我在乎。” 慕容钰的指尖僵了僵,随即慢慢松开她,笑道:“既然你在乎,那我便喝一些。” 郑瑜裴欣喜地转身去盛汤,盛了之后又吹凉了,递给他,叮嘱他趁热喝下去。 慕容钰看着碗里澄黄色的药汤,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药汁入喉,他闭上眼,仿佛闻到了药材中的苦涩与甘甜,心里却浮现出一丝幸福的涟漪。 这药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种普通的补品罢了。元锦玉想,如果真的是毒药,那这个郑瑜裴就是活该被罚,谁让他敢对妹妹下手呢? 可是他毕竟是原主的亲哥哥啊,虽然不是亲的。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扎进元锦玉的心里。这件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会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她打定注意后,第二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准备出去。 元初夏和元初冬陪她一起去的,姐妹俩都有点担心:“大姐,你确定咱们要去吗?我觉得咱们还是别去了,万一被爹发现了……” “没关系。”元锦玉安抚地捏捏她们的手,“爹这次肯定会把郑瑜裴关起来。你们不用怕。” “哦。”她们点点头,依旧担心地看着她。 马车出了城,行驶在官道上,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元锦玉撩开帘子往前看,发现那边围满了百姓,有人高喊着:“抓刺客!” “抓刺客啊!刺客闯进王府了!” 元锦玉心里咯噔一跳,立刻掀开帘子往里钻,元初夏和元初冬紧张地跟上。 “锦玉,危险!”元初夏提醒她。 然而她已经钻了进去,看见元锦珠和郑瑜裴站在人群中央,两个人周围都有人护卫着,而其余人则远远地围观。 第120章 惴惴不安 她的视线落在郑瑜裴身上,见她神色镇静,双手垂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冷笑了一声。 郑瑜裴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神态坦荡自若。 元初夏拉着她走进人群,急匆匆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刺客混进了王府,杀死了好多丫鬟和家丁,王爷受了重伤,如今已经昏迷了。” “什么?!”元初夏震惊极了,“爹受伤了?他怎么样,严重吗?” “听说是被刺中腹部。”郑瑜裴看着那边,眉宇间露出忧愁来。 元锦玉站在人堆里,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刺杀?怎么可能? “是什么人干的?”她低声问。 郑瑜裴摇头:“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据说那刺客武艺极高,而且身法诡谲,不易察觉。” 元锦玉深吸一口气:“他伤了爹,还能逃掉?” 郑瑜裴也是奇怪得很:“听说是有人替他挡了刀。那个刺客,是个女人。” 女人?元锦玉猛地扭头看向人群中的某一个地方,咬牙切齿地说:“是她!” “是谁?”郑瑜裴追问。 元锦玉攥紧拳头,眼眶通红。是郑瑜芙,就是她! “锦绣,你怎么了?”旁边的元初冬察觉到她的不正常,伸手碰她,结果元锦玉直接推开她:“别烦我!” 说完她转身朝外跑去,元初夏愣怔许久,赶忙追了上去:“锦玉,锦玉!” 元锦玉跑出门,骑上马背直奔宫门。守门的侍卫看见她,拦下她:“五小姐,您怎么进宫来了?” “我找陛下!”元锦玉急吼吼地说,“我要见陛下!” “可是……”侍卫犹豫着,“陛下现在恐怕没空。” “没空也要让他见我!”元锦玉怒道,“否则我现在就去告诉娘娘!” “这……”侍卫有点为难,这时候元锦瑟和秦恒恰好路过这里,元锦瑟看了元锦玉几秒,缓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侍卫恭敬道:“五小姐说要见陛下。” “不见。”元锦瑟毫无波澜地开口,“让开。” 侍卫没办法,只好退到一边,任凭元锦玉策马狂奔。 元锦瑟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讥讽的笑意。她回身,柔顺地对秦恒道:“臣妾先告退。” 元初夏和元初冬连忙跟着行礼。等她们抬头的时候,元锦瑟已经消失在宫墙尽头。 元初冬有些疑惑地说:“七姐怎么走了?” “她是去帮五妹妹求情了吧?”元初夏猜测,“不过这种事,七姐恐怕没有多少胜算。” 元初冬叹息一声:“五姐太傻了,居然相信郑瑜裴的鬼话。” 元锦瑟离开了,元锦玉一路疾驰,终于到了皇帝所在的昭阳殿。 她一路冲进去,看见元锦瑟站在御案后,秦恒坐在轮椅上,两个大内侍卫押着郑瑜裴跪在地上。 元锦玉快步走到秦恒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陛下,臣妾来晚了,请您责罚。” 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心里惴惴不安。 秦恒瞥了她一眼,淡淡收回目光,道:“朕没事,平身吧。” “谢陛下恩典!” 元锦玉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元初春:“五姐,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什么事!”元初春气恼地说,“昨日父亲带着人去街上逛游,结果遇到了刺客。刺客杀死了很多人,然后逃逸了。今日一早父亲就被送了回来,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她说着,又忍不住落泪:“我真想不明白,那刺客是疯了吗,怎么专挑爹下手呢?” 元初夏愤恨:“肯定是因为爹之前逼迫他们,他们怀恨在心,报复父亲的吧?” 元锦玉抿唇,脸色有点难看。她看着郑瑜裴,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火焰:“郑驸马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父亲?” 郑瑜裴抬头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或许你该感激我,若不是我替你父亲挨了一剑,恐怕他就活不下来了。” 郑瑜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悯,慢悠悠地说:“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你父亲吗?因为我恨他!” “他当年毁了我全家,夺了我父母的婚姻,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的家人、朋友都死了,我却活得好好的,他为什么不能死?” “我就是要看着他死,看着他痛苦,我就解脱了!” 郑瑜裴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你们知不知道他害死了我的父亲,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够了!”元锦玉厉声打断她的话,“你不配提起你父母!” 元锦玉指着自己:“你知不知道,你的亲弟弟差点死在你父亲手里,若不是六哥拼了性命保护我,他已经死了!” 元锦绣冷漠地看了郑瑜裴一眼:“你不顾他的性命救他,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欠你的,我会帮他还给你!” “你……”郑瑜裴被噎住了,元锦玉继续说:“今日你敢谋害我爹,我绝不放过你!” 说罢,她转头对秦恒道:“陛下,请容臣妾把这个贱婢关入刑部监牢,等查实了她谋害臣子的罪名,再治罪!” “准。” 元锦玉转身,吩咐身后的人:“拿下!” 立刻就有两个大内侍卫冲过来,将郑瑜裴拖了下去,元锦玉这才看向她,眼神冷漠地说:“你最好祈祷这件事与你无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哼。”郑瑜裴不屑地冷笑一声,似乎并没有把元锦玉的警告放在心上。 “锦绣,我们走。” 元锦绣跟着她往外走,一路上还在劝她:“五姐,你这次做错了,虽然咱们家权势滔天,可郑家毕竟也是大族啊。” “闭嘴!”元锦鱼呵斥她一声,“我们家的确权势滔天,但那又怎么样?他们敢做就必须承担后果!” 她说得义正辞严,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一个十二岁少女应当有的思维模式。 元锦绣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她和元锦绣一前一后,朝乾坤殿的方向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了元初夏。 第121章 被算计了 元初夏正在和一位宫妃说话,两人谈笑风生。 元锦绣皱眉,元初夏是嫡女,按理说应该是在御花园玩耍,而不是在宫妃那里。 元锦绣拉了拉元锦鱼的袖子,指了指那位宫妃:“她是谁啊?” 元锦鱼随便瞟了一眼,撇了撇嘴:“一个小嫔妃罢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元锦绣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她总觉得这位宫妃有点奇怪,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两人回到了乾坤殿,秦恒依旧没什么表示,只叫人传膳。等用完膳,秦恒就离开了,留下元锦绣一个人陪伴元老爷。 元锦绣坐在床边,看着元老爷发呆。他伤得挺重,浑身都缠着绷带,看上去非常凄惨。 元锦玉低声问她:“祖父的身体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碍。”元锦绣答,“幸好刺客没有捅中要害,现在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元锦绣点点头,她摸了摸腰侧的伤口,还隐约作疼,那里应该被刺伤过,不过没有元老爷的伤重。她暗自庆幸。 “五姐,那些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管刺客。”元锦绣沉声说,“父亲被刺,我们一定不能坐视不理,你赶紧写封信出去,让我娘尽快调兵来京城!” “嗯!”元锦绣点头,立即写了封信,让元锦绣带着,去找了一匹快马,连夜奔赴江南。 而另一头,郑瑜裴被关进了刑部天牢。 这天牢戒备森严,四周有高墙围绕,每隔几米都站着一个士兵,防止任何人偷跑。郑瑜裴被推搡着扔进了牢房,牢门一锁,她就被困在了其中。 元初雪被关在隔壁,郑瑜裴一进来就看到她,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要害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 元初雪看着她,目光清澈,缓声问:“你为何要害我?” “我是为了报仇!”郑瑜裴怒吼,她盯着元初雪的脸,“都是因为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明明是嫡女,却落得一无所有的境遇,还险些被卖给乡野村夫!” 元初雪看着她,平静地问:“那你想不想报复元锦绣呢?” 元初雪的话仿佛戳中了郑瑜裴的心窝,郑瑜裴的眼睛顿时红了,咬牙切齿地喊道:“元锦绣!”她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她!杀了她给我爹偿命!” “可是你做不到。”元初雪轻声说。 元锦绣和元锦绣都姓元,同样是元家人,为什么她们之间的区别这么大呢? 元锦绣从小就聪慧漂亮,而她,从小就蠢笨胆小,甚至还被送去青楼学习琴棋书画。 她嫉妒她,羡慕她,憎恨她,可又畏惧她,所以处处讨好,想要取悦于她。可是,元锦绣始终不曾将她放在眼中,她就像是一块石头一般,被元锦绣忽略到底。 “我不行?”郑瑜裴冷冷地盯着元初雪,“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元初雪淡淡看着她:“你想报仇,就得靠自己。你没钱,没人脉,没背景。除了杀了她,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郑瑜裴的拳头紧握,额角青筋暴跳,双目赤红。 元初雪叹息,她伸手抓住了郑瑜裴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努力活下来,杀死元锦绣。” 说罢,她松开了她的手臂,朝她微微颔首,转身朝外走去。 郑瑜裴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这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相识,但也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她想要得到元锦绣的一切,而她也想要夺回元家的一切! 郑瑜裴哭着哭着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喃喃说:“既然我已经被抓了,那就顺其自然吧。不论如何,我都会活下来!” “锦鱼,”郑氏看了她一眼,“锦绣那丫头太胡闹了,竟然让人把瑜裴抓起来,你是长辈,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郑氏语气柔和,态度诚恳,但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幽深的光芒,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 郑瑜裴抿唇,轻声问:“母亲,您打算把锦绣嫁给谁呀?” 郑氏一愣,随即笑道:“锦绣那么优秀,怎么可能……” 她话未说完,元鲤鲤就急忙说:“当然是要嫁给太傅了!” 郑氏惊愕:“锦绣?你怎么……” “母亲,”元鲤鲤轻轻唤了一声,“咱们元家虽然没了,但我和瑜裴还活着,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我希望母亲能帮我一个忙……” 郑氏听她说完,迟疑了片刻,说:“这件事容我想 想……” 元锦绣并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昨晚,元锦瑟趁机跟皇帝告状,说元锦绣在家里装模作样欺压她、陷害她、陷害郑瑜裴,结果被陛下斥责了。 她一直都很乖巧,在皇帝面前说话细声细气,皇帝一直对她印象不坏,现在她这么一说,倒让他对元锦绣有些怀疑了。 元锦绣确实不像个善茬,可是她也不至于欺辱姐妹啊?况且元锦绣一直是个懂礼貌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锦瑟,此事还是不必提了。朕相信你。” 元锦瑟委屈:“可是,父皇……” 皇帝摆手:“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记住,以后莫要再议论此事。” 元锦瑟无奈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她刚走到御花园门口,一个小宫女便匆匆过来禀告:“郡主,陛下宣召,请您入宫觐见。” “哦。”元锦瑟点了点头,“本宫正想入宫谢恩,既然父皇传召,本宫便随嬷嬷入宫吧。” 等她回了郡主府,郑瑜裴已经离开了。 皇帝今天没有批阅奏折,而是坐在书桌边喝茶赏景。见元锦瑟来了,立即招手:“锦绣过来。” 元锦瑟上前施礼。她穿着一件湖水色织金牡丹纹广袖袍,乌发梳成飞云髻,插戴一支镶珠嵌玉的步摇,衬得她眉目灵动。 第122章 我不会逃避的 “她……”元锦瑟低头,似乎犹豫了很久,“她想谋害妹妹。” “谋害元锦绣?”皇帝皱眉,他看了元锦瑟一会儿,“锦绣,你说实话,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干系?” “没有。”元锦瑟垂眸道,“这是瑜裴的妄言,与锦绣无关。” 皇帝审视着她:“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她想杀我。” 郑瑜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了。 皇帝自然知晓,不过他只觉得荒谬,郑氏居然敢私自绑架元锦绣?这不是找死吗? “朕已经下旨严惩了郑家,”他沉吟道,“你不用管她了。至于元瑜裴,她犯的事足够诛九族了。” 元锦瑟垂眸,恭敬应下:“多谢陛下体恤。”她看着脚尖,欲言又止,“臣女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尽管说就是了。” “臣女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和五公主脱不了关系……” 元锦瑟咬了咬唇,轻声道,“五公主一直看我不顺眼,这次的事恐怕也是她搞出来的。” 皇帝闻言,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朕还没收拾她呢,她倒先给朕惹事了!”他挥手让元锦瑟出去,吩咐人去把元瑾生叫来。 “父皇,”元瑾生快步入内,躬身行礼,“不知父皇找儿臣来所谓何事?” “朕找你来,是想问问你,锦绣是你的嫡女,你怎么教养的?她平白遭了别人诬蔑,朕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却反倒怪起她了!” 皇帝怒道,“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嫡女在背地里遭遇多少诋毁?朕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包庇她,那岂不是寒了朝野忠良的心?” 元瑾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解释:“父皇息怒。儿臣并非有意包庇锦绣,只是她的名誉实在太重要,若是任由这些事传播下去,恐怕……” “那朕问你,”皇帝厉声道,“你的嫡女被人冤枉成蛇蝎心肠,还被人指证谋害兄弟,你怎么看待?” 元锦瑟的名声已经臭透了,皇帝本想借此除了她,可转念一想,元锦绣毕竟也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侄女,总不能把她逼迫到绝境。 他思量再三,终究没舍得动手,却还是要狠狠敲打一番才是。 元锦生低头:“是儿臣失察,辜负了父皇嘱托。” “那么……”皇帝盯着他,“锦绣是否有错?” “锦绣……”元瑾生顿了顿,斟酌道,“锦绣是个好孩子,但毕竟涉及家丑,还需谨慎处理。” “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是。”元锦生低头,“儿臣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元锦瑟回到自己屋子,看到郑瑜裴还躺在床上。她一向不屑搭理他,可是此时,郑瑜裴却突然喊了她一声:“锦绣。” 元锦瑟站定,抬眼看向他:“你有什么事?” “锦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之意,他从未对元锦瑟说过软话,此时这般神态令元锦瑟有些惊讶,“你是否还在恨我?” 元锦瑟抿嘴:“恨你?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恨你?” “是不是我娶了瑜裴你心中不高兴?”他苦笑,“我当初也是被逼无奈……” 元锦瑟冷冷瞥他一眼,语调微凉:“是,你被逼无奈。我只能怨你自己蠢!” “可……”郑瑜裴想辩驳几句,但是元锦瑟根本懒得听他说话。 她转身就往外走,郑瑜裴急切地抓住了她的袖子,“锦绣,你听我说,瑜裴她真的是一心为你……” 元锦瑟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脏!” “锦绣,我……”郑瑜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的表情充满悔恨,仿佛受了多大的伤害。 元锦瑟淡漠地看着他:“你放手。” 郑瑜裴慢慢松开她。 元锦瑟深吸一口气:“瑜裴姐姐的死……” 她顿了一顿,“虽然不是我亲自下毒,可到底也是因我而死。你若是恨我……便冲着我来。我不会逃避的。” “锦绣!”郑瑜裴忍不住伸手拉她,“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元锦瑟侧头躲开他的触碰,她冷冰冰地看着郑瑜裴:“郑瑜裴,别跟我提爱,我嫌弃你!” “锦绣,我知道你讨厌我。”郑瑜裴叹息一声,“可我也爱你啊。我们青梅竹马长大,我对你的感情是假装不出来的。” 他的眼眶渐红,哽咽道:“锦绣,当日是我不对,可你不该这么对我 ,我们从小就订婚了,你不应该退婚……” “我不是退婚,我是休夫。”元锦瑟淡淡道。 郑瑜裴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元锦瑟看着他:“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谁,所以我从未对你动过心。是你一厢情愿的喜欢罢了。” “我和你的婚约是皇祖母赐的,我没有资格违抗。我和你在一起也是被迫无奈,现在一纸休书也不是你我二人之间能决定的。” “我们从小一同长大,算是朋友,但我们没有任何其它的关系。” “锦绣,你骗我的,对吗?”郑瑜裴不肯相信。 元锦瑟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之前的确相识许久,可那时候,我只是把你当做我的哥哥而已。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早已经喜欢上了我。” 郑瑜裴呆怔怔看着她。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她低下头,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每当我见到你,心里就很慌乱。你对我的感情我也不是傻瓜,我当然知道,可我从来没有给予你回应。 我甚至还刻意疏远你,我怕……我怕我会爱上你,所以不停拒绝你的靠近,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 “锦绣……”郑瑜裴喃喃,“你不是那种女子。”他目光落寞。 元锦瑟看着他,忽然笑了。她抬手抚摸他苍白的脸庞,柔柔道:“我不是那种女子,我是那种……心狠手辣,心如蛇蝎的坏人。” 第123章 怒火攻心 那两个字如同魔咒一样,让郑瑜裴的瞳孔瞬间紧缩! 他不顾一切地抓住她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你疯了吗!” 他双眸赤红,额角暴出一条条血管,整个人像是濒临癫狂的野兽,“你居然……” 元锦瑟轻飘飘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样才对嘛!”她轻轻地笑起来,“我一直担心你不够恨我,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郑瑜裴瞪圆了双眼,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元锦瑟吓得倒退两步,郑瑜裴捂着胸口倒在榻上,眼底布满血丝,狰狞可怖。 他喘息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我恨你……我恨你……元锦瑟,我要杀了你……” 元锦瑟被他骇人的模样震慑到了,她连忙往门外跑去,刚跑了两步,就被郑瑜裴拖住了脚踝。 元锦瑟惊恐尖叫,郑瑜裴扑了上来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他拼劲全力掐着,眼底满是仇恨和愤怒! 元锦瑟奋力挣扎,却抵挡不住他疯狂的模样。 她觉得窒息,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来,眼底露出浓烈的恐惧和绝望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随即,门被推开。 “砰!” 郑瑜裴惨叫一声,倒飞而出,撞到了门板。他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脸色灰败。 元锦瑟惊魂甫定,扭头朝屋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群黑衣护卫,他们手持刀剑,凶神恶煞,正盯着屋内的两个人。 元锦瑟惊愕片刻,突然明白过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 “我想要进来的地方,就没有进不来的。”一道清雅悦耳的男声响起,随即门扉打开,一个穿着玄服的男子迈步走进来。 元锦瑟皱眉:“太子殿下!” 她看向一旁的郑瑜裴,又扫视了四周,最终把注意力落在了一旁的元鲤鲤身上。 她穿着一袭月牙色华袍,乌发梳成一条麻花辫垂下来,皮肤白皙透彻,五官精致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灵气逼人。 元锦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是元家的小姐? “小姐!”元锦瑟的侍婢小玉惊喜地叫了一声,快速奔了上去,“你没事吧?” “我没事。”元鲤鲤摇头。 小玉扶着她坐下来,元锦瑟狐疑地看着这位陌生姑娘。她看到这位小姐,立刻明白了,郑瑜裴的新娘并非是元家嫡小姐,只是她的妹妹。元锦瑟的心里一沉,这样的场景令她想到当初被退婚时的情况,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太子殿下怎么会在此地?”她冷静下来。 太子慕容璟望着元锦瑟,微微一笑:“锦瑟公主是本宫的义妹,今日我带她出门散心,不料碰到了郑驸马。” “他想娶我义妹为妻,我义妹并未答应。于是便闹到了御史台。” 他顿了顿,语调转冷:“不过郑驸马胆大妄为,竟敢私闯民宅。幸好我们及时赶来,否则……” 郑瑜裴脸色灰暗,他艰难撑起身体,跪在地上请罪:“臣教女不严,恳求陛下治罪。” “治什么罪呢?”太子慕容璟笑眯眯的,“驸马爷和公主乃是天作之合,陛下又怎么舍得治驸马爷的罪呢?” “殿下……”郑瑜裴不安道,“您误会了……我没有……” “没有?”慕容璟打断了他,“郑驸马,别忘记,你还欠了我一百万两银子呢。你不是想娶我义妹吗?等拿到钱,咱们再谈这桩婚事吧。” 他笑嘻嘻的,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而郑瑜裴听闻,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陷掌心中,他强忍着屈辱,慢慢磕头谢恩。 慕容璟摆了摆手,那些人收敛了兵器,退了下去。 “驸马不必客气,这是你该做的。”慕容璟道,“只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惹祸了,毕竟这件事闹到陛下那儿,你也讨不了好。” 郑瑜裴低着头,咬牙点了点头。 慕容璟拉着元锦瑟离开了,留下郑瑜裴和昏迷不醒的元鲤鲤躺在床上。 他一路牵着元锦瑟的手走出院门,外面已经聚集了一群围观的百姓。 见到太子妃和太子亲密相携的模样,都纷纷议论。 “这郑瑜裴平日里装的斯文温雅,实则是个禽兽!” “可怜了那姑娘啊!” “唉,我看她也挺无辜的,被人欺骗利用了,可惜呀可叹!” …… 慕容璟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浮现淡淡笑意,握紧了元锦瑟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等回到太极宫后,慕容璟把元锦瑟按在桌案后,吩咐小厮道:“去找太医过来。” “太子哥哥……”元锦瑟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乖。”慕容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你会没事的。”他说完,走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等了许久,终于太医匆忙地赶来,替元锦瑟诊治。太子坐在外室等候结果,元锦瑟靠坐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她的丫鬟小玉守在边上。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医从内室走了出来,恭敬行礼:“启禀太子殿下。” “如何?”慕容璟问。 “殿下恕罪,太子妃她……”太医犹豫地看了眼贵妃椅上睡熟的女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怕!”慕容璟说,“本太子能保证你的安危。” 太医松了口气,斟酌了一番才说:“太子妃腹痛难忍,似乎有滑胎征兆。” “什么?!”慕容璟猛地站起来。他疾步冲进内室,掀开帷幔,映入眼帘的却是元锦瑟苍白的小脸。他蹲下来,握住元锦瑟的手,轻唤了声:“锦瑟……” 元锦瑟缓缓睁开眸子,她的睫毛颤抖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慕容璟抱住了她,低喃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他轻抚元锦瑟的背脊,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找药。” 元锦瑟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歇息。 第124章 我想要 所以她没有害怕,而是努力地克制住疼痛,安慰小鲤鱼不要担心。 慕容璟很快就回来了,他端了碗黑乎乎的汤药进屋,小心翼翼地扶起元锦瑟喂她喝下去。药汁味苦涩难闻,元锦瑟皱了皱鼻子:“太苦啦……” 元锦瑟喝下汤药,胃部舒适了许多。慕容璟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汗珠,柔声说:“乖乖睡觉,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她嗯了一声,靠在他胸膛上。慕容璟轻抚她细嫩光洁的后背,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锦瑟这样的媳妇。 等到元锦瑟睡着后,慕容璟走出内室,对小玉说:“你照顾着你家小姐,别吵醒她。” 小玉连忙称是。 元锦瑟睡得迷糊的时候,梦到了母妃。 母妃告诉她,她是个孤儿,她从小就跟随师傅学艺,后来遇到了父王,嫁给父王当妻子,生下了元锦瑟。 母妃说这一切都是缘分,她很爱父王,也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但是父王总是对她很冷漠。 父王对谁都冷冰冰的,唯独对她很温柔,但是母妃却觉得父王对他太冷漠了。 有一天,父王突然发疯似的杀人,母妃惊恐不已,想要逃跑,结果父王追过来抓住了她,掐住她的脖颈,恶狠狠威胁她。 “你若是敢告诉锦瑟真相,朕立刻杀了你!” 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拼尽全力喊道:“锦瑟救我……救救母妃……” 可是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慕容璟。慕容璟的脸在朦胧灯火中显得有些阴沉,他盯着她的双眼,声音沙哑地问:“刚才你做噩梦了?” 元锦瑟微怔,然后她点了点头:“我梦到母妃,被吓醒了……” “你想母妃吗?”他又问。 她摇了摇头:“母妃很厉害,她是我的骄傲。” “可是你母妃不要我们了。”慕容璟叹息,“你也不要了吗?” 元锦瑟愣了愣,然后说:“我想要。”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慕容璟轻声道,“去我们的家,我会照顾你的。” 元锦瑟沉默片刻:“你不是说……你有未婚妻吗?” 慕容璟沉默片刻,轻轻叹息:“锦瑟,你还在怪我吗?” 元锦瑟沉默了良久,终究摇头说:“算了,你不想提起就算了吧。”顿了顿又补充,“我们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不该强求的。” 听了她的话,慕容璟有些欣慰:“你能明白我的心思,真的太好了。” 他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锦瑟,你是个好姑娘,以后我绝不会负你。” “嗯。”元锦瑟应答,“我信你。” 两个人相拥片刻,便分开来。 晚饭后,慕容璟带元锦瑟回了寝宫。此时已经夜深,他帮元锦瑟掖好被角,正准备离开,就看到床榻上原本昏睡的人蓦地抬头看向自己。 元锦瑟眨巴着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唇红齿白,娇俏的五官精致得宛若画卷中的仙子。 慕容璟心头涌起一阵燥热,他喉咙滚动,压抑住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冲动。 他俯身亲吻她,元锦瑟微阖了双眼,没有躲闪,任由他索取。 他的嘴唇落在她眉心,她的皮肤细腻温软,令人爱不释手。元锦瑟的长腿盘在他腰间,两个人纠缠在一块儿。 慕容璟吻遍她的全身,在她耳畔呢喃:“锦瑟……我爱你……” 他将她翻转过来,压倒在床上。 元鲤鲤羞赧地看着他。郑瑜裴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腹部上,神色黯淡,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视线挪开了。 他伸手搂着她,温声哄她入睡:“我今晚陪你睡好不好?” 元鲤鲤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啊。” 郑瑜裴露出一抹浅笑,把她揽进怀里,然后拍打她的背部,像是在哄婴儿入眠。元鲤鲤趴在他的胸口上,闭着眼,感受着他的存在。 元鲤鲤并非不知羞耻,而是郑瑜裴的表现太令她失望了。 她从前以为郑瑜裴是个值得托付一辈子的人,没想到他却始乱终弃。如此薄幸之人,实在配不上她的信任。 翌日,慕容璟一大早就去了御书房议事。元锦瑟则在房中修养。 今日她的伤口有些疼痛,她用手按着腹部皱紧了眉,但还是忍耐住了,没有喊人。 这几日来慕容璟总是忙碌于政务,根本没有空闲时间理睬她。 元鲤鲤觉得无聊至极,于是叫来了元宵,询问关 于慕容瑾的事情。元宵虽是丫鬟,却也知晓许多隐秘消息,因而滔滔不绝地告诉她慕容瑾和皇帝的关系。 原来慕容瑾的确是皇帝的女儿。 慕容璟登基之初,曾立下规矩,皇室血脉不能外传,所以即使当今圣上再怎么风.流倜傥、俊秀潇洒,他的后妃们仍旧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是随着年月渐长,慕容璟越来越不满足,于是他娶了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慕容瑾,封为贵妃。 贵妃慕容瑾生育有功,所以皇后之位一直悬空。 元鲤鲤挑眉:“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有办法让慕容瑾永远都不能怀孕呢?” 元宵惊讶:“您不会真的想这么干吧?那可是皇上的女儿啊!” “那又怎样?”元鲤鲤冷笑,“谁给你吃饱饭,你就支持谁咯?” 元宵低下头不敢吭声。 郑瑜裴的确是个十足十的渣男,他利用慕容瑾的感情骗财骗色,还玩弄慕容瑾的感情,导致慕容瑾郁郁寡欢而死。元鲤鲤一定要拆散这一对狗男女,让郑瑜裴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元鲤鲤在心里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 这段日子,元鲤鲤每隔七天便给慕容瑾诊治。其实她的内力不够,医术不高超,能做的只能是尽量调养慕容瑾的身子,减缓她的衰败,让她能活得久一些。 元鲤鲤每次见到郑瑜裴和慕容瑾相处的时候,都暗暗握拳,恨得牙痒痒。 这个渣滓,居然当众欺辱慕容瑾!简直丧心病狂! 第125章 罪魁祸首 元鲤鲤走过去推开窗户往外一瞧,只见一袭蓝衣的青年正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他背对着她,看不清楚面貌。他站在寒风中,身形挺拔笔直。 这时,慕容瑾走了过来,她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显然是要出宫的模样。 元鲤鲤心底升腾起怒意。 这个贱女人! 她咬了咬牙,放下书,走到镜子跟前坐下。 慕容瑾走过去,对她行礼:“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元鲤鲤语气很冷漠,看了看慕容瑾,发现她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心里莫名地舒服了一些:“母妃,我听说您最近总觉得头晕恶心,是不是伤势加重了?” 慕容瑾苦笑:“老毛病罢了。” “哦,那就好。”元鲤鲤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她突然说道,“不如这样吧,母妃搬出栖梧宫吧。父皇对您的态度不好,这样下去,恐怕对您的身子不利啊。” 慕容瑾微愣。她抬眸凝视元鲤鲤的侧颜,看出她眼底藏匿着的阴谋。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元鲤鲤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神情,她抿着唇瓣,一副担忧的样子:“那儿臣送母妃出宫吧。” 慕容瑾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元鲤鲤带着慕容瑾走出栖梧宫,一路上她都在安慰着慕容瑾:“母妃,您不必害怕。” “嗯?”慕容瑾不解。 元鲤鲤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母妃,您别担心,儿臣会保护您的。” 元鲤鲤心中涌起异样的情绪,她眨了眨眼睛,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不用担心我。”元鲤鲤笑道,“母妃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 元鲤鲤扶着慕容瑾慢慢走向宫门口,郑瑜裴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元鲤鲤回头,朝他招了招手,“驸马爷,您怎么不快点?” 郑瑜裴停步,朝他们走去,笑着答应道:“来了。” 元鲤鲤扶着慕容瑾走到宫门口,郑瑜裴已经备好了轿辇,他亲自抱着慕容瑾坐上去,又吩咐轿夫赶紧走。 元鲤鲤目送着他们离去,眼神冰冷,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 “殿下,您真的准备放他们离开吗?”春末在旁边劝道,“若是让他们出了京城,万一他们报复殿下您该怎么办?” 元鲤鲤冷哼:“他们不会报复我。” “殿下……您这话何出此言?”春末不明白。 元鲤鲤收回目光,悠悠道:“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宫中呢。” “这话怎么说?” 元鲤鲤勾了勾嘴角:“你看看,如今我们住的地方,距离皇上的凤仪宫不远,而慕容瑾恰好在宫门口遇到了皇帝。” “若是没有巧合,慕容瑾根本没机会遇到皇帝。” “这一趟宫宴,肯定会出事的!”她顿了一下,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而我,则是罪魁祸首。” 春末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会的,陛下英明,断然不会冤枉殿下的!” 元鲤鲤冷嗤,“父皇对我的态度不好,是因为他觉得我抢走了皇兄。如今,皇兄把我废黜了公主之位,我还留在皇宫碍了他的眼,你觉得他会饶恕我?” “殿下是他嫡亲的侄女,他应该不会……” 元鲤鲤打断她:“他是不会杀我,但是一旦他查到我身上,我还是会遭殃。与其等着他追究,还不如提早结束这种无休止的争斗。” 她望着轿撵渐行渐远,眼神坚决,语气淡漠:“他不仁,别怪我不义!” 元鲤鲤刚到宫门口,便遇到一群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其中领头的侍卫说道:“殿下,请您移驾。” 元鲤鲤皱了皱眉:“本公主要出宫!” “殿下,太后娘娘召见您,请您速去毓庆宫。”侍卫说。 元鲤鲤疑惑:“太后?” “是。” “母妃。”元鲤鲤有些忐忑,“母妃……”她不确定太后找自己干嘛。她看着元鲤鲤欲言又止,“母妃,要不你先回去,或者去找父皇。” 元鲤鲤却摆摆手:“算了。”她不能让慕容瑾再受委屈了。 于是,元鲤鲤坐上了侍卫准备好的轿撵,跟着侍卫们往毓庆宫的方向而去。 毓庆宫是皇家寺庙所在地,平日里除非皇家举行什么祭祀典礼才会开启,因为它是皇室专门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元鲤鲤从未踏足过这里,只在宫里的图册上见过,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进入毓庆宫。 侍卫 引着元鲤鲤在偏殿的偏厅等着。 不多时,元鲤鲤便看到了慈宁宫太后。她身穿紫檀木华贵的凤袍,雍容华贵,一双眼睛锐利地落在元鲤鲤的身上。 元鲤鲤福了福礼,喊了句“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并未理睬她,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哀家听闻公主在宫外养伤,特意叫人请公主进宫。” “谢太后娘娘关怀,母妃身体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哀家听闻,公主在宫外有了新欢?”太后抬眼睨她。 元鲤鲤垂眸不语,半晌后才抬起头,声音温柔似水:“是啊,母妃给儿臣选了夫婿。” 太后挑眉:“哀家记得驸马是慕容氏。” “正是。”元鲤鲤脸色坦荡。 太后放下茶杯:“哀家记得当初驸马曾经救驾有功,还被封为御前侍卫统领。” 元鲤鲤点头,笑了:“那时候驸马救了我,所以我想感激他。后来驸马救驾有功,被父皇任命为御前侍卫统领,负责皇宫守卫工作,母妃想感谢驸马也不奇怪。”她顿了一下,“至于驸马救儿臣这件事,儿臣一直都铭记于心。” 太后点点头:“原来如此,这驸马是哪家的儿郎?” “儿臣不知。”元鲤鲤低着头,乖顺地回答。 太后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你已嫁人,那么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元鲤鲤微笑:“是啊,儿臣知道母妃关心儿臣,儿臣不孝。”她顿了顿,“不如改日儿臣再邀驸马登门拜访?” 太后颔首:“随你。” 第126章 你一定要撑住 元鲤鲤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回头:“母妃,儿臣还有一句话要告诉母妃。” 太后眯了眯眼:“什么?” 元鲤鲤抿唇浅笑:“儿臣虽然不能陪伴母妃左右,但也希望母妃保重身体,莫要思念儿臣。” 太后一怔,旋即怒斥:“胡闹!谁教你诅咒长辈!” 元鲤鲤弯腰福了福身:“母妃恕罪。”说完就退出去了。 “母妃,”郑瑜裴看元鲤鲤已经走远了,担忧道,“公主她……” 太后叹息道:“鲤鲤这孩子,总是太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 郑瑜裴问:“她说的是真的?” “嗯。” 郑瑜裴沉默半晌,说道:“母妃,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怎么阻止她。皇上已经不愿意纳侧妃了,要是皇上再娶别人,恐怕……” 太后闭上眼睛,疲倦道:“鲤鲤这次做的有些鲁莽。但哀家必须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太医院的太医忙碌了两天,仍旧没有办法控制病情。 元恪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太医院的人甚至开始劝谏皇帝放弃太子。 皇帝虽然焦虑,但他还是不忍心放弃元恪这条性命,因此下旨命元恪的母妃赵氏暂代掌管后宫。 赵氏一向贤良淑德、宽厚大度,深得皇帝信赖,所以她暂代掌管后宫也没有异议。 皇后也松了口气,毕竟若是太子死了,她肚子里这块肉就危险了。 元恪病重,朝政的事务全部交由皇后暂代。 皇后虽然心疼元恪,但元恪这次的病症确实诡谲难解,她也束手无策,索性就按照自己擅长的方式,尽力替元恪治疗。 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太后和各位王爷、郡主们轮番上阵,也不敢贸然用药。 皇帝每天都要过来探视元恪的病情,元恪瘦骨嶙峋、皮肤苍白毫无血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连喝水吃饭也需要人喂。 太监们端着碗勺费劲地舀起汤羹送到元恪嘴边,元恪却像是失去知觉般,张不开口吞咽下去,太监只好继续喂。 皇帝站在床边静静看着,脸上浮现复杂之色。 元鲤鲤站在旁边,神态冷静:“父皇,请您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母后在就好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元恪:“朕留下来,陪太子说说话吧。” 元鲤鲤摇摇头,神色恳切:“父皇,儿臣相信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熬过去的。” 皇帝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叹息一声,拂袖离去了。 元鲤鲤走到床榻边,俯瞰着床上憔悴虚弱的人,心中一阵酸楚,她握住了元恪冰凉颤抖的手指,喃喃道:“太子哥哥,你坚持一下,鲤鲤马上带你去找御医。” “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撑住啊!”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聚集在寝宫内,商量着元恪的病情,可惜他们依旧是无能为力。 元恪的脉象太乱,紊乱而狂暴,根本无法分辨他的病因,而他们也查看过太子其他器官,却没有发现任何疾病征兆,这简直匪夷所思,所以他们也束手无策。 元鲤鲤跪在地上,双肩耸动,眼泪滑落:“求求你们,救救太子哥哥……”她抬起头,满眼期盼地望着太医们,“你们是太医院的老太医了,太医院里一定有能够救太子哥哥的药吧?” 郑瑜裴也跟着磕头,声音哽咽:“求求你们……” 几位太医对视一眼,皆是苦涩摇头。 元鲤鲤眼眶泛红,泪珠滚落,心里涌上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我不能没有太子哥哥!他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郑瑜裴扶住她:“妹妹,你先别哭,你现在怀着孕,不宜悲伤过度。” 他转身看向其中一名老太医:“林太医,麻烦你给皇兄诊断一下,看看皇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被称为林太医的老太医点点头,走向元恪。 元恪的病症很奇特,似乎并非是中毒或者受寒引致的风寒入侵,也不像外邪,因此才造成了他现在的状况。 但是元恪的脉搏平稳,五脏六腑也健康,根本查不出他到底患有什么隐疾。 但是林太医却觉得他似乎是中毒,而不是生病了。 这种情况他只遇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他年轻时,那个人中了一种罕见的蛊毒,身中蛊毒的人会浑身溃烂,最后死亡,而中蛊的人却没有丝毫痛苦,仿佛睡梦一般安详。 另外一次则是二十多年前,他曾帮助一名患了怪病的皇族贵胄看过病,当时那个皇族 贵胄体内同样也有一只蛊虫,当时的太医束手无策,幸亏是他,才把那只蛊虫杀死了。 这个皇子显然也是中蛊了,而且他中蛊的时间应该不久,否则也不会一副病歪歪的模样了。 林太医伸手搭在元恪腕上,微蹙眉头。 元鲤鲤在一旁紧张地盯着他,希望能听到关于元恪身体的好消息。 林太医摸着胡须道:“皇子殿下脉象沉缓,但并无中毒迹象,也没有中蛊迹象,倒像是……被某种灵兽咬伤了。” 元鲤鲤疑惑道:“灵兽?” 郑瑜裴立刻皱起了眉头,神色肃穆地提醒林太医:“林太医慎言!灵兽岂是凡物!它们都是妖孽!太子哥哥怎么可能招惹得上灵兽呢!” 元鲤鲤愣住,随即反驳道:“我不觉得是灵兽咬的。”她看了元恪一眼,眼里有愤恨,“灵兽哪有这样凶残?” 林太医摇摇头:“不,是妖兽,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妖兽。” “妖兽是什么东西?”元鲤鲤追问。 林太医道:“妖兽,是上古时代遗存下来的妖兽,它们拥有强横的修行和法术,一旦化形便会有惊人的力量。据说它们通晓天文星辰之数,能够预测未来、趋福避祸,甚至能够与仙家沟通。” “这么厉害?!”元鲤鲤睁圆了眼睛,“这么厉害的妖兽,谁敢招惹它呀?” 第127章 我不承认 元鲤鲤闻言一怔:“如果不是妖兽咬伤太子哥哥,又怎么会导致他病得这么严重?” “皇妃,”林太医劝慰她道,“太子殿下是中了毒,毒素已经渗透五脏六腑,无法清除。” 元鲤鲤想起刚刚御膳房传来的噩耗,忽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有人在太子哥哥饮食中投毒!她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眼底迸射出浓烈的怨恨。 郑瑜裴道:“妹妹,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 元鲤鲤点头,郑瑜裴又转头吩咐御医们赶紧配置丹药,准备给元恪服用。太子的身份尊贵,若是就这么病死了,恐怕他的母妃也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有宫婢匆忙跑了进来,焦急道:“启禀娘娘,陛下驾崩了!” 元鲤鲤一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站起来。 元鲤鲤顾不上其他,连衣裳也未换便冲了出去,郑瑜裴也快步跟着她而去。一路上,元鲤鲤都没说话,只低垂着眸子,整颗心仿佛被揪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死了,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虽然她对他不算亲厚,但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且还是她唯一的亲人。他死了,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心里充斥着巨大的悲哀,脑海里空荡荡的,耳畔嗡鸣,脚步踉跄,差点晕倒,还好一边的宫娥及时搀扶了她一把。 郑瑜裴也很震撼,脸色苍白地看向她:“妹妹节哀顺变。” “不……不要!”元鲤鲤推开她的手,朝前方扑去。 她一头扎进那片漆黑的夜幕里,眼前全是血水弥漫,耳朵里充斥着撕裂般的尖叫声,一群人围在一起,哭喊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挤进人堆里,发现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她的父亲元德帝! 父亲身上满是血污,双目紧闭,胸膛起伏几乎停止,身体微微抽搐。 “皇帝!”郑瑜裴惊骇欲绝地大吼,“快救父皇啊!” “父皇!”元鲤鲤也跪了下来,抓住元德帝染血的手,颤抖着嗓音喊,“父皇……你不要吓女儿啊!” 郑瑜裴也慌乱地爬过去,抱住元德帝的头:“来人啊!救人!” 太医院的御医们纷纷跪了一地,有几个胆子小的,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陛下……陛下他……” 郑瑜裴怒瞪向这几位御医:“都给朕滚!” “臣等遵旨。”御医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元鲤鲤哭红了眼眶,看着元德帝的尸体,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父皇……你不要死……你醒过来啊!父皇……”她哭到声嘶力竭,身体软绵绵瘫坐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父皇明明已经好好吃饭睡觉了,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妹妹。”郑瑜裴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她,“别哭了。父皇他肯定是累坏了……” 元鲤鲤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住他:“姐姐,你的意思是……父皇根本不是生病死的,是他杀?!” “不是他杀是谁杀?”郑瑜裴冷笑,“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元鲤鲤嘴唇哆嗦,“姐姐,不会是你吧?” “你说什么?!”郑瑜裴怒火中烧,“你怀疑是我做的?你有证据吗?你这样血口喷人,有考虑过后果吗!” 元鲤鲤浑身发凉,不断摇头:“姐姐,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 “我没有做过!”郑瑜裴斩钉截铁地否决,“我不承认。” “不是你做的?”元鲤鲤喃喃道,“不是你的话,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元鲤鲤转身,一步步走出了乾坤殿外。 “鲤鲤,你要干什么去?”郑瑜裴问道。 “我要去找母妃!” 元鲤鲤快速穿梭在人潮中,终于看到了坐在凤座上抹泪的元妃,她立刻奔了过去,跪下道:“母妃!求您救救父皇!” 元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甲扣入掌心,她抬手擦了把泪水道:“我也想救陛下,可是陛下的症状根本没办法救治,太医都束手无策。” “母妃,”元鲤鲤哭道,“您想想办法呀!” “办法……办法当然有。”元妃缓慢地擦去眼泪,“我们必须尽快拿到那个东西才行,那样或许还能保住皇上的性命。” 元鲤鲤不解:“什么东西?” “长青木的种子。”元妃深吸一口气道,“只有找到它,陛下才会好起来,我们才有希望。” “可是……”元鲤鲤哽咽,“那是 皇室至宝,岂容易寻到?” “总归要试试才知道。”元妃叹息一声,“我们先回去吧。” 元鲤鲤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宫门走去,元鲤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乾坤殿,她不信父皇就这么离开了。 她的父皇,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死了?她一直觉得父皇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仙逝呢?一定有原因的! 她心里隐约有个念头,但并不敢确定。 回到宫中,她一个人坐在寝殿里沉默良久。半晌,她起身披上外袍往御书房走去。 此时的元德帝正在批阅奏折,见元鲤鲤进来,他抬起头温和问道:“鱼儿今晚玩得开心吗?” “父皇,儿臣想问你个问题。”元鲤鲤走上前。 “哦?什么问题?”元德帝抬手示意她坐下。 “关于父皇身体的事。”元鲤鲤犹豫着问,“父皇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元德帝微微一怔。 元鲤鲤咬了咬牙道:“父皇……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年前突然昏迷不醒?那个时候太医们都说你的身体日渐衰弱,恐怕熬不了多久了。但后来你忽然痊愈了。” 元德帝眉头皱起,似是在努力搜刮脑海中的记忆,然后他恍然道:“你是说,五年前朕忽然昏迷不醒?” “是啊。”元鲤鲤点点头,“那个时候父皇还没有登基,而是太子殿下。父皇,你真的忘了吗?” 第128章 梦寐以求的贤内助 “那为何……”元鲤鲤顿了顿,又继续问道,“如果真的是因为你的伤势复发,为何不宣召太医来诊治?还是说,有人暗害了父皇?” 元德帝摇头:“不可能是暗害的。” “为什么不可能?”元鲤鲤激动道,“你说是因为有刺客,可万一是你自己呢?” 元鲤鲤哑口无言。 是啊,这些年她虽然表面上风光,但实际却如履薄冰。 因为这个国家,不止有她,还有元德帝的儿子,皇长孙,以及一众兄弟姐妹,还有那些忠于元德帝的旧部,甚至包括朝中那些老狐狸。 元德帝不能倒台,所以每次她和二哥闹翻,元德帝都会护着他们兄妹,但同时也会警告元鲤鲤,不要惹恼她,否则即便她是他唯一的嫡女,也逃不了废黜。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十年。 “既然你不相信朕会谋逆,那么你相信谁?”元德帝目露讥讽地看着她,“你相信你亲哥哥?” 元鲤鲤愣了片刻,低垂头颅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元德帝喝道,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朕已经给你机会了!” 元鲤鲤不甘心道:“那你也要给我一个理由啊!我现在才四岁,我要怎么做?父皇,我知道你疼爱我,但我不能不管父皇的死活啊!父皇!你再撑一段时间,太医一定有办法的!” “你还想要太医干嘛?!”元德帝愤怒道,“你是嫌朕活得太舒服了吗!” “父皇……”元鲤鲤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裤脚,“父皇,我求求你了,父皇……” “放手!”元德帝冷漠道,“你不用假惺惺的,朕不需要你这样虚伪的孝顺。” 元鲤鲤哭喊着道:“我错了!我不该质问父皇,是儿臣糊涂!父皇别赶我走,父皇,我求求你了……” 元德帝厌恶地挥开了她的手,厉声道:“滚!” 元鲤鲤踉跄退了几步,捂着脸嚎啕大哭:“父皇,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了都不肯留下遗诏,难道我真的不配拥有这份尊荣吗?为什么!” 元德帝闭了闭眼睛,疲惫地摆摆手道:“出去。” 元鲤鲤不敢置信:“父皇……” “你若是再吵嚷,朕就砍了你!”元德帝猛地睁开眼,双眸充满戾气,“滚!!!” 元鲤鲤浑身抖如筛糠,哭泣着往外跑去,元德帝疲倦地躺在椅子里,揉着眉心喃喃道:“朕当年真的错了……朕当初怎么能把你嫁给郑瑜裴那个畜生!!” “父皇……”门外传来了元鲤鲤委屈的哭泣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元德帝闭上眼,任由她哭了许久,等她终于停下后,这才缓慢道:“鲤鲤……”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与苍凉。 “父皇……”元鲤鲤颤抖着声音道。 “鲤鲤,朕这辈子对你亏欠最多的,就是你。”元德帝叹气道,“你母妃死得早,她去了以后,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后来遇见你娘,朕才算是有了依靠。” “朕一直想补偿你,想弥补她。朕想将这个江山交给她的孩子,让你们母女俩平安快乐一辈子。可惜……她去了。” 元鲤鲤紧握拳头。 元德帝又道:“你不是想要你的驸马么?朕答应你,朕立他为太子。但你必须保证,不论他做了什么事,都不准怪罪于他。” 元鲤鲤猛地抬头看向他:“真的?” “真的。”元德帝颔首道,“但是鲤鲤,你要替朕守住这江山。” “父皇……”元鲤鲤哽咽道,“可他不是你的儿子啊,父皇……你这不是将江山送人么……” “他是朕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只要你好好照顾他,朕就不怕江山会断送在他手中!” 元鲤鲤闻言一滞,随即苦笑道:“父皇你真偏心,为什么我就不行。”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元德帝淡淡道,“你娘临死之前,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你,我绝不能食言,否则枉为人父。” 元鲤鲤闻言,眼眶一热,泪水涌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地擦拭了下泪水,道:“父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瑜裴哥哥的。” 元德帝欣慰道:“这样就好。” 他站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郑瑜裴站在原地,望着元德帝离开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瑜裴哥哥?”元鲤鲤叫他一声,见他不搭腔,不解道,“瑜裴哥哥,你怎么了?” 郑瑜裴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什么,我先回府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侧头盯着元鲤鲤,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谢谢你。” 元鲤鲤一愣:“什么?” 他虽是嫡长子,却并非元德帝心尖尖上的人。 而且他也不是元德帝期盼的继承人,他的父亲是个懦弱无能,贪慕权势富贵的昏君,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教出一个英明神武的储君呢? 而元鲤鲤的母亲虽然是个卑贱出身,却很聪慧,也很漂亮。 她是个很善良纯粹的姑娘,从不参与皇家争斗,一心为民,是个好皇后。这样的女子,是他梦寐以求的贤内助。 可惜她死了,她死的太突然,让元德帝措手不及。 如果她活着,或许自己就不必费尽心力地夺取这座皇宫。 而这座皇宫是他们母子的,他也永远会记得她的恩德。 郑瑜裴一路想着,走出皇城,刚巧遇见了从另一条街拐弯而来的元鲤鲤。她穿着华丽精致的衣裙,头戴凤钗环佩,美艳不可方物。 “殿下!”郑瑜裴眼中划过惊讶之色,连忙迎了上去。 元鲤鲤微微蹙眉,道:“我不是让你走了么?” “殿下恕罪。”郑瑜裴诚惶诚恐道,“殿下,我不是故意忤逆您的,只是……”他低下头,愧疚道,“我实在担忧陛下的身体。” “担忧?”元鲤鲤冷哼一声,“父皇身体康健得很,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是……” 第129章 提不起兴趣 郑瑜裴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底掠过一丝异色。 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元鲤鲤回到昭阳宫时,正瞧见元德帝在批改奏折,她恭敬道:“父皇,你身体不适,还是好好休息吧。” 元德帝摇摇头:“这点小伤,不碍事。” 他翻阅着奏折,似乎想找些政绩出来给朝廷添加税赋,然而一页页过去都是空白,他顿时失望至极,合上奏折,轻叹道:“罢了。” “怎么了?”元鲤鲤关切道,“哪里不舒服吗?” 元德帝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没有,只是觉得朕老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陛下还这么年轻,哪里老啦?”元鲤鲤嗔怒地瞪他一眼,娇声软语道,“父皇若是觉得累了,就好好歇息,等晚饭再唤你起来吃饭。” “嗯。”元德帝笑呵呵地点点头。 他看着乖巧孝顺的闺女,感慨万分,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忍不住抱怨道:“鲤鲤,你说说看,你怎么这么乖呢。” “父皇不喜欢吗?”元鲤鲤眨巴眼睛问。 “喜欢,当然喜欢。”元德帝笑眯眯地捏捏她的鼻子,“朕最爱咱们家鲤鲤啦!” 说罢又揉揉她的头发:“好了,你去吧,朕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嗯呐~”元鲤鲤俏皮地歪头冲他笑笑,然后走了出去。 一直到她走后,元德帝才慢慢敛去笑容。 他望着桌案上那封密信,久久沉默。 片刻后,他拿出笔墨,在密信上写下了几句诗词,随后将密信塞入信封中,用火漆封好。 他望着窗外,目光深邃。 他的鲤鲤,不知何时才能够恢复成从前的模样,无忧无虑,任性妄为,不谙世事。 郑瑜裴在宫门口见到了元鲤鲤的贴身侍卫李福。 他拱手作揖道:“李统领,今日是殿下的册封礼,殿下现在是公主了。还请代为通传一声,让殿下出来,我带她游湖去。” 李福笑道:“不瞒公子,殿下现在有孕了,不宜舟车劳顿。” 郑瑜裴一怔:“怀孕了?谁的孩子?” “当然是太子殿下的。”李福骄傲道,“殿下怀孕五月余。” 郑瑜裴震惊道:“五月多,那岂不是……那次?” “正是那次。”李福道,“那次殿下险些遭遇滑胎之危,幸亏太医救治及时,殿下和孩子才保住了。但也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殿下如今嗜睡、腹痛和呕吐严重,不适宜吹风和行走。” 郑瑜裴心中一颤。他不由想到了在御花园里,他和元鲤鲤说话的情景。当时她神色恍惚,脸上浮现红晕,似乎醉酒般。 “这件事……殿下还未同其他人透露过吧?”郑瑜裴试探问道。 “是啊,”李福苦恼道,“这件事不能宣扬,所以殿下只让我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公子若是没有要紧事的话,还请赶紧离开吧,免得扰乱殿下清净。” 郑瑜裴抿唇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远后,李福才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元鲤鲤疑惑地看着他,“父皇一定很高兴的。” “殿下。”李福皱眉道,“奴婢并非阻拦殿下立后纳妃,只是……殿下毕竟是女孩子,总归是名节要紧的。” 李福见她神情坚持,只得应下:“那好吧,奴婢会帮殿下瞒好这个消息的,只是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否则殿下的名誉有损。” 元鲤鲤乖巧地点头。 两人在房间坐了半晌,李福忽然收到了消息,道:“太子殿下来访。” “他来干什么?”元鲤鲤皱眉。她不悦道,“不见!” “殿下!”李福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忘了,太子殿下还指望殿下为他筹谋呢,您怎么能拒绝?” 元鲤鲤咬牙,愤恨道:“他算计父皇,害得父皇差点丧命,我绝不会原谅他的。” “殿下莫忘了。”李福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登基后,必然会削藩。” 削藩二字,让元鲤鲤微微愣住,她抬眸望向他。 李福轻轻叹口气:“殿下想想,如今陛下身患重疾,不久于人世,朝堂内外皆是群臣虎视眈眈,等着看新皇的下场。” “届时陛下仙逝,储位空虚,太子若是不趁此机会,迅速掌权,恐怕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殿下,您别忘记了,殿下是太子的亲妹妹,倘若殿下站在太子这边支持他的话,太子的胜算 也会大许多啊。” 元鲤鲤沉吟许久,最终缓缓点头:“好吧,我答应。不过你要记得,你说得没错,太子的确需要我。” 李福笑道:“殿下,您能明白就好。” 元鲤鲤颔首道:“那你先安排他在偏厅候着,我换了衣裳,稍后就去。” “是。” 元鲤鲤穿戴整齐后,便去了偏厅。 她推开门,便见到了站在偏厅中央,负手挺拔的男子,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长子——元承泽。 她快步走过去,福身行礼道:“参见太子哥哥。” 元承泽淡漠看她一眼:“平身吧,你怎么出来了?” “殿下身怀有孕,自是不便出席宴会。”元承泽说完后,转身往外走,“我们先去花园散散步吧。” 元鲤鲤应了声好。 两人携手走出乾坤宫,沿着石阶缓步往下走去。 春暖花开,满园春意浓郁,花香四溢。元承泽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身旁的元鲤鲤道:“你是我亲妹妹,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唯一血脉。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周全,决不会让你吃亏。” 元鲤鲤微怔,随即笑起来:“谢谢太子哥哥。” “不必言谢。”元承泽语气冷冽道,“你我虽非血缘至亲,却胜似血亲,我自然要护着你。只希望你以后能谨记我的叮嘱,别做出伤天害理,令人齿寒之事。” “太子哥哥教训的是。”元鲤鲤垂眸温顺道。 元承泽这才满意,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第130章 注意安全 元鲤鲤忍不住回头望去,恰逢一朵粉色牡丹花开在枝桠间,娇艳欲滴,仿佛鲜活绽放的花蕾。她忽然心念一动,道: “太子哥哥,这朵牡丹花开得甚美,不如采摘来插瓶?” “你若想要,尽管取走。”元承泽目光从那株牡丹花上扫过,“只要不要糟蹋了它便好。” “我哪敢呢。”元鲤鲤浅浅一笑,伸手折了几根细嫩的柳条下来,又折了一朵小雏菊。她拿着花束走过来,递给元承泽,“送你。” “送给我?”元承泽挑眉,“这种话不该是我送你吗?” “你是我兄长嘛,我自然应该孝敬兄长。况且我还欠你一份恩情。”元鲤鲤道,“我不能再欠了,只有将这份恩情还了,我才能心安。” 元承泽接过她递来的柳条花束,淡淡道:“既然是还恩情,我便收下了,日后你若再用这样的借口,我便罚你。” “我保证不会再犯。”元鲤鲤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两人正准备继续走,忽然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马车通体黑底金纹,镶嵌着数颗耀眼的珍珠和翡翠,在阳光下熠熠闪烁。这辆马车极为奢华精致,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 元鲤鲤不动声色打量那辆马车,却在看见马车里坐着的人时,顿时瞪大了双眼。 “太子哥哥。”她脱口叫道。 元承泽扭头看她,眼底有疑惑掠过。 “太子哥哥,那马车上坐着的人,是你未婚妻郑氏吗?”元鲤鲤指着那辆马车问。 元承泽皱眉,没有作声。 “果然。”元鲤鲤喃喃道,“果然是你未婚妻,你竟带她来见父皇。” “胡说八道什么?”元承泽喝斥她,随后脸色铁青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元鲤鲤看着他:“方才父皇说的,他说太子哥哥你要娶郑氏,并且很看中她。” “我不仅要娶她,而且我们已经私定终身。”元承泽沉声道,“我要立她为太子妃。” 元鲤鲤摇头失笑:“太子哥哥,你疯了吗?” “我清醒得很。”元承泽怒道,“你不相信我,但请你相信父皇,我不像你,总是被蒙蔽。你若是不肯嫁给萧钰宸,父皇不会同意的,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元鲤鲤抿唇,不愿再与他争辩。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郑瑜裴走了过来,看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模样,微讶道:“鲤鲤,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与殿下闹别扭?” 元鲤鲤连忙收敛了神情,低头道:“太子哥哥说我不够聪明,我……我不服气,觉得他说错了。” “哦,是这件事呀。”郑瑜裴微微一愣,随后道,“你是太子哥哥的亲妹妹,他关心你是应该的。” 说着看向元承泽,微微笑了笑:“殿下不必担心,鲤鲤一直乖巧善良。她只是被你的话吓坏了,毕竟谁都想不到太子爷会突然宣布要立一位侧室为太子妃,任谁都会觉得奇怪罢?” “哼!”元鲤鲤轻蔑地瞥了元承泽一眼,然后拉了郑瑜裴的袖子撒娇道,“太子哥哥,我不想嫁给萧钰宸。你帮帮我。” 郑瑜裴柔声道:“好,你别怕,告诉我原委。” 元鲤鲤咬牙切齿地把事情原委都跟郑瑜裴说了一遍,末尾添油加醋,恨恨道:“我就讨厌他,不喜欢他。我不想嫁给他,太子哥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他。” 元承泽看着这对姐妹俩演戏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 “太子哥哥。”元鲤鲤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行。”元承泽道,“父皇说过不会让我退婚的。” 元鲤鲤闻言急了,跺脚道:“太子哥哥!我是真的讨厌他。” “可是我……” “没有可是。”元承泽断然打断了她,“我会替你抗旨, 你什么也不要担忧。” “太子哥哥。”元鲤鲤眼圈泛红,泫然欲涕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郑瑜裴在一旁瞧着,眼底露出一丝讥讽来。 “鲤鲤。”他柔声劝慰,“你是太子哥哥最疼爱的妹妹,太子哥哥怎么舍得让你嫁给其他男子呢。” 元鲤鲤听到他提起元承泽最疼爱的妹妹,脑海中浮现元鲤鲤的模样。 元鲤鲤心绪翻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如今郑瑜裴站在面前,又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她越发嫉妒起来,心中暗骂:装什么装!不过就是仗着有太子宠爱罢了。 元鲤鲤强压下心中汹涌澎湃的思绪,垂首恭顺道:“我听太子哥哥的。” 郑瑜裴含羞带怯,伸手去摸元鲤鲤柔软漆黑的秀发:“你放心,你是太子哥哥唯一的妹妹,我会代替他照顾你的。” “谢谢你,嫂嫂。”元鲤鲤垂眸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马鞭,“那我先回马车上等你。” “好。”郑瑜裴点头道,“快去吧,路上小心。” 目送她离开之后,元承泽才转身往马车边走去,郑瑜裴跟了上去,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元鲤鲤上了马车之后,便将帘子合拢,闭上眼,靠在车壁上休息。她的贴身丫鬟秋月小声唤了几声郡主,但是她恍若未闻,许久后秋月叹口气,拿着披风盖在她身上。 马车晃荡悠悠地行驶在回宫的途中,元鲤鲤睁开眼,撩起窗帘朝外看去,只见街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忽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半降,一袭紫袍的太子元承泽探出头,望着她笑道:“你怎么不坐朕的马车?” “臣女想独自一人回宫。”元鲤鲤答道。 “嗯。”元承泽点点头,“注意安全。” “谢殿下关怀,臣女告辞。” 马车缓缓启程,沿着宽阔的大路往宫中驶去。 元鲤鲤盯着车顶,眉心蹙起。 郑瑜裴是太子妃,虽然元承泽不能纳郑瑜裴为侧妃,但是郑瑜裴还是太子妃。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她一旦嫁给郑瑜裴,元承泽就有理由继续阻止她和萧御宸的婚约。她不会嫁给郑瑜裴的,除非她死。 第131章 不妥 元鲤鲤捏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血珠沁出,滴落下来。 “你怎么了?”萧衍看她神情有异,淡声问道。 “没、没什么。”元鲤鲤摇摇头,“只是刚刚吃了蜜饯,嘴巴腻腻的,舌尖发麻。” 萧衍没有怀疑,淡淡道:“那你漱口,然后睡一会。” 元鲤鲤躺在榻上,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看着马车外的繁荣盛景,心里五味陈杂。 她的身体不允许她这般胡乱折腾,她应该静静养伤,然后找机会逃跑才是正经的,可是现在她根本无法静下心。 她总觉得元承泽会用尽办法阻拦她的婚约,甚至有可能逼她嫁给郑瑜裴,而她绝对不会愿意做他们的棋子。 她不知道她能撑多久,或者她能熬多久,只是不能让元承泽和郑瑜裴的奸计得逞。她必须要赶快想办法才行。 马车很快就到了凤仪宫门口。 元鲤鲤下车,看到凤仪宫前已经站满了侍卫,而且宫墙内外都有人巡逻戒备。元鲤鲤微微皱眉,不明白萧衍为何突然戒备森严了起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元承泽扶着郑瑜裴下了马车,郑瑜裴低声询问元承泽:“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元承泽淡淡扫了一眼宫墙内,道:“母后召集了众家贵妇入宫参加晚宴。”顿了顿,他道,“你与元鲤鲤关系向来交好,她又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你陪着她入宫吧。” 郑瑜裴闻言,犹豫片刻:“可是臣妾不擅饮酒。” “没关系,朕会吩咐人准备好醒酒汤。”元承泽淡声道。 “殿下考虑周到了。”郑瑜裴脸颊绯红,轻声道。她抬头看了看宫墙内,“不过臣妾担心,元鲤鲤她……会不高兴。” 元承泽淡淡道:“她既是朕的妹妹,自然要遵循宫廷礼节。你别管她,随朕入宫赴宴即可。”说完后便率先往前走去。 郑瑜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她抬步跟了上去。 元鲤鲤远远瞧着元承泽和郑瑜裴亲昵的模样,忍不住勾唇冷哼一声。这个元承泽,果然是虚伪狡诈卑鄙阴险,连自己的堂姐都能下得了手。 她抿抿嘴,也跟在郑瑜裴和元承泽身后进了宫。 今日是元承泽登基后的第一次宴请宾客,举行的场面极为隆重奢侈。大厅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稀花卉盆栽,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气,一切都是美好的,仿佛是一场梦。只是梦终究会醒的。 元承泽在上首坐下,他穿着墨蓝色绣祥云纹的长衣,腰间悬挂着一块上等玉佩,面容英俊儒雅,看起来端庄威武。 元鲤鲤跪下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郑瑜裴站在她身后,柔声道:“太子殿下,臣妾带鱼儿给您请安。”说罢拉着元鲤鲤盈盈拜倒在地,一双妙目望着元承泽,含笑温婉如水。 “鲤鲤平身,赐座。”元承泽温和地笑着,语调不疾不徐。 郑瑜裴拉着元鲤鲤起来后,退到了元承泽身旁站定,元承泽看向元鲤鲤道:“鲤鲤,朕记得你和鱼儿从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如今你们兄妹俩都要娶妻了,不如把你二人婚配的日子提前,择吉日成亲可好?” 元鲤鲤惊愕,没料到元承泽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将他们婚期提前。 元鲤鲤心中暗笑,元承泽果然急躁,迫不及待地要把元鲤鲤打包送到他床上。 “这件事恐怕不妥。”她沉吟一番后,轻声道,“我与太子并未有婚约,况且陛下和娘娘也曾有口谕,命我不得干预政事,否则就是欺君罔上。” 元鲤鲤话音刚落,郑瑜裴立刻露出愤怒委屈的表情:“殿下!”她看着元承泽,“殿下,臣妾与鱼儿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臣妾不能看着她跳火坑啊。” 元承泽看了眼郑瑜裴,微微颔首,算是赞同她的观点,但却不再说话。 “鱼儿,这件事我不想插手。你自己决断吧。”元鲤鲤转头看向元鲤鲤。 “我不要。”元鲤鲤倔强的扬起小脑袋,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哥哥不会害我的,你们凭什么把我嫁出去?我不答应。” 元承泽叹息一声:“鲤鲤,这些年来朕对你实属偏爱,如今你要嫁人了,朕自 然要为你谋划一条康庄大道。” “我才不要什么康庄大道,”元鲤鲤瞪圆杏眸看着元承泽,“我要留在宫里陪哥哥。” 元鲤鲤心思翻涌,元承泽这个人太危险了,绝不能让她活着回南阳王府。 元承泽眼底掠过厌恶,面上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鱼儿,你若执迷不悟留在宫里,以后会害死你的!” 元承泽的话一落下,整个大殿陷入寂静之中。 元鲤鲤看着元承泽和郑瑜裴的互动,眼睛微眯。她垂眸道:“殿下,您误会了,臣女与七皇子只是朋友关系。” 元承泽挑眉:“哦,你们的确是朋友,毕竟你们都姓元。” 元鲤鲤道:“不错。” “可是鱼儿喜欢你,你不愿意接纳她。”元承泽冷漠地看着元鲤鲤,“所以我才想让你们两个分开。” “不可能。”元鲤鲤直截了当道,“太子殿下,我和七皇弟清清白白,无任何瓜葛。” “那正好啊。”郑瑜裴忽然开口道,“殿下不妨做媒,让我们结为夫妻吧。”她笑着看了眼元鲤鲤,“我们一起服侍殿下,也挺好。” 此言一出,所有人震惊了。元承泽看着她,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了,这种事郑瑜裴怎么能说得出口?这岂不是毁坏她的名誉,还要连累郑氏一族。 其他妃嫔们纷纷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郑瑜裴,心想她疯了吧,居然敢这么对殿下说。她以为自己是谁? 元鲤鲤也愣了,万万没料到郑瑜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和元承泽是嫡亲的兄妹,怎么可能会成亲?这简直匪夷所思。 “你胡闹什么?”元承泽沉默半晌后,才低斥道,“这种话也能乱说!” “臣妾说的句句属实。”郑瑜裴看着元承泽,神态坚毅。 第132章 你要忤逆我吗? “臣妾与殿下虽非青梅竹马,但自幼一同长大,彼此相熟。臣妾知道鱼儿很黏殿下,不希望他离开殿下身边,殿下也舍不得她。” “所以我们就合作一起瞒骗鱼儿,想尽办法把殿下从鱼儿身边夺走。鱼儿单纯善良,哪里是臣妾和殿下的对手。” “你……”元承泽勃然大怒,指尖发颤。 元鲤鲤听不明白,睁着懵懂无辜的眼睛看他,又看看郑瑜裴。 元承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喷薄欲出的滔天怒意,对着元鲤鲤和蔼道:“鱼儿,父皇已经给了你许久考虑的机会,你也该放弃顾忌了,赶紧嫁给七皇子吧。” “不可能。”元鲤鲤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她和元承泽之间,除了利益牵扯外,根本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她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荒谬的提议。 “你是皇家媳妇,这种事情由不得你选择。”元承泽脸色冷峻,“朕既然开了金口,便是你不想也必须遵守规矩!” 元鲤鲤冷冷道:“皇兄的命令臣妾无权抗旨,但我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皇兄来操心。” “那是朕的侄女,怎么不值得朕操心?”元承泽皱着眉,眼底有隐忍之色浮现,“鱼儿,朕念在你是朕侄女份上,才勉为其难娶了你。若是换个人,朕定然休了她,免得辱了朕的皇室威严。” 元鲤鲤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心里莫名感到厌烦,她冷嗤道:“皇兄说的极对,你娶我是你高攀了。” 元承泽被气笑了,伸手就要拉她:“鱼儿。” 元鲤鲤抬脚往旁边闪躲,冷淡道:“请注意你的举止!” 元承泽脸色阴沉下来,盯着元鲤鲤,缓缓握紧拳头:“鱼儿,别忘记了我才是你哥哥。你要忤逆我吗?” “我敬佩你,但并不代表要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元鲤鲤冷哼一声,“鱼儿是我养大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别妄想利用她。” 元承泽脸色阴沉,冷声道:“你这么说可是在怪朕,没有好好教导你。朕是皇帝,想要谁就要谁,谁敢违背我的命令。” 元鲤鲤嘲讽道:“那皇兄想让我怎么样呢?像母后一样对你百依百顺?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你是我兄长不假,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有一丝尊敬吗?” “你总觉得自己是皇帝,所以你想要谁就要谁,别人都不配忤逆你,包括鱼儿在内。但是我告诉你,你没资格,也没立场去管我们的事。”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元承泽侧目,看向站在角落的秦昭,嘴角带笑,却是一片冰寒,“秦昭,你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不愧是朕精心栽培出来的好儿子。” 元鲤鲤闻言蹙眉,这个秦昭怎么会突然来? “鱼儿说得不错。”秦昭轻咳一声,慢悠悠踱步过来,语气平稳:“陛下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你儿子。我只知道皇叔要娶我妹妹,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元承泽眯眼打量秦昭,见他容貌俊秀雅致,五官犹如画中美玉,气度翩翩。这种风姿卓越的美少年,确实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夫婿,但元承泽却是嫉恨无比。 他看着秦昭,讥讽道:“你是不满我要迎娶郑瑜裴,所以特地跑过来捣乱吗?你以为你是谁?” “不。”秦昭摇摇头,露出一抹笑意,“陛下多虑了。我不会阻拦皇叔的。”他的眼尾勾出几缕桃花痕迹,艳丽逼人,“我喜欢的人不是皇婶。” 元承泽皱起眉,眼神凌厉。 “那是你的事。”元鲤鲤冷冷道,“与鱼儿无关。”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元鲤鲤不再搭理他,抱着元鲤鲤转身离去,“你若是想要娶鱼儿,就等她十八岁生辰后再来提亲,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昭微笑,“鱼儿生辰快到了,届时会给她庆贺的。” 元鲤鲤头也不回,径直回房了。 元承泽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幽暗。 元承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看着他道:“鱼儿毕竟是个姑娘家,父皇若是强迫她,她恐怕不太愿意嫁给你。”他说这番话时,语气很轻描淡写。 元承泽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看了元鲤鲤的背 影一眼,冷冷道:“你最好祈祷她不要再逃走。” 说完这句话,甩袖离去。 元鲤鲤躺在床榻上翻滚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她看着窗台上的盆景,脑海里却不断回响刚刚秦昭的话。 “鱼儿不必担忧。”秦昭说。 元鲤鲤叹了口气,她从前一直想把秦昭送出宫去。虽然他的父母双亡,但他的舅舅和姨母们都是朝廷重臣,在民众心中颇有威望。而且他本身聪慧过人,武艺超群,是个可造之材,留在宫中实在浪费。 然而元承泽一直不准他踏出宫门半步,连元鲤鲤的劝诫都听不进去。元鲤鲤甚至怀疑他已经杀死了秦昭的父母,然后篡位夺权。 如果秦昭出了什么事…… “鲤鲤。” 元鲤鲤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耳畔传来秦昭低沉的嗓音。 她猛然惊醒,回头看去。 秦昭穿着雪白的衣袍,披着玄黑色斗篷,站在屋檐下静静凝视她。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映衬的宛如神祇般清贵优雅。他的容颜清润温润,仿佛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拂过湖水,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沉迷于此,无法移开视线。 元鲤鲤怔忡片刻,方才回过神,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秦昭迈步过来,站在她跟前,低眸浅笑:“听说你今日进宫了。” 元鲤鲤瞥他一眼,不答,转而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鱼儿。”秦昭含笑纠正,“我们不是早就定亲了吗?你是我的未婚妻。” 元鲤鲤抿唇,不想理他。 秦昭笑了笑:“鱼儿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入宫来的?” “这个与你有关系吗?”元鲤鲤挑眉,“秦昭,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鱼儿这样说就伤感情了。”秦昭笑吟吟道:“你既然嫁给我了,便是我的人。我来找你,是应当的。我们是夫妻。” 第133章 汤盅 元鲤鲤嗤笑:“你的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秦昭也不恼,笑着道:“鱼儿莫要恼怒,我来找你,是为了鱼儿好。” “你是来说服我放弃婚约的吧。”元鲤鲤冷冷道,“可惜了,我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除非……”她顿了顿,“除非你先杀了我。” “那我岂不是太残忍了。”秦昭道,“你若是想死,我又何须动手。我不会害你。我只想帮助你脱离苦海,你不愿嫁给皇叔,是因为你爱的是皇甫灏吧。但我相信,你迟早会明白,那不是良人。” “你是皇叔的侄子。”元鲤鲤似乎是想到什么,脸色瞬间惨白,颤抖道,“你要做什么?你要谋逆吗?” “谋逆?”秦昭摇头失笑道,“鱼儿不必担忧,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并不是权势富贵,而是幸福安宁。” 他深深看着元鲤鲤,“我知道鱼儿曾经遭遇的一切,你是个可怜人,不过这次你误会我了。” “我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夫,倘若你嫁给其他男子,旁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你。我不愿你被人唾骂,不愿你被人指指点点,我不忍心……” 他垂眸掩饰眸底的痛楚:“你总是不明白,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够幸福。” 元鲤鲤看着他痛楚的表情,心里也隐隐作疼。 “你是为了我好?”她喃喃重复,嘴角浮现嘲讽的笑容,“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好,我不稀罕!我永远也不需要你对我好,请你立刻离开我的院落,我不会感激你,也不会喜欢你。” 秦昭看向她的眼睛,他的瞳孔微缩,似乎是不敢置信。半晌后,他缓缓抬手按住了额头,闭上眼低语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我欺负你,所以你才讨厌我的。” 元鲤鲤愣了愣。 “陛下和皇妃的事情,与殿下无关。” “我知道。”秦昭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你上辈子是在我死后投胎成元鲤鲤的。你恨我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如此冷漠。鱼儿,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他这些日子来,想了很久。 上辈子他是真心实意对元鲤鲤好,他对她的确存着私心,但并未有恶意,或者可以说是因为喜欢元鲤鲤而产生的占有欲,想要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哪怕元鲤鲤并不喜欢自己。 但他对元鲤鲤的好,并不带任何邪念。 元鲤鲤却并不领情,“我没有恨你。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请你立刻消失。” 秦昭皱起眉:“鱼儿……” “请你离开。”元鲤鲤态度坚硬的拒绝,“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昭见她执拗倔强的模样,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在怪我,我当初没能保护你?”他低声哀求:“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鲤鲤,你能够原谅我这次吗?” “我们不合适。”元鲤鲤毫不犹豫的推开他的手,“请你离开。” 她这般干脆利索的拒绝,令秦昭怔住了。随即他脸上露出苦涩之情,轻叹一口气:“你真的不肯回心转意吗?” 元鲤鲤冷漠的摇头,丝毫不留余地。 秦昭终究还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叮嘱了她几句话,便离开了。 元鲤鲤坐在桌边,盯着面前的汤盅。 这汤是郑瑜裴专门为她熬制的。 只是没想到…… 上一世郑瑜裴死于二月初六,是因为被人暗算。 那一晚,她偷溜出了宫外玩耍,结果被一群山贼绑架,差点玷污了自己。 郑瑜裴临死前对她说:“我从未怨过你,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别自责。你还有皇叔照顾着呢。” 他走后,元鲤鲤才知道,皇叔早就把郑瑜裴的死归咎到了她身上,每日对她疾言厉色,鞭打不断,甚至连郑瑜裴的葬礼,也都是她代替郑瑜裴完成的。 可是这一刻她却忽略了,她根本就不是元鲤鲤! 元鲤鲤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她哽咽:“我是谁?” 系统:“……宿主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不,我不知道。”元鲤鲤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她的记忆告诉她,她是元鲤鲤,是锦绣阁阁主,她是天香公主,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不是什么元鲤鲤。 这些都不是她啊! 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捉弄她!为什么要让她承受上辈子的一切! 她不想再过上辈子的日子! 她要改变一切!她要活的像她上一世那样恣肆潇洒,不必委屈求全,不需要卑躬屈膝 ,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这个时候的元鲤鲤,是无法接受郑瑜裴的,哪怕是他死了! 她不想再回到上一世那种日子。她要变成元鲤鲤,彻彻底底的元鲤鲤! 可是她该如何做? 元鲤鲤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她豁然站起身往外跑去。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夜幕降临,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她脚步匆忙,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元鲤鲤,你去哪里?”身后传来一阵喝斥声,是皇太后派来守着元鲤鲤的嬷嬷,她快速朝她跑来,拦住她,怒声呵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元鲤鲤看着这嬷嬷,她的面容姣好,神情严肃端庄,看上去颇具威势,应当是跟在皇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只是元鲤鲤并不惧她,毕竟上辈子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也曾被她收拾过一顿,不仅丢了饭碗,还被罚跪祠堂。 “滚开!”元鲤鲤狠戾的踢开她。 老嬷嬷没料到元鲤鲤居然敢对她动手,吃痛的倒退了几步,她抬头看着元鲤鲤的背影,眼眸沉沉,似乎在酝酿什么计划,片刻之后,她嘴角微扬,笑了起来。 元鲤鲤跑出来之后,一直跑到了一条小巷。小巷幽暗阴森,隐约能看到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木屋。 这是她以前常去的酒楼。 她一向喜欢这座酒楼的酸菜炖牛肉、白斩鸡和酱汁鸭。 第134章 不可掉以轻心 她停驻脚步,仰首望着眼前古朴雅致的酒楼,目光逐渐柔软。 这是她以前最爱来的地方,她记得上辈子的今天,她也是在这儿遇见了元澈,然后被元澈救了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这个人对她是特殊的。 他总是默默关注着自己,在她落魄无助的时候帮她解围,给予她温暖与帮助。 他总是陪伴在她身边,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也是最幸运的人。 只是后来,他突然变了,变得残酷嗜血,甚至连她也杀。 元鲤鲤缓缓闭上眼睛,泪珠顺着苍白的侧脸滑落,她紧咬着牙,慢慢迈出了脚步。 …… 元鲤鲤走进酒楼后,立即便有人迎接她,恭谨问道:“这位姑娘,请问您找人吗?” 元鲤鲤摇了摇头,淡声道:“我找你们掌柜。” 她径自朝楼上走去,身姿娉婷优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仪态。 酒楼伙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领着元鲤鲤上了楼。这是一件装饰典雅的厢房,元鲤鲤踏进去,只看见窗边摆着一张圆桌,桌边坐着一个穿浅蓝色长衫的男人,正拿着扇子轻轻摇晃,见到有人进来,也没有转头,仍旧低垂眉目,慢悠悠的饮茶。 元鲤鲤走进来,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移开视线,落到了一旁的男孩身上。 这是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郎,穿着青色长衫,模样乖巧。他看上去有些畏缩,一双眼怯生生的盯着元鲤鲤,见到元鲤鲤望着自己,脸颊绯红,露出腼腆羞涩的笑意。 “这是我弟弟。”她对着郑瑜裴道:“他胆子小,怕生,你别怪他。” 郑瑜裴点头,又对着男孩招了招手,男孩犹豫的靠近他,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对元鲤鲤点了点头,示意男孩的体温确实有点高,但也只是虚惊一场,不碍事。 元鲤鲤松了口气,拉住男孩的手:“鱼鱼,我们回去吧,这里有点冷。” “恩。”男孩乖巧的应了,然后被元鲤鲤牵着离开。 等两人走远之后,郑瑜裴才看向那位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脸上浮现笑容:“殿下,这个丫鬟果然很蠢,我刚提醒完她,她就把那臭小子送来给您了,真是蠢货。” 郑瑜裴皱眉道:“不可掉以轻心。” 管事嬷嬷不屑道:“不过就是个傻丫头,我一定能搞定她!”她说罢,扭着腰肢离开,“那小子就留给您享用啦~” 郑瑜裴无奈叹了口气,看向元鲤鲤消失的方向。 元鲤鲤带着男孩一路走到街尾,终于松开了男孩的手,然后她蹲下,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开口:“你叫郑瑜裴,对不对?” 男孩猛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会被人发现,他脸蛋涨红的厉害,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我叫李玉树。” “我知道。”元鲤鲤点点头,她从怀中取出一颗金豆子,递到他的面前:“给你。” 李玉树呆呆看着金豆子。 元鲤鲤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赚银子养活自己,但是你想赚钱也没必要去偷别人的东西,所以这颗金豆子算是我买断你这一次的行踪了。”她顿了顿,又道,“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 李玉树睁大眼睛,有些震撼,他没想到元鲤鲤竟然知道他是去偷东西,他原先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全部卡住了。 元鲤鲤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回到客栈,元慎和元霏还在睡午觉,她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 床榻上躺着两个俊俏漂亮的少年郎,长相精致,睡眠香甜,阳光照射进来,给他们镀了层柔和温馨的光晕。 她走过去轻抚了一下二人的头发,又替他们盖上被子,轻轻亲吻他们的唇畔。她在房中待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出去,她要趁着元慎睡熟了赶紧溜。 谁料刚打开房门,便撞见了站在门口的元慎。 他穿着深蓝锦袍,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膀和胸膛上,面如冠玉,神情清淡,目光温润,仿佛一块美玉雕琢而成。他此刻正负手站在门外,看见元鲤鲤出来,微微挑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元鲤鲤一噎,讪讪道:“你、你怎么还不休息呀?” 元慎道:“你去哪里了?我喊你许久都不应。” 元鲤鲤支吾:“哦,我去逛街买胭脂水粉了……” 元慎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问道:“今日在街市上,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或者事?” “嗯?”元鲤鲤有些茫然,“你问这个干什么?” 元慎道:“今日我出城,恰好经过那条街的时候,看到你跟一群乞丐混在一起,衣服破烂,满脸灰尘,像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一般,我怕你吃亏,便跟了上去。” 元鲤鲤愣住,“我怎么没感觉到你跟着我啊?”她四下环顾,“你藏在哪里了?我根本没有看到你!” 元慎微微笑道:“这不是怕引起你恐慌,便躲起来了。”他顿了顿,又道,“今日那条巷子附近出了些乱子,我瞧见那里聚集了许多乞丐,我怕你被欺负,便悄悄跟了上去。” “那条巷子附近出了乱子?”元鲤鲤眨眨眼,想起了那日的惨案,“你是说有人死在巷子里吗?” 元慎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我听那群乞丐聊天的内容,似乎和当年一桩血案有关系,他们猜测那些死者的死亡原因与当初刺杀我的凶徒同出一脉。”他看了元鲤鲤一眼,“这种话你不可传出去。” 元鲤鲤立马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她凑到元慎耳边,低声道,“当年的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吗?” “嗯。”元慎点头,然后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泛着一丝柔软,“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元鲤鲤听罢,忍不住抱住元慎蹭了蹭,她抬起头,看向元慎:“哥,谢谢你。” 第135章 不分伯仲 元慎笑了笑,“谢我什么?” 元鲤鲤笑嘻嘻的说:“你总是保护我。” “傻瓜,我若是不保护你,谁还敢要你呢?”元慎摸摸她的头发,语气温暖。他说完这句话,看了元鲤鲤一眼,“好了,快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 “好。”元鲤鲤答应道,随即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元慎和元霏,“那哥哥、霏儿你们先休息吧,我先去梳洗一番。” 她转身朝浴池走去,刚跨进浴池的门槛,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却见元慎已经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走了过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元鲤鲤怔了怔。 “这段时间太冷,记得穿好衣衫再出门。”他叮嘱道,“免得冻着了,明白吗?” “我明白。”元鲤鲤点头。 元慎笑道:“去吧。”他看着元鲤鲤进入浴室,才收回目光。 浴室很宽敞,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浴桶和几张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而在屏风后面有一排架子,架子上整齐堆叠着新鲜的花瓣,还未浸泡,显然是新采摘回来的。 元鲤鲤脱掉衣衫坐在热水中,伸手摸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面依旧残留着昨夜那股酥麻的电流感,她闭着眼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虽然元鲤鲤并不确定这具身体里究竟住着哪个灵魂,不过她确实有一种预感,这幅躯壳是属于元鲤鲤的。至于这份预感是什么缘由,她现在还没有办法探究。她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慢慢揣摩元鲤鲤曾经生活的世界,她从前在那里是个高贵的公主,但是在那里,她遭到了背叛。 那些人杀害了她的兄弟姐妹,甚至是爱人和家族的成员,抢夺了她的财富、权势、地位,逼迫她退居深宫,每日以泪洗面,终日饮酒作乐,沉沦于红尘俗世。 元鲤鲤在浴池里舒展着纤细修长的腰肢,她的肌肤莹白如雪,在热腾腾的雾气下泛着诱惑的珠光,她仰面靠在浴池边,长发垂在浴池里,湿漉漉的贴着肌肤。 她在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那些人这般疯狂,不惜一切代价毁灭元家的血统,甚至连一点希冀都不肯留下。 “元鲤鲤。”元慎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元鲤鲤回头看了一眼,元慎端着一盆热水走过来,把木盆放到她面前,他用手帕沾湿拧干了毛巾,递到她面前,“擦擦头发。” 元鲤鲤乖巧的接过毛巾,擦拭着自己的秀发,她一边擦,一边问道:“哥哥,这件事是不是与你当初遇到的那场刺杀有关系?” “应该是的。”元慎叹口气道,“毕竟当时我们两家是姻亲,所以那件事后,我也暗中派人调查过。” “当初的刺客是北疆的人,他们专门潜伏在京城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被我们元氏抓捕了,他们招供说当时杀害的那些女眷都是他们杀害的。” “当时父王和母妃震怒不已,要求严惩,可是那些人全部畏罪自杀了,父皇为了堵众口,便只好封锁消息。我也是在半年后才知道,父王和母妃的死并不简单……” “父皇和母妃的死……是他们做的?”元鲤鲤睁大双眼,惊讶万分。 “嗯。”元慎道,“当初他们被抓住,我也曾审讯过他们,只是他们宁愿咬舌自尽也没吐露一个字,只是临死前说出的那句‘陛下’,就足够证明了。” “那……”元鲤鲤犹豫的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元慎淡笑,“父王既然已经决意追查当年的事情,我也必须帮他。不过这件事牵扯颇广,我们不能直接插手,需要从长计议。” “嗯。”元鲤鲤点点头,“哥哥,我相信爹娘和大哥一定都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们。” “对呀。”元鲤鲤说到此处,神色黯淡下去,“他们还等着我回家呢。” “别担心。”元慎安慰道,“我们会找到他们的,我和你一起。” “嗯。”元鲤鲤笑着应了下来。 元鲤鲤沐浴完后就出来吃饭了。今日的早餐依旧丰盛。元慎特意吩咐厨房熬了鱼片粥,配着小菜还有豆腐包子。元鲤鲤喝了几口,就皱眉,她讨厌吃鱼。 “鲤鲤,尝尝这个虾仁蒸蛋。”元慎给她剥了一颗蒸蛋,又夹了一块清爽的豆腐,“这个是你喜欢的。” 元鲤鲤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元慎望着她,嘴角微扬。 …… 一碗鱼片粥,一碟咸菜,一碗蒸蛋,一碟青椒牛柳,一碟腌萝卜,元鲤鲤吃饱后撑得肚皮圆滚滚的,她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腹。 “我还是觉得自己胖了。”元鲤鲤嘟囔道。 “胡说,你这叫健康。”元慎轻笑,“你瘦的跟竹竿似得,还说自己胖?” 元鲤鲤摇头,她道:“哥哥,我最近总是饿,吃了这么多都不长肉的。” “不要紧,多吃点蔬菜,你最近营养不良导致的。”元慎温柔的劝解道,“等过阵子,就好了。” “哦。”元鲤鲤眨巴眨巴眼睛,又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鱼片粥。 这次元鲤鲤的胃口还挺好,一碗粥喝得底朝天,她抬头看着桌上剩余的食物,忽然道:“哥哥,我想吃肉,想吃猪肘子!” 元慎闻言脸黑了下去,他正欲拒绝时,就见元鲤鲤抱着元慎的胳膊摇晃,“哥哥~哥哥~” 元慎顿时心软了,“那我们去买。” “不,要我们亲自去挑选。”元鲤鲤道,“我还想吃那个酱猪蹄,要脆嫩鲜香的猪脚。” “行,你想吃什么都成。”元慎拿元鲤鲤没有任何办法,“那你赶快把粥喝完,然后换套衣服,我带你去买猪蹄。” “好嘞~”元鲤鲤立刻点头答应。 …… 元鲤鲤换了件鹅黄色绣兰草的短袄,裙子上镶满了金线,腰间挂着玉佩,脚踏一双鹿皮靴子,整个人看起来俏丽可爱。 第136章 我一定要救你出来 “父王不是刚离世不久,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要守孝的。可是现在却……” 元慎道:“他们不用守孝。他们原本是北疆的探子,身份非同一般。” 元鲤鲤愣了愣,随即道:“难怪了。” “不用管他们,我们先逛街吧。”元慎拍了拍妹妹脑袋。 两兄妹走在熙熙攘攘的市集,周围是来往的商贩,卖的都是些普通农户家的玩具、布匹,还有胭脂水粉之类。元慎一边看着一边询问价钱,元鲤鲤则坐在一边看着周围的摊位,偶尔买上两支簪花或者绢花戴上试试,倒是显得活泼又精神。 两个时辰后,两兄妹终于回到了王府。元鲤鲤提醒道:“哥哥,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怀疑父王母亲的事情吗?” “记得,怎么了?” “我怀疑父王和母亲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杀害了,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了某一个地方。” 元慎沉默的点点头,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哥哥?” 元慎收敛心绪,“你放心,我一定会为父母报仇的。” 元鲤鲤闻言,松了口气,笑眯眯道:“我相信哥哥。” …… 转眼就是除夕夜了。 元慎陪着元鲤鲤,元鲤鲤一直很高兴。虽然元慎每晚都睡在书房里,但毕竟他也没和别人同床共枕过,所以也不太习惯,只能强迫自己和元鲤鲤睡在一张床上。 这一晚两兄妹都格外激动。 “哥哥,我好久都没和你躺在一起了。”元鲤鲤搂住元慎,声音闷闷的说道。 “以后每年都会和哥哥一起睡的。”元慎摸了摸元鲤鲤的发顶,语气温柔。 元鲤鲤闭上眼睛,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环绕在她身侧,她渐渐入眠。 元慎在黑暗中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叹了口气。他轻轻抚摸着元鲤鲤的额头,目光怜惜,“对不起……哥哥没办法保护你。如果我们不是亲兄妹……” 元鲤鲤是他唯一的血脉。可若是他和她在一起,必定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了。 而他不希望元鲤鲤被束缚。 元慎闭上眼睛,眼帘遮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挣扎。最后他慢慢握紧拳头。 “我一定要救你出来!”元慎低喃。 …… 除夕那一天,元慎穿了一身黑袍,披着斗篷。他和元鲤鲤坐在车厢里,元鲤鲤裹得厚实,只露出一张白净娇美的脸。 元慎伸手揉乱她的发髻,“鲤鲤。” “嗯?”元鲤鲤睁开眼。 “今天是除夕。”元慎道。 元鲤鲤点点头,她的眼眶湿润了,“我知道。”她哽咽道,“所以我才想和哥哥在一起呀。” “乖。”元慎摸了摸她的发顶。 “鲤鲤,”元慎突然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元鲤鲤一怔,她歪着头看着元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道:“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哥哥你肯定喜欢长安城的女孩子。”元鲤鲤道,“我从小就喜欢长安城的姑娘。她们都长得好漂亮,我最喜欢长宁侯府的二姐,那个叫元妙芝的小姐,她长得可好看了,就是脾气坏了点。” 元慎无奈一笑,他摸了摸元鲤鲤的头发,“傻丫头,我已经不喜欢长安城的女孩子了。” “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元鲤鲤问。 “我……”元慎顿了顿,最后吐出四个字:“不喜欢长安城的女孩子。” “啊……”元鲤鲤诧异的看着元慎,她没想到哥哥居然不喜欢长安城的女孩子。 “那哥哥喜欢哪里的人?”元鲤鲤追问,“哥哥喜欢南蛮的人吗?哥哥可以考虑娶南蛮的姑娘做媳妇哦。” “不行!”元慎斩钉截铁,“我绝对不会娶南蛮女子的!” 这种情况下元慎绝对不允许自己娶南蛮女子,他也不会娶南蛮女子。 “我喜欢鲤鲤。”元慎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 元鲤鲤微微红着脸,低声道,“哥哥真坏,老是欺负我。” 元慎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那你要不要嫁给我?” “我才不会嫁给你呢。”元鲤鲤躲开元慎作乱的爪子。 “哼。”元慎冷哼一声。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今日皇宫灯火辉煌,鞭炮齐鸣。 宫宴在御花园内举办,元慎领着元鲤鲤去拜访了皇帝后,便带她去参加宫宴,元鲤鲤今日特意装扮了一番。 “这件衣服不错。”元慎夸赞了一句。 元鲤鲤抬起裙摆给他看,“是吧,这可是爹送给我的呢。爹爹说,这叫‘金丝织雪’,据说这种料子一年才出五匹,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能穿呢,哥哥你也快穿。” “好。”元慎应下来。 元鲤鲤满足的点点头,挽着他朝宴席处走去。 这次宫宴分为两桌,元慎和元鲤鲤坐在一块儿,他们正对着的是郑瑜裴和裴家的几个子弟,裴家是武勋世家,郑家却偏向文官,这两个家族势力一般不分伯仲,但因为郑家背靠郑家,所以在这两家中占优。 郑家子弟见状连忙站起来和元慎拱手打招呼,郑瑜裴也笑吟吟喊了句,“元兄。” “裴兄。”元慎微微颔首示意,并未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京城,再不济找个机会逃跑,免得牵连到元鲤鲤。 元鲤鲤见元慎不愿理睬旁人,她也不愿意搭腔,只管吃吃喝喝。 郑瑜裴看了元鲤鲤一眼,忍不住笑出声。他和元慎相识多年,自然看得出来元慎现在心思压根就不在宫宴上。他笑呵呵的道,“元兄这位妹妹还挺可爱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元慎道,“她从乡下跑回来找哥哥,哥哥便把她带到了身边养着。” “原来如此。”郑瑜裴恍然大悟。 “鲤鲤,你又偷懒了。”元鲤鲤耳畔传来男子清朗的嗓音,元鲤鲤扭头一看,正是郑瑜裴。郑瑜裴的眉峰英气,五官精致,是标准的美男子。他的眼神带着些调侃。 “你来了。”元鲤鲤笑嘻嘻的看着他。 “是。”郑瑜裴点了点头,“你怎么不过去?” 第137章 出类拔萃 “我等会再过去,先陪着哥哥。”元鲤鲤道,“你和大表嫂聊。” 元恪坐在一边,看着元鲤鲤和郑瑜裴谈笑风生的模样,他抿了一口茶,心中升腾起淡淡地烦躁。 很快酒菜就端上来了,大臣们也纷纷敬酒,觥筹交错之间,众人谈论的话题也围绕着今年秋试。 “听闻今年的春试,太傅收了一个学生,姓顾名锦绣,年纪轻轻,却颇有才华,这一次春试,怕是又要拔得头筹。”说话的大臣道。 另外几个大臣附和的应了一声。 郑瑜裴皱了皱眉头,“这个顾锦绣倒是挺厉害的,不愧是太傅看上的。” “顾锦绣虽说不是出类拔萃,但是能入得了太傅法眼,也算是一桩缘由。” 元鲤鲤听着这群大臣七嘴八舌的讨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群老古董,若是让他们看见自己和元慎坐在一起,恐怕他们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吧。 元鲤鲤心想,幸亏这些大臣看不到自己穿越前的样子,否则一定吓疯了。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一群宫嫔簇拥着一位明艳动人的丽人进来了。 那丽人穿着浅粉色宫装,容貌娇媚,一颦一笑间尽显妩媚,一看便知道她年龄尚小,但是却已然有了倾国倾城的姿态,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仿佛盛着一泓春水,勾魂摄魄。 她身后跟着的一群宫嫔皆是花季少女,各具风采,但唯独有一位少女格外扎眼。 她生得玉雪可爱,梳着两条麻花辫垂在肩膀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灵动非凡,唇瓣红润,肤白如脂,整个人宛如小仙童,看起来十分惹人喜欢,她正是元鲤鲤。 元鲤鲤一进宫殿就感受到了众人投来惊讶的目光,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茫然的四周扫射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元慎的身上,她歪了歪头,露出无辜的表情。 元慎捏了捏她的小鼻尖,笑骂,“傻丫头。” 郑瑜裴也看见元鲤鲤,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没想到堂姐和锦绣长得如此像。”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静,但细心的人却发现他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元慎嗯了一声,“是像,毕竟是嫡亲的血脉,总该是像的。” 这话说的含蓄,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元鲤鲤和郑瑾宁长得太像了,简直就像孪生姐妹。郑瑜裴笑了笑,“既然是堂姐,那咱们以后可要多亲近。” 元鲤鲤乖巧点头,“我们一直很熟悉啊。” 郑瑜裴似乎愣了一下,继而失笑,“你倒是个实诚的。” 元鲤鲤冲他做鬼脸,然后继续拿糕点吃,元慎也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她嘴边,“别吃那么多了。” “好。”元鲤鲤答应了,咬了一块点心,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咦……怎么是酸梅酱。”元鲤鲤嫌弃的看着手里的酸梅酱,一脸郁闷。 “不能多吃甜食。”元慎耐心叮嘱。 “好吧。”元鲤鲤撇了撇嘴,将手里的酸梅酱塞给元慎,然后低下头去啃螃蟹腿。元慎也不勉强,自己慢慢咀嚼。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元鲤鲤忽然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郑瑜裴。郑瑜裴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疑惑的问,“怎么了?” 元鲤鲤摇头,她转头对元慎道,“哥哥,刚刚我看见那边坐着一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她伸出手指往右边指了指。 郑瑜裴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坐在右侧的少女。 她穿着嫩黄的衣裙,一张小脸精致秀美,只是看起来有些怯懦,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看起来胆子很小。 她身边还有两个同伴,一个是穿着蓝衣服的女孩儿,另一个女孩儿则穿了一身翠绿色的衣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大的姑娘,一举一动透露出几分骄矜,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确实长得漂亮。”郑瑜裴赞叹,“是哪家的?” “我也不认识呢,不过应当是世家出身。”元鲤鲤说。 郑瑜裴摸了摸下巴,“我倒是见过她,她是陈氏的远房侄孙女。”陈氏是户部侍郎。 元恪和元慎的脸色齐刷刷沉了下来。 郑瑜裴笑道,“原来是陈氏的远房侄孙女,怪不得我瞧着眼熟。” 元恪冷笑一声,“她叫什么?” “郑鲤鲤。”郑瑜裴笑吟吟道。 一直安静喝着酒的元慎看了郑瑜裴一眼,然后道,“今日是朕和元鲤鲤及驸马大婚,朕希望大家能够开怀畅饮。” “恭贺陛下和郡主。”众人连忙起身恭维。 郑瑜裴站了起来,走到一个空桌子前坐下,元鲤鲤跟在元慎屁股后面跑了过去。 元恪看了元鲤鲤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担忧。 元鲤鲤坐了下来,然后冲着元慎嘿嘿一笑。 “怎么了?”元慎问。 “哥哥,我刚刚在门外偷听到了好多话呢!”元鲤鲤压低声音。 元慎挑眉。 元鲤鲤凑到元慎耳边,将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告诉了元慎,末了兴奋的道,“我就知道二叔一定不会安分的,居然暗搓搓打我娘亲的主意。” 她眼睛黑漆漆,带着点狡黠的味道,“哥哥,我们去把那些话说给他们听!”元慎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笑了笑。 “好呀。”元慎点头。 于是一大清早起床后,众人还没从新婚的喜悦中缓过神,就听说了一件令人震惊的消息,元鲤鲤和郑瑜裴昨晚吵架了。 郑鲤鲤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自家爹爹觊觎自己母亲的秘密,气得半死,立刻找上了郑瑜裴理论,结果郑瑜裴说元鲤鲤诬陷他,两个人争执之下,元鲤鲤怒极攻心晕了过去,然后就被送入了偏殿。 偏殿里的宫女都战战兢兢跪地求饶。 郑瑜裴一脸焦急的站在一旁,等着御医来诊治。 “鲤鲤,我们好好商量,你先别生气。”元鲤鲤躺在软榻上,额头缠着纱布,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她的语调轻飘飘的,却透出浓烈的恨意与寒霜。 郑瑜裴皱紧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第138章 我不怕 “呵。”元鲤鲤嗤笑了一声,“你敢说你对我娘没有半分心思?” “若不是因为我娘不肯嫁给你,你何至于费这种心机,让你姨母逼迫我娘嫁给你,你不就是看我娘不能生育所以想纳妾嘛?” 她的语气又轻蔑又嘲讽,“这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真是丢尽了我元家人的脸。” 元慎和元恪都没说话,他们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郑瑜裴的脸顿时涨红,他怒火万丈的盯着元鲤鲤,“你血口喷人!” 元鲤鲤冷哼一声,“我血口喷人?你敢说你心里没龌龊想法吗?” 元鲤鲤说着咳嗽了两声,元恪立刻上前帮她拍背,元鲤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准插手,元恪无奈的收回手,只是看着郑瑜裴的目光却越发冰凉。 “我没有。”郑瑜裴辩解道,“这一切都是我表妹做的。” “你闭嘴!”元鲤鲤突然怒吼一声,她脸色煞白,眼底闪烁着泪光,愤怒又委屈的喊道。 “郑鲤鲤算什么东西?我娘不愿意和你成亲,是因为怕毁坏郑家名声,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瞎子吗?” “我娘是正室,是你姨母逼着嫁给你的,她根本就不爱你,她只爱我爹一个人。” 她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字一顿,“我爹娘是青梅竹马,我们相互喜欢,你凭什么破坏我们?” 郑瑜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元鲤鲤苍白的脸庞,心中隐约生出了几分慌张,“元鲤鲤,你简直是污蔑。”他咬牙切齿,“你这个恶毒的丫头,你怎么能够这样诋毁我,你这是要毁了郑家。” 元鲤鲤微微勾唇,露出嘲讽的笑容。 “鲤鲤姐姐。”元鲤鲤推门进来,一脸愧疚地抱住元鲤鲤的胳膊,眼泪涟涟,“鲤鲤不该任性,惹得嫂子伤心难过,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元鲤鲤淡淡地说道。 郑瑜裴脸色铁青,“鲤鲤,你……” “鲤鲤姐姐不知内情。”元鲤鲤淡淡一笑,“我也不怪她,是我不好。”她似乎很疲倦,用帕子捂着额角,慢吞吞地说道,“我累了,想睡一觉。”她又扭头对元慎说,“哥哥,你照顾一下我。” 元慎点头,看着元鲤鲤闭眼假寐,他垂眸,目光扫了一眼元慎。 “大哥。”元恪走上前来,“此事我去办吧。” 元慎微微颔首,元恪便退了下去,吩咐人去找郑瑜裴。 郑瑜裴没料到元鲤鲤竟然睁着眼睛装昏迷,当即吓了一跳,他看向元慎。 “大舅兄,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我……” 元慎冷笑了一声,抬腿踹倒了郑瑜裴,“滚,别脏了我丞相府的院子!”他指着郑瑜裴,“我们丞相府绝不会允许你玷污圣贤书!” 元慎这话说的狠,他的长随上前将郑瑜裴扔出了门口,然后砰的一声,丞相府大门关上了。 元慎转头看着元鲤鲤苍白憔悴的面孔,轻叹口气,“鲤鲤,你这次闹太过分了,若传出去,对你的闺誉不好,以后谁娶你啊?” 元鲤鲤抿着唇,沉默不语。 元慎摸了摸元鲤鲤的脑袋,“你放心,你大哥不是吃素的,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我已经通知你娘和你大嫂回家,这件事,她们必须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让她继续欺负你。” “嗯。”元鲤鲤低着头,“谢谢大哥。” 元慎见她一双漂亮的凤眼红肿不堪,眼尾泛着水汽,心疼的厉害,他伸出手替她擦拭了眼角溢出的泪水,“别怕,你永远是大哥的妹妹,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大哥就砍了他。” “我不怕。”元鲤鲤摇头,“我没怕。” 元恪看着元鲤鲤这个模样,忍不住蹙眉问元慎,“这次的事情真是她干的?” “我也不知道。”元慎摇头,“她身体孱弱,我一直没注意,不曾想她竟然能在宫宴上做出那种事。”他想到自己的女儿被这般诬陷,心里涌出滔天怒火,“我定要查清楚,还鲤鲤一个公道。” “我们先带鲤鲤回去休息吧。”元鲤鲤柔声说道。 “好。”元恪扶起元鲤鲤,让侍卫搀扶着她往外走,一路都没有理郑瑜裴。 元鲤鲤的脚步有些踉跄,元恪连忙扶住她。 “大哥。”元鲤鲤靠在元恪肩膀上,她闭着眼睛呢喃,“我不会原谅她的。” “嗯,你说的是。”元恪温和的安慰,他扶着元鲤鲤进入马车里,让她坐好之后,才开始整理衣袖。 元慎从另外一辆马车出现,看了眼神色不善的郑瑜裴,“你先离开吧。” “大哥,我想和你聊聊。”郑瑜裴压抑着怒火,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其中恐怕有误会,鲤鲤她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不应该说谎。” “你觉得鲤鲤说的是假的,或者说我冤枉你了?”元慎讥讽的挑眉,“你觉得鲤鲤在撒谎?” 郑瑜裴皱眉,“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元慎嗤笑,他一甩衣袖,冷漠的说道,“你既然说不明白,那你回去问你媳妇去。” 郑 瑜裴心中恼恨至极,可是元鲤鲤已经躺着睡着了,他再不甘也没法子,只能先离开。 “殿下,您今日受了委屈。”元慎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知道您不高兴,我也很生气,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 “我知道了。”元鲤鲤虚弱的说,“等我养几天就好。” 元慎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他的妹妹一向娇滴滴的,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偏偏嫁过去就遇到这么一桩婚事。 元恪这人,脾气阴晴不定,对于妹妹的感情不明,元鲤鲤这样娇贵的性子肯定吃亏,所以他打算尽量弥补妹妹。 “鲤鲤是我唯一的妹妹。”元慎低声说,“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她,不管是谁,我一定不饶他。” “哥,你不要为难大哥。”元鲤鲤拉着元慎的袖子,“这件事与大哥无关。” “好好休息,我陪你。”元慎揉了揉元鲤鲤的发顶,“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是敢伤你一根汗毛,我定让他不得好死。” 第139章 我只想静一静 元鲤鲤点了点头。 “你好好休息。”元慎站起来,看了一眼门外。 元鲤鲤看着元慎的背影,嘴唇颤抖,突然落下眼泪。 这个哥哥真的很疼爱她,每次元鲤鲤被欺负,元慎总是第一个跑出来保护元鲤鲤,可是她却把这个哥哥拖累惨了。 她不由咬牙,如果不是元慎的纵容,她怎么可能这么肆无忌惮? 元鲤鲤心里越发愤恨不平起来,凭什么?明明她才是嫡女!元慎是庶子!她凭什么能够骑在元慎头上? 她的母亲不是正妃吗?为什么还要偷偷怀孕? 她的记忆力一直都有这个印象,她母亲的确是怀了孩子,不过没等生下来就夭折了。 她的祖母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所以元鲤鲤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憎恨。 她想要夺得嫡女身份,却被元慎阻拦,他宁愿牺牲她,也不愿意她争夺嫡女的位置。 她的母亲死了!她的母亲死了!元鲤鲤猛地抓紧了枕头,心底翻江倒海,她努力克制心里翻腾的情绪。 她是庶女,她活该,她不配当嫡女…… 元鲤鲤捂着脸,痛苦的呜咽出声,这个秘密她藏在心里二十六年,从未跟任何人提过。 她一直觉得自卑,她是个私生女,所以她拼命的讨好嫡姐,用最美丽的笑容迎合嫡姐,想要取代嫡姐成为嫡女,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元慎娶妻之后。 她以为这个秘密终究不会曝光,她依旧会做嫡女,可是元鲤鲤却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她是爹爹的嫡女,嫡女,嫡女…… 元鲤鲤不甘心,不甘心被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她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越发的怨恨起郑氏,是她害的自己失去贞洁,是她害的自己名节尽毁,是她…… “鲤鲤。”元慎看着蜷缩在床榻上抱膝哭泣的元鲤鲤,眼眶微酸。 “哥哥。”元鲤鲤抬起头,泪珠顺着她精致美艳的小脸滑下。 元慎拿着帕子递给她,低声哄她,“别伤心了。你还有大哥,大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元鲤鲤哽咽,“你们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我不求你们,只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便好。” “傻丫头。”元慎轻声叹气,他伸手拍了拍元鲤鲤的脑袋,“哥哥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元鲤鲤靠在元慎怀里,“我也不怪爹爹和大哥。” “你啊,真是个笨蛋。”元慎摸着元鲤鲤柔软乌黑的长发,“你不是说要找证据吗?哥哥帮你找证据。” “你不相信哥哥吗?”元慎轻轻抚摸着元鲤鲤苍白消瘦的小脸,“这件事不管是谁干的,哥哥都会帮你查出凶手。” 元鲤鲤抿紧嘴角。 “鲤鲤,哥哥只是想要你快乐,你不必强忍着。”元慎低头看着元鲤鲤。 “哥哥,谢谢你。”元鲤鲤露出一抹浅笑,“我不想闹得家宅不宁,我只想静一静。” 元慎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别担心,你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哥哥定然会替你报仇。” 元鲤鲤眼眸含泪,“我知道了,哥哥。” 元慎见元鲤鲤答应,松了一口气,摸摸她柔软乌黑的发丝,“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着。” 元鲤鲤点头。 元慎出去后,又叫来一个婢女,“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小姐就像是公主一般,决不允许你们怠慢她半分,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婢女吓了一跳,连忙称是。 元慎离开后,那婢女小心翼翼问元鲤鲤,“小姐,奴婢扶您回屋歇息吧?” 元鲤鲤淡漠的目光扫了那婢女一眼,“你们谁都不准告诉大哥!” 婢女惊呆了。 “听明白了吗?”元鲤鲤冷哼,“否则……”她语调森寒:“我不介意换几个新丫鬟伺候我,毕竟我这个庶女身份不够格用丫鬟。” 婢女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元鲤鲤嗤笑了一声,转身回到屋内,她趴在床上,将脸埋入双腿间,身体瑟瑟发抖。 她恨元慎,也恨元慎的父亲,她想要做嫡女,想要做尊贵的嫡女,她不能再继续沉默,再沉默下去她会疯的,她必须要反抗,不仅仅要反抗父母,还有元慎。 元鲤鲤擦干净眼泪,坐了片刻,她突然爬下了床,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守夜。 元鲤鲤悄悄推开门出来,她走向元慎的院子,元慎的院子守卫并不严,因为他常年住在书院,除非有事才回京城,所以整个院子只有两名侍卫和两名小厮。 元鲤鲤悄悄溜到元慎 卧室,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元鲤鲤飞快钻进元慎的书架。 按照原主记忆中,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不少东西,其中有元慎写的诗词,还有他画的山水画。 元鲤鲤翻了翻这些诗词和画,都是元慎闲暇时候画的,有山有水,还有风景。 元鲤鲤将东西收拾起来,然后又把暗格关闭,她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往外走,却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封信,她顿时怔楞住了。 元鲤鲤犹豫了片刻,拆开了那封信。 “鲤鲤,你已经八岁了,也是个姑娘家了,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若是你愿意,我会为你挑选一户好人家。” 这是元慎留下的。 元鲤鲤垂着眉眼,掩盖住心头涌出的巨大欣喜。 元恪居然愿意娶她,虽然只是纳她为侧室,但这也足够让她高兴了,元慎一直希望自己嫁给一个品行端方、知礼数,能给予自己安全感,又对她疼爱的夫君。至于郑瑜裴这个丈夫,元鲤鲤根本就没当回事,毕竟元恪不会喜欢上她。只要有了孩子,她总有办法将郑瑜裴勾引到手。 等她成为元恪的女人,郑瑜裴就休想碰她了! 元恪这个渣滓,既然不想娶她,何必要招惹她呢。她堂堂公主之女,凭什么委屈的要做郑瑜裴的平妻! 元鲤鲤将信烧掉,她将书架上的东西全部搬到自己的寝殿,等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后,她才松口气。 然后躺倒在了床上,这具身子实在太差劲了,稍微用力就喘的厉害,连走路都觉得累。 第140章 眼熟 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浮现元慎的话。 哥哥……他对她真的很好,元鲤鲤想,他是她唯一的兄长,她会努力的活下去。她睁开眼,盯着屋顶上悬挂的灯笼,眼底闪过一缕复杂的光芒。 翌日,元慎来看她,见她神色萎靡,皱眉道,“鲤鲤,昨晚没睡好?” 元鲤鲤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哥哥,今天我们还要去拜访元老爷吗?” 元慎温声说道,“去吧。” 元鲤鲤眼睛闪烁了一瞬。 “你不喜欢你爹爹?”郑瑜裴疑惑问。 元鲤鲤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喜欢啊。” “那他为何要让你跟我成亲?”郑瑜裴有点生气,“他想利用我们?” “哥哥怎么会这么说?”元鲤鲤轻声说,“爹爹只是觉得,我与你是青梅竹马,你对我好,我自然要回报一二。” 郑瑜裴狐疑,“是这样吗?” 元鲤鲤点头。 郑瑜裴迟疑了一下,“罢了,左右我也不喜欢他。”他叹气道,“只可惜了你。” “有什么可惜的。”元鲤鲤娇羞的红了脸,低着头道,“我喜欢哥哥,哥哥娶了我,我很幸福。” “傻丫头。”郑瑜裴揉了揉元鲤鲤的头,“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元鲤鲤笑眯眯道,“嗯。” 元慎带着妹妹来到元老爷的院落,此时元慎的院落里站着几个丫鬟婆子和小厮。 元鲤鲤跟着元慎一同进屋子,看见屋子里坐着一位五官秀美的妇人,她穿着一件紫罗兰纹绣百蝶裙,梳着简单的云鬓,耳边坠着翠玉流苏,显出几分雍容华贵。 她看着很眼熟,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元鲤鲤皱眉想了想,终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过对方身上的气息很特别,有种很强烈的威压感,元鲤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位便宜娘亲的修为肯定很高。 “爹爹。”元慎带着元鲤鲤上前喊人,“这便是鲤鲤。” 元鲤鲤乖巧的叫了一句爹爹,对方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鲤鲤,这是你娘亲,元夫人。”元慎介绍道,“你要叫姨娘,她是我的正妻。” 元鲤鲤恭敬道,“见过姨娘。” “你身子不好,先下去休息吧。”元夫人淡淡道,“我有话和相公说。” 元鲤鲤点了点头,随即由丫鬟搀扶着退下了。 等她走了后,元慎才坐下来喝茶,他问,“娘,您怎么忽然改变了态度?” “慎儿,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答应了皇帝,让你迎娶鲤鲤。” 元慎皱眉,“娘,皇帝陛下不是答应将你赐婚给郑王世子了?” 元慎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娘,那郑瑜裴怎么办?你忘记他当初欺负你了吗?” “慎儿,他如今是郑王的世子,是未来的继承人。”元夫人无奈道,“我不能拿元家冒险。” 元慎不解,“娘,为何?” 元夫人叹息一声,将目前朝廷局势告诉了他。 原来,皇帝虽然册封了郑瑜裴做世子,却并没有给他权势,反而削减了他手中的兵权,让他从一名王爷变成了一名闲散宗室。 郑瑜裴心里愤恨,可是面上仍旧装作不在乎的模样,表示自己一切都听皇帝的吩咐,但私底下,他却联络其他人,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打算夺取皇位。 元慎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那岂不是,他一旦夺位成功,元氏一族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慎儿。”