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指点天骄百年,大帝称为我师》 第336章 黄泉 景朝天子言语使得陆尘陷入沉思之中,他属实是没有想到,苏月仙突然的音讯全无竟然是与那冥府之人牵扯上了关系。 早在东域大离王朝境内,陆尘便已然从那位名为黄亦瑶的女子身上知晓了这世间有冥府的存在。 黄亦瑶身负无相气运,其乃轮回转世之人,于轮回路上遇不明人士劫掠冥府至宝,不知怎么的,那冥府至宝竟阴差阳错的落入黄亦瑶手中,而黄亦瑶亦是乘着那六道轮回崩塌之际撒去孟婆汤而投胎转世,保留了前世记忆。 其身上藏着冥府至宝,尽管陆尘并不知晓这冥府至宝属于什么位格,但无论怎么看,作为一界之至宝,怎么说也不可能弱于一件帝兵。 而当初那一群人既然能攻破冥府,自然也不可能任由冥府至宝流落他人手中,定然会在世间搜寻那携冥府至宝转世之人。 天下五域虽是茫茫无际,但那群人既然能打崩冥府,想来已然到了极为恐怖的境界实力,总有一天,也会将黄亦瑶找出。 陆尘初见女子之时,便对其多有旁敲侧击的提示,告诫其最好深居圣地之中。 但如今而见,那女子或许有听,但恐怕没有全听。 “黄亦瑶的行踪有查过吗?” 陆尘顿了顿又问道。 苏月仙乃为顶尖至尊之列,行踪自然没那么好探查,但黄亦瑶只是王侯境修士,不可能说在中土境内便全然隐匿踪迹。 “查过了,其在三朝会武之时随宗门而来,但在三朝会武前,忽然消失不见,最后其所出现的地方,亦是一处禁域。” 景朝天子坦然说道。 “禁区……” 陆尘眸子微皱,五域四海之中禁区良多,有古之帝者道场所筑,亦有些自天地初开之时便是亘古长存,万年未曾消散。 而连一位顶尖至尊入其中都能消失的了无音讯的禁区,可想而知,是到了什么程度。 “连至尊也不敢入其中?” 陆尘皱了皱眉头问道。 “莫说至尊了,道君也不成,据孤所知,古往今来入其中者,并未见过有谁活着出来。” 景朝天子摇了摇头说道。 “除却古之帝者。” 他叹了口气后,又补充道。 “莫非是……” 陆尘看向景朝天子,心中已然隐隐间有了猜测。 中土之南,有禁区名为黄泉,入其中者,自古未有得出之人。 黄泉……冥府…… 若说这两个名字没有什么关联,陆尘是完全不信的。 但奇怪的是,黄亦瑶与冥府牵扯上关系可以理解,毕竟其身怀冥府至宝,是斩不断的一道羁绊,哪怕她将之丢弃也难以真正断了这一道羁绊。 可苏月仙又是为何会与这所谓的冥府牵扯上关系? 陆尘对此万分疑惑。 以苏月仙的境界实力,也不大可能有人能在不惊动中土诸多势力的情况下将之逼入禁区之中。 那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她自己去了那处禁区。 一时之间,陆尘脑海之中思绪翻飞,闪过无数念头。 世间既有冥府,那所谓的天上亦或是天界,想必也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了。 如此来看,那为自己斩断第十一重雷劫的男子,其似乎就是在与天界之人争斗。 “五域茫茫,纵使我知晓诸多隐秘,如今却仍是身处迷雾之中,不能窥见全貌。” 陆尘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到了这般境界,本该是一览众山小的地步,而自己举目远眺,却又是见迷雾漫山遍野环绕。 天下偌大。 到最后,陆尘只能这般慷慨一句。 尽管如今来看,自己踏足人道极巅,又能入神道之域,一旦手握帝兵,便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但实则这五域四海比自己要辽阔的多,无论是那位于元景洞天替自己斩断天劫之人,亦或是那些将冥府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家伙,恐怕都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哪怕不去看他们,亦是有众位古之帝者布局万载,只为超脱纪元轮回之劫。 “没错,正是黄泉。” 景朝天子点了点头说道。 “中土禁区之数亦是冠绝五域,辽阔疆域之上,其有着诸多大大小小的禁区存在,有的连至尊都不敢轻易踏足其中,而禁区之中,又以三大禁区最为闻名,被世人视为必死之地。” 他看向陆尘,眸子里稍有些担忧之色的说道。 “在三大禁地之中,黄泉禁地又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其所藏极为隐秘,哪怕想踏入其中,也不是什么易事,与其说你那两位朋友是误入其中,倒不如说是他们自行找到了那处禁地。” 景朝天子缓缓而语,将秘幸托出。 其身为中土帝朝之主,对于这些古老隐秘自然要比陆尘知道的多。 此时他看向陆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陆尘也猜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断然摇了摇头。 “我自是要去的。” 他笑了笑说道,就好像这是一件天经地义之事,根本由不得任何的思索。 景朝天子又看向陆尘,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他自是调查过陆尘生平,知晓其与苏月仙有生死之交。 以陆尘秉性,自然不可能因什么禁区是死地便畏惧入其中。 相反的,知晓这禁区凶险,反倒是会催促其早些入这禁区之中。 “我即日便去中土,寻那黄泉禁地。” 陆尘双手拢袖,淡然而语。 景朝天子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陆尘这般着急。 “但那两位道君尚未携帝兵而来,若你离开,恐怕……” 景朝天子略微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原以为陆尘至少会等到那两位道君前来交接之时再离去,却并未想到陆尘这般着急,竟然要今日便离开。 “那两位妖帝皆有所伤,暂且不会这般迅速攻来,而且双帝同出,自然也少不了争斗。” “再者就算他们有可能会攻来,也并不代表我要因这一丝可能去耽误我救很重要的人。” 陆尘平淡而语,眸子之中闪烁着好似灿星般的亮光。 “我始终认为生命是不能以多少来衡量的,并非是说我要担着天下人的性命便对我所认为很重要的人不管不顾,尽管与其一人性命相比,天下苍生性命自然是要来的多的多。” “可那又如何,倘若我因此而弃苏月仙于不顾,那我便不是我了。” 陆尘顿了顿又说道。 景朝天子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人各有志,陆尘已然为这天下做了许多,自己自然没有理由再去要求其做更多些什么了。 “生命不能以多少来衡量吗……” 景朝天子自顾自的呢喃此句,眸子之中闪过某些好似追忆一般的神色。 倘若当年自己…… 他的脑海中思绪翻飞,回想起了昔年往事。 自己当初为了天下苍生这四个字,所辜负,所伤害的人可不少。 甚至于将自己最亲的弟弟逼出皇室,以至于其至今都不肯原谅自己,始终立足于天启城的阴影之地,不踏出那长乐楼半步。 “往事既然过去,陛下也不用再多纠结,有些话,其实说开了就好。” 陆尘的眸子之中有着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自然也看到了这位一朝天子的生平。 其与那长乐楼楼主之间有着不小的羁绊,一直到现在也尚未斩断。 当然那长乐楼楼主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冤有头债有主,陆尘自然不会逾越规矩,去为他人先行将仇给报了。 一码事归一码。 那长乐楼楼主与道士白银之间的是生死之仇,但与景朝天子的,却只是一对怄气千年的兄弟而已。 双方但凡有一人肯稍微低头认个错,昔年之事恐怕便早就要了解了。 只是二人皆是心高气傲,又怎么可能说去承认什么错误。 听得陆尘之语,景朝天子微微有些失神,这位一向万分自信,胆敢压住国运博得一场大胜的帝王,在此时此刻竟是犹豫起来,眸子之中显露出迷茫之色。 良久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陆尘见此也并未再多劝些什么,就如景朝天子不曾劝其多留几日镇守天渊一般,每个人心中总归是会有着一根线,无论如何弯弯绕绕的,都不会越过这根线去做什么事。 “若你执意要入那禁区之中的话,最好先去姬家一趟借出轩辕帝剑,情况要好的多。” 景朝天子将思绪扫空,又看向陆尘,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将陆尘视为人族昌盛的支柱之人,自然不愿其置身险地之中,但既然陆尘去意已决,他所能做的便只能是作为长辈去提醒一些什么。 如今景朝帝剑被景帝带离,而玄元二朝的帝兵要用来镇守永夜长城,普天之下,明着存世的便只剩下姬家那柄轩辕剑了。 若那禁区当真是连至尊也不能逃离的死地,自然是带上一柄帝剑要保险的多。 再者轩辕黄帝乃为人族第一位帝者,陆尘之于人族有大功德加身,冥冥之中亦是能得到古之帝者庇护。 “多谢陛下提醒。” 陆尘行礼谢了一句。 “好好活着,这天下在我辈,更在你辈。” 景朝天子看向他,正色而语。 陆尘点头,双眸灿灿若星火。 第337章 帝陵 中土之地,寰宇山脉。 此间坐落于中土南部疆域,常年有混沌雾气在其周遭翻涌,仿若怒海狂涛一般,将这片天地尽数笼罩。 世人皆以此为禁区,鲜少有人入其中。 里间有群山巍峨,如太古巨兽一般蛰伏,那连绵起伏的山脉在云雾之中时隐时现,勾勒着苍莽大地那雄浑的轮廓弧线。 若有人自高空俯瞰而视,便能瞧着缭绕的混沌云雾似一层轻纱,将那山谷轻柔包裹,不露丝毫端倪。 其四周有着峭壁千仞,怪石嶙峋,那绝巅得崖壁之上,又有着古老而又繁杂的符文闪烁,隐隐散发着好似荒古年代的幽怨气息,令得妖邪不敢丝毫靠近。 云雾缭绕之中,有两柄飞剑好似长虹一般划过天际,不受那混沌之气的影响,安稳降落在山谷之中。 “这便是轩辕黄帝陵了。” 镇北王唐傲正色而语,眸子之中不自觉的便有敬意显露。 至尊自然不受天地禁制所限,但在这黄帝陵寝之中,二人都是很自觉的落地不行。 陆尘点了点,目光环顾四周。 此间有着天地间最为浓郁的混沌气遮绕,已然是一副禁区模样,也难怪鲜有人知晓姬家一脉尚且存世的消息。 就连陆尘自己,也是听由景朝天子之语,方才是知晓世间有这么一脉,一直守着轩辕黄帝陵寝以及那把轩辕帝剑。 陆尘此番前来,自然便是为了借那一把轩辕黄帝剑。 世间帝兵就那么一十二柄,妖族三帝之帝兵自然不用多说。 只论人族这边,赤帝兵在苏月仙之手,景帝兵在景帝之手,明帝兵、白帝兵不知所踪。 青帝兵一分为四,各自在不同人手中,陆尘手中有其中两柄,一柄得自系统奖励,一柄得自宋璃,至于其余两柄,也是难寻踪迹。 至于魔帝兵,想也不用想,定然是在那魔帝分魂手中。 如此算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帝兵其实也就三柄,轩辕黄帝兵,玄帝兵,元帝兵。 那玄元两件帝兵被带去镇守天渊,陆尘自然只能是将主意打到这轩辕黄帝兵上了。 帝兵意味着什么,陆尘要比绝大多数的修士都要更清楚,因为他已然手持帝兵与真正的顶尖强者生死厮杀过。 当日若未有景帝帝兵在手,胜负的的确确是尚未可知。 如今自己要孤身入那号称是死地的禁区之中,说不定还能碰着那些将冥府搅得一团糟的神秘人物,自然是要筹备万全才行。 而有一帝兵在手,陆尘自信当世无敌,哪怕古之帝者复苏也全然不惧,除非是真正的证道成帝者以高位之势碾压,不然的话,陆尘无惧任何敌。 “帝剑对于姬家人意义非凡,尽管你对人族功德极大,但也不一定能借得此剑。” 两人并行间,那唐傲叹了口气说道。 他鲜少踏足此地,可不知为何,一踏入此方山谷之中,便有一股肃然起敬之意。 此时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唯有徐徐风声在那石缝间呜咽穿梭,好似是往昔英魂的幽叹一般,令人为之感慨不已。 二人脚下有着绵软湿滑的枯草腐叶,它们随意散落着,每有一步踩在上面,都好似踩在了无尽岁月的残骸之上,激荡着荒古年代的余韵。 山谷小径两旁,有着外界极难见着的奇花异草闪烁着淡淡幽光,它们随风而招摇,像是沉默着拱卫此番陵寝的卫士一般。 “我知道的,此事强求不得,我尽力为之便是了。” 陆尘眸子微眯,轻笑着说道。 自己毕竟是携帝兵去一处堪称是死地的禁区之中,纵使姬家有疑虑不愿,自然也是正常之举,陆尘自然不会因为自己需要这柄帝剑便去强取豪夺些什么。 越到高处时,反而越走的谨慎一些。 境界低微时陆尘尚且可以仗着自己有系统兜底而不去多顾虑些什么,但如今各般隐秘的丝线交缠,若自己没有想清,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可能一瞬之间便从天下人仰慕的绝顶至尊到失魂落魄之人。 二人缓步慢行,随意交谈些琐事。 七七在前些日子已然苏醒,如今正在唐家的祖地之中修行,想必不需多时,便能觉醒完整的真龙血脉,重塑龙骨龙筋。 对于它陆尘倒是并不担心些什么,或许是因世上只有这一条真龙的缘故,七七的气运大的有些惊人,竟是在沉睡之中便已然达到了封王境界,想必并不要多时便能迈入真君之境。 至于其余学生弟子,陆尘也稍加指点后与众人分别,里间大多数人却已然不愿离去,选择留在天渊,镇守那永夜长城。 虽说此番战场生死难测,但就如陆尘曾说过的,真金不怕火炼,这些少年天骄们若真想超脱而出,自然少不得这番血与火的历练。 并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路尽头处。 只见得有一座古老的青铜大门赫然而立,其门上雕刻着的好似不知什么姓名的神兽,栩栩如生,仿若要挣脱那青铜大门的禁锢,咆哮着扑向闯入之人。 有幽蓝色的光芒自门缝之中流出,如梦似幻,神秘莫测,像是古之帝者在岁月长河彼岸投来的凝视一般,带着无尽的岁月涟漪。 那光晕好似水流般流转,映照在那青铜大门繁复的纹路之上。 一瞬之间,陆尘好似置身于荒古年间,那曾经的峥嵘岁月、黑暗年代,以及那被历史尘封的惊世之秘都随那光晕流转起来,遮遮掩掩,犹如云雾缭绕。 陆尘微微一怔,旋即又收回闲散念头,向着那陵寝的青铜大门之处深鞠一躬。 “晚辈陆尘,前来求见。” 唐傲亦是行礼,对姬家以及这片帝陵抱着绝对的敬意。 昔年若非是轩辕黄帝证道称帝,或许天下便不会是这般模样。 对于这位人族第一位帝者,结束了人族漫无天日的黑暗时代的先辈,其自然是崇敬无比。 而姬家虽鲜少出世,但古往今来妖族的多次进犯,亦有姬家之人不留余力的援助,无愧轩辕黄帝后人之名。 二人行礼过后,天地间万籁俱静。 只见得那青铜大门缓缓推开,好似极为古老的年代扑面而来一般。 第338章 商议 青铜大门推开,露出一张堪得用普通来形容的脸,平平无奇,说不上什么缺点,也说不上什么优点。 在世俗人间这张脸或许并未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但对于修行之人而言,这般样貌普通,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是极为罕见。 要知晓修行者受天地灵气所养,无论是容貌亦或是气质都会越发出尘,境界越高,这般变化便越是明显。 故而那些高位修行之人,除非是刻意有自己喜欢的骨相样貌,自行变化,不然皆是出尘之貌,被世人称为谪仙人物。 而眼前的男子境界显然是高的吓人,自然也该长着一张令人惊叹的脸,但不知为何,他的样貌确实极为普通,如凡俗世界中的芸芸众生一般无二。 “姬老前辈,好久不见。” 陆尘微微拱手行礼说道。 那姬家家主也是面色带着浅浅笑意,也并未问陆尘所来缘由,便将陆尘两人迎了进去。 那青铜大门的里间与其说是什么陵寝,倒不如说是一片小天地,极为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 “道友此番前来,想必是为借帝剑吧。” 三人漫步了片刻,那姬家家主便是停下步子,转头望向陆尘,直截了当的问道。 陆尘本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之辈,当下见姬家家主如此而问,自然也是直白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晚辈前来确实是为了借帝兵一用。” 陆尘坦然答道。 “是为斩妖?” 姬家家主稍有些疑惑的问道。 陆尘摇了摇头。 “并不是,我有一挚友深陷黄泉禁区之中,我要将之带回来,故来此借帝剑一用。” 陆尘直截了当的告知,并未做什么隐瞒。 他知晓若自己说是为了斩妖,那么此番借剑便会轻易的多,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时候可以说些善意的谎言,但有时候总归是实话实说的要好。 此行凶险难测,哪怕是其自己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便说一定能安然脱身,这般情形之下,陆尘自然也不会去刻意隐瞒些什么,以行骗的法子先将这帝兵借出。 “黄泉禁区吗……” 听到陆尘此言,那姬家家主微微皱了皱眉,眸子之中似乎闪过了些什么东西,显然其也知晓那黄泉禁区意味着什么,因而不自觉的有些忧心。 “你要知晓,古往今来,除却古之帝者外,尚未有能从其中安然脱身之人。” 姬家家主看向陆尘,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之中看出些什么。 但陆尘的眸子之中除却星火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目光极为坚定,就好似绝壁之上的青松,任风雪吹打三十载,也未曾有丝毫动摇。 “我知道,但我总归是要去的。” 陆尘眯眼笑了笑,就好像并不是在说什么极为凶险之事,而是在说一件好似天经地义般的事情一样。 听到陆尘此话,那姬家家主微微一怔,旋即又轻叹口气说道:“若你是为斩妖而借剑,我自可以自行做下这个决定,将帝剑借于你,但你并非为此,而是为了私人之事由,且是入一处死地之中,哪怕我为姬家家主,也不能做下这个决定。” 姬家家主看向陆尘,颇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他与景朝天子一般,对陆尘极为欣赏,但与景朝天子对陆尘那几乎盲目的相信不同,姬家家主多少还是有些犹豫怀疑在其中。 那黄泉禁区古往今来未有人从其中而出,若是陆尘携帝剑入其中,将帝剑遗失于黄泉禁地之中,自己便会是姬家的千古罪人。 这般责任,他自然一人担不下来。 “晚辈知此事强求不得,姬老前辈不若与长老们商议一番,若始终没法,晚辈也并不强求。” 陆尘双手拢袖,平静而语。 姬家家主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道:“随我来吧。”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影化作一道极光,向着远处疾掠而去。 陆尘二人一动,并不多时,便落在一处大殿之中。 只见得姬家家主坐在首位之上,手指身边侧席。 陆尘二人会意,刚一坐下,便有七八道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目光疑惑的看向他二人。 “这位是陆尘道友,正是那位剑斩道君,力阻妖帝的少年英豪,这位是景朝镇北王,守卫中土北疆多年,于人族亦有大功德。” “这几位皆是我姬家长老,虽看着凶了些,实则还是和善的。” 姬家家主姬衡缓缓而语,为双方引荐。 那几位姬家长老听闻陆尘便是那天渊阻绝妖帝之人,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将目光尽皆落在陆尘身上,不自觉的显露出钦佩神色。 陆尘面色带笑,向众人微微点头致意。 第339章 借剑 “晚辈陆尘,见过诸位长老。” 陆尘面色带笑,恭谨而语。 对于这些轩辕黄帝后人,陆尘自然是抱着崇敬之意,昔年若无轩辕黄帝力逐妖族于五域之外,如今天下,尚且不知是何模样。 “陆尘道友之名可早已是如雷贯耳,一人剑斩天渊道君,又力退妖族双帝,实乃我人族之大幸。” 为首一位长老拱手而语,眸子之中满是欣赏之意。 其虽久居帝陵之中未有外出,但也对外界之事多有了解,知晓陆尘昔日一人入古之妖帝天劫之中,拦住妖帝成尊,后又于天渊再次拦阻妖帝,为四海守清平。 姬家人长存于世,对于人族有大功德之人最为敬佩,此时见陆尘如此年少,又谦逊非常,自然是欣赏之意难以抑制的溢出。 其余长老亦是笑意看向陆尘,眸子之中都流露着长辈看向年少有为的后生所流露出的慈祥和善之情。 或许是因为久居帝陵未有外出的缘故,这些本为至尊真君境界大修士的长老们并未有那般高高在上的仙人姿态,反倒与世俗人家的老者一般无二。 他们就那般看向陆尘,露出和善笑意。 陆尘忽地竟是有些愧疚,对于这样一群人,自己竟然要将他们用毕生守护着的东西带去一处尚且不知晓能否活着回来的地方。 可不论如何,自己有非要借剑的理由。 陆尘将目光偏移,落在那姬家家主的面上,见姬家家主微微点头,陆尘这才又看向众位长老。 “实不相瞒诸位,陆尘此番前来,是为借帝剑一用。” 陆尘坦然而语,倒是并未拐弯抹角的去说些什么,诚然他有很多法子可以安然无恙的借到这把帝剑,但面对这样一群人,陆尘实属做不到去隐瞒些什么。 坦然而言便算了,纵使姬家不愿,也是情有所愿,自己无需去抱怨什么。 “当然可以,陆尘道友为我人族守清平,自然是天底下最配持有轩辕剑之人,昔年我族先祖轩辕黄帝手持轩辕之剑逐妖族于四海之外,今日道友再以轩辕帝剑护四海清平,实属美谈,老头子我可没什么意见,大伙想必也没有,就说是也不是。” 听得陆尘要借帝剑,那为首的老者倒并未有什么自家帝兵被他们窥见而升起的堤防之心,反倒是极为爽朗的大笑而语,眸子之中颇有一股自豪之色。 “是!” 其身后的几位长老们亦是齐声高呼是,尽皆面色带笑,笑意开怀。 对于他们而言,轩辕黄帝剑神圣不可侵犯,故而一族之人长守于此皇陵之中不得而出,而另一方面,轩辕黄帝剑是轩辕黄帝昔年所手执之剑,其自出世起,便是为了逐妖族于四海之外,还五域人族一个太平盛世。 如今过去万万载,其再出世时亦是为了庇护人族太平,对于姬家人而言自然是无需所思索之事,只觉得此剑就该在陆尘这般天骄手中,斩妖镇魔,为人族再度起晏海河清之像。 “家主更是无需多言了,自他从天渊议事归来之后,没少夸赞陆尘道友,陆尘道友若想借剑,现在拿去便可,也该让那些妖族杂粹们再回忆起轩辕帝剑的威势。” 姬家长老又大笑着说道,一身气息宣泄而出,浩荡异常,就好似亲自置身于那妖兽战场之中一般。 陆尘看着众人这副模样,微微一怔,不自觉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看向众人,略微迟疑了片刻后说道:“此番借剑,并非为斩妖,而是要入一险地,故而需借帝剑。” 陆尘未有隐瞒,坦然而语。 第340章 轩辕剑 陆尘之语既出,满座皆是一静。 众人默然不语,面露难办之色。 镇北王唐傲的目光扫过大殿众人,心中也是不免一叹,知晓陆尘此番借剑多半没有什么希望了。 要知晓姬家镇守轩辕黄帝陵万载,对轩辕帝剑自来是极为尊崇,如今陆尘说要将帝剑带去那禁地之中,无论怎么想,这些姬家人也不会丝毫同意。 哪怕说陆尘当真对人族有些不可抹去的大功德,可是之于轩辕黄帝而言,自然也是远远不及,倒还不至于说让姬家舍弃原则,直接就将那帝剑借出。 “陆尘道友,恕我等无能为力,轩辕帝剑意义非凡,不仅之于我姬家,更之于整个人族天下,若有所失,我辈人愧对姬家历代先祖,亦是愧对天下人族。” 那为首的长老叹了口气,看向陆尘诚恳而语。 他所说言语陆尘早已料到,自然也并未有什么意外。 “陆尘知晓诸位顾虑,黄泉秘境凶险,古往今来除却古之帝者外,未有能从其中脱身而出者,哪怕以我如今境界实力,也不敢夸下海口说定然能从其中安然走出。” 陆尘并未因姬家长老的婉言拒绝而有什么色变,他平静坦然而语,目光直视大殿之中的众人。 “我唯一所能保证的就是,纵我身死于黄泉秘境之中,此剑也能自其中挣脱而出。” “非陆尘在此妄语,若我以死相拼,纵使天底下有人能拦的下我,将我困死于黄泉秘境之中,但也绝无可能再拦下这柄帝剑,哪怕是古之帝者亲临也不可。” 陆尘神色郑重而语,没有半点虚假之言。 此话说的极为狂妄,大有天底下唯有我一人的高傲之感,但陆尘说起来,却又是给人一种脚踏实地的坚定之感,就好似是山巅的青竹一般,未因千年风雪而摧折。 “陆尘道友前途无量,来日帝路大开之时,必是那证道称帝的第一人选,如此大势之下,为何非要去那禁区之中犯险,倘若真如古史记载那般有进无出,岂不让人叹息。” 姬家长老微微摇头,眸子之中显露出疑惑之色。 在他看来,向陆尘这般板上钉钉的帝位人选实属是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只消等那帝路大开之时问鼎帝路,证道称帝,届时天下之大,有何处去不得,何必非得争这一时之胜了。 不但是他,其余姬家长老亦是万分不解,皆是颇有些疑惑的看向陆尘。 “我有生死挚友困于黄泉禁地,于我而言,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若无她相护,我未有今日,若其身死于禁地之中,帝位于我何加焉。” 陆尘面色诚恳,坦然而语。 他知道,对于这群万载皆守在帝陵之中的姬家人而言,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一颗赤心更能打动人的。 昔年因轩辕黄帝有一颗赤心,故而能从人族势微之中高歌崛起,逐妖族于四海之外。 而今姬家人亦是因此赤心,守帝陵万载,而非在外界做那高高在上的世家仙门。 对于这般赤心之人,陆尘亦以一颗赤心坦然相照。 成便成,不成便不成。 问心无愧便是了。 当年苏月仙虽是因自己而提前苏醒,但以其位格而言,这实则是早晚之事。 对于她来说,等到帝路大开之时再现世毫无疑问是更好的选择。 然其一人入百朝战场之中,已然为救陆尘置生死于不顾,她既然能做到如此,陆尘自是亦然。 哪怕这黄泉禁地真是什么从未有人其中而出的死地,陆尘也不得不走这一遭。 陆尘之语再度令众人陷入沉默。 他们属实是没有想到,一位有望登临帝位之人竟为会了他人而置身险地之中。 但见陆尘眼神之诚挚,又觉得世间有生死之挚友,总归也是一件善事。 那为首的姬家长老左右为难,他既觉得此行风险不小,恐帝剑有失,又觉得陆尘如此诚挚,一颗赤心求见,如不愿借剑,总归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他看向姬家家主,似乎想求助些什么。 姬家家主忽地叹了口气,将众人目光都引了过去。 “若是他人因此番缘由来借帝剑一用,我姬家定然拒之门外,但陆尘道友阻妖帝于天渊城外,使得五域之民免受生灵涂炭之苦,属实是大功德加身。” 姬家家主看向陆尘,眸子之中的神色异常复杂。 他先前百般思索,万分为难,此刻终于是打定主意,又开口说道:“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但至于能否拿到轩辕帝剑,那便看你自己的了。” 听闻此言,陆尘眸子之中不自觉的一亮,哪怕有一线机会,总归也是好的。 他最怕的便是姬家拒绝的断然果决,令自己没有半点机会,如今见姬家家主松口,总归是松了口气。 底下的长老们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家主会做出这般决定。 要知晓姬家家主最为恪守陈规,时常被姬家小辈暗地里称为老古董,如今能为陆尘破例,实属是罕见的很。 至于那轩辕帝剑…… “但真要被一外人带去禁地之中吗……” 有人以神念暗自嘀咕道。 “轩辕帝剑非姬家之帝剑,乃为天下人之帝剑,又何来外人之说。” 姬家家主沉声而语,打断那一道神念之语。 众人肃然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杂念波动。 “你随我来。” 那姬家家主又道。 陆尘点头,两人身影便是化作极光掠去。 短瞬之间,两人已至皇陵的主殿之前,只见得一扇青铜大门紧闭,好似于此地矗立万古一般。 姬家家主稍一抬手,那青铜大门缓缓开启,好似一个被尘封万载的世界再度打开。 二人缓步踏入其中,陆尘抬眼望去,只见得那高大巍峨的穹顶仿佛要将天际捅破,在极为黯淡的光线之中,大殿内隐隐约约显现出巨石雕琢的繁复纹理。 支撑着大殿的几根立柱之上,有着繁杂符文闪烁着幽光,犹如有荣耀的诗篇于其上刻写一般。 陆尘隐隐之中可以感受到那是对于古之英灵的赞歌,用着最为古老而又繁杂的符文所记叙着。 当然对于他这般境界之人而言,已然是知晓万物,自然是一眼便能知晓其上内容。 皇陵两旁的壁龛中,那古老的琉璃灯盏之上有着微弱的火苗闪烁。 那丝丝缕缕的光芒在阴影之中摇曳着,带着一股异样的氛围。 光影交错间,隐约可见一幅幅精美绝伦却又庄严肃穆的壁画于墙上显现。 陆尘顺着光影望去,只见得壁画之上,有人身披战甲、目光如炬,率领着千军万马征战四方,其所到之处,万妖退让,山河变色。 而在这皇陵的深处,那柄帝剑高悬于祭台之上。 好似万古长存。 第341章 帝剑蒙尘 帝剑之上的气息并不迫人,只是给人一股神圣高位气息,令得人忍不住的便向其生出一股崇敬追随之意。 陆尘的目光落在那帝剑之上,恍然间,竟好似置身于大荒之中,里间有万妖奔腾,咆哮着嘶吼着践踏着整片苍茫大地。 在那般苍茫大地之上,有一人拔剑而起,直视大妖。 其双眸藏火,好似要将整个天幕点燃。 “来吧蚩尤!就让我们不死不休!” 那人高声而语,剑光寒彻四野。 陆尘眸子之中好似闪烁着些什么,隐约的,他似乎看到了那柄帝剑身上染着莫名的黑色气旋。 那黑气缠绕在其剑身之上,好似要将其吞噬一般。 天地一瞬崩塌,顷刻间,陆尘又回到了陵寝主殿之中。 陆尘眸子之中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那帝剑身上的的确确的有黑色气旋缠绕,好似挥之不去一般。 他眸子微微皱起,总觉得此番情况有些不对劲。 要知晓轩辕剑乃为帝兵,位格之高,恐怕只有一界至宝能与之相比,就如那所谓的冥府至宝一般。 可如今在武道天眼之下,那轩辕剑上的的确确的有着黑气缠绕,好似是一道锁链捆缚一般。 “能困住帝剑之物……” 陆尘死死的盯着那黑气,脑海之上思绪万千。 “怎么了吗?” 见陆尘呆愣在原地,那姬家家主原以为是陆尘与帝剑有所共鸣方才出神,但见陆尘微皱眉头,又觉得并非是出由此因。 “此剑万载间可曾现世过?” 陆尘并未回到姬家家主之问,转而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倘若真是黄帝与蚩尤大战之时帝剑染上污秽的话,至此数个纪元轮转,想必是发生过什么意外才对。 “已然万载未曾现世了,我辈世世代代镇守于此,上一次轩辕帝剑现世,乃为妖族于北海攻伐,我族先辈携帝剑而往,死于其地,待得大战结束后,帝剑方才自此飞回。” 姬家家主坦然相告并未有什么隐瞒,他神色诚挚,倒并不像是隐藏了什么。 陆尘眉头微皱,武道天眼之下,眼前这位姬家家主的生平中也并未有何牵扯到这帝剑之事。 “奇怪。”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一句,只觉得万分蹊跷,显然眼前的姬家家主并不知晓这帝剑之上有一股黑气缠绕。 甚至于其万载前现世,也并未有任何记载揭示轩辕帝剑有何问题。 “前辈应该有听过,我在术之一道上有着浅浅造诣,会些望气之术。” 陆尘顿了一顿,对姬家家主说道。 他借剑要与眼前的轩辕帝剑共鸣方可,但如今的帝剑黑气缠身,自己哪怕与之共鸣了,只怕也会生出些诡异之物,即使如此,自然是要先将此物解决方是。 “道友意指?” 姬家家主微微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陆尘,并不知晓其在说些什么。 “帝剑之上,有黑气缠绕,万古不曾磨灭。” 陆尘看向姬家家主,正色而语。 在武道天眼之下,那黑色气旋好似尘烟一般升起,而后化作一张鬼脸,好像在疑惑陆尘为何能看到自己一般。 但紧接着,那疑惑之色又是消散,化作一道嗤笑。 那鬼脸嗤笑着,像是在嘲弄些什么。 就算你能看见我,又如何。 第342章 以诚相待 “这……道友当真不是在说笑?” 姬家家主微微一怔,面露疑惑之色的看向陆尘,又看向那柄帝剑。 在其印象之中,此剑乃为人族圣物,自然是光耀万古,如何会有什么污秽沾惹。 “我并非是在说笑。” 陆尘微微摇头,目光与那黑影相对视。 倘若连帝者尚且不能抹除这污秽的话,那么它代表着什么,连陆尘也并不知晓。 “煌煌雷灵,听吾敕令。” 陆尘上前一步,一指虚点而出。 只见得下一刹那,便有极道雷光自其指尖涌出,犹如惊鸿一般的极掠而出,向那帝剑之上的虚影袭去。 姬家家主眉头微皱,在其视线之中,陆尘这一指雷光直指轩辕帝剑,有着大不敬之意。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发自本能的想要出手阻拦这一道雷光,只是陆尘所唤出的那道雷光属实是接近世间之极速,那姬家家主稍有犹豫,便已然是错失了这阻拦之机,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惊雷之光落到帝剑之上。 帝剑翁鸣,那雷光掠过黑影,却好似掠过尘烟一般,落了个空。 黑影无声的嘲弄着,大为嚣张。 “昔日轩辕黄帝尚且拿我无可奈何,你一尚未称帝的小辈,又能如何。” 那黑影之上浮现的鬼影狞笑着,大为放肆。 陆尘眉头锁起,雷乃待天刑罚,而极道之雷已然是世间污秽妖邪最恐惧之物,可眼前黑影竟然对于极道之雷毫无恐惧,属实是万分罕见。 甚至于雷光纵横,也未能伤之分毫。 “陆尘道友,是否是那望气之术看走眼了?” 姬家家主略微有些疑惑的说道。 虽说陆尘的攻势并不能对这轩辕帝剑造成什么真正的损伤,可陆尘这般毫无遮掩的攻向轩辕帝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然算是对帝剑的一种亵渎。 要不是眼前的姬家家主知晓陆尘秉性,知道他心中有着天下苍生,与先祖亦然,否则以陆尘这般不由分说的对轩辕帝剑动手,只怕是早已要受到姬家的驱逐。 “我并未看走眼,只是那污秽之物过于诡谲,哪怕连极道之雷也拿其毫无办法。” 陆尘眉头紧锁而言。 “帝剑乃轩辕黄帝所铸之帝兵,其逐妖族于四海之外,又传承数个纪元,每一次现世都挽大厦于将倾,怎么可能沾惹上什么污秽。” 姬家家主的眉头依旧是微微皱起,纵使他对陆尘极为欣赏,也容不得有人三番五次的说帝剑沾惹上污秽。 这对于姬家对于帝剑而言,本身就是一件不敬之事。 “前辈,我所言绝非虚假,只是要如何让其现身,又如何将之抹去,我尚且要思索片刻。” 陆尘诚恳而语,并未因那姬家家主眉头紧锁便又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以诚相待他人,他人自会以诚待自己。 果不其然,在见陆尘这般诚挚之色后,那原本心有不悦的姬家家主也是打消疑虑,觉得需相信陆尘一次。 “倘若帝剑当真蒙尘,而陆尘道友又得以将污秽抹去的话,我姬家将永奉道友为座上宾,世世代代,万载不变。” 沉默良久后,姬家家主正色而语,亦是面色诚挚异常。 第343章 拜剑 “晚辈必倾力而为,只是若这污秽能附着于帝剑之上万载的话,晚辈也并未有多少把握将之完全抹去。” 陆尘看向姬家家主,轻声而语。 姬家家主了然点头,向陆尘拱手行礼。 黄帝陵寝之中,那黑影仍在飘荡着,其鬼脸狞笑着,长时间未有停歇,就好似被人硬生生的将那张狞笑着的鬼脸刻在面目之上一般。 “极道之雷尚且不行,看来并非是所谓妖邪之物,不然以雷光之正气,哪怕难以将之抹除,定然也是令得其元气大伤才对。” 陆尘眉头微皱,极道之雷已然是世间正气最为充沛之物,在那惊雷周遭,一切妖邪本该无所遁形方是,如今而见,却并非如此。 “并非妖邪,那是……” 陆尘眸子之中水雾泛起,可即便在武道天眼之下,这黑影也依旧如一团迷雾一般,不被丝毫认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不知晓,自然有人知晓。” 陆尘的目光从那黑影身上偏移开来,逐渐的转到那柄帝剑之上。 他伸出手,似乎遥遥与帝剑在共鸣一般。 似乎是感受到陆尘身上散发的气息,那帝剑竟是翁鸣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姬家家主微微一怔,他属实没有想到,陆尘这般轻易的便与那帝剑共鸣,就好像二人本就似曾相识一般。 要知晓帝剑乃为轩辕黄帝手执之剑,乃为人族第一件帝兵,虽庇护苍生,心系天下,但自然有其傲气,自然不可能说随意什么天骄人物便能令帝剑跟随。 万载前亦曾有天骄至尊前来姬家借剑,那位年轻至尊亦是如陆尘这般,被视为板上钉钉的帝位人选,只是不知为何,其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轩辕帝剑共鸣,一生从未受过挫折的旅途,也在此刻犹如落山滚石一般,止不住的向下而跌。 而那位年轻至尊也的确自此后遇到人生的一场惨败,那位后世称为白帝之人以摧枯拉朽之势横压天下之人,以至于年轻至尊那板上钉钉的帝位之称反倒成了笑柄一般。 帝剑孤傲,秉性异常,姬家家主这才会带陆尘前来,许诺若其能与帝剑共鸣,便可将帝剑借之。 但这实则是个婉拒的说法,毕竟有史以来能与帝剑共鸣者,除却姬家血脉外,也不过三人之数。 故而当陆尘如此轻易的与帝剑共鸣之时,绕是以姬家家主的定力都不免是为之一怔。 他看向陆尘,只见陆尘的眸子澄澈,并未因自己与那帝剑共鸣而感到丝毫的意外,就好像这是一件极为平常,极为随意之事一般。 帝剑自行飞起,离开那一处祭台,其在陆尘周身旋绕,最终定格在陆尘身前,就好像有一道人影矗立一般。 陆尘微微向那柄帝剑行礼,帝兵有灵,只是大多都在沉睡而已,而今这轩辕帝剑,似乎是有器灵苏醒了几分意识。 “晚辈陆尘斗胆一问,不知前辈身上所沾惹之物为何,可否有晚辈能帮的上忙之处?” 陆尘直白而问,并未有什么弯弯绕绕。 此话一出,帝剑翁鸣不已,天地一瞬变色,好似身处于茫茫大荒之中。 第344章 凡九战 陆尘一跃又至那片苍茫天地之间,只见得万妖奔腾,遮天蔽日。与先前所见到轩辕黄帝持剑怒吼的场景不同,在此番天地之间,人族大军犹如草芥一般的被大妖随意践踏着,轩辕黄帝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搏命突出妖兽重围。《黄帝本纪》有载,帝与蚩尤凡九战,终克之于涿鹿之野。逐鹿之名在岁月长河之中已然不响,世人也很难说清到底何处是涿鹿,但大抵是在中土之地上。其与妖族蚩尤九战,前八次皆败,而显然,眼前之景便是那八败之中的一败。遮天蔽日的大妖们践踏着整片苍茫大地,浩浩汤汤的人族大军们化作皑皑白骨,只有极少数人活了下来,伤亡万分惨重。陆尘不忍直视眼前这血流成河之景,目光远望他处。这是人族的黑暗年代,尽管在历经三位妖帝之后,人族已然不打算再这般忍受下去,揭竿而起,奋起反击。可妖族的底蕴还是太过深厚了,哪怕未有妖帝在世,依旧令人族看不到半分的希望。天地变幻,万事万物犹如走马灯一般的在陆尘的面前重演,那是一段人族的悲歌。前仆后继无数的先烈赴死,每当燃起燎原之火时,又总被妖族扑的只剩零星星火。可哪怕是这般零星星火,也足以再度燎原。反反复复,已然八次。待得第八次人族起义被镇压后,轩辕黄帝一人独坐禁区之中,面壁静思。陆尘的虚影站在轩辕黄帝身旁,他望向黄帝的眸子,只见得里间有火光绽放着,并未因反复的惨败而有什么别的影响。他隐隐的感觉到,那黑影的出现就应该是在这段时间。毕竟在此之前,他并未从轩辕剑上见到什么缠绕黑影。而他第一次置身于此般幻境中时,却是见得轩辕黄帝手持被黑影缠绕的轩辕帝剑,发出不死不休的怒吼之声。“若是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我第一次所见应该是黄帝与蚩尤的终局之战,此战过后,蚩尤身死,黄帝登临帝位,逐妖族于四海之外,而今黄帝八败,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第九战时,轩辕帝剑已然染上污秽。”陆尘自顾自而语,思索着这其中隐情。星月轮转,轩辕黄帝在静室之中枯坐良久后,似乎是想通了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向着禁区的深处而去。那是一条极为漫长的甬道,里间漆黑好似深渊,好似半点光都难以挣脱而出。在漫长的跋涉后,终于有了微微的亮光浮现。那是一处祭坛,其上刻着繁杂符文,好似天地初开之时便烙印在其上一般。“比荒古时代还要遥远的纪元……”尽管这只是幻境,但陆尘还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祭坛的古老之意。“混沌之物吗……”陆尘眸子微眯,隐约的感受到了些熟悉的气息。那是天地未开,藏于混沌的原初气息。“此间竟然有此物……”陆尘微微一愣,心中又了然不少。“原来是混沌之物,难怪极道雷光也对起不起丝毫作用。”陆尘呢喃而语,目视黄帝。 第345章 千年 祭坛前,黄帝低头沉思,眸子明灭不定。良久后,他方才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在那祭坛之上。“想明白了?”忽地有一道声音在此方天地响起,那声音空旷辽阔,好似自极为遥远的年代传来一般,带着一股浓重的迷雾之色。“我要杀了蚩尤。”黄帝的眸子里闪烁着好似熔铸般的颜色,里间有星火流淌。他的话极为坚定,就好像并非是在立誓,而像是在说什么必将发生之誓一般。“即便你来日帝位不过千载?”那道声音笑了一声说道,那笑声有些刺耳,像是嗤笑,笑是讥讽。“无妨。”黄帝面色不变,并未因那嗤笑之声而有任何的意动。“你要知晓,以你之天姿,加之人族气运,来日必定登临帝位,人族将兴,这是天底下谁也难以阻拦的大势,你又何必如此。”那道声音又如此说道,此话听着像是苦口婆心的劝告,可那调子又实属尖锐,以至于给人的观感更像是讥讽一般。就好像说纵使你天姿万载无一,又有人族气运加身又如何,不还是要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我知道。”黄帝点了点头,眸子里得星火并未弱得分毫。从始至终,他眼睛里始终有那般熔铸似的星火在流淌,令人望之则生出一股心潮澎湃之感。“好,还记得你我之契约吗?”那声音颇有些肆意的笑道,就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结局一样。“自然记得。”黄帝点了点头。陆尘眸子微眯,想来便是这所谓的契约导致了帝剑沾惹上那黑影。隐隐之间,陆尘已然是猜到了黄帝为何会做出这般决定。天下苍生。古往今来,有人视众生如蝼蚁,亦有人视众生如手足。黄帝自是后者,其本可安然待得帝路开启之时,携大势登临帝位,而后再以帝境修为斩杀蚩尤,逐妖族于四海之外,可他等不了了,等不及了。又或者说他可以等,可五域泱泱人族等不了。黄帝可以与蚩尤大战八次尚且活了下来,可追随他的人族众生们没法,他们的皑皑白骨早已铺满了五域四海,一眼望不到尽头。黄帝凡九战,终克蚩尤。史书不过寥寥几字之中,又埋藏了多少的血与泪。那些人族先烈们的血挥洒在苍茫大地之上,至今也未曾干涸。陆尘知道黄帝此番所做交易定然代价极大,帝位不过千载,这已然几会是寿折九成九的地步。要知晓帝者已然到了近似长生的地步,唯有纪元轮转之时,方才会磨灭于其中。除此之外,帝者不死不灭,不可能说什么只能存活千载的地步。黄帝如此而行事,几乎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称帝时代,从高悬于天的大日化作了转瞬即逝的流星。可这颗流星的火光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千万载后,世人呼唤大帝庇佑之时,第一位想到的还会是那在位不过千载的轩辕黄帝。历史有时候是荒谬的,但有时候又是公正的。该留下名字,总该留下名字,该传颂万古的,总该传颂千古。 第346章 起誓 “我轩辕氏在此立誓,愿以我之寿命,附混沌于此剑之身,誓斩蚩尤。”昏暗的洞天之中,黄帝目视那祭坛,起誓而语。那道古老的声音再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祭坛之上的微弱光芒。繁杂的符文于祭坛之上显现而出,他们交织漂浮着,好似星路一般璀璨。混沌之气肆意而出,一瞬间将整片洞天笼罩。“混沌真气……”陆尘眸子微眯,感受着这股自原初天地所诞生之气。混沌真气非人力所能修习,哪怕是太上开天经也只能修出混沌之气,而非是混沌真气。除非是最初原本的一十五篇太上开天经,方才有能修行混沌真气之法。而陆尘之所以能得那混沌真气,还是因那太阴太阳两大圣体所给予的系统奖励,方才得此混沌真气。混沌,据传天地未开之前,世界极为一片混沌,里间未有时间与空间,天道与万理之分。唯有混沌,永恒的混沌。那是世间最为原初的姿态,而混沌之气作为最为原初的灵气,自然也被天下修行之人所追寻。对于陆尘而言,那片混沌之中所隐藏的秘幸亦是极多,如其昔日曾在混沌之中见到一人影,其交给自己一张金色纸页,而凭此,陆尘方才能从那道君围杀之中脱身。而今再见此番混沌,那些记忆翻涌出来,总令陆尘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自宋璃死,天渊溃散之后,之于陆尘而言,路并未就变得更好走,并未变的更为坦荡,相反的,放在他眼前的,那些埋藏于古史之中的隐秘越来越近,以至于陆尘自己也不免的有些困惑起来,只觉得身处于迷雾之中,难以去看清些什么。混沌,冥府,天上,海外……各般线交织起来,毫无规矩的向四面八方延展,陆尘试图从里间理清一条主脉,但其无论如何以难以下手,只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但无论如何,陆尘知道自己离此番天地的真貌越来越近了,当自己登临修行峰路之上时,那些被迷雾缭绕的云自然也难以遮住自己的眼。总有一日,自己会真真切切的看清此番天地的全貌。一时之间,陆尘心中思绪翻飞。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哪怕是已然站在高处,却依旧是身处于云雾之中的一般的感觉。但他相信,无论是入黄泉禁地还是来日寻明帝踪迹,总归是会越发接近那个所谓的真相,一个串联其繁杂脉络的真相。