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爱谁当!纨绔夫君为我挣诰命》 第95章 扬眉吐气 雪青脸迅速涨红,拉下帘子下意识退了出去。 沈棠宁瞬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闭了闭眼狠狠踹了脚池宴,隔着被褥对方不痛不痒,池宴将她缠的太紧,她又动弹不得,只能咬紧了牙:“池宴!你起开!” “再睡一会儿……”池宴迷迷瞪瞪嘀咕了句,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冷笑。 “呵,你倒是睡得着。” 池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和沈棠宁面面相觑,两人近乎呼吸交缠,他眼神懵了懵。 很快意识到目前的处境,他尴尬无措地朝后滚了滚,却忘了身后是空的,一屁股摔在地上。 正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呢,沈棠宁已经飞快坐起身,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幽幽:“我看夫君身子骨康健着呢,不如还是继续打地铺吧?” 池宴心里一凉,面露悲怆:“沈棠宁你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 吃饭的时候,池宴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偷瞄沈棠宁,她面上并无波澜,瞧不出喜怒。 池宴不由愁眉苦脸,恨不能捶胸顿足。 他才睡了一晚的床啊! 倒是池二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嘴角止不住上扬。 一个屋檐底下,发生了什么事自然瞒不住她,更别说还有八两这个大嘴巴,她不停地用公筷给沈棠宁添菜:“棠宁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来,多吃点补补身子!” 沈棠宁见她笑容灿烂,嘴角微微一抽,心里明镜似的,婆母八成是误会了什么,她耳垂泛着红,面上强撑着镇定:“多谢娘。” 她也就那会儿功夫有些生气,如今只剩下尴尬羞恼,见池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倒觉得有几分好笑。 就在这时,小厮兴冲冲地跑来:“老爷夫人,公子少夫人,天大的喜事啊!” 沈棠宁觑了眼或是一头雾水或是不在状态的几人,搁了筷子慢悠悠开口:“不急,你慢慢说。” 小厮眉飞色舞地道:“听说今日一早,礼部将新的秋闱榜单张贴了出来,咱们公子还是第一呢!这报喜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原来重考策论的不止池宴,还有除去舞弊名单的其他人,这次的名单可谓是公平公正。 众人齐齐一愣,二夫人喜上眉梢:“那快去门口相迎啊!哎,再去买几挂鞭炮来,去去晦气!” “小人这就去!” 一群人来到门口,报喜的人还没到,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我就说嘛,人家池二公子从小就是神童,考个解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池宴眼角轻轻一抽,这嘴脸变的会不会太快了? “哎呦!瞧瞧这气质,再看看人家爹娘,怪不得能生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 池家夫妇瞬间挺直了腰板,一脸扬眉吐气。 “要我说,还是池二少夫人有眼光,当初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没想到人家才是有先见之明!” 沈棠宁:“……” 合着还有她的份呢? 报喜的人骑着马而来,翻身下马喜气洋洋来到池家人跟前:“恭喜池解元!” 池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让嬷嬷给了赏钱:“辛苦小哥跑一趟,这点钱请您吃酒!” 报喜人暗暗掂了掂,脸上笑意更盛,吉祥话不停往外冒。 沈棠宁眸光微转:“小哥,不知这第二第三分别是谁?” 对方客气道:“第二名还是楚明誉楚公子,第三名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罗逸尘。” 沈棠宁了然颔首,看来唐旭果然名落孙山。 送走了报喜人,池二夫人让门房放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街头巷尾都能听见。 池二老爷有些迟疑:“好歹是长辈,这样的好消息,咱们要不要让人去给母亲报个喜?” 池二夫人撇了撇嘴:“你觉得是报喜,没准儿老夫人还以为是上门挑衅呢!街头巷尾这么多人议论,他们稍一打听自然能得知!” 池二夫人思忖着,若是老夫人着人来道喜,那她也就礼尚往来让阿宴去池府走一遭,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若是对方没有表示,那她又何必上门自讨苦吃! …… 这不是巧了,池府也正等着池宴上门。 老夫人心想,虽说分了家,但她好歹还是他们名义上的母亲,但凡懂点规矩,这会儿应该就上门了! 那她也拿拿乔,再顺势给他们台阶下,池宴往后真做了官,少不得要靠景玉照拂一二! 说到底还是他们赚了呢! 她左等右等,没等来二房登门,反而等来几个上门道喜的宾客,不等侯夫人让人迎进门,得知二房已经搬了家,他们又讪讪地告辞。 没一会儿,又传来宾客络绎不绝,差点儿把二房新家门槛踏破的消息。 侯府门口一派冷清,老夫人和侯夫人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 —— 中了解元这是喜事,池二夫人本欲宴请宾客,摆上几桌高兴高兴。 池宴觉得太高调,腔调玩味:“这只是中了解元,又不是中了状元,娘这般大张旗鼓,若是之后的春闱殿试儿子没发挥好,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现在坊间对他的评价是好了许多,但更多的还是等着看热闹的人。 沈棠宁侧眸看了他一眼,本以为他性情张扬,没想到粗中有细。 池二夫人有些迟疑,语气试探:“莫非你还想给娘考个状元回来?” 池宴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也不是没可能嘛。” 池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阿宴,咱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池宴噎了噎:“……” 不能请客分享喜悦,池母明显有些惋惜,沈棠宁眸光微动,笑着提议:“谁说一定要借着夫君中举的名义?咱们不是刚搬了新家,娘也可以以乔迁之喜的名头请几桌亲朋好友热闹热闹。” 池母眼睛瞬间亮了亮:“这个主意不错!” 她心念一动,顿时准备去张罗,走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 池宴哼笑着摇头:“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沈棠宁唇边牵起弧度:“咱们虽与大房分了家,众人对这个概念却并不明确,打心眼儿里还认为咱们与侯府是一体,也正好借着乔迁宴的机会,让他们认认路。” 第96章 冲他来的 “棠宁,除了亲家那边,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朋友要请的?” 池母正和沈棠宁一起商讨请柬名单。 她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池母瞥了眼,不由瞪大了眼压低声音:“太子殿下那般情况……他会来么?” 沈棠宁笑了笑,解释道:“来不来是殿下的事,咱们只管礼节做到周全。” 池母点了点头,心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沈棠宁停顿须臾问她:“侯府那边,娘打算请么?” 池母微微撇嘴:“虽说人家不一定瞧得上,但若是不请,容易叫人捏住话柄,我忖着……还是得递个帖子!” 沈棠宁认可地颔首:“是该如此。” 老夫人和侯夫人心高气傲,未必乐意赴宴,宁远侯日理万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十有八九也是走个过场。 确定好了名单,池母将写请柬这事交给沈棠宁,自己去招呼厨房那头。 沈棠宁拿着名单去找池宴:“夫君瞧瞧,可有要添补的?” 池宴接过看了看,人其实不算多,就他娘那边的亲戚,还有沈棠宁的朋友,然后就是他的朋友,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就凑个三四桌。 他在里面搜寻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了太子,几不可察一哼,心道太子殿下的地位在她心里果然不一般。 沈棠宁只写了季无涯,并未写唐旭的名字,她瞧着池宴波澜不惊的模样,心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 见池宴迟疑片刻,在纸上又添了个名字,她收入眼底,微微惊讶。 池宴抬起头来解释:“柳大人之前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要是不请也说不过去。” 沈棠宁也不是没考虑过柳疑复,她微有迟疑:“柳大人向来独来独往,未必会来。” 对方性情孤直,官场上从不结党营私,私交也甚少,她是怕对方为难。 池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也没关系,咱们的心意到了就行。” 见他如此坦然,她不由也松了眉头,也罢。 如此,邀请的名单拟定好,沈棠宁亲自写了帖子,命人一一送至对方府上。 …… 池府那边收到了请帖,侯夫人微一冷哼:“这会儿倒想起我们了?