元夫人握住了元慎的手腕,神情凝重的说,“慎儿,你听娘的,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你先迎娶鲤鲤入门,让鲤鲤成为你的王妃,到时候郑瑜裴登基后,我们可以慢慢谋划。” “娘,您这是要舍弃我们吗?”元鲤鲤颤抖道,“娘,您忘了元家对我们的恩德了吗?您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逃离元家的吗?” “鱼儿!”元慎呵斥道。 元鲤鲤眼眶发酸,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 元慎冷漠道,“你已经嫁人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这些话以后不准说,否则你就回娘家去吧。” 元鲤鲤愣了愣,咬唇不语。 “慎儿,你别生气。”元夫人安抚道,“我只是不想牵扯到你们罢了,我们元家已经足够风光了。” “可是娘。”元慎蹙眉道,“这样一来,鲤鲤会被他们嘲笑的。” “那又怎么样?”元夫人轻蔑的勾起嘴角,“他们敢吗?除非不怕死。” “可鲤鲤毕竟是我的女儿!”元慎冷冷道,“谁敢嘲讽他!” 元夫人垂眸,半晌才说,“慎儿,鲤鲤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待她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鲤鲤的,她日后必会是我儿媳妇。” 元慎沉默片刻,才道,“那便如此吧,娘,明日我会让管家带聘礼,送去郑王府。” “不急。”元夫人淡淡道,“这次郑瑜裴立下战功,陛下会论功行赏,到时候你就知道,元鲤鲤配不配得上你。” 元鲤鲤坐在旁边静静吃东西,偶尔抬头偷瞄一眼母女俩。 母女俩谈话间,郑瑜裴走了进来。 他长得俊美,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举手投足尽皆透着温润优雅,宛如浊世佳公子般的气质。 “娘。”郑瑜裴笑吟吟的给母女二人请安,“我来给你请安。” “嗯,不用客气。”元夫人点头,“坐吧。” “谢谢娘。”郑瑜裴笑盈盈的说,“这些年,您一直挂念着我,我心里感激不尽。” “你是我唯一的嫡亲骨肉,我当然挂念。”元夫人淡淡道,“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快就有了心爱的姑娘,这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不知鲤鲤妹妹是何人?”郑瑜裴看向了一侧安静坐着的少女,微微一笑,“鲤鲤妹妹果真像极了娘亲。” “鲤鲤见过姐姐。”元鲤鲤起身,柔声细语道,“鲤鲤年纪尚浅,还望姐姐包涵。” “哪里的话,鲤鲤这样漂亮,我喜欢都来不及呢。”郑瑜裴笑的越发的灿烂了。 “鲤鲤……”元夫人看向元鲤鲤,“既然郑瑜裴愿意纳你为平妻,你就安心嫁过去吧。” 第141章 吃软怕硬 “是,谨遵母命。”元鲤鲤低眉顺目的福身道。 郑瑜裴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温和的看着元鲤鲤,“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就启程去郑王府吧,别误了吉期。” 元鲤鲤点头,起身告辞离开,她转身离开时,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只留下满脸冰霜。 “你怎么了?”一旁的红梅担忧的询问。 元鲤鲤摇了摇头,缓步离开了房间。 她站在廊下,吹拂的凉风将她心口的火焰吹熄。 元鲤鲤不傻,她看得出来郑瑜裴对她似乎另有所图,或者说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元家。但这和元鲤鲤关系不大,只要不影响她和元家的关系就好。 可是元夫人却提醒了元鲤鲤。 不论郑瑜裴有多厉害,元家也绝对不能卷入皇权斗争中。 她不是原来的元鲤鲤。 “我该怎么做呢……”元鲤鲤喃喃自语。 元家的家业是靠元鲤鲤的哥哥元鲤鲤守住的,她哥哥是武官,元家的商铺几乎都是她的哥哥在打理。 可惜元鲤鲤死于一场刺杀,元家彻底落败,元鲤鲤留下来的钱财全部被元夫人霸占了,如今她要把这些银票送给她未来的女婿。 郑瑜裴看着元夫人递上来的一叠银票,笑眯眯的说,“母亲真是疼爱我。” 元夫人皮笑肉不笑,“你娶我们鲤鲤,我当然不会委屈你。” 郑瑜裴笑道,“多谢母亲。” 等到了晚上,郑瑜裴悄悄溜了出来,找了两个黑衣人,塞给了他们一人一枚金豆子,笑嘻嘻的说,“辛苦你们啦,帮我办件事。” 黑衣人点头。 “去元家探探虚实。”郑瑜裴笑眯眯,“务必查清楚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两个黑衣人答应,“是。” 元夫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元夫人睁开眼睛,看到郑瑜裴含笑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元夫人皱眉道,“鲤鲤呢?她在哪儿?” 郑瑜裴拉了张椅子在元夫人身边坐下,笑着说,“鲤鲤在沐浴。” 元夫人冷冷道,“鲤鲤才刚及冠,你就急忙让她嫁给你,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不算仓促。”郑瑜裴道,“若是鲤鲤不嫌弃我,我定然会照顾好她。”他说完这句话,伸手捏住元夫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 元夫人脸色有些泛红,却没躲闪,而是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别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郑瑜裴笑吟吟的凑近了元夫人耳畔,暧昧的吐息撩拨着她,“咱们可是夫妻。” 元夫人推搡他,“你呀,真拿你没法子。”她叹息了一声,“不过你确实需要个名分,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女儿。”她眼神黯淡,“若是有了个女儿……” “娘。”郑瑜裴搂住元夫人的腰,贴在她的胸前蹭了蹭,“我不急,我们慢慢来。你别伤心啊。” “哎……”元夫人拍拍他的背,无奈道,“我也不想,只可惜你爹去的早,没能留下后代。” 郑瑜裴笑着抱紧元夫人,心中暗骂老狐狸,嘴上却乖巧的说,“娘,这个世上的男子,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男人嘛?”他笑眯眯的说,“我可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元夫人听到他这句话,立刻破涕为笑,又羞又恼的拧了一把他,“就你嘴甜。” 这样的画面落在了元鲤鲤的眼里,她垂眸,露出嘲讽的表情。 不过是一场利益联姻罢了,至于演戏吗? 翌日,元鲤鲤便随着郑瑜裴一同前往了京城郑王府。 郑王妃看到元鲤鲤时候惊讶了片刻,她没料到元鲤鲤会如此的漂亮,简直比自己闺女还要美丽几分! 她仔细看了一番,忍不住赞叹:“鲤鲤,你长得真好看。” 元鲤鲤笑的温婉,“承蒙婶婶夸奖。” 郑王妃和蔼的说,“我叫人准备了一套首饰,你看你适合什么颜色?” 元鲤鲤扫视了一圈,发现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珠钗玉佩,每一种都价值连城,珍品异常。 她摇摇头,笑道,“谢婶婶好意。不过我暂时不需要,以后再说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戴这些东西。” 郑王妃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元鲤鲤看起来不太好接触,但她也不敢强求。 毕竟她也知道元鲤鲤和郑瑜裴感情很深厚,若是惹怒了元鲤鲤,郑瑜裴肯定会护着她。 元鲤鲤见状微微勾起唇角,果然,女人都是吃软怕硬的货。 既然她不喜欢这些东西,郑王妃也识趣的没有勉强。 “那改天我送你一些胭脂水粉。”郑王妃说,“你看如何?” “不用客气。”元鲤鲤说。 郑王妃说,“那怎么行。”她笑着说,“这次来得匆忙,也没给你买什么,只能先记账上,等你成婚时再补偿你了。” “嗯。”元鲤鲤颔首,“那我便收下了。” 郑王妃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脸蛋,“我家鱼儿真乖。” 她突然想起元鲤鲤的容貌,心中又升起一丝妒忌。不过很快她掩盖住了这股妒恨,笑盈盈道,“那你和驸马好好玩耍,我就先走了。” “婶婶慢走。”元鲤鲤微笑着送郑王妃离开了,等郑王妃走了后,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元鲤鲤。” 元鲤鲤从屏风后款款走出来,她穿着一身华服,头梳妇人髻,显得端庄又美丽,可是眼神却透着浓浓的戾气,盯着元鲤鲤。 元鲤鲤淡淡说道,“我今天来,是来告诉你,郑瑜裴是我的未婚夫。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休要欺负我妹妹!”一旁的郑瑜裴厉喝。 “谁要欺负她!”元鲤鲤冷哼道,“明明就是你抢了我未婚夫!我不管,他是我的。” 元鲤鲤冷漠的注视她,“这种话以后莫要在说。” “我偏要!”元鲤鲤恶狠狠地瞪了元鲤鲤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郑瑜裴担忧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差了。”他叹息,“鲤鲤,我会教训她的,你放心,绝对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第142章 挑拨是非 “郑叔叔,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元鲤鲤微微摇头,“你是男子,这种事你不方便插手,我不希望您为我做什么,我不愿意欠你人情。” 郑瑜裴听了,哈哈大笑,“鲤鲤,你可真可爱!”他低头嗅了嗅元鲤鲤脖颈的馨香,柔声道,“鲤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元鲤鲤冷笑。 “我已经派人打听了,你和那个男人没有关系。”郑瑜裴压低嗓音,“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抢走你!”他伸手握住了元鲤鲤纤细白嫩的胳膊,“你嫁给我吧。” “放开我!”元鲤鲤挣扎,可是男女力量悬殊,根本挣脱不了。 “放开她!”元鲤鲤猛地冲上前,推开了郑瑜裴。 她抓住了元鲤鲤的手腕,愤怒的指责,“你居然对姐夫投怀送抱?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姐夫呢!”她抬手就给了元鲤鲤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元鲤鲤被打懵了,愣愣的站在原地,“我……我没有……” “你还狡辩!”郑瑜裴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不安分!你不仅抢了鱼儿的男人,如今还要勾搭别的男人!” “我当初娶你,是看上你的才华!你以为我稀罕你吗!你以为你是什么?” 元鲤鲤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目光冰寒,“郑瑜裴!你疯了!”她甩开元鲤鲤的手,“你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无用。”她说完扭头就走。 郑瑜裴追着她离开的脚步而去,“你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两人争吵着出门,正巧碰到刚从屋内出来的周氏,周氏脸色阴沉道,“你们两个在吵架?瑜裴,你是男人,怎么能跟个姑娘吵架呢。” 元鲤鲤眼眶通红,委屈极了。 “我没有。”她倔强的否认。 郑瑜裴也是满肚子火,“我们没有吵架,是她挑拨是非。母亲,你要相信我。” 周氏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鲤鲤是你妹妹,我当然信任你。”她看向元鲤鲤,皱眉问道,“锦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所以瑜裴才会生气?” 她不怪元鲤鲤,毕竟元鲤鲤是她的嫡女。但是郑瑜裴作为哥哥,应该体谅妹妹,怎么能跟妹妹吵嘴呢? 元鲤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元鲤鲤。 郑瑜裴见周氏不相信,顿时急了,他焦躁的挠头,“母亲,你怎么能听锦鲤胡说八道呢,她一向是个坏坯子,整日里就晓得拈酸吃醋,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啊!” 元鲤鲤的眸光暗了暗,似乎是委屈极了,眼眶红彤彤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一般。她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垂眸默默地抹了抹眼泪。 元鲤鲤拉住了元鲤鲤,朝周氏施礼之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景,元鲤鲤抬头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 元鲤鲤回去后,便吩咐下人拿了一把剪刀过来。 元鲤鲤坐在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元鲤鲤坐在她身边,将一把剪刀递给她,“你觉得我们应该这么做?” 元鲤鲤犹豫了一下,缓缓举起剪刀,“我,我也不知道。” “你若是不知道,我来帮你选择吧。”元鲤鲤说。 她修长的手按住了元鲤鲤的剪刀,阻止了她继续往前,她的手很凉,带着温暖和坚定。 元鲤鲤轻声说,“其实我并不想杀人,但是这件事涉及太多。”她看向元鲤鲤,目光深邃而平静,“我需要给元家一个警示。” 她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 元鲤鲤怔怔的看着她。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她说。 元鲤鲤松开她的手,将剪刀放在桌子上,“你现在不用紧张,我陪你出宫。” 元鲤鲤点头。 “你想做什么?”她好奇的问,“我陪你。” 元鲤鲤微微一笑,“我们出去逛逛。” 出门之后,元鲤鲤兴致勃勃的四处乱逛。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对于陌生人的热络也让她忍不住感到新鲜。 她拉扯元鲤鲤衣袖,“我们去买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好啊,我给你买,你等我一会儿。”元鲤鲤摸了摸她的脑袋。 元鲤鲤乖乖蹲在一旁,看着元鲤鲤去了街角买了糖葫芦。 元鲤鲤拿着糖葫芦回来了,却发现一群官兵正围着元鲤鲤。 她连忙冲过去,挡在了元鲤鲤的身边,厉喝道,“你们干什么?” “你又是谁?”领头的士兵眯着眼睛问道。 “我是锦绣苑的侍卫,锦鲤鲤是我妹妹。”元鲤鲤淡淡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元鲤鲤的姐姐?”士兵仔细盯着元鲤鲤看了一会儿。 元鲤鲤颔首。 “既然如此,我奉命捉拿逃奴,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他严肃道,“我看你们也挺可疑的。” “逃奴?”元鲤鲤微微蹙眉,她看着周围的行人,忽略了这些士兵眼底的贪婪。 “你确定是我妹妹?你是不是弄错了。”她看着周围,忽然灵光一闪,“这位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妹妹在我爹娘那儿,她不叫元锦鲤。” “你撒谎。”那个士兵嗤笑一声,“你们两个一模一样,怎么会认错。来人,给我搜。” 元鲤鲤冷哼一声,“凭什么给你搜?我告诉你,我是锦绣苑的侍卫队长,谁敢欺负我妹妹,就是和我过不去!你们想找人,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她说着,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轰隆一声闷响,砖石碎裂,尘土飞扬,惊的众人连忙散开,远远退避。 元鲤鲤冷冷扫视他们一圈,“还敢抓我妹妹吗?” “你……”那个士兵怒斥。 元鲤鲤又是一拳狠狠砸下,直接将砖石震碎,一拳头落在了他胸膛上,差点将他揍趴下,“还敢抓我妹妹吗?” 众人看的瞠目结舌。 这女子看着柔柔弱弱,居然……一拳头就把人打翻了? “你,你这个粗鲁的女人,快来人,抓她!抓她啊,我要告御状!”那士兵愤怒的咆哮。 立即有几名士兵冲了上来。 第143章 冷血无情 元鲤鲤丝毫不惧,和士兵缠斗起来。 “锦鲤鲤,你躲到一边去!”她推搡了一把元鲤鲤,“不准伤害我弟弟。” “哦……”元鲤鲤看了元鲤鲤半晌,慢吞吞的躲到了柱子后面。 元鲤鲤一招制敌,将士兵们全部撂倒在地。 她收起拳头,冷冰冰的扫过那些士兵,“别以为你们穿着官服就了不起了,今日你们胆敢伤了锦鲤鲤一根汗毛,明日我就去告御状,说你们强抢民女。” 那些人躺在地上哀嚎,痛苦呻吟。 “滚,都给我滚。”元鲤鲤指着大路,厉喝一声。 那些士兵狼狈爬起来跑了。 元鲤鲤看着自己姐姐,脸颊红扑扑的,“我没事,我就算死了也无妨的。” “傻瓜,谁说你死了?”元鲤鲤摸了摸元鲤鲤的额头,轻叹一口气,“锦鲤鲤,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句话在脑海中浮现。 那些记忆,仿佛烙印一般,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痕迹。 她看着元鲤鲤,眼圈通红。 “鱼鲤,你没事吧?”元鲤鲤抱住元鲤鲤,“你别担心。” 元鲤鲤摇头。 两姐妹沉默良久,元鲤鲤突然开口,“姐姐,你刚刚的样子很凶,我从未见过你这副模样。” “我……”元鲤鲤抿了抿唇。 她曾经是帝王之女,是天子骄女。在她的眼里,除了皇权之外,再无其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中。” “所以当她遇到危险时,才能那么冷血无情,不顾一切,哪怕自己付出生命也要护住元锦鲤周全。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尊贵的女王陛下,可是只有元锦鲤知道她的内心其实非常脆弱。 她的脆弱只有在元锦鲤面前。 而现在元锦鲤失踪了,她终于忍不住展露出自己的脆弱。 “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和以前一样。”元鲤鲤低垂着睫羽,“其实那样挺累的。” “鱼鲤。”元鲤鲤握住她的肩膀。 “我已经不再是锦绣苑的公主了。”她轻声说道,“我是锦鲤鲤,我是一条普通的鱼。” 元鲤鲤鼻尖泛酸,眼眶湿润。 “傻丫头。”她捏了捏元鲤鲤肉嘟嘟的脸蛋,“我是你姐姐,我会照顾你的。” “姐姐。”元鲤鲤扑入她怀中,抱紧她的腰肢,“谢谢你,你真好。” 元鲤鲤揉了揉她的头,“好啦,先带我去找你哥哥。” 郑瑜裴是元鲤鲤的驸马,元鲤鲤一路赶来,并未看见他,却看见了被绑起来的郑瑾瑜。元鲤鲤顿时松了一口气。 “哥哥……”元鲤鲤看见郑瑾瑜也是吓坏了,急匆匆跑过去抱住了他。 “鱼鲤鲤,没事……”郑瑾瑜安慰。 他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元鲤鲤,就觉得心安。 她来救他了。 果然,他没有猜错,她会保护他。 “锦鲤鲤,你怎么会……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元鲤鲤拉着郑瑾瑜的手,满脸茫然。 元鲤鲤看向旁边那一群士兵,皱起眉头道,“这件事,等会我慢慢跟你解释。先送你哥哥离开。” 这件事太诡异了。 元鲤鲤和郑家兄妹一同坐着轿辇离开,路上,元鲤鲤便将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元鲤鲤,顺便也提醒了她一番。 “原来是这样。”元鲤鲤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嘛……这些狗腿子,平白无故跑到我们家里抢劫,我一个人在家,他们怎么会突然袭击我?” 元鲤鲤嗯了一声,“总之,你先不要告诉父母,免得引起他们的恐慌。这些人肯定是针对你,如果你贸贸然去说,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姐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元鲤鲤认真点头。 “你哥哥暂时没事,我带你去医馆看一看。”元鲤鲤想起刚才被打晕的侍卫,问道,“刚刚那个人是不是被你踹昏迷的?” 元鲤鲤点点头。 “你呀。”元鲤鲤敲了敲她的额头,“以后可不许这么莽撞了。” 元锦鲤嘻嘻笑了,乖巧说道,“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元鲤鲤带着元鲤鲤走出巷子。 一辆华丽的轿辇缓缓停在巷子门口,元鲤鲤扶着元鲤鲤上了轿撵,朝着街边行驶而去。 “锦鲤鲤,刚才那个士兵……” “是皇城禁卫队的士兵,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但是,我相信姐姐一定可以救出我们,对不对?” 元鲤鲤微微颔首,神情严肃。 她一定会保护元鲤鲤和哥哥的安全。 元鲤鲤带着元鲤鲤去了医馆。 元鲤鲤伤势很重,幸亏她体质特殊,恢复的快,不过依旧需要静养。 元鲤鲤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喂给了元鲤鲤吃,又吩咐厨房炖了补汤让她喝。 等元鲤鲤和元鲤鲤出来,元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老爷子差点把整座院子掀翻了。 元鲤鲤看了看郑瑜裴,郑瑜裴的表情阴晴不定。 “哥哥,娘亲呢?”元鲤鲤问,“娘亲是不是出事了?” 郑瑜裴看向她,目光幽深:“你娘被人抓起来了。” “什么!” 元鲤鲤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郑瑜裴,“你说娘亲被人抓起来了!怎么可能?” 郑瑜裴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滔天怒火,咬牙切齿。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我和锦鲤鲤正准备启程回京城,结果一群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冲进我们家里杀死了爹和几位婶婶。娘亲被人抓起来关押在偏殿。” “怎么办啊,哥哥……”元鲤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哥哥,咱们要怎么办才好,娘亲她怎么会被抓起来呢?我们要怎么帮她……” 郑瑜裴握紧了拳头:“锦鲤鲤,我们不要求父皇救娘亲出来。我们去找圣人救娘亲。” “对,我们去找圣人……” “锦鲤鲤,不行……”郑瑜裴摇摇头,“我不想连累圣人。若是被人知晓了,我宁愿一辈子呆在牢里陪娘亲度日。” 元鲤鲤看向元鲤鲤,两个人眼底都写满了坚决。 第144章 战神 “我去。”郑瑜裴道。 元鲤鲤看着他:“你……” 元鲤鲤立即反驳:“哥哥,你别胡闹,娘亲不会同意你去冒险的。” “我已经长大了。”郑瑜裴沉吟片刻,“况且……”他目光落在了元鲤鲤身上,“有你这样的妹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万一……”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完,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哥哥……” 元鲤鲤心中感慨,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我答应你。你们先躲起来,等我消息。” 郑瑜裴和元鲤鲤点点头。 元鲤鲤转身离开。 元鲤鲤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椅子上发呆。她脑海中浮现刚刚郑瑜裴挡在她面前的模样。 他是那样强硬的挡在她的面前,像一座山,为她遮风避雨。 元鲤鲤心疼极了,“哥哥……” 她从来不曾被谁护着。 郑瑜裴是第一个。 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元鲤鲤离开后,径直回到宫中,去见了皇帝陛下。 皇帝此时正在批阅奏折,抬眸看了一眼元鲤鲤。 这是个美貌的女人,明眸皓齿,肌肤细腻莹润,一双凤眼含情脉脉望着自己,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 他记得当初的锦鲤鲤也是这般漂亮。只是那时候还不及锦鲤鲤十分之一美貌。 “朕不想再见任何一个刺客,你不必再来请罪了。”他冷漠说道。 “可是,刺客并非普通刺客……”元鲤鲤轻笑,“是皇族。” 皇族? “皇族不允许任何刺客进入皇城。” 元鲤鲤道,“我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所以才请您过去审问。” 皇帝皱起眉头,盯住了元鲤鲤:“朕不想去,除了你和你妹妹之外,谁都别想让朕去。” “陛下,我知道您的担忧,但是……” 元鲤鲤还未说完,却听御书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一个浑身浴血的侍卫急匆匆冲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侍卫扑通跪倒在皇帝脚步。 皇帝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陛下,太子妃失踪了。太子殿下已经封锁了京城各大路口,正四处搜查……” 太子殿下失踪了?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朕不是让人守在她身边吗?为什么会失踪?” “是……奴婢也不清楚。” 皇帝气的胸膛起伏,“废物!” 元鲤鲤和郑瑜裴对视一眼,元鲤鲤扯着她的袖子,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陛下,这件事肯定是有人针对我哥哥和嫂嫂的。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嗯,你放心。这次是皇族做的,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将你嫂嫂救出来!”皇帝说道。 郑瑜裴脸色凝重的看了元鲤鲤一眼,“锦鲤鲤,照顾好你妹妹,我出去一趟。” 他转身就往外走。 元鲤鲤眼眶红彤彤的,“哥哥小心!” 郑瑜裴回头朝她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放心吧,我没事。” 说罢,便快速离开了。 元鲤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垂着脑袋,心绪混乱。 元鲤鲤抱着她的手臂:“锦鲤鲤,我们要报仇!” “好。”元鲤鲤点头,“你不用担心,一定会有办法救出嫂嫂的。” “哥哥也说了,娘亲在圣人那儿,所以圣人很厉害的,一定能够把嫂嫂救出来的。”她仰着头看元鲤鲤。 元鲤鲤摸了摸她的脑袋。 郑瑜裴离开皇城后,便骑马狂奔。他知道,一旦让人发觉他逃走,那些人肯定会追上来杀了他的。 可是他没有选择了,唯一能救母亲的方式,只有去求助圣人。只要圣人肯帮忙,他们才有胜算。 郑瑜裴骑马飞驰,跑过了无数条街巷,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圣人居住的地方。 郑瑜裴翻身下马,走进院内。 院子里,圣人穿着月白色的锦袍,站在庭院里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相貌英俊,眉宇间尽显威严之态。 他是神州大陆上名副其实的战神,手持长枪征战沙场,百战不败,是神州大陆上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 只是他脾气古怪,常常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郑瑜裴每次看到圣人都有些胆颤,毕恭毕敬喊一句“圣人”。 “有事?”圣人语调平静,看不出喜怒。 郑瑜裴低声开口,“陛下。微臣有要事恳请陛下。” “说。” “太子妃失踪了,我们必须要救她出来。”郑瑜裴咬牙,“请圣人相助。” 他知道圣人厌恶刺客,但这件事关系到皇室颜面,所以还是希望圣人能够帮忙。 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你是太子妃的丈夫,怎么会不去救她呢?” “微臣也很想救,但是……”郑瑜裴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太危险,微臣实力不足。” 圣人若有所思看向了他,“哦?原来堂堂太子殿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啊?”他嘲讽的看着郑瑜裴,眼神里充满讥讽。 郑瑜裴脸上青红交加,却又无从辩解,只好低着头。 “行了,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敌,那还来找朕?”圣人淡淡说道。 郑瑜裴抿唇,低着头道,“微臣愿意效忠陛下,请陛下赐给微臣一支暗卫队伍,微臣愿意领兵去救太子妃。” “呵……”圣人忽然嗤笑一声,“你确实很聪明。可惜……朕不需要蠢材。你回去吧,不要再来烦扰朕。” 郑瑜裴怔住,“为什么?” “不需要为什么。朕是九五至尊,天子一诺千金,朕答应了你,会保全你和太子妃的命,自然会保全。” 说罢,他挥了挥手。 “带他出去,别耽搁我练剑。”圣人道。 立即有几位侍卫冲上前,架着郑瑜裴就走。 元鲤鲤连忙拉住了郑瑜裴的胳膊,焦虑道:“不要走,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帮你求情!你是太子哥哥最信赖的人,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哥哥,否则他一定死定了!我哥哥要是出事,我也活不下去……” “不,鲤鲤,你不要说话。”郑瑜裴握紧了拳头,他抬眸直视圣人,眼底燃烧着熊熊火焰。 “微臣虽然武功不济,但也知晓自己的责任,请圣人务必相助微臣救出太子妃!” 第145章 我也陪葬 圣人眯着眼睛,“那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微臣的弟弟是太子麾下的一员大将,叫郑玉树,今日带人去围剿刺客,结果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微臣怀疑是太子所为,但现在没证据,也无法确定。”郑瑜裴低声道。 圣人沉吟片刻,“你是想要借朕的名义去抓太子?” “不敢。微臣不敢妄言!” 圣人冷哼了一声。 “朕可以帮你,”他缓缓道,“但是,你要知道,朕的暗卫,是不可以随意调遣的。” “谢谢陛下恩准。”郑瑜裴感激的拱手。 圣人颔首,“那便明日清晨,在宫门集合。” 郑瑜裴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第一劫。 他正打算离开,却见一旁的元鲤鱼猛地跳到他身边,双目通红,“不许去!哥哥要是死了,我也陪葬!” 圣人看着这丫头,皱起了眉头:“胡闹!” 元鲤鲤吓得连忙拦住她:“妹妹,圣人也只是提醒哥哥,并非有什么坏意。我相信圣人,一定会保护好我哥哥的。” 元鲤鲤眼圈红肿,“那也不能让他去冒险。谁都知道,太子一脉,势单力薄,根本斗不过他们。” “万一太子被抓了,我们都没活路了!我宁愿跟他一起死,也绝对不让我哥哥替我承担一丝风险。” 圣人看了元鲤鲤一眼。 圣人沉默不语,只是看向元鲤鲤,那眼神让她忍不住害怕,但是她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陛下,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您,您放心,等我哥哥出来了,他一定会报答您的,一定!” “你觉得,朕需要你们兄妹俩的报答?”圣人轻蔑一笑。 元鲤鲤一愣。他的笑容,像极了那夜的帝师,令人窒息。 “朕是天子,掌管三界,岂用你们这区区凡人的报答。你们只需要老老实实做好你们该做的。” “至于报酬,呵,你们拿得起吗?”圣人慢悠悠道。 元鲤鲤浑身发凉。她突然想起那日,她问他是不是要杀人,而他的答案。他说,朕的江山,朕说的算。 他是天子,他是九五至尊。 哪怕是她哥哥,也永远没办法违抗他的旨意。 这就是圣人,这就是九五之尊,一切皆由他掌控。 他想杀谁就杀谁,他不屑于欺骗一只蝼蚁的誓言,他也不屑于遵守。 “陛下,您……您是在侮辱我们。”郑瑜裴咬牙,眼中浮现一抹恨意。 “侮辱?”圣人冷冷盯着他,“朕怎么可能侮辱蝼蚁。朕说过,你们若是乖乖配合,朕便庇佑尔等平安,但你们若敢阻止朕,朕就灭了你们的族人。这些蝼蚁,朕不屑杀戮。”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你!”元鲤鲤瞪大了眼睛,愤怒道,“卑鄙无耻!” “陛下!”郑瑜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子妃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是我在这个世间上,仅剩的骨肉。如果我连她都没有了,我还有何存在的理由?” “微臣愿意为朝廷献出我的性命,但希望陛下,可以放了我妹妹。” 圣人似笑非笑,“看来,你很疼这丫头嘛。可惜了,她是你们家的人,注定会被牺牲,你也不例外。” “陛下!”元鲤鲤瞪大了眼,“你凭什么决断我们的生死!” “就凭朕是圣人。你不服吗?” “陛下您不能这么偏心。”元鲤鲤眼眶泛红。她一辈子都在努力,她想要变强,不让娘亲失望,也不辜负哥哥对她的期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爹爹和哥哥都死了呢? 元鲤鲤抱着她,柔声安慰:“哥哥不会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圣人看了看元鲤鲤,又看了看元鲤鲤,突然挥袖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道,“朕赐婚。朕封郑玉林为骠骑大将军,娶长乐侯嫡女为妻。” 郑瑜裴脸色骤变,立即跪倒:“陛下不可!” “陛下,太子尚未登基,就赐婚,恐招惹流言蜚语,引得百姓不满!” “闭嘴!”圣人喝退郑瑜裴,冷漠的看了元鲤鲤一眼,“朕已经赐婚,你还想说什么?” 元鲤鲤垂眸,恭敬行礼,“谢陛下。” 郑瑜裴跪地,不再多说,只余心中苦涩。 陛下赐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非太子殿下逃脱牢狱,否则……他没资格拒绝。 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 的妹妹,跳入火坑。 “太子殿下,还是别做这种傻事了。臣不能害了殿下。”郑瑜裴痛苦摇头,“臣愿领罚!” 圣人淡淡瞥了两人一眼,“爱卿免礼,回去好生养伤吧。记住,朕不希望有人再插手朕的国事。” “谨遵陛下吩咐。”郑瑜裴应下,站起身来,走过来扶着元鲤鲤的手腕,“陛下,臣先带鲤鱼回去疗伤。” 元鲤鲤抬起头来,看了圣人一眼,又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圣人目送她离开,视线落在桌案旁边那张画卷上。 一个穿着鹅黄衣衫、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正仰头看着窗外的景致,笑靥如花。 那是他曾经最钟爱的女娃娃。 他把她藏在密室里,任何人都不准碰她。但是她依旧偷溜进宫来找他玩耍。 他把她留在这里,让她看遍天下美景。 他甚至不顾她的反对,硬是逼着她写了一幅字。 她的笔迹,稚嫩却苍劲。她叫慕青荔。 圣人缓缓打开那副画,展开画卷。 画卷上,是慕青荔的笑脸。 “陛下,这是我和陛下的合影。”画师温润的声音响起。 “嗯。”圣人漫不经心点头。 画师笑道:“陛下不喜欢她,所以,陛下从来不与慕小郡主合影。” “其实慕小郡主长得很漂亮,陛下若是不嫌弃,臣可以帮陛下画几幅慕小郡主的画,作为寿诞贺礼。陛下可以每年赏一次慕小郡主。” 圣人挑眉看他一眼,“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画师含笑点头。 圣人想了想,“那就辛苦你了。” 第146章 欺君之罪 圣人又想起元鲤鲤,“鲤鲤呢?她如今如何?” “太子妃如今怀孕了,已有六月。胎像稳固,太医嘱咐她不宜操劳,不过太子妃闲不下来,整日都在屋子里绣刺绣。她如今身份高贵,也无需她亲自做活计,只偶尔指导一二。陛下放心,太子妃和慕小郡主都很好。” 圣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便随她去吧。” 画师笑道:“陛下,太子妃聪慧贤惠,堪当母仪天下之责。” 圣人闻言皱起眉头:“你说错了,鲤鲤并不适合当太子妃。” “为何?” 画师叹了一口气,躬身应下。 元鲤鲤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元鲤鲤扑哧一笑,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终于熬出头了。” “是啊……”元鲤鲤轻声叹息。 元鲤鲤握紧了她的手,“姐姐,我陪你。” 元鲤鲤感激道:“谢谢你,鲤鲤。” 元鲤鲤被册封为长宁候世子妃,圣人又下令,让郑瑜裴带兵攻打北戎。 “太子殿下,陛下有诏。请速速前往城郊校场领旨。” 郑瑜裴收拾好东西,带兵前往校场领旨。 他带了一队侍卫护送元鲤鲤前往城郊。 元鲤鲤担忧不已,“姐姐,你说太子他会同意吗?我总觉得陛下的态度怪怪的,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元鲤鲤抿唇浅笑,轻松道:“无妨,他会答应的。” 郑瑜裴一路策马赶往校场。等到校场上时,只见圣人正坐在主位,神情严肃,面容肃穆。 郑瑜裴急忙翻身下马,拜伏叩首:“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圣人盯着他看了许久,慢吞吞开口:“平身。” 郑瑜裴刚站起身,就听到圣人问道:“你说,你要带兵攻打戎狄?” 郑瑜裴愣了愣,点点头道:“臣有罪。” 圣人冷哼一声:“你犯下欺君之罪,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郑瑜裴脸色发白,“臣……” 圣人摆摆手:“罢了,朕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现在改变注意,朕可饶你不死!” “陛下!”郑瑜裴猛地抬起头来。 圣人看着他,“怎么?你还是要继续抗旨?” 郑瑜裴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露,“陛下,您是在惩罚臣吗?陛下!” “不是。”圣人道:“朕只是在告诫你,莫要自误。” “陛下……” 圣人忽然厉声呵斥:“够了,你不必再说!” “臣,不服!臣忠心耿耿,为朝廷尽力,为陛下尽心竭力!” “陛下却这般侮辱臣,羞辱臣,是不是太残忍了?”郑瑜裴怒吼。 圣人目光阴森冰凉的盯着他。 郑瑜裴浑身一颤,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圣人的威压太强烈,他不由自主臣服在那双深邃幽暗,似乎蕴含着无数秘密和风云诡谲的黑眸下。 “朕是一国之主,不是你的臣民。朕的命令,岂是你可违背的?” “你若不服,朕可以给你机会证明,证明你有能耐抗旨。”圣人缓缓说道:“来人,给朕掌嘴!” “陛下饶命!”郑瑜裴连忙磕头求饶。 但是,侍卫们不管他喊什么、求什么,根本没有停止动手。 两巴掌,五百鞭笞! 元鲤鲤听到那啪啪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是仗势凌人!陛下,您看,太子妃她就是如此教养的!” “哦?”圣人淡淡瞟了元鲤鲤一眼,淡漠道:“你想说,她没有教养?那朕就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圣人一挥手,侍卫们立即上前抓住元鲤鲤,将她按倒在地。 “陛下……”元鲤鲤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她不由愤怒道:“父亲,救我!快救我!” 元成帝冷冷瞥着她,冷酷道:“你还有父亲么?别忘记,你是朕亲自赐婚的太子妃!” 元鲤鲤怔住。 “啪啪啪……”鞭子狠狠落在元鲤鲤身上。 她痛呼出声,惨叫声凄厉无比。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元成帝勃然大怒。 圣人冷漠的盯着他,“你还记得朕昨晚跟你说过什么话么?” 元成帝一滞,脑海中瞬间浮现那句话——“若非念在先皇和太子的功绩,朕绝对容不得这种逆臣贼子的女儿!” 元鲤鲤是太子殿下的骨 血,又是先皇唯一嫡脉! 圣人既然肯将女儿嫁入宫中,自然也希望她能诞下龙嗣,将来继承太子之位,统领六宫。 所以,元成帝虽然对元鲤鲤厌恶至极,可是表面还得对她恭敬有加,甚至在圣人面前,也不能提及元鲤鲤任何坏话。 可是,圣人这是怎么了?他竟然要杀了鲤鲤! 元成帝气恼道:“陛下,鲤鲤可是您的孙女,您不能这样对她!” “你闭嘴!”圣人瞪圆了双眼,气恼地看着他:“鲤鲤不过是个女儿家,从来不曾习武,哪怕朕把鲤鲤留给你教导,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朕这是在给鲤鲤挑选良婿,帮她选一门好姻缘,免得她嫁到北燕后,孤苦伶仃。”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朕老糊涂了吗?” 元成帝哑口无言,“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太子殿下英勇善战,又是储君,您怎么舍得让他娶一个柔弱无用的公主呢。” “朕的决定,轮得到你来置喙?” 元成帝被噎了回去。 元鲤鲤趴在地上,浑身是伤,鲜血淋漓。 元鲤鲤吓傻了,呆呆地看着她。 “陛下!陛下!鲤鲤妹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怎么下得去手?”郑瑜裴扑向了圣人,哀嚎着恳求道:“陛下!你饶了她吧!臣愿意替她领罪,臣愿意去边关!” 圣人眯了眯眸子,冷冽的寒光扫射着元鲤鲤。 元鲤鲤浑身发抖,不断摇头,“不!不要!我不要和驸马分开!我不要……” “放肆!” “啊!!” 郑瑜裴突然抱着元鲤鲤,疯狂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裙,“鲤鲤!你乖,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第147章 连宫女都敢欺负她了 圣人冷冷看着这一幕。 他不紧不慢的喝茶,仿佛没听到元鲤鲤的惊恐叫喊声。 元成帝沉默。他的眼底闪烁着晦涩莫测的光芒。 元鲤鲤很快就没了声音,她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郑瑜裴怀里,双目失去焦距,一副失去灵魂,毫无生息的模样。 元鲤鲤昏迷过去后,郑瑜裴才松开手,将她丢弃在地上。 圣人冷笑一声:“好一个郎情妾意,朕还真是没看错你,驸马果然情深义重!朕的侄媳妇,岂是你能染指的!来人,拖出去砍了!” 郑瑜裴急切喊道:“陛下!” 元成帝抬手,阻止他说话,吩咐道:“把他押下去,杖责二十!” 郑瑜裴脸色苍白,神情惶恐,“陛下!” 圣人淡漠地看着郑瑜裴被拖走。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敢!”元成帝冲了上来,挡在元鲤鲤面前,大吼道:“朕今日便打死你!” 圣人冷冷看着他,“元成帝,你要造反么?” 元成帝咬牙道:“你敢伤害鲤鲤,朕绝对不同意!” “不同意?哈哈哈哈……”圣人仰头狂笑,眼神鄙夷道:“当初是谁,逼迫着鲤鲤的娘家,将鲤鲤许配给你?” “朕是一国之君!朕说过了,这是朕和鲤鲤的婚约!鲤鲤已经是你的儿媳妇!” “好一顶高帽子戴在朕头上。”圣人轻蔑道:“你可知道,鲤鲤的身份?” 元成帝愣住。他不解的问:“鲤鲤是朕的长公主!有什么问题?” 圣人嗤笑了一声,“朕不妨直言告诉你,鲤鲤不是先帝的长女。她是先皇与南昭王的次女。” 元成帝闻言,脸色骤变。 他惊愕万分的盯着圣人,震撼的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先皇的长女明明是长乐县主,怎么可能……” 元成帝彻底懵了。他完全没想到圣人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杀自己的儿子! “陛下,不要啊,求求你饶了太子殿下吧!他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忍心杀他啊!”郑瑜裴跪爬过来,抓住圣人的腿求情。 圣人厌烦地甩开他,冷冰冰地盯着他,“朕早就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正愁没机会处理他。今日他自投罗网,朕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郑瑜裴脸色惨白如纸,不停摇头,“不……陛下……您不能这样啊……太子殿下也是您的骨肉,您怎么能杀了他!” “哼,骨肉?你倒是提醒朕了,鲤鲤是朕唯一的骨肉,她若死了,朕便只剩下了嫡长女。那么,朕的江山,该由谁继承呢?” 郑瑜裴的眼睛睁大,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巍巍抬起头看向圣人。圣人的眼中迸发着骇人的寒意。 郑瑜裴终于崩溃,跌坐在地,脸上满是茫然和绝望,“陛下,你……” “拖下去,砍了。” “是!” 侍卫将郑瑜裴拉下去了,元成帝跪在地上,低垂的双目掩盖住眼底翻涌着的滔天恨意。 这时候,宫女跑了进来,跪伏在圣人脚边,哆嗦道:“启禀陛下,宁妃娘娘在偏殿晕厥了。” “宁妃?”圣人皱眉,“请御医去看看。” “奴婢遵旨。” 元成帝站起身,朝着宁妃所在的偏殿走去。元鲤鲤躺在床榻上,脸上青紫交加,痛苦不堪。 圣人心疼地看着这个女儿,叹了口气。 他的爱女鲤鲤,从小身体孱弱,不像其余几位公主般娇艳美丽,反而显得格外纤细柔弱。 元成帝一直想找机会补偿元鲤鲤,让她活得轻松点,不用操心任何事,每天都可以安心养病。 结果这两年元鲤鲤越来越虚弱,连宫女都敢欺负她了。 元成帝勃然大怒,下令要将元鲤鲤送去庄子上,又因为顾忌着她身体弱,只能忍耐下来,并没有强行将她带走。 可惜,这些隐瞒,最后还是没躲过一场劫数。 圣人在偏殿陪了一会儿元鲤鲤,便回到了御书房,召见了郑瑜裴。 郑瑜裴被关入了慎刑司,他被绑在木桩上,身上血迹斑驳,狼狈至极。他浑身都是鞭痕,鲜血淋漓。 “父亲……”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圣人阴狠道:“朕早就说过,这门婚事朕是不会答应的。你既然如此不孝忤逆,别怪朕辣手摧花!”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内侍拿着火油走上前。 郑瑜裴惊惧地大喊:“陛下!您不可以!臣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朕现在就让你尝试下,什么是断子绝孙。”圣人语气阴毒,他眯起眸子盯着郑瑜裴,“来人!泼油!” “啊啊啊啊啊!!”郑瑜裴惨叫,“不要!我错了!父皇,我错了!我愿意娶公主!我愿意娶公主!” 圣人阴沉沉的说:“晚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郑瑜裴,眼里透出嗜血的光芒,“给朕烧死他!烧死他!” 侍卫拿着火盆靠近郑瑜裴,他吓破了胆子,拼命挣扎,哀嚎着:“母妃!母妃救救儿臣!父皇!” 元鲤鲤被送到东阳国后,郑瑜裴和他母妃便被软禁在了深宅里。 郑瑜裴很快被查封,抄家灭族,他的母妃也被贬斥,被幽禁。 元鲤鲤虽然没死,但也落入了魔爪。 元成帝将她送去东阳国后,就不管她的死活了,甚至没有给她准备嫁妆,只是写了一封休书。 “父皇!儿臣错了,求父皇不要杀我,求父皇!我会照顾鲤鲤的!求父皇!求父皇啊!” 一阵凄厉的哭嚎传来,随后戛然而止。一名内侍拿着沾染着血液的匕首,恭敬的递给圣人。 圣人接过刀子,缓步踱到元鲤鲤跟前。元鲤鲤睁开眼,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父皇……” “啪——”圣人手中的匕首狠狠砸在元鲤鲤脑袋上,元鲤鲤痛得闭上眼,失声尖叫。圣人冷冷看着她:“孽障,朕要让你永远记得今日!” …… 元成帝的诏书下达的当日,元鱼鲤就收拾好了包袱,准备离宫,“父皇要将儿臣许配给那个恶心的男人。” 她愤懑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儿臣才不要嫁给那种人渣!” 元鲤鲤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问:“你不怕吗?” 第148章 奉命行事 “有什么好怕的!”元鱼鲤昂着头,傲气十足,“儿臣可是金枝玉叶,凭什么要嫁给那个丑八怪!” “你确定不后悔?” “儿臣一辈子不后悔!”她拍拍胸脯,豪迈地保证。 元鲤鲤笑了,“那咱们现在就走。” 元鱼鲤兴奋极了,拉着元鲤鲤,匆忙出了宫。宫外停着一辆华贵奢靡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穿着银灰色铠甲的将士。 “这是谁?”元鲤鲤狐疑地打量着那个陌生男子。 男人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末将宁成骁拜见公主。” “你是谁?为何要拦我们去路?”元鲤鲤问。 “末将奉陛下之命护送公主去东阳国和亲。”他抬起头,“陛下说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容有失。” 元鲤鲤愣了一瞬,“和亲?”她的神情凝固片刻,慢吞吞地问,“那驸马呢?” 宁成骁说:“驸马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赐死?”元鲤鲤喃喃念道,忽然笑起来,她看着宁成骁,“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东阳国和亲?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末将不敢。”宁成骁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元鲤鲤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出声。 她的笑容明媚张扬,仿佛春日里的太阳,让人觉得温暖舒服。 元鲤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成骁,“我长得漂亮吗?” “回公主,末将不敢胡言乱语。”宁成骁谨慎道。 “哦,你不敢胡说啊。”元鲤鲤恍悟,她伸出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眉、眼、唇、鼻、耳。 她皮肤雪白,五官精致无瑕,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纯净,如同山间的泉水,清冽甘甜。宁成骁看得痴了。 元鲤鲤收回手,笑盈盈道:“这样的本宫,你舍得推给别人吗?”她歪头看着宁成骁,“我们是姐妹呢。” 宁成骁一时没有说话。 “宁将军,你说呢?”元鲤鲤再次问。 宁成骁犹豫片刻,“公主,末将只听命于陛下。” “是吗。”元鲤鲤漫不经心道,“那算了。”她垂下睫毛,似乎十分惋惜的模样。宁成骁看了她半晌,终究叹息道,“公主请先等一等,末将需要先向陛下禀告。” “去吧。”元鲤鲤淡淡摆手,像个娇俏的少女般,“本宫就在这里等你。” 元鲤鲤在原地坐了下来,元鲤鲤趴在她腿上,懒洋洋道:“姐姐,我饿了。” 元鲤鲤捏了捏她的脸蛋,“吃点心吗?” 元鲤鲤摇摇头,“不吃点心,我要喝汤。” “那好吧。”元鲤鲤吩咐婢女去准备。 婢女很快端来了一碗浓稠的鸡汤,元鲤鲤咕噜噜喝完,擦擦嘴巴,“我饱啦~” 元鲤鲤揉了揉她的发顶。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宁成骁急匆匆赶了过来,他朝元鲤鲤作揖,然后从袖口掏出一卷圣旨,呈到元鲤鲤跟前。 元鲤鲤瞥了一眼,“你这速度倒是够快。”她展开圣旨,目光扫了一圈,挑眉道,“竟然是父皇亲笔拟定的婚约。” “公主,末将恳求公主答应这门婚事。”宁成骁低着头,态度谦卑,“这是陛下的决定。” “父皇要把我嫁到东阳国,我拒绝。”元鲤鲤放下圣旨,淡漠说道,“你带着父皇的旨意回去吧。” “公主!”宁成骁惊愕的瞪大眼睛。 “你回去复命吧。”元鲤鲤淡淡挥手。 “不可!”宁成骁立即道,“公主您万万不能违抗陛下旨意。” “我偏要违抗!”元鲤鲤冷哼一声,“除非你们砍断我四肢,将我扔进河里溺死!否则本宫就是不愿意嫁给他。” 宁成骁皱眉沉思,显然还在考虑这件事。 元鲤鲤嗤笑一声,转身往里殿走去,边走边道:“若是不愿意,本宫也有办法逃脱。” 宁成骁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纠结。 元鲤鲤一个人静静坐在房间里,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从前做了许多傻事,总是不听话。如果不是遇到了元承宗,恐怕她早就不堪忍受了。 她的父亲并不爱她,却还是选择留下来保护她,她却为此恨他入骨。元鲤鲤苦涩的弯起嘴角。 这段日子,她渐渐的想明白,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子的权利很小,她不该任性妄为的,所以她要改变自己。 元鲤鲤想,既然这样,她就必须要学习武功,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拿出《凤舞九天》,修炼内丹中的凤凰 诀。 凤凰诀是元家老祖传下来的心法,据说练到最高境界,便能化形成人。 元鲤鲤练了几遍,感觉丹田中的元气越聚越多,她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息。她的周围逐渐泛起了红色的雾霭,那些雾霭在空中缓缓游动,最后汇成一条细细的红绳,绕着元鲤鲤飞舞。随着元鲤鲤的呼吸吐纳,它们纷纷钻进她的身体,融入元鲤鲤的血肉骨骼之中。 元鲤鲤睁开眼,眸中闪过赤金的火焰。 元鲤鲤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才叫凤凰诀嘛,她终于领悟了其中真谛。 元鲤鲤又翻阅《凤舞九天》。 凤凰诀共有九式。第一式:凤翔于天。 …… 元鲤鲤看过了凤舞九天,便开始修习《天罡剑典》。《天罡剑典》和凤舞九天相辅相成,威力奇大,而元鲤鲤的资质也是极佳,加上元鲤鲤本身聪慧机敏,短短几日,便已经学会了第六式。 这一日元鲤鲤正在屋内练习凤舞九天,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停下剑招,站起身来,就见一队侍卫抬着几个担架冲进来。元鲤鲤蹙眉问,“怎么回事?” 侍卫跪了一地,恭敬地答,“驸马昨晚失踪了,今晨在城郊发现驸马爷的尸体,驸马爷身中数箭,胸口中了一支利箭,已经断了气……” 元鲤鲤微愣,然后问,“哪位驸马?” “是平阳王。”侍卫低声道。 元鲤鲤怔住,她脑海里一瞬间浮现了一副画面。 第149章 误会 宁成骁是她的未婚夫,她曾经深信不疑。 但此刻,她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 或者只是巧合罢了。她的未婚夫是一位忠心耿耿、勇猛善战的将士,怎么可能死在这种鬼地方。她一直以为宁成骁活的好好的。 元鲤鲤垂眸。她轻声叹了口气,走出去,对郑瑜裴道,“我要去趟京城,你和我一同去吧。” “好,我陪你去。”郑瑜裴立刻应允,又犹豫了片刻,“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希望我能找回自己的身份。”元鲤鲤握紧郑瑜裴的手腕,“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回自己的身份的,等到我有了新的身份,我再告诉你。” 她松开手,郑瑜裴似乎想伸手抱抱她,但是又有些迟疑,半晌,才轻声道,“我等着你。” 他的语气温柔,神情坚定。 元鲤鲤点点头,“好。” 郑瑜裴和元鲤鲤出门的消息传遍整个帝都。元承嗣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他默认元鲤鲤继续呆在宫中,也不阻拦她出去。 元鲤鲤出宫的那日,宫门口守着的侍卫特意跑来向她道喜,送上厚礼,说恭喜公主荣华富贵。 元鲤鲤收下厚礼后,便带着郑瑜裴和丫鬟一路出城。城门口有不少官兵把守,见她骑着马,忙行礼问安,态度恭谨。 元鲤鲤淡漠地扫视他们,“本公主要出城。” “请恕小人冒犯,您乃公主,怎么能擅闯城门呢?”那人连忙道。 元鲤鲤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不敢放本公主出去,莫不是怕本公主查探到你们的秘密?”她说完,便策马奔腾而出,吓得那人急忙追赶,“公主留步!公主留步!您误会了,不是这样……” 元鲤鲤却充耳不闻,快速穿过了街巷,朝着城门而去。 她身后的郑瑜裴跟在身后,脸上露出一丝惊异:“原先听你提及,我还以为只是你说说而已。” 元鲤鲤道:“这个地方有些邪门,我总觉得有股危险的气息。” 她这般严肃,郑瑜裴顿时也严阵以待。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城墙脚下。 这座城墙足有三丈高,巍峨耸立,城墙的顶端插了一柄巨大的旗杆,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城墙底部站了无数守军,皆披甲执锐,目光森寒地盯着下面。 元鲤鲤勒马驻足,冷冰冰地看着那些守军。守军见她是一位年纪很轻的少女,并没有理睬。 倒是一边的侍卫上前喝道,“大胆刁民,竟然敢拦公主殿下的道。” 守军首领一见这位公主如此嚣张跋扈,心中一凛,连忙上前道, “公主殿下,末将有罪,还请公主殿下赎罪,末将并非有意阻拦公主出城。” “实在是陛下吩咐,若公主殿下私自离开京城,便格杀勿论,还请公主殿下谅解。” 元鲤鲤嗤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们,催马离开。 那守军首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骂身边的侍卫。 “混账,没长眼睛吗?还不快给我滚过去,保护公主!”他又匆匆往前跑去,准备再拦下元鲤鲤。 这一次元鲤鲤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直接拔剑斩断了城楼的锁链,纵马疾驰。 守军首领见状,怒道,“拦住她!”众守军一窝蜂冲向元鲤鲤,元鲤鲤冷哼一声,挥剑砍瓜切菜一样杀进了守军群中。 郑瑜裴在马车里坐着,只听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哒哒声不绝于耳,元鲤鲤所过之处鲜血喷溅。 不一会儿,元鲤鲤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向城门外。 “鲤鲤,你要做什么?”郑瑜裴从马车里跳出来,焦急问道。 元鲤鲤一鞭子卷住城门的栏杆,用力一拽,铁制栅栏顿时轰隆隆地落下。 她抓住 铁索,一跃翻越过了城门。 身后守军纷纷涌上来,她抽出腰间软件,狠厉砍下去,顿时血肉横飞,鲜红的液体四处迸射。 郑瑜裴跟着她冲出城去。元鲤鲤拉着缰绳,一路狂飙,不过半个多时辰,便抵达京城西南角的一个废弃宅院前。 那座宅院荒芜无人,显然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了。 她牵着马匹,慢悠悠地走入宅院,一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小花圃前才停下。 她将缰绳扔给郑瑜裴,郑瑜裴拿着缰绳看着眼前的花圃皱眉。 “鲤鲤,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元鲤鲤指着这片空荡荡的荒凉之地道,“这里有一个地窖,当初建这处房子的时候,专门修造一个地窖存储粮食,我猜测父皇应该是让我逃命的,毕竟他要我母妃的嫁妆,不可能让我死在宫中。” 郑瑜裴一愣,旋即恍然道,“我倒是没想到,皇叔会设计让你躲进这里。” 元鲤鲤摇摇头,“躲不躲都没关系,现在的问题是,父皇要把我关起来。” 郑瑜裴道,“他为何要囚禁你?” 元鲤鲤抿唇,沉吟片刻才低低说了一句:“他怕我发现他的阴谋。” 她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父皇是怕我破坏了他的计划。” 郑瑜裴一怔,随即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元鲤鲤咬牙:“我不会任由他摆布。既然他想让我死,我就不会客气,他不仁我不义。”她的双眸中浮现出一种决绝的神色。 郑瑜裴见了,忍不住道,“鲤鲤,我与你一道离开。” “你疯了吗?”元鲤鲤微微吃惊,“若是他们怀疑你勾结我逃走,岂不是害了你?” “我是太傅之子,又是皇子,他们不敢动我。”郑瑜裴道,“我们先离开帝都,等我爹回来再商议如何救你,或者我们另寻其它出路。” 元鲤鲤摇摇头,“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元承宁肯定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他现在必定是想尽了法子困住她。元鲤鲤抬头,看着远处的京城。 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元鲤鲤深吸了口气,她握紧手中的剑,“好吧,今日,我便杀进皇宫。” 第150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郑瑜裴惊愕:“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进皇宫去,我知道他在哪里,也许可以趁乱找到我娘亲。” 郑瑜裴皱起眉头:“我陪你一同进宫。” 元鲤鲤却摇了摇头:“你是太傅之子,倘若被他知道你与我同行,势必会迁怒于你。我孤身一人去,若是能活着出来,就证明老五确实没有杀我。” 她看着郑瑜裴,“若是死了,那也只能怪我命薄。” 郑瑜裴望着她坚韧的目光,心底隐约有了几分预感,仿佛这场争斗并非他们能参与的,他犹豫道,“可是万一出了差错……” “不必担忧,我既然敢去,就不会出差错。我相信你,瑜裴哥哥。”元鲤鲤道,“况且,我也想去瞧瞧我的那位好妹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转身朝皇宫内走去。郑瑜裴在身后望着她纤细挺拔的背影,心中有些怅惘。她的背影透露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坚强和勇敢,令他忽然有些羡慕。 元鲤鲤走在空旷幽静的街道上,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她仰头看着天空,月色很美,繁星点缀。 但她不是欣赏月亮,而是观察着这座城市的布局,然后一步一步朝皇宫方向走去。 她刚刚来到宫墙下,便看到一队宫兵正站岗巡逻,手持武器戒备森严。 元鲤鲤站在宫墙下,仰望着高耸巍峨的城墙,脑海中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了一幅画面。 黑暗的山林之中,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缓缓靠近皇宫,他脚步极轻,宛若狸猫一般灵敏,几个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树梢之上。 元鲤鲤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眯着眸子。 他要潜入皇宫,偷走玉玺,然后挟天子令诸侯逼迫皇兄退位? 她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笑容,她记忆力超群,对整个帝都的地形也是了如指掌,只要按照原路返回,便不会迷路。 至于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大概和她的父皇脱不了干系吧。 她想着,翻身爬到一棵粗壮的槐木树上,然后坐在上面,静静等待着时机。 天渐渐黑了下来,元鲤鲤看着黑漆漆的夜色,有些焦躁。她从树上跳下来,踩着树枝往皇宫内走去。 一路上有很多宫人提着灯笼走来走去,她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一边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她的耳朵里响起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元承熙! 元承熙?她快步跑过去,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蓝袍身影匆匆忙忙赶来,她喊了一声二哥,元承熙转身看到她,脸上露出喜悦神色:“鲤鲤!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二哥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元鲤鲤笑眯眯道。 元承熙点点头:“父皇说你出了事,命我立刻出宫寻找你,我担心你,便连夜出宫寻找你,你果然出事了!父皇说,你被元锦玥抓走了。” “我当真是急得要死。幸亏我运气好碰到郑大人,他告诉我你没事。”他伸手摸了摸元鲤鲤的额头,“吓死我了。” 元鲤鲤抿唇笑了笑,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二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 两个人边说边走,元鲤鲤发现元承熙今晚穿着一袭靛青锦缎绣金线蟒纹华服,腰间束着紫貂绒腰带,脚蹬玄狐皮靴,端的是丰神俊秀、芝兰玉树,比平日英姿飒爽的模样多了几分柔和儒雅。 元承熙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听父皇说你被抓去了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啊?鲤鲤,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个地方?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元鲤鲤低头笑了笑,“我只是有些累了,所以去歇息片刻。我又没事,不用担心我的。” “唉。”元承熙又叹了口气,“总之你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跟父皇母后讲,别自作主张。”他说着顿了顿,“鲤鲤,父皇和母妃不希望你出什么事的。” 元鲤鲤点点头,“我晓得,所以我没有冲动,我是有把握才会去。” 元承熙微怔,旋即问道:“你有什么把握?” “我有办法让我见到皇兄,而且让皇兄乖乖听我的话。”元鲤鲤抬眼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 “所以二哥放心吧,我会尽快救出父皇和母妃,然后让他禅位给三弟,到时候我便嫁给你做王妃。” 元承熙闻言有些害羞,红着脸说:“哪里需要等到那么久。”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温软:“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那不是欺负你么?再说了……”她偏头看向元承熙,笑盈盈地说,“你现在还不够格娶我。” “什么叫我不够格?”元 承熙忍不住挑眉。他堂堂一代名将之子,怎么在她这里成了不够格呢。 “我要嫁的夫婿,首先要有绝顶聪慧,其次要有雄才伟略。最后,还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二哥,你觉得你符合这些条件吗?” 元承熙一愣,半晌,无奈道:“我倒是忘了,我是个莽夫,不擅长谋划。”他摸了摸鼻子,“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做不到。你若是嫁给我,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元鲤鲤哈哈大笑,拍了怕元承熙的肩膀:“好,有志者事竟成。二哥努力吧。” 元鲤鲤在乾清殿门口停下来,守在乾清殿外的御林军见她,恭敬行礼:“公主。” 元鲤鲤摆摆手,“父皇睡下了吗?” 一旁侍卫答道:“陛下今晚召见了郑大人议事,到现在还未曾休息。”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她点点头,抬步走进了乾清殿。 她敲了敲房门,里面响起一声低沉醇厚的声音:“谁呀?” 元鲤鲤扬声道:“是我,鲤鲤。”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门打开,露出一身玄袍的元初,他神情冷漠地看着她:“公主深夜造访,究竟是为了何事?” 元鲤鲤瞧见元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是老样子。” 元初瞥了她一眼,语调冰冷道:“公主深夜造访乾清殿,恐怕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吧。” 第151章 像猴子似的 “确实有事。”她点了点头,“我要见父皇,请你帮我禀报。” “父皇并不在寝宫。”元初皱起眉头道,“他现在有政务缠身,恐怕不能召见公主。” “政务缠身?”元鲤鲤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驸马代我禀报一声,就说我要见父皇。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父皇谈。” 元初冷冷扫她一眼,直接关上了房门,元鲤鲤被挡在外面。 元鲤鲤站在乾清殿门口,看着关闭的房门,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她慢悠悠走向院中花圃,拿出帕子擦拭着花盆里的花草。 