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我一手执笔,一手执剑》 第1793章 “少特娘的屁话,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紫龙真人将手中剑插入地面。 双手飞快的打着指诀,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转瞬间,一抹气流便将他同陆痴包裹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 靳飞舟比了个剑指,突然间向师徒二人指来。 他身前的巨人立马单手抓剑,把那把三四丈长的巨剑,猛地掷出。 彩霞宗的大多数弟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宗主使出这样的本领。 所以还以为那巨人是想用剑把陆痴二人砸死。 然而下一刻。 巨人做出了一个常人根本就无法做到的动作。 只见他那雄伟的身体微微一颤。 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巨剑飞行的轨迹上。 这样的本领,竟然同刚才的靳飞舟如出一辙。 当的一声。 巨人接剑。 那厚重的巨剑立马便划出一道月牙。 紫龙真人和陆痴在巨人面前,像两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万恶之源陆痴忍不住问道:“师父,咱俩是不是完了?” “闭上你的臭嘴!” 紫龙真人骂了一句后。 随即朗声暴喝:“紫炎!” 一直悬在上空的紫龙。 倏然间动了起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 热气连绵不绝从其嘴里和鼻孔中冒出。 就在巨剑马上就要落下的时候。 一条等人粗细的紫色炎火,从龙嘴里喷出。 火蛇转瞬将巨人吞噬。 而擂台周边的温度,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升高。 离擂台近的人汗流浃背,离得远的,更是冷汗直流。 巨剑终是没有落下。 也不知道那巨人是不是像人一样能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他竟然回剑挡在头顶,把紫炎隔开。 当——! 一条手臂似乎挡不住紫炎巨大的冲击力。 巨人另一手抵住剑面。 雄伟的身躯竟被逼得缓缓朝后退去。 眼瞅着巨人继续后退,凶猛的炎火就要将自己吞噬。 靳飞舟手指翻飞,再次喊道:“山门存亡之时,望先神救我彩霞宗于危难之中!” 随着他一阵古怪的口诀念出。 擂台的地面再次震动。 片刻之后。 第二个巨人从裂缝中爬了出来。 第二个巨人手里握着长枪,其体型相对第一个巨人也要小一些。 但正因如此,他的动作比第一个巨人要快。 几乎是刚爬出来的一瞬间。 他便朝紫龙真人和陆痴冲去。 强横的力量,使得每一脚落下都给人山崩地裂的感觉。 “师父,这次咱们是不是真完了?”陆痴苦脸道。 自己的师父实力到底如何,陆痴其实也不清楚。 他如此问,只是希望师父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 哪知紫龙真人突然叹了口气。 然后幽幽说道:“痴儿,咱们下去以后,要是有小鬼找为师的麻烦,念在为师照顾你这么些年的份上,你能不能替为师顶一顶?” 听到这话。 陆痴傻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兴许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如他这般的天才,会突然变成天妒之才。 他侧目望向擂台边一脸紧张的闻人信。 笑得难看极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闻人信眼眶瞬间泛红,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嘭——! 长枪落下。 眨眼便将包裹着陆痴二人的气罩轰碎。 师徒二人的身体渺小得如同狂风拂过后扬起来的尘土。 直到此刻,紫龙真人都还在尽量的保护陆痴。 他尽力舒展着瘦削的身体,似乎想把所有的冲击力都挡下。 “痴儿,为师食言了,不过刚才那是开玩笑,你不会真让为师随你姓吧?” 陆痴知道老头已无再战之力。 等总算落地后。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急忙将紫龙真人抱在怀中。 “师父,这万一投胎的时候我走在前面,你恐怕真要跟我姓了...” 紫龙真人气得直咳血。 恶狠狠的瞪着陆痴看了片刻。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多好的苗子,毁在我技不如人啊...” 陆痴心中动容,举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睛。 “你慢点死,我去给你报仇。” 陆痴将紫龙真人放下。 捡起刚才被震掉的宝剑。 只是他走路都费劲。 狼狈前行的样子配上破损的衣衫,像是十几天没有吃过饭的乞丐。 当——! 走没几步。 他再支撑不住,将剑插在地面,双手握着剑柄,晃悠悠的就是不愿意倒下。 空中紫龙已落到了地面。 它围着紫龙真人转了两圈。 发出凄惨的悲鸣。 悲鸣声低沉嘶哑,在山间回荡的时候,惊得鸟兽四处逃窜。 “钱北幽,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认不认错!?” 一次唤出两位巨人。 靳飞舟明显也到了极限。 话刚说完。 他便捂嘴咳嗽。 有血水从其指缝间流出。 “我认你娘的头,麻利点,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躺在地上的紫龙真人望着苍穹,牙齿咬得嘎嘣响。 靳飞舟眉头拧了又拧。 他盯着孱弱不堪的陆痴看了好半晌,依然犹豫不决。 “爹,你现在不杀他,以这家伙的天赋,等他卷土重来之际,只怕是彩霞宗灭门之时啊!”擂台下靳修恶狠狠道。 靳飞舟有些许动摇。 微微一抬手,持枪的巨人上前两步。 巨大的枪头就悬在陆痴的头顶。 只需靳飞舟一念生,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就会变成昙花一现并值得一提的饭后谈资。 “爹,你不是说了,刚才用留影石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了吗,陆痴现在可不是九龙宗的弟子,杀了也就杀了,顾虑那么多做什么?”靳修着急道。 靳飞舟闻言眼皮子直跳。 眸子中的挣扎,渐渐被一抹残忍所取代。 “动手,你不动手我瞧不起你!” 摇摇晃晃的陆痴咧嘴笑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靳飞舟,是挑衅,更是一种嘲笑。 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这师徒二人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了,竟然还如此狂。 靳飞舟被那玩味的眼神刺激到。 他手上打着指诀。 巨人的长枪也动了起来。 只是突然之间。 紫龙的悲鸣有了回应。 众人依稀听见,似乎有类似的声音,从山外很远的地方传来。 与此同时。 彩霞宗各个山头开始晃动。 无数道剑气,突兀悬浮在各山头之上。 人群中有人大喊。 “是护山大阵,有强人来犯!” 靳飞舟猛地转头看去。 就见遥远的天边。 有八道颜色不同的流光飞速朝紫霞宗冲来。 随着流光的逼近。 地上紫龙的声音不再悲伤。 转而变成了一种愤怒。 此起彼伏的龙吟声开始回应紫龙的呼喊,而且越来越清晰。 片刻之后。 仿佛那天外之音传来。 “靳宗主,我那师弟到底如何得罪了你,竟让你如此大动干戈?” 第1794章 赤橙金绿青蓝,最后还有黑白二色。 总共八条龙出现在了紫霞宗。 每一条龙的身上,都站着一个人。 为首的男子虽然也同紫龙真人那般鹤发童颜。 但身材却很魁梧,一双剑眉让其看上去异常的精神。 身上更是散发着一种强横锐利的气势。 他居高临下盯着擂台上的靳飞舟,严肃的表情中夹着一丝寒冷。 彩霞宗各山头顶上的剑气嗡嗡作响。 却没有任何一道敢于冲向那八道流光。 彩霞宗的弟子都吓傻了。 他们害怕那八条龙。 但更害怕金龙身上站着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洛非花。 别看名字不怎么霸气,但他可是九龙宗宗主,一个在接手九龙宗后,将宗门势力范围扩大了一倍的男人。 当然。 靳飞舟也不愧是彩霞宗的宗主。 面对洛非花,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 只见他手一翻,掌心里多了一枚圆形的玉石。 随后将玉石掷向对方。 “你自己看。” 话音刚落。 地上躺着的紫龙真人铆足了力气喊道:“你最好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了下来,要是断章取义,只怕今天彩霞宗的脸面要丢个精光。” 靳飞舟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虽说有私心,但终归是名门大派的一宗之主,可做不来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话紫龙真人可不爱听。 只是躺在地上,连吐口水的动作都做不了。 只气得冷哼了一声。 空中洛非花接住留影石。 随即便向其中注入真气。 靳飞舟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记录的,其他人并不知晓。 另外七名九龙宗长老在内,将目光都聚集在了洛非花的脸上。 他们只能从后者的表情判断,今天彩霞宗主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 洛非花的脸上一直都是同一个表情,从容中带着些许严肃,严肃中又夹着少许冰冷。 旁人根本无法判断,洛非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彩霞宗众人也非常紧张。 他们真实目睹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如果宗主把靳修偷袭陆痴的画面也记录了下来。 那么理可就站到了九龙宗那一边。 不过他们也并非没有倚仗。 毕竟紫龙真人刚才可是亲口说出了退出九龙宗这样的话。 