“很好,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你的族人会为你而骄傲,古史之中,将永传汝名。”那声音就是大笑了起来,但并不是在恭贺,而是在讥讽。祭坛之上,有混沌之气翻涌凝聚,最终化作了一道似人非人的黑影。那个黑影遮天蔽日的,好似要将世间的一切尽皆笼罩。它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笑容,而后化作一道惊鸿一般向黄帝手上的轩辕剑而去。轩辕剑之上黑气缠绕,好似自混沌之中凝练一般。 第347章 帝出 天地一瞬崩碎,陆尘重返陵寝之中,目视那黑影。“自混沌而生之物……”陆尘呢喃自语,脑海之中思绪翻飞。以那轩辕剑所传递的记忆而看,轩辕黄帝恐怕并非是不能将此黑影去除,只是说二人有所契约,以至于黄帝并未出手而已。“恕晚辈冒昧而问,轩辕黄帝可曾有言留于族中?”陆尘看向那姬家家主又问道。古之帝者除却青白二帝之外,皆有后手留于世间,而黄帝虽寿千载,但亦是有后手留存。陆尘眸子微眯,觉得自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轩辕黄帝所留存的后手,多半是与这混沌之物相关。以轩辕黄帝之格局,一诺千金之重,与那混沌之物做了交易,自然不会废弃。而其为人族荡清妖族,博得一片朗朗乾坤,自然也不可能留下这般隐患于人间。陆尘猜测,多半是轩辕黄帝昔日将这混沌之物永困于轩辕剑上,而后留有后手,待来日将之彻底抹去之时。“留言吗……倒是未有,只是我姬家有一块世代相传的青铜令牌,家中人皆不知其是何物,又有何用,只知是从我祖手中传下,故而不敢有失。”姬家家主微微一怔,不知陆尘所问何意,但其见陆尘神色诚挚,当下也未有什么隐瞒,坦诚相告。其本对于陆尘所言有着些许疑惑,但在轩辕帝剑与陆尘共鸣之后,这份疑惑也就就此打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轩辕帝剑与陆尘共鸣,那么便代表了轩辕黄帝选中了陆尘,既是轩辕黄帝的意志,自然也由不得自己去疑惑些什么了,只管相信便是了。“可否予我一见。”陆尘顿了顿又问。解铃换需系铃人,自己没有抹去这混沌之物的法子,那还需轩辕黄帝自己来方可。混沌乃为原初之态,陆尘虽有极道在身,却亦是难以拿这混沌之物有分毫办法,恐怕唯有古之帝者这般的高位存在,方才会有所手段。“正是此物。”姬家家主闻言即将那青铜令牌取出,将之交予陆尘手中。令牌乃为青铜所筑,其中有着繁杂纹路刻绘,好似锤炼于天地之初一般。陆尘手握令牌,只觉得有古冰冷之意,就好似是沉浸于光阴长河万载一般。他的眸子微眯,里间有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令牌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气息显现,就好似只是一块万载并未消融之物一般。“无形无色……乃为混沌。”陆尘望着手中令牌,自顾自而语。其双指并拢,往那青铜令牌之上一抹,下一刹那,混沌真气涌出,凝练于那青铜令牌之上。直至此刻,那先前犹同死物的青铜令牌方才有金光涌动,好似有何物将要现世一般。刺眼的光芒一瞬间将整片天地笼罩,哪怕身处至尊之境的陆尘也不免微微闭了闭眸子。恍然间,他好似感受到了一股浩然之气,就好似有大日当空一般。陆尘睁眼,只见身前有一道身影虚浮,其容貌遮掩,令人看不真切。但即便如此,陆尘还是第一时间便知晓其是何人。“晚辈陆尘,见过黄帝。”他弯身行礼,敬这位寿不过千载的古之帝者。帝剑翁鸣不已,得见故主,情难自禁。黑影扭曲,那诡谲笑容也化作一道狞笑,像是在无能的愤怒一般。“果然,你没死!”那黑影咬牙切齿,身形激荡不已,显然是万分恐惧,如见天神一般。“你我之因果,也该了解了。”那虚影轻笑而语,双眸灿灿。 第348章 没有你 黄帝陵寝之中,姬家家主愣神良久,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何事。他隐约中好似听到了什么,但哪怕以至尊的感知之下,也并不能听的真切。而陆尘那一句见过黄帝,更是令得姬家家主万分诧异,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你……”轩辕黄帝的目光从那黑影之上收回,落在陆尘脸上。他的眸子微眯,里间竟是有抹诧异闪过,就好像陆尘本不该是出现在此处之人一般。“前辈这是?”陆尘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有些疑惑而问。看着陆尘有些茫然的模样,那黄帝微微轻笑摇头,道了句“无妨,没什么”。陆尘自然知晓这并非真就是没什么,但既然这位人族先辈不愿多说,自己自然也便不好多去问些什么。此番有些莫名其妙之语陆尘已然遇过数次,无论是混沌之中所见之人,亦或是那为自己挡下天劫的男子,还是眼前的黄帝,他们似乎都认识自己,或者说认识一个和自己相似之人。至于到底是什么,陆尘自己也说不清,不过此事他倒也不会去多虑。自己便是自己,走好自己的路便是了,旁人如何,又何须多想,该揭晓的,总该有一日会揭晓的。“可否借剑一用?”黄帝目光下视,又看向陆尘手中那柄翁鸣不已的长剑。“前辈说笑了。”陆尘笑了笑,将长剑递于黄帝。轩辕帝剑本就是黄帝帝兵,其如此一说,显然只是开了句玩笑话。黄帝接过长剑,那虚浮的身影终于显露了原本面貌,那是个面容俊朗,眼神坚毅的男子,眸子深邃,好似藏火。见黄帝身形显露,那姬家家主一瞬之间便是热泪盈眶,跪倒在地,满面泪痕。“不孝子弟姬衡,见过先祖!”他心海之中翻涌不歇,属实是没有想到能在此处见到这位先祖。“何来的不孝,不要妄自菲薄。”黄帝轻笑了声说道。听闻此语,那姬家家主方才面色恢复如常,只是心中依旧翻涌不歇。黄帝是何等人物,那是记载于青史第一页得人族先辈,也因之持剑纵横,方才有了人族如今之昌盛。故而哪怕姬家万载未曾现世,世家帝朝们依旧对姬家保持着高度敬意。而姬家也从未向天渊之人一般,觉得自己如何劳苦功高,要向五域索取些什么,这大抵也是因黄帝所留下的规矩风气如此,哪怕偶有人生出什么异心,但整个姬家无疑称的上是人族之支柱。黄帝持剑,转而面向那道黑影。“好多年不见了。”黄帝并未以剑直指,反倒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在叙旧一般的问道。“堂堂人祖,如此无信!羞得于青史留名。”那黑影却并不领情,咬牙切齿,面色狰狞。“如何是无信了?昔年应下之事,孤又有何未曾做到的?”黄帝轻笑着反问道。“孤之帝气由你吞噬了九成,以至于寿命不过千载,这不正是你我所签订之契约所指吗?”黄帝看向那黑影又道。“这有何用!你将死之际以帝境将我封存于帝兵之中,纵使我有此帝气加身,又如何得以脱身!”“该死,你真该死!”“你大可留下后手,待得纪元轮转到黄金大世之时再出,为何要将此后手留于我身上!”见到黄帝之时,那黑影的情绪便已然崩盘,再难有半点冷静。他咆哮而语,面色狰狞不已。“因为相较于多孤这一位古之帝者复生,没有你,对于这个天下,显然会要好一些。”黄帝轻描淡写而语,丝毫不在意那黑影狞笑。 第349章 混沌魔神 “你是这天下的变数,我自然不可能将此变数交予我人族后世子孙。”黄帝手提帝剑,面色平静而语。他身上并未有如陆尘所料想得那般帝者森严,反倒像是一位高举着火把的拓路者,坚定而又执着。陆尘已然见过数位古之帝者,他们大多数都并不是像古史之中所描述的那般,好像是生来就知道自己该证道成帝,故而一个个都极其早慧,年少便有凌驾世间之心。就如那位古史之中唯一的一位女子帝者,在史书记载之上,这位古之帝者道心坚定,杀伐果断,令得明帝一脉后人退离中土之地,不敢踏入半步。可陆尘在天渊一战所见,那属实是个得以用温柔形容的女子,绝不像史书记载那般。而黄帝于史书之中的记载,更像是一位天生便承载着振兴人族气运的领路之人,他有着非人的智慧与天赋,生而知之,有神明圣人之像。但如今得见,陆尘也便知晓,无论在青史之上留下何名,但总归是脱离不了人的范畴。哪怕是那些古之帝者,也有与寻常人所相似的一面,只是未曾记载于青史之中而已。“你别忘了,若没有我,你当日如何杀的了蚩尤!”那黑影见黄帝眸子之中好似有星火跳动,已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当下咆哮而语,难以平静分毫。黄帝的突然出现显然令其没有预料到,谁能想到,一位古之帝者的后手并不是为了活出二世,而是为了镇压抹去自己呢?但他知道,这是黄帝所能做出来的事。数个纪元之前,黄帝能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与自己订立契约,以至于虽成帝,寿不过千载,而如今,其亦是能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断了自己活出二世的路,拼死也要将自己抹去。“所以孤之帝气尽数偿还,这不够吗?”黄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说道。那黑影咬牙切齿,显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这个人族耍了。自己困于帝剑之中,纵使有这帝气又如何,不过是无根之水而已。陆尘会心一笑,这位人祖还真不是史书中所描述的那般圣人模样,半点不算计,生来便通晓万物,与光同游。他更像是活生生的人,有算计,有执念。“当然,孤不会杀你。”“要杀你的,是这位小友。”黄帝转头,看向陆尘,微微而笑。陆尘一怔,倒是并未想到竟是要自己动手。“此物乃脱身于混沌,是天地原初之魔神,是世间最为古老的存在之一,混沌魔神周游于混沌之中,待得天地初开之时,他们不知因何被镇压,封存于各般境地之中,万载皆欲脱身。”“对于他们而言,人与妖,乃至众生万物都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他们唯一想要的便是使天地重归混沌虚无之中。”“这般存在,若其得以重生,远要比古之妖帝重生都来的可怕。”黄帝缓缓而语,向陆尘解释这黑影的来历。陆尘心中了然,极道都未能伤之分毫,这般混沌存在,果真是恐怖至极。“不过也无需担心什么,昔日封禁混沌魔神的存在位阶极高,除此物之外,其余封禁之地皆极为牢固,哪怕是帝者也不能破开。”似乎是看出陆尘心中的担忧,那黄帝笑了笑又说道。陆尘点头,不禁感叹此番天地果真是水深至极,哪怕自己已然近乎如今修行界的顶点之处,却仍有着诸多秘幸并不知晓。“不知前辈要晚辈做些什么?”陆尘顿了顿又问道。“接剑,斩了它便是。”黄帝平静而语,好似说着一件极为窸窣平常之事,全未有谋划数个纪元的深沉。 第350章 赴死 黄帝陵寝之中,黄帝手持帝剑,双眸藏火。“混沌之物生于混沌,不受世间大道所拘束,故而欲将之彻底抹杀,需混沌真气相佐方可。”黄帝向陆尘轻声解释道,并不避讳那黑影就在身旁,就好像那黑影已然是困兽一般,没有半点的挣扎机会。那黑影面目狰狞,死死的盯着黄帝,怨恨之情难以抑制而出。“其身上有孤之帝气,解铃还须系铃人,除孤之外,很难有人将之彻底抹杀,哪怕是其余帝者出手也不行。”黄帝顿了顿又说道。“因孤乃为人族第一位帝者,故而在某种程度上,与人族之兴衰昌盛休戚相关,如今人族乃为五域之主,这份帝气便始终如大日长虹,哪怕纪元轮转也难以磨灭。”黄帝极为坦诚而言,将自己的大道根底相告。要知晓这对于一位帝者而言算得上是最深处的隐秘,但黄帝却未有半分遮掩,就这般坦然相告。一方面可能是因这位人祖之坦诚,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黄帝的大道根底所在,修士们大抵都猜的到。只是猜的到又如何,如今人族之势如日中天,妖族屈居海外未能得入,哪怕有人想坏了黄帝大道根底,也几乎不太可能去做到,毕竟又有何人,能与今日的整个人族作对呢?“前辈的意思是……”陆尘看向黄帝那双好似有星火跳动的眸子,心中已然隐隐猜到了些许。“孤来为你铺路,你只需斩那最后一剑即可。”黄帝轻笑说道,他的神色温柔,就好似一位长者在看着令自己满意的自家晚辈一般。“那前辈……”陆尘的眉头微皱,想问些什么,却并未问出口。“无妨,这天下,是人族的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他微微摇头,笑着这般说道。长剑下一刹那抬起,帝剑剑光之凌厉,遮天而蔽日,好似硬生生的破空虚空,令得众人置身于一片新天地之中。“轩辕小儿!当真要闹到如此地步!未有吾,你昔日如何斩杀蚩尤!”那虚空之中,那黑影挣扎不得分毫,只能是大吼出声,厉声质问。他属实有些下错注了,昔年之所以站队人族而非妖族,乃为妖族已然有了三位帝者,纵使蚩尤再度称帝,帝气自然也不可能越过古之三位妖帝,再加之妖族本就势大,其所能商议的得利空间便小了许多。故而其选择助人族首领轩辕登基,届时凝练人族第一位帝者之帝气,再于黄金大世重生,便可去寻各处禁域,破开封禁,放诸混沌魔神出世,使得世间重归混沌之中。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人虽然弱小,但却委实执着。如黄帝这般人,哪怕时隔数个纪元,亦是铁了心要抹杀自己。黄帝不语,只是一味挥剑,剑气四散,构筑成一方大阵。那混沌黑影感受到一股死亡之意,那是混沌海汹涌的波涛之气。“你别忘了,吾身上有着你之帝气,除非人族消亡,不然这份帝气便不会消散,你要想杀了吾,除非是杀尽天下人族!”混沌黑影扭曲变形,心中已然有一股恐惧升起。“很简单,你我同死不就是了。”黄帝一笑,淡然迈入剑阵之中。 第351章 如玉蒙尘 剑阵之中,剑气纵横,帝者气息在其中激荡,令得整片虚空都颤抖起来,好似要堙灭于混沌之中。里间混沌真气旋绕,就如天地未开,日月不分之时。陆尘身处于剑阵之外,目光向里间眺望,只见得黄帝手持轩辕之剑与那黑影拼杀,帝气激荡,令得寰宇皆震。二人的气息皆是极为浩荡,比之陆尘所见的几位古之帝者都要高上不少。这大抵是因二者身上帝气都与人族之兴衰息息相关,如今人族正当鼎盛,故而二者重生后的修为亦是极高,除却未有天地印证的帝位之外,已然到了近似路尽修为的地步。破碎虚空之中,此世最强一战又于此而起。混沌真气肆虐,哪怕是那身为绝巅至尊的姬家家主,也不敢近那片战场分毫。这便是天下至强真气的恐怖之处,源自于天地原初的混沌真气。想要修得混沌真气的法子不多,唯有三种,一是身负混沌体,真气流转,自是混沌真气,二是修行《太上开天经》一十五篇原本,只是这一十五篇原本何其罕见,比之混沌体更是难得。至于其三,则是登临帝位,触通万法,亦是能将真气推演化作混沌真气。只是到了这般境界,帝者皆有其独属的帝气凝练,并不逊色于混沌真气。而如今二者厮杀,便是以混沌真气为基,浩瀚至极,好似要打的天地重归于混沌。“当真要不死不休到这般地步?!”剑阵之中,那黑影已是化作人形,与黄帝拼杀起来。尽管其怨念异常,但显然并不想真和黄帝一同葬身于此处。“吾可起誓,哪怕重临世间,也不伤人族分毫。”剑气激荡而过后,那黑影目视黄帝,正色而语。他的面色不再狰狞,反而是恢复平静之色,眸子里竟然有诚恳之意流出。黄帝却是并未因此有半分犹豫,剑气如虹,九曜如日当空。“混沌的本能,你又如何作罢,无需多言,比之古之妖帝,你更不能存于世间。”黄帝平静而语,混沌真气宣泄而出,轩辕剑翁鸣不已,似乎是在哭泣一般。九轮大日于虚空之中闪烁,它们与那剑阵交织,将黑影死死的钉在原地,不得挣脱分毫。黄帝转身,与陆尘遥相而望。“接剑。”他轻喝一声,将那轩辕之剑掷出。陆尘接剑,能感受到手中长剑颤抖不已,好似剑泣一般。他抬起头,目光从长剑剑身移到黄帝身上。那位古之帝者的神色平淡,目光如水。“斩。”他嘴角挂着笑,轻吐一字。在其身后,那黑影咆哮狰狞不已,却难以从剑阵之中挣脱分毫,只能绝望而又恐惧的看着眼前一幕。混沌真气自陆尘体内宣泄而出,附着于那长剑之上。陆尘抬剑,目视剑阵。黄帝轻笑点头。下一刹那,剑光疾掠而出,贯穿整片虚空。帝剑之威下,一切的一切都已然消散,唯有虚空亘古不变。“晚辈陆尘,恭送我族先祖。”陆尘躬身行礼,久久不起。帝剑黯淡,如玉蒙尘。 第352章 唯君一人 当一切谢幕后,陆尘与姬家家主便重返陵寝之中,二人相对而视,皆是显得有稍许沉默。谁也没想到轩辕剑上会有这样一段往事,几乎左右了人族之兴衰历程。而轩辕黄帝,也成为古之九帝中第二位彻底消亡于世间的帝者。古之人族九帝中,青帝已然身死,白帝不知所踪,而如今身为人族第一位帝者的轩辕黄帝亦与那混沌魔神同死,为世人留下了个清平人间。混沌魔神几乎不记载于古史之中,哪怕陆尘见过诸多隐秘,可在此之前,却也并不知晓什么混沌魔神的存在。如今而见,这般隐秘恐怕只有古之帝者可以接触到。并且无论是妖族或是人族,都极为默契的选择按死混沌魔神的棺材板,不让混沌魔神出世。而黄帝虽打破了这个陈规,但终究还是以自己的帝位来清除这般隐患,使得人间免受一场浩劫。要知晓妖族虽是残暴,但总归是会给人族留有一线生机,而黄帝虽斩杀蚩尤,证道称帝,却也未对妖族赶尽杀绝,而是逐其于北海之外。世间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这是两族都知晓的道理。但混沌魔神们可不会知晓,他们唯一的本能便是毁灭万物,使得天地万物重归于混沌之中。这般念头,无论对于人族或是妖族的帝者而言,自然都是不能接受的,故而黄帝宁愿以身同死,也不愿那混沌魔神存于人世。“此事勿要外泄,若妖族知晓,恐对我人族不利。”良久后,那姬家家主正色而语。他的脸上仍有泪痕,显然是大哭过一场。外人恐怕很难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以至于荒古世家的家主竟会泣不成声。“晚辈知晓。”陆尘点头,眸子之中亦是有悲伤神色盈满。他手中握着帝剑,却并未有何欣喜念头。世间有如此人,方才有人族今日之昌盛。据古史所言,昔日万妖视人族如牲畜,不得直行,尽皆匍匐。有一人不愿如此,抬头而见月。其虽死,可自此后,这天下,便已注定是人族之天下。前仆后继者无数,自黄帝时,终将妖族逐于四海之外。对于这诸多先辈,陆尘自是心怀敬意。而昔日煌煌剑谷一行,亦是陆尘罕见的动怒生气,只怕是冷却了英雄泪。“还要多谢道友了,若无道友相助,我祖恐怕还需待后来人。”姬家家主叹了口气,又躬身向陆尘谢道。“先祖为人族万载操劳,晚辈只是做了点该做的微末之事而已。”陆尘微微摇头说道。这道并非是其自谦之语,只是与黄帝之于人族所为而已,陆尘自是觉得自己所做十分微末。“此剑道友可自行带去,既是我祖选中了道友,道友也无需任何负担,持剑行欲行之事便可。”姬家家主看向陆尘又道。虽说黄帝是为人族行此义举,但无论如何,陆尘所为对于姬家而言都算得上是意义非凡,已然被姬家家主视为座上贵客。而轩辕黄帝彻底消散人世后,轩辕剑便再未有主。“观世间配持此剑者,唯君一人。”姬家家主正色而语,双眸通红。 第353章 入禁地 中土,黄泉禁区。夜幕低垂,星月高悬,九天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片天地笼罩在无尽的阴影之中。陆尘孤身伫立在黄泉禁地的入口之处,周遭被浓稠的黑暗紧紧包裹着。无尽阴影之中,唯有他那双眸子,宛如寒夜中的星辰,散发着灿灿星光。在其身前,有一道无形却又令人心悸的屏障遮挡,隔绝了禁地与外界的牵连。若非陆尘已然身处至尊之位,恐怕也是难以察觉到这般屏障。“这黄泉禁地果真隐秘,若非有意搜寻,哪怕是至尊也难以寻到其踪迹。”陆尘目光极目远眺,呢喃自语。此番天地位于中土腹地,有万千险地隔绝天机,不为修士所察觉。饶是以陆尘如今之修为,也需以景朝皇室赠予的地图方才能将之寻到。故而苏月仙绝无可能是误入此地区,定然是抱有什么目的又或是被他人逼至此处。在此方屏障之后,那连绵不绝的黄泉禁地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一般,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陆尘手握长剑,剑身微微颤动,好似蝉虫嗡鸣不已。下一刹那,他抬剑而起,剑光之凌冽,令得九天尽为之失色。一剑过后,那道无形的屏障便是碎裂开来,好似是天幕破碎,有天之痕显现一般。陆尘以至尊之位手持帝剑,此时此刻,已然是位居此番世界所能承载的极点,一剑之威下,哪怕是这堪称死地的禁区屏障,也不能遮挡其分毫。其一步踏出,便已至这万载以来皆是有进无出禁区之中。一股浩瀚至极的气息一瞬间从远处蔓延而来,那是幽冷的风裹挟着腐朽的气息,里间混合着死亡与绝望的意味,令人作呕。风在陆尘的耳边呼啸,迸发出尖锐的呜咽之声,似是有无数冤魂在痛苦地哀嚎,试图将他从这禁忌之地驱赶出去。此时此刻,陆尘恰如置身于无间炼狱之中,而周遭是万鬼哭嚎。只见其抬眼去,那苍穹之上涌动着墨色晕染的劫云,它们层层叠叠是,如同汹涌的黑色海浪一般。里间无数云纹汇聚,每一道云纹都像是被来自冥府的伟力所镌刻而成一般,蕴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在那层层叠叠的劫云缝隙间,有雷光若隐若现。那是一种透着幽冷紫光的诡异雷霆,与陆尘向来所见的雷光大相径庭,就好似这惊雷并不是从天上来,而是自幽冥地府升起一般。它的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空气的剧烈震荡,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仿佛是天地在发出最后的警告,让人不寒而栗。此间境地就如其名一般,除却那无尽的黑暗之外,便只有耳边的冤魂哭嚎,久久不散。陆尘举目远眺,哪怕以至尊之神识,也难以将此间之地穷尽。可想而知这禁区何其辽阔。不过这倒并未出陆尘意料,毕竟禁区大多是一方自成世界,自是辽阔无比,并非便只是占据中土那一片地域而已。“黄泉……既然唤为此名,那理应是有一条黄泉路才是。”陆尘自顾自而语,眸子微眯。 第354章 如见故人 无尽的荒芜与黑暗之间,没有半点的星芒闪烁,好似一片万古不移的死寂一般。陆尘的眸子微眯,里间有着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并未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一眼望去,唯有见不到尽头的幽冥黑暗。里间泛着一股死气,那死气无时无刻的不在压着修士体内汹涌的真气,好似要将之吞噬亦或是同化一般。陆尘感受着这股死气,隐约间有些察觉到此地为何能被称之为死地了。这是一片灵气枯竭之地,如无水之荒漠,如无气之密室。要知晓天下五域,无论身处何处,皆是有灵气漂浮,不过是或多或少的问题。有些灵山洞府灵气鼎盛,得以万人登高修行,有些山头则灵气衰竭,若在其间修炼,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多高的境界。但不管这些地方的灵气盛衰如何,总归是有灵气的存在,以此来供给修士修行,可眼前身处的这般禁区,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点灵气存在,正如一片无水的茫茫荒漠,若是修士踏入其中,迟早要面临缺水渴死的境地,更不用说除却没有灵气之外,此间更是有死气缠绕,无时无刻不再侵蚀着修士真气,加速这一死亡的进度。虽说如此程度对于至尊修士自然算不了什么重创,但若长此以往,少不了要跌境回真君境界,届时恐怕是再难以抵挡这般死气侵蚀。不过对于陆尘而言,这倒并非是什么难事,其混沌真气旋绕,丝毫不受这死气影响,自行于周天流转,已然到了生生不息的地步,并不会因这衰竭的天地灵气而有何影响。“既称黄泉,总归是有一条黄泉路,但向前行便是。”见武道天眼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陆尘倒也并未感到什么意外又或是迷茫,他的眸子坚定,一步一步向前而踏。陆尘一步便是千里,饶是如此,眼前的黑暗世界也并未有任何的变化,茫茫无尽,辽阔无垠。即便如此,陆尘也未有任何的气馁,仍旧踏着步子,武道天眼向周遭而望。在历经堪称漫长的跋涉过后,武道天眼之下,终于见到了极远处的一点光芒,那光芒在这无尽的黑暗世界中显得极为微弱,好似萤火一般,但就是这般的萤火,却已然足以将这片黑暗世界给点亮。陆尘意动,名唤知北游的绝世神通施展而出,下一瞬,陆尘便已至极远之外。可出人意料的是,那光芒竟然仍在远处,就好似只是一片海市蜃楼一般,可望而不可即。陆尘眉头微皱,心中有着些许疑惑。要知晓知北游乃为世间极速之法,其全力催动之时,可跨洲而远游,堪称恐怖至极,如今陆尘施展出来,却仍未接近到那光源之处,可想而知二者间隔有多远。“只是幻影嘛……”陆尘呢喃自语,目光望向远处,那光点仍在漂浮着,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又好似是夜空中的一粒萤火。它和这片黑暗的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本就不是里间之物一般。但莫名的,陆尘觉得自己该去寻到这光点,至于为何,陆尘并不知晓,总归是出于直觉一样的东西在告诉他,这光便是自己要追寻的答案之所在。他踏步而出,接连催动绝世神通之术,如今身处至尊境界,陆尘已然并不像早些时候,一但催动绝世神通便犹如抽干浑身灵气,以至于陷入干涸。至至尊境时,这绝世神通之术虽也耗费真气,但以陆尘的混沌真气流转再加之各般天材地宝神血气运冲洗过的强横肉身,足以承受在短瞬之间数次施展绝世神通之法所带来的反噬之力。接连三道绝世神通之术催动后,陆尘终于不再是遥遥望着那火光闪烁之处,而是亲身站立在其身前,感受着那火光的摇曳。那是幽蓝色的火焰,它飘忽着,并未像此番天地一般散发着一股死气。它身上有着一股陆尘熟悉的气息,好似相见故人。“好久不见了。”陆尘看向那团火,神色复杂,里间既有着好似水纹般的温柔之意回荡着又有着十足的担忧神色,总之是万般复杂,以至于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眼前的幽蓝色火焰跳动着,发出呜咽声音,就好像是在哭泣一般,一如当年初见。数年前,陆尘初入那井中世界,便是此番幽蓝色火焰在为其指引前路,最终见到了镇压苏月仙的那处铜棺。如今时隔数年再见,自是叫陆尘感慨万千。这幽蓝色的火焰乃为苏月仙的分魂所化,想必是其故意在此留下线索,来指引自己的方向。二者已然到了生死至交的地步,苏月仙自然也知晓,如自己有何意外,哪怕置身于何处险地,陆尘定会前来相救。故而她也并未留下什么讯息劝诫陆尘不要涉足险地来救自己,毕竟换作是陆尘置身于险地之中,苏月仙亦是会携剑前去,就如昔年陆尘身遭天渊至尊围杀,苏月仙不顾将要面对东域至尊们的截杀,悍然出手相救一般。很多时候,这些东西已然到了不需要言说的地步。“若非绝境,定然不会留下这一道分魂在此……”陆尘望着眼前的幽蓝色火焰,心中不免为苏月仙担忧起来。昔日苏月仙遭受那青铜棺镇压不得脱身,方才想尽办法留了一道分魂在外。如今这分魂再现,多半是苏月仙深陷绝境之中,难以从里间脱身。黑暗之中,那幽蓝色的火焰呜咽不止,好似个无助的小女孩一般。与苏月仙的杀伐果断,好似魔尊再世不同,这道分魂似乎是女子心中那块被遮掩起来的柔软所化,像是只流浪的小猫,在风雨的屋檐下等待着路过之人的救助。陆尘摊开手掌,任由那幽蓝色的火焰飘忽到自己掌心之上。“我陆尘在此起誓,无论是九幽黄泉,亦或是冥府炼狱,定会将你带回。”陆尘正色而语,双眸灿灿,好似星火。那幽冥色的火焰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有什么呜咽之声,就好似受到安抚的小猫一般,乖巧的悬浮着。“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嘛。”稍等一会那幽蓝色的火焰安静下来后,陆尘嗓音温淳问道。听到陆尘这么一问,那幽蓝色的火焰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飘忽而出,向前方指引。“黄泉路……”陆尘跟随那幽蓝色的火焰走了并不远,忽地停下脚步,有稍许吃惊的道了一句。只见得他抬头而望,目光所见之处,有一条路向远处延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铺满尸骸的路。黄泉路。 第355章 上路 “这便是所谓的黄泉路嘛……”陆尘望着眼前这条延展至天际的路,自顾自的轻语道。哪怕如今尚未踏足这条路,陆尘也能从其中感受到一股近乎死寂的气息,那是源于天地本源的死气,与天地生机所对立,好似要将万物尽数化作腐朽。陆尘原先并不知晓世间有冥府轮回的存在,此番世界虽是修行天地,但陆尘却并未听说过什么神明又或是天庭之类的说法,以至于陆尘自然而然的便是认为世间自然也没什么冥府之地。但昔日见到那名为黄亦瑶的女子,陆尘方才知晓世间当真有冥府,有轮回。而在古之密传中,黄泉路便是通往幽灵冥府的唯一通道。加之身怀冥府至宝的黄亦瑶亦是失踪于此地,可想而知,这黄泉禁地更是与所谓的冥府脱不了干系。再延展开来的话,昔年攻伐地府的那一群人,多半也会在此番显露身影。毕竟这群人昔日便是为了夺得冥府至宝方才攻伐冥府,而冥府至宝阴差阳错的落入黄亦瑶手中,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世间究竟有怎样一股势力,竟然能硬生生的将冥府攻破……”一时之间,陆尘的脑海之中思绪万千,他委实是想不到,世间究竟有哪股势力当真能攻伐冥府,要知晓尚且不说所谓的执掌轮回的冥府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光是这处黄泉禁地,便已然是诸多至尊尚且不敢踏足之地。放之五域四海,哪怕是三大帝朝又或是荒古姬家,也未有这般底蕴。“古帝吗……”陆尘呢喃自语,想到了古之帝者。如今炎帝元帝等几位帝者尚且未有身影显露,若是他们的话,做到此般地步倒也算不得意外。“不过古之帝者最为要紧之事理应是重返巅峰之态,待帝路尽头之处重证帝位才是,没道理涉足如此险地……”片刻后,陆尘微微摇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对于古之帝者而言,若是知晓冥府轮回的存在,且有着将之摧毁的念头,那么理应在自己证道成帝之时便行此事,而非是说等到自己重活二世,尚且不在巅峰之时行事。“天下偌大。”良久后,陆尘只能叹了口气,苦笑着这般说道。哪怕其如今身处至尊境界,见此番天地也只能如水中观月,雾里看花,并不能见得完全。“进来歇会儿。”陆尘收敛杂念,随手取出一琉璃灯盏,对着那幽蓝色的火焰轻笑道。幽蓝色的火焰摇曳,飞入那灯盏之中。其毕竟不过一道分魂,长久以往在此死地之中,定然逃不过消散的下场。陆尘以灵物笼罩,虽不能将此番死气彻底隔绝,但总归是能减缓里间气息对此分魂的影响。待得其飞入琉璃盏后,陆尘一步踏出,踏足那黄泉路上。其踏足的那一刹那,便有一股近乎刺鼻的腐臭之气便汹涌袭来,在一瞬之间便钻进人鼻腔,直抵心肺。若非陆尘早已到了可以随意封闭五感的地步,定然要被这股腐臭之气折磨的几欲作呕。天地周遭,那浓稠如墨的黑暗在此时此刻仿若有生命一般,如同一只饕餮巨兽,尽情肆意地翻涌、弥漫着,将周遭的一切都无情地吞噬其中,让人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仿佛置身于宇宙的混沌之初。哪怕是修士置身其中,也辩不得丝毫方位,如同迷路的羔羊一般,绝望而又恐惧。但陆尘自然不是寻常修士,其身形未有丝毫的变化,武道天眼之下,一切皆无所遁形。他缓步踏着,能感受到脚下的苍茫大地不再坚硬,它们软烂得如同浸泡在腐液中的海绵,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滋滋”的声响。这股声音仿佛是这片死寂之地从沉睡中被人惊醒而发出的低沉、痛苦的呻吟一般。下一瞬,这声音又猛的变调,好似来自九幽地狱,令人毛骨悚然,每一声都重重地叩响在心底,让人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如同有神人擂鼓一般。抬头而望,只见得有着惨白的幽冥色火焰在这堪称浓稠的黑暗之中闪烁跳跃着。它们犹如一群被囚禁炼狱孤魂,在寻找着唯一的出路。这些有幽冥色的火焰时而聚拢成一团,散发着幽冷的光,时而又突然散开,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驱赶一般,在无尽的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堪称诡异的轨迹,隐隐约约地勾勒出前行的路径。陆尘沿着这些幽冥色的火焰前行,隐约的,他能从它们的身上感受到哀嚎与哭泣。那是近乎孤魂野鬼的哀嚎之声,令人心悸。这些幽冥色的火焰始终散发着冷光,将此番黄泉路维维照亮。陆尘的目光四周而望,见到的是由尸骸层层叠叠,堆积而成的一座座小山。他们坐落在黄泉路的两侧,有的早已化作白骨,在幽冥色火焰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寒光,仿佛是无尽黑暗镌刻下的印记。有的尸骸上则是还残留着些许腐肉,丝丝缕缕地挂在骨头上,在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阴风吹拂下,微微颤动。显然死去并未太久。当然这个并没有太久是相对于那些已然腐烂的白骨而言。若是单以时间论断的话,倒也算不得并未太久了。黄泉路上,白骨不断,里间有人族的,有妖族的。总之万族在此都并未有什么分别,不过皆是白骨与黄土而已。“果然,只有死亡一视同仁。”望着那累累白骨,陆尘不免苦笑一声。 第356章 黄泉路尽 这里埋葬着太多的白骨了,已然算得上一片辽阔无垠的海。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有庞大无比的龙骨,有燎原展翅的凤骨,亦有人族白骨,总之万族无论有何差异,在此地都好似平等一般,没有任何分别。“至尊尸骸也如此之多吗……”陆尘向四处而望,敏锐的神识让他足以感知到那些尸骸生前的气息。里间有诸多至尊强者的尸骸,生前皆是呼风唤雨言出法随的存在,可如今却陷入到此般境地,化作铺路骸骨,何其悲凉。“这世上足以堆积这么多至尊尸骸的路,恐怕只有一条……”踏足在这条望不到尽头的黄泉路上,陆尘眸子微眯,隐约间已然猜到了些什么。要知晓至尊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一旦动起手来,必将打的神州陆沉,山河破碎。而天地间足以承载这般惨烈厮杀,又足以引得至尊蜂拥而至的,唯有一条。“帝路……”陆尘轻语,吐出这万万载来引得无数修士心甘情愿宛如飞蛾扑火一般赴死的二字。帝路二字向来有一种魔力,当修士念及这二字时,总是会不自觉得便有一股会当凌绝顶的登峰之意。古往今来,但凡是帝路开启之际,无论是那些向来没有争帝之心的至尊亦或是闭关万载的道君们,都会不由自主的踏上这么一条不知归处,不知终点的路。至于是为什么,他们也说不清。而除了他们外,就更不用说那些自紫府境界便一路争锋厮杀的天骄们了。他们自出世起便只有一个念头,证道称帝,君临天下。所以当帝路现世的那一刻,五域四海的修士们都会如飞蛾一般扑向那场足以燃尽整片五域的火。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化作皑皑白骨,铺就那条璀璨辉煌的帝路,而整个纪元唯有一人,最终证道称帝,君临天下。眼前的一切一切,都令陆尘只能想到那条令无数修士为之着魔疯狂的帝路了,除此之外,他委实是想象不到,这天地间究竟有什么地方能埋葬如此之多的至尊强者。毕竟此番禁区早已是名副其实的死地,自然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至尊汇聚于此。“若这是昔日帝路所化,那便说的通了……”陆尘眸子微眯,自顾自而语。帝路的来历向来神秘,古史之中也未有记载。修士们只知晓每一纪元都会有帝路显现而出,在帝路尽头,有着证道成帝之机。而待得那唯一之人证道成帝后,帝路便会再度消散,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如今而见,那帝路在消散之后,恐怕便是化作这黄泉路,藏身于禁区之中。“帝路……黄泉路……冥府……”腐朽的气息在空气之中弥漫,陆尘摒弃五感,念头通达。在这条不知尽头的路上前行,他越发能感受到冥冥之中有着什么隐秘将要揭示。“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三者之间定然是互相连接,缺一不可。”陆尘自顾自的嘀咕道,眸子之中有着复杂神色闪烁。黄泉路上,白骨皑皑,光是那些至尊尸骸所散发的死气,便足以抹灭一切至尊之境之下的生灵了。哪怕是陆尘,也需外放混沌真气护体,方可在这条尸骨布满的路上安然前行。长路漫漫,饶是以绝世神通催动,陆尘也难以将这条长路穷尽,就好像这条路是真的没有尽头的无穷之路一般。越往路的远处而行,那些尸骸的气息便是越发恐怖,已然到了要足以磨灭万般生灵的程度。相较而言,甚至要与镇北王,中土女子至尊等顶尖至尊的气息相近,可想而知,这尸骸生前到了何种境界,方才能在帝路上走的如此之远。“此地若是连接冥府,那这些尸骸又有何意义呢?”陆尘眉头微皱,还是想不通为何帝路会显化成黄泉路,而后又连接冥府。但无论如何,这条路他都只能走下去,直至尽头。不知行了多少路后,陆尘终于到了疑丝尽头之处。道两侧有几具人族尸骸盘立,似乎生前皆在此历经大战一般。这些尸骸的气息极为恐怖,已然盖过了陆尘先前所见到的所有人。哪怕是那些重活二世的古之帝者,也未有这般气息。此时此刻,饶是以陆尘的境界,也不免感受到些许的压力。“这些人是……准帝?!”陆尘有些惊叹,到了疑似路尽之处,这些死去的尸骸也变得越发恐怖,已然到了准帝之境。要知晓帝路大开之后,天地所能承载的境界便会再度拔高,就好似凭空出现一道龙门,而原先在浅滩之中的鱼儿们便能跃起跳龙门,跳过者则入汪洋之中,自是另一番新天地,未跳过者则身死而道消。在如今之时,天地所能承载的极境便是道君境界,哪怕是如何天姿卓绝之人,在帝路未开之时,也难以逾越那条鸿沟,触摸到帝境门槛。但在帝路大开之后,便等同于天地网开一面,道君争渡,极少数绝世强者便可跻身准帝之境,冠绝天下。至准帝境界之时,便已然算得上是半只脚踏上了帝境,只是说世间能称帝者唯有一人,故而哪怕准帝皆有称帝之姿,但最终也只能有一位活下来,君临天下,名留万载。“一十二位准帝……”陆尘向四周而望,总计见得了一十二具准帝尸骸。而观其尸身所留之术法创伤,竟皆是死于同一人同一道术法之上。恍惚间,陆尘仿佛能看到,在那帝路的尽头之处,有一位横压诸世所有修士的绝顶强者,他一人睥睨天下,视天下生灵如无物,绕是以一十二位绝巅强者围杀,也对其毫无威胁,反而是被其悉数镇杀,化作帝路上的皑皑白骨。“白帝吗……”望着周遭白骨,陆尘轻吐二字。若是自己猜的没错的话,这些绝巅强者恐怕皆是被白帝所杀。白帝,人族九帝中的最后一位帝者,其一出世便是以无敌之姿镇压天下英豪,一路高歌猛进,未有任何天骄能与之并称为生死之地。哪怕是到了这帝路尽头,也并未记载其历经什么血战,就好像这帝位对于其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罢了。而如今一见这黄泉路尽头之像,好像的的确确便是如此。那一十二绝巅强者皆死于一人之手,甚至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力,这便是那位被冠以历代最强帝者的手笔,恐怖如斯。“若黄泉路真由帝路显化而来,那么此番境地,无疑是昔日白帝证道称帝的一战。”陆尘自顾自而语,给眼前之景下了定论。帝路争锋便是如此之残酷,纵使是一整个纪元的亿万生灵中的佼佼者,可面对那注定要登临帝位之人也会显得那般的无力。或许这些准帝们自出世时起便背负着少年帝者之名,可在白帝身前,一切的虚名都化作虚无,以至于只能化作那皑皑白骨,铺就那条璀璨至极的帝路。而今纪元轮转,昔日那条璀璨至极的帝路也化作了黄泉路,而那些曾在此争夺帝位的天骄们也只能是化作白骨,令后来者吊唁。黄泉路尽头处,陆尘向前而望。此间说是尽头,但实则更像是一条断路。巨大的鸿沟在此显现,而远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路断了,又或者说路的尽头便是如此。再往下,便是万丈深渊。陆尘站在断路的边缘向下而望,只见得里间漆黑如墨,犹如九幽。 第356章 深渊 站在路尽之处,陆尘并未有什么冒然举止,而是停下步子,细细思索起来。黄泉路乃为世间修士所疯狂痴迷的帝路所化,而据历来传说所载,黄泉路又与冥府相连接,如今陆尘已然走到了路的尽头处,岂不是再前一步,便是所谓的冥府之地。但这一步到底会去向何处,陆尘并不知晓,或许是那传说中的冥府之地,又或者说是一处死无葬身之所,饶是以陆尘如今已然到了至尊境的境界,也难以说清。就在陆尘思索之际,忽地有一阵风吹过,不知从何处而来。那风声凄厉无比,有如万鬼在哭嚎嘶吼,在这被灰暗彻底笼罩的死寂之地仿徨而行。陆尘立于断崖边缘,其脚下的大地干裂,一道道缝隙犹如狰狞的伤疤一般蔓延至那深渊边缘。这断崖下的深渊仿佛是天地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狂风吹过,陆尘的衣衫猎猎作响,那额间垂落的几缕碎发肆意招摇,遮挡住了他那略显惊愕的双眼。武道天眼之下,无数的灵体正从远处而来,他们面色无喜无悲,口中却散发着止不住的呜咽之声。那数不尽的灵体整齐列队,缓步而行,犹如蚁群一般,只知机械的执行任务。“太虚雷龙、仙源圣体……”陆尘目视那些列队而来的灵体,看清了那些灵体生前之像,里间有不少在生前都是极为强大的体质,足以镇压整个年代。可在如今,这些天纵之骄们却只能是化作没有意识的灵体,在这黄泉路上穿行。“当真是有轮回?!”陆尘心中不免为之惊叹,在此之前,哪怕知晓有所谓的轮回,陆尘也并不敢全然想象,可如今一见,仿佛的的确确便是如此。人死而魂入黄泉路,而后在接引下于冥府投胎转世。“这……”陆尘眉头微皱,心中有些许疑惑。修士向来是与天争,与地争者,自信能跳脱天地五行之外,不再受世间拘束。可若让修士们知晓,他们的生生世世早已在一开始便由冥府轮回所定好,不知有多少人将道心崩溃,难以求道。“不是说轮回已然遭破……怎么还是有这么多灵体在这黄泉路上行走。”陆尘疑惑不已,要知晓其在黄亦瑶的生平中所见,曾有人率众攻伐冥府,欲夺冥府至宝,虽未说结局如何,但冥府至宝已失,定然是遭了不小的重创,难以维系轮回运转方对。可如今所见,这黄泉轮回之路似乎并未有什么意外出现。“且先看看这些灵体去往何处。”陆尘自顾自而语,一步点出,立于半空之中,为这些灵体让出去路。眼前路尽之处的深渊难测,陆尘自然不可能毫无探索便一头跳进里间。其虽身处至尊境界,可仍知晓天高地厚,还到不了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步。就在百鬼夜行,嘶吼哭嚎之际,那深渊之处毫无征兆地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天地间的空气被瞬间被抽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好似是虚空黑洞一般,吞噬着入眼所能见到的一切。下一刹那,那远些整齐列队的魂灵们便是瞬间被深渊吞噬。在旋涡之中,有着隐隐约约的嘶吼和呜咽传来,仿佛是无数被吞噬的冤魂在痛苦挣扎着。黄泉路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骸散发出腐朽至极的气息,他们弥漫开来,使得天地不免出现一股令人难以承受的异味。这些尸骸形态各异,有古之妖族,也有人族真人。它们纷纷颤抖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朝着深渊飞速滑去,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而那一十二具准帝尸骸中,亦是有一具尸骸飞起,不受控制的朝那深渊而去。在那些尸骸在被吞噬的瞬间,有一股淡淡的黑色烟雾升起,仿佛是它们不甘的怨念一般在天地环绕。周围的黑暗被这股莫名吸力搅动得更加汹涌,如汹涌的黑色海浪,向着陆尘涌去,好似要将之拖入那深渊之中。陆尘至尊之力宣泄而出,不动如山。他腰间的麒麟玉不自觉的散发着光泽,将那股吸力阻绝在外。吞噬仍在继续,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下,那深渊的大手仿佛遮蔽一切,不断吞噬着黄泉路上的一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陆尘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麒麟玉,身后有麒麟虚影显现。 第357章 得见真章 麒麟虚影在陆尘身后显现,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之气。陆尘手指摩挲腰间麒麟玉佩,微微意动。自其知晓麒麟玉的存在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这麒麟玉出现如此变化,自行幻化出麒麟虚影。显然,陆尘并未来错地方,此处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埋藏,或许能揭示那些被隐于灰雾下的真相。手指摩挲间,有一股温热之感传来,就好像是那枚麒麟玉受过炙烤一般。陆尘取下腰间麒麟玉,武道天眼之下,只见得其上有着几个繁杂的小字浮现,散发着一股近乎原初混沌的本源气息。“食魂而寿,得证长生。”麒麟玉上小字浮现,如此而语。陆尘不明所以,心中却不免得因之而颤动。至于是为何,他也难以说清了,总归是觉得这短短八字意义非凡,直指着某些真相。“既能庇护我行于此地,倒是无需再担心些什么了。”陆尘手握麒麟玉,目视那深渊之所。黄泉断路处的深渊旋涡仍未停止,宛若是世间最为恐怖的饕餮一般,无休止的吞噬着世间的一切。而陆尘在麒麟玉的庇护下,却是并未受得半分影响,不动如山,只有衣角随风而招摇起来。