忽然,她感觉背部汗毛耸立,猛地一侧身,躲过身后一击。一把剑插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她定睛一看,却是元承泽站在她身后,正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她。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般狠辣。 元鲤鲤看了他一眼,勾起唇瓣,轻佻地眨了眨右眼:“原来是三皇兄,怎么,这么巧啊?” 元承泽收回手中长剑,冷哼一声:“不是巧,而是专程为了找你的。元鲤鲤,你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私闯乾清殿,是想被斩杀于殿前么?” “三皇兄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来见父皇,怎么就是私闯乾清殿了?” 元鲤鲤笑吟吟道,“父皇不是说了,除了朝堂大事,任何事都不要打扰他,免得惊扰圣驾吗?你这是违抗父皇旨意,是要杀头的!” “那又如何。”元鲤鲤淡定说道,“你若是犯错,我就告诉太傅和皇爷爷,让他们替我做主。” 元承泽气极,指着她骂:“元鲤鲤,你别得寸进尺!” “彼此彼此,三皇兄。” 元鲤鲤笑眯眯地凑过来,伸手拉住元承泽衣袖,压低声音道,“咱俩都是姓元嘛,我们都是皇族血脉啊。你若是敢对我下手,我肯定不客气的。” 元承泽看着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咬牙切齿,最终甩开袖子,愤怒转身离开了。 元鲤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继续往前走去,路过一棵大柳树时,柳树枝摇晃,一个小脑袋从树梢探出,圆溜溜的眸子瞅着她:“姐姐,你又去乾清殿啦。” “嗯。”她弯唇笑道,“鲤鲤,你还在等我?” 元鲤鲤蹲下来,与元初视线持平,“鲤鲤,你想不想和姐姐一起进入禁军,做一番事业?” 元鲤鲤的提议顿时吸引了元初的注意力。她眼珠滴溜溜一转,连忙道:“姐姐说的可当真?我想跟着姐姐一块做事。” “那就乖乖的,听话。”她揉了揉元初的脑袋。 元初嘿嘿一笑,蹭了蹭她的手掌,然后抱住她的腰撒娇:“姐姐,我很喜欢你。” 元鲤鲤笑嘻嘻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腮帮子:“鲤鱼喜欢吃什么?” “鲤鲤都喜欢吃。”元初笑嘻嘻地说,“鲤鲤什么都爱吃,姐姐带鲤鲤去钓鱼好不好?” 元鲤鲤失笑:“你想吃烤鱼吗?” 元初眼睛亮闪闪的:“烤鱼吗?我还想吃烤鸡!” “行吧,那你在家里乖乖的,我带鲤鲤去玩。”元鲤鲤说完,便带着元初往乾清殿跑去,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满树繁茂的枝叶微风摇曳。 元鲤鲤带着元初走在宫中幽幽的宫道上,远远望着乾清殿灯火通明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句: “真热闹啊……”她垂眸,轻声喃喃,“真想让他们都消失……” 元初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问道:“姐姐为什么要让他们消失?” “没什么。”元鲤鲤淡淡道,她摸了摸元初柔软顺滑的黑发,“就是突然很嫉妒他们呢。 他们每天都能陪在皇祖母身边,和他们聊聊天、散散步,享受天伦之乐……我也很羡慕他们。” 元鲤鲤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惆怅,元初歪了歪脑袋,似乎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半晌,她用力拍了拍胸膛,奶声奶气道:“那我给姐姐抓一只兔子!兔子可香甜啦!” 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养了两条狗两条猫了,所以对兔子倒不陌生。元鲤鲤摸了摸她的头:“谢谢鲤鲤,我也想要兔子哦~” 元鲤鲤带着元初回到自己的住处,让侍女们照顾好鲤鱼后,她洗 漱换装,然后就坐在桌前,等待父皇宣召。 今晚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宫裙,绣工精致,领口处还缝制着一圈珍贵的狐狸毛。 她盘腿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盯着烛光摇曳。 没多久,她就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紫金蟒纹袍,身形笔挺俊秀,容貌俊美无涛,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眉宇间隐隐含着威严霸气。 元鲤鲤赶紧迎上去,恭敬地喊道:“父皇。” 元鲤鲤抬眼瞄了瞄四周,确保无人偷听后,小声道:“父皇,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噢?”皇帝挑眉,示意她说来听听。元鲤鲤抿了抿唇,小声道:“其实我是一位仙师。” 皇帝皱了皱眉:“什么仙师?” “父皇,仙师是指修道者,就是可以长生不老的那种。”元鲤鲤解释道,“你看我现在,就是在修炼。我今天去御花园摘了些桃花,想送给父皇。” “摘桃花?”皇帝诧异。 这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他怕她熬不到及冠之龄就死了,因此对她的教育一直放养式管理,基本由她喜欢什么,随意买或者去逛街就可以了。 元鲤鲤点点头:“是呀,父皇,我今天去采摘桃花,然后遇到一个道士,说我命格奇特,乃天降祥瑞,可助陛下登基称王。父皇,这个世上是否真有妖怪啊?” “胡说八道。”皇帝冷哼一声,“妖魔鬼怪哪里来的?朕从小见惯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妖怪存在,都是骗人的把戏。”他顿了顿,疑惑道,“你说你遇到一个道士?” “嗯,”元鲤鲤点头,“那个道士长得可丑了,像猴子似的,皮肤黝黑,鼻青脸肿的,头顶上还插着木簪子,身材瘦削矮小,整个人看上去阴森森的。” 第152章 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 “他看到我后,立马就求我救他,我就答应帮他了,然后他就带我去山上挖洞躲藏。” “后来他又带我出来,说是有办法救父皇……”她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可惜我没办法救父皇,我只能帮父皇找到凶兽。” 她说完,期盼地望着皇帝:“父皇,我厉害吧?”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居然信了一个道士的话?” “可他不止是个道士啊。”元鲤鲤委屈巴巴道,“他还是太子哥哥呢。他是我亲哥哥诶!” 元鲤鲤的话刚落下,门帘就被撩开了,元晟站在那里看向元鲤鲤,温和道:“你怎么过来了?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我想你呀。”元鲤鲤跳下椅子,扑到元晟怀里,“你好久没陪我睡觉了。” 元晟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 元鲤鲤高兴地点点头:“太好了!”她搂着元晟的脖子撒娇,然后拉着他往内室走,“我们先去梳洗吧。” 元鲤鲤和元晟梳洗干净后便相拥而眠,元鲤鲤侧躺在元晟旁边,小声道:“父皇……” “嗯?”元晟揉了揉她的脑袋,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怎么了?” “那个道士叫什么名字?”元鲤鲤问,“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尽不实的。” “他叫裴瑜,”元晟道,“他是朕的同胞弟弟,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是你六皇兄。” “十九岁了?”元鲤鲤眨眨眼,“那我得叫他表叔了。” 元晟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别瞎猜了,他不是妖怪。 朕当年封他为郡王,原因就是他武艺超群,为人谦逊稳妥,做起事来雷厉风行。” 他叹了一声,“你母妃也不希望他死,所以朕才收了他做义子。” 提起母妃,元鲤鲤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问:“父皇,母妃还活着吗?” 元晟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才缓慢地点头:“……她活着。” “那她现在在哪里?”元鲤鲤仰起头,期冀地望着他,“我好想见她呀。” 元晟沉默不语。元鲤鲤也知道母妃已经不在人世,只是忍不住还抱了一线希望,毕竟她已经失踪二十年了。 良久,她突然听到元晟轻声道:“她现在就在宫中。” “啊?”元鲤鲤愣了愣,惊讶地张大嘴,“真的假的啊?她现在哪里?” 元晟微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她现在就在朕身边。” “啊?” 元鲤鲤傻傻地看着元晟,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快睡吧,今日累了一天了。” 元鲤鲤乖巧地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里,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她还很小的时候。 她跟着父皇一路奔波,终于抵达了一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外。 父皇牵着她的手,推门进去,她抬起头,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是个穿白衣、戴面具的女子,她坐在一架古琴前,纤细如柳的腰肢盈盈可握,正专注地抚琴。 琴声悠扬舒缓,宛若春雨般沁人心脾,元鲤鲤呆滞地看着她。 元鲤鲤一直知道元家有一个美貌的女儿,但是从未见过,却没想到会美成这副模样。 那个美人身姿婀娜,气韵幽雅,即使戴着面具也掩饰不住绝代佳人的倾城容颜。 元鲤鲤痴痴地看着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个声音响起:“瑜娘,该用午膳了。” 那美人转头朝元鲤鲤看了一眼,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淡漠疏离,甚至还透着几分厌恶。 元鲤鲤猛地清醒过来,睁眼,发现屋内已经熄灯了,身边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独自睡在榻上。 元鲤鲤坐起身,打量着这间房子,床头挂着的是父皇曾经写给母妃的诗句。那首诗她还记忆犹新,是一首情诗,写的是两情缱绻。 她靠在枕头上,思绪万千,半晌后轻叹一口气。虽说她的父皇并非什么好人,但是他对母妃倒是真挚深情。 次日她再见郑瑜裴时,郑瑜裴的态度明显和昨日大不相同。 不仅对她和蔼可亲,偶尔还会调侃几句,惹得她咯咯直笑,仿佛忘了昨日发生的事,一切都与她无关。 元鲤鲤很高兴。 那时元鲤鲤还在襁褓之中,云妃也还不曾怀孕。郑瑜裴的祖母是宫廷侍卫统领,位高权重。 郑瑜裴是嫡系,自然备受关注,但他为人低调谦虚,不骄纵跋扈,很讨老人家欢心,他也 乐意哄着元鲤鲤玩耍,把这个小丫头当成掌上明珠。 她很喜欢他。 他每隔几日会来宫里看她,有时是送些稀罕的玩具或者书籍,有时是带来他亲手烤制的糕点,还有时候是他画的山水图和棋局。 每次他来,她都会缠着他玩一会儿游戏,等到晚上再一起回家。 后来元鲤鲤长大了,她和郑瑜裴感情越来越好。 她开始粘着他,黏糊糊的像个糯米团子,有时还要拉着他去爬树捉迷藏,郑瑜裴宠溺地笑,陪她胡闹。 他们还会偷跑出去郊游,在野外烧烤。 那时元鲤鲤刚学会骑马,就嚷着让父皇教她骑射,元澈拗不过她,便带她出去骑马,顺带让暗卫保护她。 元鲤鲤的骑术很好,在父皇教导下,一套剑法使得漂亮又凌厉,远远看去像是飞舞在天空的蝴蝶一般灵巧矫捷。 元鲤鲤爱极了马背上驰骋的感觉,每次出去都会兴奋地大喊,元澈则含笑看着她,任凭她肆意地撒泼玩耍。 那段时间她是整个皇宫中唯一可以自由奔跑的小姑娘,她不怕疼,也不害怕摔跤。 每次都笑眯眯的,像只可爱的小狐狸,让人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捧到她面前,她都不屑一顾。 后来父皇告诉她,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她不应该玩闹太疯狂,让别人觉得她不知事,会被欺负。 元鲤鲤却不愿意听他的,她嘟着嘴道:“我才不怕!谁敢欺负我,我叫父皇揍死他们!” 第153章 活该 这时候元鲤鲤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抱着元澈蹭了蹭,娇俏地哼哼唧唧道:“父皇真好……鱼儿爱父皇……” 这话一说完,元澈立刻笑起来。 元鲤鲤见状,伸出肉乎乎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甜腻地问道:“那父皇,鱼儿要和驸马出宫玩好不好呀?” 元澈沉默片刻,摇头道:“不行,父皇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父皇怎么不相信鱼儿呢?”元鲤鲤皱着眉毛,不服气地望着他。 她想了许久,才软软道,“要不然……父皇和鱼儿一起出宫?鱼儿保证,鱼儿不乱跑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元澈,“父皇,你就答应嘛,鱼儿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的。” 元澈仍旧坚持摇头。他对元鲤鲤笑了笑,道:“鲤鲤乖,父皇要去忙政务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他走后,元鲤鲤趴在床上,委屈地扁起了嘴。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算了,没有再提。 直到有一日,元鲤鲤在御书房里陪父皇批阅奏折时,看见一个穿着蓝衣裳的少年,正跪在地上请求觐见。元澈看了一眼元鲤鲤,示意她去请那个少年进来。 那个蓝衣少年模样俊秀,看见元鲤鲤,微微垂下了头,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部轮廓,看起来斯文俊秀。 元鲤鲤走上前,仰头看着他,轻声细语道:“驸马,你找父皇吗?父皇正在忙着呢……我替你通报一声。” 少年抬起头,看向元鲤鲤时,脸颊微红,羞涩道:“谢过鲤鲤公主。” 元鲤鲤抿唇笑了笑,扭头跑了。元澈从奏折中抬头,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驸马来求见。”元鲤鲤道,“父皇不肯见他。” 元澈闻言挑眉,淡声道:“朕知道了。” 少顷元鲤鲤退下,元澈翻开桌案上的奏折看了一遍,随即勾唇冷笑道:“竟然是他……” 原来少年名唤郑瑜裴,乃是宰辅之孙,年芳二八,是宰辅郑家的次子。 郑家如今掌管户部的是郑太傅,而郑瑜裴则是郑太傅的次子。 郑瑜裴自幼聪颖机敏,虽不能习武,但却颇受郑太傅的喜爱,深得郑太傅喜爱的次子,必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身边的小厮,也非常的厉害。 他们已经两个月未见面,郑瑜裴此番突然造访御书房,恐怕是来打探他的口风,想要知道他和郑太傅商量的事情。 元鲤鲤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偶尔插句嘴。 等他离开后,元鲤鲤忍不住道:“驸马看起来怪怪的……” “哪里奇怪?”元澈问。 元鲤鲤歪着头想了半晌,然后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怪怪的,不像平时……”她想了想道,“他平时都不说话,闷闷的,像是个哑巴。可是现在他说话了。” 元澈捏了捏元鲤鲤的脸蛋,笑骂道:“胡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啦。”她鼓了鼓腮帮子,“他是不是遇到烦恼的事了呀,父皇?” 元澈嗯了一声,“他最近在追求一个姑娘,不过那姑娘好像不喜欢他。所以他就来找父皇帮忙了,父皇不同意。” 元鲤鲤惊讶地睁大眼,“他居然在追求姑娘?是哪个姑娘这么幸运啊,能够得到驸马这么温柔帅气又专情的青睐?” “是个小姑娘,还很胆小呢。”元澈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姑娘也挺傻的,明明郑瑜裴都拒绝她几百遍了,还死缠烂打的,朕瞧着,也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呀。”元鲤鲤不赞同地道,“他这么讨厌那姑娘,肯定是他做错什么惹人讨厌的事了呗,活该。” “你啊。”元澈无奈地叹气,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着道,“你倒是越发护短了。” 他顿了顿,目光幽邃道,“不过这小姑娘确实挺笨拙的,连这点小伎俩都看 不透。” 元鲤鲤愣住,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眸,“父皇,什么小伎俩呀?” 元澈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含糊道:“小姑娘的事,就留给父皇处理吧。” “鲤鲤,你还记得你答应过父皇的事吗?父皇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哦,父皇要让他尝尝失败是什么滋味。” 元鲤鲤一下子紧张起来,拉着元澈的手撒娇道:“父皇,咱们还是先把驸马送回老宅吧,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住在宫里,不方便。” “不急。”元澈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父皇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什么事?”元鲤鲤眨着乌黑灵动的眼,“父皇,我觉得他怪怪的,总感觉有阴谋似的……您还是让人把他送回去吧。” 元澈摇了摇头,笑道:“这可由不得他。”说罢他转移话题,“鲤鲤,父皇听说你今日在朝堂上和大臣吵架,还顶撞了太后。” 元鲤鲤撇了撇嘴,哼道:“我才懒得搭理他们呢,都是些老古板,我说两句他们就要弹劾我……” “父皇,您别听他们乱嚼舌根子,我可是很孝顺的,怎么会跟他们争论呢?” “只是说的有些直白,惹怒了太后罢了。” 元鲤鲤并没有告诉父皇,其实她是想要杀鸡儆猴,震慑群臣呢! 当初她刚嫁过来,元鲤鲤不喜欢太后,元澈担心她在皇室受欺负,特意让人传旨给元鲤鲤。 元鲤鲤听后,当即表态,说她会好好伺候太后,不让她受委屈的。 结果太后听了后勃然大怒,差点将她杖毙,好在她身后站着元鲤鲤,太后这才勉强忍住怒火。 元澈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朕知道你是为父皇考虑,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她甜蜜地靠在元澈怀里蹭了蹭。 元澈继续道,“那父皇就将他丢到外面去,让他在外面跪足三日。” “啊?!”元鲤鲤立刻瞪大了眼睛,惊讶道,“父皇你疯了?他又没犯什么错误,你罚他干嘛?” 元澈低下头,盯着她的脸庞,轻声道,“朕就罚他跪一晚。明日就叫他进宫,让你好好教育教育他。”他说完这句话,又道,“你是父皇唯一的妹妹,他是你的哥哥,自然要听你的。” 第154章 简直是个炸药桶 “……”元鲤鲤咽了咽唾沫,“好吧,我尽力。” “鲤鲤最乖了。”元澈抱着她的腰肢亲昵地贴着她的耳畔低喃,“朕会陪着你。” 元鲤鲤闻言微红着脸颊,点头应了一声。 她虽然和元澈相处了许久,但从未像如今这般与父皇单独在御花园里聊天过。 以前的元澈冷漠沉默,从未有过多余的话语,每次见面都像是机器一样冰冷无趣,甚至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元鲤鲤曾偷偷试探过他,结果却发现他脾气非常坏,简直是个炸药桶。 不过现在他却不再这样了,元鲤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是突然之间改变了一般。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元鲤鲤的努力,所以她很珍惜。 她靠在元澈肩膀上,抬头冲他笑。 元澈伸手轻抚她的秀发,神色温和。他们正说着话,忽然有宫人快步跑过来通报道,“陛下,皇长孙殿下回来了。” 皇长孙,指的自然是元鲤鲤的弟弟,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元承熙。 “哦?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回京城?”元澈蹙眉道,“宣。” 很快就有小童领着元承熙走了过来,只见他一袭月牙白的袍服,玉冠束发,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模样极是讨巧。 他看到元澈和元鲤鲤后,恭敬行礼,脆生生道:“儿臣参加父皇,参加母妃。” 元鲤鲤见状笑盈盈地招招手,“熙儿快过来,让母妃瞧瞧,这段日子瘦了没有?” 元承熙乖巧地走过来,挨着元鲤鲤坐下,露齿一笑,软糯地喊了一声:“母妃~” “熙儿真是长高了。”元鲤鲤捏捏他肉嘟嘟的包子脸,笑眯眯道,“几日不见,愈发漂亮了。” 元承熙害羞地抓着她衣袖,“儿臣都六岁了。” “是啊,熙儿都这么大了。”元鲤鲤笑道。元鲤鲤说着,将桌子上的糖醋鱼推到他的面前,“这是你皇伯父让御膳房新学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元承熙拿起勺子舀了一块,细细品尝,“嗯,味道很棒!” 一旁的宫女立刻奉上茶盏。 “父皇,儿臣今日是专门来向您禀告此次狩猎场狩猎的结果。”元承熙一本正经地开始汇报工作,“这次父皇选中的猎物,儿臣全部带回来了,请父皇查阅。” “嗯,辛苦你了,去歇息吧,朕和你母妃还有话要说。”元澈道,“你先退下。” “是,儿臣告退。”元承熙恭谨行礼退下。 元鲤鲤见他离开,便收敛起笑意,皱起精致美丽的眉尖,“这些日子,你都没有召见他们吗?”她指的是郑瑜裴和宁远侯一家。 “嗯,没有。”元澈淡定道。 “那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父皇准备瞒着他们?” 元澈摇了摇头,“没必要,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元鲤鲤疑惑地看向他,“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朕的皇后。”元澈勾唇,“谁敢欺负你,就是打朕的脸。” “那你也不能让我白白受欺负呀,总该找个由头惩戒他们一番。”元鲤鲤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道,“父皇是皇上,就该让他们怕你。” 元澈笑了一声,揉揉元鲤鲤的额头,柔声道,“好,听你的,朕答应你。”顿了顿,他又问,“那你觉得怎样惩戒他们才好?” “这倒是没有想好。”元鲤鲤思索道,“不如这样吧,父皇,我想要吃烤乳鸽。” 元澈挑眉,“烤乳鸽?” “嗯,就是把整只羊用盐腌制半个时辰后架火烤制,香喷喷的。”元鲤鲤掰着手指数,“我们做两只,等到晚上吃。一只给熙儿留着,一只给父皇留着。” “好。”元澈含笑点头。 “我去吩咐厨房准备烤乳鸽,父皇你和我一起。”元鲤鲤站起身道,“等到烤熟后就端来我们寝殿。” 元澈点头答应,元鲤鲤这才欢欢喜喜地去找小太监吩咐了一遍,随即便拉着元澈去了偏殿。 偏殿内燃着炭炉,烧着银丝碳,四周放置着暖炉,显得分外温暖舒适。 两人刚落座不久,便有小太监端来了烤乳鸽,香酥可口,令人食欲大振。元澈看元鲤鲤喜滋滋地吃了一只,又递给她一杯热牛乳。 两人边吃边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十分温馨安静。 等到元鲤鲤吃饱喝足后,便懒洋洋趴在榻上,看元澈翻看奏折。 这是他们的习惯,若是闲暇时,一家人总要互相谈谈朝政。元澈批完奏折后,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扔在一边,侧眸望着元鲤鲤道,“朕记得你最喜欢画画?” 元鲤鲤点头,“我以前是个姑娘家的时候,总是跟着我师傅四处游历山河,自然喜欢绘画。” 她从未提及自己以前的往事,但每每谈及她那个师傅,言语间都充满濡慕与崇拜,元澈并不多问。 只是微笑道:“那你现在呢,还是喜欢绘画吗?” “是啊,虽然没有从前那般痴迷,可毕竟还是喜欢,所以一有机会我便画一些东西,只是最近忙于筹备婚宴和陪伴父皇,倒是许久没有画画了。”她叹了口气。 “既然喜欢,明日朕便下旨,让你继续绘画。” 元鲤鲤一愣,旋即眼睛弯成一抹笑弧,“谢谢父皇,那儿臣明天一早去给父皇请安的时候,顺路画幅画送给父皇?” “好。” 元鲤鲤笑得甜蜜,“那就这样决定啦,不过……”她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我还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回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保密,等过几日再昭告天下。” “朕明白。”元澈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先休息,朕处理完奏折也累了,陪着你一起睡会。” “好。”元鲤鲤躺好闭上眼睛,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 夜渐深,元鲤鲤窝在被褥里睡得沉稳绵长。 元澈却辗转反侧,睁着双眸凝视床顶良久,终究是没忍住,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穿鞋下了床。 他披衣轻轻打开门,月光朦胧清凉洒在庭院里,他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下楼梯,来到花园,一阵寒风吹拂,冷冽刺骨。 他站在花丛中抬首望向星空,漫天繁星闪烁,映入瞳孔,却是一片黑色的死寂。 第155章 暗地里监视 他忽然感觉胸腔传来一股疼痛,像是某种极度缺乏水分的植物被拔除根茎一样,窒闷难耐。 这样的感觉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他蹙了蹙眉,伸手抚住心脏位置,似乎有些疼痛,但很快就消失殆尽。 他低下头,俯瞰着脚底的花草树木,目光晦暗莫测,直到他的贴身侍卫林江出现在庭院里。 “陛下,有消息传来。”林江恭敬道,“宁亲王世子和徐郡主的确是去了西南。” 他微微颔首,示意林江退下。他转身回了寝殿,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指描摹着元鲤鲤娇嫩如花瓣的粉润红唇。 元鲤鲤被他扰醒了,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父皇……你干嘛?” 元澈微笑道,“你方才说,你想要烤乳鸽吃?” “对,我饿坏了。”元鲤鲤咕噜咽口唾沫,委屈巴巴地瞅着元澈,“你也没有吃晚饭吧?不然咱们俩一起?” 元澈点头,起身拿来笔墨纸砚,“你想画什么?” 元鲤鲤歪头想了想,指着一旁的小矮凳道,“就画一幅父皇你的背影图呗。” 元澈:“……” “父皇,快点哦!”元鲤鲤催促道,“不然烤乳鸽就要跑了。” 元澈磨蹭了许久,才提起毛笔沾了墨汁,然后缓缓写下一行字,最后将毛笔放到一旁,“好了。” 元鲤鲤立刻凑过去观赏,见元澈的背景图是在书桌前临字。 画面中的人神情冷峻肃穆,一身金色蟒袍衬得他俊美威严,五官线条凌厉分明,仿佛是刀锋雕刻,每一个线条都恰到好处,带着天然而来的矜贵与雍容。 她看了一会儿道,“父皇,您的字好漂亮啊!” “那当然。”元澈颇为骄傲地点头。 “可惜……”元鲤鲤惋惜地摇摇头,“可惜这副图画太短了,我看不到父皇全貌。” “那我今日可要好好学学父皇的字。”元鲤鲤兴致勃勃。 “嗯。”元澈笑着点头。 “不过……”元鲤鲤皱眉想了半晌,“父皇,我们今天还没有教哥哥骑马呢。”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郑瑜裴,“我和母妃商量好了,要把这事告诉他们,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总归要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 她这话其实是试探,因此小心翼翼地瞧着元澈的脸色。 果然元澈闻言,面露诧异之色,“告诉他们?” 元鲤鲤点头,“是呀。”她笑眯眯道,“我原本想偷偷地告诉母妃和哥哥,谁知道父皇突然过来了。” “正好我们趁此机会宣布一下,省得母妃老担忧,怕我嫁给别人欺负我。” 元澈听罢,眉尖蹙紧,似乎有些犹豫,但看了一眼元鲤鲤后,终是妥协,“那便按照你的意思办。” 他揉揉元鲤鲤的发梢,轻声道,“你说得对,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幸福,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丢弃了。” 他的目光幽邃如夜空,隐藏了一切复杂的情绪,“这一次,就由我来护你一辈子,哪怕万劫不复,父皇也愿意陪着你。” 元鲤鲤闻言,眼眶微热,她扑进元澈怀里,哽咽道,“父皇,谢谢你……” 元澈拍了拍她的背,“你是我的孩子。” 他们相拥着彼此,温暖如斯。 “鲤鲤,你若是高兴的话,明日就去找你母妃和哥哥吧。”元澈淡淡道,“这段时间朕要忙碌一些政务,不能随时照顾到你。” 元鲤鲤乖巧地点头,“我知道的,父皇。” 元澈揉揉她的脑袋,“去吧。” 他目送元鲤鲤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林江。”他道。 “奴才在。”林江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记得,当初你曾经跟朕说过,有件事必须禀报?” 林江道,“回陛下,是的。”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元澈。 元澈展信扫了两眼,“这是怎么回事?” 林江低垂下眼帘道,“这是昨日刚刚查到的东西,奴才已经调查过,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不过……”他迟疑片刻道,“奴才倒是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哦?”元澈问。 “奴才觉得,或许这些年来,有人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皇宫,否则这份密报绝无法这般及时地呈现在您面前。”林江道。 “你说的不错。”元澈摩挲着手指,“朕也怀疑过,毕竟当初的宫廷内乱太过蹊跷。只是一时之间又想不透,究竟 是谁做的。” 林江沉默。 “不管是谁,既然敢窥伺朕,朕定然要叫他有来无回。”元澈语气森冷,“你替朕好好盯着这个人。” “是,陛下。”林江低声应下。 元鲤鲤回到昭阳殿后,就拉着元澈的袖子,撒娇道,“父皇,母妃和哥哥都不喜欢鱼。所以我们今日不用钓鱼啦,你教我弹琴好吗?” 元澈挑眉,“弹琴?” “父皇也会弹琴吧?”元鲤鲤眨眨眼睛,“你的琴艺那么好,肯定也擅长这些乐器。” 元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古筝,嘴角翘了翘。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古筝上,“那朕就教你一首曲子,你仔细听好了。” “恩!” 清晨的朝阳洒落下来,元澈坐在窗台上,双腿盘膝,纤细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弦音,悠扬悦耳的旋律响彻整座昭阳殿。 元鲤鲤趴在窗户上看着自家父皇弹奏,忍不住鼓掌喝彩。 “你们夫妻俩感情很好嘛?”元鲤鲤笑嘻嘻道,“那我是不是要喊嫂嫂了?” 郑瑜裴脸颊微红,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元鲤鲤却笑眯眯道,“那就喊嫂嫂吧,免得你不答应。” 郑瑜裴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料到元鲤鲤这样大方地接受了她这位弟妹。 元鲤鲤抱着小狐狸坐在一边吃糕点,元鲤鲤咬着糖球,看向郑瑜裴,“嫂嫂,你什么时候嫁给哥哥?” “什……什么?”郑瑜裴一愣,“我……还小。” “我也小呀,你和哥哥一块儿长大,等到了及冠之龄就可以结亲了呀。”元鲤鲤睁大眼睛道。 元澈弹奏完毕后,抬眸看了眼元鲤鲤。 第156章 不知天高地厚 “父皇。”元鲤鲤甜滋滋唤道。 元澈走过来捏捏她的鼻子,笑骂道,“调皮鬼。”他伸手拿过元鲤鲤吃剩下的半颗糖球,慢吞吞咀嚼,含糊不清道,“你想让你嫂嫂嫁给哥哥?” “是呀。”元鲤鲤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希望哥哥和嫂嫂可以永远在一起。” 元澈沉吟片刻道,“朕会安排婚礼的,你不用多虑。” “我没有担心啊。”元鲤鲤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单纯想要让嫂嫂嫁给哥哥而已。” 郑瑜裴:…… “父皇。”她小声提醒,“鲤鲤还没及笈呢。” 元澈失笑,他摸摸元鲤鲤的脑袋,柔声道,“嗯。你放心,父皇知道,不会委屈你嫂嫂。” 元鲤鲤顿时高兴了,“那我们一言为定,我要等着嫂嫂成亲。”她凑过去抱着元澈的腰蹭了蹭。 “哥哥要娶媳妇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她笑眯眯的模样,简直像极了一只小猫咪,“嫂嫂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把我的哥哥迷得神魂颠倒才行。” 郑瑜裴羞涩一笑,“你这丫头。” 她虽然年纪尚小,可这副娇憨软糯的模样却分外惹人怜爱,连同元澈都被这张精致美丽的小脸给晃花了眼。 只是看见她那双湿漉漉仿佛浸润着水波的凤眸时,不知为何,心脏骤然跳漏了一拍。 元鲤鲤注意到他怔楞的神情,不禁歪头看向自家父皇,眨了眨眼。 元澈回过神,咳嗽一声,“鲤鲤。” 元鲤鲤不解地望着他。 “朕想到了一件事,你和朕一同去书房。”元澈道。 元鲤鲤懵了懵,看了看元澈又看了看郑瑜裴,“父皇和哥哥要谈论什么秘密吗?” 元澈道,“确实是秘密,与你有关。” 于是元鲤鲤屁颠颠跑去了御书房。 她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却见元澈正在写字,而他的桌案上堆满了各种折子和奏折,看起来十分繁琐。 元鲤鲤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一旁的摇椅上躺了下来,闭着眼睛休息,顺便养神。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元澈停笔抬头,就见自家闺女靠在摇椅上睡得香甜。他走过去,俯下身,温暖干燥的手抚过她柔嫩光滑的脸蛋。 元鲤鲤睡梦中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到醒过来时,元澈已经不在了,元鲤鲤打了一个呵欠。 “娘娘,陛下去早朝了,特意嘱托奴婢留着你再睡一会儿。”一名侍女走过来低声道,“奴婢先扶你回寝宫换衣服吧,外头风大,别冻坏了。” 元鲤鲤点头。 “娘娘,你今日可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吩咐御膳房准备。”侍女笑眯眯问。 “不了。”元鲤鲤挥挥爪子,她懒洋洋地趴在床榻上道,“今日本宫哪儿也不想去。” 侍女有些疑惑,但看元鲤鲤没有离开的打算,便退出去传膳。 元鲤鲤看向郑瑜裴,郑瑜裴也望向她。 “鲤鲤……”郑瑜裴有些犹豫地开口。 元鲤鲤眨巴着乌黑的眼睛看向郑瑜裴。 “鲤鲤,你能否不要告诉父皇,我和哥哥之间的事。”郑瑜裴抿唇道,“我怕父皇会怪罪于哥哥,我……” “我理解你。”元鲤鲤叹气,“我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她看着郑瑜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郑瑜裴有些不明所以。 元鲤鲤却笑眯眯道,“我和父皇的关系不太好。” “父皇从未责罚过我,也没有训斥过我。可是……” 元鲤鲤有些伤心道,“他总是会生闷气。他说,他不喜欢我。” 元鲤鲤叹气,“可是他明明对我很好呀。他每次看到我都是笑容盈盈的,可是我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我也很害怕,万一父皇讨厌我怎么办?” 她的眼底浮现一丝恐惧。 郑瑜裴有些心疼元鲤鲤。 “我从小便很聪慧,也常常做错事惹父皇生气。” 元鲤鲤垂下眼帘,“母妃总是会教导我,说男人最讨厌恃宠生骄不知检点的姑娘,所以即使我很努力,可父皇还是越发厌烦我。” “有几次他甚至当着母妃的面训斥我,说我任性蛮横,不尊敬兄长……他对我不好,对母妃也不好。” “可是母妃说,男人都是如此,若不狠狠收拾,他就不知天高地厚。” 元鲤鲤苦恼皱眉,“所以他对母妃很好,我就嫉妒母妃 。母妃说,男人是要哄的。我就学着母妃哄他。母妃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她笑眯眯地看着郑瑜裴,“嫂嫂,你觉得呢?” 郑瑜裴轻声道,“男人嘛。” 她看了元鲤鲤一眼,目光落在她微嘟的红唇上,眼前闪过刚才看到元澈吻元鲤鲤那一幕,耳根泛红,她转开视线不敢看元鲤鲤。 “男人都喜欢女人撒娇卖乖,你这般可爱又伶俐,父皇会喜欢你很正常。” 元鲤鲤噗嗤笑了,“嫂嫂说的没错!” 郑瑜裴也跟着笑,随即露出忧愁道,“可是哥哥他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呢?”她有些惆怅。 “没有关系的。”元鲤鲤拍拍胸脯保证道,“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追求我哥哥就行啦。我哥哥这个人呢,嘴硬心软。其实他对谁都挺好的,你看,就算你不喜欢他,他依旧对你很好。” “可是他不喜欢我。”郑瑜裴喃喃道。 “那也没关系。”元鲤鲤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还可以慢慢地引诱他,让他喜欢你啊。” 郑瑜裴:…… 元鲤鲤说完就觉得有些尴尬了。她讪讪地坐正了身体,“那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嗯,你懂得,我只是个单纯的傻白甜。” 郑瑜裴点头,“我知道,你很善良。” 善良的小妹妹元鲤鲤表示,“嫂嫂,你真的很漂亮,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谢谢。”郑瑜裴羞涩地捂住了嘴。 元鲤鲤:…… “嫂嫂……”元鲤鲤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嫂嫂,你喜欢我哥哥吗?” “喜欢。”郑瑜裴毫不犹豫点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光芒,“我很喜欢哥哥。” 第157章 执念 元鲤鲤感慨,“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郑瑜裴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做。” 她从小被教育,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应该守规矩,不能越雷池半步。 虽然郑瑜裴是她的亲嫂嫂,但是也要按照夫妻之礼相待。 郑瑜裴嫁给她哥哥多年,却始终恪守本分,不曾越轨半步,所以元鲤鲤非常钦佩她的为人。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哥哥的喜欢。”郑瑜裴低声道,“或者说,我不敢去试探哥哥的态度。” “你为何要试探他?”元鲤鲤问。 “因为……”郑瑜裴咬住嘴角,似乎不愿说。 “你若是不说,我就帮你试探他好了。”元鲤鲤拍拍郑瑜裴肩膀,“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 郑瑜裴愣愣地点头,然后突然笑起来,“鲤鲤,你可真贴心啊。” 元鲤鲤也笑嘻嘻,伸出胳膊搂住郑瑜裴的脖颈,“嫂嫂,你要记得哦,你喜欢我哥,所以你们一定能在一起。” “好的。”郑瑜裴点头,“谢谢你鲤鲤。” “嫂嫂客气啥。”元鲤鲤摆手。 元鲤鲤和郑瑜裴聊了一阵天后就带着元鲤鲤回去了。 回到寝殿里的元鲤鲤还是很兴奋,“鲤鲤我觉得哥哥肯定也喜欢嫂嫂。你看哥哥看嫂嫂的眼神,像极了我以前偷偷画的图纸里的驸马。” “驸马?”郑瑜裴疑惑地眨眨眼,“那是何意?” “呃,这是一种夸张说法啦。”元鲤鲤嘿嘿笑起来,“就是把自己比作美貌无双,风姿绝代,举世无敌,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郑瑜裴:…… “不过哥哥真的超级厉害啊。”元鲤鲤抱紧怀中的小鱼干,一脸崇拜道,“简直就是个神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用剑杀人。” 元鲤鲤是个剑痴,对剑术有特别浓烈的执念。在仙宫里,除了她的父皇和皇伯父外,她最崇拜的就是她哥哥了。 元澈的武功确实很强悍,可惜却没有传承。 元鲤鲤原先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一日,元鲤鲤发现他的武器竟然是两把匕首。 “为何要选匕首。”元鲤鲤歪着头问。 元澈淡漠,“因为它锋利。” 元鲤鲤恍然大悟。 这个理由,她服气! “可是匕首也不够快。”元鲤鲤嘀咕,“还是要用飞剑。” 元澈看向她,语气严肃道,“不许胡闹。” 元鲤鲤哼唧唧。她倒也知道自家皇帝哥哥一板一眼的,因此吐槽归吐槽,倒是也没有继续纠缠。 不过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飞剑太慢了。”她拿出一把飞剑,“这个速度还是很快的吧?” “不行。”元澈果断拒绝,“飞剑伤人,必须用灵力控制。你还没入练气境。” “哥哥不信任我。”元鲤鲤委屈巴拉地瞪他一眼,“那算了,等我修炼出内力了,再使用飞剑吧。” 元澈失笑。 元鲤鲤抱住元澈,蹭啊蹭,“哥哥,你不想娶我娘亲了?” “没有不想,只是不急于这一时。”元澈揉揉她的脑袋,“总不能逼你娘亲去死。” “那万一……”元鲤鲤抬眸望着元澈,眼底隐隐透出期盼之色,“哥哥想娶我呢?” 元澈看着她,沉默不言,许久,才叹息一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鲤鲤,我只当你是妹妹。” 元鲤鲤瘪嘴,“你骗人。” “我哪里骗人了?” “你以前答应过,要一辈子护我周全。”元鲤鲤睁大眼看着元澈,眼眶渐渐红了,“可是我长大了,你却说不娶我。” “鲤鲤!”元澈沉着脸喝斥道,“不准乱说!” “我哪里乱说?”元鲤鲤抹眼泪,“你答应 过的事情都忘记了。” “鲤鲤!” 元鲤鲤扑在元澈腿上打滚,“我要离开你!你欺负我!” “你……”元澈皱眉看她,“你是不是吃糖葫芦吃坏肚子了?” 元鲤鲤:???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元澈捏住元鲤鲤的鼻尖,把她提溜起来。 “你才吃错药了!”元鲤鲤气鼓鼓地瞪着他,眼圈又红了,“你凶我!我讨厌你!” 元鲤鲤气冲冲跑了。元澈站在原地,有些怔忡。 这段日子元鲤鲤一直都很乖巧,今天怎么了? 他叹息一口气,转身去哄元鲤鲤。 “鲤鲤乖,我没有不想娶你。”元澈轻声道,“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呀。”元鲤鲤点头,然后凑过去,软绵绵地叫哥哥,“哥哥不喜欢我么?” “不是。”元澈蹲下,“我只是怕我们在一起,会辜负另一个姑娘。” 元鲤鲤一愣,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仰起头问,“哥哥,你要去哪儿?” “可我就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啊。”元鲤鲤摇晃他的袖子。 元澈摸摸元鲤鲤的脑袋,柔声道,“傻丫头,你还要长大的。” 元鲤鲤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五日,她不想出门,每日除了睡觉就是玩儿,偶尔会出去找小伙伴们玩耍。 郑瑜裴虽然很担忧她,但毕竟是小姑娘,她也不能硬拖着元鲤鲤去学规矩。 于是便让侍卫给元鲤鲤准备了一些胭脂水粉、首饰衣裙。元鲤鲤拿起一盒胭脂,打量片刻,“这个胭脂真漂亮。” “那是自然,御膳房做的。”郑瑜裴笑眯眯道。 元鲤鲤打开盖子闻了闻香味,“嗯,确实挺香的。不过这是什么材料?” “麝香、百合和茉莉。”郑瑜裴解释,“麝香可治疗咳嗽,百合可以润肺清燥,茉莉可以调节体温,这三种配置在一块,可以防止疾病,养颜益寿。” 元鲤鲤顿时来了兴趣,“还有这样好的东西?” “你喜欢,便送你了。”郑瑜裴道,“不值钱的。” 元鲤鲤笑了笑,将胭脂收了起来。 晚上,元鲤鲤和元澈坐在床榻上。 “你还要走?”元鲤鲤看着元澈,眼角挂着泪珠。 “嗯。”元澈低低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元鲤鲤问。 元澈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决定告诉元鲤鲤。 他低声道,“因为我是妖族。” 第158章 不要逞能 元鲤鲤震惊地瞪大眼,“你是……妖怪?” “嗯。”元澈道,“我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否则会伤了你。” 元鲤鲤突然嚎啕大哭,“那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元澈无奈叹息,伸手抚着元鲤鲤的背,轻轻安慰道,“别哭了,我保证,以后还会来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元鲤鲤哭的双肩颤抖。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哥哥,明白吗?” “明白了。” “若是遇到危险,不要逞能,一定要通知我。” “嗯!”元鲤鲤擦掉眼睛里的泪花,“我听哥哥的。” 元澈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心疼,“如果不愿意嫁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不嫁人,我会孤独老死的。”元鲤鲤摇头,“不能这样。” 元澈沉默。 “我喜欢哥哥,所以我会等哥哥回来娶我。”元鲤鲤吸着鼻子,哽咽道,“不论发生什么,哥哥都要保证平安回来。” 元澈沉默,片刻后,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好。” 他伸手摸了摸元鲤鲤的小脑袋。 元鲤鲤靠着他的胸膛,闷声道,“我现在不开心了。” 元澈微微挑眉,“谁惹你了?” 元鲤鲤咬唇,没吭声。 “是我吗?”元澈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不说,哥哥要惩罚你哦。” 元鲤鲤扭了扭屁股,往外挪了一寸距离。 “你躲着我干嘛?”元澈挑眉,“是谁惹我家小仙女了?哥哥帮你出气去。” 元鲤鲤哼唧唧,“是元鲤鲤。” 元澈脸一黑,“她敢惹你?” “哥哥!”元鲤鲤撅起小嘴,“她说要抢你!” “胡闹!”元澈脸色严肃,“鲤鲤是公主,她要什么没有?需要抢吗?” 元鲤鲤哼唧一声,“我喜欢你,她喜欢你啊!” 元澈:…… “鲤鲤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元澈揉着她的小脑袋,耐心地解释,“你们不会是敌人。” 元鲤鲤抱着膝盖,小小声说,“那万一鲤鲤欺负我呢。” 元澈皱眉,“不会,鲤鲤从小就很爱护你,你是她唯一的弟弟。” 元鲤鲤撇嘴,“那她肯定嫉妒我!” 元澈:…… 元鲤鲤抬起头看向元澈,“鲤鲤那么漂亮,哥哥为什么要拒绝她呀?” “她只是个小婴儿。”元澈失笑,“况且,她是公主。” “公主有什么用?”元鲤鲤嘟囔,“我也是公主。” “鲤鲤是嫡公主,你是旁支。”元澈纠正她的观念,“即使你当了公主,她依旧是你的姐姐,你要尊敬她,爱护她,听见了吗?” “哦。”元鲤鲤委屈巴巴,“我只是喜欢你,哥哥却不答应娶我。” 元澈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还小,不急。” 元鲤鲤眨巴着大眼睛,“那我什么时候能变得和鲤鲤一样厉害?” 元澈想象了一下她变成小萝莉的模样,笑容僵了僵,“……再等一阵子吧。”他拍拍她的脑袋,“先休息吧。” 元鲤鲤点头,乖乖躺在了床上。 元澈替她脱掉鞋袜,放下纱幔,又亲自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嘱咐她多喝水,吃饱饭。 “谢谢哥哥。”元鲤鲤甜滋滋地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啜饮。 元澈摸摸她的脑袋,“睡吧,别怕,我会守着你的。” “嗯。”元鲤鲤乖巧地点头,闭着眼睛睡了。 夜风徐徐吹过,月色洒满院子。 元鲤鲤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悄咪.咪探出脑袋,往窗户方向看了一眼。 她家哥哥站在窗前,似乎正在凝神静思。 元鲤鲤偷偷爬下了床,穿好靴子,蹑手蹑脚朝着门口跑去。 刚打开门,便被元澈抓住了手腕。 “你想去哪里?”元澈拎小鸡一般将她拎到桌案前,“坐下写作业。” “你不要管我。”元鲤鲤挣扎,“我不写了,你放我走。” “鲤鲤。”元澈蹲下身与她平视,“哥 哥答应过你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元鲤鲤鼓起腮帮子,“那哥哥也答应我,一定要快快回来。” “嗯。”元澈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会尽快回来的,乖,你先写完作业,哥哥陪着你好不好?” “好。”元鲤鲤松口气。 元澈拿着笔,教她练习如何写字。 “我已经查到了郑瑜裴和他夫人的行踪。”郑瑜裴把一张纸条递给元鲤鲤,“你先看看。” 元鲤鲤接过纸条,仔细浏览。 “郑瑜裴的夫人是个寡妇,长得美貌温柔。”郑瑜裴道。 “据说他们俩成亲十年,感情极好,只是后来郑瑜裴的祖父过逝,郑瑜裴的父亲才迎娶了继室,不久之后,继室就怀孕了。” “怀孕之后,继室就生下了郑鱼。”元鲤鲤皱眉,“那郑鱼不是郑瑜裴的女儿?” 郑瑜裴点头,“按理说应该是,可是她的生辰八字和他们夫妻俩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问过大师,大师推测她的生辰八字是假的。” 元鲤鲤抿唇,“那为何她又是郑鱼呢?” “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郑瑜裴眯了眯眸子,“或者是郑鱼的母亲偷换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我觉得不太像。”元鲤鲤道,“既然是偷换,肯定会做得毫无痕迹。” “确实不像。”郑瑜裴沉吟,“我曾经也有所怀疑,毕竟郑鱼出现得太诡异了,若不是亲眼看到,我怎么也不相信,一个死掉十五年的人,居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元鲤鲤垂头丧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郑瑜裴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啦。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宫里。” 元鲤鲤顿时惊呆了。 “不可以!”元鲤鲤跳脚,“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放心你留在宫中。”郑瑜裴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强硬,“你必须跟我回去。” 元鲤鲤不满,“我又不是孩子了,哥哥为什么总是把我当成孩子看?” “因为哥哥永远都是你哥哥。”元澈叹息,“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知道你会保护好我,”元鲤鲤瘪瘪嘴,“可是我不想离开哥哥。” 第159章 僵持不下 她扑到元澈身边,搂住他的脖颈,“我们今晚一块儿睡吧,我要和你睡。” 元澈无奈,“那我去和娘子说一声。” 元鲤鲤立马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不准说。” 她趴在元澈耳朵低声道,“要是被爹娘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们的。” “我知道。”元澈轻咳一声,“但是我还没告诉爹娘你的存在。” “啊?”元鲤鲤瞪圆了眼睛,“你居然没说!” 元澈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元鲤鲤咬牙,“那也得说,万一爹娘问你从哪里抱回来的妹妹呢?” “我不会说谎的。”元澈坚持,“你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你和郑瑜裴并非同母兄妹,我会和娘解释清楚。” 元鲤鲤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可不许骗娘亲。” “你放心,哥哥不会说谎。”元澈道,“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元鲤鲤点点头,看着元澈出去了,这才转身上了床,趴在枕头上望着屋顶出神。 她想着自己和元澈的关系,越想越惆怅。 原来她并非原装货。 她记得自己的父亲是大魏王朝的太傅,母亲姓赵,乃是当初名震京城的大美人。 当初太后为了笼络人心,封她为妃。她嫁入大魏王朝后,生下了她和弟弟,因此备受皇帝的宠爱。 可惜好景不长,赵氏生了元澈之后便卧病不起,短短半载时间香消玉殒。 赵太傅为了报仇,设计陷害皇族,结果被诛九族。 赵氏临死前托付元澈,一旦有机会便替他们复仇雪耻。 元澈答应了赵氏。 他带着赵氏的遗愿来到北境,在南郡隐匿数年。 等到时机成熟,他便杀进京城,夺取皇位,登基称帝。 谁知,皇帝却不肯退位,执意要等郑瑜裴成亲后才肯禅位。 于是两国僵持不下,互不相让。 直到十多年前,郑瑜裴战场失误,导致兵败,被迫辞官。 辞官归乡之前,郑瑜裴带着赵氏和元澈逃出了京城。 元澈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究是撑不了太久了。 而这些年,他始终没有忘记复仇一事,暗中积蓄势力,培植自己的党羽,为自己争取时间。 可惜,元澈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连朝政都无法再顾及。 他的敌人,也逐渐露出狰狞的獠牙,步步紧逼,试图夺取皇权。 “元澈,不要再瞒着我了。”元鲤鲤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着水光,“我不怕,你别担心,有你保护我。” 元澈笑容微暖。 …… 元鲤鲤和元澈一路顺利到达京城。 “我们去拜见舅舅吧。”她扭头看向元澈,“虽然舅舅已经不管事了,但毕竟是元澈的亲人,应该要去请安的。” 元澈点头。 郑瑜裴住在郑府,距离宫门口有一段路程,元鲤鲤和元澈走了一炷香功夫,才到了郑府的正门口。 元澈牵着元鲤鲤的手走了进去,守门的侍卫见是元澈,恭敬行礼,“殿下。” “嗯。”元澈点点头,牵着她往院子里走去。 穿过一座花厅,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元鲤鲤忍不住好奇探头。 花厅里,郑瑜裴正在和一个青年谈话,青年穿着玄色衣衫,面目冷峻,眉宇间有淡淡的忧虑,看上去格外俊逸。 元鲤鲤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表哥?” 她一喊出口,整张脸瞬间红透了。 郑瑜裴和郑瑜裴闻言齐齐看来,看到了元鲤鲤的模样。 郑瑜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他伸手揉了揉元鲤鲤的脑袋,“这就是阿锦吗?” “是我。”元鲤鲤脸颊通红,“表哥怎么会来京城?” “我奉旨调查当年的案件。”郑瑜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眯眯地说,“我们刚刚还说到你。” “是吗?”元鲤鲤羞涩的笑了。 “表哥,你们在聊什么?”元澈皱眉。 “说到阿锦,表哥觉得她挺厉害的。”郑瑜裴赞叹道,“能够帮助我破获此案。” 元澈道,“表哥谬赞了。” 郑瑜裴看向元鲤鲤,“我听闻鲤鲤是个很有智慧的姑娘,只可惜……” 只可惜身份太低微了。 他的目光落在元鲤鲤身上,眸子深 沉。 当初若是娶她做妻子,现在他也就不用背负弑父夺位的骂名,和自己心仪的人双宿双栖,共享江山富贵。 “鲤鲤,我和你说,这次的案件,我已经找出了蛛丝马迹。”郑瑜裴道,“你跟我去书房。” 元鲤鲤看向元澈。 元澈颔首。 郑瑜裴牵着元鲤鲤离开了。 元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他看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元澈的记忆。 元澈曾经也很爱很爱他的未婚妻。只是她死后,元澈伤心欲绝,一度颓废堕落,几乎毁了半条性命。 他为了躲避皇族追捕,远离京城,四处漂泊,后来遇到了郑瑜裴,二人相识相恋,成为彼此唯一的伴侣。 他们相依为命,携手走到今日。 他曾经对郑瑜裴发誓,定会帮助郑瑜裴完成心愿,登上皇位。 元澈闭上眼,缓缓睁开,眸光深邃又迷茫。 他的未婚妻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人生轨迹也彻底改变,如今只剩下一条路。 元澈站起身,向着书房走去。 他来到郑瑜裴的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郑瑜裴的声音从书房里响起。 元澈推开门走了进去。 郑瑜裴的面前摆放着一摞卷宗,还有几个画像。 “这些是当年刺客的资料。”郑瑜裴指着其中几个画像,道,“这三个是刺杀你的凶手。” 元澈扫视了一圈画像,最后视线停留在右边那副画像上,瞳孔骤缩,“元鲤鲤!” 他认出来了。 郑瑜裴也看到了画像,惊讶问,“你认识阿锦?” “她是我妹妹。”元澈盯着画像上的女子,神情冰冷,咬牙切齿。 这就是当年那个被掳走的女婴。 当初,他和元鲤鲤的母妃同时被人掳走,那些人的目标显然是他的生母,而元鲤鲤是被抱错了。 所幸的是,当时有人恰巧救了他们母子,将他们带回了宫里。 第160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那个女婴也被养育长大。 可元鲤鲤的母妃却因此疯癫痴傻,后来郁郁寡欢撒手人寰,只留下元鲤鲤一个人孤苦伶仃。 元澈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是他,害死了她的母妃。 “你们居然还活着。”郑瑜裴看着画像上的美貌女子,“这个是你妹妹吗?” 元澈握紧拳头。 郑瑜裴又看向另一幅画像,“这个呢?” “是我妹妹。” “那这一幅,是……”郑瑜裴疑惑地看向最后一幅画像,画中女子身姿婀娜,五官清秀妍丽,眉眼精致。 “这是我的王婶。”元澈轻声道,“当年,母后为了救我,被刺客砍断了双腿。” 郑瑜裴震惊地瞪大眼。 “我不能辜负母后的托付,所以我决定把王叔扶上皇位。”元澈平静道,“我想,这也是父皇的遗愿吧。” 郑瑜裴抿唇,“陛下的遗愿确实是这样,可是,当年我也没办法。” 元澈抬眼看他。 “当时朝堂内乱,各个藩王蠢蠢欲动,陛下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只能先保护自己的家人。”郑瑜裴轻声道,“我和你妹妹,都被送往南方封地,我们两兄妹从来没有联系过。” 元澈点了点头。 郑瑜裴顿了片刻,继续道,“可没多久,我便收到消息,北周使臣团被人袭击,死了七八个人。我赶到驿馆后,却只见满地尸体。” “你是说……”元澈蹙眉。 “没错。”郑瑜裴点头,“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立即命人暗中打听,发现袭击北周使臣的,是一群蒙面黑衣人。” 元澈道,“你怀疑是摄政王?” “我猜测的。”郑瑜裴道,“这件事非常蹊跷,而且你知道,北周的摄政王,当年就对鲤鲤念念不忘,甚至想要杀了我,如果是他,倒也不奇怪。” 元澈道,“摄政王是我们大乾的敌国。” “是。”郑瑜裴点头。 “可是我没证据。”郑瑜裴道,“我的证据,都在这里了。”他翻开另一叠卷宗,“我查出来,当年袭击北周使臣的蒙面人,正好是一批黑衣卫,而那批黑衣卫,是由摄政王调遣,专门为他做事。” 元澈眯起眼睛,脸色冷漠,“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拿摄政王开刀,逼迫他招供。” “你准备怎么做?”元澈问道。 郑瑜裴笑意盈盈,“当然是……诱之以利啊。你不觉得他对你妹妹感兴趣吗?” 元澈脸色冷淡,“他虽然贪财,但是……应该也知道分寸,不敢冒犯我妹妹。” “我不会。”元澈道,“我答应了母后照顾妹妹。” 郑瑜裴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你放心,我会安排的妥当。”郑瑜裴道,“不过,摄政王肯定会警惕,不可能上钩,所以需要一个合适的引子。” 元澈皱眉。 他明白郑瑜裴的意思。 摄政王对他妹妹虎视眈眈,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他妹妹的身份特殊,必须找一个人假扮成她,才能骗过摄政王,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他们这些亲戚关系远的,就算是有什么计划,摄政王也不信。 唯独这个妹妹,虽然名义上只是皇后的侄女,但是在朝堂之上威信极高,摄政王也是很尊重她。 她的身份,足够让他相信。 “你放心,你妹妹我会替你保护好。” 郑瑜裴拍了拍元澈的肩膀,“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的安危,陛下已经对你有所怀疑,再等半月,若是陛下召见你,你该如何自圆其说?” 元澈攥紧拳头。 当年他的皇姐,就是这样死于非命。 而现在,轮到他的儿子了。 他不能让元澈落入敌人的陷阱。 他要保护元澈,不能让他受伤。 “你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我们在外面,也要给你撑腰。”郑瑜裴道,“这些日子,我们会尽快解决北周,回援你。” 元澈微微颔首。 “你妹妹的病情怎么样了?”郑瑜裴关切问道。 “已经控制住了。”元澈低垂下眼帘,遮掩眸光里深深地痛惜。 当年的火场,只剩下妹妹一个活口,她差一点就葬身于火海之中,幸亏当时太医院的御医,拼死抢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 她的右耳聋了。 她不仅仅耳朵聋了,连左边耳廓,也被烧焦了。 她变成了残缺不全的残疾人。 从 此后,她只能戴着金丝楠木耳罩,以防止风吹沙子迷了眼睛,也避免被火星烫到耳洞。 她永远都不能恢复健康。 郑瑜裴叹气,“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若是我能提前察觉,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惨局。” “不怪你。”元澈摇摇头,“是我没用。” 郑瑜裴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脊。 元澈微怔。 “你……” “阿澈,你还有我。”郑瑜裴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哽咽,“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你。我从未离开过你。” 元澈的眼眶也渐渐红了。 曾经那个爱慕虚荣的郑瑜裴,早就被这段日子,磨平了棱角。他愿意为了守着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也希望元澈幸福。 他们是青梅竹马。 当年,他为了保护妹妹,毅然投军。他的父亲为此大骂,但是,他依旧坚持,不肯改变初衷。 后来父母双亡,他和妹妹流落街头。 他们遇见了同样流浪街头的郑瑜裴。他把妹妹留给她照料,自己则随军抗击北夏。他们共历患难,互相扶持走过一路。 郑家和元家是姻亲,郑家的人对元澈照顾有加,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亲密无间。 郑瑜裴为了帮助元澈,甘愿舍弃一生清誉和名声。而他为了妹妹,也愿意娶一个不爱之人。 只因,他爱的是那个姑娘。 他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 “谢谢你,谢谢你。”元澈紧握郑瑜裴的胳膊,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郑瑜裴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们都很庆幸彼此没有错过。 “阿诺。”郑瑜裴又叫了一句他的字,“你记住了,我们郑家,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你也别嫌我啰嗦,我也是为了整个郑家。” 第161章 脱缰的野狗 元澈点头,“嗯。我明白。” 他是郑瑜裴的丈夫。 郑瑜裴又叮嘱他几句,便告辞了。元澈送他走出门,转身回屋。刚进门,却见元鲤鲤正靠坐在床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阿诺。”元澈走到她面前。 “嗯?”元鲤鲤抬起眼皮,水汪汪的眼睛里满含倦意,但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哥哥!你回来啦~” 元澈蹲在床榻旁边,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是。你怎么跑出来了,这里不许乱跑,尤其是夜里。” 元鲤鲤冲着他甜甜一笑,“你放心吧,我乖着呢。” “你这丫头。” …… 次日一早,皇帝果然传了旨意。 他打算封元澈为太子。 “陛下,臣不愿意。”元澈跪下行礼,拒绝道,“我只想守卫边疆。太子一位,实在是担当不起。” 皇帝倒是有些诧异。他一直猜测元澈不愿意继承大统,毕竟他不想让妹妹嫁给皇室,只想一辈子和妹妹相依为命。 但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太子一位。 莫非…… 他对那个元鲤鲤,另有所图? “皇兄……”元鲤鲤立即拉扯元澈的衣袖。 元澈轻柔地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脸颊,对皇帝笑了笑:“多谢皇兄厚爱,臣弟感激涕零,但臣弟志不在此。” 皇帝皱眉看着他。他不知元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小子,一向诡计多端,令人忌惮。他既然这么说,皇帝倒是有点犹豫了,是否应该逼迫得太狠了。 元澈见皇帝犹豫不定,便道,“皇兄,你可以封我一块郡王府的宅邸。” 皇帝顿时恍然。 元澈原本是想,让元鲤鲤搬出去,和郑瑜裴一同居住。他们是一对,理应住在一起。 但是,这样一来,皇帝就必须答应赐婚。 这对于元澈而言,并不利。 所以,元澈想让他先赏赐一块郡王府,再说赐婚的事。 这样,元鲤鲤还是郡主,而不是公主。 皇帝点头答应了,“好。朕封你做齐王。” 元澈叩拜,“谢陛下恩典。” “那我也要封王。”元鲤鲤举手喊道。 元澈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髻,笑道,“你呀……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咱们就住在王府,不需要特殊优待。” 元鲤鲤嘟囔着嘴巴,委屈看着他。 “乖啊。”元澈笑着刮了刮她娇俏的琼鼻,“等哥哥当了皇帝,就封你为贵妃,如何?” 元鲤鲤眼眸瞬间闪亮。 皇帝咳嗽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简直像是脱缰的野狗。 皇帝又咳嗽了两声。 他不敢和自己争宠,所以拿他的宝贝女儿撒气,真是太过分了。 “好哇好哇!”元鲤鲤欢欣鼓舞道。 皇帝:…… 元澈看着这一幕,唇线抿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皇帝看在元澈的面子上,对元鲤鲤格外宽容,甚至允许她偶尔出宫玩耍。 每天都是新鲜的瓜果点心,糕饼蜜饯。 “驸马,你的伤快要好了吗?”元鲤鲤问,“我还要养一阵子,不能和你出门游玩。你有空就来看我。” “好。” “驸马,我的画技练得差不多了,可不可以找你请教请教?” “……好。” “驸马……” “嗯?” “驸马,你今晚可以留宿吗?” 元澈的目光瞬间深邃了几分,他凝视着她,“你确定?” “确定呀。”元鲤鲤睁大了眼睛,“驸马,怎么,我不能邀请你留宿吗?” 元澈轻笑:“没什么不行。” “那……”元鲤鲤低垂了眉眼,羞涩道,“我准备一套薄纱睡衣。你穿了我的衣裳,我就能看你了。” 元澈微愣,随即哑然失笑。 “你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 “谁让你是我未来夫婿呢?”元鲤鲤眨巴眨巴眼睛,“你穿我衣服,是应该的呀。” 元澈 忍俊不禁。 他伸手,捏了捏元鲤鲤肉乎乎的腮帮子,“好,我陪你。” …… 翌日清晨,元鲤鲤换上了一袭薄衫薄裙,乌黑的头发用金钗挽起,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肤色莹透,吹弹可破。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便撞入元澈怀中,搂着他的腰肢,在他怀里磨蹭,“驸马,我要抱抱,抱抱才能起床……” 元澈笑道,“好好好,我抱你。” 他弯腰将她拦腰横抱起,朝院子外走去。 “慢点,我怕摔了。”元鲤鲤趴在他的肩膀上,娇滴滴说道。 元澈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哄着她道,“不怕不怕,有我在。” 元鲤鲤笑眯眯点头。 他抱着她来到御花园。此刻正值秋季,百花凋敝,却有一种别致的美丽。 元鲤鲤站在池塘边缘,仰望着碧波荡漾的荷花池,“哇,我们家的荷花开的好漂亮。” 元澈望向这片莲叶湖,微怔,似曾相识。 他很喜欢看书。 但这片莲叶湖,是母亲最爱的景致。 记忆浮现。 “鲤鱼跳龙门”这句话,是娘亲对他说的。 她曾说,他生来尊贵,身负天命。 “鲤鱼跳龙门,鲤鱼化成龙。鲤鱼鲤鱼,你就是鲤鱼化成的龙,鲤鲤鲤鲤……你是鲤鱼精转世,注定要当龙王。”娘亲笑盈盈说道。 他是鲤鱼精化成的龙? 那娘亲呢? 她是人类吗? “鲤鲤,你在看什么?”元鲤鲤见他久久未语,疑惑问道。 元澈收敛思绪,摇摇头,“没什么。” 元鲤鲤也没有再追根究底。她指尖一扬,数不尽的鱼儿飞向莲池。 它们落在荷花上,吃着水草。一条条鲤鱼,活蹦乱跳。 “鲤鲤好厉害。”元澈夸奖说道。 “嘻嘻嘻,是呀。”元鲤鲤笑眯眯看着他,“驸马,那你可要保护我。” 元澈点头,“一定。” 郑瑜裴也来到了花园,看见元鲤鲤在玩鱼,笑道,“你这丫头,又偷懒。” “驸马带着鲤鲤出来放风筝了呢。”旁边的宫婢道。 郑瑜裴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些都是什么鱼?” 元鲤鲤笑道,“这叫鲤鱼。驸马给我抓了几条,送来给我玩儿的。” 郑瑜裴一脸震惊,“你竟然养鲤鱼?” 他的目光盯着那些鲤鱼。 鲤鱼是水族之灵,有通灵之力,可以感知水源,寻找食物,还能够修炼成仙。 第162章 无微不至 郑瑜裴虽然没有修炼过,但听闻过鲤鱼的传说。 他只知道,鲤鱼精,是妖怪之中非常强大的存在。他没想到,元澈把鲤鱼当做普通的小宠物一般宠溺元鲤鲤。 鲤鱼鲤鲤,他还真敢取名字。 “这鲤鱼,哪里买的?”郑瑜裴忍不住问。 元鲤鲤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公主送的。” 郑瑜裴:?? 这么一个小小女童,哪里来的公主? 他狐疑地看了元澈一眼。 元澈挑眉。 郑瑜裴立即收回视线,“我去看看爹娘。鲤鲤,明天我们继续骑马射箭,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不要。我已经学会骑马了。”元鲤鲤连忙摆手。 “那你会骑车吗?”郑瑜裴继续诱拐小女娃。 元鲤鲤道,“也会啊。” “那我明天带你去骑车。” 元鲤鲤:“哦……” “那驸马明天也一块儿吧。”郑瑜裴又对元澈说道,“驸马,你的骑术如何?可以一起吗?” 元澈颔首,“可以。” 于是两兄妹约好了明天一同出城郊游。 …… 傍晚时候,云棠长公主从外归来。 “母妃!”元鲤鲤扑到了云棠长公主的脚边,抬头冲她粲然一笑,“今天和驸马一起钓了鲤鱼。驸马还送了我一个锦囊。” 她摊开掌心。 一枚红绳缠绕的锦囊。 锦囊绣工粗糙,针脚并不整齐,看上去像是女人绣的。 不过…… 云棠长公主一眼看出,锦囊是男式的。这么拙劣的手艺,肯定不是驸马亲手绣的。 元澈从来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 这个锦囊…… 莫非,是那个男人送的? 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送锦囊示警? “鲤鲤,驸马给你这个做什么?”云棠长公主神色冷冽,沉下了脸。 元鲤鲤茫然说道,“他没跟我说……” 她确实也挺奇怪。驸马送礼物,不都该先告诉她吗?怎么直接送了锦囊? 难道说,这锦囊里有什么秘密? “鲤鲤。母妃有事与你商议。”云棠长公主拉着元鲤鲤往内室走,低声说道,“驸马是不是和其他女子私奔了?” 元鲤鲤吓的浑身发抖,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母妃,你说什么呢?驸马不可能这样做!” 她对自己的驸马印象极深。 他对她特别好。 除了她父皇母妃,唯独他,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宠爱她的人。他对她,无微不至,关怀备至。 她的小日子过的快活,每天和他在一起,她都觉得很幸福。 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那他给你的锦囊,怎么解释?”云棠长公主怒气冲冲。 元鲤鲤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锦囊是什么意思。顿时急了。 “我不知道啊!我不会绣。我就是拿出来看看……”元鲤鲤急的快哭了。 这可怎么办。 锦囊里装着什么?是不是她父母遇刺的真凶?或者有什么证据? 若真的如此…… 那这件事,就麻烦了。 这个男人,是谁? 他想干嘛? 云棠长公主看见元鲤鲤慌张,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别怕。母妃相信你。你是驸马唯一的血脉,他绝不可能抛弃你。你乖乖的等他来娶你。” 她是相信自家驸马的。 但这件事透着蹊跷。 元鲤鲤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只能默默咬唇。 她心乱如麻。 郑瑜裴却误会了元鲤鲤的表情,以为她在伤心,安慰道,“驸马不是这种人,鲤鲤不用担心。” 元澈看了郑瑜裴一眼。 他刚才看见了郑瑜裴望向元鲤鲤那怜惜的眼神。 一瞬间,他的醋坛子打翻了。 他不喜欢郑瑜裴看元鲤鲤的眼神。 元澈皱眉,突然握住元鲤鲤的手腕,将她抱入怀中,宣布主权道:“驸马送了鲤鲤一个新的鱼饵,我们一起烤鱼,好不好?” 元鲤鲤懵逼眨巴眼,“好……” 郑瑜裴:…… “鲤鲤不是说她想尝尝鲤鱼吗?我们正好今日采摘野山参,我顺便给鲤鲤炖了补药。”元澈淡定说道。 元鲤鲤:“我……我什么时候说想吃鱼了……” “鲤鲤刚才说喜欢鲤鱼,我就记在心底,准备明天烤一条鲤鱼给你。”元澈淡定说道。 元鲤鲤简直无语。 她什么时候说喜欢鲤鱼了? 元澈不理会他,转身吩咐丫鬟去熬汤。 “公主殿下,驸马对您真好。鲤鲤也想嫁给驸马。”丫鬟轻声感慨,“驸马是不是很厉害?不仅文韬武略,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元鲤鲤点点头,“是啊!我父皇都夸赞过呢。” 丫鬟惊讶道,“原来驸马竟然这么优秀呀?” “鲤鲤,我是不是太笨了?”郑瑜裴愧疚说道,“我除了舞刀弄枪,什么都不会。不如驸马一半优秀……” 元鲤鲤失笑。驸马才不傻呢。驸马聪慧多谋,是大英雄呢! “鲤鲤你不需要努力。只要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可爱漂亮,什么都不缺,驸马就满足了。”郑瑜裴说道。 元鲤鲤噗嗤一声笑出来。 驸马总是能哄的她心花怒放,甜蜜的不行。 “嗯,驸马是最厉害的。”元鲤鲤点头说道。 元澈在院子门口看见这一幕,眸光微凝。他的小媳妇,竟然还在和另外的男人聊天!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他不允许! 元澈二话不说迈步进屋,“驸马爷,驸马妃,我有些累了,要睡了。你们请回吧。” 说着,牵着鲤鲤的手,就朝卧榻走去。 元鲤鲤挣扎了一下。 但是…… “驸马,鲤鲤要回房休息了……”元鲤鲤羞涩的脸蛋涨红。 元澈却丝毫不松手,径直将她带到床榻之前,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将她圈在臂弯里。 郑瑜裴一愣。他是驸马,不是奴仆。 “驸马,你做什么?鲤鲤她是我未婚妻,是我的妻子!”郑瑜裴恼火说道,一把扯开了元澈抓着元鲤鲤的胳膊,站起身。 元澈冷漠瞥了他一眼,“哦。那你可以滚出公主府了。” 郑瑜裴不敢置信。 他虽然出生寒门,但是,他爹爹乃是当今兵部侍郎,又是镇北王,地位尊贵。 第163章 傀儡 他从小骄纵惯了。 哪怕是元澈,也不敢对他如此嚣张。 元澈竟然赶他走? “驸马爷,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我,我要什么,你都愿意给我。”郑瑜裴愤恨盯着元澈。 元澈淡淡道,“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郑瑜裴怔怔看着他,似乎不明白。 “驸马是指……” “我给鲤鲤锦囊。你不要多问了。”元澈打断他的话,目光冰冷看向郑瑜裴。 郑瑜裴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再也没有追问。 他只能憋屈的退下了。 他不甘心,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元鲤鲤,眼神充斥着浓烈的怨毒。 他没有告诉郑瑜裴。 他给了元鲤鲤锦囊。并非因为喜欢元鲤鲤,只是单纯的讨厌郑瑜裴罢了。 元澈不会承认,自己竟然有占有欲。 他希望元鲤鲤能够喜欢自己。 所谓锦囊妙计,不过是骗他玩的。 他不屑于欺骗一个小姑娘的感情。 元澈收敛心绪,低垂着眼帘。 “驸马,我不喜欢郑瑜裴。你要是把他赶走了,就没有人帮你捉妖了。”元鲤鲤悄悄扯了扯他的袖袍,小声嘀咕道。 元澈抬眸望着她,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鲤鲤放心。我早就料到了,不会让你跟他单独相处。” “你早猜到了?”元鲤鲤震惊。 “嗯。”元澈点头,“他和我们同龄,比我高了两个头。你和他走的太近了……” 元澈一贯清冷孤傲。 他不善言辞。 他的情商,比普通人要高,却也不擅表达。 “你要和我成亲?”元澈挑眉。 元鲤鲤连忙摇头,小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一般,“我还不想成亲……” 她才九岁,对于成亲没有概念。 “那你和我成亲干嘛?”元澈问道。 元鲤鲤歪着头看着元澈,笑眯眯说道,“因为你长得俊朗帅气,和你成亲,肯定很幸福。” 元澈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髻,“鲤鲤真乖。等我们成亲之日,我给鲤鲤准备一份大礼。” “大礼?”元鲤鲤好奇。 元澈点头,“我要娶你。所以这份大礼,必须由我来准备。” “好哒~” 元鲤鲤一脸兴奋。元澈哥哥终于要娶她啦! …… 元澈的伤势恢复的极快,不到七八日,身体里的魔血,就全部净化。 这天,元澈照例去给母妃请安。 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寝宫。 元澈的母妃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嫔妃柳淑妃,亦是元澈的嫡亲姨母。 元澈小的时候,柳淑妃便教导他治国之策,辅助帝师学习,教授他诗词歌赋,琴艺剑术。 他的诗词水平,在南夏国,算是拔尖的。 元澈的诗词功底,深不可测。 “臣弟参见母妃。”元澈行礼。 柳淑妃穿着一袭金色绣牡丹花纹凤袍,雍容华贵,美丽端庄。她看了一眼元澈,眼中闪烁着慈祥温柔的光芒。 “阿澈免礼。今天不用去御学堂吗?怎么跑母妃这来了?”柳淑妃笑盈盈问道。 元澈恭敬说道,“听闻母妃近日身子抱恙,特意前来探望。母妃身子可好些了?” 柳淑妃叹了一口气,“哀家年纪大了,身子渐渐吃不消了。倒是你父皇,还是如往昔那般强健,一日日越来越威武了。” 皇族之中,皇帝是唯一继承大统的人。他登基多年,后宫空虚,但仍旧是四海皆服。 柳淑妃是皇后,却是个傀儡,一切都是皇帝说了算。 她只盼着,皇帝早日立太子。 “母妃身子好转,才是我的孝道。父皇若是知道您忧思过度,恐怕会怪罪阿澈。阿澈不孝,还望母妃宽恕。”元澈诚恳说道。 柳淑妃握住他的手,轻抚着他修长的眉眼,“你不用担心母妃,母妃没事,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母妃别这么说,您已经尽力了。”元澈轻声安慰。 柳淑妃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温和了许多,“鲤鲤,你陪阿澈说说话,让他散散心吧。母妃乏了,先睡一觉。” “好!”元鲤鲤乖巧应下。 柳淑妃便缓步走入内室,关上了殿门。 “驸马,母妃身子不适,我就不多留了。”元鲤鲤拉了拉元澈的衣袖,仰着小脑袋说道,“鲤鲤送你一句祝福,希望母妃早日康复!” 说完,元鲤鲤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元澈微微颔首,看着元鲤鲤消失的方向,陷入沉默。 她的祝福很朴素。 没有任何奢侈夸赞的话语。 就像她本人一般,随心随性,不求名利。 不贪慕荣华,不谄媚权势。 “鲤鲤,其实,我不需要你的祝福。”元澈喃喃说道,“你活泼可爱,聪慧伶俐,谁也抢不走你。” …… 次日一早,郑瑜裴便找来了。 他的脸上,写满怒火。 “驸马,你这是做什么呢?”元鲤鲤不解。 元澈淡淡说道,“没事。” 昨晚郑瑜裴突然来访。 说什么,要带她离开这座牢笼。 元鲤鲤当然不乐意了。她才刚醒来,正要好好玩呢。 郑瑜裴直接拿出了元氏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鱼。 “驸马,你若再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她!”郑瑜裴指着元鲤鲤,凶狠威胁。 元鲤鲤顿时慌张了,“驸马哥哥,我错了!你别打鲤鲤……” 元澈眉峰一皱,“鲤鲤,闭嘴!” “你不愿让她死,你就答应,让她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杀了她。”郑瑜裴恶狠狠盯着元澈。 元澈攥紧拳头。他从未见过如此蛮横的郑瑜裴。 他不想惹怒他,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 可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赌。万一他杀了元鲤鲤,他该怎么办。 元鲤鲤虽然蠢笨呆萌,但也绝不想被郑瑜裴折磨而死。 “阿澈,别管我!你别管我,让我去找父皇!” 元鲤鲤冲着元澈喊道,眼眶红红的,“我一定要去告诉父皇,你要谋害我。你想让你的好朋友,永远消失!” “鲤鲤,你别胡闹!”元澈瞪圆了眼睛。 元鲤鲤咬牙,“鲤鲤不是胡闹!阿澈哥哥明明答应过我,要保护鲤鲤,结果现在鲤鲤被抓起来,你不救我。我恨你!” 第164章 痴情 “驸马,我们去偏厅谈谈!”元澈看向郑瑜裴。 郑瑜裴冷哼一声。 两人走到偏殿,侍卫守在门外。 “你想要干什么?”元澈皱眉问道。 郑瑜裴坐在桌案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看着他:“驸马爷不愧是元氏子孙,真是孝顺啊!宁可舍弃自己的幸福,也要保护你的妻子。”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本王没有证据,能够抓到鲤鲤?”郑瑜裴嗤笑一声,嘲讽道,“你太幼稚了。你以为你把所有的证据销毁,就能逃脱责罚吗?” 元澈眸光一寒,“什么意思?” “你们兄妹俩,一脉相承。一样的愚蠢无知,又一样的不堪大用!”郑瑜裴鄙夷说道,“本王费了这么久的功夫,终于查清楚,原来,你的身世……你不是元氏皇族。你是元氏宗室捡来的婴孩!哈哈哈……” 元澈脸色瞬间苍白,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本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不是皇族,也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你连个庶子都不配做!你就只能当驸马。” 郑瑜裴的神态嚣张,“你若是识趣,本王就让你活命。若是你执迷不悟,本王就杀了你的妻子。” “你……你怎么能这样!”元鲤鲤惊愕。 “呵……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既然你不同意离开皇宫,那本王就杀了她。” “至于你,本王会给你找一户普通百姓人家,嫁妆丰厚,保准你过得风光体面。”郑瑜裴冷笑。 他的确查不到元鲤鲤的底细。但这并不妨碍他设局,除掉元氏嫡系血亲。 元鲤鲤眼圈泛红,“驸马,我不想死。我不想嫁给一个陌生男子,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鲤鲤,你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只要你答应和我私奔,我一辈子照顾你。”元澈低垂着眸子,眼眶里隐约闪烁着泪光,“我只求能够和你在一起。” 郑瑜裴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这小兔崽子,竟然为了一个丫鬟,放弃皇位,简直是愚蠢! “驸马,你还真是痴情。”郑瑜裴冷笑。 他不仅要娶元鲤鲤,还要夺取皇位。 这是一场阴谋。但元氏一族,都被蒙在鼓里。 郑瑜裴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揭露。这段时间,只需要稳住元澈和元鲤鲤,就行了。 等到元澈继位,他们就可以离婚,分道扬镳。到时候,元澈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傅,而他郑瑜裴,依旧是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 郑瑜裴算盘打得响亮,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驸马爷。驸马夫人,陛下传召。”侍从匆匆禀报,“公主,请您随奴婢走吧。” 元鲤鲤点头,对着元澈叮嘱,“阿澈,你记得一定不要乱跑哦。” “嗯!” 郑瑜裴看着元澈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鲤鲤。”元澈转过头看向元鲤鲤,眼眸里透着一丝坚定,“鲤鲤,我们不能私奔!我不想你跟我吃苦!” 元鲤鲤眨巴眼,笑嘻嘻说道,“驸马爷你放心,我已经决定偷溜出去了。” “你在这乖乖等我,别担心鲤鲤啊。鲤鲤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鲤鲤还想要长大后,陪着驸马一起看花灯。” “驸马,你要乖乖的哦,鲤鲤会想你哒~”元鲤鲤冲着元澈挥手作别。 元澈心脏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半。这个傻姑娘,总是那么善良单纯。 郑瑜裴立即阻止说道,“驸马,你快劝劝你这蠢货妻子!” “驸马,鲤鲤一旦离开驸马府,那你可就没有任何希望了。鲤鲤不肯嫁给其他人,她一辈子只能留在你身边。”郑瑜裴循序渐诱说道。 元澈犹豫。 “你若是舍不得她,本王便替你解决。反正,本王迟早会娶她,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郑瑜裴慢悠悠说道。 元澈摇头,“谢谢四叔,但是,这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不劳烦四叔插手。鲤鲤一定会回来的。” “驸马……” “四叔,我累了,先回房休息。”元澈不容置喙道。 郑瑜裴深深地看了元澈一眼,“本王很期待和驸马的新婚之夜。驸马一定要努力,不要辜负本王的厚望才好。” …… 元澈回到房间,整个人跌落在床上,脑袋晕沉沉。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梦魇。 这个噩梦,缠绕着他,一遍一遍提醒他,元氏皇族的罪孽。 元澈捂着额头。不能再让鱼儿回京。他必须想个办法。 元澈翻箱倒柜,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玉石棋谱。 《九州志》。 这是他祖父,从云南王的密库中,发掘而出。 当初他还不满十岁的时候,他的祖母,便带着他离开帝都,前往云南,在山林之中,遇见了云南王。 当时,云南王已经是残疾之躯。但依旧骁勇善战,率领云南大军,攻打帝都。 元澈的祖父虽然英明,奈何兵败如山倒。祖父战死沙场,元澈也失散,被送往北疆养伤。 云南王的残部,被困在山谷之中,无路可退。 元老爷子和云南王商量,双方签订了协议。云南王愿意投降,并且将秘宝献给帝朝。但是他必须要元氏宗族,帮助他的残部撤退。 元氏一族的先人,曾与云南王交锋。知道云南王有一件异宝,乃是一块巨型磁铁,吸纳万千星辰之光芒。 那磁铁威力无穷,能够吞噬星辰,令星球坠落。 云南王想借此破敌,拯救自己的族群。 元老爷子欣然应允。 他带着元澈的父母、弟弟、妹妹,赶赴云南。 结果,云南王骗了他们。 他根本没有什么磁铁,那磁铁不过是他编造出来,哄骗元氏一族的借口。 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将磁铁埋葬在了大山之中,留给自己的唯一的子嗣元澈。 他相信自己的孙儿,必定能够守护云南王遗孤,让云南王残部,得以全员脱险。 元澈和父母兄妹相逢,皆是激动莫名。一家人团聚,美满幸福。 谁知道,他刚刚和一众云南王残部汇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闻了元氏一门被屠灭的消息。 第165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元澈一瞬间懵了。 他根本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驾崩,母亲和几个兄姐,竟然全部遭了毒手。 父亲临终之前,告诉元澈,他的死,和二哥有关。但是,没有证据。二嫂也说,二哥是冤枉的。 元澈一度怀疑过郑瑜裴。但是,郑瑜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绝不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 所以,元澈相信他。 他一直瞒着郑瑜裴,只是希望,他能够好好保护鲤鲤。 现在看来,他错了。 “鲤鲤,你不该回来。”元澈攥紧拳头,喃喃说道。 他怕。怕郑瑜裴把元鲤鲤抓走,折磨至死,或者直接杀害。 他不敢想象。 他不能没有元鲤鲤。哪怕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他也不愿看见鲤鲤受到一丁点委屈。 他爱元鲤鲤胜过一切。 “驸马爷。” 一袭黑色华服的男子,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 郑瑜裴脸色苍白,唇色发青,看上去气息虚弱。 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经没办法压制体内的蛊虫。 “四叔怎么了?”元澈连忙站起身问道。 郑瑜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驸马,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一歇。” 元澈微愣。 他们俩刚才还在谈论元氏皇族覆灭的事情,郑瑜裴却突然急匆匆离开,显然不太正常。 难道他知道鲤鲤离开了?所以,特意避开他? 不可能啊! 这件事除非鲤鲤亲口承认,否则没有任何人可能知晓。 元澈皱眉,但见郑瑜裴已经走远,也顾不上追究,连忙叫了人送药。 …… 元鲤鲤在城外逛荡了大半日,实在无聊,干脆回到客栈休息。刚刚躺下,就听到窗外响起了敲窗声音。 元鲤鲤挑开帘子,只见一张熟悉俊俏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穿着一身黑衣,墨发用金冠束起。俊美如妖的五官,精致而冷漠。 “你怎么找到我的?”元鲤鲤惊讶。 楚辞淡淡说道,“这世上,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你的身份,不仅仅是云南王的侄女吧?”楚辞望着元鲤鲤,目光灼灼。 他的眸光,似乎有火焰燃烧,又冰寒彻骨。 元鲤鲤吓了一跳。 “驸马,你……你调查我?”元鲤鲤震惊看着他。 元鲤鲤立即解释说道,“其实……我不姓云南王,我娘姓苏。我爹是云南王的义子。” 楚辞脸色稍霁,“原来如此。” “我和二伯长得很像吗?”元鲤鲤忍不住问道。 楚辞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轻抿,“我没见过二舅舅的样貌,也没有听说二舅舅有什么兄弟姐妹,不知姑姑,为何会取了你的名字。” 他是云南王世子,从出生起就备受瞩目,被云南王封为郡王。 他自幼聪慧伶俐,深受云南王器重。 云南王对他寄予厚望,教导他武艺谋略,传授他兵法。 他从未听说云南王还有一位堂兄。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元鲤鲤支吾说道。 她是云南王妃收养的,云南王从不提起家乡之事,所以元鲤鲤不太知道他的来历。 “云南王妃收养你,你就跟她姓。你既然是我云南王府的人,当然要姓楚。”楚辞说道。 元鲤鲤:!!! 她的脑海中闪烁过一抹灵光,顿时恍然大悟。 楚辞的意思是,云南王世子,也是姓楚! 他就是云南王世子! “你……你真的是世子殿下!”元鲤鲤瞪大了眼睛。 楚辞颔首。 云南王和郑瑜裴虽然是亲兄弟,但两人各有侧室,感情疏离。楚辞出生的时候,郑瑜裴尚未娶妻,所以他一直以为云南王的嫡系血脉,是郑瑜裴的亲子。 云南王妃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份。他们一家都很疼爱他。 “我爹……是被谁害死的?”元鲤鲤握紧粉嫩的拳头,恨声问道。 云南王府惨案,她不是没有耳闻,但是她爹爹和哥哥都说,凶手另有其人,是自尽。 她便觉得是自己猜测多疑。 直到今晚,她看到楚辞……才确定,真相是怎样的。 “这个……”楚辞的表情犹豫。 元鲤鲤怒道,“你快告诉我!我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云景行的死,肯定不简单。 楚辞看了一眼房屋周围,低声说道,“陛下的仇敌。” 他的声音很低沉,但语速很快。 短短两句话,元鲤鲤听得很清楚。 郑瑜裴的死,是因为他的政敌,谋划陷害云景行,设计陷害他。结果被云景行识破,反击。 那些人恼羞成怒,暗中谋害云景行。 云景行被刺激得走火入魔,失控攻打朝廷,最后惨败。 他是为了给云景行报仇,带领军队屠戮整个京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我爹是怎么死的?他的尸骨呢?”元鲤鲤问道。 “被埋在城外一座山坡的乱葬岗。”楚辞说道。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的父亲,曾救过他的命。他答应了帮父亲守住江山,守住他的基业。 所以云景行一旦出事,他必须要替他报仇。 “你放心,我会查出幕后凶手。”楚辞望着元鲤鲤,语气坚定。 元鲤鲤望向他的脸,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颤抖。 “驸马,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又帮不了你什么?”元鲤鲤迟疑说道。 楚辞望着她,眸光深邃,“我喜欢你。” “什、什么?” 楚辞望着她,“我喜欢你。” 他的嗓音,格外沙哑,像是被烈酒浸泡许久。 元鲤鲤呆呆地看着他。 楚辞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元鲤鲤的心砰砰直跳。他这样英姿飒爽的男儿,竟然会说,喜欢一个女孩子…… 她一时间脑袋晕晕乎乎,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但随即想到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 他若知道了,怕是要嫌弃自己恶心了吧。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元鲤鲤红着脸说道,“不知道他是谁。驸马若喜欢,你去抢啊。” 楚辞:…… 这丫头,真是欠揍。 “驸马爷,你不是说,你的心上人,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元鲤鲤看着楚辞,咬牙切齿道,“你别骗我了。你喜欢我,就直接说!我又不是不同意,你何苦拐弯抹角!” 第166章 胡言乱语 楚辞:…… 他就说嘛,他堂堂云南王世子,竟然喜欢一个傻子。 “驸马爷,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元鲤鲤委屈说道。 “本世子……不是不喜欢你,但我不能强求你喜欢我。”楚辞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你好自珍重。” 元鲤鲤莫名其妙。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等下,你说什么不能强求……”元鲤鲤突然福至心灵。“难道……你喜欢男人?” 楚辞的脸瞬间黑了。 这小丫头片子,胡言乱语什么! “不不不,你误会了。”元鲤鲤连忙摆手,“你不用否认,喜欢男人也正常!毕竟你是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楚辞脸黑了。 “我没有不喜欢男人,你不需要瞎想。你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我送你回宫。”楚辞转移话题,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 这小丫头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无法沟通。 元鲤鲤却抓住他的袖子,认真问道,“你是为了云景行,所以才帮我,对吗?” “我不是。”楚辞毫不客气的拒绝。 元鲤鲤眼眶微酸,“不是就不是。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冒险,万一你被发现了,岂不是危险!” 楚辞皱眉,“我不是冒险,我已经做好准备。” “你不是不是,那你干嘛要杀我?”元鲤鲤追问。 楚辞噎住了。 元鲤鲤又道,“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明白。你肯定是担心云景行死前,嘱托你照顾我,但是我现在已经找到我的家人,不劳烦你费心……” “我说了不是。我喜欢你……”楚辞皱眉。 “我明白的,不怪你……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元鲤鲤哽咽。 楚辞:…… 这小丫头,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哭了? 还哭的梨花带雨。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楚辞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不用哭了,我喜欢你。但是我暂时还不想让你当我的妻子。你可以先做我妹妹。” 这个提议倒也合适。 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她一个公主,嫁给他,不仅要背负欺辱公主,夺权篡位的骂名,还要承担丧偶的风险。 “那你能告诉我,我该叫你哥哥还是夫君?” 楚辞一愣。 她叫他哥哥,那她和自己…… “夫君!” “哥哥!”元鲤鲤立即改了口。 她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从楚辞的态度,就知道,她的决定没错。 楚辞的父王,已经开始调查她了…… 若她的身份,被揭露,那她会牵扯出楚辞。 楚辞为了她冒险,甚至牺牲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她总不能害了他,拖累他一辈子吧? “你要跟我去云镜吗?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安排。”楚辞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 云镜是楚辞的封地,离云国很远。 “我哪儿也不去。”元鲤鲤摇头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虽然云景行死了,但他是她的未婚夫。她的确想陪在他的身边,永远保护他。 楚辞见她如此决断,倒也没有多劝,点头说道,“好。我会尽快安排。你好好休息。” “谢谢哥哥。”元鲤鲤感激说道。 楚辞嗯了一声,便退下了。 元鲤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闭上眼睛,耳畔似乎传来楚辞的声音。 “鲤鱼儿,你记清楚了,今日我救了你,是因为……” “我不要什么报恩,你别再说了。” 楚辞的脸庞浮现一抹温柔,唇边勾起一抹笑。 “鲤鱼儿,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 …… 次日一早,楚辞就带着一车礼品,去给皇帝请罪了。 皇帝原本不想接纳元鲤鲤,但奈何,楚辞的父母都是朝中大臣,还有两个哥哥。 楚辞和云景行是同胞兄弟。 郑瑜裴娶了一位云贵妃的表亲,是她娘家人。 云贵妃和云景行母子二人感情极好。 云贵妃在世时,曾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云景行。但她病逝之前,又写了另外一张密旨。这是给云景行的私兵的。 这些兵士忠于云景行,只效忠皇族血脉。 云贵妃临终前曾叮咛,除非云景行死了,或者皇族灭亡,否则,他们只能守卫皇室,不得擅自行动。 郑瑜裴和皇甫晟争皇位的时候,就用云贵妃遗诏作为威胁。 云贵妃死后,云景行就带着遗诏,去了边疆,守卫北境。 这几年他都在云景行驻扎的北境军营,没有回京。 楚辞作为长子,是嫡子。 他的母妃是云贵妃的妹妹。 这么多年,他们相依为命。他对云贵妃的感情深厚,对元鲤鲤…… 他只是单纯喜欢。 并没有任何爱慕之意。 所以昨夜,当楚辞知道元鲤鲤的身份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嫁给云景行,不能让她受伤。 因为…… 他不想让云贵妃失望。 “殿下,您这么说……我不敢苟同。你是云景行的朋友,我也觉得您应该帮助驸马。而且,您也说了,驸马是为救您而死……驸马为了殿下甘愿赴死,他对殿下,必定是真情实意。您这么说,就有些伤人了。”郑瑜裴说道。 元鲤鲤看着郑瑜裴,心底冷笑,这个渣渣,果然是来找茬的。 他想让元鲤鲤为了云景行殉葬,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驸马为了救我而死。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愿意与驸马同生共死。”元鲤鲤淡淡说道。 “胡闹。公主,您不知道云景行有多可怕。”郑瑜裴说道。 元鲤鲤抿唇,“那你说驸马是谁?” 郑瑜裴看向旁边的侍卫,道,“你说!” “奴才不敢隐瞒殿下……”那侍卫战战兢兢道:“奴才亲眼目睹驸马坠落悬崖,尸骨无存,奴才也怀疑是有人害了他,但……没有证据。” 元鲤鲤瞳孔瞬间缩紧,手指冰凉。 “不过,殿下可以仔细搜一搜。驸马随身携带玉佩。” 元鲤鲤连忙取出玉佩,那玉佩正是当初她和云景行成亲的时候,她送的礼物。 这是云贵妃留下来的信物,说这枚玉佩代替元氏的身份。等到云贵妃百年之后,将它传给女儿。 第167章 铁了心 这玉佩很普通,但是云景行很珍视,每日都戴在脖颈上。 这也是元鲤鲤,为何认识云景行却没有察觉异常的缘由。因为玉佩,本就是一对。 “这是驸马的玉佩。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宫娥们。驸马死后,我就把这玉佩收起来。驸马尸体没找到之前,我绝不离开。”郑瑜裴说道。 楚辞皱眉。郑瑜裴这个老狐狸…… 他竟然利用元鲤鲤和云景行的关系,逼迫楚辞,将他的妻子,拱手送人。 这一招够狠啊。 楚辞不可能杀了元鲤鲤,但是也不肯娶元鲤鲤。他想把元鲤鲤留下。 元鲤鲤不笨,她自然猜得到,云贵妃的遗诏,只怕是假的,她是想让自己帮云景行复仇。 她若不答应。楚辞为了云贵妃的遗愿,必须娶她,她也只能嫁给楚辞。 “驸马,我不能嫁给你。”元鲤鲤抬眸,看着楚辞,语气坚定。 楚辞微怔,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 “我是公主。我的夫婿必定是未来的储君。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耽误整个朝廷的计划。”元鲤鲤看着楚辞,诚恳说道: “驸马,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云王爷。” 楚辞看着她,眼神晦涩莫测。 “驸马,驸马,怎么了?”郑瑜裴见他久久不语,催促问道。 “我尊敬驸马的为人,既然驸马不愿意娶公主,本官也不强求,驸马的身后事,还需要驸马做主……”楚辞缓缓说道。 郑瑜裴说道,“驸马的灵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驸马英年早逝,皇上悲痛至极,准备立即封他为皇陵守护者……” 皇陵守护者。 这种职位,一般都由皇子担任。云景行一介武夫,怎么配做皇陵守护者。 “驸马,你也算是皇子,你若是不愿做这守护者,皇上也会赐予一个职位,希望你慎重考虑……”郑瑜裴继续说道,“毕竟……这个职位,太危险了。” 元鲤鲤心底咯噔一跳。 楚辞看着她,轻声叹了口气,“公主,我不想勉强你。但……驸马为了救我,丢了性命,我不能不管他的后事。” “我……愿意为驸马守孝,直到……他……入土为安……” 楚辞看着她,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突然伸出双臂,将元鲤鲤搂入怀中,低声说道:“谢谢你……” 元鲤鲤愣住了,脸颊腾地绯红,“殿下,请……请放肆。” 楚辞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抱着她的力度加重,“公主放心,我一定不负你的期盼,会努力坐稳帝师的位置。” 元鲤鲤一阵慌乱。 楚辞的怀抱很温暖,他抱得很紧。但是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他此时内心的挣扎。 元鲤鲤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她从未如此紧张过,就连面对生死,她也从容镇定。 但唯独现在,浑身僵硬,不知如何回应。 楚辞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平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两人静默许久,楚辞才松开她,转过身,对着郑瑜裴道,“驸马已经没有后顾之忧,郑尚书,你先走吧。今晚就启程。” “是……臣告退。” 等到郑瑜裴走后,楚辞看着元鲤鲤,道歉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清楚,我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好似断层,忘记了一段往事。” 他的语气十分愧疚,似乎很自责。 但元鲤鲤却没有半点欣慰的感觉。 失去一些东西,便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落。 楚辞,是否失去了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 次日一早,楚辞便带兵去攻打金国,元鲤鲤跟着一起去了,并且把自己的贴身宫婢,全部都给带去了。 楚辞没有拒绝。 金国虽然兵力强悍。 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 楚辞攻破城门后,发现金人竟然逃跑了。 元鲤鲤看着逃跑的士兵,忍不住笑道,“楚相,这是金人设局坑咱们呢。” 楚辞冷哼一声,“他们以为咱们是傻子吗?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奸贼,背叛陛下,勾结敌军。抓到此贼,斩首示众。” …… 一个月后。 楚辞拿下金国。 金国新帝登基,改名换姓,叫楚渊。 元鲤鲤一直跟在楚辞身边。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楚辞的真实模样。 楚辞长得很俊美。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儒雅风度翩翩的味道,又偏偏带着一丝疏离,令人不敢靠近。 元鲤鲤原本是打算偷溜的,但没料到,她刚离开京城不远,便遇上一批刺客。 楚辞为了保护她,受伤了…… 那一日,楚辞昏迷,元鲤鲤吓坏了。郑瑜裴告诉她,楚辞没有大碍。 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楚辞的伤势却愈演愈烈,一直高烧不止。 元鲤鲤每天喂药汤水,但却始终无法唤醒他,渐渐地急哭了…… 楚辞是楚家唯一的嫡子。他若是死了,楚家就彻底完蛋了。 郑瑜裴见此,建议道,“驸马身患怪病,若能请仙师驱邪,或许可以痊愈。” 元鲤鲤二话不说,当即决定去北疆找仙师。 仙师名曰“云池月”,是一个老头。 传闻他是天外飞仙,一剑劈裂山川河岳。 他是仙人,擅医毒。但凡被他治疗过的人,皆活蹦乱跳,康健的不得了。 元鲤鲤去求他。 云池月见到她,惊艳地盯着她,“姑娘,你的身份特殊,老夫恐有闪失,不能冒险!” “您是仙师,难道也怕有闪失吗?”元鲤鲤追问。 云池月摇头,“老夫自然不怕。老夫怕,这天地规则,不允许。” 元鲤鲤咬唇,跪拜在地,“还请您,务必救他。”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试一试。”云池月叹了一口气,“老夫的仙草,只够救他一次,你可想好了,确定吗?” 元鲤鲤坚定说道,“仙师尽管施法!” 云池月取出一根青竹笛,轻吹了一曲。 悠扬婉转的笛音响起,元鲤鲤闭目盘腿而坐,体内的功法,悄无声息运转。 不一会儿,只见四周灵气汇聚,宛如海洋一般。云池月手持竹笛,一缕缕绿光飘散,笼罩着整座房屋。 第168章 一定要跑 不多时,床榻之上的男子慢慢苏醒。 元鲤鲤睁开眼睛,惊喜地望向楚辞。 他依旧躺在床上。 只是那一袭华贵的紫袍,已经褪去了黑色,恢复了白衣。但他的眼眶乌青,憔悴不堪。 “楚辞,你终于醒了。”元鲤鲤扑倒他的床前。 “我睡了多久?”楚辞虚弱问道。 “快五天了!”元鲤鲤抹了抹眼角,哽咽,“你吓死我了!” 楚辞扯了扯嘴角,“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一点都不担心!”元鲤鲤握拳鼓励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战胜敌人。楚辞你太厉害了!” 这一句夸奖,令楚辞心情莫名愉悦。 他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颜,微微愣怔。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这丫头对自己绽放如此纯粹的笑脸。 他的眼眸深邃,像是一汪幽泉,看似平静。但隐约之中,似乎藏着万丈波涛。 元鲤鲤看不透他。 但她知道,楚辞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咳咳咳……” 楚辞突然捂着喉咙咳嗽,吐出一口血痰。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 “楚辞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元鲤鲤关切问道。 楚辞擦拭嘴角的血迹,冲着她挤出一抹安抚的笑,“没事……我修炼的功法,需要压制魔气,导致气血逆行。不碍事。” 元鲤鲤皱起柳眉,“什么功法?你练的什么武功,怎么会这么危险?” “你不用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乖乖呆在王宫,等我消息。”楚辞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元鲤鲤一颗心顿时揪起。他越是平淡,就越证明,这件事,他不愿意说…… “楚辞,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元鲤鲤抿唇。 楚辞沉默。 良久之后,才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不说清楚,我就把这些告诉爹爹,你信不信,我爹会立即调兵,剿灭你们楚国!” 楚辞薄唇微挑,“你若舍得,随便去。” 他从不在意。 “你……你怎么这样!”元鲤鲤气呼呼瞪圆了眼睛,“我爹那么疼我,我说的话,他肯定会信。” 楚辞挑眉,“哦?” 元鲤鲤一噎。 “你不信,你就等着吧!” “那你就告诉你爹。你要是敢说半个字假话,你爹就把你嫁给我做侧妃。”楚辞威胁道。 元鲤鲤瞬间怂了,委屈巴巴地垂下头:我错了!你是驸马! “不准告状!” “嗯……” …… 楚国皇宫。 楚王楚辞,是一个英俊非凡的男子。他容貌与秦王楚傲尘,有六七分相似,却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是一个温文尔雅、谦逊睿智的男人。他并没有秦王那种锋芒毕露的霸气,却总能让人觉得,他仿佛站在权柄之巅,俯瞰众生。 他曾经是楚氏皇族的第一天骄。只可惜,楚氏皇族,只剩他一人独尊。 “你是说,他醒了,就走了?”楚王望着下方的郑瑜裴,疑惑问道。 郑瑜裴恭敬道,“是。殿下,我怀疑,楚辞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他的神识极强,我不敢靠的太近。他很警惕。” “不愧是先帝选择的继承者。”楚王颔首。 郑瑜裴迟疑说道,“陛下,臣以为,我们应该趁机除掉他。” “朕自然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既然能够逃过天谴之劫,说明天道庇佑他。若贸然杀了他,天谴落下,我们都抵抗不住。”楚王冷哼一声,“再观察几日,倘若没有异常,再作打算。” 郑瑜裴道,“是。 ” “驸马呢?可还昏迷不醒?”楚王蹙眉问道。 元鲤鲤摇头,“刚才醒了。” “那就好。”楚王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对楚辞不满,但他是楚家嫡长孙,也是未来的储君。若是夭折,实在可惜。 所幸这一劫躲过去了。 “公主,今晚你留宿寝宫陪伴驸马爷吧。”楚王吩咐道。 元鲤鲤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 翌日一早,元鲤鲤照例来探望。楚辞正躺在床榻上休息。 他穿着一袭玄色的长袍,宽肩窄腰,身材高挑。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双眸紧闭。但是轮廓棱角分明,完美无缺,犹如画卷。 “鲤鲤,我不能离开你身边。你自己注意安全,我派了暗卫保护你。记得,遇到危险,一定要跑,绝对不要管我。”楚辞轻叹,“不能娶你为妻,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但我不能拖累你。” 元鲤鲤咬牙忍泪,“不许你说傻话,谁说我嫁给你就是为了你的财富和荣耀。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嫁给别人。我要当一个贤内助!” “可是……” “不必多言。”元鲤鲤坚决说道。 两人正争执着,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元鲤鲤和楚辞连忙噤声。 来人推门而入。 是一个身形瘦削,面无表情的男子。他戴着斗篷帽檐遮挡住了容貌,让人看不清模样,但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元鲤鲤感受到了浓烈的威胁。 这人,竟然有一股让自己恐惧的力量。他究竟是谁? “你就是驸马的侍卫长?”元鲤鲤看着那人,狐疑问道。 楚辞一脸严肃盯着他,眼神里闪烁着凌冽的寒意,“你是何人!” “楚辞公子,你伤势尚未痊愈,还请节哀顺变。”那人取出一瓶药递给楚辞,说道,“此乃治疗灵魂损耗之丹,公子每次服食一粒,便能恢复五六成。若想彻底痊愈,还需一枚神仙丹。” 楚辞接过药瓶,手指猛地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我的灵魂,怎么会有损耗?你究竟是谁!” 这语气里,带着一丝杀气,让人不由脊背冒凉气。 楚辞是九州闻名的天才剑客,他的剑,是天下第一。 但是这位神秘黑衣人,竟然感觉到了楚辞的剑意…… “公子误会了,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为公子配置的丹药,可治百病。”黑衣人解释道:“只是公子体质虚弱,这丹药对您的身体,颇有益处。” 楚辞眯着眼睛盯着他。 “公子的身份很隐蔽。若公子信任在下,请允许在下为公子检查身体。”黑衣人说道。 第169章 神医谷 楚辞收回视线,转向元鲤鲤,“鲤鲤,你退远一些。” “喔!” 元鲤鲤立即往后撤了好几米,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驸马爷,请伸出手。”黑衣人说道。 楚辞按照他所言,伸出左手腕。 黑衣人搭脉,须臾说道,“公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不过,公子的灵魂受损,怕是要卧床数月。在下有办法帮驸马爷恢复灵魂,但公子的修炼……怕是停滞不前了。” “你能救我!”楚辞眼瞳微缩,欣喜说道。 黑衣人点点头,“公子放心。在下愿意用这条命换公子,助公子恢复灵魂。” “好。” 楚辞毫不犹豫答应了。 “驸马爷可知,在下是什么人?”黑衣人问道。 楚辞抿唇。 “在下,乃是神医谷弟子。奉我师父之命,来救公子,报恩而已。” 楚辞恍然。原来是神医谷的人。 神医谷的人擅长医术,他们有一套独特的修炼功法,修补灵魂。 只不过这一套功法极其珍贵,普通人根本学不到,唯有神医谷弟子,能学习。 神医谷和皇室关系亲密,楚辞和神医谷的少主,还称兄道弟,所以他知晓一些神医谷的事。 “我知道,谢谢你。你的大恩,本驸马永不敢忘!”楚辞沉声说道。 那黑衣人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顿了顿,黑衣人又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晃了晃,“公主殿下似乎很关心驸马爷的伤势。” “他是我未婚夫,我当然关心啦。”元鲤鲤理所当然说道。 楚辞皱眉提醒她,“鲤鲤!这是男扮女装的暗卫。” “哦。”元鲤鲤这才注意到他的嗓音嘶哑,并非原先的温柔。 黑衣人淡笑道,“公主殿下,在下乃是神医谷大长老座下七徒,姓韩,单名一个词。” “哦哦,原来你叫韩词啊,好奇怪的名字,嘻嘻……” 韩词嘴角一抽,他哪里奇怪了? “韩词哥哥你快告诉我,我未婚夫的病,能治吗?”元鲤鲤期盼问道。 韩词点头,“能治。” 楚辞惊讶,“神医谷的人,竟然这么厉害。” “公子谬赞。”韩词说道。 楚辞道,“不过鲤鱼你别相信他,他肯定骗你的。” “我的身体很健康,根本不需要吃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灵魂损伤。他肯定是骗我!” 韩词:…… “公子不信,不如试试?在下确诊一番。” 韩词不卑不亢说道,“若是公子不放心,我便在此等候半月。半月内,公子若是依旧没有改善,在下也无计可施。” “好!我要试!” 楚辞见她兴致勃勃,叹气说道,“鲤鱼你别闹了。他肯定不安好心,万一他给我喂毒呢?” “不行!你必须试!”元鲤鲤瞪着眼睛道。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楚辞去死的。 虽然楚辞总嫌弃她烦,但是……她就是舍不得。 楚辞见她态度强硬,只好妥协,“那我就信你一次。我把手给你。” 说着,将手腕放在了桌上。 韩词再次替他把脉,过了片刻,松开手,说道,“驸马爷,在下刚才诊断无误。” “那你赶紧治呀!”元鲤鲤催促道。 韩词摇摇头,“在下没有药材,也没有丹炉,需要去准备,半日之内,必定送来。” “那你快去吧!”元鲤鲤急迫说道。 韩词深深看了元鲤鲤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元鲤鲤一双明眸充满了担心,看着楚辞问道,“他不会趁机跑路吧?” “不会,他若是想走,直接溜了,不会留下来找药材。” 楚辞冷静分析道,“他不仅要给我治病,还想从我这里拿钱买他们想要的东西。” 楚辞虽然没说,但聪慧敏锐如他,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元鲤鲤想想也对。神医谷既然派出一位医者来治病,自然也想拿到好处,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 “韩词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元鲤鲤鼓励说道,“你不要太担心了,我陪你一起等!” 楚辞望着她灿烂的笑容,忍俊不禁,“鲤鲤你真好。不愧是我的未婚妻,我没白疼你。” 两人聊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郑瑜裴回来了。他身边跟着一个丫鬟,手中抱着两箱金银珠宝,还捧着一个玉盒。 那丫鬟打开玉盒,取出其中一枚红色丹药递给楚辞,“驸马爷,此丹名唤养神丹,服食之后,可增加五成精力,恢复精神。公子可以试试。” 楚辞正要伸手去接,突然脑海中闪过一抹异常,他瞬间将丹药扔给那丫鬟,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 “驸马爷,你没事吧?”郑瑜裴连忙扶住他。 元鲤鲤也吓坏了,扑腾一下跪坐在楚辞面前,焦急喊道,“驸马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势复发?你不要说话,我给你输入灵力……” 说完,她就运转起体内灵湖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向楚辞。 “驸马爷!”郑瑜裴脸色惨白。 楚辞抬眸盯着元鲤鲤看了许久,终于慢慢闭上眼睛昏迷过去,倒在床榻上。 “鲤鲤……”郑瑜裴立即冲过去查探楚辞的状况,却只觉得他的灵气,消失的干净。 元鲤鲤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楚辞。他……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 楚辞…… 楚辞…… “怎么办?”元鲤鲤慌了。 韩词说道,“公主殿下莫怕,驸马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只要休息数日,便可痊愈。” “可是我的灵气……全部耗光了……”元鲤鲤一脸茫然无措。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 “我传授你《九幽冥河诀》。此法能够汲取他人灵气,为己所用。”楚辞虚弱说道。 “喔!”元鲤鲤立即乖巧盘腿坐在床边,按照楚辞教的方法运转灵力,渐渐地感觉丹田处多了一丝温暖,缓解了寒冷。 韩词见此,心底震惊。 这女娃娃,竟然是九幽族的人?九幽族,是整个大陆最强盛的灵族之一。 但凡有灵之物,皆是由他们孕育,而他们亦负责保护每一片土地上的灵植、草木、花朵、树枝,繁衍生存。 九幽族和人族的关系极差。因为九幽族的诞生,人类才有了修炼、炼器之术,成为各族中最尊贵的存在。 第170章 不准告诉任何人 九幽族的灵兽,和普通妖兽不同。妖兽靠吞噬血肉和灵核晋升,但九幽族,他们天赋高超,天生拥有灵力。 人族与灵兽之战,也是九幽族挑起,导致人族和灵兽死伤众多,才使得人族越发孱弱。 而九幽族,也逐渐销声匿迹。 九幽冥河诀,顾名思义,便是能够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化为己用。 当初他们一家四兄弟,都学习了这门功法。 而这门功法,也是一代一代相传的祖训,不可外传。唯独楚辞这一支嫡系,才知晓此秘密。 因此楚辞也是除了自己父母亲人之外,唯一的知情人,也是唯一能够修炼的人。 元鲤鲤是第二个。 这功法,对于元鲤鲤而言,宛若鸡肋。 因为,她没有灵泉水,无法修炼…… 但是现在,楚辞已经奄奄一息,她又能怎么做? “我……我……”元鲤鲤一咬牙,握住楚辞的手,闭上眼睛默念口诀…… 顿时,一缕淡蓝色的气雾,萦绕在了楚辞周围…… “哇!鲤鱼姐姐好厉害啊!”元鲤鲤睁开眼睛,兴奋说道,“你吸收到什么程度?” 元鲤鲤只吸收到了很小很小的一缕,但对于郑瑜裴来说,已经足矣。 他激动道,“公主殿下!您能救驸马吗?” “鲤鲤,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楚辞看着元鲤鲤,眼神十分欣赏。 元鲤鲤连忙摆手,“鲤鲤是驸马的未婚妻,救驸马是应该的!” 说着,她又继续默念口诀。 但楚辞依旧没醒。 元鲤鲤心底一沉,“驸马爷怎么还是没有醒?我的灵气已经全部枯竭了,根本救不了他……” 韩词连忙安慰道,“别急。或许公主能行。公主,您再坚持一会儿,驸马爷不会有事的!” 元鲤鲤点点头。 她的手贴在楚辞心脏的位置,一股冰凉而舒适的凉意,顺着她的手指,游遍全身。 她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泉里一般舒畅。 但渐渐地,她的手掌心传来灼烧感…… 好痛啊…… “噗嗤”一声。 元鲤鲤喷出一口鲜血。 “公主!”郑瑜裴担忧喊道。 元鲤鲤的双手已经烧焦,而她却似乎毫无察觉,只紧紧攥着楚辞心脏的位置,拼尽全身力量催动着那一抹冰凉。 直至,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她的嘴角,她这才停止…… 楚辞苏醒。 “公主,你没事吧?”郑瑜裴关切问道。 楚辞摇摇头,他看了看元鲤鲤,发现她的手已经变得乌黑,而且散发着恶臭,连忙拿出一张祛毒符,将火焰熄灭了。 “公主,你刚刚施展了秘术,灵力耗尽。”楚辞皱眉,将她抱起放在一旁软塌上,道: “我替你疗伤。” 楚辞的伤势并不严重。只需要静卧调理半月即可痊愈。 郑瑜裴见他无恙,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是郑家嫡长孙,却是庶子所生。 若非郑家的嫡长孙,他早夭折了,也轮不到楚辞。 “驸马,您的伤不算什么。倒是公主……”郑瑜裴担忧看着元鲤鲤。 楚辞看了一眼元鲤鲤,眼底满满都是担心,但随即他的目光又看向屋外。 “你们先回去吧。今晚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郑氏一族,必定抄家灭族。”楚辞沉声说道。 郑瑜裴和丫鬟婆子,瞬间吓瘫。他们连忙跪地磕头,表示绝不泄露半句。 郑瑜裴带着下人离开。房间只剩下元鲤鲤和楚辞两人。 元鲤鲤望着他,心想他的语气真凶……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她忍不住问道,“ 楚辞哥哥,你在等谁吗?” 楚辞抬眸看向她,眼神格外复杂,“我不是你的楚辞哥哥。” 元鲤鲤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原来你不叫楚辞呀?” 这人,和楚辞哥哥真像呢…… 不过他比楚辞哥哥瘦一些,皮肤略微黝黑一些。 不过楚辞哥哥的眼睛,特别漂亮,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样。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漫天繁星,耀眼夺目。 楚辞哥哥的眼睛,也有这么好看。 楚辞哥哥,一定很美。 楚辞哥哥肯定没有他好看。 “我……我叫秦绛歌。” 元鲤鲤眨巴眼睛,“我知道呀。” 秦绛歌这个名字,是他娘亲给她改的。 “你娘亲……叫绛歌吗?”楚辞轻声问道。 元鲤鲤点点头,“对呀!” 楚辞怔了怔,“你……怎么会姓绛歌。” “我爹是秦家的家臣。”元鲤鲤乖巧答道:“娘亲嫁给爹爹的时候,带着我一同嫁入了秦家。娘亲是秦家的嫡小姐,所以我跟我爹姓。” 她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姓氏。 楚辞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爹……姓郑。”楚辞突然提及了一个名字,“是郑家旁支。” 秦绛歌疑惑道,“我记得,我娘亲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丫鬟,就是你们说的郑妈妈。” “对。她确实姓郑,但不叫郑妈妈,她的名讳是……秦绛歌。”楚辞解释了一下。 元鲤鲤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郑妈妈……是你的奶娘吗?” 楚辞嗯了一声。 “你是郑奶娘的儿子?那岂不是,我还是你妹妹?”元鲤鲤一脸震惊。 楚辞苦笑。 他其实是一个弃婴。 襁褓之中被丢弃在荒郊野外。 是郑奶娘捡了他,把他养活。 后来,郑奶娘去世,留下了他。他就成了郑家的养子,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父母,视他为仇敌,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他的身份太尴尬了,也没办法和元鲤鲤相认。 这么多年,她也曾偷偷溜去找过郑瑜裴,但他不愿意见她,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次他能出现,元鲤鲤已经很高兴了。 但是他为什么……又恢复记忆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不想见我了?”元鲤鲤忐忑问道。 “可是你也很好啊……”元鲤鲤低垂下头。 她不怕寂寞,也不害怕冷清。 但当初和楚辞在一起,却莫名的觉得很幸福。她希望他能够一直陪着自己,就像他说的那样,做她永远的哥哥。 她从未想过离开。哪怕他是妖怪,她也喜欢。 第171章 遭了魔劫 她的眼中,写满了失望。 “鲤鲤,你是一只兔妖,注定不属于我。”楚辞看着她,深邃的凤眸里,藏着一丝挣扎犹豫。 最终,化为了狠厉和决断。 他伸手抚摸着元鲤鲤的脑袋,语气充满怜惜和心疼,“你还这么小。等你成熟了,便知晓,修炼成仙,是何等艰辛。不如……不如和我离开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不走。”元鲤鲤抓紧他的衣袖,坚定说道,“我就要和楚辞哥哥在一起。” 楚辞哥哥救了她,给了她温暖。 她不想离开。 她才不要和他分开。 楚辞心脏猛地颤抖了几下。 她的回答,令他感到陌生。 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哭,但此刻眼眶里蓄积的水雾,却让他感到心疼。 “好,鲤鲤既然如此执拗。那便随你的意,但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努力成仙。你还有机会再遇见楚辞哥哥。” 楚辞哥哥…… 她的心跳加快了。 他竟然这么喊自己。 好羞涩。 “嗯!”元鲤鲤用力点头,冲着他灿烂一笑,“谢谢楚辞哥哥。” 楚辞也笑了。他看着眼前纯洁无暇的女孩,心底的那股阴郁,仿佛消散了许多。 楚辞哥哥…… 他的妹妹。 他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 秦绛歌的尸骨,埋葬在城南。 楚辞领着元鲤鲤前往陵墓,看着她烧纸钱,楚辞心痛难抑。 他是孤儿。 除了楚家的人和自己的婢女,没有人真心爱戴他。 唯有秦绛歌。 她对他极好,视作亲哥哥一般。 “楚辞哥哥,你不要伤心。等我长大,就能变成大妖怪,打跑坏蛋,帮楚辞哥哥报仇。”元鲤鲤安慰说道。 郑瑜裴一言不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咦?楚辞哥哥,这是什么?”元鲤鲤指着墓碑,疑惑说道: “我娘亲没死呀,她还活着呀。” 郑瑜裴脸色骤变。他的身体僵硬,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楚辞哥哥……你怎么了?你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楚辞哥哥……”元鲤鲤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凉凉的。 他的脸,却滚烫。 楚辞哥哥,发烧了。 “我没事,只是今日吹风吹的有点久,有些累。”楚辞强颜欢笑道,“咱们回去吧。” “喔……好吧。” 两人离开后,楚辞倒在了床上。他闭上眼,陷入沉睡。 而他的梦中,全部都是他们初次见面,秦绛歌抱着他,说道,“楚辞哥哥,你以后就叫鲤鲤了。鲤鲤很聪明,很厉害,能帮助我打败坏人……” 她是这个世间最单纯的女孩。 楚辞哥哥,不要抛下我。 “楚辞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呢……” 梦中的画面一闪而逝,再次睁开眼,他依旧坐在轮椅上。 “殿下!” 暗卫立即出现在房内,看见他醒了,惊愕说道,“殿下您怎么晕倒了?” “无碍。”楚辞摆摆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他转身看向窗外,喃喃自语: “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我是楚辞。楚家嫡系血脉,妖王之子。” …… 楚辞的灵魂在楚家祠堂呆了半月,渐渐地忘记了所有记忆,只剩下,那个叫做秦绛歌的女孩,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在祠堂里住了七日。 秦家主和秦夫人一路找到了楚家。秦夫人见儿子如此痴傻,顿时崩溃大哭。 她不信。 她的儿子聪慧过人,是天选之子,怎么会疯? 楚辞的记忆封存,但他的修为还停留在妖将级别,没有任何提升。 楚家族长将他带回来之后,请了各方大师看过,均说,他这是遭了魔劫。 若是熬过去,便能脱胎换骨,修为精进,一飞冲天,若是熬不过去…… 他这辈子,也就废了。 但这是楚辞的心结。 不知何人告诉了秦夫人,秦夫人哭着闹着让楚家主放弃治疗。她的儿子已经废了,她不能连儿子的性命也搭上。 “楚家主,求你了,我们把辞儿送走吧!辞儿已经疯了,不该再耽误他……”秦夫人跪在楚家主面前哭道。 楚家主叹气。虽然不忍心,但他不得不劝秦夫人,“夫人,辞儿的心魔已种,若不拔掉心魔,这辈子也不能恢复正常了。” “我不管什么心魔,我只要辞儿平平安安!他已经这个模样了,我不想再毁掉他的未来!”秦夫人哭道。 楚家主摇摇头,说道:“夫人,你不懂。若是辞儿真的是被心魔缠身,我也不愿意他承担这份痛苦,不愿看见他这样下去。” “但你仔细回想一下。他每天晚上都要喝酒,醉醺醺的。一副不醉不休的模样。” “这是魇咒啊!” “什么魇咒?他根本就没事,他只是不想回楚家,才装成了醉鬼,躲避回去罢了。” 秦夫人震惊道,“他怎么可能是心魔,他是个正常人!” “我曾在古籍里看到,有人被魇咒困住,会变成嗜杀、凶残的妖怪。我怀疑辞儿……” 秦夫人捂着嘴,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我知道了……”秦夫人哽咽道,“我会照顾辞儿一辈子。” 楚家主满意点点头,“辛苦夫人了。” 秦家。 “爹,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绛歌坐在桌案旁,一袭华服,妆容精致,美艳非凡。 她抬眸看向秦家主。 秦家主摇头道,“楚辞是楚氏血脉,当初你嫁给他,我也同意了,并非你母亲逼迫,但他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没办法。” “不过……” 秦绛歌微眯凤目,眼角余光落在郑瑜裴身上,道:“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有些问题,或者说,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他了。” 郑瑜裴脸色惨白,紧握拳头。 “爹,我们应该尽快找到心魔,斩断他的孽缘。”秦绛歌说完,突然皱眉,“奇怪了……楚辞怎么还没回来,他去哪儿了……” 秦家主一愣。 心魔?什么心魔? 郑瑜裴的眼神里充满恨意。 “鲤鲤,你要小心他。他的记忆封印了……” 他不记得楚辞和元鲤鲤相识相爱,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妖王之子。 他只记得一切都是因为楚辞喜欢上了人类女子,秦绛歌不允许,秦绛歌嫉妒,她就要杀了元鲤鲤。 第172章 我回来啦 楚辞为了保护元鲤鲤,自刎而亡。 而他则被封禁在楚家祠堂里。 他要报仇。 楚辞死了,秦绛歌的噩梦,就该结束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他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等他记忆解除,我就放他离开。”秦绛歌说道。 郑瑜裴的眼神,冰冷极了,“我不需要你救我。你不配。” 他的声音嘶哑而阴森。 他已经彻底沦落为心魔。 秦绛歌看着他,眼眶通红,泪水盈眶,她从袖袍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他。 “这是洗髓丸,可改善你的资质。我希望你能够记起以前的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谢谢……”郑瑜裴颤抖着手接过丹药。 这是她炼制的。 她不止给楚辞吃了一次。 这些年来,郑瑜裴一直沉睡,无法恢复记忆。 “我很快就会帮你恢复记忆。”秦绛歌柔声道。她轻轻擦拭掉眼泪,站起身道,“你先好好养病,我会再来看你。” 郑瑜裴看着她的背影,攥紧拳头。 …… 元鲤鲤跟随楚家主回到楚家,便开始闭关,研究如何驱逐心魔。楚辞是她的爱人,她绝对不能让他继续被心魔控制。 “娘亲,我好像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元鲤鲤坐在床榻边,笑吟吟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楚辞穿着墨衣玉冠,一身贵气,却偏偏唇红齿白,宛如画中仙人一般俊俏。 “什么?”楚家主问道。 元鲤鲤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的心跳,加速了呢。”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像是一颗活泼乱跳的小鹿。 “这不可能……”楚家主立即道。他摸着胡须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你和辞儿,原本的寿数是八百多岁,但是他在妖族内,用秘术强行增加自己的寿数,导致寿命骤减。” “如今他只有五十年的寿元。” 元鲤鲤一怔。 楚辞的寿命,竟然缩短了两倍…… “我不能让他死……”元鲤鲤坚定地握紧小拳头。 楚家主看向元鲤鲤的眼神充满欣慰和慈祥。他的孙子,终于遇到了他的良人。 “鲤鱼,这是妖王的心尖尖,你不要太莽撞。若有危险……”楚家主担忧说道。 元鲤鲤摇摇头,“爹,我会保护好他,绝不让他出任何差错。您放心吧,我不怕危险。” 