现如今,就看那洛非花认不认账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在低头解读留影石的洛非花终于动了。 他先是欠身拍了拍脚下有些躁动的金龙。 接着突然问道:“靳宗主,留影石只有这一块吗?” 靳飞舟点头:“我也并非有意为之,这一块是习惯性带在身上而已,何况今日的比试,谁也没有想到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咔嚓——! 靳飞舟话音刚落。 洛非花手里的留影石突然出现裂缝。 转瞬又变成了一堆齑粉,被风一吹便飘散开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高山之上本就空气稀薄。 此刻更是如同有人把仅剩的空气给抽了个干净,令众人窒息。 片刻的安静过后。 彩霞宗主峰又开始震动。 十数个巨型泥人从地面爬出,纷纷抬头望着空中那八条颜色各异的真龙。 这是彩霞宗一众长老的态度,当然也是宗主靳飞舟的态度。 沉默中的靳飞舟眉头紧拧。 突然问道:“洛宗主,你这是何意?” “大家都是要脸的人,我若把话说清楚了,你我面子上都挂不住。” 说着。 洛非花突然从空中落下。 他双手负后缓缓朝擂台走去。 彩霞宗众弟子哪里敢挡他的道,赶紧朝两侧散开。 路过紫龙真人座下那几名弟子的时候。 洛非花脸上突然有了微笑。 “你们还好吧?” 几名弟子急忙抱拳行礼。 “掌门师伯,我等无碍。” 洛非花满意的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接着一个起落便出现在了擂台之上。 他先是来到紫龙真人的近前蹲了下来。 伸手搭在紫龙真人的心脉上检查片刻后。 表情轻松道:“看来靳掌门还是给了我几分薄面的,师弟啊,以后做事,还是低调些为好。” “在这方面,你可没有资格教育我!”紫龙真人倔强道。 洛非花叹了口气:“哎,我已经老了,不比当年咯,何况现在有个宗主的身份挂着,哪能如年轻时候那般行事。” 说完。 他便将紫龙真人扛了起来。 随后又放在了旁边紫龙的身上。 “阿紫,你先去找你的兄弟姐妹们,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那紫龙的性格跟紫龙真人有几分相似。 鼻孔里面喷出几口热气后,不情不愿驮着紫龙真人飞到了空中。 虽然它不会说话,但众人都感受到了它的愤怒。 洛非花无奈摇了摇头,嘀咕道:“这小畜生,有脾气了!” 随即他又缓缓走向了陆痴。 后者见宗主朝自己走来。 本来想行礼的,但奈何受了重伤,能勉强支撑身体不倒下已属不易,刚把双手从剑柄上松开,便差点摔在了地上。 洛非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陆痴身边。 他伸出一手揽住陆痴。 然后微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做作,平日在门内遇见,也没见你对我有几分尊重。” 陆痴咧嘴笑了笑:“尊重一个人,通常都放在心里,流于形式的做法,有逢场作戏的嫌疑。” “所以你现在想逢场作戏?”洛非花翻了个白眼。 “那倒不至于,就是觉着您现在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想要行礼绝对是内心使然。”陆痴解释道。 洛非花点了点头:“你这马屁拍得好,比你师父会说话。” 言罢,他突然站到陆痴前面,将背躬了起来。 陆痴没搞明白什么意思,不解道:“做什么?” 洛非花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你走得动吗?” 陆痴摇头:“要不是膝盖硬,现在已经跪在地上了,更别谈走路了。” “那不就得了,上来我背你。”洛非花催促道。 陆痴有些许尴尬:“这不好吧?” 面上尴尬。 身体却很诚实。 他就这么顺势往前一倒,便趴在了洛非花的背上。 这幅画面,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彩霞宗内部。 一众彩霞宗弟子目瞪口呆,有人疯狂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哪怕他们把眼睛揉红了。 仍然无法改变,堂堂一宗之主,像匹马一样驮着一个年轻弟子。 第1795章 没多会。 洛非花背着陆痴来到了靳飞舟的近前。 彩霞宗宗主此刻面色凝重,眉头微微拧着。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 很多事情很多话,不是随便做和随便说的。 就比如刚才洛非花同师弟紫龙真人那番对话。 听上去像是在争论,但实际上,那是一种警告。 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兴许是觉得洛非花已经认命了变老的事实,再无年轻时的心性。 但落在靳飞舟的耳朵里。 他听到的却是:“我只是老了,不是提不动刀了。” 这并非靳飞舟过度解读。 而是源自于洛非花当年做过的事情。 九龙宗曾经有一个人,比现在的紫龙真人以及陆痴还要狂。 那个人,就是年轻时候的洛非花。 天下之人都在说,当年洛非花带领九龙宗灭掉周边几个大门派,是因为利益的驱使。 但是熟知内幕的靳飞舟很清楚。 如今九龙宗的地盘翻一倍。 只是因为当时洛非花门下一个年轻弟子行走天下时,被那几个大门派的弟子欺负了而已。 他与洛非花认识的时间很长,长到他能了解真正的洛非花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也是为何他刚才迟迟没有对陆痴动手的原因。 而刚才洛非花当着众人的面背起陆痴。 在靳飞舟看来,只是想向自己表达,陆痴是他洛非花的心头肉这样一个信息。 “靳宗主,今天的事情,要不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洛非花笑着,双颊和眼角难掩岁月留下的印记。 此话刚一出口。 周边那些个巨人们,便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控制巨人的长老们,面上更是黑如木炭。 靳飞舟半晌没有说话。 呼吸也开始冗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靳飞舟终于开口。 “你我都有错,但紫龙真人和陆痴挑衅在先,他们在当众打我的脸。” 靳飞舟的声音不大。 只有擂台边的几个人能听见,恰好,闻人信也是其中之一。 洛非花侧目望了一眼闻人信。 接着转头朝靳飞舟微笑道:“你教子无方,陆痴也只是热心肠想要帮帮你而已,只是说可能方法上有些过激,细想下来,其实没什么大事不是吗?” 这座天下流传着一句话。 洛非花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收起得寸进尺的想法,不然等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以后,他就要让你把那一尺吐出来,并带走你的一丈。 可到底这么多徒子徒孙们看着。 靳飞舟短时间内没有回应。 微微颤动的眸子,表示他现在内心很挣扎。 “这样吧,我赔你一千斤天上钱,你我之间这一丢丢误会,就这么解除如何?” 洛非花微笑望靳飞舟,态度何其诚恳。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很多彩霞宗的弟子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然后,本来安静的人群开始嘈杂起来。 有人说:“一千斤天上钱,可算不得少!” 也有人说:“一千斤而已,却也算不得多。” 而对于靳飞舟来说。 洛非花嘴里的天上钱不是钱,而是能让自己从容落地的台阶。 于是他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并亲昵的拍了一下洛非花的肩膀。 “靳兄言重了,不过一点误会而已,提钱可就伤感情了。” 洛非花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就是因为你我感情深,所以更要小心维系,反正明儿我就让人把钱带来,你若不收,我可要生气的。” 第1796章 本来剑拔弩张的形势,急转直下。 众人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靳飞舟陪同着要把洛非花送走的时候。 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突然开口:“爹,刚才那陆痴都当众打我们彩霞宗的脸了,你真的要就这样把他放走吗?” 永远不要低估天底下傻逼的数量,更不要低估这种傻逼能够傻逼到什么程度,因为他们这种超乎想象的傻逼,已经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被众人追捧变成了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 靳飞舟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像是突然被冻住了一般。 他侧目望向背着陆痴的洛非花。 望着对方嘴角还未消失的弧度。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面色也有些微发白。 淡淡微笑的洛非花动了。 他如刚才靳飞舟拍打自己那般,轻轻拍打对方的肩膀。 接着用一种玩味的口吻说道:“贵公子真单纯,只是一直这样单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要不靳兄有空的时候,给贵公子讲讲九龙吞山河的故事?” 靳飞舟额头上冷汗直流。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微微欠身道:“是我管教无方,洛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洛非花突然拔地而起,飞向了空中的金龙。 “放心吧,我是万万不可能同一个小辈计较的,靳兄,保重!” 九龙宗一行人离开后。 靳飞舟收起挥别的手。 然后转过身,阴沉着脸朝靳修走去。 靳大公子还不知道彩霞宗差点大难临头。 骄纵惯了的他,兴许觉着自己所在的彩霞宗才是天下第一大宗门。 于是他朝九龙宗众人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并忿忿骂道:“什么玩意,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谦虚的人,说我彩霞宗一眼到头?