一时之间,那原先浩浩荡荡的魂灵便是皆堕入那深渊之中,只余下犹如厉鬼般的嘶吼哭喊之声。而那一十二具准帝尸骸,如今也只剩下一十一具。“如此看来,昔年帝路上死去的准帝,还不止一十二人……”陆尘呢喃而语,心中暗暗推测道。原先其以为这一十二位准帝便是昔日于帝路争锋之处死去的一十二人,而如今见那深渊之处吞噬准帝尸骸,陆尘便是猜到,昔日白帝证道称帝之时,其脚下的准帝尸骸恐怕远不止一十二具。可想而知,昔日白帝是如何的冠绝天下,以至于整个纪元的天骄于帝路尽头将其围杀,也不过如土鸡瓦狗一般被其轻易镇杀。古之帝者,能有此手笔者,也唯有白帝一人。感受到麒麟玉的庇护之效,陆尘也不再犹豫,手握麒麟玉,一步跃入那断路之下。一时之间,天地茫然无一色。出人意料的,陆尘并未感觉自己下坠到什么深渊之处,反倒像是走在了一条新的道上,只是其漆黑无比,饶是以陆尘也分不清身处何地。天地虽然茫然不可视,可耳边之声却是不绝于耳。厉鬼的哭嚎之声在天地之间回荡,有一瞬间,陆尘恍惚觉得自己是置身于万鬼丛中,耳中只能听见那悲嚎。长路漫漫,根本望不到尽头。陆尘停下了步子,不再前行,鬼使神差的,他握紧麒麟玉道了一句,开。下一刹那,刺眼的光从麒麟玉上迸发而出,天地不再茫然无色,万物显化而出。陆尘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并非是他动不了,而是眼前之景委实过于震撼,以至于他难以平静,心海翻涌不止。只见得天地亮起后,那漆黑如墨的穹顶忽地裂开,猩红的光隙从其中映射而下,让整片天地如沾染上血一般鲜红。血红颜色的光晕在天际蔓延,好似是溃烂的伤口一般难以抑制,只需顷刻间,将整片漆黑的世界便是化作暗红色的炼狱之所。陆尘微微抬手,遮住那刺眼的猩红色光芒。他自指间的缝隙向外而望,只见得有三轮残缺的月轮正在头顶拼接,好似新月初上一般。可倘若是细看便能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月轮,而是三颗缓缓转动的赤色竖瞳。里间流淌着青绿色的幽冥鬼火,好似有什么人在窥伺着这片天地一般。只是陆尘是自下而上窥伺,那三道竖瞳是自上而下窥伺。咚咚咚!就在陆尘惊叹间,只听得好似青铜编钟般的轰鸣自九幽深处传来,令得整片天地都为之而激荡。随着那轰鸣之声的四散,三道有如山岳般的虚影在那三枚竖瞳下浮现,他们的身影模糊不可见,面容笼罩在扭曲的光晕里,仿佛有万千亡魂在那片混沌中挣扎。上位。一股冷意不自觉的从陆尘心底之处升起,他冷冷的吐出二字,心海激荡,丝毫未能停歇。哪怕只是三道伟岸的虚影浮现,以令陆尘感受到一股近乎窒息的迫人气息,就好像他们随意抬眼闭眼,便能令天地陨灭,万物生死一般。“帝者也没有这般气息吧……”陆尘头痛欲裂,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气息在天地之间回荡。这般气息,哪怕是陆尘与古之帝者一见,也未能感受到分毫。虽说陆尘见着的都是二世帝者,并未重返巅峰之时,可陆尘自信,以自己如今境界,哪怕真正的古之帝者降世,自己也不可能会发自内心的有着寒意泛起,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恐怖的上位存在一般。“世间当真有帝境之上?!”陆尘望向那三道伟岸而又扭曲的身影,有些惊叹而语。倘若那三道身影当真是某些存在的虚影显化,那么很可能的,那些虚影真身是超脱帝境的存在。帝境之上,古往今来帝者所梦寐以求的地步。传闻只有到达这般境界,方才能超脱于万物之中,真正的不受纪元轮转磨灭,而到达长生境地。可终归这只是一个传说,无论是史书典籍亦或是那些残卷密章,都未曾说过,这世上真有什么帝境之上的存在。哪怕是古之帝者,也不过是在争渡,欲以第二世博得这一条超脱纪元轮回之路。传说总归是传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这般境界,恐怕古之帝者也说不清到底有或没有。可如今陆尘身处此地,已然是明明白白的感知到了帝境之上的气息。他的神识五感已然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陆尘清楚的知晓,若非是帝境之上的存在,绝无可能为给自己带来这般迫人气息。猩红色的竖瞳之下,那三道伟岸的虚影越发扭曲,陆尘收回视线,默诵静心诀,以免自己亦是陷入那癫狂之态中。他低下头,只见得脚下不知何时有一条河道蜿蜒而出,延展至天边之处。不远处,有一青石竖立在河边,铭刻着忘川河三字。“忘川……”陆尘目视那青石,眸子微眯,脑海之中思绪万千。下一刹那,忘川河猛然沸腾不止,只见得数不尽的苍白魂灵从那墨色河水中升起,他们赤足踩在低空处,缓慢向前踏步。他们每踏出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半透明的曼珠沙华,好似是步步生莲一般。陆尘可以感知到,这便是先前在黄泉路上被断路尽头的深渊所吞噬的万千魂灵。“帝路……黄泉路……忘川河……”他自顾自而语,试图理清思绪。万千魂灵机械的向前而行,当他们行至忘川河的尽头之处,便有一座桥凭空而起。桥头亦是有着青石竖起,刻着奈何二字。至奈何桥头时,那万千魂灵便是齐刷刷跪倒下来,他们的额头触碰桥面青砖,一瞬之间,那魂灵的发梢末端便开始褪成灰白之色,好似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过桥——"恍然间,似乎是那三道伟岸的虚影开口而语,只听得三道重音同时在天地间炸响,令得整片天地皆是为之一颤。饶是以陆尘的境界实力,亦是全力运转体内混沌真气,方才是稳住身形,未因此震烈之声而有所受创。陆尘抬头望去,只见得离自己最近的魂灵站起身,那是个穿着华贵羽衣的少女,看得出来身前身份极其尊贵,想来是出自荒古世家之中。她赤足而行,脚尖的明珠在那三道血红色竖瞳的映照下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当她的脚尖触到奈何桥第七块青砖时,鬓角的珠花突然化作飞灰,当迈出第九步,连那华贵的羽衣都褪成了惨白。不但是她,这里间的每一道跪拜的魂灵皆是如此,他们每在这奈何桥上行一步,他们的魂灵便是弱上一分,直至只剩下淡淡的模糊光点,再认不得生前是何模样。能有所差别的,不过是有的人能多行几步,有的人走的少便是了。而那失散的魂灵便是化作无数光点,犹如月莹一般汇聚道那三道虚影身上,生生不息,生生不竭。此时此刻,整片赤红色的炼狱之所显得十分像一处祭祀之地,那万千魂灵犹如点燃的香火一般,不间断的供奉着那三道伟岸身影。陆尘心悸不已,只觉得头痛欲裂。若此间真是冥府的话,岂不是说明所谓的轮回转生,只不过是某些无上禁忌存在所布下供养己身的手笔而已。“好恐怖的手段……”陆尘的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寒意,倘若所有魂灵都要过一遍黄泉路奈何桥的话,那便是说明这世上所有的生灵生生世世,无论在人间如何争斗,说到底都只是那无上禁忌存在的香火而已,无论是什么少年至尊又或者是准帝道君,皆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差别。这是一场大祭,一场五域四海众生魂灵所化的大祭。而主祭者,似乎便是那三道轮回路尽头的伟岸扭曲身影。隐约的陆尘有些明白,为何会有人要攻伐冥府了。“不对……冥府不是说已然遭人攻伐,冥府至宝也丢失不见,但如今一见,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陆尘自顾自的思索起来,脑海之中思绪万千。他如今已经能确认,这片赤红色的天地所在,便是那所谓的冥府之地。毕竟忘川河奈何桥都生生的刻在青石之上,已然昭示了这便是冥府之地,世间万千魂灵的归宿所在。而在陆尘昔日以武道天眼所见之中,冥府已然遭劫,冥府至宝也早已丢失,理应是杂乱之像方是,总会如如今这般,依旧未有什么变化之像。“难不成我如今所见,非今日之景,乃是昔日之所现不成?”陆尘呢喃自语,手抬起,感受着天地间光阴长河的流动。若是在外界,陆尘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光阴长河的流动,甚至可以以帝者杀招将之拨动,使得光阴长河倒悬。可在此处,陆尘却是分毫感受不到这光阴长河的流动,就好像此处根本就未有光阴长河的存在,而是万古不变之地一般。陆尘头疼欲裂,百思而未能得解,只能是将目光再度投向远处。只见得在那奈何桥的尽头使处,有着轮回旋涡在其上旋转,好似深渊一般令人难以窥视。在漩涡边缘处,有着六道青铜巨轮自顾自的流转,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刺耳至极。在其聚精会神之时,陆尘的眸子忽地感受到一阵阵痛之感,好似被千根银针所刺一般。直到这时,陆尘方才发觉,在那青铜巨轮之下,奈何桥之上的青砖并非是什么石头,而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堆砌,好像是什么以魂灵刻定的契约书一般。那些小字之上,又有着金色的"赦"字浮动,显得诡异异常。当那些魂灵自青砖之上踏过时,这些字符就会钻进他们的脚踝之处,在那苍白的魂灵上烙出黑色咒印,像是给奴隶又是是奴仆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一般。河对岸忽地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只见得三道尊者虚影同时抬手,声势浩荡至极。三道不一的迫人气息轰然注入轮回旋涡之中,只见得整个冥府都回荡着重音轰鸣,久久未能停歇。在那三重轰鸣之下,陆尘的七窍流血不止,衣衫已然尽数被鲜血染红。要知晓,昔日其与那手持帝兵的道君战到力竭之时,方才会出现如此之态,而如今不过是听得三重轰鸣之声,便已然是七窍流血不止,五脏内腑犹如撕裂一般,剧痛不已。可想而知,那三道扭曲身影的存在有多么可怕。血珠顺着陆尘的衣角坠地,他们在奈何桥的青砖上灼出一个焦黑的孔洞,久久不散。而那些本该麻木前行的魂灵,此刻全都扭过头来。数以亿计的脸,数以亿计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第358章 破轮回 亿万魂灵在同一时刻回望,将目光尽数投向陆尘所在之处。陆尘眸子微眯,手握轩辕剑剑柄之处。就在他以为那万千魂灵欲要有什么举止之时,耳边却忽地响起犹如朽木断折的脆响。那是万千魂灵硬生生扭头发出的响声,他们的身子并未全然转过来,整张脸却已然一百八十度的回旋,就好像提线木偶一般显得诡异异常。空气中猛然的飘散出一股朽败的檀香气,浓稠的好像血腥味道一般。陆尘瞳孔猛地收缩,他竟看见所有魂灵仰起的喉骨间都绽放着鲜红的彼岸花,艳丽的令人离不开眼。这些猩红花瓣自顾自的剥落,散落在那条蜿蜒而过的忘川河上。刹那间,整条忘川河上折射出诡异的透明纹路,像是天穹被十万柄冰棱刺穿了孔洞。苍穹忽地好似被撕开了巨口一般,有一人自那缝隙之中而来,其脚踩莲花,步步生莲,他面色覆着银白色的面具,令人看不清其面容。陆尘抬头而望,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气息。“帝境?!”“不对,有些许区别……”陆尘瞳孔骤然猛缩,腰间轩辕剑翁鸣不已,好似下一刻便要出鞘一般。以陆尘如今的感知,能清楚的感知到那突然出现在地府的覆面男子身上所显露的境界实力要在自己之上,在那三道伟岸而又扭曲的虚影之下。而哪怕是道君以及那些准帝尸骸,也未能带给陆尘如现在这般的压迫之感。故而以陆尘的认知来看,眼前的男子恐怕便是帝者境界。但陆尘细看之下,便又总觉得眼前男子虽有帝境气息,却有与陆尘真正的古之帝者相比,又好像是欠缺了什么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陆尘也并未能说清,总归是直觉使然,觉得眼前男子虽说帝境,却并未有那股古之帝者气息。“上苍食魂而寿,得证长生,今日吾等十二山人,破冥府,悔轮回,以断其粮,虽罪在当世,然福及千秋。”那人手中彼岸花凭空而绽,嘴角笑意勾起。出人意料的,那人似乎并未察觉到陆尘的存在,目光只是向那六道轮回之处而望。陆尘心中忽地一惊,隐约间像是猜测到了什么。“莫非我并非是身处如今的冥府之中,而是身处昔日冥府遭劫难之时?”陆尘心中暗暗而念,有种恍然大悟如见光明之感。难怪自己所见之景并非是什么残破衰败之像,而是完完整整的冥府全景。毕竟依照黄亦瑶昔日的生平可见,冥府已遭劫,自己自黄泉路后通往冥府,理应是见到一片残破之像方是。可自己先前所见,却是恢宏而又诡异,并未有什么残破之像。如今一见那自裂缝之中而来之人,陆尘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并非现世之冥府,而是昔日遭劫之冥府之中。而那人为灭冥府破轮回而来,并未能查见自己真身之所在。也唯有那三道伟岸扭曲的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并非是属于这个光阴长河节点的存在。心有所感的,陆尘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回头而望,只见得不知何时,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竟然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滴答。有水滴坠地声音凭空响起。有三点微芒坠在奈何桥之上。最开始那微芒像是檐角凝结的清露一般,直到有蚀骨的蓝紫色火焰从那微芒之中绽放而出,陆尘才惊觉的发现,那是直径百丈,直通天地的符箓正在燃烧。符箓之中密布的符咒在止不住的涌出血浆,一时之间,粘稠的赤潮似万蛇交缠一般,转瞬将整个奈何桥洞穿。被那血色火焰裹住的青石阶竟是簌簌剥落,生出婴儿啼哭般的裂帛声,显得刺耳至极。恍然间,数以亿计的魂灵的呜咽声骤然间凝结成实体,而那些缠绕着怨气的青灰长帛,此刻正被三匹赤练般的锁链钉在虚空,好似困于牢笼之中一般。所有跪伏的魂魄突然直挺挺立而起,被血光穿透的眼眶里戾气暴涨,骨节噼啪生长间竟将忘川河水搅得倒悬成瀑。一切都在毁灭与崩坏之中,好似秩序将在这一瞬破碎。再一次的,陆尘的耳膜突然涌出温热,七窍血流不止。他虽未被那帝境强者察觉,可不知为何,那帝境手段却实打实的足以影响到陆尘。如今除却那银白色面具的男子外,另有一位男子出现于天地之间,其掌心有着一道符箓燃烧着,古老而又繁杂。“世间首画符箓者,第九山人也。”那人傲然而立,自傲而语。“山人?”陆尘微微一怔,又一次的,他们提到了所谓的山人。而第一位出现于冥府之中者所说十二山人,那岂非是他们共有一十二人?“一十二位帝境强者吗?这样一股势力,也难怪足以覆灭地府。”陆尘自顾自而语,心海激荡不已。 第359章 冥府至宝 剑光之凌冽,以至于那青铜齿轮竟是炸裂开来,四散在这冥府之中。苍穹裂缝之处,有一人立于剑身之上,亦是面覆银具,衣袖随剑气而招摇。陆尘心中微微一颤,从那剑气之中感受到一股极为的熟悉。极道,剑之极道。作为陆尘第一道掌握的极道,剑之极道自然意义非凡,故而陆尘对于这股极气极为熟悉,那万千柄长剑从天而落之时,陆尘便已然隐隐的感受到了极道气息。如今这脚踩飞剑的男子一现世,陆尘自然心中明了,知晓这男子掌握着剑之极道。“世间得见剑之极道者,我为先。”那人轻笑而语,剑气却是在整片冥府肆虐不止。随着那剑气激荡,惨白的月华开始在天地之间挥洒。那是破碎的轮回法则在垂死挣扎,就好像是将自己最后的余光散落这人世间一般。陆尘踩着满地瘆白的月光稍退一步,目视苍穹之上。只见得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接连显现,催动着堪比帝者杀招的恐怖手段,将整片冥府搅得天翻地覆的。一时之间,一十二道身影立于苍穹之上,一十二道神通术法施展于冥府之中,好似灭世一般,要冥府之中的一切生灵烟消云散。“果然,一十二位帝境强者……”陆尘混沌真气外放,人道极巅之域展开,方才勉强在这灭世浩劫之中稳住身形。如今看来,这一十二人便是昔日冥府遭劫的缘由之所在。只是对于这一十二人的胜负,陆尘却是并不知晓,只觉得万分蹊跷。要知晓古往今来的帝境强者也唯有那一十二位古之帝者,妖族三帝,人族九帝。而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十二人,又是从何而来?陆尘的脑海之中思绪翻飞万千,绕是回闪过无数自己翻阅过的史书典籍,也未能猜到这一十二人的身份是何。不过陆尘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这一十二人虽有帝境修为,但却是并未有那唯一的帝气所在,并非像那些古之帝者一般,残存着天道痕迹,至于究竟为何有着差异,也并非是如今的陆尘所能知晓的了。一十二道术法神通之下,冥府震荡的频率愈发癫狂,好似下一刻便要崩塌一般,在周遭那裂开的玉璧深处,有着汩汩浓雾涌出,其气色玄黑,就好似是每一缕雾气之中都盘坐着一尊通体漆黑的佛陀。忘川河于此刻开始倒流,原本井然有序的河水在此刻嘶吼着化作万丈戾蛟,裹挟着洞穿轮回的残骸逆流而上,将无数的魂灵席卷入风暴之中。失去青铜齿轮的庇护,那六道旋涡彻底崩毁,只剩下残片仍浮空而立,像是倔强的站到最后的禁卫一般。只听得轰的一声,整座冥府的穹顶豁然洞开,猩红色的血光自其上照耀而下。在那血光拂照之下,一盏灯凭空浮现,其通体显青铜颜色,其上有着繁杂符文刻画,那些符文在血色的照耀下缓缓流动,好似是什么水纹一般。灯盏之处,有着猩红色的火焰肆意跳动,若是瞧的细些,便是能察觉到那火焰之中有着无数细微的光点闪烁着,就好像是无数往生之魂灵一般。在那猩红色火焰的灼烧之下,那些光点发出好似厉鬼哭嚎般的声音,一瞬之间令得整片冥府显得无比阴森,好似十八层炼狱之处。“冥府至宝!”那灯盏出现的一刹那,一十二人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惊呼。他们的眸子里尽皆闪着丝毫不加掩饰的亮光,很显然便是为了此物而来。冥府至宝。陆尘的目光落在那冥府至宝之上,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冥府至宝并未落在这一十二位帝境强者手中,反倒是阴差阳错的被黄亦瑶夺去。“黄亦瑶……”陆尘呢喃而语,目光投向那奈何桥上的亿万生灵,此时因冥府的天崩地裂之像,里间已然有七八成的生灵尽数消散,消弭于天地之性,仍有一些活下来的,则是茫然的立身于奈何桥上,不知该去往何处。本按照常理而言,魂灵们自黄泉路而入冥府后,再渡忘川河,奈何桥。下一步,便该是投身于六道轮回之中,开始新的一世。可如今在这一十二人的滔天攻势之下,冥府已然到了近乎崩碎的地步,而那六道轮回也被毁去,只残留了些许漩涡碎片于原地之处,以至于这亿万魂灵失去了前路,只能呆滞的立于奈何其上。冥府至宝在血色照耀下显得越发妖异,好似是食人夺髓的邪物一般。那一十二人身影一同而动,齐齐向那冥府至宝涌去,好像并不想让此番至宝陷入他人手中。“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望着这一十二人的争抢之势,陆尘自顾自的念道。原以为这一十二人皆是齐心协力之人,如今一见,倒也是各有心思而已。一十二人争抢之下,那猩红色的灯盏却并未落入任何一人手中。红光自其身上猛的迸发而出,只见得其灯盏的花瓣四散,好似落花一般飘零。其中的一片花瓣都飘摇成一块通天巨碑,矗立在冥府之中,好似在镇守着什么东西一般。碑面上淌下血红颜色,从浓稠到稀薄,好似将要干涸的血迹一般。陆尘隐约的能感受到,那是即将腐朽的轮回法则正在碑文里垂死挣扎。刹那间,碑文之中迸发出一股极为浩荡的气息,一瞬间将整片天地笼罩,在这股气息之下,饶是以那一十二位帝境强者,也难以挣脱而出,好似被锁链捆缚一般。在那一十二人的目视之下,冥府至宝的灯芯堙灭,猩红色的火焰好似被狂风吹散一般,已然消散的无影无踪。它摇摇欲坠,好像是失去支撑力一般变得无比暗淡,自九天跌落而下,硬生生的落在奈何桥上。灯盏掉落到奈何桥上后并未静止不动,而是止不住的向桥的远端翻滚,直至落在一道魂灵的脚底之处。那一道魂灵有些茫然的拾起灯盏,刹那间,那原本空洞的眼眶中出现了一双水润的眸子。那张脸也同样清晰起来,是张极为好看的女子面庞。女子似乎是一瞬恢复清明之态,当下未有任何茫然之举,捧着那冥府至宝冲入六道轮回之中的人间道中。随着女子身影消失,天地彻底崩碎,好似再无任何气力支撑此番天地存续一般。天旋地转,陆尘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见不得丝毫光影。 第360章 一十八层冥府 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之中涌现,一片昏黑之中,陆尘的思绪万千,似乎是想从万千条思绪之中理出一条主线来。十二山人,冥府,黄泉,帝路,上苍,麒麟玉……未知未解之事属实过多,饶是以陆尘如今境界实力,念及此处时,也不免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好累,好累。不自觉的,他的脑海之中闪过这般的念头。自问剑天渊以来,陆尘并未来得及有什么真正的休息,无论是与道君死战亦或是受妖帝围杀,还是在先前承受那一十二位帝境强者的浩瀚术法神通,其实都令陆尘感觉到十足的疲惫之感。只是对于陆尘而言,他不能疲惫,也并不敢疲惫。苏月仙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还没到自己可以休息的地步。无论这片冥府之地如今是何种模样,陆尘都已然下定决心,要将苏月仙带回人世之间。这般念头异常强烈的刻在陆尘脑海之中,哪怕他如今已经很累很累了,却亦因这般念头而不由得自己有分毫的休息。“我不能睡。”昏暗之中,陆尘自顾自而语。一瞬之间,那些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的困意又消散而去,就好像退潮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恍惚间,陆尘好像听到了有谁在呼唤着自己。那是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像是悬挂在屋檐下的银铃一般。陆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清秀的少年面庞。“先生,您醒了?!”那少年的眸子之中有着惊喜之色浮现,他看向陆尘,笑意抑制不住的展出。直到这时,陆尘的眸子才完完全全的睁开,神识自行四散,一瞬间便知晓自己如今身处于一片荒地之中。此地有一行人安营扎寨,似乎是觉得夜晚行路并不安全。而陆尘自己在营帐之中,想来是自己失去神识五感之时,被这一行人捡了回来。“好恐怖的威势,哪怕以我如今境界实力,竟也是失去神识五感而昏厥过去。”陆尘心中暗自而念,回想起了在冥府之中所见。在那一十二位帝境强者的术法神通以及冥府至宝的浩荡气息之下,陆尘竟也是难以承受,在冥府崩碎之中失去知觉,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这倒并非说是陆尘的境界实力有何衰弱之像,委实是那冥府遭劫之时的声势过于浩荡,已然超过了世间所能承受的极境之力。更为恐怖的是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并未出手,便已然是这般滔天之势。陆尘有些难想象,倘若那三道疑似帝境之上的存在出手,冥府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当然那只是假象而已,实则是冥府崩碎,轮回消亡。等再醒来时,便已是出现在这荒地之中的营帐内了。“你……”陆尘微微起身,看向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说道。他的眸子之中泛起水雾,武道天眼之下,显露出少年的生平气运。与陆尘向来所见不同,少年头顶之处虽是黄色气运旋绕,但那黄色气运却是近乎透明,好像是魂灵一般空洞。 第361章 燃世之火 (上章遗漏字数补齐,先阅上章哦)武道天眼之下,少年人的生平尽数显现,使得陆尘对于此番天地有了初步的了解。自昔日十二山人攻伐冥府后,冥府至宝失窃,六道轮回崩碎。在此番情形之下,整片冥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由忘川河奈何桥等组成的无边之地分化,最终共计一十八层,犹如尖塔一般层层分离。而昔日尚且存活下来的魂灵们,也逐渐在失去束缚后的冥府之中恢复灵智,魂灵不断的修行提升。与外界一般,这里间一十八层的冥府亦是有灵气稀薄强弱之分。但说是灵气,实则也非灵气,而是一种用以修行魂灵的物质,大抵可称为魂质。越是上层的冥府,魂质便是越发浓郁,而越是下层冥府,则魂质越发稀薄。对于冥府之中的亿万魂灵而言,自然是希望向上而行,以浓郁的魂质来使得自己的魂体越发强盛。而同样的,与外界那些仙山都被世家圣地所霸占一般,这冥府的上层之境,亦是被牢牢把控在那些生前便极为强大的生灵手中。那些真君至尊境界的存在死后,他们的魂灵自然也要比寻常魂灵强横的多上许多。在冥府重构后,所有茫然的魂灵都逐渐恢复灵智,而这些本就强横的魂灵自然更早觉醒,牢牢把控着浓郁魂质的上层之地。甚至于为了杜绝隐患,那些强大的存在更是达成同盟,死死的卡住上下层的通道,以此来杜绝这亿万魂灵中有更为强大的存在成长起来。“好一个十八层冥府之地。”陆尘颇为头疼的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这句话委实没错。莫说是阳间的万物生灵了,哪怕是这冥府之中尚且没有肉身的魂灵,不也是这般勾心斗角的,害怕着后来者居上。“先生,我叫楚清河,在汜水河畔发现您昏迷不醒,看您尚存有气息,便冒犯着将您背了回来,若有得罪,还望先生见谅。”那少年挠了挠头,有些磕巴的说道。陆尘面露浅笑之意,微微摇头。“何有冒犯之处,该我谢你才是。”“我名陆尘,唤我姓名即可。”虽说以陆尘的境界实力,哪怕在这冥府之中沉睡个百年千年也未能有人伤及其分毫,但毕竟少年心存善念,陆尘自然也是有感激之心。“先生一看便非凡人,晚辈不敢妄称名姓。”少年人一板一眼的拱手而语,武道天眼并未提及少年前世是何身份,但陆尘也能隐隐约约的猜测出,眼前的少年前世多半是位教书先生又或是读书郎,方才会这般重视着繁文缛节。“你救了我,你我之间,倒也不需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陆尘笑了笑又道。少年顿了顿,但最终还是摇头,依旧不敢直唤陆尘姓名。陆尘并不知晓,少年之所以这般犹豫,实则是因这冥府的分层所致。上下层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一般,非寻常人所能逾越。而陆尘虽是一袭青衫,但无论是腰间的佩剑还是麒麟状的玉佩,都给人一种身份非常之感,疑似是冥府上层之人。少年其实对冥府上层之人并不喜,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陆尘与那些上层人物并不一样,这才会不顾同行之人的反对,将陆尘带回营帐之中。但另一方面,少年多少对于上层人还是有着不小的惧意,因而哪怕陆尘说直唤自己姓名,少年人也并不敢行此事。“那你唤我夫子好了。”眼见少年人稍有些害怕神色,陆尘有些无奈的笑道。听到这话,少年人的眼睛又是一亮,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夫子。“对了,清河你可曾有见过这两位女子,似这般模样。”陆尘一挥手,便有虚影浮现而出,赫然正是苏月仙以及黄亦瑶的影像。见那两道宛如仙子一般的虚影浮现,少年人不由得微微一怔,待得回过神来时,察觉自己失态之举,不由得脸色通红,赶忙向陆尘摇头。“并未有见过这二位仙子。”少年磕巴说道。陆尘微微点头,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冥府共有一十八层,若苏月仙身处此片冥府之中,想来也是最上层处,而身处一十八层的楚清河,自然是难以知晓其什么讯息。“无妨。”见少年有些惭愧的模样,陆尘轻笑说道。“对了,你可愿入我门下。”陆尘站起身来,笑着看向少年说道。依少年生平而见,其初时尚且心存侥幸,觉得通过自己的苦修,定能从下层爬到上层之处。可接连两三层过后,楚清河便是意识到,这所谓的晋升通道,不过是上层人用来戏弄人的把戏。哪怕你费尽心思往上爬,可哪怕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上层人终点的所在之处而已。所以楚清河放弃了苦修的念头,他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亦是没有期望的。他最终以自己的死燃起了火,一场在整个冥府燃烧着的火焰,一场将整个冥府化作赤红色炼狱的火焰。那些高高在上的魂灵们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而恐惧的源头,不过是被他们视作蝼蚁的紫府境魂灵。陆尘鲜少有收徒的念头,哪怕是白平安亦或是萧狸奴,其实更多的只是因着系统所给予的奖励而行此事罢了。其真正动过收徒念头的只有两次,一次是那位名唤姜原的少年,少年虽未有灵脉,然赤子之心天地可鉴,陆尘相信,有朝一日,其定然能闻名天下,哪怕那些神子圣女也不如其分毫。纵使少年当真便未有什么修行天分,只能在下五境中挣扎徘徊,那陆尘也觉得并未有什么。毕竟论起求道之心的话,少年人已然胜过了世间九成九之人了。哪怕修炼未成,也只是苍天不公而已。至于另一位,则是眼前的这位看似清秀,实则眸中却有火藏的少年。世间多有不公,以血引雷霆者,自然值得铭记。 第362章 门下 “我……我嘛?!”少年人微微一怔,对于陆尘突如其来的话有些震惊,一时间竟未回过神来。看着少年人模样,陆尘也不免一笑。显然如今的楚清河尚且未意识到这一十八层冥府对于寻常魂灵而言是何等绝望之地,尚且抱有着通过自己苦修,以此来到达上层冥府的目的。而在少年眼中,陆尘疑似是上层之人,若是能拜入其门下,自然是天大的荣耀。“不然此地还有别人不成?”陆尘微微一笑说道。见陆尘并非是什么说笑之语,楚清河的眸子之中喜色浮现,放下便于行师徒跪拜之礼。“无需繁文缛节,你依旧唤我为夫子便是。”陆尘稍一挥袖,抚定少年身形,使之并未能跪拜而下。“哪来的骗子,敢诓骗我阁弟子!”就在陆尘欲与少年说些什么之时,忽地有一声暴喝自帐外传来,紧接着便是一行人冲入营帐之中,面露凶色的看向陆尘。为首之人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其面上却并未有什么慈祥之态,而是有股如秃鹰般的阴湿感,落在陆尘脸上,目光犹如利剑一般。“长老,夫子他不是什么骗子。”见那一行人来势汹汹,少年赶忙拦在陆尘身前,唯恐那长老出手。以少年来看,陆尘刚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想来境界实力都尚未恢复多少,若是长老强行动手,多少会危及陆尘安危,故而其才不惧分毫的拦在陆尘身前,唯恐那几位长老暴动出手。“楚清河,你不会真以为你捡着什么上层之人,觉得可以就此飞黄腾达了吧,我劝你啊,还是不要这般痴心妄想才对。”一位红色袍子,身段妖娆的女子讥讽而语,面露不屑神色,就好像其知晓陆尘底细一般。“荀大人可是说过了,近期并未有上层之人来过此境,你身后的那家伙,不可能是上层之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妖媚女子身旁,又有一位身着白金色袍子的青年人说道,眸子之中丝毫不加遮掩的流露着讥讽之色。两人似乎都对少年沈清河不喜,故而各般讥讽,言语上便已然不得饶人。“这位先生哪怕不是上层人又如何,难不成我辈修士,还要见死不救不成。”少年人不管不顾那二人讥讽,目光看向那长老而言,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些什么。“救人没错,但救一位来路不明之人,那便是错。”那须发皆白的长老看向陆尘,目光不自觉的便是上下打量起来,最终在那腰间佩剑以及麒麟玉处停留良久。他冷声而语,似乎不由得少年有分毫的质疑或是反驳。“楚清河,你擅自带来路不明之人回营帐之中,已然是置我阁上下安危于不顾,如今此人竟然醒了,我等理应对其审讯,以免其偷听得我阁机密。”那长老看向楚清河,语气极为冰冷而语。楚清河微微一愣,觉得眼前的长老分外陌生。“我背先生回营帐之中,当初大家不也同意了吗?”少年人疑惑的望向眼前这突然闯进营帐之中的一行人,不解而问。 第363章 天行健 少年这话一问出口,那冲进营帐之中的五人便皆是嗤笑一声,就好像其说了一句天大的玩笑话一般。只见得那位红袍女子眼神蔑视的落在陆尘身上,而后目光又偏移到少年脸上,勾起嘴角讥讽道:“原先自然是以为你身后之人是那些上层的大人物,但镇守灵路的荀大人说了,近期灵路未开,未有任何上层之人向下而来。”说完这话,她眼神怜悯,像是觉得少年人分外可怜一般。就好像是说少年人苦心积虑想要得到上层人物的青睐,结果却是用错气力,用到了一来路不明之人身上。“不过嘛……”说到这时,那妖媚女子舔了舔嘴唇,眸子之中有着贪婪神色流露。“他腰间那两样物件,倒属实像是下层之物,不知这人是从何处窃来。”她的目光落在陆尘腰间的佩剑之处,眼光炽热。其余几人亦然,根本移不开丝毫目光。陆尘只是一笑,眸子扫过几人。【姓名:齐云山】【年龄:四十六】【境界:太阴境】【命格:黑色】【生平:前世乃为练体修士,自冥府分化后,魂灵再生灵智,与几位同境修士创立镇山阁,于十五层中称霸一方,对于灵路镇守者极为谄媚,心胸狭隘,后死于楚清河发动的冥府暴乱之中。】【近期遭遇:知晓阁中弟子所救治者非为上层之人,欲夺宝。】为首的老者名为齐云山,乃是太阴境界。【姓名:赤红霞】【年龄:一十九】【境界:紫府境】【命格:黑色】【生平:前世乃为小宗门圣女,自冥府分化觉醒灵智后,自觉不应只在十五层驻足,故费尽心思欲望上层而行,与多名男子有染,后在即将踏上第十四层前夕,死于楚清河发到的暴乱之中。】【近期遭遇:知晓同门所救之人非为上层之人,欲夺其珍宝。】女子名为赤红霞,与那长老一般,皆是黑色气运盘旋,其余几人亦然,在陆尘武道天眼看到的结局下,几人都是死于楚清河发动的暴乱之中。陆尘微微摇头,显然武道天眼看到的生平尚未来得及转变,这几人的确是黑色的必死之命,但却并非是死于暴乱之中。“若是在这冥府之中死了的话,那恐怕是真的魂飞魄散了。”陆尘眸子微眯,自顾自而语。“摇头?这事可由不得你,弱肉强食,本就如此。”那长老顿了顿手中枯木杖,冷声而语,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寒意。少年楚清河拦在陆尘身前,眼神虽是恐惧,却并未弃陆尘于不顾。“倘若我等真以上层下层来定论世事,那我等在上层之人眼中,岂不是蝼蚁,岂不是猪狗?”楚清河咬牙而问,眸子之中满是不解。他还记得他将陆尘带回之时,长老们连连称赞,面容和善,那时他以为这一十五层和自己原先所在的一十七层,一十六层并不一样,但如今看来,也并未有什么分别罢了。“世事本就是如此,你若更上一层,自然便视下层之人犹如猪狗,不然你费尽心思从一十七层爬上一十五层,又是为了什么。”那赤红霞眸子之中露出鄙夷之色,就好像在说你我本是一路之人,又何以在此时装什么清高。“与这拎不清的家伙说什么废话,动手便是了。”又有一男子面露凶恶而语。而楚清河听闻女子之语,则是微微一怔,好像是在思索起来自己又与他们有何分别。“他们向上是为了欺下,你向上乃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有不同,无需因他人之言而妄自焦虑。”在少年眸子空洞出神之际,陆尘忽地出声而语。少年人转头,看到那张挂着浅浅笑意的脸。“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楚清河呢喃着陆尘所言,眸子里稍有些困惑。“向上而行并无不可,弱肉强食也并非就是错,但所行之路却大有不同,你走你的阳关大道,自是与他们走的羊肠小道大为不同。”“他们说你费尽心思向上爬,这并非是什么值得羞愧之事,自强不息,本就是天底下最好不过的事了。”陆尘缓缓而语,好似在与学生讲课一般。“可我并非是君子。”楚清河半知半解的说道。“并非是说君子方需自强不息,而是自强不息,乃为君子,从某种意义上老说,你已然是了。”陆尘笑了笑,好似春风拂过一般令人心安。其所说的某种意义,既是说少年自一十七层辗转而至一十五层,亦是说武道天眼之中见其生平,以身入局,以一死点燃冥府赤火,让那些高高在上者难以脱身。听得陆尘此语,那少年方才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多谢夫子指点。”其正要向陆尘行礼致谢之时,却又有一厉声呵斥而来。“不知从哪层爬上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这故作高深,可笑。”那长老冷笑一声,显然已经按捺不住眸子之中的贪婪之色。“若你将身上宝物尽数交出,我可放你一条生路。”他的目光落在陆尘腰间佩剑之上,仿佛被磁铁吸附一般,离不开半点。之所以并未直接动手争抢,倒并非是说这长老还心存什么善念,只是说他觉得陆尘那腰间佩剑非凡,恐硬抢的话会生出什么变故,这才如此而语。“想要此物?”听得老者之语,陆尘手指腰间佩剑,故作疑惑问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怀至宝,犹如稚童抱玉过市,定然要惹得杀身之祸,老夫并非要夺你之物,实乃不愿你如此年轻,便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老者叹息一声,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陆尘却是哭笑不得,直问道:“照你这话,那我将此剑交予你,还得对你磕头谢恩不成?”说到这时,陆尘又指了指那长老的脑子,颇有些讥讽而语:“确定这里没什么问题?”听得陆尘此语,那长老的眸子之中瞬间有怒火燃起,当下也不再装作那苦口婆心的模样,气息外泄,太阴境界灵气宣泄而出。“找死!”他冷声而语,一掌挥出,枯木藤蔓凭空而起,盘旋而成蛟龙模样,向陆尘猛然袭去。陆尘不闪不避,稍一抬眸,那声势恐怖的藤蔓蛟龙便是瞬间消散,好似从未存在一般。眼见这一幕,在其余几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那长老便已然是瞳孔猛缩,身形猛的暴退亦逃离这营帐之中。虽不过短瞬之间的交锋,其已然是感觉到眼前这佩剑男子绝不简单,怎么说也是前五层之人,绝非自己所能敌。虽不知为何这般人物会出现在这近乎底层之处,但自己对其多有冒犯,此刻不逃的话,定然是难逃一死。“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陆尘手指轻叩案桌,面色带笑而语。直到这时,一股好似天倾般的威压方才在营帐之中显现,除却楚清河外,所有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好似神人擂鼓一般不得停息。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恐惧神色,他们看向那面色带着浅浅笑意的青衫男子,只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区区一十五层,何以有如此人物?“荀大人不是说灵路并未有人进出吗?何以会出现如此人物?”赤红霞内心万分焦急,她知晓自己很可能得罪一个天大的人物,同时也错失了一份天大的机缘。若自己先前能和楚清河站在同一边的话,很可能就此搭上上层之人,自此天高海阔,再无拘束了。想到此处,她又不由得向那老者投向怨恨目光,只觉得是其定下如此主意,害自己忍着恶心献身不少,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什么也没捞着,甚至于此时此刻,连性命都有些堪忧。其余之人亦是各般念想,总之是万分恐惧,万分后悔,不由得思索若是自己未起贪念的话,恐怕不会到如今这般田地。“这其中恐有误会,公子还请听奴家解释一二。” 第364章 恶蛟 陆尘随手挥袖,本欲收拢那赦字,却没想其好似通灵一般,一溜烟的便跑出营帐之外,一眨眼,已然消失于天地之间。眼见这一幕,陆尘眉头微皱,心中不禁又泛起些思绪。“天地间一切的诡异与迷雾,恐怕都绕不过那三道身影……”陆尘虽不解这赦字的真意,但隐隐约约的已然猜到,无论如何,恐怕都与那三人脱不了什么干系。那三道身影伟岸而又扭曲,仅仅是望了一眼,陆尘便知晓他们位居于帝境之上,是整篇古史也未记载的极高境界。而当时那万千魂灵过奈何桥,身上所泛起的光点尽数向那三道身影身上而去,属实有一种祭祀之感。就好像万千魂灵乃为贡品,而那三人则是受尽香火的神明一般。至于后来的那十二山人能攻破冥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三道身影不知因何而消散,若是那三道身影在世的话,恐怕纵使一十二位帝境强者,也难以奈何冥府什么。思量片刻后,陆尘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哪怕自己如今已然是巅峰至尊境界,此番天地依然有诸多迷雾不散。不过陆尘倒也并未过于忧心,路就在脚下,向前而行,总归是能穿过那些迷雾。而如今冥府分化一十八层,倘若苏月仙尚在这冥府之中,那也应该是在顶层方是。“清河,带我去一趟灵路吧。”陆尘收拢思绪,又看向那少年说道。少年此时仍旧未曾从陆尘出手所带来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怔怔的望向眼前那一片空,心海之中沸腾不已。要知晓那齐长老乃为太阴境界,照理而言哪怕是进入一十三层也绰绰有余,而在这一十五层之地,更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呼风唤雨的存在,也唯有那来自上层的灵路镇守之人,方才能无视其威严,至于其余者,何人不怕。可就是这般在少年眼中的大人物,在这位自己新认的老师手上,却仿佛一只蚂蚁一般死的极为随意,甚至于楚清河都不知晓陆尘何时出手,这一波人便已然是烟消云散。这般壮举,自然令得少年万分震惊,直到陆尘又轻咳几声后,少年才回过神来。“我……我……这就带夫子去。”少年人有些磕巴的说道。他刚欲向前走,又忽地停了一步,像是在犹豫些什么一般。“怎么了?”陆尘倒也并未催促少年,轻笑问道。少年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又有些目光闪躲的问道:“夫子这般厉害,为何选我当了弟子。”问这话时,他不敢看向陆尘,只能是低着头,心中浪潮翻涌不止。“自强不息,乃为君子,当仁不让,乃为圣人。为君为圣者,世间又能有几人?”听着少年人有些胆怯的发问,陆尘笑了笑这般说道。听得这话,楚清河仍旧是有些不解,不明白陆尘所说何意,但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多问的话耽搁夫子之事,故而只能是茫然点了点头,便欲为陆尘带路。“我的意思是想说,你无需觉得自己配不上成为我门下弟子学生,你要知晓,我既愿收你入门,自然是看中了你身上什么特质,至于是什么,你日后总归是会明白的。”陆尘顿了顿,又缓声与那不敢发问的少年说道。直到这时,少年的眸子之中才又有着亮光涌动,心中那纠结拧巴之意也是随之消散。也对,夫子既收我为门下,我又何必要妄自菲薄。少年人自顾自而语,不自觉的便展露笑容。陆尘眸子微眯,看着少年模样,嘴角亦是挂着浅笑。他总是乐于见得一些少年心气,那会领令陆尘觉得自己还置身于人间,而非是高高在上的修行之人。无论是那不管生老病死皆欲问道修行的姜原,还是那有心上少女却自卑不敢言的石岩,又或是心有惊雷眸中苍火的楚清河,他们身上的少年心气都实实在在的令陆尘自觉自己身处于人间之中,能感受到那一份的烟火气。在陆尘得以踏足神道之后,他其实也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上的某些情绪在抽离,就好像被无形的丝线给牵引去了一般。若是换作以往,天渊宋家他或许还会留下些老弱病残,毕竟天渊宋家可以视人命如草芥,陆尘不一定就能做到。可当日在天渊城中,陆尘却是没有半分犹豫,将宋家血脉屠的干干净净,一人未留,这虽是有两家死仇在身的缘故,但多少亦是因为那踏入神道后所引起的神性所致。据那妖帝白泽所言,多番踏入神道之域,只能落得个人性泯灭,神性大放的下场,最终便是以神明之姿漠视苍生,心中再无所牵挂。陆尘虽没有像白泽说的那般人性尽数泯灭,却亦是能感受到那被神道所引起的神性犹如是一头恶蛟一般在心海潜伏,只待抬头的那一日。为了压制住这头有神性所起的恶蛟,陆尘自然是需要一些锚点的存在,以使自己的人性永固。这般锚点可以是自己所见的少年心气,可以是见苍生苦楚而起的怜悯之心,亦可以是对挚友的牵绊挂念,总之需要这些斑驳的情感维系,陆尘方才能将那头恶蛟压在心底,不至于使其抬头。想到此处,陆尘不自觉的又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麒麟玉。自己之所以能踏足神道领域,也是因这麒麟玉所致,至于为何这块玉上有着神性凝聚,陆尘也并不知晓了。但无论是从那明帝费尽心思欲夺舍此玉又或者是那为自己挡下天劫之人所言来看,这块麒麟玉都会是极为关键的一手所在,绝不容许有失。“夫子?”见陆尘久久未动,那少年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的轻声问道。“没事,且行便是。”陆尘轻轻一笑,随少年向灵路之所在而行。其腰间之处,麒麟玉无风而轻晃,颜色如血。 第365章 灵路镇守者 冥府第十五层,灵路。