怕不是没人给他撑场子!” 她随手将帖子扔到一边,态度轻蔑,“去回绝了,就说本夫人琐事缠身,抽不出空闲。” 池景玉恰好进门,闻言眸光微动:“母亲这是要回绝谁?” 侯夫人见他来了,没好气冷笑:“还能是谁?” 池景玉往桌案上瞥去,拾起了请帖,瞥见封面上的字,眸光一凝。 他认得沈棠宁的字,她写得一手极其漂亮的簪花小楷,令人过目不忘。 池景玉盯着那请帖,良久后出声:“母亲不愿意赴宴,那儿子代为前去吧。” 侯夫人闻言错愕地瞪他,不由一恼:“你做什么要给他们做脸?” 池景玉眸色深了深:“虽说分了家,可到底都顶着池姓,没必要闹得那么难堪。” 他近来频频做梦,梦到一些极其荒诞的场景,梦里的主人公竟然是……沈棠宁。 池景玉有些心烦意乱,或许他应该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 乔迁宴那日,池家门口颇有些热闹。 沈棠宁和池宴在门口相迎,忽然听到有人欢喜道:“宁宁!” 她抬眼看去,马车还未停下,温瑶已经掀开帘子迫不及待朝她招手。 温瑶和江清月是一同来的,许久未见,彼此都有些激动,拉着手说着悄悄话。 温瑶打量着这座宅邸,朝着沈棠宁挤眉弄眼:“虽说小了点儿,不比侯府差。” 沈棠宁忍俊不禁。 江清月朝着旁边被忽视的池宴微微颔首:“池二公子。” 池宴客气地回礼。 片刻后,顾轻絮也到了。 沈棠宁便朝着池宴道:“我领她们先进去。” “去吧去吧。”池宴如蒙大赦,这么多人杵在这儿他还怪不自在。 都说姐妹聚在一起,少不了谈论对方的对象,池宴唯一期望是她们不要当着他的面蛐蛐他。 沈棠宁离开后没多久,池宴便瞥见一人打马而来,他眼里纳罕,微一挑眉招呼道:“大哥怎么亲自来了?” 他还以为侯府不会来人,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池景玉? 池景玉翻身下马,面容清冷俊美,淡淡点头:“母亲和父亲不得空,便由我来赴宴。” 他目光环视一圈,状若无意问道:“怎么不见弟妹?” 池宴下意识答道:“领着客人去正厅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眉眼间的散漫一怔,狐疑地眯起了眸,哪有人一上门就打听人家夫人的? 他仔细观察池景玉的神色,然而对方还是那副高岭之花的面瘫模样,池宴不由疑心是自己多虑了。 “大哥里面请吧。” 池景玉微微颔首,抬脚进门。 不多时,柳疑复也来了,他正弯腰下马车。 池宴扬起唇迎上去,口吻漫不经心:“柳大人大驾光临,着实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没想到柳疑复这么给他面子,真够意思! 柳疑复站定后,面上露出淡淡笑意:“池二公子盛情相邀,岂有不应之理?” 他目光不着痕迹扫过门口,“怎么不见池二少夫人?” 似曾相识的话再度传来。 池宴笑容僵在脸上:“……” 坏了,冲他夫人来的。 四舍五入,冲他来的。 …… 沈棠宁刚招呼着好友落座,就听闻小厮来禀,太子殿下身体抱恙未能亲自前来,但着人送上了贺礼。 池二夫妇诚惶诚恐随她去谢恩,席间的顾轻絮眉眼怔怔,不由微微蹙起了眉。 沈棠宁接过燕淮的贺礼,命人送去库房,又表示了几句关心,送走了太子的内侍。 她瞥见旁边的池宴一脸心不在焉,不由手肘捅了捅他:“夫君愣着做什么?” 池宴望着某处,语气饱含沧桑:“弄错了。” 沈棠宁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经意和池景玉对上目光,顿觉晦气地收回了视线:“什么弄错了?” 池宴看了眼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沉地叹了口气。 啧,情敌弄错了。 第97章 提出补偿 沈昌没来,沈夫人偶感风寒,于是沈辞代表沈棠宁娘家出面赴宴。 “娘的身体状况如何?”沈棠宁不放心,拽着沈辞仔细盘问。 沈辞脸色难看,压低了声音:“娘本来是要来的,中途和父亲发生了争执,方姨娘来相劝,结果……” 他攥紧了拳头,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咬着牙从齿缝里逼出一句,“方氏突然晕倒,大夫来瞧过,说是已怀有两个月身孕。” 沈棠宁面色微沉,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母亲定是想父亲能够出面,为她撑起颜面,但沈昌却拒绝了。 身为父亲,他从不考虑这样的日子他缺席,会不会让她在夫家抬不起头,何其凉薄! 还有方氏,竟然在这个时间节点有了身孕。 沈棠宁再清楚不过,方氏这一胎是男孩,父亲十分欢喜,倾尽全力培养,就连她和沈辞从未见过他这副慈父模样。 所以后来沈辞一蹶不振,父亲舍弃他这个儿子也非常干脆。 沈棠宁一点点攥紧指尖,眸色发寒。 沈辞不小心瞥见,惊了惊:“阿姐?” 沈棠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勾唇:“阿辞你性子鲁莽,离方氏远点,她肚子里揣了个金疙瘩,咱们可招惹不起。” 说来也巧,方氏一举得男后,没多久沈辞就出了岔子,先是婚事不顺,再然后意气用事与方氏起了冲突,害得对方差点儿滑胎,惹了父亲厌弃。 紧接着在朝中屡屡受挫,甚至还被栽赃陷害,贬谪去了边关那等苦寒之地,谁料遇到了流寇凄惨地死在了半路,连尸骨都无人收敛…… 沈棠宁眼里一片寒凉,她的阿辞死的时候,甚至还不到二十四,消息传回燕京,母亲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无论这些事有没有方氏和沈昌的手笔,都不妨碍她把这笔账算到他们头上! 沈辞似懂非懂,在她莫名发凉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神色郑重:“阿姐,我都听你的。” 沈棠宁眸光一软,温声叮嘱,“母亲那边,你多劝着些……” 宾客到齐,池二老爷出面说了几句客套话,宣布宴席开始。 本来就是自家人聚聚,犯不着搞得太正式隆重。 气氛还算融洽,一片欢声笑语中,池景玉遥遥望向对面的沈棠宁,池宴正低声朝她说什么,她偏头听得入神,唇角微微翘起。 池景玉脑海中突然闪过模糊的画面,好像何时他们也曾如此亲近,但那些零碎的记忆中,沈棠宁脸上是没有这样真切的笑容的。 额角突然一阵刺痛,池景玉拧起了眉,手支撑着额头缓解头痛。 他这头疾已有多日,伴随着梦魇一起出现,也请大夫看过,可大夫也瞧不出什么缘由,只叮嘱他勿要多思。 “池世子?” 身边传来问询的声音,池景玉抬头对上柳疑复探究的眼神,对方皱了皱眉:“世子没事吧?” 池景玉摇了摇头:“多谢柳大人,并无大碍。” 柳疑复瞧了眼沈棠宁和池宴的方向,缓缓出声,意有所指:“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既然早已做了决定,那便要当断则断,否则给自己徒增烦恼不说,也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池景玉脸色有些僵硬,他觉得柳疑复这话仿佛是在讽刺什么,是觉得他后悔没娶沈棠宁,又转过头来对她死缠烂打? 笑话! 他会对沈棠宁死缠烂打? 他只不过是为了解答心中困惑,才来这么一趟。 因此他脸色淡淡,语气冷漠:“柳大人应是误会了什么,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柳大人莫要以己度人。” 他本意是回敬,却不料柳疑复心思也并不坦荡,眸光稍稍一暗,微抿薄唇止了声。 “……” 沈棠宁中途离席,打算去催一催厨房上菜,她刚拐出月牙门,身后有人叫住她:“沈棠宁。” 这道声音她听过很多次,沈棠宁不用回头都已经猜到来人是谁,她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池景玉站在门的另一头和她对视,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复杂。 沈棠宁无心揣测他的想法,看似客气的态度下藏着深深的不耐:“世子有事?” 池景玉不知为何,竟然能猜出她此时内心的想法,他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 她唇角扯了扯:“如果是要寻静室,我让小厮带你去。” 她说完正欲找人,池景玉回过神来:“我是来寻你。” “寻我?”沈棠宁怔了怔,态度有几分玩味,“世子找我做什么?” 池景玉穿过月牙门来到她跟前站定,面容微肃,措辞着出声:“当初换亲一事,是我抱歉,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沈棠宁眉心重重一跳,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池景玉竟然在跟她道歉? 不怪她稀奇,这人向来清高,让他低声下气和谁道歉,比杀了他还难受。 莫非他是受什么刺激了? 可最近也没听说侯府有什么大动静,沈棠宁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她定定瞧着他,唇角轻轻一挑:“你确定?” 池景玉下意识皱眉:“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话音刚落,却见沈棠宁竖起了三根手指。 池景玉一愣:“你是想让我答应你三件事?” 他心底不由得迟疑,有些警惕她借这个机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那他到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棠宁眼神古怪瞧他一眼,吐字清晰:“三万两。” 在对方陡然僵硬的神色中,她不疾不徐地道,“只要三万两,之前那些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三万两,是她综合考虑的结果,侯府出得起这笔钱,却也够他们肉痛一阵。 至于是不是恩怨一笔勾销,还不是她说了算? 池景玉错愕好一会儿,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以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沈棠宁,你何时变得如此市侩?” 