你们九龙宗才是一眼到头!” 见自己的父亲走到了近前。 靳修迎了上去。 同时诉苦道:“爹,外人走了,也到了该收拾内奸的时候了,若不是闻人信这个小贱人,今天咱们也不会被九龙宗欺负到家里面,我的建议是...” 话没说完。 靳飞舟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靳修的脸上。 “你建议你娘嘞个*!” 此刻他根本就没有顾及什么父子之情。 靳大公子刚感受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下一刻便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砸在了擂台边缘。 懵逼中的他刚刚爬起来,还未来得及站稳。 靳飞舟又出现在了面前。 “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瞅着父亲的巴掌裹着风声扇来,靳修吓得大喊。 “你没错,是我错了!” 啪的一声。 靳大公子再次飞了出去。 落地后脑袋已经肿成了猪头。 可是靳飞舟气仍未消。 第三个耳光已经扇出。 看他那架势,只怕是不把靳修打死不罢休。 好在是彩霞宗的长老们出现得及时。 急忙把他拉住。 “宗主,修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何况他的天赋在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是我们彩霞宗今后的倚仗啊!” 被几位长老束缚住的靳飞舟破口大骂:“倚仗?指望这种看不清形势的废物,我们彩霞宗只怕是离灭门不远了。” 咒骂几句之后,见靳修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靳飞舟怒道:“你再瞪老子一眼试试?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话说完。 靳飞舟身上气势暴涨。 得亏有位长老喊道:“修儿,快走,别在这里傻站着了!” 眼见几位长老快要控制不住他爹,靳修总算是害怕了。 哭喊着连滚带爬朝后山奔去。 他走了以后半柱香的时间。 靳飞舟才终于平静下来。 扫一眼被自己吓傻了的众弟子。 他突然指向闻人信。 并严厉说道:“谁以后敢动闻人信一根汗毛,本宗主灭他满门!” 第1797章 闻人信嘴角微微勾着,看上去有些许幸福。 他的脸上再看不见当年少女的那种娇媚。 “阿呆对我,没得说,如果不是他当初在彩霞宗上闹这么一出,我可能一辈子都是给师兄弟们端茶倒水的命!” 陆天明愈发觉着奇怪。 他从闻人信的脸上。 并没有看见对陆痴的恨,只有感激,以及有这样一位好友的得意。 如果一个人不恨另一个人,他为什么要杀死对方。 滴答——! 闻人信突然摸出一枚钱币放在了桌子上。 那枚钱币与楚国或者乌弥国流通的铜板都不同。 晶莹剔透,像是水晶,又像是玉石做成的。 闻人信食指压着钱币。 送到了陆天明的眼前。 “这就是天上钱,比我们现在用的铜钱珍贵无数倍。” 陆天明不理解闻人信到底是何用意。 只盯着那天上钱不说话。 “送给你,就当是个念想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不要因为一点点成就便沾沾自喜,说实话,二十四五岁的五重天确实不错,但在我和阿呆出生的那个地方,绝对不是说屈指可数的存在。”闻人信微笑道。 他自从来到这小院以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的敌意,甚至说还有些温柔。 陆天明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和我爹,不是出生在北洲吧?” 闻人信浅浅笑着,答非所问道:“有些事情,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也不应该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并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说着。 闻人信站了起来。 然后望向小宅的楼顶。 “还有你,虽然号称最接近七重天的存在,但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尝试一千次一万次都赢不了我,或者我说得再明白一点,整个北洲,能赢过我的只有一人。” 稍作停顿。 闻人信叹息道:“只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 言罢。 他沉默了半晌。 回神后轻轻一跃。 便跨过围墙不见了踪影。 他刚一走。 肖双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凉亭内。 他的嘴角有血迹。 但他并不在乎。 他只死死的盯着桌上那枚天上钱,瞳孔颤动得厉害。 很明显,在听完闻人信的故事以后,他受到的震撼并不比陆天明少。 “肖叔,你受伤了?”陆天明诧异道。 肖双阳坐下,并没有回答陆天明的问题。 “我可以摸一下吗?” 陆天明将那枚天上钱推至肖双阳的跟前。 “喜欢的话,你就拿去。” 肖双阳抬起头。 自出现后第一次与陆天明对视。 “你不好奇?” 陆天明苦笑道:“怎么可能不好奇,但是那样的世界,即便真的能找到,我只会觉着自己弱小,就像闻人信说的那样,我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来。” 肖双阳沉默。 陆天明的担忧,显然也是他的担忧。 他是真雷观的天才。 闻人信口中的陆痴更是天才。 可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一个拥有着陆痴这样天才人物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如这北洲一般,允许他肖双阳随随便便的畅游。 真找到那个地方的话,他其实和陆天明没什么两样,兴许都是别人举手之间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我饿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煮碗面,最好能加个煎鸡蛋。”肖双阳突然说道。 “当然可以,但是味道不好的话,肖叔你可别怪我。” 陆天明站将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 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脚后,这才能走路。 陆天明去到伙房后。 肖双阳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桌面的钱币上。 起初他的双眸里只有遭受打击后的茫然。 但不久之后,又迸射出了炙热的光芒。 他伸手抓住那枚天上钱。 小心翼翼的观摩起来。 钱币上没有任何文字,简单得像是普通人戴在脖子上的平安扣。 但是两者间的触感有着巨大的差距。 哪怕是在桌面上放了那么长时间,入手依然有温暖的感觉。 身为修行者的肖双阳,更是刚接触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上面有灵气的波动,很浓郁,比真雷观禁地里还要浓郁。 只可惜钱币实在太小了些,不然真可以用来修行。 没多会。 陆天明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 放了肉沫哨子,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可惜刚一入口,肖双阳便想到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 但他显然饿急了。 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一般。 刚才思绪紧绷的陆天明同样很饿。 不过盐放得着实多了些。 所以吃了半碗以后,他再也咽不下去。 只偷摸摸盯着肖双阳看。 “闻人信打的。” 肖双阳突然开口。 冷不丁冒了一句后,他又继续动起了筷子。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陆天明吃惊道:“你跟他交过手了?” 肖双阳抬起碗,把齁咸的汤水喝了个干净。 放下碗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后。 他才道:“他住在郊外一间草屋里,起初并没有跟我动手的意思,但有个女人从屋子里出来后,我只盯着那女人多看了片刻,闻人信便冲过来用剑砍我,那时候的他,可没有刚才跟你讲故事时那么温柔。” “女人?”陆天明惊道。 肖双阳点头:“一个丑女人。” 随即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像脑子也不怎么清醒。” 陆天明立马就想到了凉王府禁斋里面那个神秘的女子。 他记得温五郎给自己说过,闻人信非常在意那个又丑又疯的女人。 只是刚才闻人信述说的故事当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么一个人。 所以陆天明非常好奇。 “那女人有多丑?”陆天明问道。 肖双阳眉头微拧,半晌没说话,也不知道是被女人丑到了,还是说肚子里面的词语无法描述女人的丑。 片刻过后。 肖双阳这才开口道:“说不上来,五官单独拎出来是不丑的,但是聚在一起...” 稍作停顿。 肖双阳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其实聚在一起也还凑合,主要是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陆天明追问道。 “肤色蜡黄,左边脸颊上有一块不是太明显的红斑,而且血管很清晰,像是蒙了一层黑色的蜘蛛网,这使得她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 盯着陆天明看了片刻。 肖双阳又道:“还有,头发跟你一样有不少白发,总之很显老就是了。” 陆天明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1798章 肖双阳把女人的丑描述的太过别具一格。 