楚家主叹息,他的女儿一直都是这么勇敢,但他作为爷爷,总是忍不住担心。 “你既然执意要去,那我也就不拦你了。”楚家主道,“但你答应我,若你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嗯嗯嗯!” …… 妖界,九州之一。 一座巍峨宫殿外,一名女修士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浑身瑟瑟发抖。 “你是谁?”守门妖仆厉呵。 那女修士连忙磕头求饶,“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叫阿莲,我有急事禀告大帝陛下!” “陛下正在闭关!有什么急事?” 那女修士焦急万分,连忙取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顶,说道: “我是秦家家臣,奉家主之令,请求见一面妖王。” 守卫看见这令牌,顿时惊讶道:“你是秦姑娘的家臣?” “是!”那女修士连连点头。 妖族和人族互不往来。 秦家虽然是妖族四大家族之首,但在妖族地位并不高。 毕竟他们不擅战斗。 秦家也乐得如此。 秦家主掌管妖市,但妖界每隔十几年,都会换一批新人入驻妖市。 这些新鲜血液,都会送到妖城,由妖帝统筹管辖。 这是规矩。 秦绛歌作为秦家主唯一嫡系,才能参政,否则就会被剥夺权利。但这个职位,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秦绛歌天赋平平,又不得妖族欢迎,只能屈居幕僚。 “你稍等,我这就进去通传。”那守卫说道。 元鲤鲤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去!” 守卫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 守卫带着元鲤鲤走进宫殿之中,一路畅通无阻,径直走到了一座幽静雅致的庭院里,停下脚步,恭敬地敲门,“妖王陛下,秦家秦绛歌求见。” “不见。”清越的嗓音响起。 守卫立即退下。 元鲤鲤推门而入,只见庭院之中,一袭玄衣的男子负手而立。他的脸色微微苍白,透着一丝病态美感。 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和当初初相识的模样判若两人。 “辞哥哥……”元鲤鲤走上前,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角,“辞哥哥,是我啊……我回来啦~我是小鲤鱼呀。辞哥哥不认识鲤鲤吗?” 楚辞没有转过头,只是淡淡说道:“你不必骗我。你是秦绛歌的女儿,我知道。” “我是真的鲤鲤呀!” 楚辞依旧没有看她,“那你告诉我,秦绛歌去哪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娘亲?”元鲤鲤皱起漂亮的小眉毛。 楚辞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他的声线才渐渐变成了熟悉的温润,“你娘去了南海深渊,你也知道。她一直想要找寻妖帝墓。” 南海深渊,就是妖王陵寝所在的山谷。 “你怎么知道的?”元鲤鲤瞪圆了双眼。 楚辞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他知道秦绛歌去南海深渊,但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南海深渊干什么。 楚辞说道,“你想见她吗?” 元鲤鲤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不,我不能去打扰她。” 楚辞薄唇勾起一抹嘲讽,“她不值得你这么做。鲤鱼,离她远一点。你还年纪轻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还有机会再选择。” 楚辞对自己的母亲,从未改观。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都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自己也是这种人。 她的确有很多缺点。 但她从没有伤害过她的孩子。她也一次次救他的命,给予他生存的资源。 他不恨她。 甚至,曾经也有过期盼。 希望她能够改邪归正。 “我觉得娘亲挺好的呀。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楚辞打断道:“善良不代表愚昧。你娘她不适合留在妖界,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173章 蛇鼠一窝 元鲤鲤抿唇,“她是我娘亲,我不信辞哥哥会把娘亲赶走。” “你若信她,就该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元鲤鲤愣了愣。她的直觉吗? “辞哥哥是不是讨厌我……”元鲤鲤委屈巴巴。 楚辞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禁失笑。 “没有。” 元鲤鲤眨巴眼睛,“那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 “我相信你,只是因为你是秦绛歌的女儿。如果你不是秦绛歌的女儿,我会杀了你。”楚辞淡漠道。 他的眼眸深邃如星空一般寂寥深沉。 他的目光太冷酷了。仿佛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他内心的坚定,让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就像冰封的湖泊一般,寒彻刺骨。 元鲤鲤呆呆望着他。突然有些心疼了。 “辞哥哥,我知道你讨厌妖界……” 元鲤鲤咬唇,鼓起勇气道:“其实我也是!我也讨厌妖界,我特别恨你们妖族……但是我娘亲,她不想当妖王,也不想当妖帝。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想去人界看一看,想回到爹娘的怀抱。但是爹爹说,娘亲不能离开妖界,否则会死的……” “你知道什么?”楚辞蹙眉,“她已经触犯禁忌,违背誓言,必须承担惩罚。她是不是死了?” 元鲤鲤摇头,“我不知道。但娘亲没有死。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她不可能再回来了。你娘犯了错,便要付出代价。你现在还小,还可以活在童话里,永远幸福,不需要为你娘的事担心。”楚辞语气虽然冷漠,却透着安抚的味道。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元鲤鲤却觉得心底暖暖的。 他的态度虽然恶劣,却让她感觉,他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 “那辞哥哥能让我见一见我娘亲吗?”元鲤鲤期冀地望着楚辞。 楚辞拒绝道,“我不会帮你。” “辞哥哥!”元鲤鲤急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楚辞盯着元鲤鲤,目光格外复杂,“你不用叫我辞哥哥。” 这一声辞哥哥,他不配拥有。 元鲤鲤怔住了。 “辞哥哥,你为什么讨厌妖界,为什么不肯当妖王……”元鲤鲤忍不住追问。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颤抖。 楚辞望着她,神色柔和了一分,“鲤鲤,你还小。有些秘密,以后慢慢教你吧。” “我想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元鲤鲤连忙说道。 楚辞微微一僵。 “辞哥哥……辞哥哥……”元鲤鲤水汪汪的眼瞳里蓄满了雾蒙蒙的水汽。 楚辞终究是叹了口气。 “好。我带你去。” …… 夜晚的森林,阴森恐怖。 妖兽横行,但楚辞身边的小妖兽,全部乖巧的避开了他们。楚辞牵着元鲤鲤的小手,一步步往前走。 这里是妖域的腹地。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百遍一千遍,却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要带着一个小女娃一起探险。 “辞哥哥,娘亲在这个方向吗?”元鲤鲤仰着脸蛋询问。 楚辞嗯了一声,继续向着黑暗中的森林走去。 但是…… 元鲤鲤的直觉非常准确,她每一次都能躲避危险,平安的和楚辞穿梭森林。 一路上倒是碰上了一个厉害的妖兽,但都被元鲤鲤指挥小妖怪们吓跑了。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灵器。 “哇,有一群大蜘蛛!” “辞哥哥,这里还有一窝蛇鼠……” “辞哥哥,快看,有好多毒蜂……” …… 一路上遇上各种凶险,但元鲤鲤都能顺利脱险。 楚辞不由惊奇。她不怕妖兽,不畏惧毒蜂。但是这些小家伙,它们可是吃妖力修炼的,元鲤鲤竟然也不怕? “你不怕妖力?”楚辞问道。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 这小丫头片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那光芒笼罩着他们所在的区域,所有靠近的妖兽都会被吓跑。 这种光芒,应该算是妖力。但却又似乎不同于寻常妖力。 “不怕!”元鲤鲤骄傲说道。 楚辞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他记得,自己曾经和元澈提起,元鲤鲤体质与众不同,是他的妹妹。但元澈说,他的妹妹从小就被送入轮回池。 怎么会变成妖呢? “辞哥哥你在想什么?”元鲤鲤歪着脑袋,疑惑问道。 楚辞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走吧。” 两人继续深入森林。 不久之后,他们停在一座巨山脚下。 此山高耸入云,树木茂盛,遮蔽视线。但隐约能看到山顶的宫殿。 楚辞道,“我先上去探探虚实,你在这等我。” 他一跃飞入山巅,站在半山腰,眺望山巅。 宫殿巍峨,灯火通明。 但除此之外,却看不到人影。 楚辞心底有几分狐疑。 莫非妖后已经离开了妖界。她已经完成任务,离开妖界了? 那她为什么不回妖界,却要藏身于人间。 “辞哥哥,我陪你上去找娘亲吧!”元鲤鲤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楚辞低头一看,只见原本只有两寸高的小丫头,化作一抹红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怎么也上来了?” 元鲤鲤说道,“我不放心娘亲,想跟着你。万一你欺负娘亲,我保护娘亲。” 楚辞嘴角扯了一下。这丫头,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我不会杀你娘亲。”楚辞道,“但如果你执意上去,你很有可能会死。” 元鲤鲤眨巴着漂亮的琉璃眸,“不怕!” “为何?” 元鲤鲤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自己胸膛,笑眯眯道,“我是妖帝啊。辞哥哥若敢欺负我娘亲,我打死你!” “……”楚辞无言。 这么小的丫头,就敢和妖帝打架。 “辞哥哥快带我去找娘亲吧。”元鲤鲤催促道。 楚辞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点头道,“好。” 两人沿着山脉一路寻去,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妖帝的踪迹,仿佛他们一开始就判断错误了。 元鲤鲤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辞哥哥,我们走错了吗?”她抬起小脸问道。 楚辞摇摇头。 元鲤鲤瞬间振奋起来。 “不管他去了哪里,既然他是妖界的妖帝,一定会去妖界。” “只要我们守株待兔,总能逮到他。鲤鱼,你别泄气。” 楚辞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你这么聪明伶俐,相信自己。” 第174章 妖的血液 元鲤鲤点点头,精致的小脸恢复了神采奕奕,抱紧楚辞的胳膊,“嗯嗯。” 两人继续搜查,突然元鲤鲤眼睛一亮,拉着楚辞的衣袖,激动道:“辞哥哥,有血腥味,我们快去找找!” 两人循着鲜血飘散的方向,迅速赶到一处悬崖峭壁。这里有一滩血迹。 楚辞皱眉,“谁的血……” “这血还很新鲜,一滴未干,应该不超过一刻钟。”元鲤鲤蹲在地上嗅了嗅,说道: “辞哥哥,是妖的血液。” “辞哥哥,这附近有一股很强的妖兽波动,但现在已经不见踪影……我怀疑妖帝在这里。辞哥哥,你把娘亲抓了吗?”元鲤鲤担心问道。 楚辞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快去把他抓回去吧。”元鲤鲤期盼的眼睛里透着兴奋。 楚辞沉默了许久。 元鲤鲤看出了他的犹豫,不解道,“辞哥哥,怎么啦?” 楚辞抿唇,“你是一只妖族,你的血脉……是妖界的妖尊。” 他不想伤害妖界的妖族。 “我知道呀。”元鲤鲤理所当然点头。 楚辞道,“你爹爹和你哥哥是人类,你是妖尊……你们两个……” “你是想说,你们不合适吗?” 楚辞点点头。 “没关系哦。”元鲤鲤甜美地笑了笑,露出八颗贝齿,像一颗小白牙一般,“虽然爹娘给我取名叫做鲤鱼,但其实我是一条鲤鲤。” 楚辞一怔。 “我的本体是鲤鲤。我娘亲给我取名鲤鱼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能够像鲤鱼一样快乐活泼,开心幸福。” 鱼尾在空中摇摆,元鲤鲤笑嘻嘻道,“不过我并不讨厌鲤鱼,我喜欢鲤鱼。鲤鱼挺好的!我还喜欢水族,喜欢水里的游玩,喜欢水族里的水族宝贝,喜欢海豚!” “你的愿望,我帮你达成。”楚辞温柔说道。 元鲤鲤立即跳了下去,一溜烟钻进了水里。 “辞哥哥,你要来捉我吗?” 楚辞微微颔首。 元鲤鲤立即欢呼一声,一蹦一跳朝着远处而去。 “哎,小丫头你等等我!” 楚辞连忙跟了过去。 元鲤鲤在湖泊之中,游的特别开心,欢快地追逐嬉戏,溅起水花,清凉冰冷的湖水浇灭了她的燥热,让她浑身舒服极了。 楚辞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薄唇勾起一抹浅浅地弧度。 这丫头。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胆怯的小姑娘,没想到她倒是和传闻一点都不符合。 正常人看见他的画像,吓的魂飞魄散都来不及,这小丫头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和他谈笑风生,毫不畏惧。 不愧是他养大的小公主。 不过…… 楚辞又蹙眉。 他并没有发现妖帝的行踪。但这丫头说,妖帝受伤逃跑。 楚辞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说,妖帝真的受伤了,逃到了这里?但这里似乎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唯独只剩下妖帝的鲜血。 但这是妖血,又没法辨认。 这么多血…… 他是怎么躲起来的? “楚辞,我们要在这里耗多久才能碰到他?”元鲤鲤从湖里冒出头,仰着小脑袋望着楚辞,困惑问道。 “我也不知道。”楚辞叹气,揉了揉元鲤鲤的脑袋,“不过我肯定能找到他!” 元鲤鲤点头。 楚辞便带着她,四处游荡,但依旧没有碰到妖帝。 “辞哥哥,你看这边!”元鲤鲤惊讶说道,“我看见有血色结界!” 楚辞立即走过去一探究竟,顿时愣住了。 他布置了一个结界。用灵力封锁这片山谷,不允许有人靠近 。 但是他布置的这座结界,竟然被破坏了。 是妖帝。 这家伙的破坏能力这么强吗? “辞哥哥你看这里,还有脚印呢!”元鲤鲤高兴道:“这肯定是妖帝留下的!他一定受了伤!” 楚辞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在此处修炼,我再去找找!” “好!” 楚辞离开山洞,往另外一侧山林飞驰而去,沿途仔细观察周围的痕迹。但这附近除了树木草丛,几乎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这让楚辞有些烦躁。 不会妖帝跑了吧。 “辞哥哥!” 楚辞刚准备放弃,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娇软悦耳的嗓音。 楚辞抬手摸了摸脸颊,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这是元鲤鲤送给他的礼物。 红莲妖王送的。 这朵红莲,据说拥有治疗内伤、增加修为的奇效,乃是妖界至宝,但是一朵红莲花瓣一共只有五六片。 元鲤鲤只分了他半片,还说自己不需要。 但楚辞还是收下了。这是小鲤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一定要好好保管。 楚辞将红莲拿出来,轻轻摩挲,一片叶片,宛如火焰,一缕淡蓝色的火光浮现。 楚辞盘腿坐在地上,将红莲吞入腹中,开始修炼。 他运转《九幽冥诀》,丹田处渐渐凝聚一朵妖冶的红莲。 随着功法运转,他周身环绕着一丝丝黑色的雾气,阴森诡异,仿佛地狱归来的魔神一般,令人恐怖忌惮。 …… 楚辞闭着眼睛修炼,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道刺骨寒意从脊椎窜起,楚辞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站起身望向四周,“什么人?” 他没察觉到有什么敌袭。 但刚才确实感觉到了杀意。 他手臂的位置,还插着一柄匕首,殷红血珠滴答滴答落下,浸湿了胸襟衣衫,将那雪白色的衣裳,晕染开朵朵红梅。 他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气息紊乱,似乎伤势严重。 “你就是妖帝?”楚辞皱眉。 他已经尽量避免了和妖兽战斗的地方,怎么偏僻的荒野之地,反倒被他撞上了? 而且他竟然受伤了? “是啊!”元鲤鲤眨巴眼,看着楚辞,“你不认识他呀!这位大叔,你不要害怕。妖帝是好人,他受伤了,他救了我。” 楚辞看着那妖帝,眸光沉了下来。 这个人很危险。 他明显感应到他是个超级厉害的大佬,绝对超越了妖兽。 “小公主,这是个坏蛋!”元鲤鲤说道,“你赶紧走!” “不许走!”那妖帝盯着元鲤鲤道,“我还没抓够你呢!” 元鲤鲤气鼓鼓瞪着他,“那你要干嘛!” 第175章 垃圾堆 “当然是把你抓走啦!你是我媳妇儿,我还要娶你呢。”妖帝理所应当地说道。 元鲤鲤一听这话,眼眶瞬间通红,泪汪汪望着他,“辞哥哥,他欺负我。” 楚辞:…… “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媳妇儿了!”楚辞怒了,冲上前,拎起元鲤鲤的脖颈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说道: “我是不会同意的!” 元鲤鲤抱着楚辞的胳膊撒娇,“辞哥哥别闹,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辞哥哥,你快跟他走。等我找到爹娘,一定嫁给辞哥哥。” 楚辞冷冰冰看着他,“别想骗我,你若是敢抢走我妹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妖帝微怔。 他从未听过,妖界还有妹妹,但元鲤鲤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妖帝的妹妹。 “小鱼儿乖。”楚辞摸了摸元鲤鲤的脑袋安抚。 元鲤鲤哼唧了两声。 虽然辞哥哥对自己好好,但妖帝也不差呀,为什么辞哥哥宁愿跟她走也不愿意跟妖帝走? 妖帝看着元鲤鲤,突然噗嗤一笑,“你就是那条傻龙吧。小丫头挺聪明。” 楚辞闻言一怔。 他是妖界的人? “我叫元鲤鲤,你不许叫我傻龙!”元鲤鲤鼓起腮帮子道。 妖帝啧了一声,“你们人族的小姑娘,都是这么霸道的吗?” “嗯呐,对啊!”元鲤鲤骄傲地挺直小肚脯,“你要是再叫我傻龙,我就吃了你哦!” 妖帝挑眉一笑,“吃我?你舍得吗?” 楚辞忍不住偷乐,这小丫头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妖帝的笑容格外灿烂。 元鲤鲤莫名有种背后发凉的错觉。 但又说不清哪儿不对劲,总之怪怪的,就连辞哥哥看着妖帝的眼神,都充满敌意。 “我才不会让你带走小鲤鲤,她可是妖界公主,我们妖界的公主,岂是你这妖界的人能拐跑的。”楚辞冷冷盯着他,警告道: “你休想打小鲤鲤的主意,否则就是与整个妖界为敌!” 妖帝薄唇勾起一抹嘲讽,“呵,你们妖界算什么东西。” 楚辞顿时愣住了。 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很蔑视妖界?他是哪儿来的自信? “小鲤鲤,他说你们妖界是什么玩意儿?”楚辞问道。 元鲤鲤茫然摇头。 “小鲤鲤你不知道吗?妖帝说我们妖界是垃圾堆。”楚辞解释道。 元鲤鲤呆滞地点点头,“喔喔喔。” 楚辞一脸震惊,这家伙太嚣张了,竟然瞧不起妖界? 妖帝见楚辞这一脸懵圈,便知道妖界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妖帝冷漠地扫了楚辞一眼,道,“小娃娃,你们妖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关你屁事。”楚辞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道。 元鲤鲤:?? 这是什么操作? “我还要去追杀那个逃犯,没空跟你废话。小鱼儿,咱们走。”楚辞拉着元鲤鲤往林中深处走去。 妖帝拦在两人面前。 元鲤鲤吓了一跳,躲在楚辞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怯怯说道:“妖帝你做什么?” 妖帝伸手弹指一挥,两股妖力化为绳索,嗖嗖缠住楚辞的双腿,拖拽着他飞回了山洞。 “放开我!”楚辞怒喝。 元鲤鲤也急了,“你快放了辞哥哥,他会死的!” “他不会。”妖帝淡定地说道。 妖力化成的绳索捆绑的越来越紧,楚辞感觉浑身都要勒断了。 他试图挣脱,但无论使用何种术法,都破不开妖力,而且妖力越来越强。 他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消耗。 如果继续下去,必败无疑! 怎么办? 他现在还有什么底牌? 元鲤鲤看着妖帝,咬牙切齿,“你快放了辞哥哥。要不然我就咬你!”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咬吗?”妖帝挑眉,“你是想咬我的肉?不行,我会疼的。” 元鲤鲤气呼呼地鼓腮。这个人类,简直讨厌死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楚辞盯着他说道,“你是仙门中人吗?你怎么会有妖气?” “妖帝。”妖帝淡淡说道。 楚辞瞳孔一缩,“仙门的人?你来妖界做什么?” “我来找我妻子。”妖帝语气平静。 楚辞皱起眉头,“妻子?妖王妃已经死了!” “我知道,她的尸骨被你埋葬了。我来取回她的尸骨。”妖帝说着,转身离开,并不多做停留。 楚辞看着他的背影,眉宇间闪烁一丝疑惑。他刚刚提到妖王妃,这家伙似乎不高兴? 妖帝离开后,元鲤鲤立即扑倒楚辞怀中哇哇大哭。 “辞哥哥,你没事吧?”元鲤鲤眼眶里水雾弥漫。 楚辞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还活着。不要担心。” 楚辞将元鲤鲤送了出去,看着元鲤鲤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峰轻蹙。 她说自己是她的丈夫。 可是…… 她看向那座古墓,心底浮现浓郁的忧虑和恐慌。 那座墓,曾是他亲手挖掘出来的。那里封印的妖帝,也是他的仇人之一。 但这些都是妖界和魔界的恩怨。 他们妖界,从未想过报复仙门。 妖界和人族相敬如宾。 唯独妖帝…… 那是妖界的死敌。当初为此,妖界几乎和魔界同归于尽。 而如今,妖帝却来抢夺妖界公主? 不管如何,妖界和仙门势不两立。他们注定只能为敌。 但他的妻子……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妖族公主。 若妖帝敢伤害元鲤鲤…… 他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保护妖帝和公主。 ...... 另一边,裴琇已经追到了南宫凌儿。 他的目标就是南宫凌儿的命,至于妖帝,暂且搁置,等他抓住南宫凌儿,再来收拾这家伙。 但没想到他追到南宫凌儿面前,南宫凌儿突然拿着剑刺向他,“你把我弟弟藏到哪儿去了?” 裴琇猝不及防被她捅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袍。 “你疯了?”裴琇愤怒地看着南宫凌儿。 南宫凌儿咬牙,“快把我弟弟还给我。” “南宫玉已经死了。”裴琇冷冷说道。 南宫凌儿瞬间僵硬在原地,眼眶微湿,“怎么可能?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骗我!” 第176章 约战 “南宫玉确实死了,但是我杀的。” 裴琇望着她,眸光冰寒彻骨,“你们兄妹俩害得裴家满门抄斩,你以为你还能幸免吗?” “今日,我就要替裴家报仇!” 南宫凌儿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胡说八道!” “南宫玉虽死,你们也该偿命!”裴琇拔出腰间佩剑。 南宫凌儿立即后退,“谁稀罕你的命啊!” “我才不怕死,我有妖界护卫守护,我不惧你,我只求你赶紧把我弟弟还回来。” “我们妖界的妖,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妖帝不会让你们死。我们妖界的妖帝,永远站着生。”裴琇扬起长剑,剑气纵横。 南宫凌儿眼神充满恨意,“我不想杀人,你不要逼我!” 他的剑,锋利又霸道。 “砰砰!”南宫凌儿节节后退,终于退无可退。 裴琇乘胜追击,一连串的攻击,招式刁钻又狠辣。 南宫凌儿节节败退,身上已经多出了几道伤痕。她的妖力本来就不足,如今又中了迷药,根本不是裴琇的对手。 “嘭!”元鲤鲤的身体撞到了石柱,一阵头晕目眩。而就在她恍惚的一刻,裴琇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长剑毫不犹豫砍向她,但下一刻,一抹金色光芒挡住了他的剑。 妖帝出现了。 “妖帝陛下!”元鲤鲤惊讶喊道。 楚辞也愣了一下。他来了? 妖界和魔界,互相视作宿敌,见面就打,根本懒得废话。 他明明知道他是来救他的媳妇儿,还来阻拦自己,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趁机偷袭杀了他? “滚!”妖帝薄唇吐出冷酷的一个字。 裴琇不屑一笑,“你是不敢和我正面对决吧?” 楚辞没有说话。他和妖帝,一直在暗斗。 他是妖界之主,掌控整个妖界,但是妖帝是魔界的魔帝,掌控整个魔界。 两者互不相容,争斗了数万年,从未停止。 但是他们从不肯正面交锋。 每次都是各凭本事,暗中算计,互相伤害,又都忌惮彼此手中的权势,不敢下杀手。 这也是他们这个圈子,一般不会闹出人命,因为他们很清楚,若死人太多,其余几位帝君,必定要联合铲除他们二人。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约战一场,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这种约战,就是点到即止,没有生死危险。 但是裴琇这一次,铁了心要杀了元鲤鲤。 楚辞不愿和妖帝交手,但是他要带走元鲤鲤。 裴琇和元鲤鲤一旦打起来,两人都会遭受反噬,妖帝和魔帝的下场,都差不多。 所以,他选择先救元鲤鲤。 裴琇看穿了他的想法,嘲讽说道,“既然要救人,那就用你手中的剑,杀了他。” 妖帝的脸色阴沉。他握着长剑的手指发白。 裴琇继续说道,“否则,我先杀了她。” “放肆!”楚辞的声音,宛如冬雪一般冷冽,“裴琇,我劝你别找死。” “哈哈哈……”裴琇仰头哈哈大笑,他一步步逼近元鲤鲤,“我找死?你有本事,杀了我试试看。” “你不敢动手,是因为怕被魔帝报复,你害怕,你胆怯了。你们妖界的妖帝,竟然也会害怕。哈哈哈……” 裴琇的话激怒了楚辞。 妖帝不仅是妖界的领导人,还是九幽族的妖帝,他的荣耀和威名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他绝对不允许,被人污蔑! “你想死?那我送你上路。”楚辞的声音冰冷,“裴琇,我敬你是个男人。我尊重你,但你不配提我父亲的名字。” 裴琇冷笑,“你不杀我,就是怕了魔界!” 他的语气非常轻松,仿佛笃定了楚辞不敢出手一样。 但楚辞的眼睛,却越来越红,渐渐泛起嗜血的戾气。 妖帝最讨厌被别人侮辱父亲,尤其是裴琇。 他的剑,举起来,正准备劈下去…… 南宫凌儿突然飞身扑了上来,一手拽住楚辞的袖子,“殿下不要冲动。” 楚辞看见她,眸光闪过一丝温柔,“你醒了?” “我刚刚吃饱饭睡醒,就看见……你在打架!”南宫凌儿委屈说道,“我还担心你呢……你吓死我了……” 楚辞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行不行……你不能和他打……”南宫凌儿紧张说道,“他不要脸,你是堂堂魔王,跟他打,丢脸!” 妖王妃,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若是被人知道妖王妃为了救他,而失去清白,那妖王岂不是……要当一辈子活寡? 这可是他们妖界丢不起的人! “鱼儿说的对!”裴琇嗤笑一声,“妖王,我劝你还是离开吧,免得等会被妖帝抓住,就丢脸了!” 楚辞眉峰一挑,盯着他,“你倒是很嚣张。” “我嚣张,不需要借助任何外人的帮忙,我是实力摆在那里,你们奈何不了我。但你……”裴琇看着他手中的剑,讥讽说道: “不管是修炼资源,还是功法武器,你都输给我。你的确厉害,是我这些年遇到最强劲的对手。我也承认,如果你和我单挑,我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你想和我拼命,呵!不自量力。” 楚辞没有再说话,但他握紧长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他的眼神,透出一股杀气。 “怎么样?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裴琇似乎是猜到了他的顾虑,嘲笑一声,“你舍得你的宝贝徒弟吗?” “她死了,你的宝贝徒弟就会消失。你不会为了一具尸体,做蠢事吧?” 裴琇的话,戳破了楚辞的底线。 他深吸了一口气。 元鲤鲤也看出了他的犹豫,立即拉住他的衣角,摇摇头,“师父,你不要管我,你快走,快走啊!” “闭嘴!”楚辞低吼一声,望向裴琇,“好!” 裴琇扬眉一笑。他终究是不舍得元鲤鲤死了。 这样,才好玩。 裴琇抬手,一枚黑色的棋子落在元鲤鲤脚下。瞬间化为了一座阵纹图案,包裹着元鲤鲤,将她困在阵中。 “裴琇,你干什么!”郑瑜裴愤怒地看着裴琇。 元鲤鲤也是一脸惊讶。 第177章 鲛人 裴琇笑眯眯说道,“别急。等会你就知道了!” 下一刻,楚辞的手腕,被裴琇狠狠掐了一把。他吃痛,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裴琇一挥衣袖,将楚辞掀翻在地,踩在他的胸膛上。 “妖界的妖帝,也不过如此。”裴琇居高临下俯瞰他,“现在,你乖乖束手就擒,还能饶你徒儿一条狗命,否则,我杀了她。” 楚辞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裴琇。 他虽然没有被废,但灵根受损,实力跌落到了金丹期,完全打不赢金丹巅峰的妖界至尊,只能忍气吞声。 楚辞攥紧拳头,“放了她!” “不行哦,这丫头可是我的筹码!”裴琇笑嘻嘻,转向旁边的南宫凌儿,问道:“你想让谁救你?我可以留她一条命。” 南宫凌儿看着楚辞满身是血,眼眶通红,“你……” “凌儿!”楚辞打断她,眼中充满了哀求。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南宫凌儿冒险。 裴琇嗤笑,“啧啧,这么爱护自己的女人。看来我这次赌对了。妖王,你可要考虑清楚,若是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马上杀了你女人!” 楚辞的视线落在了南宫凌儿身上,目光里写满了纠结和痛苦。 他知道,自己不该答应。 但是,若是自己答应,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若是不答应……南宫凌儿恐怕,也要死。 楚辞陷入两难之境,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放开她,我保证让你毫发无伤离开!” 裴琇微愣,回头望向来者,“是谁?滚出来!” 楚辞的视线,也顺势扫向来者。 来者是一个穿着粉衣的小姑娘。 她扎着两个丸子头,圆嘟嘟的娃娃脸,水汪汪的蓝色眼睛,像极了传闻中的鲛人小仙女,美丽又漂亮。 “我叫元鲤鲤。你是什么妖,为何抓走我的鱼儿姐姐!”元鲤鲤双手叉腰,气鼓鼓瞪着他。 裴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是鲛人?” 这个种族,早已经灭亡多年。 除了几个古老部族的首领,知晓此族,外人并不知道。 “咦?你知道我们?”元鲤鲤奇怪。 裴琇淡定点头,“略知一二。鲛族的名号,谁敢不知?” “你们妖王都打不过我爹爹,你们怎么敢欺负鱼儿姐姐!”元鲤鲤怒道。 裴琇噗呲一笑,“原来这就是令尊。你爹可是一代霸主,连我父王都忌惮三分。” “既然是令尊的女儿,我就不计较了。放人吧,我也不会伤害她。”裴琇说着,收敛浑身散发的威压。 南宫凌儿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从阵法中挣脱出来。 元鲤鲤却是看着裴琇,一脸怀疑,“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骗我,鱼儿姐姐死了怎么办?” “我不屑骗一个小丫头。”裴琇说道。 “我才不信你。你们赶紧放了鱼儿姐姐!”元鲤鲤坚决道。 楚辞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鱼儿,听师父一句话。不要插手此事,我先送你离开,我随后就会去找你。” 元鲤鲤不肯。 楚辞继续道,“我若是出事,我的势力也会毁于一旦。到时候,整片海域,都不安宁了。你是鲛族公主,你不能置整片海域于水火之中,你明白吗?” “你不用管其他的。”元鲤鲤眼眶泛酸,“你不许死……” 裴琇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放心,你师父不会那么容易死。” 楚辞见裴琇不会改变主意,只能暗中催动了玉符里的阵纹。 但是,就在此时—— 一道璀璨的银光,突然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那银光冲向裴琇,直逼裴琇的心脏。 与此同时,元鲤鲤趁机跳出了裴琇布下的阵法。楚辞刚刚捏碎的玉符,就在此刻炸裂。 那璀璨的银光,笼罩在了裴琇的周围。 他整个人被银光覆盖,无数的阵纹浮现,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挡住了那一道攻击。 但是那屏障晃荡的厉害,很快就要崩溃 了。 “轰隆隆!” 银光一层层叠加。 终于…… 砰地一声,那屏障彻底破碎了。而裴琇倒飞出去,砸落在墙壁上,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不醒。 “裴琇哥哥!”南宫凌儿连忙冲到他的身边,担忧唤道:“裴琇哥哥,你怎么样!” 元鲤鲤一袭素净裙摆飘逸,小短腿跑路飞快地跑到了楚辞的面前。 她的身影,娇小玲珑,但是速度极快。楚辞甚至都看不清她的步伐,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 “你怎么样?”元鲤鲤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 楚辞摇摇头,“没事。只是一些皮肉伤……” 刚说到这,忽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吐血了?”元鲤鲤吓了一跳,伸出软嫩小爪子给楚辞擦嘴角,担心道:“裴琇哥哥,你哪里疼,你告诉鲤鲤呀!” 楚辞扯了扯唇,“我没事……咳……” 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元鲤鲤急坏了,“别动,你坐好,我给你疗伤!” 说着,小家伙便伸出一双纤细的小胳膊,搂着楚辞的脖颈,小屁股坐在他身后的床沿,两只藕臂环绕抱着他,像抱着一块木板似得。 下一刻,她的掌心贴在楚辞的背后,运功输入灵气,帮他治愈体内的伤势…… 楚辞只觉得背后一阵温暖的热量涌入体内,原本虚弱的身体,渐渐恢复。 她竟然有这种神乎其技的灵术? 楚辞有些惊讶。 元鲤鲤的灵气,修复了他体内的暗伤。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后,专注的替他治疗的小丫头,心底莫名一软。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你不是答应我,带我去游湖玩耍吗?”元鲤鲤抬眸看他。 郑瑜裴的脸色瞬间僵硬,尴尬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如果公主能把裴琇交给我,我愿意带公主去游湖!” “我不要。鱼儿姐姐救了我,你还想欺负鱼儿姐姐,我讨厌你!”元鲤鲤生气的站起身,扭头跑走了…… 南宫凌儿追上去劝阻,“鲤鲤,你不要任性啊!” 裴琇脸色苍白,看着元鲤鲤跑远,眼神冰冷。 第178章 我不走! “师兄,我没想到那丫头这么麻烦,不仅不配合,还差点杀了你。幸亏我及时赶来,否则……”郑瑜裴惭愧道。 裴琇淡淡说道,“不怪你。你已经尽全力护住了她。是我疏忽了,低估了南宫凌儿。她虽然蠢,但有个强悍的娘,有个强大的父亲,有个厉害的爷爷……” “你是说,南宫凌儿的父亲?”郑瑜裴皱眉,“据我所知,南宫家主的确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婿,但是……他们都是南宫家族的支柱,根本不可能让她胡闹。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裴琇冷漠说道,“她的目标,就是为了引出我,杀我。我不过刚出门,就遇刺。若不是那女子及时赶到,今晚,你我必死无疑。” 郑瑜裴震惊了,“南宫凌儿真的敢这么做?她疯了吗!你可是魔教副宗主的儿子!” “我爹的儿子,可不止我一个,再说了,谁规定魔教宗主只能生一个儿子?”裴琇冷道。 郑瑜裴恍然大悟。 魔教宗主不止一个儿子…… 但是,南宫凌儿的行为太胆大包天了!她就不怕南宫家族的惩罚? “我会通知父王。你留在南宫郡城,不用再跟踪我。”裴琇看着他,道:“若是你被人识破了身份,就立即回北疆避祸,别在京城惹祸!” 郑瑜裴犹豫了片刻,咬牙道:“师兄,我不走!我要报仇!” 裴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无奈道,“好吧。不论你想做什么,记得,保护自己的安危。” “嗯!” …… 元鲤鲤抱着楚辞,一脸茫然。 她并不懂什么叫做魔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楚辞,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但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丢下鱼儿姐姐。 她一定会救鱼儿姐姐的。 “鱼儿姐姐!”裴琇琇被人搀扶而来。他望着元鲤鲤怀中的人,满脸担忧道: “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怪我。”南宫凌儿看着裴琇琇的伤,眼眶红彤彤,“琇琇哥哥,我……我……我……” “不关你的事。”裴琇琇轻叹了一口气,“是我失策了。没想到这一次刺客,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他们还请了一个外援。”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盏茶之前。 那些刺客,潜伏在水榭四周,伺机动手。但裴琇琇察觉之后,立即封闭了水榭的阵法。他的阵法造诣极高,阵旗一插,便封锁了这座亭子。 这是裴琇琇的私人领域,除了他本人,外人根本闯不进来。所以,裴琇琇毫无防备。 等到他察觉异常,已经来不及逃走。 正准备离开,结果南宫凌儿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直接拿出一枚烟花信号弹,点燃,随着嘭地一声巨响,烟花在半空中绽放。 “糟糕,我忘了给父亲发信号,母亲肯定要找我……师兄你先休息一下,我回去看看,免得母亲担心。”南宫凌儿焦急道。 裴琇琇却喊住她,“不必惊慌,我的伤没有大碍,不需要疗伤,你陪我说说话吧。” 南宫凌儿见此,乖巧坐下,拉着他的袖袍,道:“琇琇哥哥,我们聊一聊吧。” 楚辞躺在元鲤鲤怀中,默默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心底隐约猜测,她恐怕就是传闻中的魔教未来继承者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 总感觉,那小家伙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呢。 “我是裴琇琇,凌儿妹妹,你呢?”裴琇琇问道。 “鲤鲤。”元鲤鲤笑嘻嘻说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是因为你娘吗?” 郑瑜裴嘴角一抽,“这个世上有几个美丽的女子?当然是基因好了!” “哦……”元鲤鲤恍然点头,“那我长大以后,也会和琇琇姐姐一样漂亮。” “哈哈哈哈……”郑瑜裴忍俊不禁,“好!那你现在快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琇琇姐姐有麻烦,就跑来了呀。琇琇姐姐,这个人是谁呀?”元鲤鲤指向楚辞。 郑瑜裴解释说道,“他是楚瑜哥哥。他被仇敌刺杀了。你快把他送去医馆,不然他会流血致死。” “啊……”元鲤鲤吓了一跳,连忙将楚辞放在床上,紧张兮兮道: “你不许死呀!” 郑瑜裴噗嗤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我骗你的。他只是被匕首刺中肩膀,又失血过多,昏迷而已。不用担心。” 元鲤鲤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琇琇姐姐,你刚才说什么仇敌。是谁要害我?” “我也不清楚。这件事,牵扯到了南宫家族。我父亲说,南宫家族有奸细,泄露消息给刺客,所以,才让南宫凌儿有机可趁。”裴琇琇沉声道。 “琇琇姐姐,你相信他吗?” “我当然愿意相信。我只恨我武功不济,没办法帮助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他拼命救我,只怕我已经被那些刺客抓住了……”裴琇琇握紧拳头。 楚辞看着两人对话,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意。 “琇琇,我要回去了。我的伤势不适宜久留。你保护好小郡主 。”楚辞温柔说道。 裴琇琇一愣,看着他道,“你要走了吗?你伤成这样……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不行……” “你要小心南宫凌儿。我能够预感,南宫家族,将会掀起腥风血雨。”郑瑜裴语气凝重。 裴琇琇攥紧拳头,“我明白。琇琇一定不会辜负楚瑜哥哥的嘱咐!” …… 楚瑜裴的伤势严重,虽然他强撑着,但还是晕倒了过去。 元鲤鲤看着躺在床上的他,眼圈泛红。 “他竟然为了救我受伤,还差点丢了命……” 楚辞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趣。那个凶巴巴的小丫鬟,此时竟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蹲坐在床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床上的人。 她眼里满是内疚和愧疚。 她的表情很丰富。 楚辞觉得这样的小丫头,特别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但他不是小狗。 楚辞默默移开视线,不敢乱摸。 裴琇琇一抬眸,正好撞上他偷瞄自己的目光。 顿时脸颊微热,心脏砰砰加速跳动。 第179章 改日必报 完蛋了! 裴琇琇捂住胸腔,整个人都呆滞了。她好像…… 好像……心跳加速了。 “琇琇姐姐……你……” “我……我有些困,我睡觉啦!晚安!” 裴琇琇慌乱地爬上床,蒙着被子,背对他们。 耳畔只剩下砰砰跳动的心脏声,仿佛要冲破胸膛。 “咦?琇琇姐姐怎么不和咱们玩游戏了?”元鲤鲤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楚辞薄唇轻抿,心底暗戳戳想,小丫头片子还挺单纯的,看来是没发现,她的未婚夫婿,在偷窥他们呢。 “你们玩吧,我累了。” 郑瑜裴也没兴致了,打了个呵欠,“那我也睡觉。” 裴琇琇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远去。 终于…… 终于没人跟踪她了。 裴琇琇偷偷探出脑袋,确认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人,这才悄咪咪揭开被子,偷看一眼楚辞。 楚辞似乎睡熟了。 裴琇琇犹豫了一瞬,慢慢挪下床榻,往外走去。 “琇琇姐姐,你要去哪?”元鲤鲤追了过去。 裴琇琇低垂下眉眼,“小孩子不要跟出来,我要出门散散心。” “喔……” 裴琇琇一路走到了城郊山林,找了一颗粗壮的古树,躲藏了进去。 夜深人静,月色皎洁。 “嗖!” 突然,裴琇琇身侧出现了一袭黑衣劲装的女子,站在裴琇琇身边。 裴琇琇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 但那女子并非敌人。 “是你!”裴琇琇惊讶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要离开吗?” 黑衣人颔首,“嗯。我要去追查叛徒。裴姑娘,今日之恩,改日必报。” “不用!我……”裴琇琇急急摆手。 那女子却已经纵身一跃,从高墙上翻落下去。 裴琇琇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 这位黑衣人,她见过一次,在宴席上。 是皇帝派来监督她的御前侍卫。 没想到,他们竟然同时逃了出来。 …… 翌日。 元鲤鲤睁开眼,便看见趴在她身旁睡着的楚瑜。 他穿戴整齐,依旧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 元鲤鲤昨晚照顾他一宿。 她从小娇养,除了爹娘,还是第一次服侍人,也不太会照顾人。但是,楚瑜哥哥为了她受伤,她不敢睡的太沉,一直守着他,等他醒过来…… 楚瑜哥哥,一定要赶紧养好身体,好好休息…… 元鲤鲤拿着一块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他额头的汗珠,又换了另一条,继续给他擦拭伤口。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猛地往怀中一带,将她拽入温软的怀抱。 “小鱼儿~”郑瑜裴嗓音嘶哑,磁性,透着浓烈的渴求。 他的声音,和平常清冷的声音不同。 像一坛陈酿多年的酒。 “唔……楚瑜哥哥……”元鲤鲤羞涩喊道。 郑瑜裴抱紧了她的腰,滚烫的薄唇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元鲤鲤瞪大眼。 楚瑜哥哥…… 他……竟然在吻她…… 这是他们两辈子第二次亲吻…… “唔……” 楚瑜裴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初尝情滋味的小姑娘。 香甜的小嘴,就像蜜糖一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裴琇琇焦急喊道,“瑜弟你醒了吗?我是琇琇姐,你快来,你的药包忘记放了,我帮你送过来了!” “琇琇姐等会儿,我马上来。” 郑瑜裴松开元鲤鲤的手,起身下床,推开门。 裴琇琇端着一碗热汤递给他,“你先喝药……啊!” 楚瑜裴刚准备接过来,突然,一根银针飞射出来,狠狠钉入碗中。 银针没有毒素。 楚瑜裴皱眉看向那银针飞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袭黑袍的女子。她的容颜遮盖在斗篷之下,看不清她的脸。 但那双幽蓝色的眸子,闪烁着冰寒的杀意。 她是谁? “小鱼儿你在做什么?!”裴琇琇吓了一跳。 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危险。连忙拉着楚瑜裴退后几步。 “琇琇姐,有刺客!快躲到我身后。”元鲤鲤一把将楚瑜裴护在身后,警惕看着那女人。 楚瑜裴一愣。刺客? 但他没有问原由 ,乖乖地躲在元鲤鲤背后。 “小妹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黑衣人盯着元鲤鲤,“你是楚家小公主,如果让人知道你勾结妖兽,你死无葬身之地。” 元鲤鲤气愤指责:“你才死无葬身之地,我明明是替天行道!” “胡言乱语!”黑衣人厉斥。 楚瑜裴立即挡在元鲤鲤身前,严肃地盯着她,“你是何人?” 那女人的武器是两支短箭,一看就是刺客。 “楚瑜哥哥不要相信她,她就是个骗子!我亲眼看到她杀人!”元鲤鲤鼓着腮帮子气道。 黑衣人嗤笑一声,“你当时不过五六岁吧,还没断奶吧?你说的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你……你!”元鲤鲤委屈得要哭了,但想到自己是来救楚瑜哥哥的,硬生生忍住了眼泪。 楚瑜裴握紧拳头。 若他全盛状态,倒也能打赢此人。但现在受伤了…… 他的目光扫视四周,试图寻找暗卫的踪迹。 “瑜弟,你别管她。”裴琇琇担心说道,看向黑衣女人,“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等楚国军队攻破你们魔教,你必死无疑。” 黑衣女人轻蔑一笑,“你们楚国军队,想剿灭我魔教,痴人说梦。今日,本座先杀了你们!” “嗖嗖嗖——” 无数银针射了过来,裴琇琇挥舞匕首抵挡,但她功力尚浅,只挡了十余枚银针,剩下的银针全部插在了她的肩膀、腿上,顿时鲜血淋漓。 “琇琇姐!”元鲤鲤吓呆了,立即扑过去。 但那些银针上淬满剧毒,沾染皮肤,立即腐蚀,疼的元鲤鲤尖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琇琇姐!” …… “噗通。” 一个小男娃娃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这一幕,小小的脸蛋苍白无措。 裴琇琇被人点穴,无法动弹。那女人正在解封穴道。 “砰!”一颗石头砸在那黑衣女子的脑袋上。 郑瑜裴看清了来者,眼底浮现欣慰之色,“瑜弟。” 楚瑜裴冲过去抱住元鲤鲤和裴琇琇。 第180章 同生共死 “楚瑜哥哥……”裴琇琇惊魂未定,眼眶泛红。她刚才被点了穴道,完全没办法保护元鲤鲤…… “小心!”郑瑜裴察觉到背后传来凌冽杀机,一脚踹了过去。 “轰隆!” 巨响之间。楚瑜裴撞碎房顶的瓦砾,飞了出去。 那黑衣人也跟着跳了出来。 楚瑜裴从废墟之中爬了起来,吐出一口淤血,“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楚王府,你是活腻了吗?” “本尊是来取你性命。”女子冷哼一声。 她一掌拍来。 郑瑜裴虽然已经受伤,但毕竟曾经也算是一代宗师,一掌迎了上去,将她震退三丈远。 “咦?”那女子微微诧异,随即嘲讽笑了一声,“你果然受了内伤。” 郑瑜裴脸色阴沉。他的确受了伤,而且还挺严重的。 刚才那一击,若非他用了九成内劲,恐怕早已经死在女子掌下。 “小鱼儿,你带琇琇姐跑!快!”郑瑜裴低吼一声。 元鲤鲤瞬间领悟,“瑜瑜哥哥你要留下来拦截敌人吗?我们不走!我们和你同生共死!” 楚瑜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心软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温柔说道,“小鱼儿,我不需要你陪我一起死,我答应过爹娘,要照顾好你。琇琇姐,我们分开跑。” “瑜瑜哥哥,琇琇姐会平安回家报信,请你照顾好小鱼儿,琇琇姐爱你!” 裴琇琇咬牙,抱住元鲤鲤,迅速转移。 楚瑜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琇琇不会丢下自己,她是个善良坚强的姑娘。 但是他必须要保护琇琇。 “嗖!” 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银针朝他袭来。 楚瑜裴一剑斩落,却发现这银针极其古怪…… 它竟然能够吸收灵力。 “咻!” 再一次银针袭来,楚瑜裴又斩落,但这一次,银针竟然消失了。 下一刻,他的脖颈传来一阵剧痛。 一柄锋利地短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短刀闪烁着森冷的金芒,显然涂抹着剧毒。 “别妄想挣扎。这种毒无药可解,你只有半盏茶的时辰,不服毒便会七窍流血而亡。”黑衣女人冷冰冰说道。 楚瑜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女人,竟然给自己喂了剧毒…… “你是什么人,和魔教又是什么关系。”楚瑜裴冷声道。 黑衣女人哈哈大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就要变成死尸。” “你……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我楚国和祁北国的战争就彻底结束了!”楚瑜裴怒道。 女子嗤笑,“我杀了你,楚国和魔族联姻,依旧结局已定。” “你不怕陛下知道真相,杀了你?”楚瑜裴威胁。 黑衣女子啧了一声,“陛下?呵呵……” “陛下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在你们楚国京城。我只要抓走元鲤鲤,拿她的命,去换你们楚国的江山。陛下肯定愿意的!” “你休想!”楚瑜裴愤怒道。 黑衣女子淡漠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本尊就送你归西。” 楚瑜裴心底咯噔一下。糟糕。 她是来杀自己的? “唰!”一片银针,铺天盖地,直取楚瑜裴的面门。 楚瑜裴赶紧运功躲避,银针打在屋檐,哐当作响。但他的内伤太重,根本无暇躲避。 “瑜瑜哥哥!” 元鲤鲤吓的花容失色,连忙推了郑瑜裴一把,自己挡在他的身前,“啊——” 黑衣女人一巴掌甩在元鲤鲤的脸上,“啪”一声脆响。元鲤鲤倒在了楚瑜裴怀中。 郑瑜裴看见这一幕,双目赤红。恨欲狂! 他不惜以伤势为代价,拼尽所有,终于逼退黑衣女子。但没料到元鲤鲤竟然为救他,被女刺客伤了…… 他的心都快撕裂了。 这辈子,从没像此刻如此恨自己的武艺不精。他的武功,怎么会这么差劲呢?若是再厉害几分,怎么舍得让小鱼儿受这样的委屈…… 郑瑜裴抱着昏迷不醒的元鲤鲤站起身,盯着那黑衣女子说道: “放了小鱼儿!” “你若乖乖交出玉玺,本尊或许考虑饶她一命。”女刺客冷酷说道。 郑瑜裴摇摇头。他宁死,绝不妥协。 “找死。”女子眸光一寒,手中的匕首狠狠划在郑瑜裴的胳膊上。 匕首上的毒液蔓延。 郑瑜裴闷哼一声,捂着胳膊,踉跄倒退几步。 他已经中毒了。 “砰砰砰!” 郑瑜裴抬手射箭,但是女刺客轻松避开,冷冷看着他,“区区一支箭,也想阻止我?痴心妄想。” “嗖!” 另一边突然一支暗器射来,正中女刺客握匕首的左臂,鲜血四溅。 楚瑜裴愣住。 是谁? “嗖!” 又是一支暗器,直冲女刺客眉心。 “该死!” 女刺客立即拔腿逃跑。 “瑜瑜哥哥!”元鲤鲤喊道。 楚瑜裴看着怀中晕厥的女娃娃,咬牙追了上去。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空之中。 楚瑜裴中毒颇深,体力渐渐衰竭,但他一路追着女刺客的踪迹,最终停在了湖泊旁。 女刺客似乎是累了,停下喘息,楚瑜裴悄无声息靠近她,准备偷袭。 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被五花大绑了…… “唔嗯嗯……”嘴唇被堵住。 元鲤鲤亲吻他的脸颊、额头、鼻尖、嘴角、脸庞…… “瑜瑜哥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就是想亲亲你,你不要讨厌鲤鲤好不好?我错了。你别生气……” “瑜瑜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你不要扔下鲤鲤!” “鲤鲤,你先放开我!你这样压着我,怎么给你疗伤?” “哦……” 元鲤鲤赶紧爬起身,看着自己身上满是尘土,顿时有些尴尬。但是她刚才实在是太担心了,也顾不得仪态,只是胡乱拍了拍身上。 楚瑜裴躺在草地上,俊美的脸苍白憔悴,但看着元鲤鲤的眼神却充斥着温柔宠溺的笑意,“鲤鲤真是调皮!” “瑜瑜哥哥,你疼吗?”元鲤鲤愧疚问道。 她的脸蛋通红,眼眶微湿。 郑瑜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疼。鲤鲤,我没事……” 第181章 算是私奔吗? 他还没有娶她。怎么舍得她伤心。 “瑜瑜哥哥,你别骗我了,我知道肯定很疼……”元鲤鲤扁着嘴,泪汪汪说道: “我就是想要跟瑜瑜哥哥玩游戏嘛……你不高兴了……” 郑瑜裴微怔。原来她只是想跟自己玩游戏…… “没有不高兴。”郑瑜裴扯了扯薄唇,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元鲤鲤扑到他的怀中,用力抱着他,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想我嫁给别人,我就不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瑜瑜哥哥!” 郑瑜裴的眼眶瞬间发热。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以为自己做错了,所以诚惶诚恐,甚至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解释。 “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我想陪在瑜瑜哥哥身边,哪怕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 “可是,瑜瑜哥哥不需要鲤鲤了……” 这句话戳破了郑瑜裴最后的伪装。 他低垂下眼眸,心底苦涩翻涌,“鲤鲤,我……” “哇——” 元鲤鲤哇地一下哭了。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我不应该任性……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我不要和你分开!” “我不想和瑜瑜哥哥分开……我不管,我要和瑜瑜哥哥在一起!” 她哭的很伤心,梨花带雨。 郑瑜裴一阵阵心痛,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子哭成这般模样。 “对不起……”郑瑜裴闭上眼睛,心脏仿佛都被揪了起来,“都怪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你已经保护好我了!”元鲤鲤立即摇头,擦干眼泪,仰起脑袋,望着他,“瑜瑜哥哥,我喜欢你!” 郑瑜裴愣住了。 她的声音软糯娇俏,清澈如水,宛若山涧溪流叮咚。 但她的脸颊绯红,羞赧又忐忑,显然这种告白,并不熟练,还透着一股稚嫩的天真。 “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你!”元鲤鲤鼓足勇气,大胆地说道。 她虽然平日里胆怯,但在爱情这方面,向来率真。既然确定了,便毫不犹豫说了出来。 郑瑜裴呆呆地望着元鲤鲤。她还小,懵懵懂懂。 但是这份单纯的情谊,却比任何言语都珍贵。 “我们现在这算是私奔吗?”郑瑜裴哑声,艰涩说道。 他的声线磁性好听,但嗓音嘶哑,显然身受重伤,内腑亦有损伤。 “不是私奔!是明媒正娶!”元鲤鲤瞪圆了眼,连忙摆摆手纠正。 “啊?” “爹娘已经同意了呀!”元鲤鲤理所当然说道,“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回家,把婚礼办了!” 郑瑜裴简直被她吓到了。 什么? 娶……娶她? 他是想娶她,但没想过娶她啊! “你,你是不是误会了。”郑瑜裴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没有想娶你。” 元鲤鲤眨巴着眼睛,“那我们现在这算私奔吗?” 郑瑜裴噎了一下。他能说不算私奔吗? “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小?其实你可以嫌弃我长得胖!”元鲤鲤立即握拳,“我今晚就减肥!” 说着,她从乾坤镯拿出一块糕点,一口塞嘴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像一颗球,眼圈红红的,“我要减肥!” “噗嗤!” 郑瑜裴忍俊不禁。他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鲤鲤不用吃。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回京以后,会请母后赐婚。你不要多想。”郑瑜裴安慰说道。 元鲤鲤一听这话,差点没噎死。 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惊慌:“不要啊瑜瑜哥哥!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不够漂亮,我还这么小,我配不上你……” “我也不会唱歌,我也不会跳舞……我除了会撒娇,什么都不行……我还特别笨,总是闯祸……” “呜呜呜……” 她越哭越伤心,小嘴叭嗒叭嗒,泪珠子噼里啪啦掉。 这次不仅仅是被吓的。 还真的……是害怕被退婚。 “你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娶你。”郑瑜裴看着她哭的稀里哗啦,无奈道。 “呜呜呜……”元鲤鲤继续哭。 郑瑜裴叹气,“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这感觉太奇妙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找到小鱼儿,就满足了。没想到,他还能拥有幸福。 “呜呜呜……”元鲤鲤抬起泪汪汪的桃花眼看着他,突然踮脚尖,吻上他的唇瓣。 两片柔软的触碰。 郑瑜裴整个人僵硬住了。 四周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围观群众,皆是震撼不已。 元鲤鲤的小脸涨的通红,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亲上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 !”元鲤鲤结结巴巴解释。 郑瑜裴回过神,耳根一片滚烫。 但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粉嘟嘟的樱色嘴唇上,竟然有些留念。 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嗯……我相信。”郑瑜裴轻抿唇角,淡淡笑了。 元鲤鲤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那就好。我不想骗人……” “我们先回京,等我养好伤再举办婚礼。”郑瑜裴微微偏头,望着她轻声说道。 他的嗓子沙哑而虚弱。 元鲤鲤乖巧点点头。她伸出小爪子牵着他的衣袖,走在前方,蹦蹦跳跳,活泼可爱。 “瑜裴,你不要紧张哦!你不会娶其他姐妹,只会有我一个媳妇!”元鲤鲤扭头,冲着郑瑜裴甜甜一笑,“你放心,鲤鲤会努力长大的!” 她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哪怕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她也没舍得抛下他。 郑瑜裴望着她,心底暖烘烘的,像是灌入了温热的泉水。 这样美好的小姑娘,他一辈子都舍不得辜负她。 “鲤鲤,你要好好吃饭。你看你瘦的……” 郑瑜裴摸着她的小肚皮,发现她的小腹平坦。 顿时心疼不已,“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的鲤鲤,真的不是凡胎肉体,是妖族呢! 郑瑜裴的心底浮现一丝骄傲和激动,还有浓烈的喜悦。 他的鲤鲤是最好的! 元鲤鲤眨巴着湿漉漉的眸子,疑惑说道,“什么叫做瘦的?鲤鲤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第182章 藏在心底的喜欢 她这段日子跟在郑瑜裴屁股后面,一直在蹭吃蹭喝。 吃得太舒服了,才导致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一条小奶狗一样,又胖又萌。 郑瑜裴:…… 他竟然无法辩驳。 元鲤鲤见他半晌说不出话,便拉着他的袖子,摇晃说道,“瑜裴哥哥,我陪你练剑吧!我很厉害的!” “嗯。”郑瑜裴轻应了一声,随着她往城外走去。 路旁,一名青衫书生正站在树林旁边,远眺城中。 他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眉目清秀,五官清隽儒雅,宛若一幅画卷。 这是大楚国第二位王者,文德帝之子,景琰。 郑瑜裴一袭白衣飘飘,如玉的公子哥,与那青衫书生格外相衬。 “小师叔?”元鲤鲤歪着脑袋,看着景琰愣怔许久。 她曾听闻这位小师叔,天资卓绝。 十六岁就考取功名,二十岁便封了郡王。如今,已经快四十了,仍旧是大夏朝唯一的一位王爷。 “小师叔,你怎么站在城门口?你不是该在书院学习?”元鲤鲤问道。 景琰转过身,看向他们俩。他的视线落在元鲤鲤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元鲤鲤虽然化成人形,却并未褪去原形,依旧是一条鱼尾巴,看起来有点滑稽。 郑瑜裴握住元鲤鲤的手腕,替她遮挡了景琰的视线,对着她低语,“鲤鲤,你先回去休息。” “喔……”元鲤鲤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俩,又偷瞄了一眼景琰,乖巧答道,“那你快点回来找我。” 郑瑜裴点头。他的眼神充满警惕,仿佛景琰想做什么坏事一般。 “小公主。我家主上刚刚苏醒,身子虚弱,您莫要缠着他,免得影响他静养。”那书童提醒说道。 元鲤鲤撇撇嘴,哼唧了一声。 小兔崽子。 不理你了。 元鲤鲤气鼓鼓地跑回房间,躺在床上,拿起被子蒙住脑袋。 郑瑜裴一步步靠近她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喊道,“鲤鲤,我们明晚启程回京。” “喔!” 郑瑜裴这才离开。 但他却没有立即回房,反而沿着长廊漫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小仙女有这种异于常人的感觉。 但是…… 他确实喜欢她,非常喜欢她。 这份喜欢,藏在他的心底,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他母妃。 连郑瑜裴自己,也没察觉。 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竟然暗恋一条鱼。 因此,即便他们俩关系暧昧,元鲤鲤也始终当他是自己人,不曾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但此刻,郑瑜裴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他不仅仅是喜欢鲤鲤,还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瑜裴。” 一声轻唤在他背后响起,一双纤细素白的藕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肢,将他抱住了。 景琰。 郑瑜裴浑身僵硬,脸颊泛起一抹绯红。 她是女子,他不能推开她。 “小瑜……我们成亲好吗?”景琰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似乎透着一丝紧张,还有些许期盼。 “我……”郑瑜裴犹豫了一瞬,坚定说道,“不行。” 景琰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的心脏一沉,失落极了,忍不住攥拳。 “你是不是嫌弃我,瞧不起我。”景琰声音嘶哑。 郑瑜裴皱眉,他不想和他吵架。 “不是。你误会了。你救我于危难,我一直很感激你,但我是一条鱼。” 郑瑜裴抿唇,“我知道你是鲤鲤。但,我只是把你当兄弟。” “兄、弟?” “嗯。”郑瑜裴的嗓音,微微颤抖。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指,不安绞在一起。 元鲤鲤呆呆地瞪着他,不敢置信,“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成亲?” “因为……” 郑瑜裴抬头,对上她懵懂茫然的目光,咬牙说道,“我是一条鱼啊!” 元鲤鲤:o(╯□╰)o! 你特喵竟然嫌弃老娘是条鱼! “你是一条鱼……” 元鲤鲤喃喃自语,陷入迷惘。 “鲤鲤……”郑瑜裴的声音,越来越轻柔。他缓缓蹲在她的面前,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撩开元鲤鲤散乱的鬓角碎发,望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当朋友。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元鲤鲤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笑,扑哧一下坐起来。 “哈哈哈,你吓死老子啦!” 景琰被她逗乐了。他是个聪慧机敏的人,从郑瑜裴的表情,也猜到了什么。 “小师叔,你吓到鲤鲤了!”郑瑜裴不高兴说道。 景琰轻咳了一声,收敛笑容,严肃说道,“小师叔送你回去。” 元鲤鲤哦了一声。她还在琢磨郑瑜裴方才的话,心不在焉。 郑瑜裴牵起她的手,走出 屋子,向着院子外走去。 景琰跟在他们身后,眸光微深。 回到卧室,元鲤鲤趴在窗台上看景琰,说道,“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我担心……你被欺负。”景琰斟酌片刻,委婉说道,“我不放心你。” 元鲤鲤一怔,眼眶微湿。这么温暖的人,真的不多了。 她还以为,除了爹娘姐姐,他再也不会对自己好呢。 “鲤鲤,我是怕你被欺负。”景琰继续解释说道。 他的眼神,闪烁躲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小师婶对我恩重如山,你又是小师婶的妹妹。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他的眼中,写满了慌乱。 他的话,让人觉得很温馨。 可是…… 元鲤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她和景琰的初遇。 当时她就知道,这个少年的内心,藏着一颗火热炽烈的心。 “小师叔,你不用怕,我才不会被人欺负呢。”元鲤鲤冲着他灿烂一笑。 郑瑜裴望着她,也弯起了唇角,“嗯。” “小师叔你真好。你不知道,今天我被一个人欺负惨了!”元鲤鲤叽里呱啦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气愤说道,“那个人太讨厌了!小鱼哥哥,咱们一定要给他教训,狠狠揍一顿!” 郑瑜裴的眼神,渐渐冰冷。他没想到,自己闭关数月,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郑瑜裴问道。 元鲤鲤眨巴眼,“他说他是……” 第183章 我宁愿自杀 她想了半晌,没想出来。 她只记得他穿的衣服像仙侠世界的人,其他都忘记了。 郑瑜裴见她迟钝,无奈笑道,“你忘记他姓什么了?” “姓什么?”元鲤鲤努力回忆,“姓什么?” 姓什么? 郑瑜裴望着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帮你回想。” “哦对了!”元鲤鲤拍了一下额头,“他姓傅,傅瑜裴。” 景琰微微眯眸,“他和你一同来历练,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 傅瑜裴的武功并不算顶尖。虽然是妖族王族,但血统驳杂,实力平平。按照正常情况,一个人是带不回来的。 而且…… 他们已经离开南岭,回归北疆了。傅瑜裴作为王族子嗣,不该随意离开南岭…… “我也纳闷呢!”郑瑜裴蹙眉说道,“明天我找他问清楚!” “我陪你一起去吧。”景琰说道。 元鲤鲤点头。她一个人,确实有点害怕,毕竟这个世界的人族,凶残的很…… 景琰的脸色稍霁。 …… 次日。 郑瑜裴带着元鲤鲤,敲门进入傅家。 “你是谁啊?”傅瑜裴看着他俩,疑惑说道,“这位公子,你找我?” 郑瑜裴淡漠说道,“我是郑瑜裴。” “喔……原来是驸马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傅瑜裴立即换上笑脸说道,态度非常殷勤。 郑瑜裴看了一眼元鲤鲤,对傅瑜裴说道,“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 提亲?提亲! 傅瑜裴整个人都蒙圈了,“啊……这个,你先别急。我和我夫婿刚结婚没几天,暂时不打算成亲。” “不急?呵。你不愿意?” 郑瑜裴脸色瞬间阴沉,“你以为我娶你,是给你面子?你配得上吗?” “不不不!”傅瑜裴连忙摆手说道,“驸马爷,小瑜不是不愿意,只是小瑜……小瑜已经订婚了!” “我知道你要和你未婚夫成亲。不过,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成亲,那我娶你,也一样。”郑瑜裴说道,“反正我不管,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傅瑜裴瞪圆了眼睛,“驸马爷你怎么能强抢民女?” “我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有资格拒绝我?”郑瑜裴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我给你面子,才让你做我的侧妃,否则,你连做婢女的资格都没有。你识趣一些,乖乖嫁给我。” 傅瑜裴脸色苍白,颤抖道,“我不答应!你要是敢逼我,我宁愿自杀,也不会嫁给你!” “哟?威胁我啊?你试试看。”郑瑜裴嘲讽,“你若是不听话,我现在就宰了你。你信不信?” 傅瑜裴吓的腿软。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爹是帝君,你就了不起!我们家,还轮不到你们家做主!” 郑瑜裴看向景琰,“小师叔,你看她……” 景琰淡淡说道,“傅瑜裴,你是妖王之子。你的婚姻,你爹娘说的算,不是我。” “小师叔,我……”傅瑜裴惊呆了,他竟然是小师叔? 景琰冷冷扫了他一眼。 郑瑜裴只觉得浑身一凉,立即噤若寒蝉。 景琰转身离开了院落,走出院外,便发现院外站着两个黑袍男子,恭敬等候他吩咐。 “传令下去,查探傅瑜裴的行踪。若他有异,格杀勿论!” 景琰说完,便消失了踪迹。 …… 南岭国都,金銮殿前广场,文武百官列队。 大殿之上,坐着一袭红衣的魔尊,周围环绕着数不清的黑衣人。 “陛下。”红衣男子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此人不仅偷走了我宗圣药,还打伤了守卫,逃跑。属下已派弟兄追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抓住。” 他正是当初在秘境里追杀元鲤鲤的黑衣人首领。 魔尊轻蔑笑道,“一群废物。朕养着你们,就是为了吃饭睡觉,让你们办事,却一件都办不好。” “请陛下责罚。”众黑衣人低头请罪。 魔尊挥手,“罢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堂堂魔界,岂容一个小丫头撒野。你们全部出动,务必捉拿到她。” “遵旨。” …… “鲤鲤姑娘,我怀疑,傅瑜裴的死跟你有关系!”郑瑜裴说道,“我已经让我手底下最厉害的探子盯着他。若他回到妖域,就会第一时间报信。” 傅瑜裴的未婚夫,乃是妖王 的独子,傅玉珩。 元鲤鲤诧异看着他:“我又没杀他,干嘛怀疑是我?” “他是你哥。”郑瑜裴挑眉,似乎对这种说法很满意。 元鲤鲤:…… …… “驸马,我们现在去哪?” 郑瑜裴说道,“先回去一趟,和老丈人商量一下咱们的事。再回妖王宫。” “我没答应要嫁给你,你别乱叫我老丈人。”元鲤鲤皱眉说道。 郑瑜裴轻嗤一声,“我爹娘都已经承认你,你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准你退婚。” 元鲤鲤气鼓鼓的,懒得理他,直接往城门口走去。 郑瑜裴赶紧跟上,“你慢点。今天风雪太大,你的脚受伤,还是我背你吧。” 说着,就伸出手臂。 但元鲤鲤嫌弃躲闪,“你快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你看你这细皮嫩肉,一碰就破。我背你吧,省的磕着碰着。”郑瑜裴不由分说,弯腰一把将她扛在肩膀上。 元鲤鲤猝不及防,差点被颠吐了。 “混蛋!” 元鲤鲤奋力捶打着他的肩膀,但是奈何这家伙体重比自己多出许多倍,拳头根本没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放我下来!”元鲤鲤气愤喊道。 “你乖乖听话,就把你放下来。”郑瑜裴嘿嘿坏笑,“你要不乖,我就一直扛着你,走出城。” “无耻!” “我就无耻给你看!你越骂我,我越喜欢你。”郑瑜裴嘚瑟笑着,突然感觉肩膀上一空。 元鲤鲤挣脱了他的桎梏。 “你干什么?”郑瑜裴警惕看着她,“放肆!” 元鲤鲤扬唇一笑,从乾坤戒取出一个小瓶子,滴了一滴灵液在郑瑜裴手腕。 顿时郑瑜裴浑身酸麻无力,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哎呦!疼死本驸马了。”郑瑜裴痛苦惨叫,抱着胳膊爬不起来。 第184章 识趣 元鲤鲤拍了拍手掌,蹲在他面前,“你想娶我?” 郑瑜裴一边揉胳膊,一边怒视着她,“你竟然暗算我!” “是啊,怎么样。”元鲤鲤双手叉腰,“你再敢欺负我,我就阉了你。” 郑瑜裴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元鲤鲤站起身,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施展飞花步,嗖地一下就溜远了。 “喂!你给我站住!”郑瑜裴忍着剧痛,艰难地爬起来,追了几步,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自己堂堂一代魔尊,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这让郑瑜裴非常不爽。 郑瑜裴气的狠狠跺脚。 不行,我要报仇。 …… 郑瑜裴虽然是魔尊,但其实并没有权势。他只是魔族中最普通的一员。 他的父母也是平民,但因为他资质好,所以被选入仙门学习炼丹术。 郑瑜裴从未想过要继承父亲的衣钵。 他的梦想,只是娶一位贤内助,传承魔族炼丹术。他喜欢漂亮可爱聪明伶俐又温柔善良的小姑娘,可偏偏遇见一个凶悍无礼的元鲤鲤。 郑瑜裴对她厌恶透顶。 这个女人,不但抢了他喜欢的人。还毁了他的家。 “小姑娘,你知道魔尊为什么讨厌你吗?”元鲤鲤坐在湖畔,喝酒吃瓜子。 那瓜子壳随风飘荡,散落在了郑瑜裴的脑袋上。 “因为你太嚣张。”元鲤鲤笑眯眯说道。 郑瑜裴瞬间炸毛了,“你竟然骂我!” “对啊。” “你……”郑瑜裴气结。 元鲤鲤继续嗑瓜子,“你知道我最烦谁?” “……” “我最恨有人威胁我。如果你以为,你威胁我几句,就能娶到我,那你想错了。你永远都娶不到我。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 “等你死了,我就去找你爹,告诉他,你死于意外。我还要把你尸骨曝晒,挂在妖域门口,日日夜夜鞭笞。” “……” 元鲤鲤继续嗑瓜子,“我要是再遇上你爹,还能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招惹我的代价,你们父子俩都付不起。” “……” 郑瑜裴彻底被她噎死了。 这小丫头片子…… 简直是油盐不进。 怎么就说不通呢。 “元鲤鲤,我劝你识趣一点,嫁给我。否则你会死的很惨。”郑瑜裴咬牙切齿。 元鲤鲤冷哼一声,“我才不怕!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你敢动手试试。” 郑瑜裴气急。 正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郡主!”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少年,带着一名婢女匆忙走向元鲤鲤,“郡主,您没事吧。这些奴仆胆大包天,连您都敢绑架。” “咦?你认错人了吧。”元鲤鲤疑惑说道。 “奴婢怎么敢认错。您是元氏的嫡系千金。您是我们家主的侄女,当初主子刚刚化形,还是个小娃娃。您还抱过他呢……”那婢女解释道。 元鲤鲤眨巴眼,仔细盯着郑瑜裴看了半晌,“是你!原来你是我表哥。” 郑瑜裴惊讶,“你记得我?” “废话。你和爹都是魔尊,我肯定记得。只不过……你们不是死了吗?我还特意去拜祭过。”元鲤鲤啧啧摇头,“当时还以为你们死在九州,没想到你们活蹦乱跳。” 郑瑜裴瞪大了眼睛,“原来我是你舅舅,那你该叫我叔叔。” “呸。我才不管你是舅舅还是叔叔,反正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元鲤鲤嫌弃说道,“我要走了,你要不要送我回妖王城?” 郑瑜裴立即拒绝,“不送不送,你赶紧滚!” “那我回去就告诉小鱼儿。你喜欢我,却不敢承认,偷窥我洗澡还不要脸的缠着我!”元鲤鲤鄙夷。 郑瑜裴气的鼻孔冒烟。 但元鲤鲤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这丫头,还挺厉害,竟然能从我手中逃跑,真是奇怪……”郑瑜裴摸了摸下巴,“算了,先去查探一下,再做计较。” 郑瑜裴回到魔宫。他虽然修为不高,但魔帝陛下信任,所以魔宫的一切事宜,都归他管。 他召集了魔界的各路神将,商议如何攻打九州。 …… 元鲤鲤骑着火焰驹,回到妖王城。 她这次去南海,倒是捡到了一件法器——玉蝉。 此物,乃是上古遗留,蕴含极大的功德之力。 但是这玉蝉太珍贵了……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吧。 毕竟她已经是仙君巅峰,突破仙王,不是问题。 元鲤鲤拿着玉蝉,回到妖殿。 “公主殿下。”守护妖殿的侍卫行礼。 元鲤鲤嗯了一声。 妖王城里的侍卫,除了保护妖族安全,便是监督她闭关修炼,免得出了差池,被人谋害。 她现在可是妖王之女,谁都不敢得罪。 元鲤鲤推开寝宫的房门。 床榻上空荡荡。 元鲤鲤微愣,走到浴桶旁边,发现水面浮现一朵莲花,上面躺着一具骸骨。 “谁的骨头?”元鲤鲤伸手触碰,但手指根本碰不到,像是隔着一层雾气一般。 “是你?”元鲤鲤震惊。 她的手,穿过白骨。 仿佛这白骨不存在一般。 下一刻,白骨自己消失了。只剩下一枚闪烁着莹莹光芒的灵珠,飞回了元鲤鲤的眉心,沉睡不醒。 元鲤鲤怔住了。 她伸手握拳,想要抓取那颗灵珠。但却毫无效果。 它依旧在她的体内,静止不动,就像是一块美丽的水晶石。 但它确实是活着的。 只要她需要,它就会苏醒,帮她战斗。 而现在,它陷入沉睡。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清冽熟悉的嗓音。 元鲤鲤猛地抬眸,对上那双深邃幽暗的凤眸。 她吓了一跳。 连忙缩回手,退到一步远,警惕望着他,“你你你干嘛?” “你看见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顾宴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元鲤鲤莫名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危险。 下意识后退一步,戒备说道,“我看见了?哪儿?我没有啊!” “你的魂魄。”顾宴挑眉,似笑非笑,“你没发现,你的身体变强了,修为又涨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啊……”元鲤鲤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茫然说道,“好像是……前段时间……” 第185章 死敌 那天她去找爹娘,被爹训斥了一顿,然后回来就发现自己修为涨了很多。 “是你的魂魄进来了?”元鲤鲤惊愕。 顾宴颔首,“对。这玉蝉,可保你三魂七魄永恒。但每逢月圆之日,必须回到玉蝉之中。若无法归位,肉体便会枯竭。” “我明白了!我就说,最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我们魔族修为高深者,都能以血养玉。但普通凡人,没办法用自己的精血养玉。” 顾宴淡淡说道,“不过我也只是借你之躯。你可以把你的灵珠放在这里。每隔半载,我会将玉蝉归还给你。” “这么麻烦?” “你要不愿意,那我就只能收回来了。”顾宴摊开掌心。 元鲤鲤赶紧道,“愿意愿意,我同意!” 开玩笑。这玉蝉是她的宝贝,怎么舍得丢弃。 而且…… 他既然知道她的秘密…… 也知道她的弱点。 至少,也要超越他。 否则…… 元鲤鲤攥紧了拳头。 等到她足够优秀了,她再考虑离婚。 她不想嫁给他。 她的未来,是她自己决定的。 …… 元鲤鲤在妖王宫住了下来。 郑瑜裴也搬了过来。 他们两口子都是闲云野鹤的性格。 没有朝政。平日里游山玩水,偶尔回家看看老母亲。 这一日,元鲤鲤刚刚沐浴完,正准备休息,忽然窗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鲤鲤姐,我可以进来吗?”郑瑜裴温柔问道。 元鲤鲤坐起身,披散长发遮挡住胸襟,打开房门:“驸马请进。” 郑瑜裴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她轻笑,“鲤鲤姐还习惯吧?妖王宫,和咱们那儿不同。” “我很喜欢,谢谢驸马爷照拂。”元鲤鲤客套说道。 郑瑜裴走了进来,“我是来跟鲤鲤姐辞别的。” “你要去哪?”元鲤鲤疑惑问道。 郑瑜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父亲,要将我送去魔渊历练。父命难违,我已经答应。” 元鲤鲤瞬间皱眉。 “你才刚回妖界不久,还没有稳固妖族局势,怎么要去魔渊?”元鲤鲤问道。 魔族,和妖族,是死敌。 “这些年,我一直在妖界修炼,从未踏足魔界。”郑瑜裴苦笑一声。 元鲤鲤诧异看着他。这是一个修炼狂? 妖界资源匮乏,修炼艰难。 但这家伙,却一直呆在妖界,从未离开,还把修为提升这么快,简直匪夷所思。 “我原先的师父,也是妖族。他在魔族遇害,我想报仇,所以才拜在父尊门下。” 郑瑜裴说道,“不过我也知道,凭我现在的实力,想要为师父报仇,希望渺茫。” 妖族,向来不擅长战斗。 即便是妖帝,也没办法跨阶斩杀。 但这一代的妖帝,不知怎么的就是很厉害。 “我已经是妖帝之子,妖界继承人之一,不会随便去冒险,这种小事,交给妖王殿下就可以了。” “父尊不许我参与,所以我今晚,就要启程了。”郑瑜裴说着,望着元鲤鲤,欲言又止。 元鲤鲤敏锐察觉到了,“驸马爷是担心我会拖累你?放心,我现在有玉蝉护着,一般人伤不到我。” “而且,驸马爷的实力这么厉害,我相信你可以顺利拿到解药!” “你不怪我骗你?”郑瑜裴低垂下眼眸,掩饰自己复杂的神色。 元鲤鲤愣了一下,旋即微笑,“当初你救了我一命,现在算是互相抵消了。不管如何,谢谢驸马爷。你有事尽管出门,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鲤鲤姐,你误会了。你我虽然是夫妻,但我从未想过占据你的肉身,夺舍。”郑瑜裴望着元鲤鲤,语气坚定,“我们只做朋友,好不好?” 元鲤鲤一愣。 “我只想保证自己不死。我也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你。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到时候,我会娶你!”郑瑜裴目光灼灼盯着她。 元鲤鲤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暖意。 她并不觉得自己多么漂亮,只是一个小丫头。 但是,在郑瑜裴的眼中,她就像是一个小仙子。 “驸马爷放心,我绝对不会阻拦你。”元鲤鲤抿唇,“但是,万一我回不来呢?” 她怕死。 “不会的。”郑瑜裴摇摇头,“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元鲤鲤看着他清澈纯净的眼睛,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那祝你一路顺风。” 郑瑜裴握住她的手,“一定!” 次日,郑瑜裴就带着妖兵妖兽浩荡离去。 留下一座空城。 元鲤鲤坐在寝宫,望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怅然若失。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避。 而是静静等候。 她知道自己不该和陌生人太亲近,免得惹祸上身,但郑瑜裴给她一种莫名地安全感。 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元鲤鲤的脑海中浮现郑瑜裴昨夜说的话。 他会保护她。 她想,他肯定也会保护自己。 他说的很诚恳。 他也是为了妖族。 妖王和妖帝,都不支持她去魔渊,所以逼迫他。他是为了妖族,也不会背叛妖族。 而自己…… 也不会逃跑。 她是人鱼,除非有朝一日飞升成仙,或者彻底化形,不然,寿命短暂。 她不敢赌。 她想陪伴他,陪着他渡劫,和他一起飞升,共赴九州大陆。 …… 转眼又过了几百年。 郑瑜裴终究没有再回来。 但元鲤鲤也渐渐释怀。毕竟,他们只有短短数百年相聚的缘分。郑瑜裴是妖帝嫡子,注定了不凡。他不会永远呆在妖界。 他总归有一日要离开。 妖界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使命。 “鲤鲤姐。”一个身穿绿衣的俏丽女子端着一盘新鲜采摘的灵果走了进来,将一枚红彤彤的果子递给元鲤鲤。 这是她亲手采摘的。 “谢谢。”元鲤鲤接过灵果咬了一口,甘甜爽脆。 绿衣女子脸色通红,“鲤鲤姐喜欢吃就好。这里还有,鲤鲤姐喜欢吃什么?” 元鲤鲤笑了笑,摆摆手:“我不挑食的。对了,这果子,是什么?好甜啊。” “是凤凰果。凤凰谷的果树结的,特别香。”女子高兴说道,“鲤鲤姐要是喜欢,我每隔半月去摘一次。” 第186章 痴人说梦 元鲤鲤点头:“辛苦你了。” 凤凰谷位于妖族极北之地,常年积雪皑皑,寸草不生。 元鲤鲤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地方。 凤凰谷有凤凰栖息,有凤凰守护。传闻有神鸟朱雀守护凤凰谷。但这种神奇的传说,连妖帝都不曾相信。 妖帝的女儿们,倒是听父兄谈论过,朱雀一族已经灭亡,只剩下朱雀蛋在世间游历。它会在某一天找到宿主。 那时候,就会降临人世。 这是妖帝的预言。 妖王也是这么告诉他们。 “鲤鲤姐,你怎么了?”绿衣女子疑惑问道。 元鲤鲤怔怔看着她。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些果实,充满眷恋?难道真的像郑瑜裴说的那样,她很喜欢吃? “你不必管我。”元鲤鲤回过神,淡淡说道,“你退下吧。” 绿衣女子迟疑了片刻,行礼退下。 元鲤鲤伸手,将凤凰果放入储物戒。她不由叹了口气,这颗凤凰蛋,还真的要孵化吗? 它能不能孵化,还是两说,她现在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努力修炼吧? …… 妖界。 魔域。 魔族领域。 这一日,一袭黑袍遮住全身,蒙着黑布的男子,踏入魔域之中。他一路深入,无人能挡。 这一片区域,是魔族的禁区。 魔君,便隐居在此。 他的修为很高,堪称当世顶尖。不过,他也正是因为强大,所以才被封印。 他是个非常聪慧的人。 他知道,一旦他挣脱封印,势必引发整个魔族的内乱。 因此,他一直蛰伏。 如今,终于到了解决的时机。 他要报复整个妖界。 不惜一切代价! …… 魔君的寝殿,是一座古老的石屋,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符文。他坐在床榻前,闭着眼睛打坐修炼。 突然,窗户微动。 “谁?”他睁开眼,冷声呵斥。 那原本紧闭的窗户,瞬间洞开,一道黑影冲了进来,向着他杀来。 魔君抬掌,和来人对了一招。 嘭地一声响,房间震颤了一下。 那人却稳稳站定。 “你是谁?胆敢擅闯本尊修炼之地。”魔君冷冽道。 那是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 他眉宇之间透着一丝阴柔的邪肆,浑身萦绕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他的眸光冰冷嗜血,毫无温度。 “你是魔君?”那男子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讥讽说道,“区区一个废物,也妄图统治魔族?痴人说梦!” “你是谁?”魔君皱眉,“我记得魔族从不与外界通婚,哪里冒出你这么一个人类?” 魔君是魔界第七魔将,修为高强。 这家伙竟然可以和他斗个平手。 这个人类很厉害! 但他的气息,似乎不像妖界的气息,有些古怪。 那人桀桀一笑,露出一排森森白牙。 他长的英武俊朗,五官棱角分明,轮廓深邃,有几分像人类,但皮肤泛着青灰色。 “吾乃魔界冥河之水诞生的冥灵。”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魔君皱眉。 冥灵,他倒是没听说过。 “冥河在何处?” 冥灵傲慢道,“凭你的实力,还不配知晓。” 魔君眼神越来越沉。 他虽然刚苏醒,但这一路,吸收了不少神器,修为恢复不少,足够对付冥灵。但若打败他,恐怕需要耗费一番功夫…… 这里不宜久留。 魔君转念一想,既然他能找到这里,其他妖帝、妖王、妖帝的爪牙,也很快会赶来。 他的目标并不是杀死冥灵,而是拿到凤凰蛋。 “你要凤凰蛋做什么?”魔君盯着冥灵,试探问道,“难道你也知道凤凰谷?” 冥灵哈哈一笑,“你猜呢?” “凤凰谷是我的。”魔君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冥灵啧了一声。这魔君,还挺护崽子?凤凰蛋是他的?那他要带走,岂不是把元鲤鲤抢过来? 魔君冷冷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离鲤鲤远一点。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 “哟,我好怕呀!”冥灵哈哈大笑,“你能拿我怎么办?除非你打赢我,不然,你根本抢不走凤凰蛋。” 魔君冷哼一声。 他刚刚苏醒,境界尚未巩固,再加上冥灵是上古异兽,战力超凡,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冥灵。 魔君不欲纠缠,正准备走的时候…… 冥灵拦住了他。 “你又要干什么?” “我们打个赌呗。你若输给我,就乖乖跟我回幽冥界。我若输了,就让我走。”冥灵笑眯眯说道。 魔君眉峰微扬,“你确定?” “当然。” “你输了,就乖乖回去?”魔君继续问道。 冥灵肯定道,“对!” 魔君思索了一番。 冥灵的名号他没听说过。 但他的气息很熟悉。他曾经是妖王麾下的妖兵,但是在妖王登基之后,他叛逃。 他竟然投靠冥河? 不过魔君懒得关注,他只想夺取凤凰蛋。至于冥河,他自然有法子搞定。 “行!本君答应你。”魔君沉默许久,说道。 冥灵挑衅笑了笑,“你就不担心,本帅骗你?本帅若真的输了,绝对不可能放弃凤凰蛋。” “本君等的就是这句话!”魔君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等着吞噬冥灵,提升修为。 冥灵微怔。 这家伙是算计了自己吗? “不过,本帅觉得你不可能输。你这种蠢货,我见多了,一言九鼎。”魔君嘲讽道,“开始吧。” 冥灵:…… “好!本帅先让你三招。免得你太伤自尊。”冥灵说道。 魔君嗤笑,“本尊从未惧怕任何敌人。你尽管放马过来。” 冥灵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手指一挥,一条漆黑色的锁链,犹如毒蛇,朝着魔君卷去。 魔君一剑劈碎,但那锁链仿佛源源不断。 魔君一边攻击,一边躲闪,不敢硬碰硬。 冥灵也并不恋战,游刃有余。 “轰隆!”魔君脚下,魔池炸裂。 冥灵脸色微变,飞速后撤数丈,拉开距离,望着魔君。 这家伙疯了吧?竟然用魔池砸自己。 “你这个混账玩意儿,你要是毁了我们魔界的魔池,老祖宗饶不了你。”冥灵怒骂。 魔君眼中寒芒一闪,握紧魔剑,冲向冥灵。 第187章 腥风血雨 冥灵吓的连忙退后,结果不慎撞到了墙壁。 哐当一声。 整扇石门都塌了。 “哎呦喂。”冥灵惨叫一声,抱头鼠窜。 魔君:“……” “我看到你了。”魔君淡定说道。他刚才故意装作不小心撞到石门的样子,就是为了堵住冥灵。 现在冥灵被困在石室,无处遁形。 魔君直奔冥灵而去。 冥灵左躲右闪,但终究避不开魔君,被魔君逼入角落。 “我和你拼了!”冥灵咬牙,双手结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聚成了一条条巨蟒。 魔君冷喝一声,一拳将巨蟒轰散,继续追杀。 “轰!” 冥灵撞破屋顶,飞到天际。 魔君随后跟上,两人打到天上云层。魔君被一团乌云遮挡,而冥灵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 “轰!” “砰!” 魔池里翻腾起滔天海浪,一朵黑莲浮现。 花瓣绽放,无数的魔纹,环绕在黑莲四周,化为阵法,将整座魔宫笼罩,隔绝外界。 魔宫外,一群人看见魔君和冥灵在空中交手,一个个惊呆了。 “那个人是谁啊?” “竟然能打的陛下和冥王,不分伯仲!” “不愧是传闻中的神族,太强悍了。” 众仙纷纷议论。 郑瑜裴站在高台上,望着魔池的方向,脸上浮现一抹欣慰。 他没有料错。 那个男人,是神君的儿子。 只可惜他的母亲,是一个低贱的凡人。 不仅玷污了他,还害的他被贬下凡尘,沦为凡人。 但这些日子,他暗中调查,发现神君似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他也渐渐地相信,神君的确已经忘记了。 毕竟…… 神君爱的人是魔族圣洁的公主殿下。 他的眼睛里,再容不下任何杂质。 哪怕他曾经和另一位公主有婚约,也毫不犹豫抛弃了公主,迎娶了一位凡人女子。 所以,在他眼中,自己的儿子,只是神君和凡人女子的私生子。 但即便是这样,也是神君的骨血。 这一份血脉,永恒存在。 而且他也知道,那公主殿下,已经死了。所以,只剩下他,才能获得魔君的宠幸。 郑瑜裴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冥王,请帮助本王,杀了魔君!”郑瑜裴激动说道。 此次,他带出来的精锐都被魔君斩杀殆尽。 现在他孤掌难鸣。唯独借助冥王之威,才能铲平魔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魔族的秘宝。 魔池,还有……魔帝的传承! 因为这样做,对他毫无好处。 甚至,可能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冥王的势力,可远远不止这点人马。 “本王不屑与尔同流合污。”冥灵冷酷拒绝,转身就往山洞里跑。 但下一刻,一把长枪穿透了他的肩胛骨,鲜红的鲜血滴淌。 魔君持着枪柄,抵着冥灵的胸膛,将他拎到了自己面前,“冥灵,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别惹恼本尊。否则,你就是魔界的罪人。” 罪人二字,让冥灵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眼眶通红,满是仇恨,“你胡说八道。” 魔界的每一代冥王,都必须忠诚于魔君。 但魔界,有很多人,不愿意臣服,宁愿背负罪孽,也不愿意做一只傀儡。 魔界是神界最强大的魔族。 而冥灵的冥府,则是幽冥州最强大的鬼魂栖息地。 两者互为宿敌,争斗不休。 魔界的统治,是由两位冥王共同决定。 若是魔界统一,冥界必定被灭。 所以,郑瑜裴,一定要铲除冥河。 魔君不愿插手两域之间的恩怨。冥河也不会轻易和他撕破脸皮。但若是魔君执意帮助魔界对付冥府,魔河必定倾其全力剿杀魔君。 魔界和幽冥州的战乱,会蔓延整个神界。 神界的格局,必然会大幅度改变。 所以,魔君才不愿和冥界合作。 而冥灵也不敢。 因为他不想死。 这么多年来,魔界的人,都忌惮魔君的神族身份。冥河却视若草芥,肆意屠戮,完全没将魔族放在眼中。 魔界人人畏惧冥河 ,不愿和他作对,他的行事越发嚣张跋扈,不将魔君和魔族放在眼中。 他一直想要挑衅神界。 冥灵不想和冥河闹掰。 “本君知道你是什么人。”魔君盯着冥灵,语气冰冷。 他是魔界第一天骄,也是冥王最器重的徒弟,从小就和冥王关系密切。 冥灵的身世,他一清二楚。 “冥河和本君一样,厌恶卑劣肮脏的神族,不希望我们成为神族。他和本君之间,注定有一个会陨落。而我和他,只能活一个。” 冥灵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这种隐秘? “你想让本王对付冥河,你坐享渔翁之利?”冥灵冷笑。 郑瑜裴点头,“没错。你我合力,冥河死,你登基为王,我做魔君。” 魔君冷漠扫了他一眼,“本君的目标,不是冥河。而是他手中的魔刀,和魔池的秘宝。” “你说什么?魔君竟然觊觎魔界的镇魔之宝!”冥灵惊讶极了。 镇魔之宝,是指封印魔界和幽冥州的魔器,亦或者是,封印某一种邪魔。 冥灵立即猜测道,“莫非魔界的魔刀被冥河抢走了?你要去找它!” “魔界有魔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冥河不过拿走了一个。”魔君淡定说道。 冥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他搞错了! 冥灵不明白,既然魔界有那么多魔器,为什么只留下一把魔刀呢? “冥王,我觉得,你应该去问问冥河!”魔君盯着冥灵,“当初魔界遭遇劫难,他没有阻拦。” “而今我魔族危机,他倒是紧急召唤魔刀,难道他就不怕,魔刀消失,我魔界,彻底陷入混乱吗?” 魔界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魔刀,分布各方,守护各界。 只有最强的魔刀,才有资格称之为魔刃。 每一把魔刃,都蕴含着极强的神力,拥有毁灭一方领土的威力。 魔君的魔刃,叫做‘苍月’。 是魔界第一魔兵,号称天生地养,蕴含最纯粹的魔气,能够净化一切邪祟。 冥河的魔刃名为‘黑夜叉’。 第188章 冥姬 冥王和冥河,一正一邪,水火不容,但两者的武器,都是顶级的魔兵,威力无穷。 “魔君,您误会冥河。魔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把魔刀,每一把都有自己的使命。冥河虽然想吞噬掉你的魔刃,但他并不能擅自动用魔刃。否则,他也保不住魔界。”冥灵解释说道。 魔君嗤笑一声,“你以为本君信你?冥河若不是贪图我的魔刃,岂会和我打赌,夺取神界的仙莲。” 魔界和仙界,乃是死敌。 仙界的仙花,对冥界,有巨大的效果。 “我相信,冥河不会违背誓言。他若夺取魔刃,等同于背弃魔神誓言。”冥灵咬牙,又补充说道: “我也不想和冥河撕破脸。只是魔君若是出手,冥河必定会报复魔界。冥界根本不可能是冥河的对手,只有你,才能和他抗衡!” “我为何要冒险和冥河打?”魔君薄唇勾起一抹讥讽,“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神族已经攻占冥界,你觉得,他们会给你翻盘的机会吗?” 冥灵脸色一僵,瞬间明白了。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坑他。让他先去冥河送死! “你……”冥灵气结。 魔君懒得搭理他,直接丢下一句,“若是冥河赢了,你就是魔王。若是输了,冥河夺走魔刃,你自裁吧。” 丢下这句话,魔君转身离开。 冥灵握紧拳头,愤怒至极。 他是冥河的私生子,是魔族的耻辱。 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只有冥河一个亲人。 “你想要魔王?”一袭红裙的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冥灵抬眸一看,只见眼前之人,一袭烈焰般的火袍,艳丽妖冶,犹如烈日般耀眼。 她是魔界公主——冥界公主,也是冥河最疼爱的孙女,冥王之女。 她是魔界公主,是一个尊贵的存在。 但实际上,她也仅止于魔王的血脉。她的母妃,是一位魔界圣母。因救治了一位受伤的人族女子,才获得了魔族的敬重和庇佑,孕育出冥河这个私生子。 他很羡慕冥河,他还有这么漂亮的姐姐。 “你来干嘛!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答应!”冥灵哼了一声。 冥界公主嫣然浅笑,“本宫听闻魔界发生了一场大灾难,特意赶来。你们不需要本宫出手。” “本宫带来了一位神界的客卿。他的实力,足以斩杀冥河。你们联手,绝不会败!” 冥河的修为太高,魔君不可能胜。 除非冥王降临,借助仙界神界的天罚雷阵。 但这种程度,冥河一人足矣。 冥灵狐疑看向冥河,却见他依旧闭目养神,仿佛没听到冥界公主的话,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想得到那把魔刃。 冥界公主见他们都没有异议,便悄然退去了。 …… “这位姑娘,请坐。”冥灵微笑邀请。 元鲤鲤点点头,在旁边的桌椅坐下。 “刚才那位姐姐是魔界的冥王之女,叫做冥姬。” “是魔界唯一一个可以调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把魔刃的女魔王。” “她掌管冥河之水,和冥河共生,是冥河的克星。魔君不敢和她斗法,只能暗地里偷袭。” “冥河一死,魔界必定群龙无首,冥王必定趁虚而入,吞并魔界。” 冥灵娓娓说道,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到时候,整个魔界,都是我冥界的!我冥灵就是魔界新任魔王了!哈哈哈……” 魔界的统帅是谁,他其实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魔界落入自己手中,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 他可以继承魔帝之位,享尽荣华富贵。 而且他的姐姐是冥界公主,也就是魔王之女。 哪怕不是魔帝,将来他也会成为魔界最厉害的魔族! 魔君,算个屁。 他现在,就是在为了自己谋划! 元鲤鲤皱眉看着他,“我觉得,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什么?” “你口中的魔帝,就是魔君!” 冥灵震惊。 他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不可能!”冥灵摇摇头,“他是魔界魔君,怎么可能娶你。他肯定是在骗你……” 元鲤鲤望着他,淡淡说道,“你说的那位魔帝,是我老公。” “什么!”冥灵彻底傻眼了。 元鲤鲤从袖笼里掏出一份婚书递给他,“喏。” 冥灵颤抖地接过婚书,仔细确认无误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完了。 冥界要完蛋了。 冥灵失魂落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神界。 神王府邸。 神界一片肃清,各路神官都忙着清缴余孽,抓捕逃跑的神族。 唯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琼楼玉宇,珠翠琳琅。一袭白衣翩跹的男子站在湖泊前,凝视着湖水。 他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沉思。 “陛下。”一个侍卫禀报,“冥界那边传来消息,魔王冥河,即将突破封印!他将成为魔界第八位魔王。” 白云神君冷漠说道,“我已知晓。魔界若乱,神界就安宁多了。” “那陛下您,要不要提醒他,不要突破?若突破,魔族和冥界,都会沦陷。” 白云神君摇摇头。“不用。冥河突破,与魔界无关。他若要灭神界,我阻拦不住。但是……魔界,我帮他守着。” 冥河,是神族最后一位魔王。 他是神族的英雄,曾经拯救神族于危难之中,是最强悍、忠诚、勇猛无敌的战士。 若魔界被灭,冥河必定要率领众多战士,冲入神界报仇雪恨。 白云神君,当初在冥河身负重伤,差一点死了。 幸亏遇上了冥河,两人互相扶持,终于活了下来。 他一直欠了冥河一条命。如果冥河要报复神界,他愿意为他挡刀。 他不希望,神族因此陨落一名伟大又值得敬佩的将领。 冥河,注定要成为神族的骄傲。 不该陨落在魔界。 而且,他和冥河的感情极佳,他也不允许,他死在魔族手中。 冥河要突破,白云神君会倾尽全力相助。但如果魔界被覆灭了,神族就要遭殃。 他会保护魔界。 至于冥河的仇,就交给他自己解决。 “是。属下遵旨。”侍卫领命而去。 第189章 苟延残喘 神君的计划,神秘莫测。 但是,这一次,却是他自愿的。 这些年,冥河的伤势越发严重。虽然靠冥池的池水吊命,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等到冥河的伤势痊愈,必定会选择突破。 到时候,他们夫妻俩,恐怕都要陪葬。 但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了冥界和冥河,夫妇二人,早做打算。 冥灵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放任冥河突破?这岂不是,让魔界占了便宜。 不过,魔界已亡。冥界再争夺魔界,也没有什么价值。他们也只能,在一旁观望。 而就在此时,冥河身体渐渐开始腐朽…… “快,立即通知魔尊!冥河即将化为枯骨,魔尊必须回归!” “遵命。” 随着这一道道号令下达,魔界的局势,越加混乱。 …… 冥界。 幽冥城。 冥河躺在棺材里,浑身都冒着黑气。他的皮肤迅速变得灰白,头顶的血色双角,慢慢消退。 他的容颜苍老,原先乌黑的长发,已经泛起银白。 “哥哥!”冥姬扑倒棺木面前,抱紧冥河痛苦哭泣。 冥灵默然叹气。 冥姬,就是那位神君的女儿。 冥王和魔君都死了,她也跟着殉葬。如今只剩下冥灵这一根独苗苗。 他也是最有资格继承冥界王者之位的人。但是冥河不服,想让自己的女婿登基,所以才逼迫元鲤鲤嫁给他。 结果,他还没碰到元鲤鲤,就惨死魔君之手。 郑瑜裴不满冥界被抢走了王位,一心只想杀了魔君,自己称霸,但冥河已死,魔界内讧,他根本插不上手…… 冥河的尸体很快就要化为枯骨。 “你们快去把魔界的妖魔找来,不要让魔族占据了冥界。”冥灵连忙吩咐道。 “是!” 魔界,妖界的人马,纷纷赶赴魔界。 冥河尸身腐烂。 冥灵带来的神族,也损失惨重。 魔族太强了! “哥哥,魔族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不需要再拼了!”冥姬咬牙切齿。 冥灵攥紧拳头,盯着那棺椁里的尸体,一字一句:“冥河是神界最后一位魔王,他不能死在魔族手中。我绝不会,让魔族得逞!” 冥姬见劝说无用,只好狠狠瞪向元鲤鲤,“都怪你!要不是你,魔族早就被铲除了。” 元鲤鲤看了她一眼,“冥河是神族的人。你应该恨他,不是吗?” “胡说,哥哥才不是神族的人,他永远都是冥界最优秀的战神。”冥姬怒斥。 冥灵握紧拳头,“够了!冥河不是我的亲弟弟,我只是捡到了他的残躯,替他照顾冥界百姓罢了。” 冥界百姓们,皆露出惊讶之色。原来如此! 冥河的母亲是神界的一朵莲花,诞生了他。 但因其生育艰难,只能生一胎。 他刚出生就夭折了。他的母亲非常难过,但也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不敢宣扬。 直到他长到九岁,才告诉他真相。 “我不是魔界的人,我只想做冥河的兄长。我不想让冥界毁灭,也不希望他的尸骨,留在冥河之中。”冥灵坚定说道,“冥界的事,和他无关。” 冥姬一愣。 冥灵竟然为了一具死尸,和魔界作对? “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你必须杀了魔界的人,不准让他们攻进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冥姬威胁说道。 冥灵淡定说道,“如果你觉得我碍手碍脚。那我离开便是。”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冥姬一怔。 冥灵笑了一下,“那你就别废话。我只能说,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冥界。” “可是,你这个样子……” 冥姬欲言又止。 现在,冥灵已经彻底变成凡间一个垂暮迟暮的糟老头子。 哪里还有半分曾经英姿勃发的模样? “我不会拖累你,只要你守住冥界就行。”冥灵语气平静,仿佛早已经预料到自己寿限到了一般。 冥姬咬唇,“可是……” “没有可是。”冥灵伸出干巴巴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修炼,日后继承冥王之位,才对得起冥河。” 说完,转身离开。 冥姬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未曾移步。 …… 冥界。 冥灵回忆着曾经在神界的岁月,眼眶微红。 他曾经也风光无限,叱咤风云。 但如今,却只能苟延残喘,活在自欺欺人之中。 “冥灵大帝。”一袭红衣翩跹的妖王,站在门外,声音冷清,“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冥灵抬眸,“谢了。” 接过盒子,冥灵走到床边坐下。他从储物戒取出一枚黑玉棋子。 这黑玉棋子,是冥河送他的礼物。 一块珍贵稀有的墨玉。蕴含着浓郁的阴气, 正好能够帮冥灵修补魂魄。 冥界的事情解决了。冥灵准备离开冥界,回神界。 但是,他舍不得冥界百姓。 冥河虽死,但冥界仍旧岌岌可危。他若不在,谁来庇护百姓?谁来统领魔界? 元鲤鲤,也算是半个冥河。他的血脉之中,有冥河一丝的血统,足够镇压一方。 只要让她继位,冥界就会安稳许多。 “陛下。”冥灵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提议: “您不如留在冥界吧。冥界有您的父亲坐镇,肯定没问题!” 元鲤鲤摇头,“我要回家。冥河是我爹的朋友。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要回去陪他。” 冥灵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的撕裂般的疼。 当初她为了救郑瑜裴,差点牺牲自己。而她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落的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冥河的爱,何等卑劣? “那冥河的遗骸呢?”冥灵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自己的感情。 他是神王,是神界仅剩的神君,他要做的是拯救冥界。 元鲤鲤看着那巨大的冰棺,眼睛酸涩,“他死了。” “死了……”冥灵喃喃,眼泪滑落脸颊。 他的脑海中浮现冥姬说的那句话。 “你明明答应了要娶冥姬!你为什么不遵守诺言!” 冥灵心如刀绞。冥姬是唯一的妹妹。她也很乖巧懂事,聪慧机敏,从未给过他任何烦恼。 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哥哥,也是一个称职的冥王。 但他却负了她。 第190章 视苍生如蝼蚁 冥灵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冰棺里那张熟悉的俊颜。他低下头,轻声说: “冥河的仇怨,交给我吧。冥界的事,请您放手。” 冥姬震惊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魔界。”冥灵沉默片刻,说道:“你放心,我会复兴冥界。” “哥!你疯了!” 冥灵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冥界,被我一手创立的冥河,毁于一旦。” “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自己!” “冥姬,你不是冥河,没资格阻拦我。” 冥灵说着,指尖闪烁金色雷霆,朝着冥河打下。 冥姬大叫一声,“住手!” 她挡在冰棺前。金光打在冥姬身上,炸开了一团金光,冥姬倒地,鲜血四溅,昏迷过去了。 冥河,是冥界万民所信仰的冥王。是神界的叛徒,是整个冥界的耻辱。他死后,众生祭祀,并未有多余的哀伤。 毕竟,冥河本来就是罪犯。他死了,众生高兴。 “娘亲,你醒啦。”元鲤鲤扑进了母亲怀抱,撒娇说道,“鲤鱼要吃肉。” 冥姬怜惜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太小了,暂时不能吃肉。” “那娘亲喂鲤鲤吗?”元鲤鲤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说道,“娘亲,鲤鱼可漂亮了。你快尝尝鲤鱼的味道。” “嗯!鲤鱼不乱跑!娘亲带鲤鱼出去玩,鲤鱼给娘亲抓鱼。”元鲤鲤连忙点头。 …… 冥河之战后,冥姬的身体渐渐虚弱,冥界的事务,几乎都由冥灵掌控。 她不再担任冥王,但她还挂着神族的官衔。 她和冥灵两人,都不愿做冥界的主宰,都希望把权利还给普通鬼族。 所以,冥河之战的结束,冥界一切照旧。除了,一个叫做小白泽的神君,每日都会带着元鲤鲤在冥河游荡,捉一些鱼类吃。 “这里好多鱼呀,鲤鱼吃饱了!” “鱼儿们,快来拜见小祖宗!” “小祖宗,咱们又钓到鱼了~你要不要吃啊!” 郑瑜裴每天都要带着鲤鱼出去晃荡一圈,顺便捉点鱼回去。 元鲤鲤看着一群小鱼围绕在自己脚下,眼馋道,“我想吃烤全鱼!” “好嘞,马上就去烤鱼!”郑瑜裴笑嘻嘻说道。 元鲤鲤一蹦一跳跟着他的身后,“鲤鱼不吃草,要吃新鲜的肉,鲤鱼喜欢嫩一点,多刺的那种,我想吃红烧的!”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郑瑜裴宠溺说道。 一旁跟随着伺候的冥侍卫忍不住插嘴,“驸马爷,您要知道,冥界的鱼都是吃素食的,哪有新鲜的。” “那我去其他地方抓。” …… “这里也有鱼!鲤鱼你看,还是新鲜的!”郑瑜裴惊讶说道,“你怎么找到的?你闻到的味儿吗?” 元鲤鲤傲慢说道,“鲤鱼鼻子可厉害了。闻香识美食,嗅觉最好用啦~” “哈哈哈,这倒也是!鲤鱼精嘛,就该这么优雅,不骄不躁。”郑瑜裴哈哈一笑。 ……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冥界鬼族。他们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虽然冥帝死亡,冥王上位,但谁都知道,元鲤鲤才是真正的冥界公主。 她拥有纯净圣洁的力量。 冥界所有神灵,都欠她一份恩情。 郑瑜裴也发现了,凡人对元鲤鲤越恭敬,对冥界就越忠诚。 这是冥河的福报。冥河死后,冥河所化的灵玉,分散在各处,供冥界子民修炼。 但这些灵玉,不适宜凡胎肉体吸收,必须得冥灵使用。 冥灵若是不使用,这些灵玉便会消失。 如今冥灵占据冥界绝对的话语权,这些灵玉都是归他管辖。 这些冥界子民对此,并不奇怪。他们知道自己效忠的冥灵是什么样的人。 冥王,冥帝,冥河,三者皆是冥界顶梁柱,是他们的支柱。 唯独冥灵,是最不靠谱的。 但即便他再不靠谱,冥界子民依旧相信他,尊重他,崇拜他,信任他。 冥河之战后,冥界陷入混乱,冥王也被逼退位,他选择隐退。 但是冥界子民,仍旧愿意跟着冥灵。他不是神界那些神祇,高高在上,视苍生如蝼蚁。 冥灵对他们,同样爱护。他不曾抛弃过任何一个冥界的人。 他从未忘记自己是谁。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永远保持初心,守护自己应尽的责任。 他没有神明那般伟大,但是,他的胸襟宽阔,他值得任何人,为他倾注自己的感情。 这一次冥帝陨落,冥王退位,冥界大换血。 这样的机会,很珍贵。 冥界的人都知道。但郑瑜裴没有趁势抢夺冥帝的位置,而是选择了隐居山林。 他和冥姬,在山谷中建起了一座城池,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冥界已经平定,再也不会像当年一样混乱。 冥河,也终究恢复了往昔的安宁。 元鲤鲤一直都非常佩服这位父亲,每天跟着他在山里转悠,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新词。 “爹,娘,我们回家喽!”元鲤鲤高兴喊道。 冥界的景色,实在是太秀丽了。一座座宫殿,宛如仙境。 冥帝死的突然,冥后殉葬。但冥界还留下了一部分子嗣,继承冥帝之位,统治着偌大的冥界。 “冥王大人,冥后殿下请求您回冥域。”负责传讯的小童,走了过来说道。 郑瑜裴淡漠说道,“不见。” “可是冥王大人……”小童欲言又止。 郑瑜裴冷道,“有话直说。” “您的母亲,似乎要疯了。”小童低垂下头,轻叹气道:“殿下一直劝说陛下立新帝,但陛下不允。” “如今陛下驾崩,殿下急于登基称帝。她已经开始清洗朝臣,准备废除旧制了……” 郑瑜裴眸光一沉。 “冥河之战,是她引诱神帝犯错,导致陛下惨死,她理所当然,理所应当继承帝位。”郑瑜裴握紧拳头,愤怒说道。 那小童犹豫片刻,说道,“冥界百姓,对冥后极其不满。” “那又如何?” “冥界子民大多都认为,是冥后害了陛下。他们不服……”小童小心翼翼说道。 郑瑜裴皱眉,“冥后毕竟是父皇的妹妹。” 第191章 宿敌 “冥后确实是冥帝的亲姐妹,但她却弑兄杀弟,残害同胞,令整个冥界怨声载道。” “陛下临终遗嘱,也是想让冥后继位,稳固冥界。” “冥后如果不能得到大众的拥戴,她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小童解释道。 郑瑜裴深思熟虑许久,“这件事暂时按兵不动。先让冥界子民缓一缓,等她做完手头上的工作,再看她有几分把握。” 小童领命下去。 郑瑜裴抱着元鲤鲤,望着远处的山脉。 “父君,母妃,儿臣一定不辜负你们的期盼。” 元鲤鲤眨巴眼睛,“父君,咱们去哪呀?” “带你去游历天下,见识一下九州大陆。这是父王和母后,留给你的礼物!” “哇塞!父君好棒,父王和母后真好!鲤鲤要好好孝顺他们哦~” 郑瑜裴微笑点头。 …… 元鲤鲤和郑瑜裴出海,一连半月都是在海底度过。 这海洋,广袤无垠,风景迷人。元鲤鲤玩累了,便趴在礁石上休息。 郑瑜裴则在不远处修炼。 “嗯?有打斗?”元鲤鲤耳朵一竖,瞬间警惕起来。 “是妖兽打架吧,我们躲一下。”郑瑜裴拉着元鲤鲤的手腕,钻进水中,潜入深海。 两人在暗礁堆砌的珊瑚丛中穿梭,避开了战场。 这是一片幽静的海湾。 岸上有两拨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群黑衣人,身上披着黑袍,蒙着脸,浑身上下都是杀气腾腾。另外一群人,则全是女子,一个个容貌艳丽,衣衫暴露,身材姣好。 一方是妖族,一方是鬼族。 “妖帝大人,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妖王的侍卫首领,一名鬼族老者,厉喝一声。 那鬼族的老者,乃是鬼族一位大祭司。地位仅次于鬼帝。 他奉命前来抓捕妖帝,结果没想到妖帝跑来了冥界,他们追踪至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你们冥族残忍嗜杀,肆意杀戮,早晚酿成大祸,毁掉冥界。你们若放我离开,日后我们妖帝必定会向冥帝表达善意。” “冥界和妖界和睦共存,岂不美哉?”妖帝站在船舷上,背着双手,望着那鬼族老者说道。 他身姿挺拔,俊朗潇洒,颇有一番英气。 “呵呵,妖帝,你这个叛徒。” “冥帝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枉费冥帝当初救了你,赐予你强悍的血脉,教你习字。你竟然联合冥后,谋害冥帝!” 妖帝哈哈一笑,“我是冥界之主。冥帝是我的兄弟。” “冥后自诩为冥界之主,但是冥帝并不支持冥后,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呢?” “我若效忠冥帝,我的族人们才不会被她屠杀殆尽。” 妖界和鬼界,素来互相瞧不起,矛盾不断。 当初魔君率领魔兵入侵,冥帝率领冥界抵抗,最终两败俱伤,差点灭族。 妖帝当时虽然没有参加,但暗中却推波助澜,使得冥帝和魔君同归于尽,从此失去最强劲的盟友。 冥界内乱,妖族趁虚而入,攻破冥界。 但冥帝死前,也将他封印。 冥帝虽然死了,但是他设置的禁制,依旧有用。 他死后,冥界就会陷入沉睡。 妖族也会受限制,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这一切,妖帝根本不知道。 “你……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鬼族老者怒斥。 妖帝嗤笑一声,“我们本来是同源。冥界的灵力,本就适合我们妖族修行。” “冥帝却硬要把灵力集中给冥后和冥族人,不肯让我们妖族修炼。既然他不仁不义,就怪不得本帝。” “我不管 这些……你不要再妄图颠覆冥界,否则,我们便只能鱼死网破!”那鬼族老者威胁。 妖帝啧啧摇头,“你们真是太蠢了。本帝早就和冥帝达成协议,若有机会,便一举拿下冥界!” “我现在帮你们杀了冥后,你们不感谢本帝,还想杀本帝泄恨?愚昧!冥界是本帝的天下,你们谁都别想染指!” 妖界和冥界,原本是宿敌。 但是冥帝死了。他和冥后的恩怨,化为泡影。 两族虽然互相瞧不上对方,但是,两界关系很融洽。妖帝和冥帝一起建造了这座城邦,并且签订了互通商路的契约,互惠互利。 妖帝和冥后,曾经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 只是冥界灵力稀薄,妖帝资质平庸,数万年未曾突破境界。冥后资质绝佳,短短时间就超越了他,晋升仙尊,统治冥界千万年。 妖帝心怀妒忌,不甘落后,闭关苦练,想要赶上冥后。 但是冥后是个女人,天赋奇特,一日千里,妖帝永远赶不上她。 渐渐地,妖帝也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挣扎。 直到一次醉酒,妖帝误食了禁药,体内隐患发作。 他在床榻上折磨了自己一夜。 翌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冥后身边。 他们已经成亲几百年,恩爱非常。 但妖帝一直没有碰过她。 元鲤鲤觉得奇怪,偷偷去查看。 发现妖帝吃了禁药,正在煎熬。他身上布满汗珠,痛苦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立即找到冥后,询问缘由。冥后告诉她,妖帝服用的药丸,是一枚丹药的副作用,需要承受非人一般的痛楚。 每隔三年服用解药一次。 但是妖帝一直没有解毒…… “妖界的秘密,我们从来不会透露给外人。你走吧。这件事,与你无关!”冥后叹口气,摆手说道。 元鲤鲤顿时明白。 那是一颗禁药。 妖帝想要借着禁药的痛楚,提升修为。 但这种办法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妖帝为什么会服用禁药?”元鲤鲤问道。 冥后淡淡道,“这些年,妖帝为冥界征伐各域,损耗了不少元气。他想快速恢复,只能冒险一试。幸亏他福泽深厚,撑了下来……” 她是冥后,掌控着冥界所有的轮回转生之术,自然能够轻易查出,冥帝究竟怎么回事。 这一切都和妖帝有关。 那禁药名叫七煞丹。 服用之人,必须拥有极其坚韧的神识和毅力。不然,必死无疑。 七煞丹分七品,最低等级,便是凡人的凡胎肉体。 第192章 无药可救 服用七品丹药,就像是吞噬毒药一样。 哪怕有九阶金仙的神识,也撑不住那巨大的痛楚,瞬间爆体而亡。 六品、五品、四品、三品…… 每一品又有细微的差距。唯独七品丹药,没有分级。因为它的药效,完全不能按照品级划分。它的效果,只针对神魂,而且无法医治。 这是一种只针对妖族的丹药。 服用的妖族越多,它的药效越恐怖。 当初冥帝就是被逼急了,才不惜一切代价炼制出这样一枚丹药。 只不过他也不敢保证,妖帝能够扛过这个考验。 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不想连累妖界的人。 他只希望,他死后,妖界能够继续维持和平,和谐宁静。 但…… 冥界被冥帝留下来的阵法封锁,无人能够逃出来。 他死后,冥界就要落在冥后手中。 到时候冥后会杀了妖族,再毁尸灭迹。这是冥帝唯一能为妖界做的事。 “母后,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郑瑜裴抱拳说道。 冥后点头,“好。这里有你父王,不用担心。鲤鲤,今晚的宴会,你也参加吧。这是你父王,为你选定的驸马人选。” “啊?父王?” 冥后温柔浅笑,“他是你祖母的兄长,也是你姑奶奶的亲哥哥。你姑奶奶,便是我的姐姐,也是你的姑母。” “他膝下有八子八女,你姑奶奶最喜欢你。这一次,也是你姑奶奶托梦给我,希望你嫁过来。” 元鲤鲤惊讶说道,“我不记得姑奶奶有兄弟……咦?莫非是姑奶奶的血脉?” “对!” 冥后点点头。她将元鲤鲤送到门口,“鲤鲤,你去准备一番吧。宴会开始前半柱香,我们要启程了。” 元鲤鲤一愣,“去哪儿?” 冥后微微颔首,道:“你见过了我姐姐,我带你去拜祭她。” 她们一家,是冥河孕育而出。冥河孕育冥宫,冥宫孕育冥后。 她们从小生活在冥河旁边,是一家人。 冥后的娘亲,是冥河诞生的圣花。 传闻她的花瓣,可令天下所有植物生长旺盛。 她也不是普通的花草树木,她的花蕊,可以凝结灵泉。 这就是她最强悍的本领。 她还拥有冥河的一部分记忆,包括冥界各处。 若没有她,冥界寸步难行。 …… 冥河之畔,一袭红衣的男子站在冥河水中央。他身后是茫茫冥界,波涛汹涌,黑云压城,宛如末世。 元鲤鲤一脚踩入水中,溅起一片水雾,向着冥河尽头的那抹红色身影游了过去。 冥后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她。 那是她最疼爱的侄孙女,但是,她却无能为力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心底愧疚。 元鲤鲤一眨眼就到了岸边,站定在冥帝面前。 “鲤鲤!”郑瑜裴抬眸看她,眉宇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冥帝则皱紧了眉头,冷漠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惨白,浑身湿漉漉的。 “冥帝陛下……您怎么把七煞丹服用了?你疯了吗?”元鲤鲤吓的脸都苍白了,忍不住伸手扶住他。 郑瑜裴却避开了她的触摸,“这和你无关。你走吧,我已经服用七煞丹,无药可救。” “怎么能说无药可救呢?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鲤鲤,你根本不懂。”郑瑜裴苦笑摇头。 元鲤鲤攥紧手指,“我不管。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冥界!” “哈哈哈哈哈……” 郑瑜裴突然仰天狂笑,那笑声震耳欲聋,整座冥界,仿佛都在颤抖。 “冥帝陛下,你别笑了。”元鲤鲤吓呆了,紧张说道。 “鲤鲤。你走吧,我不会再见你了。我要沉睡了。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你赶紧走,我不怪你。” 冥帝挣扎着起身,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嘴角鲜血溢出,“我……我对不起妖界,对不起妖族……我没资格再见他们……我只是不甘心,我没能替我妹妹报仇……” 冥后心脏绞痛,立即蹲下来扶着他,安慰说道:“阿裴你别伤心,你一定能挺过去的!” “母后,你不用再劝了。我意志坚定,不会改变决定。”郑瑜裴艰难地推开冥后的搀扶,冲着她拱手一礼,“母后,请恕儿臣不孝,不能陪您终老,来世再来侍奉。” 冥后眼眶泛红,握紧了拳头,咬唇看着他。 “冥王,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妹妹吗?”元鲤鲤一双乌溜圆的眸子,盯着他看。 冥帝怔然看着元鲤鲤。 冥后亦是一脸诧异。 她从未想过,元鲤鲤竟然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换取郑瑜裴。 “你……愿意?”冥帝问道。 冥后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当然愿意了!”元鲤鲤理所应当说 道,“我和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他为救我而死,我愿意陪他。” “鲤鲤,你别犯糊涂啊!这是七煞丹,是毒!冥帝已经吃了……他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冥后焦急喊道。 她很害怕,元鲤鲤一时冲动答应了,到时候冥帝死了,她怎么办? 元鲤鲤却是满目坚决,“不会的!表哥那么厉害,肯定能熬过去。” 说着,她转过头看着冥帝,“表哥,你放心。你一定能撑过去,等你醒来以后,我们就结婚。” 她像是哄骗三岁孩童一般哄着冥帝。 冥帝却看穿了她,“你要救我?” “嗯!虽然我不太清楚七煞丹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相信表哥不是坏人,他一定不是魔族!”元鲤鲤肯定说道。 冥帝看着她那张稚嫩的脸庞,眼神渐渐迷蒙,陷入昏睡之中。 他确实不是魔族。 魔气侵蚀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也逐渐腐朽。 “冥帝……”元鲤鲤扑在冥帝怀中,抱着他。 冥后看着元鲤鲤的举动,一颗心揪着疼。她不由叹息一声,对冥后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嗯。”冥后点头。 元鲤鲤和冥后,刚刚返回冥宫,便见郑玉莲、秦绛珠和一群美艳的狐妖,簇拥而来。 郑玉莲是九尾狐,她化形极其漂亮,皮肤白皙,身段窈窕,容貌绝代倾城,风姿万种。 第193章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是冥界数一数二的狐媚。 而秦绛珠则是冥帝唯一的嫡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身份尊贵,修为高深,是冥界仅存的几位公主之一。 此刻,秦绛珠看着冥后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冥后看着她,心如刀割,但依旧端庄优雅说道:“玉莲,今日是你舅舅的寿辰,本宫特意带你来贺寿。” “谢母后费心。母后,舅舅他怎么了?”郑玉莲关切问道。 冥后叹了一口气,“他服下了七煞丹,撑不了多久了。你若有空,便多照顾他一些。” 冥后和郑玉莲告退,冥后又吩咐婢女好好照料元鲤鲤,才和冥王一同离开。 冥后回忆起往昔种种,唏嘘不已。冥帝的兄弟姐妹众多,但最亲密者非冥后莫属。 因为,冥帝最敬佩母仪天下的母后。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冥界,从未娶妻纳妾。 哪怕是曾经的仙妃,也不能让他留恋半分。 冥后一直很欣赏冥帝的品行。 她也知晓,他并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 但他总算不负所望。在诸神陨落之际,守护了冥界。 可惜,冥王的寿辰,冥帝没能回来。 冥王殿下也没能来参加,他的妹妹,冥界的公主,被妖兽杀死。 这件事传遍冥界,引发轩然大波。妖兽作乱,冥界大战,百姓死亡惨烈,冥帝不得不率领冥兵镇压妖界。 但是,他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被魔帝一剑斩断四肢。 冥后得知此事,悲痛至极,但也没办法阻止。冥王也没能保住冥帝的命。 他的躯壳,被魔族带走。 只剩下一缕残魂,苟延残喘,每况愈下。 这一次,冥后也没办法了。 他的魂魄太虚弱了。 “鲤鲤,你别胡闹!快回去休息!”冥后拽着元鲤鲤离开。 郑瑜裴的视线追随着冥后远去的背影,眼底闪烁着一丝光芒。 他突然拉住元鲤鲤的胳膊,一把扯进自己怀中。 “表嫂,我有话和鲤鲤单独聊聊。”郑瑜裴望向冥后,语气诚恳,态度恭谨。 冥后心想反正冥帝也死定了,便顺水推舟点头,说道:“鲤鲤,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娘!”元鲤鲤乖巧应下,眼神里透露着担忧的光芒。 冥后心底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元鲤鲤的双瞳失焦。 完了。 她被夺舍了! …… 元鲤鲤缓慢睁开眼睛,便撞入一双深邃幽蓝的眸子之中。 冥帝? 不。 不对。 元鲤鲤猛地坐起身,惊恐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毯,连忙掀开一看。 她还是那条胖嘟嘟的小鱼。 而床边坐着一个男子。 他眉宇间萦绕着黑色的火焰。他穿着一袭黑衣长袍,浑身散发一股森寒彻骨的威压。 冥帝。 冥帝怎么会在她床榻旁边。他不该死在魔界吗? 难道…… 他没死? 那他为什么现在这个样子?是魔族做的手脚吗? 冥帝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向她,“你醒了。” “冥帝,您还记得我是谁吗?”元鲤鲤紧张问道。 冥帝看向她的目光温柔,“记得,鲤鲤。” 鲤鲤? 元鲤鲤心跳漏了一拍,难以置信,“你是……当初和你拜堂成亲的小丫头?你……你没死?你……” 这个男人,竟然没死? 那冥后呢? 冥后…… 元鲤鲤心底升起强烈的恐惧。冥后 怎么样了…… “冥帝,冥后她……” “她很好。”冥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描淡写说道,“我送她回家了。” 元鲤鲤一怔。回家了?冥帝没死? “鲤鲤,跟我回家吧。” “什……什么意思?” 冥帝微笑,“你是我的新娘。嫁给我吧。” 新郎不是秦广王。 元鲤鲤呆愣许久。 冥王殿下不在,冥后也不在。整个冥界,除了他,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够治疗七煞丹之毒的炼药师。 他是为了自己,才冒险闯入魔界。 “可是冥后她……”元鲤鲤犹豫不决。冥后对自己,确实很好。 但是,冥王殿下也救过自己啊……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冥后很疼你的,不是吗?”冥帝微微挑眉。 他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但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郑瑜裴的计谋,瞒不过他。 冥后的选择。他亦明白。 “我……” 元鲤鲤咬唇。 冥帝握住她的手,“不用担心冥后。等她想通了,就会原谅我。我会给她一个盛大婚礼。” “我们……还会回到凡间吗?”元鲤鲤抬眸看着他,眼眶湿漉漉。 冥帝微笑颔首,“会。” 冥后,也愿意回去。 她不敢奢求冥帝永垂不朽,但他能活着,她便安心了。 “那我……”元鲤鲤低下脑袋。 冥帝轻声问道,“鲤鲤,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或是想要的东西,尽管和我说。” “我想回南州。”元鲤鲤说道,眼神坚定。 冥帝点头,“好。” 他取出传送卷轴,将两个灵体,传送至南州。 冥后得知消息赶来,便只能看到冥帝抱着小鱼儿,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遥望南方。 “我要带鲤鲤回凡尘历劫。冥后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冥帝回过身,冲着她微微颔首,转身飞向南方。 冥后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眼圈泛红。 她已经猜测到了,鲤鲤必定会和他在一起。 他们的路,也注定坎坷。 唯独,不能辜负对方。 “母亲,你不要伤心。”郑瑜裴走过来,扶住冥后,安慰道。 冥后摇头苦涩道,“我是高兴。瑜裴你终于醒了。冥王有救了。” 她和冥帝的爱情,是一场错误。 若非因为她,冥帝根本不需要遭遇轮回劫数,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冥帝,掌控六界众生的生死。 但因为她,冥帝遭受了万古诅咒,从此沉睡,永坠轮回。 他们的姻缘,也就在轮回里结束了。 她恨不得以死谢罪,但他醒了,她又活了过来。 幸亏冥王的血脉之力强悍。换做其他人,即便是活过来了,也无法逆转天道。 这一切,皆因他们是冥王的后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冥帝的记忆缺损,忘记了曾经的事。甚至不知晓,自己和他的相识相恋。 第194章 从未分开 但,他依旧爱着元鲤鲤。 冥后很快恢复,重振旗鼓。 冥帝虽然忘了她,但这并不影响她,守护在冥帝身边。哪怕只能远远地观望,她也甘之如饴。 而元鲤鲤也在这些年的修炼,逐步突破九阶仙人。 但她没有急着渡劫,而是陪伴在冥帝身边,一同经历每一次轮回劫难,一直到他们死亡。 他们一直都在彼此的生命里,从未分开。 直到有一天…… 冥王苏醒。 冥后不肯和冥帝一起去冥界,冥帝也没勉强她。 她是他的妻子,理所当然要留在冥界帮他镇守冥宫。 只是,冥王归位的那一日,天降雷霆。 他们都感受到了这片天空,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冥帝!天道有旨!”天罚之雷劈在冥帝的身上,冥帝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硬抗天谴,“吾等恭迎冥王陛下回归冥界。” 