在她眼里,世子夫人的位置就值三万两? 沈棠宁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则还会惋惜自己要价低了。 “世子既然舍不得,那也不必夸下海口。” 沈棠宁转身要走,池景玉沉声叫住她。 “等等。” 墙后的池宴垂着眼满脸不爽,心里总结着: 又穷又抠,话还多。 第98章 心生嫉恨 沈棠宁微微偏过头,神色波澜不惊瞧着他,眼眸莹润却冷淡:“世子还有何指教?” 池景玉在她这样疏离客气的态度中,没来由生出几分恼怒,他眉心敛了敛:“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是不是之后咱们就再无瓜葛?” 他左思右想,既然他梦到的主角是沈棠宁,兴许症结就出在她身上,若是她答应与自己两清,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 她有些想笑,分明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这话说的却仿佛自己一直纠缠他不放似的。 沈棠宁无心与他争执,痛快地道:“没错。” 池景玉眼神定了定,仿佛有什么重担从他肩上卸去:“好,我答应你。” 他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目前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票,等过两天……我会让人送到你这里。” 他说完,不愿再施舍给她任何眼神,拂袖转身离去。 沈棠宁托着下巴目送他离开,眼神若有所思: 池景玉果然受了刺激,应该是颅内有疾。 那可是三万两,他怕是不清楚对如今侯府的概念! 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嘴角翘了翘,转身往回走,冷不丁撞上一堵肉墙,惊怔后退的同时,肩膀被人扶住。 池宴垂着薄薄的眼皮一脸兴味盯着她,嗓音颇为耐人寻味:“夫人可真厉害,不到一炷香时间,净赚三万两,可谓是经商鬼才啊!” 沈棠宁微仰着头略有些发懵望着他,耳根微烫,很快又恢复镇定:“你这人怎么还偷听?” 眼瞧着她站稳,池宴松开对她的桎梏,抱着手臂半真半假叹息:“没法子,夫人都快跟被人拐跑了!” “说什么胡话呢?”沈棠宁嗔他一眼,有些好奇,“你既然听到了,方才为何不出声?” 池宴眉骨轻轻一抬,口吻戏谑:“这不是怕耽误你做生意么?” 沈棠宁被他逗笑,眉眼潋滟生波。 他心念一动,忽地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状若不经意道:“其实我的家底也不错。” 她明显有些不解,疑惑地望着他。 池宴低声咳了咳,语气还挺认真:“你要是喜欢银子,以后我的小金库都让你管。” 沈棠宁一怔,撞入他赤诚炙热的眼眸,霎那间,有什么轻轻擦撞过她心尖,她清晰感知到心跳蓦地快了一拍。 她眼睫迅速颤动两下,不远处响起踩过枯叶的轻微声响,池宴下意识地抬眼看去,没有吱声。 沈棠宁也闭口不言。 须臾后,江清月从月牙门后走出来,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你们夫妻俩怎么扔下客人跑到这儿来躲懒?” 沈棠宁微微勾唇:“清月你怎么来了?” 江清月面带羞赧,支支吾吾:“我茶水饮多了……又不太认得路。” 池宴识趣地颔首:“你们聊,我先回去。” 沈棠宁了然,朝江清月笑道:“我引你去。” 江清月与她并肩而行,眸光微动,语气稍显惆怅:“宁宁,我真羡慕你。” 沈棠宁一顿,抬眼看向她:“何出此言?” 对方低眉敛目,脸上露出几分艳羡:“都说池二公子不成器,你嫁给他时人人都不看好,谁料他竟有这番造化?说到底还是我们宁宁命好。” 命好? 沈棠宁眼底情绪淡淡,忽地一哂:“命数这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你只瞧见我人前光鲜,又怎知这其中艰难?” 她前半生的确顺遂,家世,容貌,好夫婿,她都毫不费力得到了,至少在外人看来,再没有比她命更好的人。 可后半生,她也一一失去了所有最重要的东西,几乎为此付出了惨烈代价。 她意味不明看向江清月:“要我说,清月你的命也不差。” 江清月微怔,有些不解其意,苦涩地笑了下:“你就别取笑我了。” 沈棠宁并不解释,拨开枝头颤动的花枝:“可是你那继母又为难你了?” 江清月的家世背景有些复杂,她父亲是从四品太常寺卿,掌祭祀和宫廷礼乐,是一个存在感不太高的官职,不出意外这辈子也没什么晋升希望。 她母亲在她年幼时便去世,不过一年便娶了一任继室,后母手底下讨生活,江清月的处境可想而知。 她眼里忽然有了泪光,紧紧咬了咬唇:“你不知道,她逼我嫁给萧聿,那等浪荡子,我若嫁了他岂不是等同跳入了火坑!” 沈棠宁眸光微顿,徐徐出声:“萧聿此人虽顽劣,秉性却并不坏,听闻他母亲是个善解人意的,不至于太为难你,你若能强势些掌家也不难,总体来说这桩婚事不算差。” 她说的是实话,萧聿的父亲乃威武大将军,正二品官衔,江家已然算高攀,江夫人是本着攀附的心思不假,但这对江清月来说不算委屈了她。 萧聿本人在世家公子中虽然名声差了点,但他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也就是成日追在娉婷姑娘身后。 现如今娉婷香消玉殒,这也不是大问题。 江清月眸光一暗,低泣着道:“宁宁当真觉得这婚事极好?这样的婚事若是落到你头上,你肯是不肯?” 她心里不可避免生出几分怨怼,只觉得沈棠宁着实站着说话不腰疼,面临水深火热的不是她,她当然可以高高在上说着风凉话! 沈棠宁不冷不淡地反问:“我嫁给池宴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身处绝境?” 平心而论,当时在不了解池宴本性的情况下,她确实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当然事实证明,池宴的确没让她失望。 江清月打心眼里抗拒这桩婚事,沈棠宁也觉得没必要再劝,语气平静地道:“我只是帮忙分析,你若是不愿,自然也不必强求。” 能当上三皇子的侧妃,江清月也是有能耐的,自然用不着她操心。 “静室到了。” 江清月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望着沈棠宁柔美宁静的侧脸,眸光不着痕迹暗了暗,名为嫉恨的情绪在心底扎根。 为什么沈棠宁永远这般好运道呢? 随便挑中的纨绔,也是个潜力十足的天才! 要是她能跌落云端,也尝尝在泥潭里挣扎的滋味儿,那该多好。 …… 第99章 救出慧娘 乔迁宴后,池宴开始着手准备来年的春闱。 沈棠宁偶尔应邀赏花赴宴,日子倒也算是过的清闲,池母将家交给她管,池家不比侯府规矩大人口多,管起来也轻省。 这日,她正在窗边看书,元昭敲了敲门,她头也未抬:“进来吧。” 元昭几步走上前,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沈棠宁这才放下书卷。 “主子,公主府有消息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外:“慧娘和你联系了?” 出乎意料,这个慧娘警惕性意外的强,元昭想方设法和她联系上,慧娘却迟迟不作回应。 磨了足足有一个月,对方的态度这才有所松动。 元昭摸了摸鼻子:“听说云安公主最近没少拿她撒气,她八成也是实在受不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命都快没了!” 在公主府,打死奴仆那是常有的事,纵然也有人颇有微词,但都知道陛下疼爱云安公主,没人敢自找不痛快。 沈棠宁沉思须臾:“按照计划来吧。” 想要逃脱公主府,首先要惹了云安公主厌弃,却又不至于直接触怒对方。 —— 公主府。 慧娘身心疲惫地回到房间,她和衣躺下,愣怔地望着房檐,脑海里浮现过那人的话,指尖抚过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曾经有人笑着抚摸她的头:“阿慧生的这样好看,等到了出宫的年纪,本宫定给你许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那时她尚且天真懵懂,依偎在那人膝头,羞怯地撒娇:“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侍奉殿下!” 慧娘痛苦地闭上眼,眼角有泪珠滚落。 她活得这样艰难,有时候真想倒不如死了的好,话说回来,她本就应该死在那场意外里。 慧娘蓦地坐起身来,缓缓抹去眼角的湿润,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不,她苟且偷生活到今天,还没能见到殿下,绝不能这么轻易地死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狠了狠心服了下去。 又去井里打了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抱着胳膊在夜风里颤抖。 …… 云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怎么看都不满意,倏然冷了脸,旁边的侍女一惊,顿时扑通跪在地上。 “公主饶命!” 嬷嬷拧了拧眉,上前踹了侍女一脚:“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侍女瑟瑟发抖退到一边,嬷嬷上前低声询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云安慵懒地撇了撇唇:“慧娘呢?让她来,她梳的头好看。” 嬷嬷闻言面露为难:“殿下,慧娘她今日病了。” 云安抚了抚云鬓,听罢冷笑一声:“不过是前几日罚了她,如今就病了,她身子倒是娇贵的紧!怎么,是病得快死了么?” 嬷嬷眼神变了变,压低了声音:“若是寻常的病倒是不打紧,可听人说她浑身起了红疹,瞧着竟有些像是……天花!” 云安一惊,手里的金簪骤然掉落在地,眼里又是惊恐又是厌恶:“得了这样的病,那还不快快扔出去!” 