陆天明甚至想现在就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如果可以,他还想跟那女人聊上几句。 但闻人信的精神状态让他觉着担忧。 他害怕见到女人后,自己也会被闻人信提剑追着砍。 肖双阳可以跑,他可跑不了。 “肖叔,你劣势很大吗?”陆天明转移话题道。 肖双阳摇头:“劣势不大,压力很大,闻人信的剑法一流,我跟他比划了三招,觉着没有胜算,便先跑了。” 虽然想过肖双阳可能不是闻人信的对手。 但听到前者亲自说出逃跑这种话,陆天明还是有些不适应。 要知道,无论是旁人还是肖双阳自己,可都是说过找不到对手这样的话的。 肖双阳感觉到陆天明在替自己尴尬。 却丝毫不以为意。 “没什么好丢人的,看得清楚形势,也是实力的一种,没必要白白送命。”肖双阳解释道。 这个观点和陆天明不谋而合。 陆天明没有纠结。 转而问道:“既然拼了三招,你不应该受伤才对啊?” 肖双阳有些愤懑道:“那家伙用围棋扔我,后心挨了一下,不然我定能全身而退。” 稍作停顿。 肖双阳忿忿道:“这个卑鄙的家伙。” 两人聊了一会后。 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肖双阳没有久留的意思,坐没多会就走了。 等小院安静下来后。 陆天明盯着桌上的天上钱发呆。 从闻人信的口中,他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似乎举手投足间就有让天崩地裂的实力。 而他爹陆痴,竟然是那个世界中修行天赋最顶尖的天才。 这让陆天明心中颇为感慨。 有那么一瞬间。 他非常想放下所有的恩怨,去陆痴成长的地方看上一眼。 可恩怨放不下,恩怨中的人,更不可能放下。 陆天明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天上钱。 最后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 一晚上没有睡觉,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困意。 拿起木箱子后,便打算出去写信。 一回头,就见李寒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宅门口。 她斜倚着门框,一手轻轻扶着隆起的肚子。 “二宝,你昨天晚上没睡?” 陆天明本来脑袋里面还在思考闻人信口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会看见李寒雪后,情不自禁愣了一下。 心爱的女人,以及要出生的孩子,一下子就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中来。 彩霞宗上惊心动魄的比试,九龙宗的九条真龙等等,转瞬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望着李寒雪那张美丽的脸,陆天明咧嘴笑了起来。 “夜里来了两个客人,陪他们聊了会天。”陆天明如实道。 “客人?”李寒雪狐疑道。 陆天明点头:“肖双阳肖前辈,以及我父亲的一位朋友。” 听到肖双阳在,李寒雪的面色明显轻松了不少。 “爹爹的那位朋友,我见过吗?”李寒雪眨着美眸。 陆天明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摇头道:“没有,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不过在那之前,我可要出去努力挣钱呢!” 陆天明倒也不是胡说八道。 如今他对陆痴,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听到的故事越多,他反而越来越崇拜那个不称职的父亲。 崇拜他的狂妄,羡慕他的天赋。 而关于陆痴更多的故事,只有闻人信知道。 李寒雪做为陆痴的儿媳妇,自然有资格了解那些故事。 第1799章 但在那之前,陆天明要更努力的写信。 他不允许闻人信伤害李寒雪,所以他要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按着闻人信的脑袋,让其将后来的故事讲完。 李寒雪并不知晓陆天明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轻轻点头,回以温柔的微笑:“钱永远挣不完,你在外面注意安全,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陆天明应了一声。 笑容灿烂离开了小院。 福临街比春节之前那段时间热闹了很多。 但应该是邻里们刚跟家人们团聚过的原因。 生意没有春节前好。 陆天明进入六重天的欲望非常强烈。 想到之前华无畏说,廉为民召回了京城的很多眼线。 他便干脆扩大了覆盖范围,将生意做到了临近的几条街上。 一天下来,写出去的信倒也不比之前要少。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 陆天明已经敢于在京城外城各处招揽生意了。 自闻人信那天晚上出现以后。 京城安宁了许多。 廉为民这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整整两个月,陆天明已经没有听到有关廉大宰相的消息了。 就在他以为廉大宰相是不是被闻人信抛弃时。 无意中来到了长盘街。 长盘街上住的大多都是外乡人。 而且似乎比福临街还要热闹不少。 人来人往中,陆天明卖力吆喝着。 写了几封信后。 突然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头盯着陆天明的木箱子看。 苍老的面容上面写满了憔悴。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眉头一直拧着。 “老丈,您要给家人写信吗?”陆天明问道。 那老头突然从草靶子上摘了一串糖葫芦递到陆天明面前。 “后生,我可不可以用这串糖葫芦,换你一张纸,以及笔墨用一下?” 陆天明听笑了。 他伸手抻开自己的旗招子。 “一文钱一封信,你这糖葫芦应该不止卖一文钱吧,我直接代你写就是了,而且,我还会帮您送到驿站呢。” 哪知老头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要自己亲手做才放心。” 陆天明将木箱子放下,接过糖葫芦后把位置让了出来。 老头把草靶子靠墙放好。 蹲下后便开始在木箱子上写信。 陆天明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偷摸摸打量老头。 后者不知道是年龄大了还是什么原因,写信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一不小心,毛笔在信纸上划出好大一条黑线。 老头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后生,再送我一张信纸可以吗?或者我用糖葫芦跟你换。” 陆天明故意生气道:“你不会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吧?这糖葫芦虽然比我写一封信贵,但也要看我有没有这个需求不是?” 老头吓了一跳,急忙给陆天明道歉。 说什么要不先欠着几日,到时候一定把钱还上。 陆天明故意不耐烦的摆手:“信纸在箱子里,自己拿就是,真晦气!” 老头连连道歉。 忙不迭打开箱子拿出一张新的信纸。 他看上去紧张极了,半晌都没有动笔。 陆天明嘴里嚼着山楂,观察片刻后收起了逗弄老头的心思。 “写吧,没写好就换一张,我不收你钱就是。” 听闻此言,老头连连感谢,这才将毛笔落下。 陆天明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偷瞄。 等他大体搞清楚了信上的核心内容后。 忍不住眉头微抖。 想了想。 他突然从草靶子上又抓了一串糖葫芦。 然后笑道:“老丈,你这糖葫芦简直是京城最好吃的,以后每天你给我留十串,我天天来取!” 老人家抬头望着陆天明,老泪纵横。 第1800章 老头倒也不是真的没钱。 把信装起来后。 他又拿出几张银票,塞进了信封里。 陆天明全当没有看到那些银票,依然美美的嚼着糖葫芦。 等老头把信封封好。 陆天明笑道:“老丈,就丢箱子里面,晚些我统一拿到驿站去。” 老头面露难色。 他把信攥在手里。 没有立马回答陆天明。 纠结半晌后才开口道:“后生,麻烦你帮我看一下那草靶子,有人买糖葫芦的话,两个铜板一串,钱你就先替我收着,我把信送到驿站后,立马就回来。” 两人初次见面。 陆天明也不可能强求对方能信任自己。 他知道老头家里遇到了急事。 所以只是笑了笑,告诉对方快去快回。 老头走后。 陆天明把写信的木箱子收了起来。 然后开始吆喝着卖糖葫芦。 他专挑那些带孩子的路人下手。 但凡有人带着小孩从他面前过,他便一瘸一拐的迎上去,卖力介绍自己卖的糖葫芦有多好。 两文钱不贵。 但是这长盘街上舍得花两文钱尝尝咸淡的人并不多。 折腾了小半柱的香的时间。 竟然只卖出去两串。 可想而知老头一天下来,混个饱腹的银子都够呛。 又尝试了几次,一串都没有卖出去后。 陆天明干脆坐到了木箱子上。 盯着草靶子瞅了片刻。 他探出手,取了好几串下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打嗝,看上去不是在享受什么美味的小吃,更像是在受罪。 糖葫芦毫无疑问是好吃的,但是顶不住他刚吃饱饭,胃里涨的慌。 没多会,他便狼吞虎咽吃了十来串。 实在是咽不下去后。 他从钱袋子里掏了一把铜板出来,按照每串两个铜板的价格,单独分了一部分出来。 等老头终于去而复返。 陆天明将草靶子和铜板都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老头抬头瞅瞅草靶子,又低头看看手心里的铜板,昏黄的老眼又噙满了泪水。 “后生,谢谢你!” 陆天明刚要张嘴说话就打了个嗝。 接着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缓了片刻后才道:“谢什么谢,你的东西卖出去的钱,都是你自己该得的。” 老头望着陆天明那一副吃撑了的样子。 只抬手抹眼泪,半天没说话。 “行了,我走了,记得明儿给我留十串。” 陆天明背起木箱子,挥了挥手。 临走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笑呵呵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凡事往好处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而且你现在可不能随随便便倒下,不然家里的孙儿可是要饿死的。” 