灵路说是路,实则更像是旋涡状的虚空通道一般,下层之人借由其便可迈入上层,见更广阔之天地。下层魂质稀薄,哪怕天赋再为绝伦之人,在此处也犹如潜龙受困于浅滩之中,难以腾飞,故而对于这一层的魂灵而言,博得一个踏入灵路的机会,自然是重中之重。而想要博得这一个机会,唯有一条路,那便是每年一届的大选。大选中得胜的时候前一千人,便有资格迈入下一层冥府之中。一千人的数目听起来不少,可一层的魂灵乃以亿计算,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参与大选,也已然是个天文数字,何况说并非只有十分之人的会参加这每年一次的大选。故而相较起来,这一千个名额已然是少之又少,只有极少数天姿卓绝的魂灵方才能夺得这张门票,至于其余者,要么是魂灵消散,要么则是等待来年的再一次大选,如此反复,总归是有一日有机会到下一层去。而此时此刻,在那灵路前的一处无垠山脉之中,便是有着一年一度的大选举行。一道硕大的光圈笼罩着整片山脉,并以缓慢速度不断收拢着。在里间,数以亿计的魂灵们彼此厮杀着,各般手段尽出,一时之间令得整片山脉犹如炼狱一般。在山脉的云端之上,有一玄铁王座赫然而立,三轮血月将天幕染成猩红颜色,令人不自觉便感到一股阴寒之感。有一如山岳般的男子横卧在那玄铁王座之上,他身穿龙鳞金甲,却并不显得伟岸,反倒是极为臃肿,令人见之不免发笑。那堆积的肥肉像熔化的金漆一般从宝座缝隙间溢出。身上披着得貂裘半褪,露出青灰色的胸膛,皮肤下蠕动的血管如同暗河奔涌,清晰可见。其身旁的旗帜无风而自动,三十六名身披霓裳的美人跪坐在身前的云毯上,纤纤素手托着蟠桃状的酒器。最得宠的紫衣女子斜倚在他的膝头,鎏金步摇坠着的夜明珠在血色下泛着妖异的光。男人望着眼下山脉的厮杀场景,喉咙里滚动的笑声震得周遭云海泛起阵阵涟漪,而酒杯中的酒液亦是顺着三重下巴浇在紫衣女子雪白的后颈之上。"主上…….."似乎是被那笑声所惊吓,抱着琵琶的乐伎指尖微颤,宫商角徵突然乱了调子,显得异常刺耳。乐调停歇,那男人浑浊的瞳孔深处亮起两点猩红,他随手一拍,那女子便是化作一滩血泥,在云端处四溅。其余佳人哪怕受此惊吓,也不敢半点惊动,唯恐自己落得与那女子一般的下场。云层深处忽地传来闷雷般的肠鸣之声,他妈那肥硕如蟠龙柱的右臂突然暴涨三丈,五指张开时遮住了半边血月。“下层之境,也有至尊?”他自顾自而语,巨掌悬停在鎏金攒顶的獬豸雕像上方,五根指甲盖里嵌着的东海明珠仍在幽幽发亮。男人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镶着玛瑙的犬齿:"若敢来,那便让他死了好了。"他说这话时,喉结上堆积的皮肉将翡翠项圈挤得咯咯作响。血色闪电在苍穹之上流窜,云海在他身后翻涌不息,最终聚成漩涡一般的形状。女人们再也忍受不了这般异象,慌乱的随风而倒,她们的翡翠镯子相撞,发出一声声脆响。男人伸出舌头舔去唇边酒渍,目光下望,光圈已然越发缩小,只余不过万人。按照规定,亿万生灵厮杀,最终只有千人能获得通往上层的门票。而这千人中,夺冠者则是能成为灵路镇守者的亲传子弟,自此也得以享受那无上的权柄。要知晓冥府共有一十八层,除却上三层外,每一层都有着灵路镇守者的存在,这一十五人犹如封疆大吏一般,掌控着每一层亿万魂灵的生死沉浮。而这如山岳般硕大的肥胖男子,赫然正是第十五层的镇守者,乃为一方天地主宰的存在。 第366章 冰与火 罡风在山巅处的高空嘶吼着,将少女那素白的裙摆撕扯成漫天流云。她的神色清冷,好似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寒月一般。只见得少女足尖轻点,跃至半空之中,而手中幻化出一柄冰魄长剑,寒气逼人。她高举长剑,那冰魄剑悬于头顶三寸之处,剑穗上的玲珑宝珠正将那血月撒下的红光折射成细碎红芒,不自觉的向四周散落。男子立身于原地,未有半步偏移,只见得玄色重甲忽地显现而出,其上浮动着熔岩纹路,散发着一股十足炽热气息。一柄无锋巨剑随着那玄色重甲的显现幻化而出,男子单手握剑,巨剑震颤不已,那剑脊上的睚眦浮雕竟睁开猩红竖瞳,将整片山头都幻化成一座赤炼之地,令万人焦灼。此时此刻,不少魂灵都在庆幸着还好自己早就退离了这光圈之中,否则身处这片赤炼之中,恐怕魂灵都要被灼烧殆尽,再无往生的可能。“这股气息,哪怕是放到第十层也足以和群雄争锋吧。”有人看着眼前一幕,不免叹息而语。先前不少人还想着赖在圈中等一个捡漏的机会,可如今见着这男子出手,方才是知晓彼此之间差距是何等的巨大,属实是天壤之别。“看来此人是铁了心要成为亲传。”“上届尚且未见过有此猛人,这一届突然出现,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又有人不禁感慨而语,只觉得眼前男子分外恐怖。要知晓这千人之中,有近乎八成之人都是往届的佼佼者,距离那千人之位只差一步之遥,而今迈入这千人之位中,却是发觉忽地有一从未见过的猛人现世,自然是惊叹不已。“莫说那男子,那少女不也是初次参加大选之人,第一次参加大选便夺得第二之位,前途无量啊。”不少人的目光又落在那素白衣裙的少女身上,不免感慨而语。大选之中不少第二第三者都并未迈入下一层,而是心有不甘,等待来年夺得魁首,成为灵路镇守者的亲传弟子。可这一次大选,最终的决赛者却并非是上一届的第二第三之人,而是名不见经传的两位新人,自然是令得不少老人为之兴叹。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只见得那男子手握巨剑,猛的将之斩落,好似要将整片山岳劈开一般。重剑斩落的刹那,那裹挟着不知何名异火的剑气凝成一条赤龙,其腾飞而过,所过之处皆化作沸腾血泉。少女发间玉簪无风而裂,三千青丝飞扬的瞬间,手中冰魄长剑在半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凝。"只听得少女一声轻叱,周遭那沸腾的血泉便是骤然冻结。七道冰棱自北斗七星的星位处破空而起,每道棱柱都倒映着少女结印所留下的残影。它们共成一座冰阵,好似囚笼一般的将那赤龙困于阵中。赤龙在冰阵中发出悲鸣之声,男子虎口迸裂,鲜血尚未落地,便在半空燃成幽蓝色的魂火。魂火在其周遭浮现,下一刻便是向那少女涌去。与此同时,整座山体突然发出宛如洪荒巨兽般的嘶吼之声。少女立足之地忽地裂开蛛网纹路,无数符箓从那裂缝之中升腾而起,在血月的照耀下组成巨大的"镇"字。男子单手剑换作双手剑,双手持剑,硬生生的将重剑插入山头之中,熔岩纹路顺着剑身蔓延,泛起一股赤红颜色。山崩地裂,魂火突袭,符箓封空。一时之间,少女好像陷入绝境之中,难以挣脱而出。眼见此一幕,不少看客都是微微摇头,发出叹息之声。在他们看来,那少女已然算得上是天资卓绝,可与那男子相比,却又是相差甚远,如今在这般恐怖手段的威压之下,只怕若不认输的话,少不了要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云端之上,那肥肉堆砌如山岳般的男子目光下落,看向那山头之处。为此境亿万生灵所争抢的大选名额在其看来不过是一场马戏一般,与自己眼前的这些歌姬奏乐并未有什么差别。不过此时此刻,这灵路镇守者却将目光落在那素白衣裙的少女身上,眸子之中有着贪婪之色显露。“好美妙的魂灵。”他自顾自的发出一声赞叹,眸子里的贪婪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身旁的美姬们察觉到那般目光,不自觉的便是浑身发颤。她们清楚那目光,那是炼狱的开端。……山巅之处,陷于绝境的女子并未有什么退缩之意,其手持冰魄长剑,如起舞一般将手中长剑挥动。只见得无数冰晶忽地在天地之中浮现,将那些外力尽数隔绝。少女脚踏冰晶,手持长剑,面色极为平淡的向那男子冲杀而去。男子亦是提起重剑,不闪不避。两人的身影在符火与冰晶,轻剑与重剑。之中交错。只见得光芒一闪,冰魄长剑刺穿男子左肩,无数霜花就此浮现,立刻沿着男子经络处向心脏疯长。而男子亦以重剑劈碎少女右臂护甲,赤龙真火顺着伤口钻进血脉,灼烧着少女全身。他们一同向下而坠,犹如是断线风筝一般。血月在这一刻迸发出妖异的紫芒颜色,映照着整片天地。男子爬起身来,擦干嘴角鲜血,双手结印,术法轰然而出。只是不知为何,在那赤龙将要吞噬少女的一刹那,男子竟然强行不顾术法反噬,将那赤龙消散,留了重伤倒地的少女一条性命。他走到少女身旁,一脚将之踹出光圈之中,而后抬头望向云端之处。“晚辈胡梓,侥幸夺得大选桂冠,还望能拜入尊上门下,以听大道。”男子恭敬而语,对于那高高在上的灵路镇守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之意。只是那灵路镇守者却并不理会这毕恭毕敬的男子,而是把目光落在那倒地昏迷的少女身上。只见得其随意一点那硕大的手指,那昏迷倒地的少女便是清醒过来,安稳的站在原地。这便是至尊之权柄,一念便可定夺万物之死生。哪怕刚才险先陷入绝境之中,少女如今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并未有什么慌张又或是惶恐之态。“你叫何姓名。”那肥大的男子开口问道。在众人难以望见的云端之处,他那双猩红的眸子泛着贪婪之色,就好像是垂涎王座的奸臣一般。“古月。”少女平静而语,既未有什么惶恐,也未有什么鄙夷,她就那般淡然而立,清冷的好似天上寒月,不为世事所动。可她却是这副清冷模子,那高坐于云端玄铁王座的肥硕男子便越是目光大方,好像恨不得那寒月摘下揉进手掌心中一般。“古月,本座收你为徒,可好?”那肥硕男子传声而语,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可违抗的威严之感。听到这话,那名为胡梓的男子微微一怔,照理而言,他夺得魁首,理应是他拜入那灵路镇守者门下才对。可即便心中疑惑,胡梓也不敢有任何出声,不敢发出任何质疑。毕竟二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横立一般,属实是萤火比之皓月,没有半分的可比较之处。“我不想。”出乎意料的,少女古月看了一眼胡梓,而后淡然摇了摇头。一时之间,全场之人皆是一惊。 第367章 泪 要知晓灵路镇守者乃为这一方世界的主宰者,若能拜入其门下,非但是能在此方世界呼风唤雨,纵横无阻,更是能得其引荐,直上上五层中。这般机会,乃是冥府之中万千魂灵所梦寐以求追寻的东西,如今摆在这少女面前,竟然被其轻言拒绝,自然引得无数人叹息,直言少女愚不可及。听得少女此语,那灵路镇守者却并未有什么动怒的意向,反倒是哈哈大笑的问道:“怎么丫头,是觉得本座配不上你不成。”他的笑声在云海之中激荡,引得那几位美姬亦是惊恐不已。“是他的,不是我的。”少女只是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男子。先前二人争夺之中,是这男子夺魁,若说要拜入灵路镇守者门下,也理应是这男子才对。但话虽这么说,可当这般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又有谁会在乎这所谓的规则,自然是对于这天大的机会求之不得。毕竟在此方天地,这灵路镇守者的规矩,方才是最大的规矩。而少女能摇头拒绝,属实是超乎了胡梓的想象。“本座想收谁入门,自然是看本座心意。”那灵路镇守者又开口而语,目光贪婪之色不减。“规矩在先,按规矩行事。”少女依旧是有些固执的摇头,并不同意那肥硕男子的说法。胡梓不禁扭头看向身旁少女,只见得少女脸上的神色极为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之事一般。他原先想提醒少女不要再多说些什么,以免惹怒那灵路镇守者,可内心里,他又抱有一线希望,一丝幻想,希望少女坚持拒绝,以免自己这拼尽全力得来的机会不会落空。但很快的,他就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愧,一介女子尚且为自己仗义出言,而自己如今之举,岂非是小人行径,为大丈夫所不耻。“在这里,本座的规矩就是规矩。”那肥硕男子大笑而语,笑声间忽地有一股威压袭来,一瞬间令得胡梓不自觉的跪倒在地。“今日不论你愿意不愿意,皆须要拜入本座门下。”那肥硕男子一挥手,胡梓与古月便皆是被其席卷到云端之上。胡梓跪地不起,好似背负泰山一般。少女看向面露痛苦神色的胡梓,那一向淡然的眸子终于皱起了眉。“不要伤他。”古月抬起头,看向那如山岳般的肥硕男子说道。不自觉的,她心中升起一股恶心之意,令她几欲作呕。而胡梓亦是看到眼前一幕,面露惊恐神色。原来受此境亿万魂灵供奉的灵路镇守者生的如此丑陋,状如小山,面身褶皱。而那三十六位花容悦色的美姬,更是昭示着他的荒淫无度。一时之间,胡梓的信念有些崩溃了,他原以为那高高在上的灵路镇守者如其名一般,是镇守一方的大能修士,仙风道骨,道法决然,可如今一见,却显然是并非如此,与自己所想差别甚大。“可以,条件是拜入本座门下。”肥硕男子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纯质魂灵,眸子之中的猩红颜色难以收敛半分。对于其而言,自然可以强行将古月收入门下,可那般会影响魂灵的纯质。他想要的,是古月自愿入门,自愿献身。唯有那般,这魂灵才会是世间最美妙之物。一向话很快的少女终于犹豫起来,她能看到胡梓越发痛苦,面色扭曲狰狞不堪。鲜血从其七窍流出,将胡梓衣衫尽数染红。“你该杀了我的,那时候。”少女看向胡梓,忽地这般说道。胡梓在那般如天倾威压之下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是摇着头,嘴唇微张。“你送他入上五层,我入你门下。”少女又扭过头去,看向那灵路镇守者。灵路镇守者听了微微一怔,旋即又点了点头。“可以。”他大笑而语,凭空取出一道霓裳羽衣。“在这换上,我来日便送他入上五层。”肥硕男子哈哈大笑,眸子之中满是戏谑神色。胡梓疯狂摇头,面色极剧扭曲。他有些不明白,与自己不过萍水相逢的少女为何要这般行事,只因自己留手放了她一条性命?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吧。他紧咬着牙,迸发出全身的气力想要冲开那天倾般的威压。可在至尊威压上,纵使他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泪珠从胡梓的眼角落下,他在愧疚,在痛恨。他自然意识到那所谓的拜入灵路镇守者门下会是什么下场。此时此刻,他宁愿死,也不愿这般活。“不要哭,我还你一命而已。”少女回过身来,替胡梓擦去眼角泪痕,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第368章 天倾 少女玉手纤细,替胡梓擦去眼角泪痕。恍然间,胡梓觉得眼前的少女万分熟悉,就好像他们本就认识很久很久一般。斑驳的记忆在胡梓的脑海之中浮沉,那些碎片化的影像一闪而过,留下模糊不见的身影。胡梓想要清楚的回想起自己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可无论如何,那道身影却只是斑驳不堪,分辨不得。云端之上,少女接过那霓裳羽衣,将自己的外衫缓缓褪去。恍然间,胡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发疯似的怒吼出声:“不要!不要!”泪水自他的眼底狂涌而出,好似泉水一般丝毫难以收拢。记忆中的斑驳影子开始与眼前的少女重叠,显得不再模糊。那是一座于高崖矗立的刑台,刑台之上,少女被粗壮的锁链束缚着。刑台的周遭有着九根玄冰铁柱,它们不知因何染成暗红颜色,边缘处凝结着干涸的暗紫色血渍。那刻满繁杂符文的锁链缠住少女身躯,有青紫雷光在那锁链上的符咒间游走,电光闪烁,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灼出焦痕。高崖的罡风卷起破碎的符纸,在极远处的地方,有一位男子拖着赤红色的重剑逆光而来。剑锋刮过高崖之地,血迹凝固,在玄冰上犁出蜿蜒血痕。一时之间,捆缚少女的锁链突然绷直,雷纹顺着铁链涌向少女心口之处。少女的嘴角流出血迹,面色苍白如雪。她强行抬起头,望向远处那道持剑而来的男子身影。少女张了张嘴,她已然没有气力吐出任何字,而持剑而来的男子看得出,少女是在说:“快走。”但男子置若罔闻,已然逼近刑台,一剑斩上那锁链缠绕的冰柱。一瞬之间,赤焰在暮色中燃起。崩碎的电光如琉璃般四溅而下,男子的左肩瞬间被余雷洞穿。他踉跄着将重剑再度举起,滚烫的血滴在玄冰之上,升腾起缕缕青烟青烟。随着男子近乎不要命的挥剑,冰柱上的锁链一道接一道的断裂。第五道锁链断裂之时,穹顶之上的雷云已凝成旋涡。七道玄冰柱顶端的狴犴石像猛的睁开那猩红双目,刹那间,积蓄百年的天罚之力化作九条雷龙自九天直扑而下,好似要吞灭世间的一切一般。男子纵身而燃,滔天赤焰升起,与那九条雷龙相撞。”不要!”当赤焰燃起的那一刹那,少女迸发出所有的余力嘶吼起来,但很快的,她的声音便被吞没在那滔天的喧嚣之中。当最后一道惊雷劈落时,剑已然崩碎。少女看见男子在刺目白光中蓦然回首,他那染血的唇角扬起,就好像在说,看吧,我说话算数。下一刻,持剑的右臂便化作飞散的星尘与雷光一同消散。半截剑柄斜插在焦黑的冰面上,锁链尽头处,那繁杂的符文正一片片褪成灰白颜色。残阳彻底落下的那一刻,少女从锁链之中挣脱而出,她抱着男子的尸体哭泣,却发觉自己早已嘶哑,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泪滴落在冰面上,一滴两滴,与血混浊在一起,在冰面上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就好像是证明了什么存在一般。斑驳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生前,死后。又一次,二人站在了生死的边缘。上一世,当少女嘶吼呐喊之时,并未有改变任何结局,胡梓为救其性命,受天罚而死。而这一世,胡梓的呐喊则更加是绝望。他所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至尊,是一念可定万物生死的至尊。而在至尊面前,万物皆是蝼蚁。他的面容狰狞,泪水不止,第一次的,胡梓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就好像是萤火见之皓月一般的渺小。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自觉可以一鸣惊人,夺得魁首,经此拜入灵路镇守者门下。可今日一切的念想都已然崩塌,所谓的灵路镇守者,不过是暴虐一方的暴君而已,而自己自视甚高的天姿,在这般人物面前,也是丝毫不值得一提,甚至于入不了其眼中。“我求你了,不要,我宁愿死,也不愿见你如此。”他哽咽出声,痛哭流涕。少女回过头来看向胡梓,一向淡然的眸子之中闪过慌乱与犹豫。那灵路主宰者者也并未着急,反倒是面上堆满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戏谑。“可这里是冥府,死了那便是真死了,连轮回转世也没了。”少女的眼角亦是有泪流下,她要比胡梓更早的回想起前世记忆。“我欠你一条命,我会还你的。”她这般说道,而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转过身去。身后,胡梓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仿佛肉身被抽干了全部气力一般。他抬起手臂背面遮住自己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之声。那声音像是一头绝望的困兽一般,在绝壁间哀嚎。泪水自眼眶汹涌而出,肆意流淌着自云端而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胡梓擦干泪痕,他站起身来,看向那宛如山岳般庞大的男子。“若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杀你。”胡梓愤然而语,就好像飞蛾扑火一般无惧无畏。那肥硕男子却只是笑了笑,目光贪婪的落在少女身上。“十息之内,若你还未将这霓裳换上,本座不保证这小子还能活着。”他阴冷而语,不威自怒。少女面色平静,玉手就要解开腰间束带。“至尊之位行此勾当,一身修为当真是修狗身上了。”就在这时,一道讥讽之声自天外传来,而后便是一袭青衫现世,落在云端之上,面色带着讥讽笑意。“终于来了。”肥硕男子哈哈大笑,至尊气息宣泄而出,好似天倾将至。 第三百六十九章 圣人君子 云端之上,青衫男子的衣袖招摇,无风自动。他身后还跟着位清秀少年,此时此刻,仰起头望向那山岳般的男子,眸子里震惊之色难以抑制。少年属实是没见过这般庞大的生物,好似山岳一般,一抬手便能遮天蔽日。不自觉的,他有些为自己的夫子担忧起来。他偷偷的抬起头看向夫子,却见得夫子面色淡然,丝毫没有什么色变。“道友,此境是我所辖,未有通知便来此,一开口就是狂言,怎么着都是说不过去吧。”那肥硕男子阴森森的笑道,眸子之中暴虐之色丝毫未有掩饰。他早些便察觉到此番天地忽地有另一道至尊气息出现,只是因大选之事,那肥硕男子才并未召集去将那人找出。如今此人主动现身,倒是省了自己不小的麻烦。“哦?那你想怎样?”陆尘笑了笑,故作好奇的问道。“当然是——想你死!”没有任何征兆的,只听得那肥硕男子暴喝一声,云海便是翻涌不止,好似有大风过境一般。九天之上,那轮血月映射出妖异光芒,化作一把利剑向陆尘斩去。那血红色的长剑妖异至极,好似能将世间的一切尽数斩落。陆尘一挥袖,便将闲杂人等尽数收入袖里乾坤的小天地之中,而后随意抬手一指,那血红色的长剑便是当即破碎,就好像那并非是什么裹挟着无上之力的术法神通,而像是什么儿戏一般。眼见这一幕,那如山岳般的肥硕男子眸子之中显露出震惊之色,此术虽非是自己的杀招,但怎么说也总归是一门神通术法,再借由血月之力,已然算得上至尊奋力一击,怎的会被眼前之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这意味着什么,不用说他也知道。一时之间,他心中忽地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升起。可心中虽是如此想,但此时此刻,一向坐惯了这天地主宰位置,自然也不愿意丝毫的退缩,以身幻化成一头吞天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好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给吞噬一般。至尊气息之下,血月已然被遮蔽的完完全全,世间好像失去光亮进入一片末世之中一般。整片一十五层的魂灵们都陷入恐慌之中,只觉得好像末世将要降临一般。这里的绝大多数魂灵,都经历过那场神通术法尽施的浩劫之中,这其中有少数回想起了这部分记忆者,莫不是感觉昔日那冥府浩劫将再一次的于天地之间显化。而云端之上,那一袭青衫面对那吞天巨兽却是毫无惧色,脚步轻点,便跃至九天之上,而后一脚重重踩下,猛的将那吞天巨兽砸落,使之自云端跌落到一片无人之地。法相一瞬被破,那肥硕男子第一次的感受到了恐惧之意。至尊之间亦是有差距,而此时此刻,他已然知晓自己与这青衫男子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该死!下层之中如何有这般人物?那些家伙不应该是在最顶层待着的吗?”他自顾自而语,眸子之中已然浮现恐惧神色。只见得其身形化作极光,猛的向那灵路极掠而去,意图逃离此番天地。至尊难以杀死至尊,除非是一方手中握有绝世神通,并且境界实力都稳压对方一头。故而肥硕男子相信,只要自己想跑,哪怕这眼前男子实力恐怖,也断然难以留下自己。但很显然的是,他想错了。他所遇者,正是那鲜少拥有绝世神通且境界实力远高于自己的绝巅至尊。极光破空而去,天地之间有虚空浮现。但仅仅是一瞬之间,那极光便是停滞不前,戛然而止。只见得在那肥硕男子身前,璀璨金龙盘旋腾飞,将之去路截断。“不知晚辈哪里得罪了前辈,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还请前辈给晚辈一个辩驳的机会。”那肥硕男子瞳孔猛缩,心海之中翻涌不止,丝毫难以停歇。他当然认得出来,那是真龙术,十大绝世神通之中攻伐最强的一门神通术法。“前惧而后恭,怎么一个个都是如此。”陆尘淡然一笑,却并未有什么收手之意。“前辈,晚辈当真不知晓哪里得罪了前辈,以至于前辈要施展如此雷霆手段,哪怕是死,也请前辈让晚辈死的明白些。”那肥硕男子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当下极为恭敬而语。他能感受到,若自己与眼前男子交手的话,没有半分胜算,只能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如今这般好好说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并非是说其在此方天地暴虐惯了,其便真是那种没有什么脑子的暴君模样,要知晓至尊境界的生灵已然算得上是令一种高阶生灵,所思所想,要比寻常之人深的深。故而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便是与眼前的青衫男子商谈。“只一条,就足够你魂飞魄散千次万次了。”陆尘淡然而语,眸子之中有着杀意凝聚。“晚辈不解。”汗珠不自觉的从肉身上涌出,感受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肥硕男子低着头,浑身颤抖而语。“以天地为私家,以众生为刍狗。”陆尘冷声而语,一指点出。下一刹那,那璀璨金龙便是咆哮而出,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好似要将天地万物尽数吞灭一般。在那璀璨金光之中,肥硕男子眸子之中怨恨与恐惧之色交织,他咆哮而语,似乎对陆尘给出的答案万分不服气。“你我修士,至至尊境界已然是一念可觉万物之死生,万物于我等犹如蝼蚁,又何以要假惺惺的去在意蝼蚁的死活。!”他愤然嘶吼,一瞬间被金光所吞没。“纵使你今日能杀我一人,来日你又能杀尽天下至尊修士否!你我之境,本就非凡人同类,我如此,天下至尊皆是如此,偏你要仗着境界手段自视甚高。”“好一个圣人君子,好一个圣人君子。”那肥硕男子大笑出声,最终堙灭于真龙术下。他那大笑之声仍在天地之间回荡,好似要以此来坏陆尘道心一般。而陆尘却是傲然立于云端,并未有任何色变。他的的确确没法做到杀尽天下至尊,可有朝一日,他要给所有的至尊带上枷锁。其名为规矩。 第370章 不谢 真龙术下,那所谓的灵路镇守者并未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被堙灭于金光之中,化作尘烟四散。陆尘眸子微眯,并未离开。金光于天地之间缓慢消散,只见得金色的赦字于其中浮现。“果然……”陆尘自顾自念了一句,一指点出,万千大道法则所化的锁链便是如罗网一般封存住整片天地,令得那赦字退无可退,无处可逃。“这次还想跑?”陆尘挥袖,将之收入另一侧袖里乾坤的小世界中。先前斩杀那闯入营帐的一行人时,因陆尘未预先有所察觉,令得那金色的赦字遁入虚空而去,而此番陆尘守株待兔,以大道法则封锁天地,自然令得那赦字无所遁形。其虽不知晓这赦字意味着什么,但从自己初入冥府所见来看,这金色的赦字或许与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息息相关,隐藏着冥府秘幸。“且先收着,来日再细细查探一番。”陆尘自顾自而语,转身纵入云间。他随手一挥袖,先前那云端的一干人等便再度出现。那三十余名美姬齐齐向陆尘跪拜,梨花带雨的模样,好像生怕陆尘一个不悦就将她们尽数抹杀。“我等愿侍奉尊上左右,还请饶奴婢们一条贱命。”她们齐声而语,眸子之中恐惧之色难消。“夫子,我与她们说过了,她们死活不听。”楚清河神色尴尬的看向陆尘,眸子之中有着焦急之色。“你等起来先。”陆尘看向众女子轻声而语。女子们自然不敢不听陆尘之言,尽皆起身低着头,浑身颤抖。对于她们而言,陆尘将那肥硕男子斩杀,便是此间天地新的主宰,其一念之下,便足以决断万物生死,也足以让她们灰飞烟灭,故而她们方才会这般恐惧的祈求着陆尘,生怕陆尘一念便要了他们性命。“你等各回各家便是,不必如此。”陆尘挥了挥手,面色平静而语。虽听得此话,可众女子却仍旧不敢动,站立于原地处。“那人已经死了,你们如今是自由身,想去何处就去何处。”陆尘叹了口气又道。“奴家斗胆……想跟随尊上左右。”有一位娇弱女子走了出来,施施然向陆尘行了个礼。“奴家也想。”“奴家也是……”一时之间,似乎是受了那为首女子的刺激,不少女子都站出来,想要伴随陆尘左右。“不必了。”陆尘依旧是摇头。他其实能知晓为何这些女子死活要跟着自己,毕竟在先前,她们作为那肥硕男子的宠姬虽是要时时刻刻的活在那肥硕男子的恐惧下,但放到整片天地,她们的位置又处于一个极高的地位,哪怕是那些顶级宗门的长老们见到她们也需礼让三分。可当那肥硕男子死后,这种权力与地位便是荡然无存,她们只能是再度依附上陆尘,方才能重新抓住那份权力与地位。故而当陆尘令她们各自四散时,她们并未有什么逃出牢笼的自由之感,反倒是麻木的站在原地,不愿去面对将要失去的权力与地位。“我知道你们心中想的什么,但我不是那人,且散去吧,至于之后你们各自走上什么路,那便看你们自己怎么选了。”陆尘微微叹气,缓缓而语。此番话一出,众女子方才不再敢有什么多言,一而再,再而三,何况眼前之人还是位顶尖的至尊强者,若让他再说一遍的话,恐怕眼下的所有人便是要化作尘烟四散了。众位女子缓缓散去,大多却并未有什么欣喜之意,而是眉宇间挂满了愁容,更有甚者是眸子底下有怨恨之意闪过,虽不敢表露出来,却已然入了陆尘眼底。陆尘眸子之中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眼前的众女子的生平尽数收入眼底,她们里间的诸多人都曾是被那肥硕男子劫掠而来,身不由己,背井离乡。可当享受过权与力的滋味后,她们便忘却了当初的痛苦,自愿成为权与力中的玩具。哪怕陆尘将那肥硕男子斩杀,令得众位女子再复自由身,可感激陆尘的,一个没有。她们并不感谢陆尘,甚至于说是仇视,是怨恨。怨恨陆尘剥夺了她们依附权与力的机会。所以当她们走时,没有一人带着感激,有的是恐惧,是敬畏,是怨恨。对于此,陆尘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这并非是他说些什么大道理指点一二三句便能理清楚的事。世间事万千,又怎么可能每一件都说明白道清楚。人性的劣根处在此,自人有智来,便是无解。“多谢尊上相救。”众位女子散去后,胡梓靠向前去,向陆尘行礼而语。而那女子亦是抱拳向陆尘行礼,只是脸上神色淡然,并未像胡梓那般满是感激之色。“无妨。”陆尘微微摆手,眸子之中有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二者的生平尽数落入眼中。 第371章 阴差阳错 武道天眼之下,二者尽皆是紫色气运缠绕,乃为至尊命格。只是陆尘眸子之中的神色却是异常复杂,就好像并未因这紫色气运便觉得二人将顺遂如意一般。【姓名:胡梓】【年龄:二十一】【境界:上阳境界】【命格:紫色】【生平:前世乃为赤龙宗少主,外出游历之时,与宗门死敌冰魄宫宫中神女相识,二人历经生死,互生情愫。二人不愿彼此宗门乃为死敌,故而用各般气力欲消除两宗恩怨,在二人努力之下,两宗关系逐渐趋于和缓。后赤龙宗宗主身死,外界皆传言乃是冰魄宫所为,一时之间,那和缓之势便是烟消云散。赤龙宗全宗上下起誓,定要血洗冰魄宫,为老宗主报仇。是夜冰魄宫神女冒着生死风险夜闯赤龙宗,欲向胡梓解释,其中恐有什么误会或是阴谋。然胡梓沉陷于生父遇害之痛中,如何听得进冰魄宫神女之语。“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今夜过后,你我恩断义绝,是敌非友,若是再遇,生死自负。”其冷声而语,眸子之中满是怒火。“你我之间多年情谊,甚至由不得听我解释半句吗?”冰魄宫神女亦是有些痛心而问,泪不自觉自眼角而流。“解释?解释了我父亲便能活过来?!你走,不然今夜,这赤龙宗便是你葬身之地。”胡梓愤然而语,转过身去,不再看其一眼。冰魄宫神女无声落泪,身影落寞而去。赤龙宗举全宗之力攻伐冰魄宫,虽死伤惨重,最终却成功踏破冰魄宫,屠戮其满门。然胡梓去并未在冰魄宫中见到冰魄宫神女,悲愤之中,他又有些庆幸,还好她不在。后胡梓回宗门途中,忽遭截杀,显然是并不想其成功返回宗门。然胡梓成功逃脱,并冷静下来,四方排查,最终发觉这一切都源自于赤龙宗三长老所下的一盘大棋。其设计谋杀了老赤龙宗宗主,而后煽动全宗上下的复仇之心,举全宗之力攻伐冰魄神宫。一方面将冰魄神宫这个千年大患抹去,一方面皆这场大战清洗了诸多与自己并非站在同一边的长老们。而按照其计划,胡梓也该在返回宗门的途中被杀死。届时便再没有人能阻拦三长老登临一宗之主的地步,一箭三雕之计,不可谓之不狠毒。当然那三长老也有失算的时候,令得胡梓得以逃脱追杀,在深山之中潜心修炼,待得来日复仇。胡梓修行天分极高,破镜如神速,算得上是标准的少年至尊。故而那三长老在怕,怕胡梓成长到至尊的那一步,届时自己所有的谋划便是没有了丝毫意义。故而其不断的派人追杀胡梓,但是胡梓却始终躲起来,刻苦修行。直到他听到了冰魄宫神女的消息。赤龙宗传来消息,说是要对冰魄宫神女行刑,将这冰魄宫最后的余孽斩杀。听到这个消息,胡梓不再隐藏,拖着巨剑,一人一剑,便去那刑台之处。 第372章 情之一字 刑台处,虽明知是局,然胡梓为救冰魄宫神女,而毅然前往。其为冰魄宫神女扛下天雷,身死而道消。后其入冥府之中,身处冥府一十五层。其觉醒神识,在一十五层苦修,为在大选之中一鸣惊人,以此夺得那大选魁首,成为灵路镇守者的亲传弟子。其与大选之中遇冰魄宫神女魂灵,二人厮杀至终局,最后关头,胡梓脑海中闪过思丝许前世记忆,最终留手。其虽夺得魁首,那灵路镇守者者却并未收其为徒,而是看中冰魄宫神女之纯质魂灵,以胡梓性命相要挟,要那冰魄宫神女拜入其门下。胡梓意识到那灵路镇守者乃为暴虐之人,若入其门下,冰魄宫神女定然深陷炼狱之中,故其宁死不愿冰魄宫神女为救自己委身那灵路镇守者门下。然就如其前世不顾那冰魄宫神女劝阻而要以死相救时,今世冰魄宫神女亦是不顾胡梓劝阻,委身于那灵路镇守者者门下,换得胡梓入上五层冥府。后胡梓一心救冰魄宫神女于水火之中,其于上五层冥府苦修,气运加身下,终成至尊之境。后胡梓重返一十五层,欲救回冰魄宫神女,并向那灵路镇守者复仇。然时隔多年,冰魄宫神女已然身死道消,物是人非事事休。胡梓只能将多年悲愤尽数宣泄到那灵路镇守者身上,二人拼死厮杀,终至同归于尽,身死道消的地步。】【近期遭遇:参加大选,夺得魁首,欲拜入灵路镇守者门下。】武道天眼之下,胡梓的生平尽数入陆尘眼眸之中。为情所困,因爱而死。古往今来多少痴男怨女,皆逃不过这情之一字。世间文字千千万,最伤人者不过情之一字。然情字伤人,却仍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而往,犹如飞蛾扑火一般。陆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愚蠢,相反,他觉得这是万物生灵身上极为宝贵的一点。大道无情似有情。有情与无情之间,看似是天壤之别,实则又好似是一体两面,多情人最是无情,无情人最易动情。念及此处,不自觉的,陆尘眸子底处的金光又是缓缓消退了些许。因人间万般百态,其人性方才能坚守,而不至于被神性站至高地。云端之上,那二人齐齐向陆尘行礼,陆尘只是淡然一笑,微微摇头。二人此番皆是想起了前世记忆,但并非这就代表着能再续前缘。事实上胡梓昔日受宗门长老蒙骗,而率众屠杀古月满门,后其虽为救古月身死,然古月今日亦是以身入局相救,二者之间并没有谁欠谁的道理。这便是情之一字难解之地,二者虽能生死相付,为彼此赴死,可这并不代表着二人便能放下昔日芥蒂,无视那死去的满宗之人。至少以古月的性子而言,恐怕是并不愿意的。故而在陆尘所窥见的未来中,二者终归是分道扬镳,成了陌路之人。虽曾为彼此赴死,然终成路人。对于此,陆尘也说不了些什么,也指点不了些什么。二人之间的情缘,只能由他们自己把握,至于到底会走向怎样的未来,又有谁能知晓呢。哪怕是陆尘也不敢妄自断言。云端之上,二人告辞离去,虽同路而行,却皆是沉默不语,好似彼此并不相识一般。“夫子,他二人既是生死相依,为何如今而见,却像是陌路之人一般?”少年楚清河望着二人黑影,心有不解而问。“看到天上那轮月了吗?”陆尘并未回答少年话语,反而是抬手指了指那天上的一轮血月。少年人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不明白陆尘何意。“你知晓其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吗?”陆尘笑了笑问道。少年人又是摇头。“情之一字恰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陆尘两袖随风招摇,长叹一声。楚清河呢喃着陆尘之语,神色依旧朦胧。 第373章 利息 “这灵路最高可通往几层?”陆尘立身于那虚空漩涡前问道。少年楚清河摇了摇头,他穿过两次灵路,但都只是到下一层而已。“无妨,随我来吧。”陆尘倒是随口一问,并未在意,哪怕这灵路只能连接上层冥府,陆尘也自信能硬生生的再借此灵路破开禁锢,直上上五层之地。其随手一挥袖,将那楚清河卷入袖中,而后一步踏入灵路,去往他境冥府。灵路之中宛如虚空一般,各般碎石散乱而立,哪怕是王侯境的修士,稍有不慎撞上,也得陷入死地,没有半点复生的手段。只是陆尘却是如履平地,未有半分慌乱。还记得昔日被那天渊道君逼离,那时陆尘横渡虚空,还需万分谨慎,唯恐一不小心便在虚空之中身死道消,如今多年过去,天下五域视若寒蝉的虚空对于陆尘而言却已然如平路一般可以随意踏足了。他的目光向前而望,于虚空中破开一道又一道的禁锢,就好像一连穿过诸多层天一般。隐约的,陆尘有预感,自己快要见到苏月仙了……冥府,一层。破碎的青铜齿轮下,有一道断桥横立,散发着一股令人惊惧的恐怖的气息。有一人面覆银具,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另一人则是身着玄色衣衫,目光深邃如海。“如你所愿,他要来了。”那面覆银具之人抬头望向远处,只见得有着好似星芒般的东西划过天际,在天幕之上留下一道惊人痕迹。“孤失去之物,会亲手取回。”那玄色衣衫之人冷声而语,目光亦是遥望。“失去之物?那东西不是原本就是他的吗?”面覆银具之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笑容玩味说道。玄色衣衫之人望向他,目光凌冽。“若非你等昔日所言,孤早便将麒麟玉尽数夺去,何以沦落到今日这地步。”他一甩长袖,便有浩荡的灵气在那断桥下的长河间泛起汹涌,好似巨涛一般。“你信不信,若你当日欲抢夺整个麒麟玉,你准备的那副肉身会瞬间崩碎,而你也将被天大的因果牵连,甚至于失去重临帝位的机会。”那面覆银具的男子却并未因玄色衣衫的男子举止而有丝毫生气。他只是转过身,嘴角勾起笑意轻言。听闻此语,那玄色衣衫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仍旧未开口。“你等所求那冥府至宝如何?”他顿了顿,又转而问道。“快了。”银面男子眸子微眯,又抬头望向远处天幕。他腰身的佩剑不知因何而翁鸣不已,就好像在颤抖兴奋着一般。“就如同那枚麒麟玉一般,冥府至宝,亦是不容有失。”男子朗声而语,眸子里冒着精光。他还记得昔日冥府那一场大战,那时他离冥府至宝只有一线之隔,可便是这一线之隔,却是多年不再见。此番再见,非但是冥府至宝,其余物亦要一一收回,以做利息。 第374章 忘川河下 “那女子还未出来?”明帝忽地又想到了什么,看向那覆着银面的男子问道。男子摇了摇头。“尚未,忘川河下别有洞天,或许是某位帝者的手笔,其将那忘川河化作主场禁区,哪怕是你我联手,也要费不少气力,大战在即,先不必管她了,毕竟只是一鱼饵而已,鱼上钩了,又何必在意鱼饵的存亡。”他缓缓而语,目光向下而望,看向断桥下那流淌着的忘川河水。明帝亦是注目而视,眸子之中闪过些意味不明的东西。那河面处凝结着一层铅灰色的薄冰,在冰隙间,有着幽蓝鬼火在游弋。千万张扭曲人脸时不时浮现而出,时而啃噬冰层,时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人面之上的眉心处,金色的赦字闪着耀眼光芒。“众生为奴,不过如此。”看着眼前这一幕,那覆面男子发出一声兴叹。明帝确实并未附和着说些什么,只是平静而视。你我皆所为登天已证长生,又何须以苍生以天下当做什么借口。明帝暗自讥讽而语,却并未真的说出口。毕竟他第一世时,亦是这般满嘴的众生天下,可后来呢?明帝一脉被逐出中土,困于天渊,自己往日为人族所做功绩也消磨于古史之中,再不复现。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一口一个苍生,一口一个天下,但不如直截了当些,我证长生,只为长生,不为天下。…………忘川河下。不知何处而起的暗流裹挟着朱砂色的光斑,将一位女子环绕在漩涡中心之处。河底处,有着百丈沟壑纵裂,异常燥热的赤金岩浆在深渊里翻涌不歇,就好像常年喷涌的浪涛一般。一具尸骸在那赤金色岩浆的洞口处盘踞,似乎是因那燥热的岩浆灼烧,那骸骨早已被烧成半透明的红珊瑚状,在其枝桠间,有着破碎的青铜器沉浮。女子身处于赤金色的岩浆间,而那具尸骸则像是其守护者,令人见之则万分安心。六棱血红色的晶石在女子的周遭环绕,其一面都映着不同的恢宏之景。燃烧的巨鼎在暴雨中倾倒出滚烫铜汁。披发的巫祝在火雨中颤抖着割开喉咙。……最后是一人立于半空之中,有万火来朝,好似面见帝王。晶石环绕,女子身上的气息越发炽热。岩浆中突然炸开一朵金莲,莲花瓣落在女子的眉心处,使得其眉心处那火焰纹络变得越发生动,好似真有神火藏于其眉间一般。一河床深处传来编钟闷响,像是帝位的征召一般。只听得随着那编钟响起,一道又一道的火焰在忘川河中浮现,将整片天地照的无比炽热。万火围绕在那女子的周遭,好似在朝拜新生的帝位一般。而那具尸骸在万火中生出血肉,笑着看那漩涡中心处的女子,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家晚辈一般。他摊开手,掌心有一道火焰凝聚。在这忘川河中有着万般异火环绕,其中的任何一道异火,放在五域之中都足以引得火之大道的修士们争的头破血流。唯有男子掌心处的这一道,异常平静温和,并未有什么炽热之感。男子看向那火焰,神色温柔。“那孩子是我们的后辈,很出色的,也很像你。”他轻声而语,轻抚那跳动着的火焰,就好像在抚摸着自己的爱人一般。 第375章 落子 忘川河宛若分成两个世界,面上是汹涌澎湃的水潮,底下则是一片炽热,有赤金色的岩浆如漩涡般不曾停歇。一身彩衣,眉心处有火焰神纹的女子忽地睁开双眼,她缓缓抬眸,惊世绝艳,令人不敢直视。只见得其立身于那赤流之中,随手一挥,便有一把赤红色的长剑出现于其手中,好似天子之剑一般,令得万火不自觉沉浮。她将长剑抬起,目光中有火焰跳动着,炽热至极。“世间万火,奉吾为主。”女子平声而语,手中长剑随之而翁鸣。下一刻,那万火便是齐齐向女子涌去,好似是为一位新生的帝王加冕一般。而那不远处的俊朗男子看到眼前一幕,眸子里笑意显露。他又将目光下视,重新落到了自己掌心处的那一道跳动火焰上,除这一道之外,其余火焰皆以汇聚在女子周身,恭贺那帝王的新生。“哪怕我穷尽轮回路,还是没能找到令你重归世间的法子,或许,天上会有。”他轻声而语,声音极为温柔,似乎是很怕惊扰到那掌心中的跳动火焰。外界恐怕很难想象,那被史书记载为凉薄之人的古之帝者,竟然会有这般神色温柔的一面。在古史之中所载,赤帝心性凉薄,故而哪怕其登临帝位,友尽故人散,以至于孤寡一人,漠视众生百态。其与那荒古世间的项家霸王本为结义兄弟,二者同生共死,有生死之交。而项家那位霸主之所以被视为那个纪元最有力的帝位争夺者,不但是因其自身身负霸体,天姿纵横,亦是因其那生死兄弟赤帝也横压一众天骄,非常人所能匹敌。那个纪元的所有人都以为赤帝会助项家霸王登顶帝位,可所有人都没想到,二人竟是分道扬镳,于帝路之中生死厮杀。最终项家霸王死于赤帝之手,赤帝得证帝位。后世史家写这一段古史之时,总是会浓墨重彩的描绘项家霸王之死如何壮烈,如何悲惨,而对于赤帝所为却是多有批判,或是言其忘恩负义,不记得昔日项家霸王多番救命之恩,或是言其诡谲多变,背刺结义弟兄,总之尽管最终君临天下的乃为赤帝,但在其死后,那些史家们仍就以春秋笔法去表达对于赤帝所为的批判,对于此,赤帝后人却并未有什么追究行为,大抵是因赤帝坐化前与族中后人所言。“天下之声嚷嚷,后世之说,自有后人定夺,无需为孤辩驳。”其如此而言,可见与古史之中所记大有不同。然世人大多只能见得那些由世家所一同修订的古史,另一些隐秘散落于尘烟之中早已不可见,故而对于赤帝的印象,不少人都会说上一句不光彩,而为那项家霸王大为惋惜。此时此刻的忘川河下,赤帝神色温柔,并不像什么君临天下的古之帝者,反倒像是一位注视着死去妻子墓碑的凡俗世人,温柔神色中夹杂着悲伤之意,隐藏在湖面底下,看似平静流淌着,实则汹涌澎湃,能淹没世间所有。良久后,那些赤焰尽皆汇聚入女子的眉心之处,令得那火焰纹路越发闪烁着一股帝王气息。女子正是陆尘所寻求的那位生死至交,昔日的东域魔尊,苏月仙。“不愧是我族后辈。”看着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那股绝巅至尊气息,赤帝淡然一笑道。“可前辈你……”苏月仙却并未有什么境界提升后的喜悦之色,反倒是微微皱着眉,眸子里有着担忧之色。“无妨,我与这忘川河共存数个纪元,已然彼此不分,若未有此河,知世她的魂魄恐怕早便散了。”赤帝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掌心处的那道火焰。“昔日我寻遍五域,也未能寻得人死而复生之法,后直至入黄泉禁区,去往冥府后,方才窥见往生之路。”说到这时,赤帝的眸子之中又像是闪过些什么东西,好像回忆起了一些难以言明的往事。