这天花可是要传染人的! 也不知道她前几日在自己跟前晃悠,有没有将她也染上? 云安顿觉头皮发麻,咬了咬牙:“传太医!” …… 太医着急忙慌赶来瞧,原来是虚惊一场。 “殿下的身子很是康健,并无大碍。” 云安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太医听闻公主府有人疑似染上天花,当即自告奋勇要瞧瞧。 毕竟这可不是小事,天花传染性强,且致死率极高,若是发现一例,势必已经出现不少,情况属实还要及时上报! 云安本不在意一个婢子的死活,见太医执意便也没多做阻拦。 太医推门而入,屋里漆黑潮湿,他拧了拧眉。 瞧见床榻上病得奄奄一息的慧娘,他小心翼翼诊过脉后顿觉稀奇,这症状瞧着像天花,却又不大像,倒更像是瘾疹(荨麻疹),至于高热不退,应是风邪入体所致。 两者同时发作,这才给人一种类似天花的错觉。 这病倒也不难医治。 只是云安受惊一场,对慧娘已是厌恶至极,更不用说让人医治:“将人撵出府去,扔远点!和她接触过的人,也给本宫仔细瞧瞧!” —— 元昭是从乱葬岗将慧娘捡回来的。 她浑浑噩噩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婉动人的芙蓉面,对方眼里噙着一丝笑意:“你醒了?” 沈棠宁看见慧娘惊慌地起身,眼里有警惕,有疑心,整个人显得极为不安。 她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眼里若有所思,柔声安抚:“你不必害怕,这里很安全。” 慧娘坐起身子,抿着唇看向她:“沈大小姐,你为何要帮我?” 沈棠宁有些意外:“你认得我?” 慧娘身形一僵,生硬地道:“您来过公主府做客,奴婢自然认得。” 沈棠宁闻言也没有追问,耐着性子解释:“我那日在宫里见过你,你可还有印象?” 慧娘眼里浮现回忆之色,迟疑片刻点点头。 沈棠宁笑望着她:“我说我见你可怜,不忍你继续受折磨,你可相信?” 慧娘不动声色抿紧了唇,显然不信。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慧娘。 沈棠宁唇角一勾,索性坦然地道:“我救你的确是有我的私心,但我不能告诉你,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伤害你,并且能帮你达成所愿。” 慧娘瞪圆了眼,大抵没想到她会这么诚实,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沈棠宁站起身来,态度很是温和:“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可以在这里好好养伤,放心,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慧娘瞳孔微微一紧,眼神欲言又止。 见她这般草木皆兵,沈棠宁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 其实不难猜测,慧娘既与长公主有瓜葛,为何会入云安公主府? 长公主如今被困在普陀寺,外人轻易不得见,加上慧娘又毁了容,无奈之下入云安公主府,沈棠宁能想到的只有避祸。 云安公主深受陛下宠爱,在她府里做事,一定程度来说是很安全的,至少外人难以接近。 沈棠宁将门掩上,唇角轻轻翘起。 不出意外,很快她便能拉拢长公主这一靠山了。 第100章 印子钱 回了侯府,池景玉才后知后觉,三万两根本不是小数目。 他自己是有俸禄的,这些年也积攒下来了不少,不过比起这个数字还远远不够看。 池景玉找到管家,提出要支走上万两库银,管家一听这么多,顿时有些吃惊:“世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池景玉脸色有些难看,神色微冷:“我做事什么时候还要向你汇报了?” “小人不敢!”管家连忙低头,脸上显露出为难,“只是要支走这么大笔银子,得提前过问夫人的意见,小人自己没法做主。” 池景玉眼里情绪明明灭灭,若是跟母亲提了这事,以她的性子必定不依不饶。 他此时已有几分悔意,可一想起沈棠宁嘲弄轻蔑的眼神,心里颇不是滋味。 当时他答应的那么果断,如今又出尔反尔,岂不是自打嘴巴?沈棠宁在心里又会怎么看他? 憋着这么一口气,池景玉抿了抿薄唇:“我亲自去跟母亲说。” …… “这么多银子?”侯夫人听罢有些吃惊,皱起了眉头,“你突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经过层层盘问,池景玉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对银子并没有太清楚的概念,只觉得母亲近来节俭过了头。 从前还未分家的时候,他要多少银子二婶婶可是从没有犹豫过。 他并没有如实告知侯夫人,而是扯了个谎:“朝中人情往来,少不得打点,更何况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 提及此,侯夫人眼里闪过恍然:“那是该好好准备,只不过咱们如今不比从前,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她深深蹙起了眉头,不忿地啐道,“若不是沈棠宁那个贱人,分家时教唆二房锱铢必较,咱们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池景玉没有搭腔,心道二房之所以会分家,难道母亲在其中没有出力么? 但多年来的教养使他说不出指责母亲的话。 “母亲能给多少,剩下的我想想办法。” 侯夫人那边松了口,但距离三万两也仍旧差了些。 池景玉难得为银子发愁,距离年关还有段时日,前段时间贪污的事闹得太大,他的俸禄又还没下来。 他来探望沈熹微时,不免流露了几分,被对方洞察到,沈熹微挺着肚子坐下来,温柔地询问:“世子有心事?” 池景玉眉心不自觉敛了敛,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最近手头有些紧。” 原来是银子的事? 沈熹微笑起来,她近日丰腴了不少,脸颊也长了些肉,失了那股弱柳扶风的气质,但也娇憨可爱:“那世子怎的不问问妾身?” 池景玉一怔,微微迟疑:“你……” 只见沈熹微唤来玉珠:“去,把我箱笼底下那匣子取来。” 没一会儿,玉珠捧着匣子过来,沈熹微取下头顶的簪子对着锁眼轻轻一捅,将匣子打开,取出一叠银票递过来。 池景玉眼神动容:“熹微,你这是?” 她唇角弯起露出个笑容,拽过他的手将银票塞过去:“这是姨娘为我攒的嫁妆,我现下也用不上,世子既然需要便先拿去应急。” 身为庶女,她的嫁妆比不得沈棠宁丰厚,但姨娘和爹私底下没少贴补她,因此她的私库倒也算富裕。 池景玉眸光微动,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中:“熹微,我定不负你。” 在他怀里看不到的地方,沈熹微唇角翘了翘。 …… 沈熹微虽然给了他些银票,不过到底有限,距离三万两仍旧差了三千两。 这个数目不多不少,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来,池景玉撑着额角,思忖着典当一些物品的可行性。 但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燕京有名的典当行哪个不认识他,转头给他宣扬了出去,那其他人又会怎么看他? 思忖之际,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一股浅香袭近,池景玉抬眼,瞥见云雀正为他添茶。 他拧了拧眉,面容微冷:“谁让你进来的?” 云雀面露惶然,无措地咬了咬唇:“世子息怒,是奴婢自作主张,见您的茶凉了,才想着……” “行了。”池景玉不至于和她一个丫鬟计较,摆了摆手,“下去吧。” 云雀站着没动,她柔美的面颊似有些犹豫,很快因为紧张染上红霞,鼓起莫大的勇气问道:“世子可是在为什么烦心?” 池景玉侧眸审视她,视线有些犀利,云雀承受不住地垂下头颅,睫毛颤了几颤:“奴婢只是想为世子分忧解难……” 她某些时候的气质肖似沈熹微,他终究硬不起心肠,只不冷不淡地道:“你如何能为我分忧解难?” 云雀小心翼翼抬起头来,露出个讨好的笑:“世子不妨说说。” 她非常审时度势,始终和池景玉维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不至于让对方觉得冒犯。 池景玉抱着试探的心思随口一说,云雀竟真有了主意,她眼睛微亮,又明显有些犹豫:“奴婢有个主意,就是不知世子是否愿意一试?” 池景玉微微抬眼:“说来听听。” 云雀咬唇轻声道:“奴婢听说,坊间有人专门做这种营生,短时间内借钱给人应急,只需收取微薄利息,又称印子钱。” 池景玉眸光凛了凛:“你让我去借贷?” 他虽不知柴米油盐,但也了解一些常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放贷,不在正规钱庄借贷,还是不受律法管束的。 云雀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奴婢并无此意,只是听说若是及时还上,也没什么影响,这才斗胆出此下策……” 池景玉眼里掠过晦暗的光,他的俸禄应该快要下来了,及时还上应当不难。 —— “倒是稀奇,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真叫他凑齐了?”沈棠宁打量着池景玉让人送来的银票,挑了挑眉。 知道真相的元昭神色一言难尽:“他去借了印子钱。” 沈棠宁怔了怔,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池景玉他疯了吧?” 那印子钱利息极高,利滚利,不出几月便能债台高筑! 他是想将整个侯府都搭进去吗? 第101章 主仆相见 沈棠宁不由细思恐极,上一世也没发现池景玉这么掂量不清? 他出身世家,手里从来没有短缺过银钱,不知道这印子钱其中利害关系。 但倘若无人提点,他恐怕也不会想到通过这一渠道。 她不禁怀疑有人暗中挑唆,但一时也想不到会是谁。 沈熹微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她还做着世子夫人的美梦,池家负债累累对她而言并无好处。 