说完。 陆天明再不啰嗦。 一瘸一拐的朝街口走去。 陌生人的善意很容易碰触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老头蹲下,埋着头呜咽起来。 没过多会。 有脚步声靠近。 老头赶紧擦干净眼泪。 准备张罗生意。 可刚抬头他就愣了一下。 确认站在草靶子前的男人确实是大年三十在自己家吃年夜饭的那位客人后。 老头有些激动道:“客人,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没在京城了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幽影。 幽影冰冷望着老头,像是从来不认识老头一般。 片刻后。 他朝陆天明刚才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个瘸子,你认识?” 老头也感受到了幽影对自己的态度与上次不同。 但不清楚理由什么。 “刚认识的,我找他借了纸笔,往老家去了一封信。” 幽影没有说话。 死死盯着老头的眼睛。 看样子像是在判断对方有没有撒谎。 “怎么了?那位后生有什么问题吗?”老头愈发觉着奇怪。 见对方眉宇间的疑惑不似作假。 幽影摇了摇头:“没事,他是个好人。” 老头总算笑了:“您也是好人,现在百姓们的日子虽然没有以前好过,但天底下好人多,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幽影没有说话。 转而看向了旁边的草靶子。 草靶子上只剩下了十几串糖葫芦。 幽影问道:“今天的生意还不错。” 老头叹了口气:“哎,都是刚才那位后生照顾。” 说着,他指了指墙角处。 那里放着十几根用来串山楂的竹签子。 “要是没有他,老头我今天怕是要挨饿了。” 幽影不语,走到草靶子前摘了串糖葫芦,然后蹲在路边吃了起来。 细嚼慢咽,像是在品尝天底下最香的美味。 老头好奇道:“客人,你怎的这么喜欢吃糖葫芦?” 幽影理所应当道:“因为好吃。” 老头自讨个没趣,尴尬得直笑。 哪知幽影突然停止了咀嚼。 安静须臾后,说道:“其实以前我不喜欢吃糖葫芦,是后来有个女孩自己喜欢,逼着我跟她一起吃,吃得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这种味道。” “女孩?” 老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兴趣愈发浓厚。 幽影点头:“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朋友挺多的,但这个女孩给我的感觉最特别,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喜欢。” 老头露出缺牙的光景,笑得开心极了。 “那肯定是喜欢了,不然谁又愿意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呢。” 幽影不置可否。 又开始嚼起了糖葫芦。 “对了,你跟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老头好奇问道。 幽影咀嚼的动作立马僵住。 沉默了好久才回道:“她死了,死在十五岁生日那天。” 兴许是没有想到一个故事有甜蜜的开头,却急转直下以悲剧结尾。 老头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结结巴巴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咔擦咔擦——! 幽影嘴巴又动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在嚼谁的骨头。 吃完一串后,幽影又从草靶子上拿了两串。 他将其中一串递给老头。 “我请你。” 一直担心冲撞了客人的老头,面上再次绽放出微笑。 “那不行,我穷是穷了点,但是一串糖葫芦还是请得起的,这一串,算我的。” 说着。 老头接过幽影递过来的糖葫芦,跟对方手里那串碰了一下。 幽影没有拒绝对方的慷慨。 点了点头:“也行。” 又吃了半串后。 幽影突然说道:“老板,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你在哭。” 老头抓着糖葫芦的手一抖,脸上的微笑突然变成了悲伤。 但他似乎不想与其他人分享这份悲伤。 倔强的扯着嘴角,重新绽放的微笑,比哭还要难看。 幽影三两下吃完手上的糖葫芦。 然后轻声道:“吃人嘴短,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说出来,兴许我能替你解决。” 第1801章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不同的人触碰两次。 老头绷不住了。 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期间幽影没有说话,他又摘了一串糖葫芦,细嚼慢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老头总算下定了决心。 哽咽着说出了实情。 原来。 正月初五那天。 他收到了老家的来信。 说是亲家母病重,想要看看自己的女儿,不然怕以后没机会了。 起初老头的儿子是不想让妻子回去的。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当年娶他妻子时,亲家母从中刁难。 还有现在刚过完节,正是生意忙的时候,也需要妻子帮忙搭手。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儿子要照顾。 可到底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老头的儿媳妇明面上没有反驳丈夫,但是食不甘味寝不成寐,三天瘦了十斤。 而老头到了这把年纪,也知晓老年人的那份无奈。 所以老头便出面,劝儿子把儿媳妇给放回去。 无非就是稍微累点,至于孩子嘛,他帮忙照顾就是了。 就当是为他老人家积点阴德,大不了以后下去了,他多多保佑儿孙就是。 老头的儿子见妻子身体每况愈下,又想到那岳母恐怕真的没多久活头了,便听了老头的建议,把妻子放回去。 他们的老家离京城不算很远,只有三天的路程。 老头的儿子给了妻子七天的时间,告诉妻子务必七天之内一定要赶回来,不然京城这点糊口的小买卖,指定得黄。 计划是好的。 哪知七天之后,人没见着,信也没有一封。 老头儿子一着急,生怕出什么事。 便赶了过去。 没几天就来信给老头。 信上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老头的儿媳妇染了风寒,经不起路途的折腾,需要在老家先治好才能回来。 对于老头来说,只要人没事,其他都好说。 可谁知第二天又接到了儿子的来信,说是治病的钱不够了,让老头凑点。 着急的老头二话不说,把自己平时卖糖葫芦攒下来的棺材本,全部都掏了出来。 一心想着先救人。 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又收到儿子的来信,也是要钱。 直到今天,他儿子离开京城后的大半个月内,已经要了五六次钱了。 老头哪有这么多钱,只能找街坊邻居借,然后每天起早贪黑的卖糖葫芦,能凑一点是一点。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来风寒不是要命的病,哪有可能需要这么多钱。 二来是儿子信上的字越来越少,到最后更是只有“寄钱”二字。 平日里他都是叫几个熟悉的老乡把钱带回老家。 今天遇着写信的陆天明,实在难掩心中担忧和疑惑,便想着花点小钱去封信问清楚情况。 他一个老人在京城带着孙子不容易。 又担心儿子儿媳妇出事,加上陆天明的好意,难免情难自控。 所以便多次洒泪。 述说完事情之后。 老头的眼泪也吹干了。 他定定望着旁边的幽影。 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抱歉。 幽影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京城,帮不了你。” 老头似乎也有准备。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一切都是命啊。” 正暗自神伤呢。 那边幽影掏了个钱袋子出来。 扔过来的时候叮叮当当作响。 声音比铜板动听多了。 刚一入手,老头隔着袋子就感受到了那令多少人折腰的美丽轮廓。 可越是大钱,老头越不敢要。 刚到手,他就打算还给幽影。 但却被后者出言阻止。 “这是借你的,不是送你的。” “我...我哪里还得起...” 想到儿子不停的找自己要钱,照此下去,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折腾,老头欲哭无泪。 幽影认真道:“如果用在你自己和孙子的身上,期限二十年,但如果你再往老家寄,明儿我就来找你的麻烦。” 老头一时语塞。 想清楚后扑通跪了下来,砰砰砰开始磕头。 幽影默然。 起身后又摘了一串糖葫芦,用牛皮纸包好后,小心翼翼塞进了袖袋里。 “今个的钱就不付了,从你欠我的银子里面扣。” 老头停了下来,昏黄老眼里满是感激。 “客人,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万一你哪天离开京城了,我以后也好寻着名字找你还钱啊!” 幽影摆了摆手:“你放心,我要么死在京城,要么就埋在京城,哪里也不会去的。” 言罢。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刚走没几步。 忽然想到了什么。 又转过身郑重其事道:“如果再遇到那个写信的瘸子,你千万不能给他说认识我这样一个人,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老头听不明白幽影的意思,他更搞不清楚一个写信的好心瘸子,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危险。 只满口答应了幽影说的话。 那天傍晚,一匹快马冲出了京城,一路西行。 ...... “老丈,我让你给我留的糖葫芦,你怎么没留?” 望一眼光秃秃的草靶子。 陆天明有些生气。 今个阳光明媚。 刺得老头有些睁不开眼。 老头硬是盯着陆天明看了三两息的时间。 