那是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在三轮血月倒映着下,显得诡异而又神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略了过去。“总之帝者后手大多为了于黄金大世重生,好重证帝位,寻得真正的长生法,然对于我而言,所谓长生,不如知世能重活一世。”“但我发现冥府所谓的轮回转世,实则并非是真正的轮回。”说到这时,赤帝眉头微皱,神色不自觉的变得肃穆起来。“世间魂灵万千,死后若无归宿,皆会被接引至这冥府之中,它们穿过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而至轮回,如此往复不歇。”“而每过一次奈何桥,魂灵便会被彻彻底底的剥夺出一部分,无论其来世修行到了何种地步,这缺失的一部分都无法再弥补回来。”“而知世她的魂灵历经轮回,已然稀薄到了极点,一旦过了奈何桥,便要彻底消散,再将没有半点希望存活于世间。”“而我的后手便是与忘川河相融,以忘川河水维系住知世魂灵不灭,以待得来日那奈何桥断裂。”“但以我一人之力,尚不足使得冥府破碎,我需要人来助我。”赤帝缓缓而语,像是在为自家晚辈解惑一般,讲着那不为人知的隐秘。“这其中关键的一环便是要引得帝境强者至冥府。”“故而我将于古史之中得见的隐秘多留于世间,等待后世人发觉。”“食魂而寿,得证长生。”说到这时,赤帝顿了顿,眸子之中流露出厌恶之色。“这八字或许别人不知晓何意,但对于帝境强者而言,单单是得证长生这四字便足以令得他们为之疯狂,总能找到冥府,得见此番景象。”苏月仙安静的听着赤帝诉说那些往事,思绪却又不经意的飘忽千里之外。她的神色复杂,眸子里不知闪烁着些什么东西。“后来果然如我所见,在数个纪元后的黄金大世,一群帝境强者攻伐冥府而来,在他们的术法神通之下,冥府碎裂,划分成一十八层。”赤帝轻声而语,看向苏月仙的眸子之中忽地有些许愧意。“但这还是不够,冥府崩坏后,奈何桥,轮回路尽皆断裂,冥府之中的魂灵也再未有转生之法。”“而我未能离开忘川河,我还需要人再入冥府,为我去做一些事。”“所以我选择了你。”“孩子真抱歉,将你卷入这是非之中。”他抬起头看向苏月仙,神色愧疚。苏月仙摇了摇头,眸子里流露出担忧之色,脑海之中闪过那道青衫身影。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正是因如此,苏月仙才更加担心。 第376章 唯有痴情人 两人未曾就此事明说过什么,但这就像两人之间的默契一般,无论是山海阻拦又或是天堑无涯,都会前去相救。我来救你,无需你我说好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会来救你。这便是二人之间的默契。故而当苏月仙受到赤帝指引而来此冥府之时,她便已然是知晓陆尘定然也会寻来此冥府。当入此冥府,苏月仙就是能知晓此间如何广阔,好似寒潭一般,哪怕是绝巅至尊也容易陨落于其中。而苏月仙最后听得陆尘消息是其于元景洞天之中渡劫成尊,距今不过数月,若要来此冥府,恐怕多有危险。因此苏月仙虽并未因自家先祖赤帝之布局有何动怒,但对于陆尘,她很担心。这并非是愧疚,事实上二人昔日在东域一同历经生死,并不会对这般为彼此舍身险境之事而有什么愧疚,毕竟在二人眼里看来,我来救你,你来救我,这皆是天经地义之事。“昔日那些攻伐冥府之人已然重临冥府,再过几日,三月同现,届时恐怕要入这忘川河下,抢夺那冥府至宝。”赤帝眉头微皱,又有些许担忧的说道。“冥府至宝?也在这忘川河下?”苏月仙美眸之中闪过吃惊之色,有些诧异的这般问道。她虽不知冥府至宝究竟是何物,但也能想到,能被冠以至宝之名,定然非凡。赤帝站起身来,向忘川河深处微微招手,只见得河水四散开来,有一位女子紧闭着双眼,好似陷入沉睡一般的逆流而上。她的鹅黄襦裙已然被忘川河水浸润湿透,裹着那纤薄身躯时,就好似随暗流舒展一般,好看的如同一朵绽放的彼岸花。女子双手叠在腹部,捧着一盏青铜灯盏。她那苍白的指尖扣着青铜灯柄,在灯盏之中,有着猩红火苗摇曳,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妖异之感。三千青丝在忘川河水浮沉间已然织成密网,好似这忘川河中的神女一般,给人一股神圣之感。河底沉淀的晶石突然亮起来,顺着女子飘过的痕迹次第明灭。它们似乎是因为女子手中的那盏青铜灯盏而亮,就好像是在欢呼又或是恐惧着那灯盏一般。“这是?”见到那自忘川河深处飘忽而上的女子,苏月仙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问道。她隐约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何处见过一般。“她手中那盏灯,便是冥府至宝,引魂灯。”赤帝轻声而语,似乎是怕惊扰了那女子沉眠。“昔日那一群帝境强者攻伐冥府,将六道轮回摧毁后,又欲夺得那冥府至宝,是我暗中出手,将此冥府至宝牵引到这身具无相气运的女子之身旁,同时我亦是留下烙印,待得其将冥府至宝炼化之时,便会受我所留下的烙印牵引,重回冥府。”赤帝缓缓说道,道了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若是陆尘在此,自然是会为之吃惊,毕竟其先前所见那冥府至宝自行跌落到黄亦瑶身旁便觉得颇为怪异,却没想那看似的巧合亦是出自帝者手笔,看似偶然,实则却是必然之局。苏月仙眉间的疑惑稍稍散了些许,她的眸子落在了赤帝掌心处跳动的火焰上,不自觉的思绪翻飞。堂堂君临天下的古之帝者,竟也会只为一人算计如此之多吗?大道无情,却又多情。“六道轮回虽断,然借冥府至宝引魂灯之手,亦是能使魂灵重回人世间,但这并不够。”赤帝站起身来,说到这时,他的眸子之中显露出一股近乎怒火般的东西,一瞬之间,苏月仙只觉得那眸子里的火要把整个忘川河焚尽。只见得其随手一拘,便有一魂灵自忘川河上的彼岸处沉入河底,落在了赤帝手中,好似鸡子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要知晓这魂灵乃为至尊境界,依旧被赤帝随手一拘便化作鸡子,可想而知二人此番差距是有多大。炽热的火焰一瞬间蔓延至那至尊魂灵全身上下,令得其一瞬间灰飞烟灭,好似从未存在一般。下一刹那,金色的赦字凭空浮现在忘川河下,赤帝一把抓过,不容许其飞离半步。“这便是冥府魂灵的烙印,有这烙印在身,每历经轮回一次,轮回者的魂质便要被抽离一部分,直至彻底的烟消云散。”一直以来都在缓缓而语的俊朗男子在这一刻像是彻底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天地因其眸子之中燃烧着的怒焰而炽热起来,万火为之而朝拜跪伏。苏月仙望向那金色的赦字,哪怕遥遥相望,也确实是从那赦字上感受到一股发自魂灵深处的束缚之意,就好像一段根本挣脱不断的秩序枷锁一般,生生世世不能摆脱。忘川河畔,奈何桥上。那面覆银具的男子抬头看了眼天色,九天之上,那三轮血月缓慢的向彼此靠拢,层层叠叠,好似要化作一轮一般。“快要到时候了。”那面覆银具,腰间佩着长剑的男子笑了笑说道。明帝亦是抬头而望,见那三轮血月已然重叠了极大部分,似乎并不用多久,便要重叠在一处。“血圆之月至时,哪怕是帝者以身化阵,也决计不能阻拦。”明帝望向忘川河处,眸子里有着一抹不屑神色浮现。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衣衫无风而自行招摇。“既已问鼎过大道尽头,还未一女子画地为牢,属实是可笑,如此道心也能成帝,当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明帝嗤笑而语,周遭隐隐的有着黑色气旋旋绕。他这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对于他们这些登顶过帝路又重回一世的古之帝者而言,证道长生,自然是唯一的目的,亦是唯一的路。故而其对于赤帝为了一女子放弃证道长生之机,以身化阵,画地为牢的做法嗤之以鼻,只觉得二者已非同路之人。不过那面覆银具的男子却是神色严肃,并未像那明帝一般露出什么嗤笑讥讽之意。明帝眉头微皱,不解那面覆银具的男子为何忽地神色如此严肃,不苟言笑。“怎么了?”他有些疑惑而问。只见得那面覆银具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板一眼的对着明帝说道。“世间唯有痴情人,不可取笑。” 第377章 收官 “想要彻底的使得此间魂灵逃脱那名为赦,实则为禁锢的金色,只有一个法子。”忘川河下,赤帝注视着苏月仙的眸子,神色郑重,异常肃穆。苏月仙微微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了那女子手捧的冥府至宝之上。“没错,炼化冥府至宝,成为此间冥府之主。”赤帝虽是平静而语,但眸子之中却像是有火焰燃烧着,分外炽热。他的声音就好像是砸入深潭之中的巨石一般,一瞬间激起千层浪,刹那间,亿万魂灵的嘶吼之声在天地之间响起,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至此时,一盘大棋终于显露了它的真面目。昔日赤帝为救心爱之人,下九幽之地,寻转世重生之法。其虽寻得真正的冥府之地,得见那条不为世人所知的轮回路,可其却亦是窥探到冥府的真相,心中万般震惊。在这冥府之地,亿万魂灵皆要过那一座奈何桥,而但凡踏上奈何桥的生灵,皆会被那金色的赦字抽去魂质,化作光点涌向那三道伟岸而又扭曲的身影。这部分被抽离的魂质无论来世如何苦修,都没有半点办法修补回去,就好像是一条只向前奔流的光阴长河,绝无半点倒流的可能,直到其干涸殆尽。而赤帝的心爱女子,已然历经多世轮回,魂灵之稀薄,已然无法再承受下一次的轮回。在此番情形之下,赤帝为保心爱女子魂魄能历经纪元轮转不散,将自己的后手留在忘川河中,以忘川河的魂质滋养,令得女子魂魄虽经数个纪元轮转,却依旧不曾消散于天地之间。除却轩辕黄帝外,帝者后手皆是为了于黄金大世重证帝位,寻那登天的长生之法。而赤帝却非如此,其不为长生,只为心爱女子能重活一世。说起痴也好,说其固执也罢,总归是痴情人不可取笑,令有情人感慨,令无情人讥讽。对于赤帝九入黄泉禁区之事,史书上并未记载,世俗人间之中虽有帝者入九幽只为救心上之人的说法,但传的却是白帝,而非是真正行此事的赤帝。或许对于世俗之人而言,如白帝那般一路横推,镇压天下,未逢敌手的史记过于枯燥,故而他们给白帝添补上了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传颂着那古之帝者下黄泉,穷碧落的深情款款。而至于赤帝而言,这样一位被史家多翻以春秋笔法贬斥之人,世人自然不认为其会深情到为一女子上穷碧落下黄泉。毕竟无论在史书亦或是民间传说之中,赤帝皆是那忘恩负义的凉薄之人,于帝路击杀昔日结义之人,踩着霸王的骨登临帝位。当然,外界的纷纷扰扰对于赤帝自己而言皆是没有半点意义,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唯有自己心爱之人的生死而已。待得纪元轮转来临,帝者大限将至时,赤帝将后手留于忘川河下,将整座忘川河炼化,借由忘川河的魂质使得女子魂魄不散。这对于一位曾与天道同行的古之帝者而言,无疑是自降位格,画地为牢之举,但赤帝不在乎,他倾其所有,也只想为心上女子复活。赤帝后手留于忘川河中,亦于人间布局良多,无论是赤帝剑亦或是那得证长生的秘语,都是赤帝所落下的棋子。果不其然,如其所预料的那般,黄金大世初时,那得证长生的秘语果真引来了帝境强者齐至,一共一十二人,自号为十二山人。这一十二人虽未有真正的帝气,但境界上却已然是帝者之境,一十二人联手,将冥府搅的天翻地覆,破碎不堪。而在这一十二人神通术法的攻伐之中,冥府至宝亦是显露而出,为一十二人所争取。赤帝蛰伏数个纪元,亦是等这一刻良久,暗中出手,将那冥府至宝送到身具无相之气的女子魂灵身旁。那女子魂灵借由冥府至宝重返人世,哪怕是那一十二位帝境强者,也难以在茫茫五域搜寻到一位无相命格的女子。于此同时,赤帝剑为赤帝挑选传承之人,一位能继承其帝气,并炼化冥府至宝的传承者。最终,赤帝剑选择了苏月仙。年不过百便登临至尊之位的女子魔尊。昔日于东域一战,苏月仙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从那昆仑圣主的手中夺得赤帝剑,除却其本就是赤帝血脉以外,更多的是因为赤帝剑选中了苏月仙。不然无论苏月仙如何惊才绝艳,那赤帝剑毕竟是昆仑圣地的镇宗神器,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给人夺去。在赤帝剑的指引之下,苏月仙踏入黄泉禁区,而那位身怀冥府至宝的女子黄亦瑶,亦是因赤帝所留后手牵引,携冥府至宝入黄泉禁地之中,齐聚于这忘川河中。在这盘棋局之中,赤帝算计好了自己能算计到的一切,无论是那十二山人亦或是苏月仙,黄亦瑶,甚至于他自己,都在这一局之中。当然他唯一没算到的是,古之帝者明帝竟然会与那十二山人齐至冥府之地。此时此刻,那明帝与面覆银具的男子守在忘川河上,只待得那三轮血月重合唯一,便入此间,夺去那冥府至宝。这其中发生了何偏差赤帝并不知晓,但为今之计,只有令苏月仙炼化冥府至宝,执掌冥府天地,成为这冥府之主,这盘大棋才最终能收官。故而先前苏月仙已然得到了完整的赤帝传承,跻身绝巅至尊之境,只待炼化那冥府至宝,便可化身一方天地之主。“可有信心炼化此番至宝。”赤帝笑了笑,风轻云淡的问道,就好像这并非是其布局数个纪元所求之事一般。“自然。”苏月仙平静而语,眸子犹如深潭不可望。她说这话说的天经地义,就好像本就如此一般。很多时候无论是陆尘还是秦长乐都有些忘了,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昔日以一人一剑之身,杀得整个东域无数天骄圣主噤若寒蝉,只能请出那些道君出世镇压。在那时候,世人皆唤其为魔尊。 第378章 拦路者 冥府,忘川河。浓稠如墨的河水汹涌澎湃的翻涌着,散发着令人恶心胆寒的腥气,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魂灵残念,以至于有着似有若无的悲号在空气中回荡,让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死寂里。而忘川河,却是一片赤炼之地,与河面宛如两处天地。苏月仙一袭彩衣,周身万火缭绕,好似奉之为主。其眼眸幽邃,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结印,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浩瀚之力。冥府至宝悬浮在她身前,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灯身之上刻满了古老的纹络,似在诉说着漫长岁月的烙痕。当那些繁杂符文亮起之时,便有微弱的幽冥色烛火如丝线般四散,光芒所至,以至于河底的沙石、枯骨都清晰可见。那烛火虽是微弱,可其每一道光芒闪动间,都引得那忘川河水极为剧烈的翻腾着。而另一侧,赤帝掌心腾起一股帝气纵横之炎,只见得其随手一挥,那赤焰便在他踏过的河床上绽开千朵红莲。千万朵红莲团团环绕,将那女子护在最中心处,好似一道屏障一般,为她阻隔住那些繁杂符文所带起来的烛火光芒。引魂灯上的繁杂纹路不断升起,直至有一道青炎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刹那间,随着那青炎的升腾而起,整条忘川河突然倒悬。冲天而起的巨浪凝成九条衔尾巨蟒盘踞在天穹之处,好似要吞灭一切。在那吞食天地的巨蟒前,整片冥府都显得极为狭小。而那断桥之上,一直等待三月合一之时的明帝与面覆银具男子,此时此刻也是抬头望向那头巨蟒,眸子微眯,嘴角略微勾起笑意。“当真不怕这冥府至宝抢先给人炼化了去?”那明帝抬头看向九天之上的那苍天巨蟒,嘴角勾起讥讽笑意说道。面覆银具的佩剑男子却是摇了摇头,并未有什么着急的神色。他抬起头,在那巨蟒的身后,三轮血月仅差分毫便要合而为一。“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若她这也能炼化此番至宝,那我等愿赌服输。”那面覆银具的男子笑了笑,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长剑剑柄,颤抖的长剑随之而安静下来,就好像是一头被安抚的小兽一般。冲天的巨蟒俯冲而下,直入那忘川河中,将忘川河水激起千层浪。两人独立于桥头,衣衫并未招惹到半点浪花。忘川河底,那冲天的巨蟒带着一股好似要吞食天地的浩瀚之气袭来,恍若要贯穿一切。赤帝随手化出一剑,一剑挥过,那火痕便在忘川河水之中燃烧,将那苍天巨蟒焚烧殆尽。而苏月仙双眸紧闭,面色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股痛苦的神情,显然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疼痛。要知晓苏月仙历经道君镇压,流放小世界三千年,尚且没有什么时候会如今日这般觉得生不如死,可想而知,那引魂灯化出的繁杂纹络到底有多么恐怖。这尚且是在苏月仙接受了赤帝传承,登顶绝巅至尊的境况之下,若是放到了寻常时候,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恐怖,恐怕是炼化继承那引魂灯的一刹那,已然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不愧是古之帝者,一剑之威,竟至于此。”断桥之上,那面覆银具的男子看着那带着燎燎赤火的剑痕,不免为之惊叹而语。明帝却并未说出什么夸赞之话,古之帝者中,大多以剑为原型而炼制帝兵,也唯有如明帝这般极少见者,是以长枪为原型去炼制帝兵。其虽对于剑法剑道亦是精通,却并不认为大道在其之中。“古往今来帝者多以剑为帝器,你如何独独用枪。”面覆银具的男子看向明帝后又笑了笑说道。明帝看向面覆银具的男子腰间佩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讥讽。“剑登不了天,证不了长生,古往今来这么多帝者都试过了,为何不以枪一试。”明帝淡然而语,眼神深邃。面覆银具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九天之上,那三轮血月已然合一,高悬于其上,映照着整片天地。……灵路之上,陆尘破开域界之后却并未选择停留,而是手持轩辕之剑,未有路则斩出前路。在那极道的剑气纵横之下,本只是两层冥府之间的灵路被陆尘硬生生的续了上来,不断的向上层延展。冥府共有一十八层,陆尘以一人之力,如今已然到了二层之地,将要踏入那冥府的最顶层处。陆尘其实并未细想,大抵就能猜出若是要有什么事发生的话,总归是会在冥府的最顶层之处。到了那顶层冥府之处,或许无论是苏月仙,身怀冥府至宝的黄亦瑶,还是那攻伐冥府的十二山人,总归是会有个答案。陆尘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顶层冥府之上。灵路的混沌虚空中,陆尘腰间的麒麟玉摇晃,不知为何,就好似是在咆哮着什么一般。这般情景,只有在自己与那宋璃将要见面之时方才会出现,如今宋璃已死,再出现这般情形,不免是令陆尘觉得有些许古怪。“宋璃既死,宋家已然被灭,为何还会出现如此情形?”陆尘呢喃而语,口中忽地吐出两字:“明帝。”明帝,那场夺玉之变的真正幕后主使。是其借出明帝帝兵,是其测算了麒麟玉之所在,是其备好了夺舍之法,以及那具承受着麒麟玉气运的无垢琉璃之体宋璃。昔日天渊一战,那帝兵趁机离去,以至于陆尘并未借由明帝兵寻到明帝身影,可谁也没能想到,并未时隔多久,自己竟然又能在这冥府之中感知到那明帝的存在。“那笔没算完的账,是该算算了。”陆尘眸子微眯,手中轩辕长剑挥出一道极光,下一刹那,二层与一层之间的缝隙便是被破开,好似天之痕显现一般。天之痕处,悠然有一道身影出来,其手握长剑,周遭雷鸣电闪。准帝。 第379章 故人之姿 灵路尽头,天之痕处。毫无征兆的,有一道身影自其中而出,其手握长剑,周身电闪雷鸣,好似是置身于洪荒惊雷之中。他的气息异常恐怖,已然到了此世之极点,除却陆尘所见的几位古之帝者外,再无人可与之媲美。“先前那具准帝尸骸……”陆尘眸子微眯,看向那位准帝境界的拦路之人。先前其踏入黄泉禁地之时,曾在黄泉路的尽头处见到一十二具准帝尸骸,当时陆尘猜测这些准帝尸骸是上一纪元帝路尽头争夺帝位的失败者,死于白帝之手,如今一见,倒是果真如此。武道天眼之下,眼前那准帝境界的拦路之人生平尽数显现,印证了陆尘先前的想法。【姓名:李行舟】【年龄:???】【境界:准帝(魂灵)】【命格:金色】【生平:昔年景朝帝子,出生之日便有雷云齐聚,乃为无上混元雷体。其修行一路堪称霸道,势如破竹,被中土之人誉为少年帝者。年十四得景帝传承,年十九掌雷之大道,年二十五入真君之境,年七十七成至尊之位。观之古史,也唯有帝者年少之时方有此之势。自帝路大开之前,李行舟同境相争皆是以绝对碾压之势纵横,而逆行伐上之举亦是数不胜数,乃为世间公认的同辈第一天骄。适时中土众帝者势力皆是为之惊颤,唯恐景朝再出一位帝者,届时一门双帝的底蕴,将远超过世间其他荒古世家,帝朝圣地。然帝路大开之时,白帝横空出世,以无匹之势镇压天下英豪,而被誉为少年帝者的李行舟对上白帝亦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于帝路尽头被白帝斩杀。后其入冥府之中,冥府分化一十八层后,乃为冥府第一层之境主,执掌亿万魂灵。然因昔年受白帝之威所致,李行舟再无争帝之心,虽有准帝境界,却不愿寻离开冥府重返人世之路,而是情愿久居冥府之中,自视为冥府之主,其唯恐冥府生灵中出现如白帝者,故而设立大选,明面上是给下层魂灵通往上层的机会,实则是为了挑选出那些潜力惊人的魂灵,将他们扼杀于摇篮之中,以防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其虽对冥府魂灵严防死守,当终有星火燎原之时,暴乱自冥府一十五层迸发,自下及上,数日之间,冥府便重归无序之状,而其也遭座下道君至尊背刺,于暴乱之中身死而道消,魂魄重入忘川河中。】【近期生平:察觉到有强大生灵欲踏破灵路往冥府第一层而至,其不愿威严遭受挑衅,亲身现于灵路阻拦。】“景朝帝子吗……”陆尘看向那准帝境界的拦路之人,神色复杂。景朝虽为女子帝者所立,然国风之正,天下帝朝莫胜于之,其历代所为天下大义之举数不胜数,可想而知,李行舟昔日亦是一位有苍生大义的豪情少年,只是于帝路一战,被白帝打的道心崩碎,再无昔日赤子之心,以至于化作如今这般暴君,妄想以一人之力制整座冥府生灵。“犯禁者,从何而来?”李行舟冷声而语,周遭电闪雷鸣,其沐浴于万千惊雷之中,好似神人。他虽未刻意释放什么威压之力,可单单立身于那虚空之中,便已然仿佛携带天劫而至,威压之感十足。若只是单论声势而言,也唯有那几位手持帝兵的古之帝者能胜之一筹,哪怕是昔日那手持帝兵,身负帝气的天渊道君与之相比,还是要逊色上不少。“此间少了一道天地禁锢,难怪能到这一准帝境界。”陆尘并未回答那李行舟冷声之问,而是自顾自的这般念道。在人世间的五域之上,帝路未开之时,修行的尽头便是道君之境,唯有帝路开启之后,借由帝路洗礼,方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达准帝境界。故而以寻常而言,在帝路未开之时,道君境界便已然是天地所能承载的极境,而昔日那天渊道君手持帝兵,身负帝气,再加之又有天渊地势之助力,的的确确称的上是天下第一人,哪怕是陆尘身负诸多神通术法,大道真念,依旧与其拼杀的几近力竭,最后还是依靠藏着的一手宇之极道,方才将之彻底斩杀,可想而知昔日那宋家道君到了怎样一个恐怖的境界地步。不过今非昔日,如今眼前人虽身处冥府之中不受天地禁锢为准帝境界,然带给陆尘的压迫感却并不如昔日的那宋家道君。这倒并非是说眼前之人境界实力不如那宋家道君,只是相较昔日天渊一战,陆尘自己也已然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地步,至于这个境界地步的极点在哪,哪怕陆尘自己也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眼前这准帝境界的拦路者。“放肆。”似乎是见陆尘对自己并不搭理,那准帝李行舟眸子里杀意浮现,当下暴怒一声,一指点出,便有万千雷霆于其指间掠出,带着滔天威势向陆尘袭杀而去,一时之间,虚空之中的万千星辰在这雷光之中陨灭,好似是有一场灭世浩劫降临一般。万千雷光杀劫将至,然在李行舟近乎诧异的目光之中,陆尘闲庭信步,就好似那雷光并非是什么灭世雷劫,而只不过是些许风雨后的点缀而已。雷光之中,陆尘毫无波澜的迈步而行,不知为何,李行舟莫名的有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恍惚间,他只觉得自己看到的好像不是一袭青衫,而是一身白衣。数万年之前,在帝路尽头之处,亦是有一人如此闲庭信步的向自己走来,就好像这场厮杀对于其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把戏一般,没有半点值得去在意的地方。一拳,昔日那白衣身影不过用一拳便将自己出世以来的所有骄傲打的粉碎,直到那时,李行舟方才知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便是同辈天骄的天,横压一世之尊。可见到那白衣身影后,一切都泯然破散。万载过去,那青衫身影踏来之时,给李行舟的感觉就好像一切恍如昨日一般。阴雨连绵,万载未曾散去。 第380章 斩帝 雷光涌动间,虚空中的星辰碎片明灭不定,好似是飘摇的烛火一般。无数的陨星残骸悬浮在百里开外,相互碰撞着迸发出清脆的响声。李行舟指尖雷霆跃动,下一刹那,便有十二道紫电符纹在眉心处亮起,映的其宛如是神人姿态。他脚下有一幅道图缓缓展开,里间是万千雷光中淬炼着一把长剑,好似自破灭中得之新生。"虽不知你从何而来,但很快,你会为你的僭越付出代价。”李行舟的双眸死死盯着陆尘,声寒如玄铁。在面对陆尘之时,他心中有着一股近乎本能的恐惧,就好像是见到了昔年帝路尽头的那一道白衣身影一般。但他亦是能知晓,陆尘不过至尊境界,而自己乃为准帝,算得上是半只脚踏入了帝境门槛,再加之有冥府场地之利,无论如何也不该有什么胆怯或是恐惧才对。李行舟随手一挥,那长剑便是伴着雷光挥出,在虚空中犁出万道沟壑,好似要将整片虚空打碎一般。"区区至尊而,死在这吧。”他暴喝一声,剑光与雷光一同激荡而出,刹那间,整片天地宛若是浩劫降临一般。诚然,李行舟在陆尘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他痛恨这股气息,恐惧这股气息,所以在他看来,陆尘一定要死在这至尊境上,绝不可再进一步,再生出一位昔年那帝路之上的白衣之人。青衫男子在浩劫之中漫步,他头稍稍一歪,便有一道剑气擦着他鬓角飞过,将万里外漂浮的陨星切成两半。他的步子是那么的随意,就好像只是在雨中漫步的吟游诗人一般,青衫招摇,写意至极。"话有些多了。"陆尘淡然一笑,眸子之中映出周天星斗颠倒的异象,好似是要将整片虚空化作星汉一般。大梦乖离以及梦之极道一术已然被陆尘推演的臻至化境,如今隐隐约约的有着昔年古史所载的烛龙之能,闭眼为夜,睁眼而日。如今瞳术一出,那雷光便是瞬间荡然无存,好似从未存在一般。“极道……帝墟……”楚无涯瞳孔收缩,强行压制住的恐惧之意此时如海一般难以按耐的喷涌而出。他实属是不能想到,为何又随意一人便身处那帝墟之态。帝墟,世间生灵所能到达极致之域,这并非是一种境界,而是一种域,在此域之中,同等帝者亲临,其余之人绝无半分抵抗之力。时至今日,李行舟仍旧记得,昔年帝路尽头之处,一十二位准帝齐齐围杀那白衣之人,原以为是一场极为惨烈的生死厮杀,却没想那人身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虽同为准帝境界,却给人的感觉如同有天堑横立一般,丝毫没有逾越的可能。故而那一战,哪怕是那一十二位帝者皆放下傲气联手对敌,依旧是被那位白衣之人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杀,未有半点抵抗之力。如今一见陆尘术法催动,李行舟便是知晓其定然是身处于那帝墟之境,不然绝无可能说能以至尊之境这般随手破了自己的术法神通。唯有帝墟之境,方才能有如此之势。“该死,为何本座无论如何都踏入不了此番境地。”他面色铁青,眸子里闪过怨恨之色。下一刹那,无上混元雷体的本源绽放,那是一朵莲花,沐浴于雷光之中。只听得轰的一声,整片混沌虚空瞬间被雷海所淹没,没有半处得以逃离。十二尊雷神法相接连雷海中显形,他们身高万丈,声势之浩大,已然令得虚空都尽皆扭曲起来。他们裹挟着万千雷龙齐齐向陆尘而去,在那万丈身躯之下,那一袭青衫倒是显得渺小了不少。陆尘抬眼稍一挥袖,那万千雷龙便在距离他三丈处诡异地静止,好似被万千锁链硬生生放扼住了咽喉一般。“破。”只听得陆尘淡淡吐了个破字,那静止的雷海便如退潮般倒卷而回,好似真是被陆尘所喝而恐惧。十二雷神法相在陆尘一声喝令后亦是崩碎断裂,化作好似星辰碎片状的东西飞散向整片虚空。李行舟踉跄后退,以长剑横立格挡,方才将陆尘这一声喝令所带来的滔天威势阻绝。而其脚下展开的那卷道图,亦是一瞬之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好似被人硬生生的撕裂。"你不过至尊之境,凭何有如此之势,若帝墟之境则凌驾一切,那本座多年苦修,又有何意义?"李行舟咬牙切齿,眸子之中的怨恨之色更加浓郁。他实属是想不到,凭什么自己天生混元雷体,又手握剑雷双条大道,更有准帝之境界,可在这区区一位至尊面前,却好似自己才是下位之人一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若是如此,自己一生所求之大道,一生各般机遇又有何意义。“帝墟帝墟,好一个帝墟!当真是天道不公,侥幸踏入此境者便足以凌驾天下群雄之上,那我们修的什么道,求的什么路。”李行舟怨恨而语,就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哪怕没有帝墟加身,我亦杀你如杀鸡子。”陆尘笑了笑,对于李行舟那怨恨之语并未在意,反而是淡然说道。“小子狂妄!”李行舟眸子一凝,一剑斩出剑道真意,刹那间,身后的星河便是凝成百万柄长剑。剑气长河贯穿虚空,悬浮的星辰碎片尽皆流转,折射出极为森冷的剑光。陆尘立于原地,眼眸微抬。只见得其对着奔涌而来的剑道长河伸出两指,下一刻,那漫天星砂便是突然定格。而那无尽的剑道长河在触及指尖的一刹那层层崩解,化作簌簌飘落的彼岸花瓣。花瓣化作飞刃擦过李行舟的脸颊,带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猩红的冰晶。近乎不灭身躯的准帝喋血,而出手之人却不过是至尊之境。"知晓为何你准帝之境如此羸弱,犹如无根之水吗?"陆尘青衫招摇,踏着花瓣走向那准帝李行舟,其足尖点在破碎的大道上发出清越的鸣响。"可怜可叹。"陆尘摇头笑了笑。李行舟猛然发出近乎凶兽般的嘶吼之声,就好似是陆尘之语所受刺激一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混元雷体与剑道真意一同奏响燃烧,虚空之中电闪雷鸣,剑光凌冽,它们一同汇聚,最终化作好似符箓一般的东西贯穿整片天地。在极为刺眼的红光之下,真龙咆哮而出,踏着滔天气势向陆尘袭杀而去。陆尘眸子微眯,李行舟机缘气运不可谓不大,天生无上混元雷体,又有真龙之术再加之景帝传承,也难怪上一世尽皆会认为其能夺得帝位,以至于景朝一门双帝。但很可惜他遇上的是白帝,那位兴许是古今最强的一位帝者。白帝虽为距今最近的一位古之帝者,但有关其的记载却是极少。可今人见之,依旧能从史书中的寥寥几句中得见白帝之姿。其一生之无敌,以至于上个纪元连一个能记载于史书中的天骄都没有。“竖子安敢坏我道心!”李行舟厉声而喝,混沌之气缭绕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帝气已然在天地之间宣泄而出。“你哪来的道心?”陆尘又笑了笑,手化作剑势斩出,一瞬将那血色符箓斩断。一切的一切在陆尘那一剑之威下都好似是草芥一般稀碎,没有办法抵抗之力,哪怕是绝世神通。在那剑光之下,李行舟看见陆尘眼中流转的混沌道韵一如白帝当年。“凭何本座不能入这帝墟之境。”雷霆在混沌之中炸响,李行舟手中长剑断断崩裂。在那近乎无痕的一剑之威下,饶是以李行舟这般准帝境界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自己仍旧在那帝路之上一般。“没有了争帝之心,龟缩于冥府之中对于亿万魂灵严防死守之人,谈何道心。”一剑既过,那李行舟喋血不止。陆尘缓步而行,口中有语。“你早便没了道心,才会如此羸弱,空有准帝之境,却好似薄纸一般,一撕便碎。”陆尘之语更甚于剑伤,令得那李行舟咆哮嘶吼,他知晓自己早已没了争帝之心,甚至于恐惧再见到如白帝那般的人物,故而设立各般规矩对冥府魂灵分化,想要使自己成那真正的冥府之主。可是陆尘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与侥幸,无论他如何做,这世上依旧是又出了一位如同白帝般的人物。而陆尘之语更是撕开了他不愿去面对的伤痕,因此才会咆哮嘶吼,犹如怒兽一般。“少用这种高高在上之语指点本座,若今日是本座于帝墟之境,你又何以能出此言!。”李行舟怒吼之间,又是受了陆尘一剑,他本就执掌剑之大道,对于陆尘所显化的剑之极道自然是一眼便能识出。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那板上钉钉的帝位人选,可无论是陆尘还是白帝,都给李行舟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与他们相比,犹如是萤火比之皓月,没有半点足以相提并论之地。“难道每一位古之帝者都那么强?那世人所称所谓少年帝者,又何等荒谬。”他不禁这般自嘲而想,年少之时所得的那少年帝者的称谓,如今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道心稀碎,你从何而入帝墟之境?”陆尘讥笑,掌心处有着金色光芒涌动。“苍羽未曾一胜,然古史有名,青帝百死,而问鼎帝路,你不过输一次便初心尽失,又凭什么踏入那帝墟之境。”昔日对于书院学子们所说之语,陆尘如今又对这准帝李行舟所言,输赢总会有时,一时之得失不论成败。只要留有一命,总归是有转机的,甚至于哪怕一死,也未必就是终局。就如李行舟死后本该魂渡奈何桥,可经由那十二山人之举,冥府破碎,以至于其得以重获新生,有了争渡之机。只是说因其心结未解,并未寻求超脱冥府重返人世之法,而是选择蜗居于冥府之地,做一个画地为牢的假王。陆尘之语犹如万剑穿过李行舟之心,令得其本就破碎的道心更加不堪,当下浑身已然虚浮,好似下一刻便要魂飞魄散一般。他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之人,此时此刻,李行舟已然相信,哪怕陆尘不立身于帝墟之境,自己也决然不是其敌手。这并非是二者境界或是术法上的差距,而是道心。李行舟在怕,怕会再出现一位如白帝之人,这般道心,或许在低境界中不会有什么差距,但对于至尊道君们来说,一旦开始恐惧,那么道心便已然有了一丝裂缝。陆尘之所以说自己哪怕不身处帝墟之境亦能将准帝修为的李行舟随意斩杀,并非是陆尘自信可以随意对敌准帝强者,委实是李行舟此时此刻虽有准帝之境界,但却全无准帝应有的心境,自然只能如无根之水一般虚浮。准帝之境乃为最接近帝境的一境,此时此刻的争帝求道之心自然应该是最强方是,故而当李行舟失去争帝之心时,已然算不得一位准帝了。虚空之中,陆尘掌心金光涌动,只见得其抬手一挥,身后便有金龙凝聚,咆哮天地。李行舟眸子之中神色复杂,他能从那真龙术中感受到一股近乎死亡之意,他隐约间能感觉到,若是这一法而出,自己绝不会有半点活下来的机会。“前辈指点使得晚辈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还望前辈留手,晚辈定会为昔日所作所为赎罪。”金光之下,李行舟惶恐而语,唯恐陆尘那真龙术下一刹那便落下。“晚了,且当为景帝清理门户了。”陆尘冷声道了一句,并没有想过要给其什么机会。只见得其腰身那一柄长剑终于脱壳而出,陆尘挥剑,只不过一剑,一剑过后,天地皆寂,惟余莽莽。……“到了。”奈何桥手,面覆银具的男子抬头而望,只见得三月合而唯一,其色血红。 第381章 帝者相见 三月合一之时,忘川河一瞬涌起百丈血浪,好似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一般。忘川河底,苏月仙身处于漩涡中心,双眸紧闭。她身前的那一件冥府至宝仍在散发着好似烛火般的光芒,光芒虽是微弱,却足以使人心悸。苏月仙抬起手,指尖触碰那盏引魂灯,似乎是因其炼化已然到了一定的地步,这盏冥府至宝对于其触碰竟然并未有什么抵抗之意。下一刹那,忽地有极为炸裂的一声响起,就好像是远古的宏伟建筑坍塌一般,迸发出令人不敢妄动的剧烈响声。河面又激起千层浪,一杆长枪撕裂忘川河的屏障,带着极为无匹的气息直入忘川河底,就好似是要贯穿星辰一般,令人没有半点的抵抗之力。那一杆长枪之威下,浮在忘川河上的魂灵尽皆发出嘶吼悲鸣之声,被无数的黑色气旋缠绕。一切的一切在那一杆长枪之下都显得如薄纸一般无力,它好似要贯穿星辰一般,带着帝位的威严向苏月仙之处袭杀而去。那般近乎死亡的威势之下,苏月仙依旧是双眸紧闭着,混沌之气外泄,炼化那盏引魂灯。长枪在距离苏月仙不过三丈的距离戛然而止,赤帝单手扼住长枪的枪柄,而后以倒拽之势带着那杆长枪冲出忘川河中。他一跃而随着忘川河水至天上那唯一的圆月之处,而后猛的将那长枪一砸,向奈何桥而去。长枪之上焚起一股赤红之焰,就好像要将这帝兵完全炼化一般。明帝一步点出,随手一挥便将自己的帝兵收回,而后黑气缠绕而出,方才将那股赤红之焰尽数熄灭。“久闻赤帝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明帝抬头望向那周遭万火环绕的黑发男子,嘴角勾起笑意。其虽是这般夸赞,可眸子里的却是讥讽之意。在其而看,如赤帝这般为情所困,画地为牢之人,不配为自己的同路之人。天路本就难寻,长生之法本就难证,倘若还要因外事而处处受困,何以得什么长生。赤帝不语,只是将目光投向那面覆银具的佩剑男子。“好久不见。”佩剑男子淡然一笑,并未有如明帝那般的讥讽之意。赤帝微微点头,就好似二人是什么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可实际上,二人只有昔日冥府遭劫之时有过一个照面的交手而已。昔日那冥府破碎后,冥府至宝银魂灯便是现世而出,就在那一十二人想要抢夺冥府至宝之时,赤帝悍然出手,牵动那引魂灯落入黄亦瑶手中,以至于十二山人寻找多年也未能得见。“为一女子算计数个纪元,舍了长生之路,当真值得?当真不悔。”面覆银具的佩剑男子叹息而语,向赤帝疑惑而问。“值得,不悔。”赤帝没有办法犹豫的说道,就好像自己做的是一件天经地义之事一般。明帝嗤笑出声,眸子里满是不屑之意,那面覆银具的男子却是眼神哀愁,面色凝重。“这冥府至宝,我不可不夺。”面覆银具的男子抬起头,看向赤帝说道。赤帝的衣袖招摇,火光烈烈下显得宛若神明。“来取便是。”他淡然而语,哪怕面对两位帝境之人,也没有丝毫的惧意。冥府不是五域,并未有天道枷锁制约,故而无论是明帝亦或是面覆银具的男子,尽皆是有帝境修为,虽说与真正的帝者差别硕大,但总归是真位于此境之上,绝非寻常至尊或是道君可以比拟。自古王不见王,古之帝者们皆听闻过他者的传说而一路高歌猛进,直至自己最后也化作是一段传说。而有关古之九位帝者谁强谁弱的争论,万载以来也从未有过停歇。然争议虽杂乱,但大抵上是认为白帝与轩辕黄帝为第一序列,而后是赤帝明帝玄帝等人,而公认最弱的帝者,并非是在史书中未落得什么好名声的赤帝,反而是那位传奇色彩极为丰富的青帝。青帝百死,而得帝位。这所谓的百死倒真不是说青帝当真是死了百次方才证道称帝,只是说青帝一生多曾败于他人之手,在帝路未开之前,讨论帝位的人选之时,五域四海也从未将其放入此列之中讨论。当然最后的结果便是青帝得证帝位,令得天下皆惊。或许是因在此之前青帝的战绩过于惨淡,以至于人们争论古之帝者的战力之时,总是会将之放到最后一位。至于赤帝明帝等人,则皆是各有争议,总归是难以定论。这一次的双帝会面,是真真正正的古之帝者相斗,并非如天渊一战人族与妖族相争一般。“何须与他多说什么废话。”明帝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当下踏着破碎的奈何桥凌空抬枪刺来,黑气一瞬间涌出,化作九条玄龙虚影缠绕在那枪尖之上一时之间,整片冥府都被撕扯出犹如蛛网般的裂痕形状。赤帝稍一甩袖,便是将周遭的赤焰尽皆卷起,它们相凝着化作在空中凝成赤红色的饕餮巨口,竟是将那九条玄色龙影硬生生嚼碎。天地一瞬间有着令人难以承受的躁动炸响,在这般威势之下,冥府一层的魂灵皆是感受到一股近乎死亡之意,尚未感觉到里间发生了什么,便是瞬间化作尘烟消散,唯有金色的赦字显化而出,化作雨点一般的一同融入到那忘川河中。佩剑男子的青色道袍在这股躁动之中中猎猎作响,好似有狂风暴雨卷过一般。他拔出腰间佩剑,极为轻描淡写地划出半弧线条,一瞬之间,剑鸣声响彻天地,就好似有万千柄长剑在同时鸣叫一般。下一刹那,忘川河面便是浮现出纵横交错的剑痕,犹如万剑穿心一般将赤帝凝聚的赤红色饕餮斩成漫天血雨。好似天火降世一般直直坠入忘川河中。“以你一人之力,非是我等敌手。”佩剑男子持剑而语,眸子里有着叹息之色。多情人持无情剑,自是知晓同路之人。“以你二人之力,也未必就能越过孤一步。”赤帝负手而立,帝者之气一览无余,好似是被万火朝拜一般,令人忍不住的便想要臣服。只是此间之人尽皆是到达过路尽境界的生灵,自然不会被赤帝之势恐吓到什么。“镇!”血月之下,赤帝双瞳忽地燃起焚天紫焰,下一刹那,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便是无数赤焰涌出,化作流星火雨而落,顷刻间,整片冥府便是尽皆笼罩在赤焰之中,异常壮观,异常令人心悸。在那焚世之焰下,明帝长枪横扫而出,黑气旋绕,化作硕大无比的龙影盘旋,向那从天而降的焚世火焰嘶吼。持剑男子面色平静,剑指抹过剑脊,指尖滴落金色的血液,将腰间长剑染的好似黄金器具一般。刹那间,整个整片天地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持剑男子手挥一剑,并未有剑气剑意肆意而出,可赤帝左肩处却瞬间爆开碗口大的血洞,流淌出金红色的帝血。“因果律吗?”赤帝眉头微皱,那剑光凌冽之处的愈合极为缓慢,隐隐间有着青光闪烁。金红色的帝血流落到忘川河底,河水裹着金红帝血沸腾无比,无数自金色赦字中复苏的魂灵被拍打到河岸之中,一瞬间又是堙灭的不见踪影。赤帝染血的右手结印,飞溅的帝血在空中燃成一道火凤,拖着赤焰尾羽向二人袭去,那火风所过之处,好似一切都被焚烧殆尽,没有半点的残余之物。明帝暴喝挥枪,长枪撕裂天地空间,一瞬将火凤钉在龟裂的河床之上。帝兵之威,便是如此。赤帝不语,唤出那河底处的赤红色长剑,猛然向着二人奔去。一时之间,双剑与长枪尽皆碰撞在一起,炸裂出令得天地皆颤的巨响。在这般威势之下,整片天地已然是没有了半点生灵的存在,尽皆在三人交手的余波之中化作尘烟灰烬。帝者之威,凡人又怎可承受,哪怕是至尊置身其中,也不过是蝼蚁而已。而忘川河下,苏月仙嘴角不自觉的有鲜血流出,在这般帝者威势下,虽是有着忘川河的阻绝,也绝非是其所能承受住的气息,若非是赤帝将自己本命帝火留于忘川河底为其护法,只怕莫说是炼化这冥府至宝了,恐怕是自己也要化作尘烟灰烬了。“不要来了。”苏月仙眸子睁开,忽地这么一念。她的眸子之中无色无物,却隐隐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悲伤之色。 第383章 拦剑 三人近身而战,撕裂出无数的虚空通道,在一声炸响后,三人尽皆倒飞而出,嘴角有着鲜血流出。“倘若执迷不悔,今日便是帝陨之日。”明帝擦去嘴角鲜血,冷声而语,漠视那血月之下的黑发男子。而奈何桥上,持剑男子却并未多说些什么,又是一剑挥出,这一剑并未像先前那般无形无色,而是爆发出刺目青光,化作漫天剑雨将整片天地笼罩。明帝紧接着大手一挥,便有紫薇帝纹凭空浮现。只是这紫薇帝纹却是透露出一股死寂之意,就好像其底色被硬生生的修改替换了一般,所给人的感受只能是这般死寂。青色的剑光与那紫薇帝纹一同袭杀而去,赤帝避无可避,只能以万火遮掩抵挡。刹那间,便有着滔天的尘烟掀起,尘烟散去,赤帝每道伤口都涌出熔岩般的金红血液。二人联手之下,哪怕是赤帝已并非是二人敌手。虽说到了此境并非说是一加一便大于二,只是说三者其实在此时此刻都拉不开彼此太大的差距,自然是人数多的地方要占优的多,更别说赤帝还将自己的本命帝炎留在那下方之处,为苏月仙炼化冥府至宝护法。忘川河床轰然塌陷,无数的混沌之气升腾而起,赤帝双手结印,忘川河水混杂着混沌之气倒悬而出,猛然向二人袭去。明帝抬枪而起,一枪点出,迸发的银芒将千万里冥土照得雪亮。持剑男子则是踏着崩碎的剑雨跃至穹顶,一剑斩落下,那挥剑斩落的轨迹上竟是浮现出二十四条大道真意,一时之间,惊蛰的雷光与霜降的冰棱交织成网,罩向那好似无处可去的赤帝。“以剑道承载三千大道吗?”赤帝眸子微眯,呢喃而语,先前那一剑持有因果律斩落,便已然令其吃了不小亏,此次这般一剑承载二十四条大道斩出,更是已然堪称是杀招之术了。只见得在双位帝境强者的围杀之下,有一道火焰自赤帝眉心处化出,而后灼热燃烧着,好似要将整片天地焚烧殆尽。“帝心印记?”持剑男子眼见这一幕,不免惊呼一声,眉头紧锁不已。明帝则是大笑出声笑意讥讽。“堂堂帝者为一女子沦落到燃烧本源的地步,当真是可笑至极,可悲至极。”