沈棠宁眼中情绪起伏,没想到池家竟然藏龙卧虎,让池景玉去借印子钱,这不是明摆着算计他么?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还没有好心到会去提醒池景玉,只对着元昭交代:“你近日多盯着些,看看他都和哪些人有过来往?” 元昭点点头。 她轻轻眯起眼,这人藏得这般深,又有此心计,不得不提防一手。 还好分家分得早,否则卷入了池家这烂摊子,二房还有的头疼。 沈棠宁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慧娘的防备心很重,她偶尔会过去探望,却从不问她身上的秘密。 逐渐的,慧娘似乎也没有那么提防她了。 这日沈棠宁像往常一样,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你这身子沉疴难愈,日后还需悉心照料才是。” 饮下了汤药,慧娘心下动容:“您费心了。”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清楚,本就已经破败不堪,在公主府磋磨的那些时日,情况愈发恶劣。 这些日子,大夫悉心看诊,昂贵的汤药不要钱似的送来,慧娘不可能毫不感激。 沈棠宁起身欲走时,慧娘突然叫住她:“沈大小姐。” 她唇角几不可察一翘,回过头来,后者眸光忽地定了定:“您之前说能帮我,这话还作数吗?”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沈棠宁图谋的? 毕竟在外人眼里,她不过一个粗使下人,毁了容貌,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没人知道她的来历身份,也不知道她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沈棠宁状若意外睁大了眸,很快欣然点头:“自然。” 慧娘抿紧了唇,鼓起勇气问:“那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人也不会白白帮她。 沈棠宁每日都会来看她,却也只是寻常的聊天,既不问她的来历,也不问她的遭遇,这让她的满腔警惕都没有用武之地。 她实在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只能选择主动出击。 沈棠宁听了这话,眉目流转过几许意味深长:“不必,我已经从你这里拿了属于我的报酬。” 慧娘听罢一头雾水,心中不由紧了紧,都说沈大小姐聪慧伶俐,蕙质兰心,她却觉得对方行事颇有些耐人寻味,不似表面那么纯善。 可对方的的确确救了她,对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恶意。 慧娘咬了咬唇:“我想求见长公主。” 她说完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忐忑不安地盯着对方。 谁料沈棠宁只是面露思索,似是为难:“长公主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慧娘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去,抿了抿唇正欲出声,却听她话音一转,“不过我可以勉力一试。” 慧娘面露感激,不敢置信地抬头,连忙起身要给她磕头。 沈棠宁扶着她起身,语气叹息:“你这是做什么?我如何担得起这样的大礼?” 慧娘激动到哽咽,眼底噙着泪光:“应该的!您的大恩大德,慧娘没齿难忘!” 沈棠宁捏着手帕为她拭泪,眸光轻闪。 并非她有意为难慧娘,只是若是不显得此事难办,对方又怎会感激涕零呢? 她可不是什么施恩不图报的大善人,恰恰相反,她要的就是对方重视这份救命之恩。 * 经过几番周折,沈棠宁总算是联系上了长公主。 慧娘听闻这个消息的激动可想而知,这日她破天荒问沈棠宁要来了铜镜,仔细装扮。 之前沈棠宁特意让人收起了屋子里的铜镜,这倒是并非刻意,只是顺手而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她亦深有体会,不让慧娘照镜子,只是怕惹了对方伤心。 慧娘望着镜中的自己,面露怔然。 她这张脸是她亲自烧毁的,若非如此她活不下来。 她只记得下手的时候很疼,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照镜子,但今日不同,她要去见殿下。 沈棠宁在旁边看着,慧娘有一双巧手,她上妆的动作最初有些生疏,但很快变得熟悉起来。 镜中的女子逐渐鲜研明媚,忽略那半张脸,她也是个好看的姑娘。 “好了。”上完妆,慧娘瞥见旁边默默等候的沈棠宁,略显局促地站起身,“劳烦您等这么久。” 她不自在地垂下头,有意无意遮掩那半边脸,她这副模样打扮与否,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但她下意识觉得,这是件很郑重的事。 沈棠宁明亮的眼眸轻轻一弯:“很好看,不用遮住。” 她默默心想,你的殿下一定能认出你。 慧娘眼眶莫名有点湿润。 …… “她要见本宫?” 燕明仪将抄好的佛经随手扔到一边,神情散漫,“正好,听说她最近闷声干了不少大事,本宫也想见她呢。” 引芳轻声道:“沈大小姐的原话是,她想带一人来见殿下。” 燕明仪颇觉兴味地挑眉:“带谁来?该不会是我那侄子吧?” 说完她便摇了摇头。 太子还在养病,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说来也稀奇,本宫这侄子向来是个榆木脑袋,这回竟也开了窍做起了欺上瞒下的勾当,若说背后没有高人指点,我是不信的。”燕明仪轻轻勾唇,眯起的眼底掠过戏谑。 外头有沙弥前来传话:“殿下的客人已至。” 燕明仪抬了抬眸,引芳会意地出去领人。 沈棠宁踏门而入的同时,她一眼瞧见对方身后还跟了个带着幂篱的女子,漫不经心调侃:“沈棠宁,你本事见长啊,在本宫面前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她话音落下,那女子却激动地摘掉幂篱,冲上来扑通一声跪下:“殿下!” 燕明仪动作一顿,怔怔地盯着女子的脸,片刻后,她失态地猝然起身! …… 第102章 弑父弑君 燕明仪目光颤动,死死盯着地上的人,她艰难地走上前抬起对方的下巴,嘴唇颤了颤,一个名字从沙哑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阿慧,是你吗?” 面前的人沧桑的她不敢认,印象中对方分明还只是个经常经常偷吃点心的馋嘴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慧娘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只哽咽地点头:“殿下,是我!” 旁边的引芳也惊了惊,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对方,眼里有震惊,有错愕,眼眶渐渐红了。 燕明仪的视线落在她那骇人的半边脸上,眼底划过悲愤和震惊,她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俯下身一把拥住她。 她紧紧咬着牙,牙齿咯吱地颤动,眼角蓦地一红:“我还以为你死了……” 长公主向来端庄优雅,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沈棠宁适时垂下视线,眼底掠过一丝动容。 燕明仪勉强平复好情绪,拉着慧娘站起身来:“引芳,你带着棠宁出去转转。” 沈棠宁知道这会儿她们主仆俩定有许多话要聊,她一个外人在场多有不便,倒也识趣,微微福身退了出去。 …… 引芳带着她出门,眼角还残留着一抹余红,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沈棠宁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难免好奇:“姑姑,慧娘究竟是什么人?” 引芳怔了怔,神情复杂看了她一眼,惆怅地叹了口气:“也罢,告诉你也无妨。” 在沉闷的撞钟声里,她的目光飘向远方。 “慧娘她本名叫二丫,十岁便进宫,原是御膳房的宫女,某日殿下偶然路过,瞧见她正在被嬷嬷责罚,便将她讨要了过来,赐名明慧。” 明慧手脚伶俐,很快便被调到了殿下身边伺候,她年纪小性子单纯,大家都很照顾她。 如若不出意外,她本该有极其顺遂的一生…… 引芳眼里闪过一抹哀痛:“那年先帝病重,殿下亲自前去万佛寺祈福,祈福需要七天七夜,我也一同跟了去。明慧本也是要去的,可她临时闹了肚子,便只能留在宫里。” 沈棠宁眼里划过异色,这个故事她好像知道后续。 后续是长公主仓促回京,迎接她的却是先帝驾崩,传位二皇子的噩耗! 一夜之间,局势逆转,本来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长公主不但失去了疼爱她的父亲,还失去了皇位,甚至还被架在了火上烤! 皇家没有亲情可言,她留在燕京,势必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来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燕明仪只能退,她遁入佛门避其锋芒,这一避就是十几年。 因有先帝留给她的军队,还有长公主自己的人脉,皇帝不敢轻易动她。 可长伴青灯古佛的这十几年,长公主的辛酸与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 “阿慧,你的脸是谁伤的?”燕明仪神色冷冽,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这些年她避世不出,并非真就不理世事,相反她一直在暗地里调查当年的事,也有了一些眉目。 慧娘捂了捂脸,在对方心疼的眼神下装作若无其事:“殿下,是奴婢自己弄的。” 燕明仪心中剧震,她自己下的手? 