才认出面前这人是昨个帮助自己的后生。 于是他笑呵呵道:“哎,昨个家里孙子闹腾,我哄到后半夜,睡起来后没时间做太多糖葫芦,没想到今天生意还不错,居然卖光了。” 陆天明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你这人,好生不讲信用,枉自我还寻思帮帮你呢。” 老头知道昨天陆天明偷看了自己信上的内容。 听闻对方要帮自己。 立马愧疚道:“后生,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了,要不这样,你跟我回家,我现在给你做几串?” “你这人,忒现实了点!” 陆天明撇了撇嘴,收起写信的木箱子杵在了老头跟前。 老头半晌没动,傻傻望着陆天明。 “带路啊,愣着做什么?”陆天明翻了个白眼。 “哦,您真去啊...” 老头反应过来后,急忙把草靶子扛在了肩上。 走没两步,老头驻足迟疑道:“后生,我那家里现如今也没个女人,跟猪窝没什么区别,要不我去其他人那里给你买几串来,你放心,味道肯定不比我做的差。” 陆天明不屑道:“天底下什么样的猪窝我没见过?别矫情了,赶紧的。” 不久过后。 陆天明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见过最邋遢糟糕的环境。 应该是当年刘大宝家搬家后留下来的老宅。 但与现在这间屋子比起来,刘大宝家的老宅可以算是干净的。 特别是看到了老头的孙子后。 陆天明忍不住扶着门框,偏头便把中午吃的面条吐了出来。 老头的骂声也在这时响起。 “你个短命娃娃,那是屎啊,屎怎么能往嘴巴里面塞呢?” 第1802章 老头的孙子有四岁多了。 倒也不是屎尿把不住的年纪。 他放进嘴里的那玩意也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旁边一条黄狗的。 兴许是一个人在家实在没什么意思,玩着玩着,就把狗屎塞进了嘴里。 陆天明不讨厌孩子。 可见到那孩子自来熟的朝自己跑来。 他堂堂五重天马上就要六重天的江湖大侠。 竟产生了惊慌失措的感觉。 “那啥,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陆天明捡了块木板子,抵着小孩的胸口,不让对方过来。 小孩咧嘴笑了起来。 刚才他爷爷已经帮他漱过口。 但陆天明总觉着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沾在小孩的牙齿上。 这是他心中的臆想,却也因为是臆想,让陆天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父母是做买卖的,娃子一般都不会认生。 那小孩笑道:“我叫柴三金,我爹叫柴二毛,我爷爷叫柴大钟。” 陆天明虎躯一震,看向那边正在做糖葫芦的老头。 老头尴尬一笑:“让后生见笑了,我没什么文化,名字都是瞎起的,没什么讲究,就图个好记。” 陆天明比老头还要尴尬,他挤出个微笑。 沉默片刻后问道:“老丈,你平日里做糖葫芦的时候,三金这孩子会在旁边玩吗?” 柴大钟用勺子搅动铁锅里的糖水。 “他爹娘平日里没闲管他,我在的时候,可不就陪着我吗。” 刚说完。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又急忙解释道:“后生,你可别多想,这孩子是第一次吃那玩意,而且我不会让他碰任何做糖葫芦的材料,一会你放心吃,干净又卫生。” 陆天明低头瞅瞅衣服脏兮兮的柴三金,实在是不知道老头怎么能当着这孩子的面说出干净又卫生几个字的。 但是自己挖的坑,都已经跳进去了,他也不好拒绝。 那柴三金似乎很想跟陆天明做朋友。 虽然被木板子顶着胸口,但还是绕来绕去,想要接近陆天明。 最后好在是那条黄狗过来,往柴三金身上扑了几下,才替陆天明解了围。 陆天明走到柴大钟身边。 轻声道:“这孩子没有爹娘照顾不行啊,你儿子还是没什么音讯?” 柴大钟闻言手中的勺子一滞。 随后叹气道:“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带着孙儿也不方便回老家,要是回不来,以后我就跟孙儿相依为命。” “光卖糖葫芦,可养不起两个人。”陆天明感叹道。 柴大钟昨个拿了幽影的银子。 那些银子足够把柴三金抚养长大。 本来他是想要告诉陆天明不要替他们爷孙俩担心的。 但想到昨个幽影临走前交代的话。 便只能撒谎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把儿子养大的,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辛苦一点,晚睡早起,总不至于把三金给饿死。” 可柴二毛到底是亲儿子。 谁都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柴大钟说完,眼眶情不自禁就红了起来。 陆天明见不得这幅画面。 从昨天老头写的信里,他已经大概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回去便做了一些决定。 于是他轻轻拍打柴大钟的肩头。 “我已经托人去你老家看看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的儿子和儿媳,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老头猛地侧目,上下打量着陆天明。 越看,他越觉着后者的气质不凡。 “真...真的?” 陆天明微笑:“帮你,主要是因为你的糖葫芦做得当真好吃。” 说着他又指了指正在跟大黄狗嬉戏的柴三金。 “当然,我是说你的孙儿没有在一旁捣乱的情况下做出来的糖葫芦。” 老头眼含热泪,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盯着陆天明看了半晌,最后只感叹道:“我就说嘛,天底下还是好人多!” ...... “老板,对面那宅子的主人,是姓黄吗?” 多文县某间饭馆内。 贾小云一边小口吃菜,一边询问柜台前的店掌柜。 店掌柜望一眼对面那还算气派的宅子。 面露鄙夷道:“可不就是姓黄吗,咱们多闻县周边远近闻名的黄员外,就住在里面呢。” 听闻店掌柜谈及黄家时语气怪异。 贾小云追问道:“这黄家名声是不是不太好?” 店掌柜来了兴致。 绕过柜台坐到了贾小云隔壁的桌边。 “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也不等贾小云开口。 他便把黄家大概介绍了一下。 黄家的老爷子叫黄初生,早年间是这多文县内游手好闲的串皮。 后来走了狗屎运,结识了县太爷家的大少爷。 由于人狠敢卖命,受到了大少爷的赏识,给了他一些药材生意做。 要想挣大钱,货真价实可不行。 所以黄初生便在药材上做了手脚,卖起了假药。 起初他还算半个人,只从药材的年份上做手脚,五年的当成十年,半年的说成是两年。 这样倒也吃不死人。 而且黄初生也算有点经济头脑。 药效不行,但是价格上面只比别人便宜一些,毕竟太便宜指定不是好货。 这也使得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可随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人的欲望就会跟着膨胀。 见自己卖劣等药材没出什么事。 他便开始卖起了真正的假药。 滥竽充数,货不对板,反正只要想得到的方法,他都敢用在生意上。 由于有县老爷家的大少爷罩着。 一年因为吃他家的药死那么两三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随着黄初生的良心越来越少,死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某个富商家的孩子因为吃他卖的药夭折了。 闹到了郡城里面,那县太爷家的纨绔也不敢包庇。 黄初生只能舍财免灾,九成以上的财富,就为了摆平这件事付诸东流。 黄家也就此落魄。 最近这七八年来,一直都是靠着吃那点老本为生。 黄初生对此不甘心,整天就寻思着如何翻身。 好在老天开眼,让他生了一场大病。 人虽然没事,可是脑子受到了损伤,得了偏瘫。 再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你一个半身不遂能做什么? 自己做不了事情,后代可以啊。 躺在床上的黄初生,又将希望寄托在了女儿的身上,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黄家跟着鸡犬升天。 哪知快长成的大白菜,被同县一个叫柴二毛的穷小子给祸祸了。 那些个权贵历来都是追求完璧之身。 最后黄初生没辙,只能将女儿嫁给了柴二毛。 “活特娘的该,没那个富贵命,得那个富贵病,又养到一个败家子,报应,报应啊!” 提起往事,店掌柜舒爽至极,笑得满脸褶子。 第1803章 “败家子?”贾小云好奇道。 店掌柜收起笑容。 解释道:“黄初生跟小妾生的儿子,从小娇纵,如今十七八岁嗜赌成性,最后这点家产快要败完了。” 说着。 店掌柜朝黄家的宅子努了努嘴。 “喏,看见门口东张西望那两个人没,道上混的,如果黄家一个月内不把那败家子赌输的钱凑齐,今后他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了呢。” 贾小云举目望去。 就见有两个年轻人确实在观察黄家的屋宅。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纸笔,似乎在画图。 有个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妇人正谄媚的陪在一旁,时不时用手肘去触碰那两个年轻人。 旁人看来,多少有些不对劲。 贾小云问道:“那妇人是谁?” 店掌柜眼里浮现出鄙夷之色。 “黄初生的小妾呗,自打黄初生躺在床上站不起来后,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抛头露面。” 店掌柜突然伸手遮住嘴巴。 压低声音道:“她儿子的赌债,好些都是她用见不得人的办法还的,客官有没有兴趣,有的话,我帮你把她叫过来?不贵,就一顿饭钱。” 刚才还对那小妾颇为鄙视的店掌柜。 突然笑得意味深长。 贾小云正儿八经混过道上的,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当即便摆手道:“不了,没那个兴趣。” 店掌柜也没有多劝。 转头又盯着门口黄初生的小妾看。 