二人之声各有异同,赤帝却仿若不闻,双眸之中赤焰燃起,带着滔天怒焰以一人之力与那袭杀而至的两人厮杀。短瞬之间,赤帝竟然是并未落得什么下风。一人战双帝不落下风,更将帝火舍去,这般战绩,若是有人知晓定会为赤帝证明,其不弱于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位帝者。三人再次因拼杀而起的剧烈道痕而退,只是未有任何停歇,赤帝的燃烧本源便与忘川河链接,换作巨龙猛然袭去。龙口喷出的赤焰将那带着二十四条大道的剑痕斩落,而明帝亦是退后万里,不敢硬接。下一刹那,整条忘川河瞬间蒸发,暴露的河床上苏月仙双眸紧闭,依旧在炼化那冥府至宝。明帝双眸一亮,化作流光袭杀而去,刹那间引动周天星斗坠落如雨。而持剑男子以指为剑划开眉心,祭出的本命剑气竟在火雨中劈出条大道。剑气之下,明帝踏着虚空突进到赤帝身前,帝者杀招迸发而出。两大杀招之下,哪怕是燃烧着本源的赤帝也再没有什么抵抗之力,化作流星一般直坠入地。一人之力总归是有限,更别说赤帝还要分心护着苏月仙炼化冥府至宝。“结束了。”持剑男子一剑斩出,剑气直指苏月仙。帝境杀机下,苏月仙却是安然无恙。她的眸子睁开,有一道青衫身影立于身前。“抱歉,来晚了。”那人回头笑了笑,道。 第384章 死仇难解 那一袭青衫回眸而望,眼底金色光芒闪烁,好似神人。苏月仙怔怔出神,一别数年,昔日那尚且不过真君境界的青年已然到了绝巅至尊的地步,身上的气息比接受了赤帝传承的自己还要过之不及。没来由的,哪怕有两大帝境强者联手攻伐而来,此时此刻,苏月仙亦是觉得很安心。这倒并非是其见识过陆尘昔日东海与那道君一战,而是她知晓,无论如何,陆尘都毫无疑问的会站在自己身前,就如无论如何,自己也会毫无疑问的站在陆尘身前一般。“不必担心,有我在,无人能伤你。”陆尘看向苏月仙,眼底的金色光芒泛起,虽是神性十足,可看向她时,却是如水波一般澄澈。“好。”苏月仙点了点头,将眸子闭起,运转混沌之气去炼化那冥府至宝引魂灯。二者早已到了生死相映的地步,此时此刻,自然也无需去多说些什么了。相视一笑,便足以安心。“小友,好久不见。”眼见陆尘拦在苏月仙身前,争斗的几位帝境强者竟皆是停了下来,将目光齐齐投向陆尘。那位持剑男子轻声笑了笑,眼神深邃,意味深长,就好像是见到什么故友一般。陆尘却是微微疑惑,印象之中,自己虽是在冥府破碎前见过其施展手段,但其却没有理由见过自己才对,怎会如这般老友言语。虽说这般怪事并非是第一次见,就如昔日在那元景洞天之中时,亦有一腰间挂着酒壶之人好似是自己故往老友一般。但那人给陆尘的感觉的确是似曾相识,可眼前人却未能让自己有这般感觉。他眸子底下有水雾泛起,透过武道天眼,陆尘却并不能查见在场的几位帝境强者的生平。这并非是武道天眼第一次失效了,早在其与宋璃初次会面之时,武道天眼就查看不到那宋璃的生平事迹,就好像是那生平被人刻意的用小字涂抹了一般,令人难以查见。原先陆尘以为是自己的境界不够,可天渊一战,众人皆是至尊之境,可陆尘却依旧查看不到妖帝白泽以及景帝等人的生平。陆尘那时便是隐隐意识到,自己难以查看到这些古之帝者的生平恐怕并非是因为境界不够,而是于这些古之帝者的生平之中都触及到了某个隐秘,某个要被天地所遮掩的隐秘。这隐秘被埋藏于冰川之下,埋藏于烟尘之中,即便是武道天眼也不能直接查看,只能是陆尘自己从一些残篇断章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赤帝,明帝……十二山人之一的剑首。”陆尘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大抵的分清了场中局势,赤帝为苏月仙护法,而明帝与剑首则是联手想要夺取冥府至宝。“你见过我?”他抬起头,望向那同样是一袭青衫的持剑男子。“见过,或者说,我一直在看着你。”那持剑男子笑了笑说道,他的一身剑意虽然收敛,但陆尘却是十分清晰的感觉到,眼前人绝对是自己所见过剑之一道上造诣最高者。据自己先前在冥府所见,那十二山人各自代表着一条大道上的第一位先行者,如符箓、剑道、五行等,若论修道年月之长久,恐怕是极为古之帝者也难以相比。而这般人物说一直在看着自己,未免是令得陆尘感觉毛骨悚然。“还记得楚星宇吗?”那持剑男子忽然这般说道,笑容有些玩味的看向陆尘。陆尘眉头微皱,心中有一股异常烦闷的心绪涌起。楚星宇早在百朝战场之时便被自己斩杀,而其最高不过是个神游境界的修士,如何会入得了这位帝境强者的眼中。“那颗随手下的棋子倒是帮了我不少忙,将之救活一次,也算是对其恩赐了。”持剑男子神神叨叨而念,令得陆尘越发疑惑。“帮忙……楚星宇最高不过神游境界,怎么会帮上一位帝境强者的忙。”陆尘微微一愣,而后长剑翁鸣,好似要脱壳而出一般。“许端之死,与你有干?”他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拔剑而出,剑尖直指持剑男子。轩辕长剑剑锋之璀璨,一瞬间便令得天地之间剑气纵横,好似被万千把长剑洞穿一般。“没错,是与我有关。”持剑男子又是笑了一声,倒是坦然告知,并未有什么遮掩之举。同问此语,陆尘脸上并未有什么暴躁神色浮现,而是十分平静,平静的好似一处深潭一般,哪怕是石子砸入,也未能激起半点波纹。唯一有变的只有陆尘眸子之中的金色光芒越发闪烁,就好像是眸子底下藏着璀璨的金色星辰一般,令人忍不住的向其而视。他将长剑直指那持剑男子,而后又将剑锋偏移,到那手持长枪的明帝身上。明帝灭魂枪,这柄帝器陆尘再熟悉不过了。昔日苏月仙展开虚空甬道想要将陆尘送离之时,便是这一杆长枪拦住去路,将陆尘与苏月仙逼入死地之中。那是陆尘最为绝望之时,面对诸多至尊道君的围杀,苏月仙早已耗费了大半精神,更别说那天渊道君携帝兵杀来,几乎是无匹之势,令人未免心生绝望。当时陆尘甚至于只能以自尽的手段去为苏月仙求得些许生机,而苏月仙也宁愿身死道消,也想要带陆尘杀出一条血路。这般绝境,陆尘自然忘不了。而那柄帝器,陆尘自然也是刻骨铭心。如今一见,杀意顿起。“你我之间虽是第一次见,但却真算得上是好久不见了。”陆尘看向那手持长枪的明帝,冷声而语。“倒是没想到昔年蝼蚁能成长到如此地步,果真是世事难料。”明帝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陆尘还是在笑其自己。“你我之恩怨,哪怕宋家族灭,也未能一笔勾瞎,未能杀你,夺玉之仇便不算报。”陆尘又言,他的衣衫招摇,眸子之中的金光越发璀璨,好似有烛火跳动一般。 第385章 帝境强者 “很可惜,今日不是你报仇的日子,而是本座取回麒麟玉之日。”明帝嘴角笑意讥讽,看向陆尘之时,眸子里的杀意毫不掩饰。他总能从陆尘的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就好像是在见着自己的影子一般。一样的赤子之心,一样的天姿纵横,傲世整个纪元的天之骄子。可那总归是过去了,在长生路之前,一切都可以舍去,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是虚妄,唯有长生,方才是唯一。这便是明帝所求之道。故而无论是陆尘还是赤帝而言,在明帝看来都觉得是十分可笑,会为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去将自己置身于险地,误了修行大道,这般人物在明帝看来,无论是到了什么境地,总归是算不得自己的同路者。“若你当真能杀我,便不会等到今日了。”陆尘手中轩辕剑翁鸣不已,就好像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一般。之于陆尘而言,眼前的两人,一人与大哥徐端之死有所关联,一人则是与自己有夺玉之仇,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是死仇,死仇在身,更加之自己背负着苏月仙的生死存亡,这一战,自然是有不能败的理由。不同于明帝与剑首两人,赤帝对于陆尘的到来倒是颇为好奇。“不愧是黄金大世,年不过百便有如此境界,莫说是孤年少时不如,哪怕放之古史,恐怕也未有人能及之。”赤帝的目光投向陆尘,眼神极为赞赏而语。这倒并非是其在夸耀陆尘,而是陆尘此时的境界实力的的确确是异常惊人,绝非是百岁的修士所能到达的地步。“晚辈陆尘,见过前辈。”陆尘向那赤帝微微拱手而语。早在苏月仙夺取那赤帝剑时,陆尘大抵便是知晓了苏月仙乃为赤帝后裔,只是他却并不知晓,赤帝的后手竟是藏身于冥府之中,牵连出这么多的帝境强者。赤帝微微点头,他看向拦在苏月仙身前的陆尘时,眼神一瞬之间有些许的恍惚,就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旧事一般。“若我当年未曾犹豫,如其一般拦在你身前,或许你我结局便会有些不同吧。”赤帝叹息一声,掌心处有着微弱的烛火摇曳着,那火焰的光影打在赤帝脸上,就好像是一位女子在轻抚其脸庞,告知其不用多想一般。“那你可能有所不知,此局说是为了夺冥府至宝而成,但更多的,是为了你腰间那麒麟玉。”明帝目光落在陆尘腰间的麒麟玉上,目光炽热无比,显得万分贪婪。“你不配。”陆尘摇了摇腰间麒麟玉佩,好似挑衅似的这般讥笑了一声。“你还是不懂,这是为你而设的死局,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明帝摇头叹息了一声,就好像真的在为陆尘哀悼一般,眸子里显露出悲伤神色。而持剑男子则是一剑划出,青光一瞬破开天穹,显露出虚空裂痕。“符华道友,言律道友,可以出来一聚了。”只听得其高声而语,那虚空裂痕之中竟是走出两道消瘦身影。一人白发苍苍,手拄着一根玄木拐杖,一人则是红发散披,面容俊美好似女子。“以无极道友之力尚且不能降服此子,看起来此子当真是不凡呀。”那红发散披的俊美男子符华笑了笑说道,他笑起来时笑颜绽放,更是好似女子一般令人移不开分毫目光。被唤作无极的持剑男子只是微微点头,肯定了符华的说法。他说的并没有错,倘若是自己与明帝二人的话,虽有把握能胜过陆尘以及那赤帝,但却并未有把握去在苏月仙炼化冥府至宝之前将二人击败。一旦苏月仙将冥府至宝炼化,此时此刻自然便又要换作一片形势了。故而哪怕一十二位山人手头上都有要紧之事处理,但无极仍旧是集结了另外两位,与明帝一同构成四位帝境强者的顶端战力,势必要将陆尘斩杀于冥府之中。四位帝境强者,虽说皆没有到达真正的古之帝者的地步,但无论身处何处,这样一股势力都是堪称恐怖,鲜少有人能够与之抗衡,哪怕是所谓的中土帝朝,恐怕也会被这股势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对付一位晚辈这般阵仗,诸位也不怕此事传出去为天下嗤笑。”赤帝看着四位帝境强者横立,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也是出声讥讽道。“晚辈?这位小友神道与帝墟加身,已然是我等同路之人,称的上一声道友,又谈何晚辈呢?”那白发老者干笑了两声,看向陆尘说道。陆尘默然不语,眸子之中的金光依旧。他曾在冥府之中见过十二山人的手段,他们各般术法神通尽施,将冥府攻伐成一片破碎之地,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恐怖。不过陆尘亦是知晓,这些人都并非是处在巅峰之境,就如同复苏的古之帝者一般,虽仍握有前世的些许权柄,但并非是真正的独立于山巅之人了。既是如此,自己自然也没什么好惧的,到了这般境界,可不是单单以数量便能决断胜负的。“那剑首与明帝我来,其余二人麻烦前辈了。”陆尘并未再理会明帝等人言语,而是看向赤帝轻声说道。“好,你我只需等到苏月仙炼化至宝之时即可,不要有太大负担。”赤帝看向陆尘又道,他虽看得出陆尘境界实力非凡,但见其年幼,多少还是担心其会因这般帝境强者争锋而影响道心稳固,故而当下出言对陆尘提醒说道。“晚辈知晓。”陆尘微微点头,持剑而出,一瞬便到了月圆之下,一剑斩出,好似真龙咆哮一般向二人袭杀而去。“冥顽不灵,自不量力。”明帝长枪点出,枪尖处黑色气旋缠绕,一瞬将陆尘那剑气所吞灭。而无极亦是一剑挥出,无色无形,好似因果一般缠绕。只是不知为何,这堪称因果的一剑却未能使得陆尘身上有什么创伤显现,就好像这一剑从未挥出一般,当真是无色无味。“所谓因果,不过如此。”陆尘冷声而语,手中长剑横立,好似隔绝天地。 第386章 一剑独战双帝 因果之道玄之又玄,寄之于剑上,则是剑未能出时,剑伤便已然存在。按照常理而言,理应是先出剑,而后有剑伤,可在因果之道的左右下,则是先有那道剑伤,而后方才有剑而出。先果后因,因果颠倒,这便是所谓因果之道。此道虽是玄之又玄,但其实对于这些古之帝者而言,都曾涉足过此大道,只是在造诣上并未有这持剑男子深罢了,这也是为何先前那赤帝能被这一剑所伤的缘故。因果之剑避无可避,因为本就是先有的伤,后出的剑,自然谈不上如何去避开。而唯一的法子则是另一人亦是剑道宗师,在剑道博弈中不输对方,方才能避开这一因果之剑。“此世剑之极道,乃为我掌。”陆尘眸中好似藏剑,剑道气息之盛,令得在场众人都不得不侧目而视。“那又如何,我一剑既出,便是极道之剑,所谓极道之剑,不过也只是我昔日所悟罢了。”无极笑了笑,似乎对于陆尘所说觉得有些许的好笑。“无需与他多费口舌,今日必死之局,无人可救。”明帝长枪一震,枪尖上有着黑色气旋缠绕,好似龙影一般。只见得其暴喝一声,那黑色气旋便是化作游龙向陆尘袭杀而去。刹那间,血红色的苍穹突然裂开七道硕大无比的缝隙,万千星辰陨落,掉落在奈何桥头,好似要覆灭整片尘世一般。这便是帝者之威,哪怕众人此时都不在巅峰之境,可仅仅是气息外泄,依旧是惊人无比,足以威慑天地。陆尘一剑挥出,整条忘川河的浪涛都在此刻凝成剑形,好似听从那轩辕剑号令一般。刹那间,那化作剑形的忘川河便是直冲九霄而上,一瞬间吞灭那黑影,向着明帝与无极二人而去。明帝心中微颤,天渊一战时,陆尘不过与那道君相争便要拼的你死我活,几近力竭,可如今不过多时,这一剑之威竟然能令立身于帝境的自己感到心悸,属实是过于恐怖,远非常理所能度量。“神道当真恐怖……那本该是孤的力量才对,区区小儿,何以敢觊觎神器。”明帝望向陆尘腰间的麒麟玉佩,眸子之中泛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杀意。其为夺麒麟玉布局万载,方才等到了麒麟玉与无垢琉璃之体现世,原先一旦宋璃跻身至尊境界后便可收回留在陆尘身上的那一缕麒麟之气,到那时,拥有完整麒麟玉以及无垢琉璃之体的宋璃毫无疑问是自己最好的复生肉身,而自己也将握有真正的登天之路的权柄。可这一切都因陆尘崛起过于迅速而化作尘烟,谁也没能想到,那被麒麟玉气运反噬,修道多年不过道台境界的小修士竟然能奋起直追,直至最后与宋璃同境,在至尊境界时将宋璃轻易斩杀。这一切都超脱了明帝的掌控,故而当其见陆尘立身于神道之境时,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怒意以及杀意,在其看来,这神道本就该是他所执掌才对。“一剑牵动忘川河水,小友的剑道造诣的确堪称极境,但很可惜,所谓剑之极境,我为第一人,此之大道,因我而生于世间。”无极哈哈大笑起来,眸子之中既有对陆尘的赞叹之意,又有着自己乃为剑之极道先行者的傲气。只见得其手中长剑好似花枝般抖动,紧接着便三十六朵青莲随着那长剑抖落而出,每片花瓣都带着极道剑气,映着破碎的虚空裂痕。花瓣飞舞,青莲旋绕,竟是将那忘川河水尽数抵挡,而后余力仍在,带着弑杀之气飘向陆尘。青莲虽写意而动,可其上杀机却是毫不遮掩,令人未免生寒。陆尘横剑格挡,长剑剑身纹路中涌出暗金色流光,竟将青莲剑气尽数吸入剑脊。“轩辕剑……”直至这时,在场的众人方才认出陆尘手中那柄帝剑乃为轩辕昔年所持之帝剑。“轩辕死了?”同样是一袭青衫的无极收起笑意,平静的向陆尘一问。帝兵皆是有主,哪怕是其兵主因纪元轮回而陷入沉眠之中,这般羁绊也并不会断。故而古往今来的修士们催动帝器,与其说是在催动,倒不如是在祈求帝器出手而已。但如今陆尘持剑,却并非是这般感觉,而是其好似真正的轩辕剑剑主一般,心之所向,便是剑之所指。故而无极方才会这么一问,是否是那轩辕黄帝已然身死。在场人中,也便只有十二山人会直呼轩辕黄帝为轩辕,不然哪怕是明帝这般眼中只有长生之人,也会尊称轩辕黄帝一声前辈。而对于十二山人来说,他们修道年岁最为悠久,早在人族与妖族相争之前便已然到达修行路的尽头,自然是不会去对轩辕黄帝有什么敬称。“轩辕前辈为镇压混沌魔神而死。”陆尘坦然告知,并未有所隐瞒,天下人理应知道,这位人族第一位帝者,直至生死的前一刻,依旧是在为天下所思。“混沌魔神……不愧是黄金大世,连它们也要出来凑个热闹吗?”青衣无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眸子之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昔日教其学剑之时,我原以为他能走出一条崭新的剑道,直至追上我,超过我,却没想他为所谓的天下苍生所累,最终剑道造诣草草,而最后死,也是死在这天下苍生这四字之上。”无极叹息而语,像是在为轩辕黄帝所哀悼一般。他活了极为漫长的岁月,在等待黄金大世复苏的过程之中也曾苏醒过数次,而轩辕黄帝,便是其所见过剑道天赋最高者,原以为其能攀上剑道新的高峰,却没想其受所谓的天下苍生所困,不但是寿命最短的一位帝者,更是黄金大世中第一位真正死去的帝者。“你等之辈,自然不知天下苍生这四字多重。”陆尘冷声而语,手中长剑更是翁鸣不已,好似为旧主而鸣不平。“天下苍生天下苍生,这四字于你我而言无非就是枷锁,唯有长生方才能超脱于纪元轮回之中,到了这般境界,仍旧不知晓此理,修道修道,当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明帝厉声呵斥,对于陆尘所言极为不屑。陆尘也并不愿再与这般人争论,只是为着剑,心觉此战又多了一个不能输的理由。破空之声一瞬响起,明帝的灭魂枪裹着黑色龙影突刺而来,九条玄龙张牙舞爪,一瞬撕开整片天地的空间沟壑。陆尘左脚后撤半步,长剑划出的弧光里浮出真龙之影,真龙剑气与那九条玄龙对撞,迸发的浩瀚威势令得冥府又开始寸寸断裂。尘烟之中,无极又一次的以剑指在眉心处划出血痕,二十四条大道交织而出,化作天罗地网一般拢向陆尘。陆尘以长剑刺出个朴拙至极的直刺,并未带有任何剑招。其剑道亦是已然位于极道,随手一剑,既是极道之剑,与剑招已然并未有太多关联。剑尖触及剑网的瞬间,二十四条大道裹挟的剑气突然散开,避开陆尘那一剑,而后好似沼泽一般将陆尘吞噬入其中。陆尘身影一瞬消失,知北游催动。下一刹那,其便置身于明帝身前,一剑斩出。这一剑之迅疾,哪怕明帝亦有知北游压身,也难以在短瞬之间避开。“知北游。”明帝冷哼一声,长枪脱手而出,化作玄龙向陆尘那一剑而去。帝兵与帝兵相撞,又一次的,浩瀚尘烟掀起,一切的一切都炸裂开来,整座冥府好似要再一次的崩塌一般。清脆的鸣叫之声响彻天地,陆尘手握长剑,不免庆幸自己此行入冥府之中,还好是先从去了那姬家借剑,不然以寻常灵器,尚未与帝兵交接,恐怕便已然在帝气的喧嚣之下化作尘烟了。唯有帝兵,足以抗衡帝兵。陆尘身未完全定时,便又有青色剑芒斩来,那长剑带着极为玄妙之意,好似要斩断世间一切。剑芒在前,陆尘旋身斩断三道袭来的剑芒,第四道剑芒避无可避,竟是直接却穿透其左肩之处。刹那间,金红血液滴落,整条忘川沸腾不已,无数的魂灵好似饿鬼一般的向那金红色的血液蜂拥而至,只是还未待得接触到那金红色血液,便已然化作尘烟消散而去,又变回那金色的赦字。即便这金红色血液如此恐怖,那群魂灵仍旧是如飞蛾扑火一般向那金红色血液涌去,哪怕无数魂灵因之而魂飞魄散也不停步。见血。自天渊一战后,陆尘已然许久未曾见血了。两大帝境强者的威势果真惊人,哪怕陆尘身处于神道以及帝墟之境,此时此刻也落入下风,以至于见血。 第387章 未来身 “你非是我等之敌手,今日的结局,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明帝立身虚空之中,从上而下俯视陆尘。陆尘的左肩处虽已愈合,但那金色的血液却已然滴落到那忘川河中,引得无数的魂灵争渡争抢。他抬头而望,嘴角竟是挑起一抹笑意,带着讥讽之意而语:“堂堂古之帝者,与人联手对付一个小辈,当真是脸都不要了。”陆尘之语字字珠玑,倘若换了别人或许会起什么羞愧之心,但眼前的明帝显然不是那类人。他亦是轻蔑一笑,就好像并未将陆尘之语放在心上一般。“长生久视之下,你所说的一切于孤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明帝长枪震动不已,似乎是与其心气共鸣。陆尘眸子微眯,世人所求各有不同,对于明帝一心要求长生之心,陆尘自然也不会多说些什么,但他既然为了这长生令得自己背上血仇,那自己就该去报了这血仇,断了他的长生路。“小友,且看这一剑如何?”青衫男子无极并未给陆尘过多的喘息时间,当下那道袍忽地鼓胀如帆,竟的有遮天蔽日之像。他手指从眉心处以竖势划过,金色的血液滴落在那长剑之上,使之绽放出青色剑光。那青色剑光每多一寸,整片虚空就多出三千道极为细密的剑痕。陆尘双手结印,身后竟是有顶天立地的法相显化。绝世神通,法天象地。那满嘴獠牙,面容凶恶好似修罗般的法相手提轩辕剑剑影,其奋力挥出那山岳般的巨剑,刹那间,巨剑与近万道剑痕相撞,迸发出极为惊人的滔天声势。千里冥土一瞬化作尘烟,尘烟四散,遮天蔽日。奈何桥在这股滔天的声势之中崩碎,其下裸露的河床下,露出残缺的象征着六道轮回的青铜齿轮。尘烟之中,明帝竟是手持长枪插入心口,好似在献祭已身一般。下一刻,喷涌而出想帝血染整杆长枪,使之被黑色与红色的气旋缠绕,妖异异常。明帝持枪杀来,枪尖所指之处,天地好似琉璃般被层层剥落,露出里间虚空,这一枪之下,帝者之气显露无疑。而陆尘法相崩塌的一瞬根本没有半点闪躲机会,只能是持剑横挡,以混沌真气护身。帝兵相接,那轩辕剑之上竟是有无数的上古祭文浮现,使之好似是天地初开之时的圣器一般令人忍不住的顶礼膜拜。混沌之气炸开,二者又各退万里。陆尘又一次的逼退双帝的攻势,心中却并未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在这般攻势之下,即便陆尘如今能守住,可随着灵气之间的此消彼长,总归是自己要先进入那力竭之态,毕竟无论如何,都是他们二人要占优的多。而问题麻烦就麻烦在陆尘如今守势有余,可在这般攻势之下,他却是没有半点的还手机会,只能被二者不断消磨灵气直到力竭。“不能这般坐以待毙下去。”陆尘望了眼仍在忘川河底炼化冥府至宝的苏月仙,当下自顾自的念道。他长剑挥舞,剑锋在这混沌尘烟之中划出一条清明天地。“我有屠龙术。”陆尘口中念念而语,屠龙之术猛然而出。这一剑锋芒极盛,好似要斩灭天地间的一切。哪怕是那自恃剑道第一人的无极也不免因之而惊叹一声。此剑之威下,明帝与那无极剑尊皆是不敢怠慢,尽皆使出神通术法阻绝这一剑。陆尘未有丝毫停手,真龙术、原初一指,麒麟术……诸般绝世神通好似撒豆一般的被陆尘使出,照常而言,催动一门绝世神通便要几尽力竭,但很显然,陆尘并非是这照常理而言之人。“愚笨。”眼见陆尘接连催动那绝世神通,明帝却并未有什么恐惧之色,只是冷声声的讥讽了一句,似乎对于陆尘手段十分不屑。对于这些古之帝者而言,绝世神通已然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当他们登临帝位之时,哪怕凭借一些断章残篇也能推演出绝世神通之术。而所谓的绝世神通在此时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收集的玩物器用一般,毕竟相较起来,绝世神通催动耗费的灵气极为庞大,而帝者哪怕虽手催动自己所创之法,用出来的效果也并不比绝世神通差。故而在先前的战斗中,明帝与无极都鲜少动用那绝世神通,这才会在见陆尘接连催动之时,觉得其愚不可及。但话说这么说,可当真正的绝世神通之术袭来之时,饶是以明帝与无极的境界也不得不闪避开来,一时间停下了那惊人攻势。而圆月之下,陆尘的身影忽地一分为三,好似过去未来现在三重之身一般。绝世神通,一气化三清。明帝二人瞳孔收缩,有些不知晓陆尘接连催动这绝世神通之法是为何。陆尘不语,只是高举手中青铜长剑,其剑身之处燃起金黄色的道火,码剑身祭文逐一亮起,剑光斩出,竟然带着一股令明帝觉得分外熟悉又有些心悸的气息。天子气,天下共主之气。帝气乃为修行到极境所得,而这所谓天子气,天下共主之气,则是天下人心之所向,方才能有如此之气。曾几何时,明帝手中长枪亦是有此气旋绕。回忆起昔年旧事,饶是这位求道之心万古无一的古之帝者竟也是有些许恍惚。三剑合一,一剑破开天地。无极与明帝尽皆以绝世神通抗之,并未再有什么留手。“日月轮转,开!”就在二人以绝世神通催动的一刹那,陆尘的眸子之中红光涌动,梦之极道一瞬而出。虽只有一瞬使得二人出神,但这一瞬之间,陆尘已然催动那景帝杀招。光阴长河于此刻却并非是倒悬,而是以极速向前而流。此时此刻,无论是那两位帝境强者还是陆尘,都逃不开这光阴长河的裹挟,只能以极速向着不知名的未来奔涌而去。“你疯了?!”明帝咆哮出声,怒不可遏。要知晓光阴长河本就极为凶险,一不小心便要迷失于其中,受困于涟漪之间。而三人虽说都通晓宇宙大道,可哪怕是帝境之时,也并不能真正的左右这条超脱于世间的光阴长河,更别说如今三人都没有到达真正的帝者境界了。光阴长河倒悬已然是逆天而行之举,但相较起来,倒悬所过之域总归是已然发生之事,多多少少心中有数。可光阴长河的未来方向,世间恐怕没有人真的能论断未来自己是否还能逍遥世间,哪怕是帝者也不例外,不证长生,总归的要消磨于光阴之中,无非是长短不同罢了。故而对于明帝而言,他不愿去涉足此番险地,这并非是说其不自信,觉得自己未来身不能得证长生,而是其对于问道长生之心过于强烈,丝毫不想将自己置身于这般险境之中去博得个什么希望。与之相比,陆尘则是大为不同。僵持在这与两位帝境强者交手,自己必败无疑,倒不如去光阴长河的未来处拼一个机会。故而陆尘不顾灵气消耗一连催动各般神通术法,为的就是等一个机会将二人以景帝杀招拖入光阴长河之中,等进了光阴长河去往未来处,自己所耗费的灵气自然也会回来。“我没疯。”陆尘淡然而语,立身于奔流的光阴长河之中,任由那浪花打湿衣衫。“过去或许是你们的,但未来,是我们的。”陆尘平静而语,脚下的光阴长河一往无前,奔流不止。 第388章 一眼 浪花滚滚,明帝置身于光阴长河之中,满是怒容。但即便是他,在这般光阴长河之中也不敢妄自而动。无极倒是神色淡然,双手负身,向周遭的浪花而望。光阴长河倒悬时,浪花会映出过往之像,故而对于帝者而言,几乎等同于天地间鲜少有什么隐秘,其所欲知的古史,都能在倒悬的光阴长河中所见,除却少数被天机所遮蔽之秘。而光阴长河向前奔流之时,光阴长河激起的浪花却是并不可见。无极向四处而看,看到的却是一片茫然。“我等要去往何处?”他扭头看向陆尘问道。陆尘眸子之中金光璀璨,映照的其好似神人一般。“我不知晓,这并非我所能决定的。”陆尘摇了摇头道。“当真不怕光阴长河戛然而止之时,那个未来之处已然未有你之存在?到那时,你可是直接要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任你天姿如何卓绝也难以逃脱。”无极看向陆尘缓缓而语,像是在规劝其回头一般。“我不怕,我敢赌。”陆尘嘴角勾起笑意,自信而语。“你们一个个都修道万载有余,一个个都布局数个纪元,而我修道不过百载,与你们相比,我就是那个光脚的,既然是光脚的,自然就不怕穿鞋的。”陆尘笑了笑说道,语气中颇有些耍无赖之意。“疯子!”明帝冷哼一句,当下也不愿再多说些什么。他也没有想到陆尘所作所为会这般疯狂,以至于直接便要和自己与那无极赌命。要知晓陆尘说的轻巧,可真正做起来,这却是极难下决定的一件事。毕竟陆尘之天资的的确确是古今未有,像这般人物,本该是最珍惜自己性命,觉得自己性命是天底下最为要紧之事才对,可明帝却万万没有想到,陆尘竟然是没有半点犹豫,硬生生的要拖着自己与无极赌命。“好魄力。”无极呆愣了好一会,最后才嘴角有些抽搐的道了句好魄力。一时之间,三人皆是沉默下来,望向光阴长河奔流之处,哪怕三人皆是冠绝此方天地的极境实力,但仍旧不知晓那光阴长河到底要通向何方。光阴长河奔流不止,浪花一朵又一朵的激起,一朵又一朵的落下。出乎陆尘的意料,这光阴长河竟然没有丝毫的停止之意,不断的向前奔流而行,好似要穷尽光阴尽头一般。事实上,它好像的确如此。不知这光阴长河奔流多久之后,它终于放缓了流速。红光自远处而来,将整条光阴长河映照的血红,透露出一股令人不适的血红颜色。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显露在天边之处,好似等待着陆尘三人的觐见一般。“不好!”见到那三道扭曲身影的一刹那,陆尘便心知不妙,当下未有半分犹豫,以麒麟玉之力在光阴长河上撕裂一道小口。而失去了帝者杀招的维系,无极与明帝也终于不再受什么限制,得以在光阴长河中施展术法。然陆尘却并未有丝毫与二人纠缠之意,头也不回的便欲从那裂缝之中重返现世。开玩笑,那三位更是在帝境之上,哪怕自己这三人已然到达五域顶点,可与这三道扭曲身影相比,恐怕当真是如蝼蚁一般渺小。明帝与无极虽未曾见过这三道扭曲身影,但初见的一刹那,二人便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之意。二人亦是没有丝毫犹豫,当下便施展术法,想要逃离这光阴长河的尽头。只是他们显然晚了一步,那三道身影齐齐抬眸,目光向陆尘等三人而望。下一刹那,光阴长河的尾端炸裂崩碎,三人只觉得自己自九天直落,五脏六腑好似被擂鼓镇碎一般,万分疼痛。虚空大开,三人自其中直坠入冥府,尽皆跌落在地,一时间竟是难以爬起。一旁战场的赤帝等人瞥见此幕亦是震惊不已,不知道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同时出现这般伤势。而且看那股气息而言,这伤势还是一人所为。世间竟还有人能同时伤了他们三个?赤帝等人万分疑惑,一时间竟都是停下手来。三人之中,陆尘率先起身,踉踉跄跄的提着剑向明帝与无极二人而去。他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但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无比坚定。 第389章 诡异 陆尘手中长剑剑光凌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他的身形虽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可每一步却是踏的极为坚定,好像是朝拜神山的信徒一般。陆尘的目光扫过倒在血泊之中的明帝与无极二人。一人谋划万载,夺已之玉,一人落子布局,疑似与许端之死关联,他二者皆是与自己有死仇在身,今日哪怕不是为了救苏月仙,陆尘也有因果要与这二人了断。云端之上,那两位帝境强者眼见陆尘将要行凶,当即也不再观战,迸发出极为浩瀚的攻势猛然砸向赤帝,好似要将之置于死地一般。赤帝虽是浑身喋血,气息近乎衰竭,但其却并未有丝毫退步,一手牵引忘川河水直起,一手赤焰缭绕,以帝者本源燃烧。“当真要拼得个帝心消磨,帝气衰竭的下场?!”眼见赤帝这般全然不顾根基的疯狂之举,那二人怒声喝道,皆是催动起堪比帝者杀招的恐怖攻势。赤帝不语,只是一味拦在二人身前,使得他们的滔天攻势尽数被赤焰吞没,不能波及到陆尘以及苏月仙半点。他身上的帝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以至于黑发一瞬发白。奈何桥上,陆尘提剑已至明帝身前,先前那三道扭曲身影的抬眼令得三人皆是遭受难以承受的重创,比之三人所历经的所有大战所有厮杀都来的要惨烈的多。所幸的是陆尘逃离的要快上一步,伤势比起其余二人还是稍稍轻了一些。此时此刻,明帝与无极二人仍在那帝境之上的威势下难以挣脱,倒在血泊之中,只能眼见陆尘提剑而来。剑光凌冽,陆尘没有半分的犹豫,手持轩辕剑,一剑斩下。他此时的灵气已然近乎衰竭,甚至到了不能催动任何术法的地步,这般境况之下,陆尘每走一步都要承担着好似身处炼狱一般的疼痛之感。而对于他而言,奋力挥剑,已然是陆尘所能施展的最为有杀伤力的手段了。“竖子安敢!”眼见陆尘将要挥剑而下,那与赤帝交战的两位帝境强者怒吼出声,好似咆哮天地的凶兽一般。可无论他们如何愤怒,赤帝依旧死死的拦住二人去路,使得二人未能逾越雷池半步。剑光之下,明帝的眸子之中罕见的露出恐惧之色,以他如今的境况,陆尘这一剑下去,必死无疑。而无极亦是一改先前云淡风轻的模样,眉头紧锁,舒展不开分毫。“不,孤不能死,孤还证长生,孤还未登天路!”眼见那长剑而落,明帝嘶吼出声,瞳孔欲裂。刹那间,无数的黑色气旋旋绕而出,好似灰雾一般的笼罩天地。明帝的面容好似受某种禁忌力量左右一般扭曲起来,变得模糊不清。陆尘一剑而落,可剑锋却在距离明帝咽喉三寸处凝滞,好似受到了什么不可抗拒的阻力一般。只见得明帝破碎的银甲缝隙里渗出粘稠黑雾,那些雾气中翻涌着不属于现世的棱角,极为诡异惊人。在其心口处,那残存的紫微帝纹扭曲成蜈蚣状的符文模样,符文的每条节肢都在啃食着周遭天地,露出一寸寸的虚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在场中人俱是一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哪怕是那无极亦是瞠目结舌,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已然算得上是世间最为古老的一批修士,可眼前这般情况,他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剑已至此,陆尘的剑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纵使眼前之景分外的诡异,陆尘亦是没有丝毫犹豫,加大握剑的力道,硬生生的将长剑横压。剑刃切开那团诡异黑雾,透过黑雾间的缝隙,陆尘清晰的看见明帝那双左眼竟是变成了蠕动的灰质旋涡,里间好似有无数长虫爬动。这令陆尘感到恶心。他从未想过,一位曾君临天下的古之帝者竟会变得这般诡异丑陋。被剑刃切开的黑色雾丝并没有就这般消散,反而是附着在陆尘的剑身之上,生长出血管般的纹路,好似要将帝剑吞噬一般。感受到那股诡异气息的袭来,帝剑竟是自行散发出一道金光,将之好似尘灰一般焚尽。长剑将要落下之际,明帝忽地抬起右臂,黑气自其右臂旋绕而出,化作带着诡异气息的玄色龙影袭向陆尘。龙影旋绕的轨迹处残留着灰黑色的物质,天地好似被那股物质不断腐蚀一般,在边缘处不断增殖繁密的孔洞。陆尘横剑格挡,手中长剑突然发出极为清脆的剑鸣之声,好似龙吟虎啸一般。剑身之上的符文逆流而动,化作金光拦下这堪称致命的一击。剑锋相撞没有爆鸣声炸响,反而是吸走了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声响。陆尘清楚的看见自己映在剑刃上的倒影眼眸处涌出无数的灰色物质,与那明帝一般无二。一股奇异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在陆尘的灵脉之中游走,仅仅是内视感知,陆尘亦是能感觉到那股诡异气息之中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他知晓,自己一但任由这诡异气息侵入体内,自己立即便能脱离这近乎垂死的状态,甚至要比原先更上一层楼。但发自本能的感知告诉陆尘,一定要将这股诡异气息压制下来。“镇!”陆尘被那暴退之时大喝一声,下一刻,那心海之中的麒麟玉便是自行流转而动,将那股灰色气息自灵脉之中逼入灵海,而后化作气旋,镇压于麒麟玉下。“是那三道扭曲身影的问题……”陆尘眸子微眯,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是与那三道扭曲身影相关。也只有那帝境之上的恐怖力量,能如此轻易的左右立身于帝境的强者。就在陆尘凝神之时,明帝灭魂枪裹挟着那股诡异气息破空而来,威势异常惊人。陆尘根本来不及作丝毫闪避,只能是稍稍侧身,躲开了致命一击。那长枪一瞬贯穿陆尘左肩之处,枪尖带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一团近似腐肉一般的物质,令人不忍直视。下一刹那,诡异气息不受控制的带着那团腐肉向四处扩散,好似要将整个冥府陨灭一般。那半截奈何桥的残骸在诡异气息的感染下突然膨胀而起,化成肉山状的模样,桥面上青石跳动,好似人的脏器一般。赤帝周遭环绕的业火红莲开始反向燃烧,无数苍白的手指自火焰中伸出,好似自坟墓中爬起的阴灵一般。就连陆尘咳出的鲜血都在空中散落,扭曲成首尾相衔的怪蛇,疯狂啃咬自己的尾巴。“去死吧。”一片诡异之处,那明帝披头散发,眸子好似灰色的旋涡一般,令人不敢直视。只见得其再度将长枪投掷而出,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好似要贯穿天地一般。陆尘此时此刻已然五感尽失,只能凭借本能的去勉强侧头避过致命一击,而其右眼的余光下,见到那冥府苍穹已经变成布满血管的肉膜。唯一的那轮血月更加鲜红,像是在兴奋着什么一般。生死危机之下,陆尘眸子之中的金光变得无比璀璨,他的脸上再没有了任何色彩,就好像是漠视众生的神明一般,不带有丝毫情感。只见得陆尘挥剑而动,一瞬已至那明帝身前。一剑斩落,速度之快,饶是那灰雾缠身的明帝也未有丝毫的反应之力。长剑一瞬斩中其胸膛,可下一刹那,剑刃竟被无数细小裂口咬住。那些裂口中喷出的黑血溅在忘川河上,立刻催生出覆盖着层层粘液的青铜门。门缝里有无数好似手臂般的东西探出,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探出的根本不是手臂,而是由法则链条拧成的触须。“落。”陆尘并未因这诡异之景而显露出丝毫的诧异又或是恐惧,他就如同一尊行走于世间的神明一般,不带有丝毫的情感色彩。只见得其喝令一声,煌煌雷光便是穿透那诡异的冥府苍穹而落。雷光好似银蛇一般肆虐而出,那青铜大门瞬间化作尘烟粉末,好似无所遁形一般。在漫天雷光之下,那原本侵蚀整片冥府的诡异物质也收缩倒退,直至重返明帝身体之中。“明帝,你已入迷途。”无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很显然他亦是将那股诡异物质封存起来,并未有任有其侵入体内。“孤修道万载,所证长生之心何等强烈,又岂是你等可知。”“你等不知晓,孤寻遍数个纪元,终于感受到了这股帝境之上的气息。”“美妙,太美妙了!”他大笑起来,眸子之中的灰雾更甚。 第390章 神道崩塌 “该死,那本该是属于孤的力量!”明帝从那恍惚之态中挣脱出来,怒吼出声,好似咆哮世间的帝王一般。只见得其左臂缭绕着黑丝气旋化作好似触须般的东西附着在陆尘的长剑之上,而后硬生生的拔出长剑,自身暴退数十里。他的心口之处无数的蠕虫涌动,就好像心脏早已被它们啃噬干净一般。陆尘并未容许其有分毫的停歇,提剑而起,直直向明帝而去。轩辕剑剑鸣不已,发出好似龙吟凤啸一般的清脆响声。明帝手持长枪,亦是没有什么畏惧之感,而是极为愤怒的与陆尘厮杀在一起。二者的气息浩荡至极,比之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更为接近那真正的帝境修为。就连那无极也是退到极远处的一旁,不愿卷入二者的争锋之中。他自然也能如明帝一般任由那诡异物质侵入灵脉之中,以此来获得那股近似帝境之上的恐怖气息,可无极看的出那气息处处透露着诡异,再加之本就是外力,自然不可相信。故而哪怕其知晓这股力量何等的强大,也依旧是不敢接受,强行催动剑痕将之压制于体内。“不愧是至宝……所带来的领域竟然能与帝境之上的物质相抗衡……”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陆尘的眸子之中,里间金光璀璨,好似藏满世间最为耀眼的黄金一般。而在那片无人敢近的战场之中,陆尘挥剑如雨而落,令得那明帝未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他并未催动任何术法神通,也并未动用任何玄妙剑招又或是高深剑意,陆尘只是单单的挥剑,就好像是世俗江湖中的剑道宗师一般,挥剑如雨而落。可就是这不带丝毫真意术法的长剑竟是压放明帝丝毫喘不过气来,浑身上下满是剑伤。尽管其身上的每一处剑伤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可这依旧令得明帝万分痛苦,就好像无论如何自己都难以战胜眼前的一袭青衫而已。“不可能,即便是神道,也不可能如此之强势。”明帝瞳孔欲裂,面色青筋暴起。其身为古之帝者,一生征战,虽不能说未曾败过,但总归是鲜少有败绩,而昔日其纪元之中与其争锋的那些天骄们也最终拜倒在他的手中,成为他走向帝路的踏脚石。古往今来的每一位帝者都曾是一个纪元之中的登顶之人,体会过君临天下的孤寡之感,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难以接受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区区小辈逼到如此地步,甚至于已然接受了那诡异物质的侵袭,竟然还是落在下风,没有半点的还手之力。这令明帝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就好像这一次,宿命终于不在自己身边。在其所成帝的那个纪元,明帝自信自己既是天命,而天命亦在自己身上。那个纪元有无数的天骄豪杰,无数的少年至尊,他们有的破境神速,有的仙体无双,可无论如何,最终问鼎帝路的都是自己。就好像是一本世俗的市井小说一般,无论旁人如何耀眼,但其中的主角总归是自己,而旁人的光环与耀眼,也只能用来衬托着问鼎帝路的自己更为耀眼。而此时此刻,一切都好像变了。明帝清楚的感知到,那所谓的天命似乎已然不在自己身上,而自己也终于活成了那衬托他人耀眼的配角。“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明帝厉声而喝,各般神通术法于身后显现,有真龙腾飞,有麒麟踏破虚空……在那黑色气旋的缠绕下,这些神通术法亦是有所扭曲,不再神圣超然,而是扭曲诡异,令人不敢直视。身为古之帝者,其自然通晓全部的十大神通,如今不顾余力的倾力使出,大有要与陆尘同归于尽的念头。“此世,谁也阻不了孤证道长生!”他暴喝一声,数十道神通术法尽皆而出,好似箭雨一般凌厉而落。陆尘闭眼,再睁眼时,眸子之中金光更甚。“蝼蚁。”他轻吐二字,一剑挥出。剑气纵横,一剑竟是破尽万法。在场众人俱是一惊,眸子之中神色复杂,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他的人性已失,你我就此离去好了。”无极身处于高空之上,看向那十二山人中的另外二人说道。那二人亦是没有什么犹豫,当即便点了点头。身为最古老的那一批修士,十二山人要比古之帝者们还更清楚的知晓神道意味着什么。而当人性泯灭,只剩下神性之时,也意味着陆尘已然死了。“如今天下间神道香火断绝,其神性占据高地,不消多时,便会因无香火供奉而肉身枯竭,神魂具散,而在此之前,出于神性的本能,所视者尽皆视为蝼蚁,见之则杀。”无极看向赤帝,坦然向其告知。同为痴情之人,如今放下争抢至宝的念头,无极颇为好心的向赤帝说道。赤帝不语,只是眉头紧锁,丝毫舒展不开,他的目光穿过忘川河水直入河底,河底之处,苏月仙已然七窍流血,面色十分痛苦的炼化那冥府至宝。“如今其以之势,你我众人无一人可阻,若不想死,速速离开此方天地吧。”无极望向赤帝,叹了一声说道。赤帝面色凝重,未有任何思考便摇了摇头。他掌心处火苗跳动,似乎是想要与赤帝说些什么。“我不走。”赤帝望向那跳动的火苗,凝重的面色舒缓开来,化作一抹温柔笑意。无极眼见此幕,又是一声叹息,不再多劝些什么。“世间痴情者,何其相似,又何其不似。”他摇着头念叨了一句,而后与那另外两位帝境强者踏入虚空之中,离开这片冥府之地。而赤帝将目光从掌心火焰收回,又投入到那片战场之中。此时此刻,陆尘好似神人一般,摧枯拉朽的斩断一切术法,就好似天地万物,在这一剑之下都好似浮云一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眼见陆尘持剑逼近,明帝踉跄向后而退,眸子之中终于露出惊恐神色。他知晓此时此刻的陆尘已然不再是陆尘,更像是一尊行走于人世之间的神明,漠视众生,没有半点情感色彩。可就是这般神性,令得明帝感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修道者虽称是要绝情断念,可真正能绝情断念的修行之人,世间不是说少有,而是说一个没有。哪怕是古之帝者,这些已然走到了修行路尽头的人物,也难以摒弃自己所有的情感。而能毫无情念的,尚不存在于世间,只存在于天上。天之上,神明漠视众生。唯有他们,才没有半分的情念。“神道崩塌,他如今神性泯灭,不需多久便会因无香火供奉消亡,可孤如今尚且能撑到那时都是两说。”明帝眼神晦暗,眸子之中的恐惧好似是水波一般在眼中不断的向外扩散。陆尘逼的越来越近,手中长剑的剑光也是越发凌冽。一瞬之间,陆尘又是逼近至身前,他挥剑而落,一剑将明帝头颅削落。明帝身披银甲的身躯应声倒地,脖颈处却未有什么鲜血奔涌而出,而是有着无数蠕虫与触手状的诡异物质涌现。它们疯狂的好似沼泽一般向陆尘缠绕而去,一瞬间将陆尘包裹吞噬。而就在这一瞬间,明帝的那颗头颅生长出新的身躯,一手撕开虚空。他甚至连什么狠话都来不及说,十分仓惶的便遁入虚空之中,好像怕再晚一步便要真的命丧于此一般。劫后余生,明帝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接受了那股诡异力量的侵袭,否则今日这冥府之地定然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孤好像见到了长生之力。”虚空之中,明帝目视自己面前的那面水镜,尽管此时此刻他的面容扭曲,半边脸尽数腐烂,有着无数的蠕虫涌动,可明帝却是按耐不住的大笑出声,笑声在虚空之中肆虐回荡。“不死不灭,长生久视,原来就在其中!”他那灰色的眸子之中显露出贪婪之色,好似一头饕餮凶兽一般。“哪怕是古之帝者,也终究难逃纪元轮回之劫,只能藏后手于后世。”“若孤昔日有此物加身,纪元轮回又奈孤何。”