究竟是被逼到了什么程度,她才能狠下心来毁掉她这张脸? “当年我离宫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后来也打听过慧娘的下落,可却从她那位好皇兄口中听到,慧娘在父皇的饮食里下毒,已经被处死。 这也是除了亲信背叛,长公主无力回天的原因之一,人的确是她宫里的人,崇德帝甚至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栽赃陷害到她头上,给她捏造一个弑父弑君的罪名! 但不知是不是忌惮她背后的那支潜麟卫,对方并没有做得太绝。 慧娘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用力攥紧了指尖令自己保持清醒,肩膀却微微发着颤:“那年殿下离宫后的第三日,养心殿突然传来陛下旨意,说想吃殿下宫里的荷花酥。” 这荷花酥御膳房也能做,不过味道却和长公主宫里的不太一样,因为慧娘改过配方。 再加上之前长公主也经常做了给陛下送过去,慧娘没有怀疑,亲自做好送到养心殿。 陛下瞧见她有些意外,还道:“你是明仪宫里的,怎么这时候来了?” 慧娘立即察觉到不对,加上周遭安静的过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准备告退。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二皇子驾到的消息。 慧娘只能退至一边,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慧娘永生难忘—— 二皇子没了平日里的恭敬谦卑,态度甚至咄咄逼人,他公然质问起陛下为何要将皇位传给长公主! 陛下脸色变幻莫测,传位诏书他前几日才拟好,若非养心殿有二皇子的眼线,他如何能得知?!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同朕这样说话?” 陛下气急攻心,咳得撕心裂肺,慧娘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 “来人,把这逆子给朕拿下!” 然而殿内安静的过分,没有任何动静。 别说陛下,这时就连慧娘都察觉到不对了! 二皇子是有备而来,他拿出了新的圣旨,逼着陛下篡改诏书。 皇帝如何能容忍? “逆子,你这是……逼宫!” 气氛剑拔弩张,慧娘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她迅速思考着对策,突然起身朝外冲去,奋力大喊:“来人!二皇子意图谋反!” 她以为大声呼救便能引来御林军,然而迎接她的是冰冷的刀刃。 慧娘脸色惨白地委顿在地,这才认清了形势。 若非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二皇子怎么敢兵行险招? 她听到殿内传来愤怒的嘶吼,慧娘想回去帮忙,然而她被两个侍卫用刀架着动弹不得。 直至里面再也没有动静传来,二皇子衣冠楚楚地从里出来,脸上犹带着几分笑意和狰狞,显得格外扭曲。 他冰冷地瞥了眼慧娘,眯了眯眼:“真是条好狗,既如此,你便去给先帝殉葬罢。” “且等等,你的殿下随后就来。” 慧娘如坠冰窟。 “……” 第103章 达成共识 燕明仪脸色如同结冰,覆满寒霜,她攥紧了拳,指甲生生折断:“他怎么敢!” 那也是他的父皇,他怎么能如此狠毒? 赤红的血丝爬满她的眼底,燕明仪颓然地踉跄两步,面露惨笑。 原来父皇至死都想着传位于她。 父皇的遗诏一出,她起初也陷入了自我怀疑,是不是她还不够优秀,又或者父皇也觉得她是女子,不堪委以重任,所以选择了退让。 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原来父皇属意的一直是她,从未有过动摇! 燕明仪恍惚想起年幼时,父皇教她写字,教她的第一个字便是“君”。 父皇神情慵懒地眯了眯眼:“明仪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尚且懵懂的公主板着脸,仰头脆生生地道:“太傅说,君即帝王,是指父皇的意思。” 父皇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君也可以是你。” 明仪呆呆地睁大了眸,半晌才憋出一句:“儿臣怎么能是君呢?” 父皇搂着她哈哈大笑起来:“有何不可?朕的明仪,天生就该坐在这个位置!” …… 父皇给了她野心,也给了她壮大野心的权利,他不认为女子有野心便是错。 她那么好的父皇,却永远地离开了她,还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燕明仪倏然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滚落。 “殿下?”慧娘手忙脚乱,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眼泪。 燕明仪抓住她的手,眼神清明:“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她命人暗地里追查,听闻宫里出来个毁了容貌的女子,便猜到慧娘有可能还活着。 可对方不知为何却没了下文,赏金也干脆不要了,着实让人生恼! 慧娘眼里不可避免闪过一丝恐惧:“二皇子将我和乾清宫所有宫人关在了一间宫殿内,要把我们活活烧死!” 周围都是绝望的哭求声,她被浓烟呛的难以喘息,几乎以为自己难逃一死! 她嗓音颤抖,“有一个嬷嬷恰好路过救了我。” 那时候她已经意识不清,并未瞧见那嬷嬷长什么模样,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御膳房。 那里的掌事姑姑认得她,以前虽然对她严苛,到底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帮着隐瞒她的下落。 慧娘知道迟早会被人找到,便用烧火棍往自己脸上狠狠烙了好几下。 掌事姑姑看得心惊肉跳,咬了咬牙:“宫里太危险了,我送你出宫!” 慧娘跟随着运送潲水的桶一同出了宫,便开始了躲躲藏藏的日子。 直到云安公主得了恩赐提前开府,她混进了公主府,才得以安生一段时日。 燕明仪听得心绪起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断掉的指甲处传来一阵刺痛。 她心里有疑惑,慧娘说的那个救她出来的嬷嬷时机出现的未免太巧合,而且那样的情况能把慧娘捞出来,本事必定也不小。 她决定回头找人查一查。 “慧娘,这些年辛苦你了。” 燕明仪如同往昔一样,眼神温柔摸了摸她的头。 当初她挑中慧娘,只是见她模样实在可怜,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充满着对外界的未知与好奇。 她有预感,如果置之不理,这个小宫女这样单纯的性子,在这深宫中寸步难行。 父皇教会她怜悯,于是燕明仪便开口要了她。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因这份怜悯之心,阴差阳错得知父皇真正的死因。 因果循环,冥冥中早已注定。 燕明仪瞥了眼桌案上她抄好的佛经,眸光泛着砭骨的冷意。 十几年,佛祖企图教会她修身养性,可修身养性难平她满腔怨愤,更止不了她这颗杀伐之心! —— 沈棠宁端详着面前的人,长公主如今已经平复了情绪,面上不露端倪。 她心中暗暗赞叹,微垂眼帘:“殿下唤我,不知有何吩咐?” 燕明仪轻挑着眸打量她,不紧不慢笑了一声:“沈棠宁,你很好。” 沈棠宁不明所以抬眼,眸中微有困惑:“殿下此话何意?” 燕明仪但笑不语。 沈棠宁如何得知慧娘的身份,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把她救了出来,这其中必不简单。 但她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心思,对方的确办了件令她称心如意的事。 “之前你说的合作,本宫可以考虑。” 沈棠宁眸光微动,却听她话音玩味:“不过本宫这头答应了,你又打算如何劝说你那姨母和表哥?” “殿下放心,姨母也希望同您冰释前嫌。”沈棠宁一颗心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意。 “冰释前嫌?”燕明仪咂摸着这话,冷不丁一嗤,目光笔直看过来,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太子是个孝子,本宫要做的事惊世骇俗,恐怕有违他那套迂腐思想,你若不能劝说他,这买卖成不了!” 沈棠宁从她这话里品出了几分心惊肉跳,看样子长公主已经下了决心…… 她的心跳蓦地快了几拍,不是恐惧,倒更近似于兴奋。 她从小接受的思想便是忠孝仁义,根深蒂固。 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臣民又当如何? 沈棠宁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棠宁定不负殿下所托。” 燕明仪瞧着她,眼里闪动着兴味的光,突然抬手递出一块玉牌,漫不经心开口:“日后你要见本宫,不必来这儿,只需将这东西交到明记糕点铺。” 普陀寺人多眼杂,并非绝对安全,她三天两头往这儿跑,难免叫人起疑。 沈棠宁接过玉牌,指尖抚过上头的锦鲤纹路,眉眼不由一疏。 她知道,长公主这关她算是过了。 既为同一阵营,理应分忧解难,她抬起头来:“殿下可有想过离开这地方?” 她在这寺中,说得好听是遁入空门,说白了就是变相幽禁。 陛下畏惧长公主手里的潜麟卫,不敢让她离京太远,只得放到眼皮子底下幽禁起来。 燕明仪不知想到什么,红唇微勾:“放心,本宫早有打算。” 沈棠宁也想起什么,眸光轻轻一闪。 是了,万寿节将至,那可是个热闹的日子。 万寿节,即帝王诞辰,取“万寿无疆”之意。 第104章 进退维谷 从普陀寺回来,沈棠宁便开始静待长公主说的时机。 同时,她也在暗暗筹谋。 陛下的万寿节上,正是三皇子献上昆山玉,获得崇德帝大肆褒奖的日子。 也是三皇子逐渐在朝堂崭露头角的起始。 他用昆山玉为自己造势,踩着谢家满门鲜血走上他风光的夺嫡之路! 而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再次重演! 