贾小云想了想,问道:“掌柜的,听你说黄初生嫁女儿的时候,好像跟柴家闹得挺不愉快,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来,他女儿有没有回家来看看?” “有啊,怎么没有,不过就来了一次,半个多月的事情了...” 店掌柜是个健谈的人。 又将最近看到和听到的事情说给了贾小云听。 听闻前不久柴二毛也来了老丈人家。 贾小云的筷子动得更快了。 他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饭菜吃完。 刚准备起身。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于是他立马将抬起来的屁股放下。 并倒了一杯茶水,镇定自若喝了起来。 只是他举杯的时候,手有些抖,看来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客官,您几位?” 店掌柜热情的迎了上去。 刚进来的男人转动那双下三白眼,扫了一圈客堂后。 在就近的桌子边坐下。 “一位。” 兴许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冰冷的声音。 店掌柜一时愣住。 “听不懂我说的话?”男人不耐烦道。 店掌柜回过神,赶紧招呼小厮上壶热茶。 同时问道:“那您想吃点什么?” 男人抬头瞥一眼对面的宅子,又瞅瞅已经发灰的天色。 “炒个饭。” 若是寻常人吃个炒饭敢这么拽,店掌柜估计得骂娘。 但此刻他根本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男人的那双眼睛,实在是令人害怕。 “快快快,给这位爷把咱们多文县的招牌炒饭端上来!”店掌柜咋呼道。 兴许是觉得聒噪。 男人摆了摆手,冷声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言罢。 他再不看店掌柜一眼。 那双怎么看都感觉不到温度的眸子,就这么盯着黄家宅子门口的几个人看。 炒饭端上来以后。 男人莫名其妙从袖袋里掏出一串糖葫芦。 把上面的山楂全部捋到碗里后。 竟然拌着炒饭吃了起来。 混在众多客人里面的贾小云忍不住捏了捏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里面一样。 “这幽影,跑来多文县做什么?难不成廉为民那条老狗又要搞事情了?” 小声嘀咕一句,贾小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在原位暗中观察。 然后他就发现。 幽影吃东西的动作有那么些优雅,慢条斯理的像在品尝什么高端食材。 只是那山楂配炒饭,实在是令人喉咙发痒。 贾小云忍不住咳了两声。 而本来还在盯着黄家宅子看的幽影。 突然间转过头来。 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嘈杂的堂厅内,有人喝酒,有人吃菜,还有人,端着茶水透过窗户欣赏外面的街景。 于是他再次转过头,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对面黄家宅子门口那几个人身上。 “呼!” 贾小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一口气吐了差不多三两息的时间。 他再不敢若无其事盯着幽影的背影看,只敢用余光时不时的瞟一眼。 初春的夜晚依然来得很快。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幽影总算把那碗炒饭吃完。 他摸出一把铜板放在桌面上。 然后抓起糖葫芦剩下的竹签。 起身朝对面黄家的宅子走去。 然后,贾小云就看见了自己这一生当中难以忘怀的画面之一。 “这里是不是黄初生的家?” 幽影望着门口正在跟两个年轻人调笑的女人。 女人上下打量幽影。 后者的长相,绝对不是大多数女人喜欢的类型。 那双凶狠的下三白眼,更是让他看起来像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贼。 女人还未来得及说话。 旁边一只手已经放到其腰上的年轻人嚣张道:“哪里来的野狗,怎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找人问事,要有问事的态度,知道吗?” 噗——! 很难想象竹签穿过人的皮肉时,会发出响声。 但坐在饭店内的贾小云,确实听到了。 捂着脖子的年轻人倒地。 竹签造成的贯穿伤只有很小一个伤口,但那并不影响鲜血喷涌而出时给人带来的震撼。 女人开始尖叫,另一位年轻人手里的纸笔落地。 幽影充耳不闻。 他伸手按住女人的脑袋。 声音依旧冰冷:“黄初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女人已经被吓傻了。 她疯狂摆动双手,想要推搡控制住自己的幽影。 噗——! 竹签转瞬穿过女人的脖子。 幽影侧目望向剩下那位年轻人。 后者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恐惧道:“黄...黄初生确实住在这里,这位爷,您...您高抬贵手...” 话没说完。 似有清风过。 年轻人抬头,只见丰腴的妇人倒下。 后者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声音。 却哪里还看得见凶手的影子。 年轻人盯着女人左右乱颤的眼睛看了须臾。 接着发了疯似的想站起来,可无论如何都站不稳。 最后只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杀人了,杀人了!” 第1804章 “让你爹把柴三金那小子卖了,再凑些钱来,不然你跟我女儿都别想回去!” 明亮的堂厅内。 有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颐指气使的指着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二十多岁,一侧眼角被打破,血水淌得满脸都是。 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满是淤青。 听到“柴三金”三个字后,他显得异常激动。 “岳母,三金好歹是你的外孙,你为什么能如此狠心呢?” 话音刚落。 膀大腰圆的妇人便朝男人身边的大汉努嘴。 大汉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直接把跪坐在地上的男人鼻子给打歪了。 “柴二毛,现在知道跟老娘套近乎了?你也知道三金是我的外孙?但是自我女儿嫁给你后,你可曾带她以及三金回家看望过我?” 妇人眯着眼,脸色阴沉。 原来被殴打之人正是柴二毛。 他又重新爬起来跪好。 眼中含泪道:“岳母,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孝顺,我该死,我不是个人!” 说着。 柴二毛竟然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 他一点都没有手软。 没几下嘴角便溢出血来。 只是如此做并不能让妇人满意。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了,我告诉你柴二毛,柴大钟半个月内要是不凑五十两出来,但凡我黄家的房子被草莽帮的邢帮主收了去,老娘就带人上京城,把你爹那把老骨头给埋了!” 妇人说着,又朝男人身边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会意,拿起旁边桌上的纸笔递到了柴二毛的跟前。 “让你爹把柴三金卖了呢,也不现实,你就在信上写,是你跟我女儿想三金了,让他托老乡把三金送来。” 还在抽自己耳光的柴二毛忽地愣住。 他怔怔望着妇人。 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写!” 旁边大汉将纸笔放在地上,顺势踹了柴三金一脚。 柴三金回过神来。 却不愿意提笔。 他开始疯狂磕头,并哭喊道:“岳母,我以后给黄家做牛做马,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和我儿吧,我保证,以后挣的每一厘钱,都送到您手里...” 嘭——! 大汉又是一脚踹去。 正中柴三金的侧脸,差点没把他的脖子踢断。 柴三金嘴里淌出粘稠的血液。 可他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 见妇人不理自己。 他跪着朝另一边坐着的黄初生而去。 “岳父,您劝劝岳母,三金可是您的外孙,再怎么说,三金身上也流淌着一半黄家的血啊!” 砰砰砰——! 柴二毛来到黄初生的近前便开始磕头。 没几下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个血印子。 半身不遂的黄初生说话不怎么利索。 他冷眼望着柴二毛。 含糊道:“既然有我黄家的血脉,那么如今黄家有难,三金理应帮忙,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要他死,定会给他找个好人家的。” “可是三金才四岁啊,岳父...” 柴二毛抬起头,多次遭到殴打,加上救子心切,他的脸现在看上去像是烂泥一样。 黄初生不语,眼里看不见半点亲情在。 柴二毛愈发着急,探手就要去抓黄初生的裤腿。 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抬脚便踹在了柴二毛的正脸上。 “狗东西,我爹也是你能碰的?” 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柴二毛哪里经得起这一脚。 当即便仰躺在了地板上。 那年轻人还不罢休。 冲上去用抬脚开始踩踏柴二毛的肚子。 边踩还边骂:“要不是你个穷鬼把我姐姐娶了去,我黄家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你不仅帮衬不到黄家,还让我姐姐跟着你受苦,你是人吗你?” 柴二毛起初还挣扎着用手去挡。 后来不知道是死心了还是怎的,渐渐没了动静。 见此情形。 那妇人急忙上来拦住年轻男子。 “磊儿,别给他打死了,还要让他写信把孩子给骗过来呢。” 年轻人闻言朝柴二毛吐了一口口水后,这才作罢。 “娘,这家伙倔得很,只怕是难指望,孩儿有一计可解咱黄家燃眉之急,就是怕你不答应。” 妇人闻言,把耳朵凑了过去:“都这节骨眼上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先说来听听。” 