“说起来,陆尘,孤倒真要对你道声谢了。”他发出近乎痴狂的大笑,险些命丧冥府的阴霾在此时此刻一扫而空。神道并不能久存,而陆尘之态显然是已然被神性完全占据,人性已然泯灭。也就是说,无需多久,陆尘便会自行消散于天地之间,为明帝除去这一心腹大患。而托陆尘将三人带往光阴长河之力,明帝得以解接触到这般长生物质,令其此时此刻心情大好,一扫先前阴霾。“长生……长生。”明帝收起笑容,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坚定无比,而眸子之中跳动的不是火,是无数蠕虫。……冥府之地,陆尘眸子闭合后又抬起,顷刻间,那些诡异物质便是炸裂消散,好似尘灰般泯灭。眼见那明帝消失的无影无踪,陆尘却并未有什么念头波动,依旧是神色冷漠,漠视众生之像。他转过身去,看向独立于虚空之上的赤帝。陆尘抬起剑,缓缓将剑尖指向明帝。 第391章 死别 奈何桥的残骸之上,彩衣女子环抱青衫,其心口被长剑贯穿,血滴斗大斗大的滴落在地。赤帝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双眸失神,思绪一瞬间好似越过光阴长河,回到无数个纪元之前。那时霸王的刀亦是如陆尘这柄剑一般闪着凌冽的光,那刀朝自己挥下之时,穿过自己心爱女子胸膛,溅起的血色洒落在自己面上,滚烫而又冰凉。自那后,那曾缔结一生之盟的赤帝与霸王便是分道扬镳,形同陌路。直至多年后,赤帝于帝路尽头将之斩杀。而往事越千年,如今好像又一次的重演一般。但赤帝知晓这有所不同,比起救自己,苏月仙更想的是救陆尘。可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再一次的见女子为自己已身挡剑。刹那间,赤帝的道心裂开一条细缝,好似有瑕疵的玉璧一般。“活下去。”苏月仙嘴角血迹尚未擦干,她望向陆尘那双璀璨的金色眸子,十分坚定而又固执的说道。引魂灯旋绕在陆尘周遭,灯盏之中的烛火跳动,好似摇曳的火中精灵。在那烛火的照耀下,陆尘原本已然有些虚化褪色的身躯安稳下来,不再如流沙一般流逝。他僵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神情。女子的血与泪滴落在陆尘的掌心,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强行剥离至宝,再加之受此重创,你必死无疑!”赤帝收敛心神,看向苏月仙面色凝重而语。苏月仙微微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没有解释。救他,无需理由。因为苏月仙同样知晓,陆尘救自己,也无需理由。那个孤零零被整片东域追杀无数年的女子终于有了相依为命之人,自然不会任由其在自己眼前离去。所以最后的最后,苏月仙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对陆尘轻吐二字,像是最为深远的祝福一般。活着。在磅礴无比的神道威势以及帝剑之威下,饶是以苏月仙也难以承受,心血流淌,气息衰微。而即便是这般境况,其又是强行将那引魂灯剥离于体外,接引到陆尘之身,更是在自寻死路。陆尘的身躯不再飘忽如粉尘一般散去,而苏月仙的身躯却是化作一缕缕的尘沙,逐渐飘散于天地之间。她的魂灵亦是无比虚浮,在将要飘散的一刹那间,轻轻的将额头抵在陆尘的额间。弥留之际,她恍惚想起那片紫色的竹林间,想起怯生生的少女秦长乐,想起总是受欺负的机关傀儡。想起陆尘。数百年流亡,三千年镇压,她的心早已如冰石一般冷冽。但在那井下的小世界中,心如向阳花木而绽。曾有些时候苏月仙想过,若自己不去寻昔日之仇,陆尘也不去报昔日之怨,大家就一直这样的在井下相聚,那会有多好。但苏月仙没有这么做,若真是这样,苏月仙便不再是苏月仙,而陆尘也不再是陆尘了。所以陆尘北上天渊,而苏月仙也因欲更上一层楼而入冥府之中。昔日中土一别,而今相见,已至死别之境地。炼化冥府至宝的时间里,外界的一切苏月仙都一同得以感知,她知晓陆尘已然被神性所占据魂灵,人性泯灭,已然不再是自己。而神道崩塌的年代,一位神性生物受不了香火供奉,自然难逃消亡的下场。苏月仙不想见陆尘就这般的消亡。不想见陆尘死在自己身前。神性难灭,除非是有锚点将人性从那璀璨金光的牢笼之中救出。这锚点并非是说什么情什么念这般宽泛的东西,而是需要有一件不属于天之上的至强至圣之物,足以泯灭或是镇压神性。苏月仙手中正好有一件,正是其历经生死所炼化而来的冥府至宝,引魂灯。此时此刻,引魂灯在陆尘的周遭旋绕,在烛火的照耀下,陆尘眸子之中的金光好似受到了压制一般,逐渐变的暗淡。苏月仙那飘散的魂灵露出笑颜,她很少笑,可见陆尘能活下来,不自觉的便笑了起来。下一刻,她的魂灵因一缕吹过的风而散,好似要彻底消磨于天地之间一般。赤帝叹息一声,不顾几身伤势,强行牵引忘川河水倒悬于天幕之上,忘川河水旋绕成旋涡,将苏月仙的魂灵护在其上,而后犹如游龙一般的直坠入河中。强行催动灵气之下,赤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历经连番大战,又被陆尘所伤,此时强行催动术法,已然到了近乎油尽灯枯的地步,若非是已然炼化忘川河,恐怕此时此刻,亦是要消散于天地之间。“此间之事,皆因孤而起,牵连你二人,实非孤本愿。”“今日孤祝你淬炼神性,若你能得此造化,将是世间第一位以无暇神性行走人世者,且无需神道香火供奉,若你不能,恐怕是冥府至宝也难以全然压制神性。”赤帝看向陆尘,面色凝重而语。陆尘眸子之中金光不再那般璀璨,隐约之中像是有着些许水雾浮现。“忘川河水,归化万物,赦。”只见得赤帝暴喝一声,无数忘川河上漂浮的魂灵们犹如饿鬼一般的向陆尘扑食,而万火亦是在同一时间燃起,好似要将陆尘焚烧殆尽。在那万鬼撕咬万火焚烧间,陆尘眸子之中本是消退的神性金光又是暴涨而起,就好像引魂灯也难以将之彻底压制。只是在那璀璨金光之中,忽地有一粒极为细小的黑点浮现。在一片金光笼罩的世界,陆尘身形渺小,好似尘埃。他抬头而望,只见得云层自行向两侧散开,里间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尘,好似在审视着蝼蚁一般。“滚出去。”陆尘低声说道。那金色眸子不为所动,依旧是那般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尘。“我说,滚出去。”陆尘抬起头,眸子灿灿若星辰,可金色瞳孔的中心处,是极为分明的黑色。下一刹那,那金色眸子好似被雷霆击溃般的炸裂开来,消散于天地之间。而冥府之中,陆尘睁眼,掌心引灯漂浮,其眸子之中金光依旧璀璨,可瞳孔中心处,黑色如深渊般深邃。 第392章 望水 奈何桥上,一袭青衫独立,其眸子之中璀璨金光逐渐暗淡,直至被瞳孔正中间的那一抹黑色所吞噬。里间水雾浓郁,有泪不自觉的从眼眶滴落。陆尘伸出手,那滴泪落在他的掌心处,温热,滚烫,又带着些许冰凉。当苍穹之上的那轮血月化而为三时,陆尘手中的剑还在滴着金红相间的血,像是在奏响着什么哀歌一般。引魂灯的青铜灯盏滚落在陆尘脚边,灯芯爆燃的烛焰里,似乎还跃动着一袭彩衣的残影。陆尘的右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左手却死死攥紧,以至于指尖深深的嵌进血肉里,流淌出金红色的鲜血。远处冥土的废墟上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赤帝望向陆尘,咳血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陆尘目视那明帝惨留下的银甲碎片,此时此刻,那些染血的残片正在被忘川河水缓缓吞没。有冰凉的东西顺着下颌滴落,在苏月仙所消失的地面处砸出细小血花,陆尘抬起头,方才惊觉自己咬破了舌尖。引魂灯自陆尘的脚边浮起,灯影里映出苏月仙眉心处的火焰烙印。陆尘伸手去抓的刹那,那烟火却化作流萤四散。他忽地楞了一下,保持着向前倾身的姿势僵在原地。陆尘的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得险些抓不住剑柄。赤帝的叹息声卷起忘川河的河面涟漪。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虚弱,全然不像是什么古之帝者,反倒像是什么将死之人一般。“神性难灭,若非有引魂灯做锚点牵引,你只能以神性行于世间,最终因未有神道香火供奉而消散于天地之间。”赤帝缓缓而语,像是在与陆尘解释着什么。“而除此之外,她死了,你人性之七情六欲不受控制的炸响,这亦是一方面。”他望向陆尘,眸子里满是叹息之意。陆尘仍旧是僵在原地,双眼失神,怔怔的望着苏月仙消失之地。“而孤以忘川河亿万魂灵之念以及人间亿万赤焰之灵助你熔炼神性,此时此刻,你已然是天地间第一位能以无暇神性行走,且人性不失的修行者。也算是孤给你作的些许补偿。”赤帝又紧接着说道。“你也无需愧疚,这忘川河上的魂灵并未因你而死,只是借用他们的人性之念为你熔铸神性而已。”“至于苏月仙……”说道这时,赤帝又轻咳了一声,掌心处有金红色的鲜血浮现。忘川河不知从何时倒流,血浪退回成清澈的泉水。陆尘跪坐在奈何桥的残骸旁,看着水面映出自己猩红的双眼。有温热的液体砸落在忘川河的水面上,陆尘抬起头,天上已然下起了血雨。陆尘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手中却只有滴落的雨,温热而又滚烫冰凉的雨。引魂灯在陆尘的身旁旋绕,烛火跳动。天地在那引魂灯的旋绕之中发生变化,残破的奈何桥上覆满着银白色星苔,在其断裂处,有着火焰旋绕。陆尘站起身来,赤足踏过桥面。奈何桥上的青石缝隙里钻出半透明的彼岸花,露珠流转,有种异样的美感。青铜状的六道轮回在奈何桥的彼岸凝结,发出一股刺耳的齿轮转动声音。忘川河水褪尽血色,河床深处嵌着引魂灯投下的光斑。那些光点随着忘川河水的水波摇曳生长,凝成无数盏莲花河灯在其上漂浮。忘川河上,有懵懂的新魂俯身掬水,掌心便托起盏映着前世烟雨的琉璃灯,灯芯笑道,自行飘向奈何桥彼岸的六道轮回之中。无数的新魂重复着此般举止,而后从忘川河之中跋涉而起,踏向那青石板砖布满的奈何桥上。眼前的变化令得赤帝眸子之中显露出吃惊神色,而后手一挥,将那先前被其藏于忘川河底的那缕火焰拘出。他望向那缕火焰,神色温柔。无数的魂灵向那奈何桥上跋涉,青石板上有着金色光芒闪烁,那些魂灵的背部尽数显露出金色的赦字。在他们经过奈何桥上的青石板时,无数的光点从他们身上涌现而出,化作飞流一般的向陆尘而去,好似是将陆尘视为神明而供奉一般。陆尘面色无喜无悲的看向这些光点,而后长袖一拂,那些光点便又是重返那些魂灵身上。魂灵们跋涉而过奈何桥,自发的踏入六道轮回之中。“这些魂质很重要,食魂而寿,得证长生,你当真不要?”赤帝眼见陆尘将那些魂质打回,不禁有些诧异而问。“若那扭曲之态便是所谓长生,这长生又有何求。”陆尘顿了顿,声音有些喑哑的说道。此时此刻,他大抵是能猜测到,昔日冥府那亿万魂灵便是要踏过奈何桥,而将自身魂质供奉给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食魂而寿,得证长生。那三道身影的确有着帝境之上的恐怖实力,可在陆尘看来,那般扭曲之态,即便是所谓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呢。陆尘随着魂灵们踱步,漫步到奈何桥头的三生石旁。三生石表面龟裂的纹路里,钻出赤红色的地衣。陆尘指尖抚过石面,有赤焰自三生石间的缝隙而出,像风一般缠绕在陆尘手臂上。曾经一片废墟的冥土之地,此时此刻在那血雨的洗礼之下焕发出心机,好似重建一般。远处传来初生魂魄的啼哭,新筑的奈何桥在雾中若隐若现。血红色的天幕下有光照彻进来,陆尘抱着那灯盏站起身来。被血溅湿的衣摆在陆尘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令人不忍直视。陆尘独坐在奈何桥的彼岸处,看着忘川河水翻涌不止。此时此刻,世间仿佛什么声音也不存在一般,只剩下那河水翻涌,来来往往。陆尘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河水。很久很久的,陆尘再一次的感受到孤寂。那是岁月也没法洗去的一抹孤寂,就好像是冥府天幕上永恒的血月一般。他伸出手,掌心有什么温热滚烫而又冰凉的东西划过。 第393章 入轮回 “你如今已为冥府之主,冥府间的亿万生灵轮回转灭,皆是你一人之念而定。”很久很久之后,赤帝方才走到陆尘身旁,声音带着虚弱之意而语。“前辈,魔尊姐姐她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陆尘抬起头,像是个茫然的孩子般问道。“魔尊姐姐,你这叫她吗?”赤帝苦涩的笑了笑,而后又微微摇头。“孤不好说,只能说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他叹息一声又道。“苏月仙历经生死方才炼化那冥府至宝,但不过一个时辰,便是强行剥离而出,再加之受神道一剑所斩,哪怕是魂魄也是烟消云散,并未有什么能转世轮回之路可走。”赤帝坦然相告,语气之中亦是带着哀愁之色。陆尘呆愣着原地,像是个无措的孩子一般。他鲜少露出这般神情,向来总是以高人姿态指点江山。可此时此刻,陆尘却再没有什么高人姿态,就好像自己并非是什么古来未有的修行者,而是个因再也吃不到桂花糕的小孩一般,茫然无措,不知去路。“但并非说全然没有机会,其魂质还有些许被孤收敛于忘川河中,以忘川河水相互,或许有朝一日,能有生机也说不定。”赤帝顿了一顿,当即又说道。他其实也知道这机会渺茫,几近于无,但总归算得上是个念想,得以让眼前的青年人能稍稍振作起来。果不其然,陆尘听到这话时眸子里顿时闪露光亮色彩,一扫先前颓势。“前辈没有骗我?!”陆尘激动而语,甚至于连自己手心被剑刃划伤也没有注意。“并未有,你身为冥府之主,自然能探查到那一丝魂质所存。”赤帝微微摇头说道。陆尘心中一颤,当下心海之中的引魂灯旋绕不歇,神念一瞬而入忘川河中。在忘川河的最深处,陆尘果真见到了那好似碎片一般的光点漂浮。陆尘浑身颤抖的向其靠近,小心翼翼的将之捧在手心处。恍然间,陆尘好似见到眼前有一道彩衣身影浮现,她用那种看着小猫小狗一眼的眼神看向自己,就好像在说。只有你自己的话,也要好好活下去。陆尘笑了笑,眼角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滑落。他还记得自己初见苏月仙时,她就是用这般目光看着自己。“等我。”陆尘轻念了一声,而后又唤出足足三十二件大道真器环绕成圆,与那忘川河水一同维系着那缕魂质不散。良久后,陆尘睁眼,神念重回肉身。他的眼眶早已湿润,脸上摇晃着血红色的月影。“哪怕是忘川河水相护,一缕魂质也最多只能留存百年,百年之内,若你未能寻到救法,那便是你二者真正的死别。”赤帝见陆尘神念收回,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我会找到法子的。”陆尘郑重而语,就好像在许下什么誓言一般。有风吹过,二者都不再言语,沉默的看着忘川河水翻涌不歇。良久后,陆尘又抬起头问道。“前辈是不是有一位心爱之人需走一趟轮回路?”赤帝稍稍一愣,他原本想陆尘心稍微静下来再提及此事,却没想陆尘竟然主动问道。“的确,说起来今日之局,是因孤而起,孤愧对你二人。”赤帝长叹而语,眸子之中确有愧疚神色。陆尘微微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剑首无极与明帝,一个也别想跑。“前辈将她唤出来吧,我护送其入轮回转生。”陆尘顿了顿又道。赤帝也并未矫情些什么,当下长袖一挥,那火焰便是跳动而出,在陆尘的接引下到了那奈何桥上。火焰在漂浮到那奈何桥的一刹那烛影飘忽,幻化出人形。那是个衣着红色束带长裙的女子,她回眸而望,笑与泪一同而绽。“谢涯。”她轻唤了一声,像是梦呓一般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赤帝浑身一颤,步子不快又不慢的走到女子身前。二者相顾无言,将彼此紧紧搂入怀中。陆尘望向二人,眸子之中的神色复杂。“等等……”他的目光落在赤帝身上,不自觉的忽地一怔。顺着陆尘目光望去,只见得那位古之帝者的身形逐渐虚化,好似将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一般。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与心爱女子相拥的古之帝者。古之帝者都曾君临天下,几近无所不能,无所不有的地步。故而对于他们而言,本该有且只有长生这一个念头才对。可偏偏赤帝并不愿寻长生,只为自己心爱女子能重活一世。至于究竟是愧疚还是痴情,旁人总归是说不清了。但毫无疑问的,这是个执念,一个难以放下的执念,以至于古之帝者的后手竟不在重临五域,重返帝境之上,而是全然用于使得自己心上女子复活。为此赤帝算计数个纪元,无论是十二山人还是苏月仙黄亦瑶等人,皆是在其棋局之中,铺就这条救赎之路。故而其先前对陆尘所言,觉得自己对于陆尘与苏月仙问心有愧并非是什么虚言,而是的的确确的这般想着。当然陆尘也知晓恩恩怨怨究竟该找谁算,此事虽因赤帝而起,但他也没到有必要去追究赤帝之责的地步。“谢涯……你……”忘川河水翻涌间,名唤知世的女子总归是见到了那赤帝身影缓缓消散,像是沉沙一般在她的怀中逐渐化的飘忽虚无。赤帝没有言语,嘴角却是挂着笑意,就好像丝毫察觉不到自己将要消散一般。“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开口道了这么一句。而此时此刻,女子已然泣不成声,呜咽不止。赤帝再度将女子搂入怀中,可已然虚化的他却只能抱了个空。弥留之际,他回过头来望向陆尘,眸子之中像是在说着什么。尽管他没有开口,但陆尘知晓他要说些什么。陆尘微微点了点头,赤帝的身形这才消散于天地之间。其此番大战耗尽帝者心血,再加之以浑身修为替陆尘锤炼神性,本就没有肉身的魂魄自然是再也承受不住,就此烟消云散,化作尘烟。“谢涯!谢涯!”女子泪如雨下,红衣招摇,却并不显得鲜艳,反而在那泪水的衬托下看的十分悲凉。她半倒在奈何桥上,怔怔出神的看着赤帝先前所站立之地。如今那里空留人影,就如先前陆尘所见一般。陆尘神念扫过,将赤帝的那部分灵智也藏于忘川河底处,虽说这只有一些生机,但也总好过全然没有半点希望。“前辈,该上路了。”陆尘轻叹了口气说道。女子摇了摇头,她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向忘川河水。“前辈他尚且有一线生机尚存,若有机会,我定会将之救活。”陆尘眼见那女子婚灵也有些虚浮,当下赶忙出声说道。女子置若罔闻,好像是被抽离了魂灵是木偶一般。“未修行的魂灵之身出了奈何桥不可久留,哪怕我为此间冥府之主,也不能保你安然无恙。”“前辈还请入六道轮回之中重返五域,待得来日吃滴前辈有复生之机,即便是茫茫五域,前辈也定然能寻到你的身影。”陆尘劝慰而语,不愿见赤帝数个纪元的心血付之东流。其赌上帝者的一切去换一个心爱女子复生的机会,自然是不愿其复生后又再消散。听到这话,那女子的双眸之中才得了一丝色彩,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而后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向那六道轮回而去。陆尘一念扫过,一缕紫气接引到女子的魂灵之上。“携此气入人道,生而为紫薇道胎,还请前辈好好活下去,等到赤帝前辈重回世间之日。”陆尘诚挚而道。身为冥府之主,陆尘已然能执掌境内亿万魂灵之轮回转灭,而其随手截取忘川河中的一缕道胎紫气,便足以造就来日圣地世间至尊的一位神女。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在这冥府之中,陆尘便是唯一的主宰者,堪称神明,掌握着绝对的权与力。可这种感觉并不美好,反而是令人有些许的烦躁。奈何桥上,那红衣女子缓缓走到了奈何桥的彼岸处,立身于六道轮回之下。她缓缓转过身,向陆尘道了声谢。而后目光越过陆尘向极远处而望,就好像与赤帝四目相对一般。 第394章 一剑而过 相识之人接连离去,此时此刻,整个冥府便好像只剩陆尘自己一般,变得无比的安静。他立身于奈何桥上,目光远眺。苏月仙的死让陆尘的心平静下来,也让他的心多了一份执念。在此之前,陆尘北上天渊,剑斩道君,逼退妖族双帝,城头会谈威慑五域,已然到了一个极为鼎盛的姿态,哪怕陆尘向来淡泊,也未免因此而觉得自己近似无所不能,无论如何都会一帆风顺下去。可显然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饶是陆尘也并不意外。当苏月仙在自己面前飘散之时,陆尘也终于知晓了什么叫人力终有穷尽时。他无能为力而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月仙如尘烟般就此消散于眼前,伸手想抓,却又什么都抓不住。近乎死别的悲痛过后,陆尘那原先颇为躁动的心终于静了下来,像是暴雨过后的泥泞街角,寂静的唯有月光照耀进来。此时此刻,奈何桥浸在血红色的天光里,青石板的缝隙间正开着半透明的彼岸花。陆尘独坐桥栏,看忘川河水翻涌不息。那些曾被血色浸透的浪涛,如今泛着初生魂魄特有的淡青颜色,就好像是雨后新笋一般。忽然有尾银鱼跃出水面,一瞬又沉入河底。浪花接着翻涌,周而复始,周而复始。陆尘伸出手,竟是有细细缕缕的丝线自四面八方落入陆尘手中。有婴孩啼哭伴着耄耋叹息从丝线中传来,人之一生,好似就藏于那丝线之中,由生到死,由幼到老。他忽然看清其上的每根丝线都连着两岸新生的彼岸花,就好像在预演着这亿万魂灵的来生一般。子时的更漏声自虚空响起,忘川河水忽地倒流而起,无数彼岸丝线缠绕进那忘川河水之中,而陆尘的倒影在那水面中分裂成无数个持剑的身影,每个身影都在演绎着不同的剑道之法。剑道万千,剑术无数,可此时此刻却好像是要被陆尘吞尽一般,在水面的各个切面上显露而出。里间剑招有的无比玄妙,有的却又古朴至极,好似是江湖之中初学剑的新人一般。无数个陆尘身影一同舞剑,剑影卓绝,好似是万千星辰齐舞一般。陆尘就这般闭着眸子,感受着那彼岸丝线支撑下水面所显化的剑影。他知晓自己已然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悟道之态中,若是得悟,剑道造诣或许会到达一处极为惊人的地步,更要超越所谓的极境。但这显然不是什么易事,斗转星移,那血月亘古不变招摇着整片冥土,可陆尘始终没有醒来。他不愿醒来,这一剑对他而言很重要。若是早些便领悟超越极道的一剑,或许便无需借用那神道之力,或许也不会是这般的结局了。可显然,人世间没有并没有什么后悔药。陆尘只能向前看。恍惚间,他好像又见到苏月仙出现在自己身前,她高举长剑,一如昔日一人一剑,杀尽整片东域。“此剑之下,无有神仙,无有妖魔。”女子高声而语,一剑而出。陆尘望着眼前身影,就好像多年前第一次在井中见到其一般。风华绝代,睥睨天下。所有幻象突然坍缩,好似无数个世界忽地崩碎一般。陆尘眸子睁开,亦是一剑而出,天地顿时失色,万物好似因这一剑而入轮回转灭之中。这一剑已然破了剑道之极境,到了前无古人,后或许也没有来者的全新境界。哪怕是那首登剑之极道的无极,若是瞧见陆尘这一剑也不免要为之惊叹,感慨一句后来者居上。可这一剑虽出,陆尘却并未有什么欢喜之意,而是有些疲惫是收起剑,将之随手放到身旁。一人一剑就这般遥望远方,听耳边浪花翻涌。 第395章 血灾 冥府,忘川河下。忘川河水翻涌不息间,有位黄衣女子漂浮而上,面色平静。她的眸子睁开,望见奈何桥上的一袭青衫与长剑。“陆夫子?”名唤黄亦瑶的女子有些惊叹的喊了一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陆尘扭过头来望向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其眸子之中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之下,女子的命格仍旧是无相之色,只是如今吉凶的方位倒转,成了吉相占据大头,显然是因为其渡过了这场冥府之劫,因而吉相才有了如此变化。陆尘初次见其时,还是在王朝境内,当时他随小道士回宗门探查灭门惨案的真相,而遇见身有无相命格的黄亦瑶,二者交换太上开天经的残篇,后黄亦瑶又于真龙巢穴内为陆尘护法,算是一桩不小的缘分。昔日黄亦瑶身上有诸多迷雾笼罩,如今陆尘自然已经是尽数知晓。赤帝为使心爱女子重生,布局万载引得十二山人攻破冥府,引得冥府至宝重现于世,后又出手将冥府至宝牵引到身具无相命格的黄亦瑶身上,以此来避开十二山人的争抢。待得黄金大世万事俱全后,赤帝才开始落子收官,将黄亦瑶以及苏月仙尽皆牵引入冥府,欲令苏月仙继承自己的帝者传承,而后炼化冥府至宝,成为新一任的冥府之主,为自己复活心上女子。但很显然万事总不可能一直顺遂,饶是赤帝精心布局万载,可终究是差点做了十二山人的嫁衣。即便因陆尘之势而使得十二山人未能得逞,可最后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赤帝与苏月仙尽皆身死道消,只有魂质留存于世。而无极与明帝虽受伤极重,但总归是未真正死去,迟早有修养好的一日。当然陆尘对此也无所谓,这些人欠下的,总该是要还的。“夫子怎么会在此处?此间发生了何事,为何我只觉得做了场梦一般。”黄亦瑶瞬身跳跃,眨眼间已至陆尘身前,她茫然而问,眸子之中满是疑惑之色。她一袭黄衣,头发极为干练的竖起,眉宇间透着股飒飒英气,就好像是江湖中的女侠客一般,全然不如名字那般带着江南烟雨的诗意。陆尘坦然将此件事相告,只是隐去了一些不愿与人提及的悲伤之事。“原来是这般,我说为何我会身处于此。”黄亦瑶明悟般的接连点头,她自踏入黄泉禁区后便已然失去了记忆,不知晓自己究竟历经了什么,此时听陆尘所言,只觉得是万分惊心动魄,好似青史之中所记载的那般史诗一般。她看向陆尘,不免又暗自惊叹,只觉得天下间竟会有破境如此之快的修士。二者初见之时,黄亦瑶境界还要比陆尘高上不少,而今数年过去,陆尘已然是站到了一个自己想也不敢想的超然境界,委实是过于惊世骇俗。“如今引魂灯在我之手,并不能剥离出来还你。”陆尘看向黄亦瑶说道。黄亦瑶愣了一愣,而后微微摇头。“此物本就非我之所有,谈何还。”此话她倒并非是因陆尘此时境界超然而说的违心之语,只是经由此事之后,黄亦瑶也知晓了这引魂灯意味着什么,这连古之帝者都要布局完载方可谋划之物,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承载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般简单的道理,黄亦瑶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术此经予你,算作我待赤帝给你的补偿。”陆尘袖袍一挥,又有两道金色卷轴漂浮而出,如星光一般一瞬没入黄亦瑶眉心之处。“绝世神通知北游……太上开天经全本?!”感知着心海之中的秘术与经文,饶是以一向淡然冷静行事的黄亦瑶,此时此刻也不免瞪大眼睛,难以压制心中的激动欣喜之情。要知晓绝世神通之术世所罕见,哪怕是至尊也会为之大打出手,而完本的太上开天经更是闻所未闻,只出现于极为遥远的上古年间。陆尘随手便是这两物相赠,委实是令黄亦瑶万分吃惊。“多谢夫子。”良久后,她才强行按耐下心中的躁动之意,向陆尘恭敬道谢而语。陆尘微微摇头,一指又破开虚空。“你要去何处?”他看向黄亦瑶问道。“东域吧……有劳夫子了。”黄亦瑶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她本就是东域圣地圣女,此件事了,自然是要回到圣地宗门之中。“东域吗?还是不要去了,不日将要有场血灾。”陆尘平静而语,随手向忘川河中丢了颗石子。石子沉入忘川河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血灾?莫非又有古之帝者要大开杀戒?”黄亦瑶惊颤一声,有些不可置信而问。东域虽说不复昔日鼎盛,但总归传承万载,底蕴依旧深厚无比,这世上能引得东域血灾的,恐怕也只有那些古之帝者了才对。“我会去的。”陆尘抬起头,看向黄亦瑶说道黄亦瑶又是一惊,只觉得陆尘好像与自己以前所熟知的那个青衫夫子有些不同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她也并不能说上来。“是因为魔尊嘛……”她心中暗自念道,但却并未问出口。昔日魔尊苏月仙不顾东域至尊围杀舍身而出,救陆尘于生死之际,以二人交情,如今陆尘境界如此之高,倒也确实会做出为其报昔日血仇的举动。“那我去中土好了。”黄亦瑶看向陆尘说道,她是个性情寡淡之人,并未对宗门有什么多深厚的情感,知晓此事后,顶多是与自己师尊一说,也并不情愿去趟这趟浑水。陆尘微微点头,随手又划出一条虚空通道。黄亦瑶踏入其中,在将要完全迈入之时忽地回头而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尘的眸子之中泛着一股悲伤之意,就好像是被遮掩的深秋残叶一般,尽管掩饰的很好,可自己还是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那股悲伤之意。可听陆尘所说,他已然炼化了冥府至宝,成为这一方天地之主,理应高兴不是吗?为什么会像现在这般,自己望向他的眸子时,只能感到一股似流水蔓延开来的悲伤。 第396章 仙门 东域,昆仑圣地。每甲子一次的昆仑圣地大选已然到临,整片东域乃至其他四域的诸多年轻修士尽皆赶赴昆仑山脉,只为迈入这传承万载的圣地宗门之中。虽说历经昔日真龙巢穴一战,昆仑圣地帝剑丢失,但毕竟是传承万载的老圣地,底蕴之深厚,依旧是冠绝整片东域,因而亦是有无数修道之士前来,意图拜入昆仑圣地门下。昆仑山脉脚下,密密麻麻的求道者尽皆抬头而望,只见得旭日初升时,昆仑山脉共七十二峰同时泛起金霞颜色,万分神圣恢宏。云海翻涌无比,好似浪涛一般汹涌,只见得在其翻涌间,忽得裂开千丈大的缺口,在那缺口之下,有九道鎏金玉柱破云而出,每根柱身上都盘绕着栩栩如生的螭龙浮雕,蔚为壮观。那螭龙自金柱之上腾飞而出,龙吟声一瞬震碎晨雾,刹那间,紫气自东方而来,奔涌三千里,将整片天穹染成琉璃颜色。“不愧是昆仑圣地,此般景象,当乃神迹也!”有人赞叹而语,满目皆是崇拜之色。“昆仑圣地传承万载,自是非凡,我家兄长就在里间求道,只说外人绝难以想象,那里间是何等仙境。”又有人颇为自傲而语,提及那在昆仑圣地修行的自家兄长,就好像自己已然是昆仑圣地弟子一般,眉宇间带着傲然之色。“这山脚观之便是如此神仙之态了,真要到了里间修行,那想必确实不比所谓仙境差了。”有人附和而语,脸上露出谄媚笑意。此时此刻,无数的修道者都是惊叹出声,为之动容,哪怕是不少修士身出高门,可在昆仑圣地这般做派下,也不免惊叹不已。而随着那紫气笼罩,只见得十万丈高空之上,又浮现三重天门虚影。最下层的那层门楼悬着一面水镜,那镜光扫过之处,山脚下的修士们头顶尽皆有各色气旋显露,昭示着众人的灵脉根骨如何。而最顶层的是一道白玉天门,其隐在九霄雷云中,门缝里漏出的灵气旋绕腾飞,竟凝成青鸾形态,绕着那显而不露的雷霆旋舞清鸣。山下人群密密麻麻,好似一片汪洋一般。有自北域而来的修士驾着青铜战车碾过云层,其车辕上悬挂着玄冥大旗,舞动间卷起百里霜风。有南域的巫女赤足踏着九头玄蛇,蛇鳞摩擦间,不自觉的迸溅出幽蓝磷火,好似要焚烧天地万物。而东域的剑修们则是列成剑阵,剑光如虹,令人震颤。更有西域荒漠走来的僧侣,每步落下便绽开一朵金莲,身后佛光绵延十里不消。“北域轩朗,南域烛缘,东域剑灵子,西域圆真!他们竟然也来了?!”“他们皆是有名的少年至尊,据说因为年纪尚幼没有赶上中土那三朝会武,不然必定大放光彩!”“竟然连他们也来昆仑圣地了,显然是为了昆仑圣地之中的绝世神通以及帝者杀招了!”一时之间,众人又是接连惊叹,只觉得昆仑圣地果真底蕴非凡,除去中土外,四域皆有少年至尊赶赴而来。"铛——"一声钟响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只见得晨钟自云巅荡开涟漪,而那昆仑山脉的七十二峰在同一时亮起阵纹。刹那间,阵纹映照出漫天星辉显化于天际之上,而那漫天星河聚成三千级玉阶,每一阶都浮动着极为上古的铭文,散发着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云海中升起三十六座观礼台,昆仑长老们端坐云床,仪仗非凡。为首乃为昆仑圣主,其一身雪白长袍,仙人之姿昭然而示。只见得其长袖一挥,那九霄之上便是垂落百丈金榜,榜文之上的每个小字都好似燃烧的赤焰一般令人不敢直视。"登此天梯,过九霄雷池,叩三重天门。三劫九难,方可入我昆仑。"其高声而语,声音传遍整片昆仑山脉。照理来说,这般一甲子一次的大选本不该有圣主出面,毕竟对于他这般至尊修士而言,千年也不过一瞬之间,更别说是区区一甲子了。之所以这次亲自主持大选,更是放出大选夺魁者可得绝世神通的消息,也是因为其知晓,此世乃为黄金大世,各般天骄人物应运而生,或许在这之中,会有不亚于那魔尊的绝顶天骄。对于自己那位所谓的师妹,直到如今,这位昆仑圣地堂堂的圣主也是十分心悸,原以为镇压其三千年自己已然可以凌驾于其之上,却没想再次交手,竟然被夺去了赤帝之剑。这般奇耻大辱,自然令其万分心悸,万分记恨,期望能从这黄金大世之中寻到个绝代天骄,不输那魔尊。此时此刻,昆仑圣地主峰的崖顶上传来龙吟凤哕之声,在这声音缭绕之间,白玉天门终于显露出全貌。门环乃是两条衔着混沌气的龙类,而门钉乃是周天星辰炼化而成,极为恢宏仙气,绝非寻常势力所能拥有。而那门缝之中更有灵气溢出,凝成琼浆,好似甘霖一般洒向那山脚下的无数求道之人。修士们沐浴于这甘露之中,只觉得得了场极大的造化,肉身魂灵具是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此液乃为雷劫仙液,本是我昆仑圣地门中弟子方可得之,今日吉星高照,愿与诸君共享,也不失诸君前来求道之心。”昆仑圣主淡然而语,他的衣袖随风而招摇,大有仙人之姿。而山脚下的修士们也大声欢呼起来,高喊昆仑圣地以及昆仑圣主之名,只觉得昆仑圣地名不虚传,而自己也是不虚此行。诸位长老们也是笑着看着眼前一幕,自真龙巢穴一战后,昆仑圣地声誉受损,也确实该有场盛事去将这阴霾挥散。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极少数人听见长剑划破长空之声于天地之间响彻。只见得有长剑自九天之外而落,一剑断了玉阶天门。一袭青衫踏碎虚空而来,神情漠然,好似神人。 第397章 君临昆仑 那一剑而落,令得三千玉阶上流淌的灵气琼浆逆卷成倒瀑,好似被剑气灼烧一般一瞬消散。犹如龙骸断裂般的剑鸣之声响彻天地,整座周天星斗大阵轰然震颤。紫气浸染的琉璃穹顶裂开漆黑豁口,好似天之痕一般令人不敢直视。谁也没能想到,那仙气缥缈的各般神仙气象竟然那般轻易的被一柄长剑斩去,就好像在那一剑之下,万法禁绝,一切魑魅魍魉都无处遁形而露出其本来面目一般。一剑而过,此时昆仑山脉无论是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求道者还是山巅处那些神仙姿态的长老们,尽皆望向那独立于半空之中的一袭青衫,心中好似有神人擂鼓一般,震颤不已。“世间竟有人敢挑衅圣地尊严!”有人惊叹出声,只觉得不可思议。要知晓哪怕是至尊强者,也绝不敢亲临一宗之圣地挑衅,哪怕其是绝巅至尊。毕竟圣地传承万载,无论是各般大阵又或是各般灵气早已然集聚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绝非是一人之力可以撼动。而此时一人一剑,未见别的气息身影,大有以一人之力而问剑一宗的气势。这般神人姿态,自然是令在场众人尽皆震颤不已,纷纷议论这是何方大能,竟会有如此神通。“恐怕是一位不世出的至尊人物,与圣地结有死仇。”有一人凝神而语,做出一副深思模样。说这话的是那东域剑灵子,其本就出身荒古世家,若非是为了那绝世神通,也无需来此大选一趟。“只是如此,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了,圣地之力何其可怕,任你绝巅至尊,也绝计不可撼动。”这人又故作高深的叹息一声,引得周遭不少人都侧目相视,跟着他不自觉的点头。“昆仑圣地何其强盛,岂是一人所能撼动,此人虽修至至尊境界,心境却如此急躁,实非我辈典范。”又有人讨好似的附和着那剑灵子之语,当下这般叹息摇头,发表着自己的高见。“对,对!昆仑圣地那是什么,传承万载的巨头势力,此子猖獗,必将自取灭亡。”听得那二人论调,此时不少原先被陆尘那一剑之威吓得心惊胆颤,只想从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逃出去者也皆是纷纷出声附和,就好像众人这么说着,半空之中的那青衫男子便真的会自取灭亡一般。而昆仑山脉的主峰之上,昆仑圣主浑身惊颤,心海之中好似天雷炸响一般,久久不能平静。他可不像底下那些境界不过神游的小崽子那般无知者无畏,作为那场永夜长城的议事者之一,他要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要知晓眼前这一袭青衫的可怕。要知晓在那场左右整片五域乃至于海外格局的议事上,几乎是这一袭青衫的年轻人一言已定之,甚至于其如此专横,却并未招致多少势力反对,反而是极受景朝与姬家青睐。景朝与姬家那是什么存在,景朝乃为三大帝朝之一,帝剑镇守,万古长存,更不用说天渊一战景帝已然现世,乃为人族第一位活出二世的古之帝者,远非寻常帝者势力得以相比。而姬家更是源自轩辕黄帝一脉,论对人族再造之功更是过于天渊,只是因向来身居禁地之中,未有外出不为世人所知晓这般。即便抛开这两帝者势力的背书,单论陆尘自己,那也绝非是如今的昆仑圣地所能抗衡的。强如天渊,不亦是被其一人一剑摧毁万年基业,如今只能沦为五域各家年轻修士历练之地。故而眼见陆尘现身的第一时间,那昆仑圣主就险先吓得道心破碎,眸子深处满是惧怕神色。只是他如今并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是勉强站稳身形,摆出一副气定神闲,一宗之主的姿态。“不知陆尘道友来此所为何事?不妨你我去往后山小院静谈可否?”昆仑圣主不卑不亢而语,外边人瞧见了只觉得不愧是一宗之主,气量如此之大,却没想其心底之处已然是道心近乎崩裂。这也怪不得昆仑圣主会有此恐惧之意,毕竟其与苏月仙死仇未解,而陆尘与苏月仙生死相随,如今有此境界实力,算账也是迟早之事。只是昆仑圣主也没想到陆尘会在这大典之日如此而来,这一剑落下,几乎代表了双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已然算得上撕破了脸皮。“不愧是一宗之主,此番气度,属实是亘古未有。”此时此刻,诸多山脚下的求道者都为这昆仑圣主的气度所折服,只觉得自己总算是不虚此行。更有甚者是已然将自己代入到那昆仑圣地的弟子中,大喊着要诛杀此獠之类的话语。“至尊一念可决人生死,此虽万万人,以其神念,若其心怀芥蒂,你等此时已然是具尸体了。”那北域而来的修士冷冷而语,而后怔怔的望着半空之中的那一袭青衫。陆尘……好熟悉的名字。陆尘……陆尘!猛然间,他忽地大吼一声,引得周遭人尽数侧目相视,心有疑惑之色。“你等井底之蛙,又岂知月之高远!”那名唤谢无伤的北域修士指着周遭人痛骂一通,丝毫不留情面。若非是其出身北域大族,周遭又有不少北域同伴之人,只怕此刻是要犯起众怒。其这一声惊呼,北域的那些同行之人尽皆是浮现出诧异神色,而后齐目望向半空之中的那道青衫身影,眸子之中满是敬仰之情。“不论他是月之高远还是日之灿烈,今时今刻,如此挑衅圣地威严,你觉得他还有活命的可能?”众人不敢与那北域修士相对,唯有剑灵子一脸不屑的冷声而语。其自幼生长于东域大族,自然要比这外域之人更知晓昆仑圣地的可怕之处。要知晓东域七圣地,四世家,论明面势力,在五域之中也只比中土稍逊一筹,而就是在这么多庞大势力中,昆仑圣地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圣地,万古以来主宰着整片东域的沉浮兴衰,随意出手便能影响整片东域生灵的存活,这般势力,只有他们这些东域修士才最清楚它的可怕之处。“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谢无伤讥讽一笑,而后抬头望天,如见神人。九天之上,对于那昆仑圣主之语,那一袭青衫只是略带疑问的简简单单的吐了几字。“尸体在说话?” 第398章 屠杀 此话一出,众人皆喧哗。那强行摆出一副气定神闲姿态的昆仑圣主也不再淡然,而是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陆尘。“本座知晓道友非凡,但以一人之力欲与我整座昆仑圣地为敌,莫不是太过瞧不起昆仑底蕴了。”他看向陆尘,带着威胁之意而语。此时此刻,昆仑圣主也意识到二人并未有任何的回旋余地,只能是寄希望于宗门底蕴以此来喝退陆尘。但很显然,陆尘不吃这一套。只见得其身影闪动,一瞬已至那昆仑圣主身前,而后五指弯曲成爪,扼住那昆仑圣主咽喉,犹如手提鸡子一般将之提起。昆仑圣主拼死挣脱,却是毫无作用,只能任由陆尘将之提起。一瞬之变,众人皆惊。昆仑圣地的长老们尽皆起身,有不少人想要冲上去解围,却是被首座的那几位长老以眼神制止。为首的那位长老站起身来,以一副长者姿态劝道:“小友有仇要报,自是应该,昔日恩怨,追根究底,是圣主一人所为,今日其生死由小友一人定夺,此外我昆仑圣地再愿拿出三件大道真器,一门绝世神通,一门帝者杀招,与小友化干戈为玉帛,不知能否让小友消消气。”“大长老!怎可……”其身后有人出声想要劝阻那大长老做出这般决定。“闭嘴蠢货!”那大长老却是并未给身后人说完话的机会便是怒吼一声,面露阴狠之色。其余长老皆是面面相觑,神色慌张,在他们印像之中,这位大长老向来是气定神闲,神仙姿态,无论对至尊人物亦是对宗门晚辈总是一副笑脸,可如今却犹如暴龙一般绝不许他人插话一句。陆尘随手将那昆仑圣主当做垃圾一般砸出,而后随手唤出一根长枪,狠狠的将之钉在山峰之巅,令得整座昆仑山脉的修士皆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昆仑圣主的狼狈之态。众人在此时此刻皆是静默下来,谁也没想到,那被他们视为神仙人物巨头大能的昆仑圣主此时此刻竟然犹如鸡子一般被人随意折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在这一刻,在众人心中好似神山一般的昆仑圣地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陆尘为什么专门挑这日子出手?因为杀人,还要诛心。自此之后,昆仑圣地也将如天渊一般不复存在。“不论是能令天渊溃散的至尊人物,果然可怕。”谢无伤怔怔的看着眼前人物,心中万分震惊,丝毫不得停歇。而原先那些喧嚣人群也再不敢吭声,浑身颤栗,知晓与那一袭青衫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消气?”陆尘望向那老者,颇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他长袖一挥,便有金色卷轴凭空出现缓缓展开,好似一幅千里江山图一般。“此卷轴之上刻有名者皆自裁而死,我便可就此离去。”陆尘冷声而语,不怒自威。见到那卷轴之上密密麻麻的一列姓名,老者面色铁青,瞬间便没了先前的淡然神色。那为首的是昆仑圣主,第二位便是他这昆仑圣地的大长老。“小友未免欺人太甚,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老夫知晓小友在北域杀出了风头,但这并不意味着小友就能在东域之地一样横行无阻。”昆仑大长老面色阴沉,周遭有着极为浩瀚灵气迸发而出,一瞬使得天地变色。只见得在其双手结印,道冠轰然炸裂,白发在暴走的灵气中根根竖立,好似暴怒之态。本命精血自其眉心之处飞出,血珠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柄长剑,每柄长剑都带着极为迫人的锋芒。“结阵!”只听得其怒喝一句,余下的长老们也纷纷以混沌之气双手结印,气息迫人无比。整座昆仑山脉迸发出犹如洪荒巨兽苏醒般的闷吼,在那七十二峰底部,缓缓浮现出缠绕着龙尸的青铜阵基。万年以来,昆仑圣地的护宗大阵第一次在人前全开。三百里云层被如薄纸般撕裂殆尽,夜幕提前一步降临,将整片天幕遮蔽。在那龙尸缠绕的阵基之上,四道神圣而又缥缈的身影浮现。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在古史之中堪称为神话生物的四道身影浮现,裹挟着本命星辉,在长老们的头顶上结成遮天蔽日的混元星图。从星图中央降下的并非是什么光柱,而是一条具象化的银河,河水无尽而流,里间的每颗"水滴"都是燃烧的陨星一般,向陆尘袭杀而去。陆尘连腰间佩剑也未拔,不过轻轻抬眸,而后双指并拢,斩出剑气。剑气与星流对撞的瞬间,十万丈高空炸开环形浩瀚之气,尚未坠地的玉阶残骸瞬间化作尘烟,若非陆尘以神念遮挡,此时此刻,那山脚下的求道之人没有一位能活的下来。"镇!"众长老双手结印,又将大阵阵型变换,只见得西方白虎方位忽地降下七杀、破军、贪狼三柄巨刃。巨刃划过天际,其所化出的轨迹残留着血色星轨,就好似整片九天都被刻上永久性裂痕一般。它们齐齐向陆尘斩去,好似天意一般不可阻挠。直到这时,陆尘方才一跃而起,挥剑而出,一剑断了那三柄巨刃。下一剑,整座护宗大阵的阵基被尽数挫折,顷刻间便是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存在一般。七十二处仙山开始下沉,三重天门上的混沌气息疯狂外泄,天地好似如琉璃盏破碎般绽开蛛网纹。天之痕凭空显现,露出里间深邃如墨的虚空之地。大阵被一剑所破,众位长老受那气息反噬猛的吐出鲜血,踉跄倒退数步。