现如今,太子并未被幽禁,一切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那么三皇子还能像上辈子一样,顺理成章地抢走一切吗? …… 沈棠宁让元昭收买了几个小乞丐,暗暗放出昆山玉早已被三皇子收入囊中且日日把玩的消息。 这会儿有关昆山玉的传闻愈演愈烈,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三皇子又想给陛下一个惊喜,自然不愿意提前透露这玉在他手里的风声。 崇德帝生性多疑,不知道这玉是三皇子专程为了献给他才买下的,并且盛世美玉的名声也是他专门造的势。 这样一块本该属于天下之主的宝玉,却先一步落到了他儿子手里,身为帝王,他会如何做想? 哪怕事后三皇子将玉献给他,他又会不会揣测三皇子是迫于流言蜚语,不得不忍痛割爱呢? 即便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可意义已经全然不同。 沈棠宁黑白分明的眼底杀机涌现,燕行舟善于利用崇德帝的多疑来除掉谢家和太子,如今这份多疑反噬到他自己身上,不知他是何感想? …… 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流言发酵得极快,大多数人都在议论: “三皇子乃天潢贵胄,母妃又是盛宠六宫的丽妃娘娘,这昆山玉落在他手里倒也不奇怪!” “谁说不是呢?只是我等凡夫俗子,恐怕终生难以亲眼目睹这块传世之宝了!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不对啊,都说昆山玉现世是上天降下福泽,可这玉却落在了三皇子手里,是不是说明天命应当属于……” “哎呀呀,这话可说不得!叫人听了去,那是要杀头的!” 话虽如此,可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太子重伤卧病在床,四皇子生来便有不足之症,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极少出现在人前,六皇子今年才七岁,天赋平平无奇。 最有希望夺嫡的可不就是三皇子? …… “本宫此事做得隐秘,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那些流言传到三皇子这里时,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燕行舟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水,眼底戾气浮现。 幕僚眉头紧皱:“外头那些传言对殿下极为不利啊!就是不知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青年谋士眯了眯眸,语气笃定,“殿下分明是被人给算计了!” 此人手段了得,还能提前洞悉他们的计划,莫非他们当中有对方的眼线? 燕行舟眼里透着杀意:“最好别让本宫知道是谁搞的鬼!否则……” 青年谋士脸色凝重:“此番陛下定是要对殿下起疑了!” 燕行舟眉眼闪过烦躁:“今早本宫进宫请安,便觉得父皇的态度颇有些捉摸不透。” 他起初还以为是朝堂的事,没成想竟牵扯到了自己头上! “如今这昆山玉,本宫是献还是不献?” 他费尽心思谋划了那么久,为的就是万寿节能一鸣惊人,没想到如今这玉竟成了烫手山芋! “献,必须得献!”青年态度坚定道,“昆山玉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殿下若是私藏,陛下就要怀疑您的用心了!” 燕行舟冷笑一声:“本宫也知道要献,可什么时候献?明日我亲自捧着去见父皇?” 青年皱了皱眉,神色难免迟疑。 如若三皇子表现得迫不及待,陛下也会起疑,他是不是眼看着纸包不住火,所以才将玉献出来? 如若等到万寿节,期间难保陛下不会猜忌,横生枝节。 这便是背后之人的险恶之处了,如今殿下是进退维谷啊! 楚姓幕僚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殿下,迟则生变啊!” 青年却意见相左:“殿下,您若表现得太急切,反倒令陛下多疑,不妨等到万寿节,左右也没多少时日。” 燕行舟想了想,还是赞同了他的提议。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头来好处没捞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 “在瞧什么?” 沈棠宁回过神来,揉了揉额角:“看账本呢。” 池宴唇角勾着笑,从她手里抽走账本:“看什么账本啊?你来帮我参谋参谋,陛下万寿节,我送什么礼物好?” 她不由一愣,下意识道:“你送什么礼?我们又不能进宫。” 她身为户部尚书之女,未出嫁时倒是有资格进宫,出嫁后便要按夫家的标准来。 池宴无官无职,又分了家,如今自然进不了宫。 而池二老爷倒是有官职在身,可惜只是个六品官。 这样规格的宫宴,五品及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参加。 池宴眉骨轻轻一耸,从背后掏出一份烫金请帖:“谁说不能去?陛下许是看我还算顺眼,破例让我携家眷入宫赴宴。” 沈棠宁精神一振,接过他的帖子看了看,神色有些意外。 她倏然变得积极起来,池宴弯下腰狐疑地盯着她:“又不是没参加过宫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嘴角翘了翘,笑容意味深长:“有戏看。” 从前她这样笑池宴却觉得后背发凉,如今倒是觉得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狐狸。 倒是有几分……可爱? 他指腹捻了捻,抬手一摸鼻子:“所以我送什么礼?” “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就行了。”沈棠宁笑盈盈看他,“陛下富有四海要什么没有?咱们又不是这场戏的主角,没必要抢人风头。” 池宴若有所思,她这么高兴,大抵有人要倒霉了。 联想到最近听到的传闻,他暗暗一啧。 也不知道三皇子这几日睡不睡得好觉? 他忽然想起什么,狐疑眯了眯眸。 有点不对劲,昆山玉事件发生的时候,沈棠宁还未曾赴云安公主的赏花宴,三皇子没理由针对她。 所以,对方那次其实是冲他来的? 第105章 进宫赴宴 万寿节这日,沈棠宁和池宴一同入宫。 今日恰好是冬至,天冷了不少,沈棠宁穿上了冬装,她冬日格外畏寒,手微拢在袖里坐得端正,合领浅粉缠枝莲纹褙子,并白色缠枝莲纹裙。 她年岁不大,浅粉色倒也衬得她玉软花柔,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西府海棠。 下马车时,池宴先她一步,随即把手递了过来,搭着他的手,沈棠宁拎起裙摆走下来。 没了遮挡,寒风扑面而来,她冻得身形微微一颤,池宴握住她冰凉的指尖皱了皱眉:“怎的这样凉?下次出门得把汤婆子捎上。” 他极有分寸,很快便松开,却不动声色绕到迎风的一面,颀长的身姿恰好能挡住她。 沈棠宁盯着他愣怔片刻,别开眼唇角轻轻翘起:“还没冷到那种程度,让人瞧见了笑话。” 池宴垂着眼掠过来,来了兴致:“怎么,你也怕羞啊?” 沈棠宁微微挑眉,明亮的双眸直直望过去:“不可以吗?” 四目相撞,呜咽的朔风一时停住,天地间悄然寂静,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噼啪炸开。 这场短促的对视,最终还是他仓惶败下阵来,池宴状若镇定看向前方,喉咙里滚出一声哼笑:“可以。” 沈棠宁瞥过他微红的耳廓,缓缓挪开了目光,低头看路,心想: 池宴的眼睛生得倒是好看,亮晶晶的,赤诚而明亮。 宫门口已经到了不少大臣及家眷,见了二人只是心底微惊,很快便笑着招呼。 池宴的身份是不够格赴宴的,能出现在这儿说明人家有本事。 既然如此,提前结个善缘没什么不好。 池宴被几位大臣围着交谈,沈棠宁也不便打扰,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棠宁。” 她回过头,瞧见了款款而来的顾轻絮,她面上带着笑意:“早就听父亲说你会来,我原本还不信呢。” 沈棠宁笑着端详她:“顾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倒是亮眼。” 顾轻絮脸颊微红,眸子浮上浅浅忧色。 她顿时会意,执着顾轻絮的手往里走:“顾姐姐有话要说?” 顾轻絮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之前我便想问你,但又觉着不大好,你可知太子殿下他……可有大碍?” 她说完脸便腾地一下红了,以她内敛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她曾无意间听父亲同母亲谈话,皇后娘娘打听过她的婚事可有定下。 顾轻絮今年已十七,婚事迟早要提上日程,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真要嫁给一个全然不了解的人,多少会忐忑不安。 可如果是太子殿下……她想她是愿意的。 沈棠宁了然地笑笑,看来她经常在对方面前提起表哥,也不是全然无用。 “顾姐姐,你若真担心殿下,待会儿不妨亲自瞧瞧?” 顾轻絮被她促狭不暇的目光瞧得无地自容,但很快捕捉到她的弦外之音,微微睁大了眸:“你是说,太子殿下今日也会来?” 沈棠宁眨了眨眼:“自然,陛下的生辰宴,殿下怎可能缺席?” 顾轻絮一颗心渐渐定了下来,垂眼心想: 殿下那样好的人,无论能不能嫁给他,她都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 和人打交道是件辛苦差事,池宴笑得脸都快僵了,一回头发现夫人不见了。 “……” 沈棠宁,好冷酷无情一女人,就这么将她的夫君抛弃在了凛冽寒风中。 转而一想,待了会儿进了殿男女也要分席,她八成也是想到这一点,这才没等他。 池宴摇头失笑,正欲抬脚,迎面碰上他的岳父大人,面皮几不可察一抽。 这是回门宴后,沈昌第一次见池宴,他这个女婿近来的遭遇可谓是一波三折,连带着他这个做岳父的,都没少被人议论。 