冥帝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小女娃娃,一句话也没有多言。他们携手一起,走遍各地,见证冥界的兴衰荣辱。 直到某一天,冥帝告诉她。 “鲤鲤,等我离开这片天地,我们去一个没有天罚的地方生活。那里没有战争、杀戮、仇怨,有的只是宁静祥和。” 元鲤鲤听的心酸,“可是……冥王殿下怎么办?” “我会把他封印起来,等他彻底脱胎换骨,便可解封。” 元鲤鲤惊讶,“可是……您不是说他……不能离开冥界?否则……” “我不会骗你。你信我就行了。” 冥帝深邃的眼眸望着她,“鲤鲤,你愿意与我一起离开吗?” 她愿意啊!她愿意! “我愿意!” 冥帝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凡间。” “嗯!”元鲤鲤乖巧应道,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不舍地望着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 元鲤鲤这才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冥帝牵着她的手,一道金光闪过。 他和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 “冥帝,你终于回来了。” 一袭黑衣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正是墨青羽,他已经是神族第八任太子殿下。 冥帝说道:“青羽,你代替我坐上冥王的位置吧。” “冥王是您,怎么能让给弟弟。再者,他也未必合适。”墨青羽摇头拒绝,“冥界还需您。” 冥帝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的长兄,冥后是我的妹妹。这冥王之位,由我传给他最妥帖。” “可是……”墨青羽迟疑,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冥王。 冥王的脸色苍白,陷入昏迷。 “哥哥是因为我才被封印。冥后也是因为救我,才变成植物人。我欠他们很多很多,我应该弥补……”冥帝语气坚决。 墨青羽劝道,“可是您已经付出够多了。” “不,我不觉得。这些年,我一直期盼着,冥王能够重新苏醒。我一刻也没有懈怠,努力提升实力,为的就是今天。只希望他能够回来。” 冥帝握紧拳头。他从不畏惧死亡,却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墨青羽沉默许久,“既然如此,臣遵令。” …… 神界。 冥王殿。 “冥帝呢?”神帝眉峰一皱,“冥帝竟然违背天规。” 神侍立即禀报道,“冥后娘娘在这里,冥帝陛下前往幽冥河了。” “冥帝和冥后,真是伉俪情深,情深似海。”冥王殿一名大神奉承道。 神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元鲤鲤连忙追上,拉着神帝的衣袖说道,“ 我爹爹怎么了?” “不孝子!” 冥帝刚才还和颜悦色,一想到冥王不顾天条,违背约定,怒不可遏,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啪!” 一巴掌打偏,元鲤鲤倒退几步,捂着脸,呆呆望着神帝。 她还没有嫁给他,还没有做他的妃子,他竟然就先打了她一耳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元鲤鲤咬唇。 神帝望向她的目光格外冰寒,“冥后,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你是朕唯一选定的太子妃。你和你的家人一同离开。别再纠缠不休。” “不可能!我答应了鲤鱼,要跟它在一起。” 神帝怒极反笑,“你是要忤逆朕吗?” “鲤鱼不在乎忤逆不忤逆。我只是想保护我喜欢的人。”元鲤鲤望着他,倔强说道。 神帝冷哼一声,“冥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说完,扬手便召唤一群仙娥,要将她带走。 元鲤鲤伸手一抓,将冥帝拽进了水晶棺里。 “砰砰砰!” 一颗又一颗的水晶球砸落下来,落了满地,碎裂一地。 “谁敢动本帝的爱人。”一声厉喝传来。 众神皆是一惊。 冥帝,竟然醒了。 冥帝的眼瞳漆黑,像是两汪深渊,充斥着浓郁的煞气。 元鲤鲤激动的扑了上去,搂住冥帝的脖颈,“冥王殿下,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郑瑜裴站在旁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 冥帝伸出宽厚的手掌,抚摸她柔顺的发丝,“放心。本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元鲤鲤点头。 冥帝望向郑瑜裴,“瑜裴,谢谢你。” “冥帝客气了。冥界的安危,全靠你和冥后撑着。若非冥帝,我根本无法继位冥王……”郑瑜裴苦涩一笑,说道,“冥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冥后怎么就……变成了植物人。” 冥帝轻描淡写说道,“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确实因为本帝,被天庭的人害成这样。这笔账,本帝会记在天宫所有人的身上。” “我知道天界那帮人一向卑鄙狡诈,不择手段,冥帝也不要冲动。”郑瑜裴劝阻,顿了顿又问: “冥后她的身体,还有机会恢复吗?” “我曾经找过一个叫做凤熠辰的人,询问他有没有办法治疗冥后,他告诉我,他也束手无策。只能慢慢等待。” 郑瑜裴叹气,“那冥后岂不是永远都无法恢复。” “不会,她会醒过来。”冥帝望着元鲤鲤,“你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郑瑜裴感慨说道,“冥帝对冥后真的很好。冥后能遇到你,真是福泽绵延。” 第195章 誓死效忠 “我会尽量守护她。” “至于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冥帝拍了拍郑瑜裴的肩膀,温声鼓励,转身离去。 …… 冥界。 “阿嚏!” 冥王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冥后吓坏了,急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冥王摆摆手,擦拭唇角的血迹,“只不过……是我的一缕分魂,回归本尊了。” 原来如此! 冥后眼中浮现一抹愧疚,“夫君……对不起。” “不怪你。这种事,本不需要你亲力亲为,是本王,拖累了你……”冥王摇头。 冥后抿唇,“我们本是夫妻,理应互相扶持。夫君你放心,我会把你失去的修为,加倍夺回来。” “你能这么想,甚好。冥帝之位,本就该是你的。”冥王欣慰一笑。 冥后微笑说道,“不过,夫君还要再委屈几日,等我处理完天宫之事,再接你回去。” 冥王点头,“好。辛苦了。” …… 冥后在冥界停留了数月,终于解决掉了各种琐事,返回神界。 她的回归,让神后的权势岌岌可危。但幸好,神帝始终站在她这一边。 天界虽然乱了套,但是冥后的位置,依旧稳坐不倒。 “神后,冥后大婚之日快到了。”一个婢女低声说道。 神后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冥王不在,本宫身边无人服侍,劳烦你们了。” “奴婢等,誓死效忠神后。”众侍女纷纷跪拜。 冥后将她们扶起来,吩咐道,“你们替我收拾一番。本宫要去天界参加冥后册封典礼。” …… 冥后携九州诸神赴宴。 席位设在御花园,四周摆放着无数桌案,上面摆放着珍奇美味佳肴,还配备着歌舞助兴。 神族素来崇尚武德、仁善、勤俭,不论是酒菜还是乐姬舞姬,都是上品。 “鲤鲤,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和冥帝新婚燕尔,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冥后举杯敬贺。 元鲤鲤微笑,“母后过奖了。冥帝待我极好,视如己出。我们很幸福。” 冥后看着她和冥帝恩爱的模样,心底暗恨。 若不是他俩联姻,冥王的位置就是她的了。哪轮得到这个贱人? 不过,如今这般局面,也挺好的。 冥界已经被她控制。 她只差最关键的一环。 冥界和天庭,必须有一个统领者。 这个人,除了自己,再无别人合适了。 只要除了她,冥界,依旧掌握在她的手中。 “恭喜姐姐!”冥河老祖带着冥河族一干长老前来贺寿,送上贺礼,笑眯眯说道: “听闻姐姐有孕在身,弟弟我送姐姐一个礼物,希望姐姐能够平安诞下麟儿。” 说着,将一枚金灿灿的丹药,递给了元鲤鲤。 “冥河老祖费心了。这是什么?”元鲤鲤疑惑问道。 冥河老祖笑眯眯说道,“祝愿姐姐一胎多子。” 元鲤鲤心想,这是冥河老祖的私货吧? 但既然是祝福的东西,也没拒绝,收下了,“谢谢老祖。请您吃菜。” “哈哈哈……冥后真是贤良淑德,让本王刮目相看。”冥王走入宴席,笑吟吟夸赞。 郑瑜裴立即起身行礼,“参见冥王陛下!” “免礼,都起来吧。”冥王挥手。 郑瑜裴看着自家丈夫,眼神满是温柔。 这才是一个好丈夫嘛。 冥界两百年,每日都有人前来觐见,冥帝都是直言不讳告诉那些神官们,冥后在闭关,谁也不见。 但是郑瑜裴知晓内幕,便让手下通报,说是冥后召见。 冥帝一听这话,眉头一皱,但是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想让她高兴。 这一次,冥后足足休息了一个月,才从洞房里爬出来。 “哇,鲤鲤,你太厉害了!你竟然真的把他打败了!”玉骨琉璃灯啧啧称奇,“他的修为明明比你高啊!” “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仙二代,没什么战斗值。我打败他不是正常吗?”元鲤鲤骄傲地扬起下巴。 玉骨琉璃灯笑嘻嘻道,“你确实很强。” 元鲤鲤一愣。这话,怎么觉得有点耳熟。仔细想想,这才记忆起,当初冥帝也曾说过这句话。 “这是你的功劳!你才是最棒的!”冥帝抱紧元鲤鲤,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冥帝虽然修为不算顶尖,但是冥界兵多将广,所以一般的神仙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冥帝唯独怕的,就是冥后。 冥后的手段,层出不穷,又深谙人心。 冥后能够顺利执掌天界,也和她玩弄权术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年你在天界,可还习惯?天帝那厮对你如何?”冥帝问道。 他不担心冥后被欺负。 毕竟是他的媳妇。他的媳妇,能被别人欺负? 元鲤鲤脸色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还行。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冥帝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很忙碌,也没空陪你。” 元鲤鲤心底一酸,连忙说道,“没事!冥后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撑起整个天庭,也很辛苦。我们都支持你呢!” “你们都是乖孩子。”冥帝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容温暖而慈祥。 冥后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的眼眸冰冷,但转瞬间却露出一抹亲切的笑意。 “鲤鱼你嫁给冥帝之后,我们冥界,可就多了一份保障。你是冥界未来的女君,冥界需要你。冥后之位,迟早是你的,娘也会帮你。” “嗯,我一定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神境!”元鲤鲤攥紧拳头,信心十足说道。 冥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鲤鲤,我这次叫你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我们冥界和天界,向来互不侵犯,但是这一次,妖界挑衅,我怀疑妖王的目标,是咱们天界。这一场神魔之战,恐怕避无可避。” “你作为冥帝的夫人,也是天帝和冥界未来的女君,必须肩负责任。这次妖界挑衅,我希望你能率军抵抗!” “母后,我……” 冥帝一步踏出,“冥后说的没错。此次妖界大军压境,必须抵挡。冥后身为冥后,肩负重任。我已经准备好了五万神将,供冥后调遣。” 第196章 小虾米 元鲤鲤震惊抬头看向冥帝。 “冥帝,妖界大势汹汹,我们……”郑瑜裴欲言又止。 冥帝说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冥后见冥帝如此坚决,不敢反驳,只得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鲤鱼你去准备吧。这是你的职责,不得推辞。” “是,冥后。” 冥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郑瑜裴,你以为你能阻拦冥帝,夺回冥后之位。 等我杀了元鲤鲤,冥界就彻底落在我手中,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 妖界。 元宵夜会。 妖王殿下,邀请了众仙界的各大部落首领,共同庆贺,热闹非凡。 妖王坐在首座,左右分列四大尊者,以及数不尽的神兽,还有妖兵、妖帅,以及一些大妖。 “诸位,感谢你们前往冥界,助冥帝剿灭妖邪。此番,冥界损失惨重,我们妖界,也死伤不少兄弟。”妖王举杯致谢,一饮而尽。 众部落首领纷纷举杯相迎。 妖族和神族一向是水火不容。 但这次冥界遭难,妖族也损失惨重。尤其是几位上古凶兽,死伤殆尽。这笔账,肯定要算在神族头上。 这一次,也就趁机发泄一下。 “我们神族,与妖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妖界攻击天界,和我们神族无关。”冥帝淡淡说道,“若妖界要找麻烦,尽管冲我来就是。” 冥帝倒是挺坦荡的。 妖王呵呵冷笑,“你们冥界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理会我们?不过你放心,我们妖界虽然恨不得把神族撕碎,但是,也不屑于对付你们这种小虾米。” 他看了看冥后,眼底浮现一丝淫光。 “冥后长得真美丽。若是冥帝舍得割爱,送给我做小妾,那我们今日就暂且罢休。”妖王嘿嘿笑道。 冥后眼神冷冷扫了他一眼,“你配吗?我冥界,岂容你玷污。” “哦?”妖王不怒反笑,“你是冥后,本王自然不能碰你。但你要是被本王睡了,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想怎么折腾,你都得听话。这样,你也算给冥界争了面子,岂不快哉!” 冥后的眼睛都红了,怒道,“混蛋!你竟然敢侮辱我!” “啪!” 话音刚落,冥后一巴掌扇向妖王。 妖王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敢先出手,猝不及防,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痛疼。 “贱婢!”妖王怒吼一声,一掌拍飞桌案,站起身一脚踹向冥后。 冥后被打蒙了,呆滞地看着他。她从没见过,妖王打女人。 冥后被打的摔在地上,捂住胸膛,一阵窒息感袭来,差点晕厥。 冥帝正准备出手…… “父王息怒,娘亲并没有冒犯您,还请父王高抬贵手!”元鲤鲤急忙跪下求饶。 冥帝看向妖王,皱眉,“妖王,她终究是冥后,你怎么能随便打骂!”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王?本王要睡谁,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妖王不满盯着冥帝。 冥帝脸色微沉。 冥后立即扶着椅子艰难地站起来,说道,“鲤鱼,快去劝劝冥帝!” “父王,娘亲,是孩儿不孝,不该带你们来参加宴席。但你们都知道,孩儿和鲤鱼感情极好。” “她现在怀孕了,不宜舟车劳顿,孩儿只能请两位,先回宫休息。至于赴宴,以后再补偿二老!”冥帝拱手一礼。 冥后一愣,脸色铁青,“鲤鱼,你怀孕了?” “对啊!”元鲤鲤羞涩低头。 妖王勃然大怒,“好啊你这个狐狸精,背叛本王。” “胡扯!鲤鱼和你根本就没什么,你这么诋毁我的清誉干什么!”郑瑜裴愤怒瞪着妖王,眼眶通红。 冥帝眸光冰冷,“妖王,注意你的言辞。否则,你今日别想走出这个门!” “冥帝,你当初和我抢冥后,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连这么漂亮的女儿都不放过……啧啧啧,你可真禽兽啊。”妖王讥讽。 冥后脸都黑了。 “我没有!我和鲤鱼,绝无苟且之事!妖王,请不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冥后怒斥。 冥帝拉着她,安慰说道:“冥后,你别慌,一切交给本帝处置。” 说完,冥帝望向妖王,“妖王,你不妨先听听鲤鱼说什么。” “哼!冥后,本王倒要听听你能狡辩到什么时候。” 妖王转而看向元鲤鲤。 她轻咬唇瓣,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雾蒙蒙一片,像一朵被雨淋湿的花儿,“父王,孩儿的确怀孕了。” “你……”妖王简直是惊呆了。 他一直觊觎这个女人很久了。 冥帝的妻子,冥后是他一直觊觎的猎物。只是他的实力,远远不敌冥帝,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没想到…… 妖王气坏了,“既然怀孕了,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养胎,你跑出来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嫁入魔界吗?怎么不跟他回魔界。留在我们妖界干嘛?勾引本王,破坏我们两界盟约?” “你不娶鲤鱼妹妹,又凭什么说她怀了你的骨肉?我才是她的丈夫!我和冥后,早已经拜堂成婚!”郑瑜裴握紧拳头。 妖王冷笑,“就凭你是魔界太子,而她是冥后?哈哈哈……” “你不信?”元鲤鲤突然扬声喊道。 “鲤鱼,你不用怕。这里是魔界,我爹爹和哥哥们,都不是吃素的。就是冥帝在这,他也不能拿我们如何!”郑瑜裴握住她的手,安慰。 妖王一脸嚣张,“冥帝,你看吧,你的妻儿都承认了。本王和你抢冥后,那是给你面子。但你若执迷不悟,本王不介意,替冥界除害!” 冥帝冷冷瞥了他一眼。 妖族的妖王,虽然厉害,却也不足为惧。 不过…… 冥王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也未必讨得到好处。 冥帝心底思索着退路。 “妖王,我和你之间,的确是误会一场。”冥帝望着妖王说道,“鲤鱼,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冥河,也不管你为何和妖王纠缠不清。但她是我冥后,希望妖王,能够高抬贵手。” 冥王说的客气,但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 第197章 白瞎了这些年的感情 妖王冷笑,“冥帝,你觉得你能拦住本王?别忘了,你是在本王的地盘。本王要杀你,易如反掌!” “你要是动我父王一根毫毛,我就死给你看。”元鲤鲤挡在妖王前面,坚定地护着冥后。 妖王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对冥后,势在必得,但是这个小丫头…… 她肚子里,还怀着冥帝唯一的嫡系血脉。若是夭折,冥帝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一瞬间,妖王犹豫了,眼珠子乱转,似乎在考虑利弊。 “妖王,此地乃是冥界,冥帝是冥王。你想要杀了他,恐怕,要掂量掂量。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一旁的冥后嘲讽说道。 妖王眼神阴狠毒辣盯着冥后。 他不仅不能杀冥帝,还要保护冥后和腹中的小鬼,这是多憋屈。 “本王记得,冥后有个侄子叫郑瑜裴。”妖王看向郑瑜裴,眼神里充满了恶意,“郑瑜裴,你说,冥后是我杀的呢?还是你杀的呢?” 冥后气道,“郑瑜裴,你不要相信他挑拨离间!我和你恩爱百年,从没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我的身份,你早就知道。我的确是人类,也曾被魔族追捕,但是我根本没有伤害任何一名普通百姓。” “你们人族的事情,本王懒得理会。” “但你们冥后,竟敢暗害本王。今日,本王不把这件事闹大,岂不是白瞎了这些年的感情!” “本王今日就告诉冥界众臣,你们冥王,为了一己私欲,残忍杀害我妖族的妖姬。”妖王冷冷说道。 冥后气的发抖。 “哈哈哈哈!”妖王仰天长啸,“冥帝,本王等了万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今晚,就是你和冥后的死期!你们统统去死吧!” 妖王化作巨蛇,张开血盆大嘴,冲向他们两个。 他要吞噬冥界和魔界所有灵魂。 “小心!”冥后连忙抱住元鲤鲤躲避。 元鲤鲤吓的浑身颤抖。 冥帝伸手搂住冥后,挥手召唤出九幽结界。 但妖王的修为,并不输给他们,一番打斗之后,两人落于下风。 郑瑜裴担忧道,“娘亲,你先带鲤鱼妹妹走,快带她回魔界。” “你要小心,你也是。”冥后嘱咐。 母女俩互换了位置。 郑瑜裴站在冥帝面前,抵抗妖王的攻击,“鲤鱼,快逃!” “鲤鱼妹妹,你快走!”冥帝焦急催促。 元鲤鲤眼眶微红,但她还没蠢到自己跑了,而让两个父亲为了她冒险。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副画面。 当初她在冥界的池塘里,救了一条鲤鱼。 那鲤鱼在水池边,摇着尾巴对她说,谢谢姐姐救了我。它很喜欢姐姐,以后会常来找你玩。 元鲤鲤看见它,也很喜欢它。于是,她便把自己的鳞片给它,让它每次游到岸边,都能舔一下鳞片,恢复伤口。 鲤鱼一步三回头,终究舍不得走,在岸边陪她。 那一夜的月光极美,月华如练,洒下银白光辉,映照湖泊里的鲤鱼,格外的漂亮。 “哇!好多星辰。”鲤鱼高兴地围绕着它飞舞,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鲤鱼姐姐,以后你再来我家玩呀?”鲤鱼对着她招手。 “嗯!” 鲤鱼恋恋不舍看着她,跳入水中,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 元鲤鲤站在水池边缘,看着月色中渐行渐远的鱼影,久久无法平静。 那一晚,她睡的香甜。 梦里都是那只漂亮的鲤鱼。 不过他还算是守诺,每天都会来看她,和她聊天解闷。 “鲤鱼,你昨天怎么了?你的表情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郑瑜裴关切问道。 元鲤鲤抿唇摇头,低垂下眸子。 “鲤鱼姐姐不说,瑜裴也知道,是因为冥帝的事,是吗?你放心,瑜裴会帮你报仇!”郑瑜裴说道。 元鲤鲤诧异看着他。 “你想干嘛?” “鲤鱼,我要灭掉整个妖界。不仅仅是妖王,所有的妖王、妖兵、妖将全部都要铲除殆尽。只留一群废物,没什么卵用!”郑瑜裴恨声说道,咬牙切齿。 这句话,戳中了元鲤鲤的痛楚,她的心脏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疼痛,“瑜裴……你疯了?你要灭掉妖界所有妖王!你要杀妖界所有妖族……” “没错!我要让妖界,彻底覆灭。”郑瑜裴握紧拳头,“冥界,我不管。反正冥界已经没有冥后了。冥 界迟早都会归顺妖界,不如趁现在……” 元鲤鲤震惊望着他。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灰姑娘》,灰姑娘和她哥哥约定,永远不嫁给王子。 因为她是灰姑娘啊。 可惜,后来灰姑娘被迫嫁给王子,幸福地度过余生。 但是灰姑娘的哥哥,却被逼的坠入轮回。 “瑜裴,你不能这么做。我们不能屠戮苍生。”元鲤鲤阻止说道。 郑瑜裴皱眉看着她,眼神冰冷,“鲤鱼,你太善良了。妖族的生存环境恶劣,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才能继续繁衍生息。否则,只要冥界一直存在,我们的族人就会越来越少,迟早会灭绝。” “鲤鱼,你不知道妖界的惨状。妖界已经沦陷,人族不会允许,妖族再诞生一个新的妖王。你爹不同意,所以……你爹和妖王的争权夺利,才会这么激烈。” “我是妖族圣子,妖王的传承,必须由我继承。”郑瑜裴握紧拳头说道。 冥王虽然是妖王之首,但是冥帝也很强,实力不逊色于冥王。 这场战争,谁胜谁负,尚未明朗。 “瑜裴,我觉得你太冲动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做。”元鲤鲤蹙眉道。 郑瑜裴一怔。他看着元鲤鲤,似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媳妇,会劝他不要冒险。 他不由自嘲一笑。 原来她根本不爱他。 “鲤鱼,其实我也不想和冥帝硬碰硬。但是,我必须赢。我的使命,是保护妖族的百姓。我要保护他们。你相信我,等我杀了冥王,妖界,就是你的。”郑瑜裴目光灼热的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你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包括冥界!” “你疯了!”元鲤鲤一双清澈的眼睛瞪圆。 第198章 约定 郑瑜裴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而深沉,“没错,我确实是疯了。因为我不想再和你分离。” “我知道你心系人类,可是,你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吗?你要拯救整个妖界,我不希望你因为一己之私,葬送整座妖城数十亿妖民的性命。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他的话,让元鲤鲤呆愣住了。 他竟然……不想和她分开。 “鲤鱼,我们回去吧。”郑瑜裴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元鲤鲤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被一个男人牵着走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令她莫名安心。 他牵着她的手,掌心传递而来温暖的触感。 他的掌心干燥,带着薄茧,有一点粗糙,却令她眷念不已。 “我……我想去看看娘亲和弟弟。我们出来半个多月,他们肯定担心了……”元鲤鲤犹豫了一下说道。 郑瑜裴点头答应。 元鲤鲤又问道,“我娘呢?她怎么样?” 郑瑜裴指着一旁的草丛说道,“那是你娘的尸骨,被野兽吃了。” “我爹呢?” 郑瑜裴叹了一口气,“妖界四大妖尊,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你爹,自己选择去妖界,他说,不愿意再参与冥界和妖界的纷争。他已经退隐,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现在冥帝已经开始打压妖王和妖族。妖族的日子不好过。” 妖王的位置,是妖帝赐予。但凡妖族有人当上妖王,冥帝就立即削了妖王的职位。 妖族无法忍耐冥帝这种独裁,但冥帝也不会放弃对付妖王,便暗中扶持了妖王党,两方势均力敌,彼此互相牵制,才形成如今的局势。 若没有冥界的牵制,妖王党早就联合起来,和冥帝决裂了。 现在,妖王党内乱,妖帝乘虚而入。 如果他不能及时稳固妖界,妖界,将要迎来末日。 冥界的威胁,妖界的未来,两方势力相互倾轧。 “瑜裴……”元鲤鲤担忧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办?” 郑瑜裴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会保护你。” …… 夜晚。 元鲤鲤站在湖边,吹散衣袂飘飞的裙摆,抬头看星空,思绪飘荡。 郑瑜裴站在她的身边,也抬头望着星辰,“你说,冥界和妖界的战争,会打败妖王和冥帝吗?” “应该……吧……” “我听闻妖帝的功勋赫赫,乃是妖界第一勇士,连冥王陛下,也对他赞赏有加。” “是……” “可是你知道吗?妖帝是人类,他和我们妖族,终究隔了一层。”郑瑜裴的声音突然低落,“我们妖族和冥界,本就水火不容。我的妹妹,曾经差一点就嫁给了冥帝。如果不是她坚持,妖界早就是冥界的囊肿之物。” 元鲤鲤一脸震惊,“什么?你还有一个妹妹……你不是孤儿吗?” 郑瑜裴摇摇头,“我母亲,只生育了我一个儿子。我妹妹,是妖王之女,天资卓绝,聪慧美貌,在诸妖之中,排行第五。她的名字叫做……” “郑瑜菲。” 郑瑜裴眸光复杂,“没错。” “你们关系很好吧?”元鲤鲤忍不住八卦道。 “我只想守着妹妹的坟墓,永远陪伴她,不再卷入纷争,可是现在,这个梦破碎了。妖界的命运,都系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元鲤鲤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既然冥帝已经开始打击妖王和冥王……那你……不用管我了。我一直留在冥王宫,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倒不如回到你家乡……” “胡说!”郑瑜裴冷斥一声,握紧她的手,严肃说道,“别怕,有我!” 元鲤鲤抿唇。他是冥王最忠 诚的部曲,自然是站在冥帝一边,和冥王抗衡。可是,自己又算什么呢? 只不过是他的一段姻缘,仅此而已。 他们不是恋人,只是一场邂逅。他们的未来,注定要各奔前程。 “我……”元鲤鲤欲言又止。 郑瑜裴疑惑看着她。 她不是一般的小妖,而是妖王。她有许多秘密,不愿告诉别人。 “我想,回家乡,找我父王,请求他的庇佑,避免妖界被冥帝吞噬……”元鲤鲤低垂着眉眼,“我虽然和冥帝订婚了,但我和冥帝并不熟悉。我不想他插手此事。” 郑瑜裴眼神一黯,“好。” “谢谢你……”元鲤鲤冲着他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郑瑜裴一瞬间怔住了。 那笑容,太像他的妹妹了。 妖界的人,长得越高越美,妖族之人的寿命悠长,活的足够久,所以越长越漂亮。 元鲤鲤眨巴眼睛。她不明白,这跟漂亮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喜欢听郑瑜裴夸奖她,觉得很开心。 “那你会娶我吗?”元鲤鲤期盼地看着他。 郑瑜裴轻咳了一下,“等到我登基为妖王,我就娶你。” “嗯……”元鲤鲤羞涩地点点头,“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不闹脾气,努力修炼,等你登基……” 郑瑜裴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辛苦你了。” …… 元鲤鲤离开冥界后,回到妖界,先拜见了自己的爹爹。 “鲤儿啊,怎么样了?你和冥王的约定,谈妥了吗?”元天树担心问道。 元鲤鲤点头,将自己在冥王那里遭遇的一切,详细叙述了一遍。 “我原本只是去玩玩的。结果阴差阳错,我和他成婚了。但这是假的……我根本不想和他成婚,只是想利用冥王的势力,逼迫妖王退兵……我根本没想到,冥王竟然要杀了我……” “幸亏瑜裴哥赶来救我。否则,今天我已经死了……” 妖王和妖后,对于他们两人成婚的消息,非常吃惊。 妖后怒道,“这冥王实在欺人太甚!你放心,父王一定会替你报仇!” “冥王毕竟是我们妖界之主,不可随意挑衅。我们需要找到证据,才能讨伐。” 妖王沉声说道,“但若是冥王继续这么肆意妄为,妖界迟早会和冥界开战,不是妖界亡便是冥界灭。” 第199章 吃错药了吧? 妖后气愤说道,“这冥王也太霸道了。不顾妖界的安危,也要把妖王除掉。” “父王,娘亲,你们一定要帮我。我和瑜裴哥商量好了,我们共同努力,为妖界谋划。”元鲤鲤恳切说道,“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解决。” 妖王和妖后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好!父王支持你们,你们尽管去做。” “多谢父王。”元鲤鲤感激说道。 …… 妖王殿。 “你要回冥界?”郑瑜裴皱眉。 元鲤鲤说道,“我必须回去。我答应了妖王妃,不能违背诺言。” “我不准你走!”郑瑜裴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谁允许你去冥界!” “瑜裴哥,我们妖界已经没有其他妖了,你带着我们,根本不行。还是回冥界,和冥王合作,夺回妖界,我们再一起打败冥帝,拯救妖界。”元鲤鲤劝道。 郑瑜裴却坚决摇头,“你知不知道冥界是怎样一个环境!我们妖族的尸骨全部埋葬在幽冥界,那些鬼差,日日夜夜拿着我们的尸体鞭笞,折磨。” “我们妖族的血液,全部流入幽冥河,污染河水,引发瘟疫。每隔百年,幽冥河就会干枯……” “整座幽冥城,全部是死魂聚集。那些怨念冲天的恶鬼,不计其数。我们妖族,是冥界最痛恨的邪祟之一。” “你若是回冥界,冥界的那些鬼怪,肯定会抓你。你还没成年,没有修为,会被他们抓去当祭品。” “我不怕!”元鲤鲤鼓起勇气说道,“瑜裴哥,我想帮妖界,我想为妖界牺牲……我是妖界唯一的嫡女,也是妖王唯一的女儿。” 郑瑜裴的目光温柔了几分,“我们妖族,最疼爱你。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你只需要呆在家里好好养胎。这件事,父王和娘亲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元鲤鲤眼眶红了,抱住了郑瑜裴。 “瑜裴哥,你对我太好了!” “傻瓜,我是你夫君。” …… 妖族之战,如火如荼。 人间,也乱套了。 魔界趁着魔尊重伤,联络妖界众仙,围攻人间。魔界和妖界,互相牵制,无暇顾及人界。 九州的局势,岌岌可危。 而此时,云玲珑也终于查清楚了当初魔族突袭的罪魁祸首。 当初她曾经怀疑过凤熠。但凤熠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任何人下毒手。 她不信他,却也信了他的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 所以,云玲珑选择了相信他。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误会凤熠了。 凤熠是被冤枉的。他被魔族陷害。 而幕后黑手,就是凤熠最信任的弟弟。 当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和她无关。她只需要保护云潇洒,顺便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便够了。 凤熠,她会永远陪伴。 而云潇洒,也不能出事。 她不能失去朋友。 云潇洒是唯一的盟友。 “我要去幽冥界,找冥王。他既然要和我成亲,他应该也知道真相。我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鲤鲤咬唇。 他不可能害自己。 郑瑜裴望向元鱼鲤,“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你涉险。” “瑜裴哥,你听我说。冥王和玉骨桃花,有旧怨。他想铲除玉骨桃花,但是又怕玉骨桃花逃脱。” “他故意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我必须要帮妖界解决这次的危机。”元鲤鲤说道,“而且,我们也是时候和冥王摊牌了。” 她和凤熠成亲,只是权宜之策。但这一纸婚约,确实束缚了妖王和妖后的野心。 他们并不满足。 想要掌控冥界,成为新的神帝。 “如今我们已经占领了南海、北岭、东荒、南蛮四域。 我们有了自立为王的底蕴和资本,可以正式向冥王提出和平共治的建议。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妖族彻底摆脱冥界。” 郑瑜裴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说道:“我明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 “我宁愿牺牲我一个,换取我们整个妖界的安稳。我愿意代替你去,哪怕粉身碎骨!” 元鲤鲤眼眶一酸,眼眶泛红。 “瑜裴哥……谢谢你。”元鲤鲤哽咽。 郑瑜裴伸手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珠,“我们之间还用说什么客套话。我们已经订亲了,就算 我死了,我们的婚礼也会照常举行。” 顿了顿,郑瑜裴又说道,“等这件事结束了。你想回妖界,我陪你回来。” 他愿意陪着她。 “嗯。”元鲤鲤破涕为笑,“我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的画卷。 …… 南宫凛站在屋顶上,看见他们两个人拥吻,眉宇间闪过一丝冷酷,转身消失。 回到自己的寝殿,南宫凛的眼眸渐渐变得冰冷。 一股寒气,笼罩周遭。 南宫凛取出一枚传音石,输入一道灵力。 “师兄?”一袭蓝衣的俊美公子走了出来。 南宫凛盯着他,薄唇挑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最近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炼丹……咦?师兄,你这么凶做什么?我招惹你了吗?”南宫凛的语气,像是要杀人一般,让南洛泽吓了一跳。 南宫凛冷漠道,“不管你做了什么,别让她察觉。她若有一丝异样,我先杀了你。” “你说谁?”南宫凛眯眸,脸色越发冷淡。 南洛泽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你自己不会去问她啊?我告诉你,你再这样对我横眉冷对,我就要和你断交了。”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办好自己的事。”南宫凛警告完这句话,径直离开。留下南洛泽一脸懵逼。 这家伙是吃错药了吧? “南宫凛你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南洛泽怒吼,追了出去。 “喂,南宫凛,你说清楚!” …… 南洛泽被拦在了门外。 南宫凛坐在桌边,指尖掐着一缕灵火,焚烧着面前的香炉。 青烟袅袅升腾。 他沉默许久。 原以为她和凤熠成了亲,她就会放弃,没想到…… 她竟然跑去冥界了。 南宫凛的脸色瞬间阴郁。 “王爷,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两个婢女焦急地声音。 第200章 诅咒 砰地一声,南宫凛推门闯入。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浑身裹着被子的小姑娘,脸颊通红,似乎睡梦中也承受巨大的痛苦。 “小姐,快醒醒!”云玲珑惊慌喊道。 南宫凛皱起剑眉,一步步走到床边。 小丫鬟连忙挡在南宫凛前方。 “滚开!”南宫凛扫了她一眼。 那小丫鬟瑟瑟发抖,“王爷……王爷息怒……” “你们都出去。”南宫凛挥退众人。 小丫鬟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众婢女退下,还贴心地关闭房门。 元鲤鲤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味道,迷蒙睁开眼睛,只见一张英俊的面容映入眼帘。 “小鱼儿。”南宫凛看见她醒来,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元鲤鲤怔怔望着他,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了,一种奇怪地感觉浮现心头。 她竟然在梦中,见到了阿凛? “阿凛。”元鲤鲤低垂下头,耳根微红。 南宫凛伸手抱住她柔软的娇躯,“睡的可好?” “还不错……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里……”元鲤鲤小声问道。 南宫凛将下巴搁置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我担心你。” 担心她被魔王抓走。担心她有危险。 他不敢离开她。 哪怕她嫁给别人,哪怕他恨极了这样的结果。 她不在他身边,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所幸,他还能继续活着,守护着她。 “对不起……”元鲤鲤低下头,眼眶微红,“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你想救你父母,我支持你。”南宫凛抱着她说道。 “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冒险。”元鲤鲤抿唇。 “我不怕。”南宫凛望着她,目光坚定,“我很强。” 元鲤鲤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眸凝视他,“我当然信你很厉害啦。” 但是,他也需要休养。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你不用去,我自己去。” “不要!太危险了。万一你……”元鲤鲤连忙摇头,“那个南宫凛也不简单。” “那也不行。” 元鲤鲤的态度很坚定。 “你答应我,在暗中帮我。” “好……” “等我救出父母,便回来找你,一辈子都不分开。” 元鲤鲤心底涌上一阵甜蜜。 “我们拉勾!” 南宫凛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你是小孩吗?还要拉勾?” “哼!你嫌弃我?”元鲤鲤瞪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南宫凛弯了弯唇角,“当然不嫌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击掌盟誓,盖了血印,从此便是夫妇,永远都不分开了。 …… 南宫凛虽然同意了,但是还是派了两个侍卫暗中保护他们,免得又遇上神王的余党。 元鲤鲤在南宫凛府邸住了七日,终于决定去幽冥河找魔帝。 郑瑜裴和元鲤鲤约定在南城的城墙上见面。 元鲤鲤骑着骏马飞速赶往幽冥河,突然停下脚步。 “王爷,怎么了?”跟随左右的两个婢女立即问道。 “我肚子疼。” 两位婢女面面相觑:…… “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元鲤鲤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茅厕……” …… 幽冥界,九幽之地。 幽冥之桥横跨虚空。 幽冥鬼族每隔数月便要经历一次轮回洗礼,每一个幽魂都要经历这场劫难,历劫而生,才能获得新生。 幽冥界,是死亡者的乐园。 但却是幽冥之神的禁地,除非幽魂成功渡劫,否则擅闯者必定灰飞烟灭。 “嗖!” 一只羽箭划过长空。箭矢落在桥头,钉在木板之上,箭簇嗡嗡颤抖。 南洛溪握紧拳头,望向前方的幽冥之桥,心脏狂跳。 如今她已经不仅仅是鬼差了,而是幽冥界的鬼差。 她是唯一的一批鬼差。 郑瑜裴是幽冥之神最忠诚的部下,曾为她杀了无数的恶鬼,是整座幽冥界赫赫有名的战神。 元鲤鲤是幽冥界最美丽善良的仙草。幽冥界所有的幽魂都倾慕她的美貌,但没有一个鬼魂能靠近她。 唯独郑瑜裴。 他是幽冥界最帅的鬼,他是幽冥界的战神,他是幽冥界最勇猛的将士,他是最温柔的爱人。 但 这些都不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因为这个男人,是魔族之人。 他是魔族的王。 他的存在,是幽冥界最深沉黑暗的诅咒。 他的血液,是污秽之源。 但,元鲤鲤愿意陪伴他堕落,陪伴他走完漫长孤寂的一生。 他是魔王,是她的王。 他是她的夫婿。 他们是一体的。 元鲤鲤握紧手中的羽箭,眼神冷漠。 南宫凛,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朋友、兄弟、恩人,可我从未想过,你是魔王。 你是我仇人的儿子。 你该去投胎转世。 我们永远,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小郡主。”两位鬼使站在桥头,冲着元鲤鲤拱手行礼。 这两位鬼使,皆是天阶修士,是冥界鬼族的佼佼者,亦是冥界守门人,专门负责迎接鬼族的鬼使进入。 “二哥和四姐呢?”元鲤鲤询问道。 其中一位鬼使说道,“两位殿下已经先一步前往九泉宫,正在商讨对策。我奉命在此等候,恭迎您回家。” 元鲤鲤嗯了一声,说道,“带路吧。” 幽冥之桥,通往九泉宫。 南宫凛和郑瑜裴在九泉宫汇合。 “二哥,父亲和母亲在哪?”元鲤鲤迫切问道。 郑瑜裴指了指不远处的祭台,“在祭台,由十八位神族高手镇压。他们已经失踪半月有余,我怀疑是魔王掳走了爹娘。我们已经封锁九幽山,若是父亲母亲真的被关押在那里,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但若父亲母亲不在那里,魔族就有借口,攻打我们冥界。” 魔王已经被南宫凛斩杀。 但他的爪牙,却遍布幽冥界各个领域。 若有魔族攻打幽冥界,幽冥之桥必定首当其冲。 这是幽冥界的大忌,一旦发生,将会遭到整个幽冥界的围剿。 “我已经让神兵全程监控,绝对不会让父母有任何闪失。”南宫凛肯定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快点去救父母吧。”元鲤鲤急道。 郑瑜裴点头,“走吧。” 第201章 毁约 三人沿着桥往前走。 越往前走,周边的气息,就越阴寒冰冷。 幽冥之桥两侧种满了白色的彼岸花,一簇簇开的灿烂夺目,仿佛鲜活的灵魂。 而在那白莲丛林之中,坐落着一片巨大的祭坛,上面燃烧着熊熊烈火。 祭祀的香炉,供桌,案几,烛台,全部都是白色的骨头制作,森森恐怖。 而在祭坛之上,被绑架的两人,浑身赤裸。 男人穿着一袭墨蓝色长袍,英俊儒雅,正是冥王南宫熠。 他被绑在石柱之上,嘴巴里塞着破旧的布条。 而在祭坛另外一旁,则是一张华贵奢侈的金丝楠木大床,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躺在上面,闭着双眼,容颜精致秀丽。 正是她们的母亲,幽冥王妃,叶清瑶。 “母亲。”元鲤鲤看见叶清瑶这幅凄惨模样,心痛不已。 郑瑜裴说道,“母亲是幽冥王最疼爱的妹妹。父亲担心她被魔王玷污,所以偷偷把她藏在这里,不让外界知晓。” “你们怎么能够瞒着父母私奔呢!”元鲤鲤怒瞪着郑瑜裴,“还有父亲,明明答应我们的婚约,怎么能毁约呢!” 郑瑜裴苦笑说道,“这是父王的旨意,他不希望我们违背誓言。” “我们没有违背誓言啊……”元鲤鲤不解,“只是我们不愿意嫁给你。” 郑瑜裴摇摇头,“但我不同意取消。”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元鲤鲤气鼓鼓。 郑瑜裴看着她说道,“你若是真的爱我,就帮助我,找出魔王的下落!” 元鲤鲤一怔。 “我不能……” “鲤鲤,你不是说,要和我携手并肩吗?你不会拒绝我吧。”郑瑜裴微微挑眉。 元鲤鲤咬唇,心底很复杂。 她也想保护父母平安,但…… “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办法。只需要鲤鲤配合。”南宫凛低沉的嗓音传来,“鲤鲤,跟我们走。” 元鲤鲤看见他,心底莫名觉得委屈又害怕。 她从小就是一条鲤鱼妖,但是遇上了南宫凛。她的记忆里,除了父母、兄姐和朋友,还多出了一个他。 那一日,她化形,化作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扑进他的怀抱,撒娇喊他夫君。 结果,这家伙竟然骗她!他是假扮的!他不仅骗她,而且骗了父母、兄姐,还坑死了她的好兄弟。 他还是魔王! 元鲤鲤越想越气愤。 但是看着郑瑜裴那一脸坚定的眼眸,她突然心虚地移开视线。 “鲤鲤,你怎么了?”郑瑜裴察觉了她的异常,关心问道。 元鲤鲤立即抬眸看向他,说道,“郑瑜裴,你别装了!你就是魔王南宫凛!我不管,总之,我是不会帮你的。” 南宫凛:? 南宫凛一愣。 自己什么时候露馅了? “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你根本不叫南宫凛,你姓夜,是魔帝夜凛的分身,也就是魔尊。”元鲤鲤义愤填膺盯着他,眼眶红了,“原来你一直骗我,一直骗我,你这个坏蛋!” 南宫凛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古怪。 他的确不是南宫凛。 而是夜凛。 他本是天界魔帝,但因为某种缘故,他的肉身被毁,神格被封印。 神界和魔界虽然相互牵制,但他和魔王的斗争,却从未停止过。 当初,夜凛在魔渊被魔王抓住了。 他被困在魔渊。 但是魔王,也被他设计陷害,跌落魔海,永远无法再爬起来。 所以,魔王才恨他。他不顾两界规矩,强行提升修为,导致境界跌入凡尘,跌入轮回。 这些年,魔王一直想要恢复修为。 他和南宫凛,不死不休。 “我就是夜凛,是你心底那个人,对不对。”夜凛望着元鲤鲤,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元鲤鲤看着夜凛,眼睛睁的老大。 他知道了? 郑瑜裴皱眉,“夜凛殿下,你怎么能够胡言乱语,冒充陛下。” 南宫凛没有理睬他,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非常辛苦,一直被魔王威胁,我会尽快解决魔王,让你摆脱这一份煎熬,恢复修为,和你长相厮守。” “你不要骗我……”元鲤鲤咬唇,泪珠滚落。 夜凛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光,温柔而霸道,“我说到做到,我不会食言。” “好……那我就暂且信你……你一定要帮我解决魔王……” “我答应你。” 南宫凛握紧拳头。 他从未如此厌恶一个人。 这个魔王。 他恨极了魔王。他恨不得把魔王挫骨扬灰! 但是父皇,还有诸位神尊,他不敢违抗命令。 必须先救出母亲,再报仇。 否则,母亲一旦落在魔王手中…… 夜凛眼神冰冷而坚定。他发现,自己似乎不是讨厌元鲤鲤了,而是深深地爱上了她,想要和她长相厮守。 这感觉,前所未有。 …… 翌日,元鲤鲤带着郑瑜裴离开。 他们要去魔族。 “魔族危险至极,鲤鲤你不该来,不然,我们还能等几百年,或者一千年,再慢慢图谋报仇。”郑瑜裴说道。 他是仙王,寿元漫长,倒是不急于这点时间。 他知道元鲤鲤一直在找机会救人,他也不忍让她冒险。 但是,她执意要来。 他拗不过。 “好,那我陪你。” 两人乘坐飞舟,离开云湖岛,朝着北方赶路。 夜凛的目标是九州大陆最北的雪域,魔界。 …… 云雾缭绕的雪域,风雪飘零,寒霜冻骨。 元鲤鲤和郑瑜裴抵达雪域,便开始四处打探情况。 但是,整座雪域荒芜。唯独雪域圣泉,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据闻,雪域圣泉,乃是万载寒潭凝聚的精华所在,蕴含磅礴力量。若能饮圣泉,便可洗涤神魂,祛除邪祟。 元鲤鲤的母亲,便是借此,破开封印,逃出去的。 但,圣泉有禁制,谁都靠近不了。 只有魔族可以轻松拿到圣泉。 而夜凛,正是魔界至尊。 魔界各族臣服于他,无数魔兵,都听他号令。 “鲤鲤,你在这等着,我去试试看。”郑瑜裴说完,一袭白衣翩然,瞬息消失在了元鲤鲤眼前。 片刻之后,传来轰隆巨响。 郑瑜裴从天而降。 第202章 贪恋权力 他浑身浴血,狼狈不堪,显然受了伤。 “怎么回事!”元鲤鲤连忙冲上前,扶住他,“我哥呢?” 郑瑜裴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说道,“魔界高手众多,你哥被缠住了……” “那我爹娘呢?” 郑瑜裴看向她,欲言又止,说道,“你爹和娘,都不愿离开这里。我也不想逼他们……” “那你怎么办?”元鲤鲤急切问道,眼圈通红,“你快告诉我啊,我们要怎么办?” 郑瑜裴抿唇,叹了一口气,“你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我们就悄悄溜走。”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元鲤鲤抱紧他,哽咽道,“我怕……怕我们偷跑,他们发现,然后就杀了他们,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拖累你!你带着我跑吧!” 郑瑜裴看着怀中的小丫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样太危险了。” 他很清楚魔王和父皇的实力。 他不惧,但是,她还是个孩子…… “我不怕,我们可以躲着,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元鲤鲤摇晃着他的手臂,央求说道,“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你带我一起跑吧!你一个人去魔界送死,我不能看着!” 郑瑜裴心软了。 “可是……” “你就算带我一起去了魔界,我们还是要偷偷跑回来,这样岂不是一样吗?你不用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郑瑜裴犹豫许久,终究点头,“好!” 两人收拾行李,趁夜色,潜入了魔界。 这一次,魔界的巡查并不严密。 两人很顺利地溜进了魔宫。 一路畅通无阻,没人阻拦。 因为他们是神君的儿女,魔宫的护卫,都不会检查他们。 “我们要去哪找他?”元鲤鲤疑惑问道。 郑瑜裴指着远处那座山峰,说道,“圣泉,在那边。我们要偷偷摸摸过去,别被人发现了。” 元鲤鲤点点头。 他们沿着山脚走,走了半柱香,突然前方有一阵喧哗的声音传来。 隐约还能听见其他人的议论。 “这就是那个女娃娃?” “嗯……虽然是一条鲤鱼,但是这颜值……简直是绝了!” “你这是什么眼光?这是天赐福缘啊!咱们魔族,可遇不可求!” 元鲤鲤:?? “你是不是魔界的奸细?竟敢带外族进入魔界?”为首的魔将怒斥。 郑瑜裴立即说道,“冤枉啊魔帅大人,我是来参加魔帝选妃的!我的娘亲是云河水神!你们快让我过去!” 那魔将看着郑瑜裴,又看向他身旁的元鲤鲤。 这一看,顿时双眼放光,“美人儿……” “魔帅大人,这个人类女娃娃长得不错,给魔君献祭吧!” “魔界缺一位女皇,不如把她献上去……” 那魔将一脸垂涎地看着元鲤鲤。 他们这种层次的魔将,当然没有资格娶公主,只能当一辈子魔兵。 但是,若是献祭,便能换取晋升的契机。 若是成功,他就是魔将。 “好!”那魔将一挥手,一群魔将围拢过来,包围了郑瑜裴二人。 “不行!这是我妹妹!你们想干什么?”郑瑜裴大惊失色。 那魔将冷笑一声,“你不是说你是云河水神之子吗?你不献祭,难道还指望这个人鱼小姑娘吗?今晚你就把她献给魔君吧,哈哈哈,你们兄妹俩,可谓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魔将话还没说完,元鲤鲤已经一刀砍翻了一个魔将,“谁说我要跟你们回去!做梦!” “小姑娘,你疯了?你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吗?”魔将不屑说道。 魔族最强悍的就是肉体力量,他根本不相信,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够战胜他。 郑瑜裴却是拉着她转身往后跑。 “你快走,我来断后!” 那魔将一怔,随即哈哈一笑,“小姑娘,就凭你?” “轰!” 元鲤鲤手握冰雪灵剑,毫不客气地斩向魔将的脑袋。 这些魔兵,最擅攻击肉体。而冰雪灵剑,恰巧克制他们的身体。 这家伙刚才还嘲讽她,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下场惨兮兮。 魔将一个照面就被元鲤鲤砍成了两截,鲜血喷溅。 剩下几个魔兵吓傻了。这是什么怪物! 郑瑜裴也呆住了。他只是希望小仙女陪他一起去救母后。 但是…… 他没有想到,小仙女的武器……竟 然是神器…… 魔兵们纷纷逃窜。元鲤鲤一剑横扫。 所向披靡! “砰砰砰!” 不一会儿,除了郑瑜裴,全部倒地。 元鲤鲤收起长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谢谢姐姐!”郑瑜裴感激涕零。 元鲤鲤摆摆手,“小意思啦。” 魔族都是大块头,一拳一个,非常硬汉,打架的时候,也是凶残的很,一点也不含糊。 元鲤鲤还真有点害怕。 不过现在…… 郑瑜裴被魔族追杀,她不能袖手旁观。 “你先走,去找你爹!我来掩护你!”元鲤鲤说道。 郑瑜裴感动极了。 “可是你……” “没关系。你爹厉害着呢,肯定不会让我有事的。我保证!”元鲤鲤坚决说道。 郑瑜裴深吸了一口气。 他也想帮助娘亲脱困,但是,这是魔界。 他只能听妹妹的安排,带着妹妹的尸骸去找他爹。 元鲤鲤和郑瑜裴背靠背站着,警惕盯着四周。 突然一队魔兵冲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阴郁的威压。 正是魔界的大元帅,郑瑜裴的爹。 “孽障,你胆大包天,竟然私闯魔界!我看你是想谋逆吧!”郑瑜裴的爹,气势汹汹说道。 郑瑜裴脸色微白,“爹!我和阿阮来看你。我知道你很担心娘亲,我们来找她了……” “啪!”郑瑜裴狠狠地扇了郑瑜裴一巴掌。 “你们还嫌我丢脸丢的不够?”郑瑜裴咬牙切齿,“你们不配提我的姓氏!” 郑瑜裴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满眼愤恨,“是你把娘亲抓起来了!你不让她嫁给太子殿下,她就自裁了!是你害死她,我们要替娘报仇!” 郑瑜裴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愤恨自己的无能。 他明明可以保护自己的母后。 他应该和母后一起离开,但他贪恋权力。 第203章 天选之子 他不愿离开魔宫,留下来继承魔宫,甚至还和一众魔将勾结…… 他害了娘亲…… 娘亲死的好惨…… 郑瑜裴心底满满都是愧疚。 元鲤鲤连忙说道,“哥哥,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行!是我的错,我不该贪恋权力……”郑瑜裴自责说道。 元鲤鲤皱眉,一副严肃的模样,“哥哥!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有苦衷!” 郑瑜裴叹了一口气,“小鲤,我没办法,只能牺牲你。如果有来世,我再弥补你!我只希望这一世,你可以幸福,永远不要再被我牵累!” 说着,郑瑜裴拿出了一枚戒指,戴在元鲤鲤的手上。 这戒指名为“九星戒”。 传闻,此戒乃是天外陨铁炼制。 它可抵挡高级仙王的攻击,并且拥有防御仙阵。 一旦佩戴上此戒,哪怕是高等魔尊,都破不开九星戒的防御。 “咔擦——” 戒指碎裂。化为一颗圆润的珠子,漂浮在半空。 “小鲤,快扔出去,这是假货!”郑瑜裴焦急喊道。 元鲤鲤一愣。 “这……是你娘送给我的!” 元鲤鲤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我不摘,我觉得这是娘给我准备的。她肯定想告诉我,你是她唯一的骨肉!我要保护你!”元鲤鲤说道。 郑瑜裴的鼻头酸涩。他知道娘亲对他好,但没想到娘亲临终之前,还惦记着他…… 元鲤鲤取出了一支簪子,递给他,“娘亲说了,如果有朝一日你遇见危险,让你立即用这个戳她,她就能醒过来了!” 簪子上雕刻精致的花纹。 “小鲤鲤,你干嘛?”郑瑜裴瞪圆了眼睛。 元鲤鲤理所当然说道:“当然是戳啊!” “噗!”郑瑜裴差点吐血,“这可是魔器!” 元鲤鲤说道,“对呀,魔器怎么了?我是妖帝,魔族就该听我的!你赶紧戳戳试试!万一她真的醒了呢?” 郑瑜裴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这支簪子。 他不敢相信,娘亲还能醒。毕竟她伤的那么重…… 可万一呢? 万一娘亲真的还有救呢? 郑瑜裴握紧簪子,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腹部。 “噗嗤——” 顿时一股热流涌出。 郑瑜裴惊讶看着自己腹部流淌的鲜红液体。 他受了魔毒。 元鲤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自尽,瞬间蒙圈。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自残?” “这魔毒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治,我已经请了一位魔医师,他一定能救活娘亲!”元鲤鲤急忙说道。 郑瑜裴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我只是想救娘亲,我没有其他想法……” 元鲤鲤吓坏了。她根本没想到,郑瑜裴这么刚烈,直接自绝。 郑瑜裴怔怔地望着元鲤鲤。他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又低眸看着腹部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脑海中渐渐浮现一幕幕画面。 娘亲…… 那温柔善良的女子,笑吟吟地说道:“小裴,你可知道,你有多聪慧,你的修为又是何等强悍?只是因为你天赋太好,太惹人注目,才会被人算计,被人陷害。” “我的傻儿子,你若是平庸,谁都看不见你的努力。你这么好,迟早会超越所有人,光耀门楣。但你若是不够优秀,就会被人踩在脚下。你不想做一条咸鱼吧?你不想一辈子被那些凡人瞧不起吗?” 他不想。 他想做人上人。 但娘亲已经去了。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守护你。” 这就是,他的爱情。 娘亲走了之后。郑瑜裴整日酗酒买醉,身体垮塌,很快就油灯枯竭。 元鲤鲤每次偷偷带他去神界疗养,却发现这家伙每次都借机喝酒消愁,一次也没有睡过。 “小鱼儿,娘亲死后,我不仅不能照顾你。恐怕还会拖累你,让你遭人耻笑……” “所以,我必须离开了。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辜负娘亲对你的期望。” “小鱼儿,我不想你恨我,所以我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你永远不用再看见我了,好好照顾自己……” “娘亲……娘亲……” 他一遍遍念着娘亲的名字。 一滴清泪滑落脸颊。 “哥哥!我不恨你!”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被逼迫。哥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经抱着我的感觉……” 那是她最温暖的怀抱。 可惜,她没办法再享受了。 “不要恨任何人。你是天选之子,不管你犯了什么错,都有人帮你扛着。你是爹爹、娘亲最疼爱的宝贝,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元鲤鲤捂住嘴巴,忍着眼泪。 从未见过哥哥这么脆弱的模样。 娘亲走了,哥哥也走了。 “轰隆隆!” 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水倾盆而至。 一场瓢泼大雨,冲刷了整个山洞。郑瑜裴浑身湿透,倒在泥泞之中。 元鲤鲤蹲在旁边,伸手碰了碰他,眼眶通红。 “哥哥,你要是死了……我……我……” 元鲤鲤的声音哽咽,说道,“我怎么向娘亲交代。娘亲要是活过来了,看到你这样,一定会气死的。你别这样好吗?你要好好活着。” 郑瑜裴虚弱躺在泥坑里,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晕过去了。 元鲤鲤将自己的袖袍撕了几块布条,包扎他的腹部伤口。 他的血液全部变黑,流不出来了。 “哥哥,你放心。我会找到药材,救你,也救娘亲。” 元鲤鲤把他扶到床榻,坐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退出山洞。 她躲避众人的视线,跑去了城池。 魔界,人类和魔兽混居,有许多种族。 但无论是仙、灵还是妖,都不会炼丹。元鲤鲤不知道该如何救娘亲,她想求教一位炼丹高手。 这人是魔王座的炼药宗师,叫做夜苍凌。他是妖尊座下的弟子。 “魔王座的人不愿意帮忙吗?”元鲤鲤皱眉。 “你想要救人,除非拿出足以打动夜苍凌的价值,否则,他凭什么帮忙?”夜苍凌挑眉,轻哼一声。 他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 他不愿离开魔宫,留下来继承魔宫,甚至还和一众魔将勾结…… 他害了娘亲…… 娘亲死的好惨…… 郑瑜裴心底满满都是愧疚。 元鲤鲤连忙说道,“哥哥,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行!是我的错,我不该贪恋权力……”郑瑜裴自责说道。 元鲤鲤皱眉,一副严肃的模样,“哥哥!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有苦衷!” 郑瑜裴叹了一口气,“小鲤,我没办法,只能牺牲你。如果有来世,我再弥补你!我只希望这一世,你可以幸福,永远不要再被我牵累!” 说着,郑瑜裴拿出了一枚戒指,戴在元鲤鲤的手上。 这戒指名为“九星戒”。 传闻,此戒乃是天外陨铁炼制。 它可抵挡高级仙王的攻击,并且拥有防御仙阵。 一旦佩戴上此戒,哪怕是高等魔尊,都破不开九星戒的防御。 “咔擦——” 戒指碎裂。化为一颗圆润的珠子,漂浮在半空。 “小鲤,快扔出去,这是假货!”郑瑜裴焦急喊道。 元鲤鲤一愣。 “这……是你娘送给我的!” 元鲤鲤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我不摘,我觉得这是娘给我准备的。她肯定想告诉我,你是她唯一的骨肉!我要保护你!”元鲤鲤说道。 郑瑜裴的鼻头酸涩。他知道娘亲对他好,但没想到娘亲临终之前,还惦记着他…… 元鲤鲤取出了一支簪子,递给他,“娘亲说了,如果有朝一日你遇见危险,让你立即用这个戳她,她就能醒过来了!” 簪子上雕刻精致的花纹。 “小鲤鲤,你干嘛?”郑瑜裴瞪圆了眼睛。 元鲤鲤理所当然说道:“当然是戳啊!” “噗!”郑瑜裴差点吐血,“这可是魔器!” 元鲤鲤说道,“对呀,魔器怎么了?我是妖帝,魔族就该听我的!你赶紧戳戳试试!万一她真的醒了呢?” 郑瑜裴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这支簪子。 他不敢相信,娘亲还能醒。毕竟她伤的那么重…… 可万一呢? 万一娘亲真的还有救呢? 郑瑜裴握紧簪子,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腹部。 “噗嗤——” 顿时一股热流涌出。 郑瑜裴惊讶看着自己腹部流淌的鲜红液体。 他受了魔毒。 元鲤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自尽,瞬间蒙圈。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自残?” “这魔毒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治,我已经请了一位魔医师,他一定能救活娘亲!”元鲤鲤急忙说道。 郑瑜裴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我只是想救娘亲,我没有其他想法……” 元鲤鲤吓坏了。她根本没想到,郑瑜裴这么刚烈,直接自绝。 郑瑜裴怔怔地望着元鲤鲤。他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又低眸看着腹部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脑海中渐渐浮现一幕幕画面。 娘亲…… 那温柔善良的女子,笑吟吟地说道:“小裴,你可知道,你有多聪慧,你的修为又是何等强悍?只是因为你天赋太好,太惹人注目,才会被人算计,被人陷害。” “我的傻儿子,你若是平庸,谁都看不见你的努力。你这么好,迟早会超越所有人,光耀门楣。但你若是不够优秀,就会被人踩在脚下。你不想做一条咸鱼吧?你不想一辈子被那些凡人瞧不起吗?” 他不想。 他想做人上人。 但娘亲已经去了。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守护你。” 这就是,他的爱情。 娘亲走了之后。郑瑜裴整日酗酒买醉,身体垮塌,很快就油灯枯竭。 元鲤鲤每次偷偷带他去神界疗养,却发现这家伙每次都借机喝酒消愁,一次也没有睡过。 “小鱼儿,娘亲死后,我不仅不能照顾你。恐怕还会拖累你,让你遭人耻笑……” “所以,我必须离开了。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辜负娘亲对你的期望。” “小鱼儿,我不想你恨我,所以我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你永远不用再看见我了,好好照顾自己……” “娘亲……娘亲……” 他一遍遍念着娘亲的名字。 一滴清泪滑落脸颊。 “哥哥!我不恨你!”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被逼迫。哥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经抱着我的感觉……” 那是她最温暖的怀抱。 可惜,她没办法再享受了。 “不要恨任何人。你是天选之子,不管你犯了什么错,都有人帮你扛着。你是爹爹、娘亲最疼爱的宝贝,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元鲤鲤捂住嘴巴,忍着眼泪。 从未见过哥哥这么脆弱的模样。 娘亲走了,哥哥也走了。 “轰隆隆!” 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水倾盆而至。 一场瓢泼大雨,冲刷了整个山洞。郑瑜裴浑身湿透,倒在泥泞之中。 元鲤鲤蹲在旁边,伸手碰了碰他,眼眶通红。 “哥哥,你要是死了……我……我……” 元鲤鲤的声音哽咽,说道,“我怎么向娘亲交代。娘亲要是活过来了,看到你这样,一定会气死的。你别这样好吗?你要好好活着。” 郑瑜裴虚弱躺在泥坑里,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晕过去了。 元鲤鲤将自己的袖袍撕了几块布条,包扎他的腹部伤口。 他的血液全部变黑,流不出来了。 “哥哥,你放心。我会找到药材,救你,也救娘亲。” 元鲤鲤把他扶到床榻,坐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退出山洞。 她躲避众人的视线,跑去了城池。 魔界,人类和魔兽混居,有许多种族。 但无论是仙、灵还是妖,都不会炼丹。元鲤鲤不知道该如何救娘亲,她想求教一位炼丹高手。 这人是魔王座的炼药宗师,叫做夜苍凌。他是妖尊座下的弟子。 “魔王座的人不愿意帮忙吗?”元鲤鲤皱眉。 “你想要救人,除非拿出足以打动夜苍凌的价值,否则,他凭什么帮忙?”夜苍凌挑眉,轻哼一声。 他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