年轻人用一手遮住嘴巴。 在妇人耳边轻言细语。 没过多久。 妇人眼睛一瞪。 不可思议的望向年轻人。 须臾过后。 她愤怒道:“黄召磊,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姐姐虽然跟你同山不同海,但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对你不好吗?而且黄家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赌?” 黄召磊此刻没有半点年轻人的脾气。 他伸手抓住妇人的手。 柔声道:“娘,是人就会犯错,孩儿我去赌钱的初心,也是想要把黄家重新扶起来,可是事已至此,咱不能往后看,得往前看想解决困难的办法。 孩儿虽然不是您亲身的,但对您历来尊重,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出去那么些年了,可曾回来看过?等您以后真的老到走不动的时候,难不成去指望她?” 听闻此言。 刚才情绪还有些激动的妇人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微微拧着眉头,显然在思考黄召磊的提议。 后者立马趁热打铁道:“娘,您放心,等黄家渡过了这次困难,孩儿踏踏实实找点事做,挣钱给您养老,好好孝敬您!” 没有女人不喜欢吃大饼。 而且黄召磊说得也不无道理。 仔细思索片刻。 妇人迟疑道:“可以按照你说的做,但是你姐姐已为人妇多年,瓦子老板不见得能给好价钱啊。” 黄召磊当即便笑道:“这点母亲大可不必担心,咱县城里卖不起价,郡城里卖得起,昨个我已经跟邢帮主商议过此事,只要您肯松口,咱家不仅能保住房子,邢帮主还答应,给我找点正儿八经挣钱的买卖做!” 此话一出。 妇人脸上为数不多的顾虑完全消失。 她微笑望着黄召磊,仿佛在看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小子,怎么不早点说?” 黄召磊羞涩的挠了挠头:“孩儿这不是怕您老人家不答应,舍不得姐姐吗。” 妇人用手指宠溺的点了点黄召磊的额头。 “刚才你爹不是说了吗,只要流淌着黄家的血,理应为黄家出力,你姐姐自然也不例外。” 第1805章 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妇人和黄召磊放声笑了出来。 一家人正高兴呢。 妇人的脚踝突然被人抓住。 然后就听闻柴二毛的声音宛如从深渊里面传来般凄厉。 “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这样做,要遭报应的...” 妇人低头。 就见柴二毛满脸是血,跟个恶鬼一样瞪着自己。 她嫌弃的甩了甩腿。 但是柴二毛抓得很紧,根本就不松手。 于是她破口骂道:“狗东西,老娘这条裙子能买你的命,赶紧把你的脏手拿开!” 柴二毛哪里肯松手。 “你们两个还是人吗,自己的亲人也要卖了换钱?” 嘭——! 黄召磊狠狠一脚踢在柴二毛的脸上。 这家伙显然在外面学了些拳脚。 柴二毛飞出去的同时,断牙掉了一地。 “穷鬼,今天少爷我就用你的命,冲冲我黄家的晦气!” 这一次。 妇人并没有阻拦。 而是横眉冷眼道:“磊儿,下手利索点,别让他喊出来,被人听见了不好。” 黄召磊点点头,开始捋袖子。 “放心吧娘,我跟着邢帮主做过几次,知道怎么处理。” 他摩拳擦掌就要去抓地上躺着的柴二毛。 哪知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客堂内转瞬安静下来。 “谁?”妇人蹙眉问道。 “娘,是我,你们饶了二毛吧...” 黄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凄惨的声音听上去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妇人与黄召磊对视一眼。 双方眼中都出现了狐疑之色。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黄芳跟柴二毛一样,早就被人控制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妇人诧异道。 黄芳不答,只是哭喊着把门打开,让她看看自己的丈夫。 那悲恸的哭声,听的人心里难受。 然而早已做好了决定的妇人不为所动。 她快步来到门口。 隔着门扇厉声道:“事情该怎么做,娘自有分寸,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妇人把耳朵贴到门扇上,应该是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嘭——! 一只手突然穿破门扇。 扼住了妇人的咽喉。 然后,一个长着下三白眼的恐怖男人,便出现在了破损的门框外。 幽影没有看屋内的人。 他侧目望向身边黄芳。 不疾不徐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跟她说的?” 黄芳盯着惊恐万分的妇人看了两眼。 那双早已哭红的眼睛,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没...没有...” 噗——! 话音刚落。 一枚竹签转瞬穿透了妇人的咽喉。 黄芳不敢去看自己的母亲。 瑟瑟发抖低着脑袋哭泣。 嘭的一声响。 幽影踹门而入。 他扫一眼屋内众人。 将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柴二毛身上。 “柴二毛,你死了没?” 柴二毛艰难的抬起头来。 绝望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 “客...客人,怎么是你?” 见柴二毛情况还凑合。 幽影没有搭话。 又将目光移向了黄召磊。 黄召磊本来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一动不动。 此刻见幽影突然看向自己。 忍不住便哆嗦了一下。 “杀...杀人犯法的...” 幽影跨步。 脚掌落下后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等他如鬼魅般来到黄召磊的跟前。 后者膝盖忽地一软,眼泪鼻涕突兀淌了出来。 “好...好汉饶命...” 刚才殴打柴二毛的大汉不知是护主心切,还是说脑子里面装的是豆渣。 竟然主动冲了过来。 幽影随手一探。 竹签由咽喉处进入,从颈椎处出来。 大汉发出咕噜噜的怪异声音,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黄召磊抖得愈发厉害。 那条价格不菲的裤子,立马出现了一片黄斑。 “好...好汉...” 噗——! 尖利的竹签穿过他的眉心时,就像插进了豆腐里面毫无阻碍。 幽影将竹签抽出。 甚至都不去看黄召磊一眼。 他缓缓走向那边坐着的黄初生,静静看着对方在椅子上疯狂挣扎。 扑通一声响。 黄初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可能是太过恐惧和激动的原因。 他嘴里念叨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字符。 唯有发自肺腑的喊声,能让人感觉到他心中此刻有多么的无助和害怕。 可幽影的双眸中毫无温度可言。 他循着地上那条湿漉漉的痕迹,不紧不慢追上了黄初生。 啪——! 幽影抬脚踩住黄初生的衣裳。 “你有什么想说的?” 黄初生翻过身来。 正好看见幽影悬在空中的竹签。 竹签早已被鲜血染红。 仿佛在黄初生眼里映出了死亡二字。 “咕噜噜,咕噜噜...” 黄初生的表情既着急又惊恐。 只是越着急,他的声音越含糊,幽影也越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幽影蹙眉。 举起竹签便插进了黄初生的心口。 “话都说不清楚的废物,活着做什么?” 黄初生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幽影将竹签抽出来。 转身就看见柴二毛夫妻俩正在抱头痛哭。 幽影声音冰冷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控制好情绪,跟我回京。” 话音刚落。 门外便传来喧闹声。 柴二毛夫妻举目望去。 就见一群长相凶狠的大汉,手持各种兵器朝堂厅走来。 为首的一人留着长须,看上去凶神恶煞。 他旁边一个年轻人则像是吓破了胆,全身都在哆嗦。 “大...大哥,就是他,就是他杀的人!” 年轻人指向刚走到门口的幽影。 那长须大汉先是打量幽影,随后微微偏头瞅了一眼堂厅内的情况。 见明亮的烛火下躺着黄家人的尸体。 他顿时不快道:“朋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大楚有大楚的律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今天晚上做的事情,不合规矩,也不合律法,黄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杀人?” 幽影的眼睛在人群里快速扫过。 一句话没有回。 那长须大汉愈发不满。 提高音量道:“黄家也就算了,我草莽帮跟你有何瓜葛,怎的要跟我们过不去?” 幽影还是不答。 而是伸手朝人群比划了一下。 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他在做什么。 “大哥,别跟他废话,若是等县衙的人来了,咱就无法为兄弟报仇了,先把人逮回去再说。” 长须大汉觉着小弟说的有理。 又见幽影半天放不出个响屁,跟个愣头青一样。 便打算挥手让小弟们上。 可是手还没抬起来。 一抹寒光便从他耳侧划过。 然后。 他就听见弟兄们无比惊恐的喊声。 等他转过头时。 发现一把没多长的短刀,不知何时莫名其妙出现在人群中,割草一般收割着众人的性命。 “你...你到底是谁?” 长须大汉回过神,下意识便问道。 只是他再也等不到答案。 刚才明明还站在五六丈开外的陌生人。 已鬼魅般出现在近前。 一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竹签。 没有任何迟疑便插进了长须大汉的额头。 “阎王爷!” 幽影放弃了竹签。 回手抽出另一把短刀,转瞬冲进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