沈昌头一回正经打量着池宴,突然发现抛开成见,这人居然瞧着还挺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他面上难得露出了笑意:“贤婿。” 池宴冷不防被这一声叫的,鸡皮疙瘩立即爬满了手臂! 他忍不住去瞧沈昌,只见他不似之前多看自己两眼都嫌脏的不耐,反倒一副和颜悦色的姿态。 他不由心下感叹:要不人家能当尚书呢!这变脸如翻书的功夫他怕是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岳父大人,好久不见。”池宴挤出了同样虚伪的笑容。 人都到了面前,他自然也不能当没看见。 沈昌满意地颔首,瞧了眼周围:“棠宁没和你一起来?” 池宴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寒暄,敷衍地道:“她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沈昌眉头当即一皱,语气不悦:“你头一回来参加宫宴,人不生地不熟的,她竟抛下你一个人?当真是不像话!” 别以为他是关心池宴,他只是怕池宴不懂宫规,到时候丢了人闹笑话! 这不还是丢他的脸? 池宴眼波微动,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岳父大人这可就错怪棠宁了,这天寒地冻的,她身子娇弱,哪能陪我在外头挨冻?要是换了岳母大人您舍得么?” 他都还没说什么,这人怎么就管的那么宽! 当着他的面说他夫人不是,可不就是在打他的脸? 难怪沈棠宁对她这位父亲态度不怎么热络,就这性子,也是活该! 被呛了一下,沈昌心头微有不悦,不过他还是维持着和颜悦色:“之前我有事抽不开身,因此没来参加你府上的乔迁宴,你不会心怀芥蒂吧?” 两人往宫里去,池宴闻言勾了勾唇,没心没肺地道:“岳父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我都听说了,方姨娘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沈昌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事儿他都知道,定是沈辞那个小兔崽子干的好事! 池宴偏头看过来,笑眯眯继续,“还未来得及向岳父大人道喜,您果然是龙精虎猛,老当益壮……” “咳咳!”眼瞧着他越说越不像话,沈昌尴尬地打断他,脸色有些憋屈。 他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小子像是在挖苦他呢? 可见池宴一副缺心眼的样子,他又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第106章 献上贺礼 入了保和殿,沈棠宁在内监指引下落座。 她抬眸张望,瞧见池宴也在对面落了座,这才放下心来。 等宾客陆陆续续到齐,几位皇子和公主也到场,沈棠宁目光一一扫过人群。 太子被人搀扶着走在最前方,此时还未见很冷,他却已经披上厚厚的大氅,玄色大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格外羸弱。 太子面带温和笑意,偏头和人说着什么。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身形单薄,脸上透着长年累月的病恹恹,整个人好似一尊易碎琉璃,有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淡漠疏离。 这便是四皇子燕珏,因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极少出现在人前,也就是陛下生辰才能将他请出来。 “皇兄说得不错,四弟你合该出来透透气,正是大好年纪,整日窝在你那皇子府像什么话?” 说话的是燕行舟,他话音带着调侃,燕珏唇角微扬苦笑着摇头:“我倒是想,可我这副身子本就是拖累……” 他这病,不能冷着不能累着,更不宜情绪起伏过大,这些对寻常人来说是小事,对他而言很有可能要了命。 六皇子嘟着嘴跑上前扯住太子的衣袖:“大皇兄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小六还想你陪我玩呢……” 迎着众人的目光,燕淮轻笑一声,眉眼间似有无奈:“皇兄近来是不能陪你玩了,不过你可以去找你三皇兄,嗯?”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六皇子乖乖撒了手:“好。” 沈棠宁随着众人起身行礼,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看似兄友弟恭,实则暗潮汹涌。 帝后姗姗来迟,紧随而来的还有丽妃及其他妃嫔。 众人行跪拜礼,听得上头的帝王免了礼,沈棠宁抬眼,瞥见崇德帝和皇后娘娘低语着什么,关系较往日似有缓和。 而旁边的丽妃艳丽的妆容下,是藏不住的憔悴和僵硬。 她心下了然,儿子近来受冷落,连带着她也被迁怒,丽妃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焦躁不安。 可这女人向来沉得住气,也不至于这般失了分寸吧? 沈棠宁眸光微转,忽然瞥见皇后下首的一位嫔妃,瞧着有些眼生。 她生了张圆脸,姿容明艳,模样娇憨,面上时不时露出笑意,让人瞧着便亲切。 在这种场合,能坐在这样显眼的位置,只能是得宠的嫔妃,可她竟无多少印象。 莫非丽妃失宠,阴差阳错成全了别人? 宴会即将开始,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声唱喏: “长公主驾到——”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众人略带错愕地朝门口望去,一袭明艳张扬的红衣跃入眼帘。 燕明仪在簇拥下进殿,她妆容精心描摹过,身上的服饰也精致华丽,勾勒过的眼尾微微上挑,红唇噙着似笑非笑。 沈棠宁眼底亮了亮,她之前每次见燕明仪,对方都打扮得十分素净,莫名有种违和感。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长公主就适合这样张扬华丽的装扮,野心和权欲的滋养才是这朵帝国之花最好的养分。 众人惊疑不定地瞧着长公主,又大着胆子去瞥上头的帝王。 崇德帝神情高深莫测,却不见多少意外之色。 沈棠宁不由揣测,莫非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嘉宁来得稍迟了些,没扫陛下和娘娘的兴吧?” 燕明仪施施然行了一礼,大大方方任人打量。 皇后娘娘注视着她,眼底掠过复杂之色。 崇德帝率先朗笑一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兄妹俩也许久未见了,来人,给长公主赐座!” 皇后徐徐出声:“你能亲自来,陛下和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燕明仪落了座,抬眸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长公主的到来让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众人不由暗地里揣测,瞧陛下这态度,是打算和长公主握手言和? 当年的事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可但凡有眼色的人都能嗅出不对。 崇德帝状若没察觉,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正式开始,丝竹管弦响起,有舞姬翩跹而来,舞姿优美动人。 沈棠宁看了会儿便觉得乏味,低头吃起面前的膳食。 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看去,池宴正盯着她,见她注意到自己,当即夹起一块糕点送到嘴里。 沈棠宁心神一动,视线在面前一扫而过,夹起同样的糕点,试探地咬了一口。 她眼睛不由一亮,味道是不错。 他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也着实是为难了他。 思及此,她嘴角微微一翘。 池宴唇角一松,他上次在宫里吃到这点心就觉得不错,沈棠宁肯定会喜欢。 扭头瞥见池景玉斜了他一眼,他眉尖耸了耸压低了声音:“大哥也要来一块么?” 池景玉抿了抿唇,淡声拒绝:“不必。” 池宴轻轻撇了下嘴。 宴席到一半,长公主率先起身献礼。 她命人呈上一叠册子,微勾起唇:“这是嘉宁亲手抄的佛经,特意献给陛下,恭祝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册子展开,密密麻麻的字排列整齐,没有丝毫错漏。 手抄佛经,这样的心意着实难得,众人赞叹不已。 崇德帝也含笑受下:“嘉宁费心了。” 太子献上了一座亲手雕刻的“父子同禄”。 和田白玉制成,两只梅花鹿紧紧依偎在一起,大鹿伏于地,口衔灵芝神情安详,小鹿伏于大鹿身侧,抬头仰望,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且不说这雕像的寓意,光凭太子亲手雕刻这一点,便已弥足珍贵。 燕淮捧着礼物亲手呈上的时候,手指还残留着各种各样的擦伤,他微垂着头神情略显局促:“儿臣手艺不佳,这礼物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准备,这几日才堪堪完工,做工粗糙了些,还望父皇见谅。” 这话众人听了都动容,太子重伤之际还不忘亲自筹备给陛下的贺礼,孝心可见一斑。 崇德帝眼里微微恍惚,良久后才叹息一声:“你还在养伤,这等小事怎的还亲自动手?” “父皇喜欢就好。”燕淮只抿唇微笑,也不揽功。 皇帝看了眼福公公,后者当即接过这贺礼,语气唏嘘:“殿下有这份心意固然是好,可您这般不爱惜身子,岂不是让陛下心疼?” 三皇子眸光不由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