他们谁也没能想到,这堪称帝者不出无坚不摧的护宗大阵竟然被一人一剑所破,犹如薄纸一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大长老面色越发阴沉,他紧咬牙关,凭空血书大字高喝道:“小子猖狂!还请我昆仑诸祖出关镇压!”只见得血书触目惊心的浮现在半空之中,陆尘就那般静静的看着,也并未有什么阻拦之举。山脚下,修士们尽皆是呆若木鸡,属实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那半空之中的一袭青衫当真是人吗?古之帝者,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此时此刻,不少求道者都是心中惶恐,害怕自己先前对于这位大人物的讥讽之语被其听到,一个念头便要取自己性命。“完了完了,先前我说了那位大人那么多坏话,岂不是在自寻死路?”“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一时之间,诸多人都跪地向那一袭青衫遥遥磕头。唯有那北域修士谢无伤对着周遭之人面露鄙夷神色。“若非尊者相护,尔等此时已然尽皆是死尸一具了,莫非真以为尔等那微末道行置身于至尊之争中得以安然无恙?”他冷声而语,对众人道出实情。直到这时,原先提心吊胆的众人方才又放下心来,崇敬而又畏惧的看着那道青衫身影。“竖子狂妄,安敢动我圣地万年基业!”就在众人抬头而望之际,九天之上忽地探出数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好似天倾一般的砸向陆尘。共有三人同语,尽皆是在道君之境,声音威严至极,好似洪荒古音。陆尘话也没说一句,一剑而出,那三只大手尽数断裂。惨叫声响彻寰宇。三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如石柱倾倒一般倒下,砸在昆仑圣地的仙山之上。陆尘手持长剑,信步踏走于昆仑圣地的山峰之上,其所过之处,鲜血淋漓而洒落四处。无论是真君至尊亦或是道君,皆与鸡子无异,一剑而过,便是身死道消。不过转瞬之间,七大长老,三大道君尽皆死尽。血流成河,将仙山染的血红。陆尘手提血色长剑,缓步走到那被死死钉住的昆仑圣主身前。“想活吗?”陆尘问道。昆仑圣主疯狂点头,眸子之中的恐惧之色丝毫遮掩不住。杀神!杀神也形容不了。简直就是疯子!“我会让你活着的,苏月仙昔日所受,我要你百倍偿还。”陆尘冷声而语,眸子之中金光璀璨,有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之意。 第399章 帝路将现 突如其来的一场血洗令得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在此之前没有人敢相信,不过一人一剑,竟然能令得整座圣地化作废墟残骸。那三位道君强者的法身显露不过片刻,便是被陆尘一剑斩去,与至尊无二,亦是犹如鸡子一般被轻易斩杀。这是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所有人都想象不到,世间竟会有此般人。“今日过后,世间恐怕再无昆仑圣地……”山脚下,那北域谢无伤怔怔出神而语,只觉得那一袭青衫好似神人,其所过之处,无论是天渊亦或是昆仑圣地皆是尽数摧折,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这是一股伟力,一股令人难以抗拒,难以承受的伟力。而昆仑圣地,自此之后也注将在东域除名。毕竟其宗门高境修士尽皆死尽,而圣地万载所累积的资源又无比深厚,定然会被其余圣地瓜分殆尽。山巅处,陆尘随手一指,划出通往冥府的虚空通道,他掐着那昆仑圣主的咽喉,将之一瞬带入冥府之中。奈何桥下,忘川河奔涌不息,其上有无数的新生魂灵争渡,发出嘶哑的刺耳声音。陆尘将之灵脉封印,而后狠狠的掷入忘川河中。一时之间,万魂好似嗅到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一般蜂拥着向那昆仑圣主涌去,一瞬之间便将其吞没,而后如蚁群一般撕咬殆尽。剧烈的痛苦声自昆仑圣主的喉间迸发而出,但很快便被万魂的嘶哑之声掩盖。陆尘冷冷的看着那昆仑圣主的肉身被撕咬的粉碎,而后魂灵凄惨的在忘川河中漂泊。他并没有令其魂飞魄散,总归是留下了一口气。有些仇自己代行,但有些恩怨,是该让当事人了断方是。“永堕冥府炼狱之苦,可还喜欢。”陆尘冷冷道了一句,而后划破虚空,重返昆仑圣地上方。“三千年前,东域诸圣地围杀魔尊苏月仙一人,今日,我陆尘一人截杀诸圣地。”其高举长剑,高声而语。陆尘之声一瞬好似风浪一般传遍整片东域,适时东域生灵皆惊。不晓得内幕之人只觉得是哪位至尊走火入魔了说这般猖獗之语,可知情者却是毛骨悚然,唯恐清算到自己身上。尤其是昔日那些亲身围杀苏月仙的诸至尊们,更是心如死灰,知晓昔日业障终将在此世而报。就连昆仑圣地都阻挡不了那一人一剑,更恍若余者了。摆在他们面前的选项似乎也只有一个了,那便是逃,逃的越远越好。一时之间,东域至尊们人人自危,如鸟兽般四散而逃。而陆尘则是将一刻满姓名的金色卷轴铺开,置于九天之上。“名册之人,天涯海角,我陆尘誓杀之。”陆尘之语全然没有半点玩笑之意,就好像是最为诚挚的誓言一般,会用一生性命去践行。东域万万里,众生皆惊。这场被后世称为七宗之乱的劫难总是会令得世人与那场天渊之战并论。在后世史书中,一生近乎完人的陆夫子唯有两次饱受史官诟病。一次是天渊之战,陆尘屠众百万,一次是七宗之乱,令得东域腥风血雨,自此元气大伤,沉沦万载。后人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到近乎完人的陆夫子为什么会有这两场屠杀之举。光阴长河的洗礼下,往事尽皆斑驳不可见。唯有世俗人间的小茶馆,偶尔会讲起那陆夫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斑驳往事。置于是真是假,也并没有人会去计较了,权当听句乐了。大离王朝,白鹿书院。有位名唤秦长乐的少女独自下了一口老井,漫步在井中世界的竹林间。数年过去,少女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在整个大离王朝都富有美名。期间有圣地长老云游至此,邀其前往圣地修道,却是被少女婉言拒绝,对于这万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并不在意。对于少女而言,放不下的并非是白鹿书院,而是那口井,那井中的小世界。她一路漫步到竹林间的尽头,而后趴在一副青铜馆上。恍惚间,少女好像又见到了夫子与神仙姐姐。那时的自己透过指间缝隙想要窥探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看到的,却只有像小猫一样的女子和一脸浅笑的青衫夫子。“下……下棋。”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秦长乐回头望去,是熊猫模样的机关傀儡。这些年来,也只有它日夜不歇的守在此处,像是在守望着归家之人一般。秦长乐微微点头,耳边传来了陆尘之语。“三千年前,东域诸圣地围杀魔尊苏月仙一人,今日,我陆尘一人截杀诸圣地。”不自觉的,少女眼眶已然湿润。她双眸闭起,虔诚许愿。“唯愿夫子与神仙姐姐平平安安,万事顺遂。”竹林间,少女再一次的许下虔诚心愿,好似世间最为诚挚的信徒一般。…………南域,南海之畔。东域一片喧嚣之中,南域却是极为寂寥,一片苍茫。此时正逢暮潮时分,素来碧波万顷的海面忽而凝成玄色琉璃,令人不忍移开目光。浪尖一瞬凝固在空中,如同千万柄倒悬银枪一般。有云层自九重天外翻涌而来,在穹顶处结成十二瓣莲纹。其上的每片云瓣皆浸染着暗金颜色的光,像是天穹被天火灼穿了窟窿,漏下亘古未见的星辰余烬。海水开始无声沸腾,有紫气自东天垂落三千里,所过之处浪分涛裂,露出三千玉阶。海风忽止,所有喧嚣被某种无形伟力抹去,连浪花破碎的轻响都被冻结。九天之上的月华与星辉同时坠落,一轮血月当空,九颗星辰移位成斗柄状。星光如银针一般穿透云层,在玉阶表面刻画出山河社稷图。有万只禽鸟自西海飞来,翼展遮天,无数翎羽飘落,落在玉阶之上。自那玉阶而起,尽头处有天之痕凭空而显现,里间一片虚无,漆黑如墨。大道的洪钟炸响,一瞬传遍寰宇。南海之畔,帝路将现。(第三卷,完。) 第400章 帝行 当命运的齿轮转动时,任由世人如何阻力,亦是难以将之停止。帝路,区区两字便足以使得五域四海的修士为之痴狂,好似飞蛾扑火一般向前。万载以来,皆是如此。当大道的洪钟在五域四海之中炸响之时,世间人皆知晓,此世帝路已然现世。而无数的血与泪也要在此挥散,无数的白骨也要在此埋葬。这是一个黄金大世,一个前无古人的黄金大世。此世的诸多天之骄子在以往的纪元都足以成为帝位的有力争夺者,可在此世,他们注定只能旁观,见证新一位帝者的君临。但没有修士会就此放弃,没有修士会就此停步。犹如朝圣一般,五域四海的修士皆向着南域而来。而这片向来不曾喧嚣之地,也终将人声鼎沸,直至新帝君临。中土,一处山脚下,有位眉眼温柔的女子腰身佩着柄长剑前行,她并未如那些修士向南而行,而是沿着山路向东,直至走到一处颇为隐匿的村庄之中。村庄早已长满杂草,看得出来已然荒废了有些年岁。女子穿过村庄杂草路,漫步到一处榕树下。她伸出手,抚摸榕树上不知被谁刻上的小字。当其庭如盖矣,吾当迎绾绾为妻。女子摩挲着这行小字,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庞一般。良久后,她回过头去,望向极远处的南方。在其视线所及之处,有三千玉阶延展开来,漫向天际之处。贯穿整片天际的天之痕极为晃眼的显露而出,好似一道截断世界的剑痕。“等我。”她轻念了一声,而后身影一闪而逝,下一瞬已至南域之地。…………中土,玄朝。仙门圣地之中,女子剑仙看着少年许墨,她的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墨默然看向女子剑仙,他的神情呆滞,脸上还沾惹着鲜血。神韵山上,师姐为救自己身死,而那位陆夫子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可现在,许墨有些不想活下去了。徐徐师兄倒在自己的脚下,可前一刻,他明明还在笑着和自己说,是时候去帝路大展神威了。下一刻,师尊的剑亲手贯穿他,鲜血溅起,打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温热的,滚烫的。他呆呆的伸出手,摸着自己脸上的血迹。血腥味灌入他的鼻腔,令得少年许墨有些作呕之感。死了。徐徐师兄死了。师姐也死了。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好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终将远离一般。如梦幻泡影。一抹白光闪出,从倒在血泊之中的那具尸体飞出,一瞬没入少年瞳孔之中。下一刹那,少年双眼睁开,左眼如藏月,右眼如藏日。烛龙之瞳,由此而现。他看向自己的那位女子师尊,连厉声质问的怒意都生不起来。准确的说,许墨不想活了。“为什么呢师尊。”他极为无力而又出神的望向女子剑尊,似乎并不是多么想要一个答案。“自始至终,你都是我的棋子而已,他们二人也是,现在棋局将收官了。”她平静而语,就好像一剑刺死的不是自己的弟子一般。“我要的,只是一具完美的肉身而已。”女子剑仙又道。少年愣神良久,恍惚间又想到很多年前,当自己寻死之时,是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剑仙持剑而来,告诉自己,不要死,活下去。可如今,一切皆如梦幻泡影。“杀了我。”女子剑仙说道。少年抬起头,看向她的眸子。他提剑而起,一剑贯穿其胸膛。女子剑仙身死,一抹神识飞出,灌入少年脑海。良久后,少年抬眼,帝者之气喧嚣而出,君临天下。他的神色悲伤,将徐徐以及女子剑仙的尸身埋葬。而后不再回头,一路向南。 第401章 赤辰星 帝路,与其说是一条路,但实则是一片贯穿整片虚空的星域。在帝路未开之时,五域四海的生灵虽是得以破碎虚空在里间游行,那虚空茫茫无尽,哪怕是至尊亦是为迷失于其中。而所谓的帝路,则是一条走的到尽头的虚空之地,此间有无数前贤曾行过,有无数白骨曾埋过,后世人只需沿着前人之所行一直走到路尽之处便可。当然茫茫一片虚空之中,最终能走到尽头的也不过寥寥百人。其余者要么化为帝路之下的白骨,要么是半路而退,返回五域四海之中。帝路,赤辰星。这是这条漫长而又璀璨星路的起点之处,五域四海的修士们穿过那道天之痕处时,便是会降落在这颗星辰之上,开启属于自己的帝路。赤辰星说是一颗星辰,但与五域相比起来,却是相差甚远,大抵只有一域之地的大小。但即便如此,倒也足够容纳穿过天之痕而降落的众多修士们。毕竟帝路凶险,能踏上那三千玉阶并穿过天之痕处的修士最少也得在神游境界,故而虽是五域四海乃至古代至尊齐聚于此,这赤辰星也足够容纳,更不用说还有至尊道君们已然离开此地,去往更深处的星路。赤辰星的一处山脉之中,一行人列队而行,身穿金色刺绣的锦衣,显然是出自仙家名门之中。为首的是位年轻男子,他腰身佩剑,目有精光。与旁人不相同的是,他眉心之处有一道竖纹,好似第三只眼瞳一般。其虽是年轻,但身后的一群人对其却是毕恭毕敬,显然将之视为领路之人。“赤辰星乃为帝路起点,里间卧虎藏龙,实属不好去争抢什么机缘,对于我等而言,最重要的是赶往星阵之处,赶赴下一处古星。”那年轻男子对着身后众人缓缓而语,语气严肃,不由得旁人有任何反驳。众人皆是点头,也并不敢去质疑年轻男子的决定。虚空之中有无数古星点缀,赤辰星是所有人的第一站,但其后众人所落脚的古星则是犹如支流一般极为繁杂的流转,虽说最终走到尽头皆是可以汇聚到主干之上,抵达那帝路尽头,但总归是会因所选路线的不同,而有着不同际遇。就在众人动身之际,却有一道好似流星火雨一般的术法从天而落,带着浩荡声势,令人窒息。那男子一跃而起,抽剑而出,迎向那一团火光。一剑而出,那火光四溅,令得其身后诸多人竟是当场身死,化作尘烟四散。而后又是无数火光落下,犹如箭雨一般繁密。众人皆在这浩瀚的攻势之下消亡,就连肉身都没能半点存留,只剩下男子一人持剑。男子面露怒容,持剑厉声呵斥。“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伤我圣地门人!”他环顾四周,山脉一片茫茫,并未有任何气息显露。男子强忍着心中怒意,沿着那火光来处追寻,意图寻找到那施法之人。帝路的残酷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他预想过一百种情形,可没有一种情形是自己人尚未见到,同行之人便尽皆死尽的。帝路凶险,这里并非是什么试炼之地,而是一条真正的血色之路,并不会像什么仙门试炼一般,非得要同境相争才行。在这里下至神游,上至道君,道君至尊一念,整座赤辰星真君境界以下者便会尽皆死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当然也并没有人会真这么做。杀人是要背因果的,而因果之轻重,则与被杀之人命格息息相关,有人命格之重足以左右五域四海,有人命格之轻犹如鸿毛。而能走到此处之人,哪怕只有神游境界,命格显然也要比普通人重的多的多。若真有什么至尊道君们一念抹杀众生,只怕下一刻天雷便是滚滚而来,堙灭在这星空之中。再者对于那些巨头大能而言,赤辰星这颗初始星辰没有半点吸引力,自然是最先一批借助阵基前往其他古星之人。除却这些巨头外,年轻男子的真君境界已然足以在这赤辰星中纵横,可刚才那术法落下之时,他确实无能为力,难以庇护门人生死安危。“该死。”男子紧咬牙关,眸子之中满是怒意。他向着那火光来处跳跃,直至到了山脉的至高之处。有位女子坐在崖边,遥望着赤城星的苍茫大地。她一袭红色,赤着足,脚腕处系着银色的铃铛。男子手持利剑,连问也没问,便是一剑挥出,想要将之斩杀。女子回眸,眸子处泛着赤红颜色。下一刹那,男子便精神有些恍惚的停下了攻势,跌跌撞撞的倒退数步。他将长剑插入碎石缝间,双目之中显露出震惊神色。“是你?”男子诧异而问,显然与女子是故识,可即便如此,他眸子之中的杀意却是半点未曾消散。“张道玄,别来无恙啊。”女子施施然站起身来,红色长裙随风而招摇,好似是飘带一般令人不忍将视线移开。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眼神玩味。“是你动的手?”张道玄厉声而问,握着剑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同行之人尽皆已死尽,他不知这条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什么动手?”女子稍稍一愣,而后歪着头一脸茫然的问道。“妖女,事到如今还要装模作样!”“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星火与你本源之火便是同宗同源!”张道玄见女子这般茫然姿态更是怒火攻心,当下又拔出长剑,以剑道真意斩出,气息极为迫人。女子浅浅皱眉,侧身躲过这一道凌厉剑气。“我在此处想要等你,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做。”她为自己辩驳而语,可张道玄此时已然被怒火冲昏了头,哪里听得进女子的一言半语。剑气如虹,术法如雨而出。女子眼见眼前人已然不听解释,当下也不再说些什么,双手结印,带着赤羽凤凰向那男子攻杀而去。在浩瀚术法相碰撞的刹那,女子的瞳孔之中红光大绽,令得那男子遁入幻境之中。她上前拥抱男子,轻拍着男子背部,似乎想抚平他的怒火一般。毫无征兆的,男子眉心的那竖纹显化成一竖瞳,一道极光自那竖瞳之处极掠而出,女子闪躲不及,左肩之处被贯穿一道血痕。撕裂的疼痛之感令得女子忍不住的咬紧牙关,还未等她有任何别的举动,那男子便已然是一剑刺出,直穿女子心口。“妖女,昔日就不该留你一命,以致我同门尽死。”他冷声而语,又将长剑深入几分。鲜血淋漓而出,将女子本就鲜红的长裙染的更为血红。“不是我……”弥留之际,女子眼中也并未有什么憎恨之意,只是有些委屈而已。男子抽剑而出,眸子之中神色复杂,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女子倒在血泊之中,抬起的手无力的坠落倒地。恍然间,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同样是眼前的女子,她倒在血泊之中,向自己伸出了手。不一样的是那次张道玄伸出了手,而这一次只是冷冷的看着女子倒在血泊之中。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生死之仇得报的畅快以及悔恨。若自己昔日不留其那一条性命,恐怕便不足以致今日之祸。他收起剑,不知为何,大仇得报的畅快之意一瞬便是消散,留下的只有一团乱麻似的东西,令他的心难以安定。张道玄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是万分不安。“好戏,当真是一出好戏,怨侣相残,挚爱相杀。”有笑声自不远处响起,只见得有人自云端跃下,嘴角带着玩味笑意的看着张道玄。“当真是个绝情的男子,出剑这般果断。”他讥笑而语,目光落在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子身上。 第402章 诛心 那是个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面容阴柔,好似女子。张道玄看着眼前男子,眸子之中生出某种戾气,就好像是见到了最为厌恶之物一般。“滚开,不然今日,此剑亦要诛杀你。”张道玄低声冷语,漠然说道。他如今的心很乱,杀了名唤纸鸢的红裙女子后,他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像是有把利剑悬在心头一般,令其万分的不安。张道玄不禁扭头去看向那血泊之中的女子尸体,见到那张惨白面容之时,他的心忽地一抽,悸动异常。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不禁回想起来,自己是为何非要置之于死地?生死这般大事,不应该彻底有所定论再行决断吗?为何自己就死死的认定是纸鸢行凶,而后听不得其半点解释便出手将之诛杀呢?他忽地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头疼之感,像是有蚁虫在噬咬着自己的头骨一般。不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你!”张道眸子里射出一道精光,脸部因怒气暴涨而忍不住的抽动起来。“果然瞒不过张大仙人这双慧眼。”那人嘴角勾起笑意,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折扇,颇为风雅的轻扇。“魔门妖女洛纸鸢,圣地神子张道玄,洛神域的绝代双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一人,当是有些让我出乎意料呢。”他又是缓步走到那张道玄身旁,而后凑近在他身前说道。张道玄低头不语,而后一掌拍出,猛然发难。那人侧身轻旋躲过,折扇收起,大有写意风流之意。“原以为你二人能斗个两败俱伤,我好坐山观虎斗,却没想这位魔教妖女竟然如此感情用事,任由你刺杀她也不做任何反抗,但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至极呀。”说到这时,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似自己是那女子一般。听到这话,原本已然暴起的张道玄身子一僵,再也难以踏出下一步。他望向血泊之中的那道身影,浑身颤抖不已。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张道玄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呢喃,他忽地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就好像是衣衫单薄之人身处于冰天雪地之中一般。“没错,是你杀了他。”那人又凑到张道玄身前,眸子之中有着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飘过。张道玄凝望到那双眸子,一瞬间如坠梦境。他恍然看见了红裙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前,施施然向他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救。”那是二人初见之时。后来一人成为魔门妖女,一人成为圣地神子,天姿之纵横,冠绝南域洛神域的一众天骄,以至于在二人面前,其余者都羞于自称天骄。可亦是自那时起,二人已然是正邪不两立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安静的在等着你。”“可你杀了他。”说到这时,那人的声音忽地提高,表情也变得十分凝重,就好像是为那死去的女子厉声呵斥着张道玄一般。张道玄猛的踉跄一退,手中的长剑也控制不住的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人收起折扇,弯腰捡起那柄长剑。他将长剑剑柄递到张道玄手中,而后凑到耳边轻声而语:“杀了自己,还她一条性命。”那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游魂在耳边的低语一般,引诱着星夜的旅人迷失方向。“还她一条性命……”张道玄接过剑,眸子之中意识已然有些许的溃散。他将长剑提起,做自刎状。那人嘴角笑意勾起,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幕。就在剑锋将要划过咽喉之时,忽地一道光点弹来,将张道玄手中长剑击飞。长剑脱手,张道玄一瞬间清醒过来,眼神不再涣散,眉心的竖瞳也是展现而出,有金色光线向着那人极掠而去。那人一时间也没有从变故之中反应过来,只能是稍稍侧身,被那一道金色光线擦伤左肩。鲜血从伤口处淋漓而落,那人目光却并不放在张道玄身上,而是望向别处。“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不知晚辈是有何处得罪前辈了?”那人朗声而问,心中一团怒火。差一点,差一点这洛神域的绝代双骄就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下。差一点,差一点那血色异瞳以及天纹真眼便都会沦为自己眼瞳之物。而那时,自己不但是名副其实的洛神域第一天骄,更是有资本去与五域四海的诸位少年至尊争锋,拥有走向帝路尽头的底蕴。可选择一切都毁了。“该死!”那人心中万分怨恨,可他也知晓出手之人绝非等闲,并非是自己所能匹敌,故而当前也只能按耐下心中怒火,装出一副无辜模样问道。天外并没有声音回应这位男子,唯有一片无声的寂寥,以及那张道玄拔剑而出剑气争鸣之声。 第403章 懦夫 剑气迫人,一时之间,那男子竟是有些难以招架。他的瞳孔之中灰色雾气显现,但在张道玄那眉心处的竖瞳下,却是再也难以影响他的心智。“罗陨,你该死!”张道玄怒吼一声,混沌之气宣泄而出,剑道真意展开,万剑柄剑影自其身后浮现,与那竖瞳处的金光一同向那名为罗陨的男子贯穿而去。罗陨双手结印,水镜似的东西在其面前显现,好似一堵万古不破的城墙一般将那万千长剑尽数抵挡。可当那金光掠出时,那水镜顿时破碎,一瞬又贯穿罗陨心口之处。罗陨双眼瞪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口处有着硕大的洞口打开,鲜血喷涌,好似泉柱。“偿命吧。”张道玄冷声而语。一剑抹过罗陨咽喉之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双眼甚至死都没闭上。“多谢前辈相救,但晚辈亲朋死尽,错杀无辜之人,已然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张道玄对着无人处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提剑,便欲做自刎状。“死则死矣,可因你而死之人若是在黄泉冥府当即见你,他们会欣喜言说怎么你也下去了吗?”有一道醇和嗓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而后一青衫男子凭空自云端走出。他生的极为好看,长发被竹簪束起,偶有几缕碎发散落在外,随风好似柳枝般飘动。见到来者,张道玄楞了一愣,他原以为是暗中出手之人是那般高高在上的至尊强者,却没想竟是这样一位看着温和的年轻男子。“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但晚辈实无苟活人世之意,惭愧。”他回过神来,又是向陆尘行了一礼。陆尘不语,眸子微眯,里间有水雾浮现。武道天眼下,眼前男子的生平尽数浮现。【姓名:张道玄】【年龄:一百二十九】【境界:真一】【命格:金色】【生平:出生于南域洛神域世家大族,然世间历经万载,至此时时,世家已然没落,群狼环伺,稍有不慎,便会落得满门覆灭的下场。故而张道玄虽少有天姿,天生天纹真眼,却并不敢显露。其藏锋守拙,直到于市井之中见少女洛纸鸢,为救将要被仙门公子掳掠而走的少女,其天姿方才显露,以雷霆手段震慑同辈天骄。其亦因此被世家仇敌盯上,为不牵连家族,与少女洛纸鸢亡命奔逃,辗转洛神域四境。后在一次截杀之中,少女洛纸鸢为救张道玄不慎坠崖,而张道玄幸得云游而至的圣地长老所救,拜入圣地之中。自此张道玄如潜龙离渊,一飞冲天,不过数年,便横压同辈天骄,于洛神域中得神子之称。后其接宗门悬赏,外出除魔。据传洛神域南境之地有一妖女祸乱苍生,献祭诸多凡俗百姓。张道玄携剑而去,追踪多时,终在一处古城之中见一红衣女子身影。其浑身染血,周遭处满是尸身。张道玄认定其乃为那魔教妖女,故以雷霆手段攻伐而出。却没想其人乃为女子洛纸鸢。洛纸鸢直言此地之事非自己所为,张道玄却并不听信。其平生最恨恃强凌弱之人,见洛纸鸢如此,并未念及昔日旧情。二者拼杀,洛纸鸢不敌,被张道玄以剑相逼。最终关头,张道玄念及昔日之恩情,放洛纸鸢一条生路。直言二者日后相见,定不留情,生死相争。后二者几番纠葛,又历经生死,虽因正邪两派难立而多有对峙,但彼此已然难以割舍。直至帝路大开之时,张道玄因中罗陨之术而误杀洛纸鸢,二者方才到了真正的死别之地。张道玄与罗陨厮杀,惨胜。而其因愧疚之意,自毁双眼以及天纹真眼,却没想因此而境界有所突破,直至帝路尽头,死于天骄针锋之中。】【近期遭遇:中罗陨之术,杀死洛纸鸢。】武道天眼之下,男子的生平尽数入陆尘眸子之中。他的生平说是坎坷倒也是坎坷,说是俗套倒也是俗套,至于那金色命格,在五域四海虽是极为出众,但在这帝路之上,却又并非是多么的出奇。至于陆尘为何独独要出手管这一遭事……他抬起头,缓缓看向男子额头处的那竖纹。“生死大事,又何以一念决之?”陆尘摇了摇头,叹气而语。“有多少人为了生而不惜苟延残喘,你如今脚下乃为帝路,不知是五域四海多少人渴求之境地,又何以如此。”对于陆尘之语,张道玄却也并未反驳,只是颇有些固执的摇摇头,只说自己无颜再活于世间。“倒是我不该出手救你了,连自己性命都难以珍惜的人,难怪杀起他人来也毫不手软。”陆尘恨铁不成钢的这般说道,当即背过身去,两袖拢起,好似要就此下山一般。“杀起他人来也毫不手软……”张道玄呢喃而语,心忽地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痛了一般。就好像万剑穿心而过,留下的只有满地血痕。他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因山巅凌冽的寒风吹过而起还是些别的什么东西。“是我之过错,我一人承担。”他这般念道,而后一剑提起,就要贯穿自己心口之处。“懦夫。”陆尘转过身来,这次他并未劝阻,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眼前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张道玄握着剑的手僵在远处,他生硬的扭过头去,神色复杂,就有着丝丝许许的愤怒,也有着些许遗憾,就好像在问自己怎么就是个懦夫了。“前辈救我,我感激不尽,但晚辈去意已决,还请前辈不要荒废光阴于我这无用之人身上。”他再向陆尘一拜,而后心觉无论陆尘再说些什么也权当没有听见了。“这位前辈虽然性情古怪了些,但总归是救我一命,如今我去意已决,世人如何言论又与我有何瓜葛,更别说是救了我一命的前辈了,且由得他说去便是了。”这般想着,张道玄便是再做一拜,心中死意万分坚定,已然决定无论陆尘说什么也不做搭理了。“谁要劝你了,我只是想看一出好戏罢了。”陆尘轻轻笑道,而后又转为一声轻叹。“只是可怜那姑娘,替个懦夫死了。” 第404章 正邪两派 张道玄本以决意不听陆尘所言,可此话一出,却令得其当即又是一僵,手中长剑踉跄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剑鸣之声。他不免扭头去看向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子,她的神色很恬静,就好像是安详的堕入一场梦境之中一般。可只有张道玄知道,那个女子死了。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她甚至没有半点抵抗,就好像生怕伤了自己一般。“你不会真觉得是你杀了她吧。”“若她不想死,哪怕你临阵破境,也绝非是其敌手。”陆尘出声打破了张道玄的出神,他缓缓望向陆尘,心中好似神人擂鼓一般震颤不已。“前辈身为至尊高位,自然可以看透我等虚实,莫非真如其所说,洛纸鸢的境界实力一直在我之上?”恍然间,张道玄又不免回想起二人的数次交手,似乎每一次的厮杀,都是自己要略胜一筹。而洛纸鸢总是会输给自己,就如戏本小说之中的邪魔歪道总会输给仙门正派一般。每一次的交手,都是以洛纸鸢落败,而张道玄犹豫再三决定放洛纸鸢一条生路为终局。有时候张道玄会觉得洛纸鸢死性不改,明明昔日是那般一位纯情少女,却在魔道之上走的越来越远,思索着自己要不要痛下杀手,不再念及旧情。可每当看到剑下那双好似林中小鹿般的眸子时,张道玄还是会忍不住的将洛纸鸢放走。因为那双眸子似乎是在告诉自己,洛纸鸢依旧还是昔日的少女,只是因命运颠簸而堕入魔道而已。而自己迟早有一天能把她救出来。可直到听到陆尘所言,张道玄方才如梦初醒。原来二者的每一次交手,自己每一次所谓的念及旧情,剑下留人,都只是女子的示弱而已。若真以魔门与仙家正邪相争,自己恐怕早便要死于女子手下了吧。亏自己还总为自己那大发慈悲的手下留情而略有得意。倒是可笑了。“前辈所说当真吗?”他迟疑的抬起头,望向陆尘,似乎想再确认些什么。“我骗你作甚。”陆尘面色平静而语。张道玄心中有惊雷炸响。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一般在其脑海之中回想。而很多在自己记忆中以为的模样,其实只是自己以为而已。“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后会有期。”记忆中,红裙女子笑吟吟的向自己道别,即便其身上的剑痕仍旧在流着血。“为何要这般呢……”张道玄心好像被万根银针齐齐穿透一般,刺骨的冷意毫不遮掩的灌溉着全身。一瞬之间,他只觉得自己难以呼吸,跪倒在地。他无声的哭了起来,极为狼狈的爬到女子身边,而后紧紧的将之抱住。鲜血将之衣衫染红,但张道玄却并不以为意,开始放声痛哭起来,好像是心爱之人离世一般。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以为是而已。自己高高在上的以为在留她一条性命。自己高高在上的以为要将她从魔道之中拉出来。自己高高在上的指责其死性不改,堕入魔道之中。可实则是梦幻泡影一场空。是怀中女子的常年示弱,给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名门正派仙家神子的假象。到头来,自己才是那需要被怜悯,需要被拯救之人。所以不仅是那些生死厮杀,还有诸多二人所历的生死之劫,原以为是自己救了洛纸鸢。可如今看来,也是洛纸鸢救了自己才对。可笑。泪斗大斗大的滚烫掉落,张道玄哭的撕心裂肺,记忆好似光阴长河倒悬一般流转。“怎么了,现在又不死了?”陆尘并未因这哭声而有什么动容,而是反问而语,神情淡漠。张道玄并未理会陆尘,依然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世界之中。“她对你而言,不过是一有些纠葛而已的魔道妖女,不是吗?死便是死了,又何以如此神伤。”陆尘接着说道。“她是魔道妖女又如何!什么正邪两派,都是狗屁!”听闻陆尘之语,原本仍哭的撕心裂肺的男子忽地大吼出声,就好像是为死去的女子向世间呐喊一般。“你先前可不是这么想的。”陆尘有些轻蔑的笑了笑。张道玄猛然摇头。“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怪我自以为是……”“世人说什么正邪两派,可于你我而言,又有何干。”张道玄紧紧攥着女子的手,泪止不住的滑落。他知道,这些话只能说给他自己听了。怀中的女子已然安然的堕入一场长眠之中,再也不会有人施施然的笑着看着自己,道一声后会有期,只为满足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正派之念了。陆尘冷眼相视,直至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化作沙哑之音。张道玄背起女子,踉踉跄跄的向山下走去。“等等。”临下山时,陆尘出声叫住了眼前男子。张道玄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有些茫然的看着陆尘。“你去哪里。”陆尘问道。“我要带纸鸢回家,回我们第一次相遇之地。”张道玄坚定答道。“你爱上她了?一位魔门妖女?”陆尘疑惑而语。张道玄依旧点头,没有任何避讳。“可迟来的深情,不如草芥。”陆尘顿了顿又道。这一次张道玄并未再像先前那般被陆尘的话语左右,而是依旧坚定而语:“草芥就草芥了,总归我要带纸鸢回去,告诉洛神域的所有人,洛纸鸢是我的妻子。”陆尘笑了。倒并非是在讥讽。还是真的有些开心的笑了笑。天底下的有情人何其繁多,有些故事情节也是惊人的相似。尤其是陆尘一双武道天眼,一路所见痴情人不知凡几。而张道玄的故事在这其中也并未多么的出奇,并未多么的感人。可陆尘还是想笑。至于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了。“好吧,其实她还没死。”陆尘耸了耸肩说道。只见其一指点出,一道白光没入女子体内,而后女子的手指微微屈动,鼻尖也再复呼吸。“我听到了。”“夫君。” 第405章 死劫 一声轻唤在张道玄的耳边响起,好似水滴溅起一般清脆。张道玄的脚步停下,而后扭头,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女子侧脸。只见得女子缓缓睁开双眸,睡眼惺忪,就好像如梦初醒一般。两人四目相对,长长久久没有言语。天地好似一瞬静止,二人的世界之中唯有二人。良久后是陆尘轻咳一声,女子才挣脱着从张道玄背上跳下,而后躬身向陆尘行了一礼。“多谢前辈相救。”洛纸鸢十分诚挚而言。先前那张道玄长剑贯入自己身体之时,洛纸鸢已然放弃了抵抗,坦然接受自己将死于心上人剑下的事实。但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未有袭来,自己虽是倒在血泊之中,好似死去一般,但神识却依旧敏感,可以清晰的感知着周遭的一切。故而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被洛纸鸢所感知到,只是在陆尘开口之前,其尚未能说话而已。陆尘微微摇头,眸子之中有水雾色浮现。【姓名:洛纸鸢】【年龄:一二十七】【境界:真一】【命格:黑色】【生平:虽生于凡俗富贵之家,然身负远古大妖血脉,隐而不显。后因年少姿色过人,得仙门纨绔觊觎,动用手段使其家破人亡,险些流入烟柳之地。幸得没落世间子弟张道玄所救,方免于难。后因纨绔死于张道玄之手,二者受仙门追杀,一同流亡。二者辗转洛神域诸地,在一次截杀之中,洛纸鸢为救张道玄坠入深涯。其未因坠崖而死,得魔教教主所救。教主知晓其身怀大妖血脉,将之带回魔门之中,为其血脉觉醒。洛纸鸢大妖血脉方才显现,聚于左眼之中,颜色血红,乃为血妖之瞳。其凭借大妖血脉踏入修行之路,一路高歌猛进,很快便成为魔门圣女,杀得诸多洛神域天骄抬不起头来。后洛纸鸢奉命追杀魔门叛宗之人,几经追寻,终于到了一处古城之中。古城之中满是尸体,无一活口。而恰在此时,张道玄追查至此,见洛纸鸢身处这古城之中,一口咬定洛纸鸢滥杀无辜,拔剑袭杀而来。洛纸鸢尚未来得及品味重逢的喜悦之情,便陷入生死危机之中。她并不愿与张道玄生死厮杀,但张道玄剑招凌厉,并未有手下留情。一时之间,洛纸鸢感到万分委屈。多年来自己一直在苦寻其踪迹,原以为二者相见之时会如何美好,却没想是这般刀剑相向正邪不两立的场景。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呢?洛纸鸢很不解。委屈与失望灌入她整个心海,以至于她根本无心与张道玄交手,很快便败下阵来。在生死之际,张道玄却并未如洛纸鸢意料的那般将自己诛杀,而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洛纸鸢心念张道玄对自己仍有旧情,二者后又互相牵连,多翻生死相争,也多翻历经生死,彼此之间早已难以切断联系。但正邪不两立。张道玄自幼便嫉恶如仇,正义之感极为强烈,不然也不会当初为自己出头,斩杀那仙门纨绔。故而自己一日是魔道中人,自己与张道玄恐怕便一日不会有结果。可于洛纸鸢而言,其也并不能离开魔教。魔教向来弱肉强食,师尊虽为教主,高为至尊之位,但因为求大道,闭关渡劫而受大创。消息虽未走漏,但诸长老多少有所察觉,蠢蠢欲动。若自己就此离去,无异于落井下石。对于这位救自己性命,助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洛纸鸢不但视其为师尊,更已隐隐视之为母亲。一位女子能在魔教之中称尊,谈何不易。洛纸鸢没法说服自己放下魔教教主与张道玄走在一起。故而两人虽心中有意,却总归未能在一起。后帝路大开,洛纸鸢刻意寻找张道玄踪迹,却未想遭受仙门子弟罗陨算计,或死于张道玄之手。】【近期遭遇:张道玄受罗陨算计,或将前来寻仇。】武道天眼之下,女子的生平尽数显现。陆尘的目光落在女子那头顶的一团黑色气旋上,眸子微眯。将死之人。实际上若非陆尘出手阻拦,女子已然是一具尸体,而非是将死了。黑色命格有多么难逆转,陆尘自然比谁都要清楚。昔日其为了替赵栀韵扭转黑色命格,险死还生,若非是有苏月仙所赠的神纹,只怕赵栀韵依旧要死在皇宫之中。而眼下洛纸鸢虽未死,但黑色气旋却并未转变,显然这般死劫还没有彻底渡过,仍旧是位将死之人。“无妨,世间唯有痴情人,不可取笑,我不过随意为之而已。”陆尘顿了顿说道,又将目光看向张道玄。“若观天命,则洛姑娘死劫尚未消散,依旧有大劫将至,若你不想受牵连,大可离去,我想洛姑娘也并不会怪你的。”听闻陆尘之语,原先脸上还挂着笑意的二人忽地面色一僵,而后有些怔怔的看向陆尘,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前辈莫不是在说笑……”洛纸鸢红唇微动,脸色煞白。陆尘却是面色严肃,并未有什么说笑之意。张道玄如遭雷击。”若真有什么大劫将至,我与纸鸢亦当生死与共,纵是死劫,也愿同生死。”片刻后,他握紧洛纸鸢的手,神色诚挚而语。在其许誓之时,女子却是眉眼低垂,眼眶含泪,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陆尘自是知晓,其知晓自己身负死劫,多半会悄然离开,而非让那张道玄与自己一同置身险境之中。所谓痴情,也不外如是。二者相拥而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之后,便与陆尘道谢离开。陆尘倒是并未阻拦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望着远处的青山与白云。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世间能得白头者,又有几人。总得有一人先走在前面。【夫子之责行使完毕】【宿主武道天眼觉醒度+10%】【仍需八种真眼气运,解锁真武道天眼】二人离去后,系统的机械音久违的在陆尘耳边响起。自帝路大开之时,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便是再度显现出来,指名道姓的要自己指点九位极品真眼气运之人,以此来解锁真武道天眼。至于这所谓的真武道天眼是什么,陆尘也并不知晓,但对于陆尘而言,目的已然不是成就帝者之位。而是帝境之上,天之上。若只是成就帝位的话,以陆尘如今的境界修为,并不惧与任何一位古之帝者争锋,甚至于说在神道之势下,恐怕连古之帝者也并非是其敌手。但陆尘的目的并不在帝位上。为超脱这一境界,陆尘自然不能故步自封,自诩无需再借助什么外力。故而对于如今的陆尘而言,自己的道要寻,系统的助力,亦是不能舍弃。至于那九道真眼气运,却并非如其一开始所料想的那般好寻。其原以为长孙漠遥的血瞳应该算得上是一种真眼,但实则却并不是。以及诸多陆尘所认为的极品异瞳气运,依旧没有触发系统的奖励。直到如今为张道玄解惑,方才是第一次触发了系统的进度。“看来这所谓的九种真眼气运,便真是与真眼这二字息息相关。”陆尘自顾自呢喃而语,脑海之中思绪翻飞。自冥府离去后,其一直追寻明帝与十二山人的踪迹,只是一直未有所获,就好似是人间蒸发一般。陆尘在徒劳之后,也不再执着于此事,帝路大开,该见面的,也总归是要相见。帝路的到来要比陆尘想象的还要快上许多。其原本是想与三大帝朝以及荒古世家们拟定一些法则,以此来限制五域四海的修士,令他们能在这法则之中行事,而非如以往那般,只受冥冥之中的天道束缚。为此陆尘已然准备多年,其于永夜长城授课,为诸多天骄讲解规矩方圆之道。所谓强者,并非是随心所欲,凌驾于万物之上。而是能以弱者的边界为边界。总之其将其所思所想尽皆编汇成册,借由五域四海汇聚至永夜长城的天骄们再带回五域四海。 第406章 大雪 帝路,不周星。帝路始于赤辰星,自赤辰星而去,却有万余条通往尽头之路,好似密网一般繁茂,虽是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但总归是会在终点之处汇聚在一起。而在这万余条通往帝路尽头的星路之中,又有三条大道最为著名,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至尊道君曾涉足其中。不周、不庭、不荒。这三处截断三条大道的星辰,便是这三条星路之名。对于帝朝子弟以及荒古世家后人而言,大多会踏上这三条古路之上,这不单是因为这三条古路所留下诸多传说,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祖上有诸多遗迹曾留下,等待着后人来寻。荒古世家以及帝朝本就底蕴深厚,历代行于帝路的强者自然不胜其数,他们大多死在路上,可其身所负的,却是一笔巨藏,等待着后人发掘。故而那些被视为帝路种子的选手们大多身边都会围绕着一批家族或同门之人,除却辅佐那种子选手争夺帝位外,还有很大一部分任何便是回收历代前辈遗留在这帝路之上的珍藏。此时此刻的不周星上,便是齐聚着五域四海的诸多帝朝世家后人。这倒并非是说这条路只能是由这些世家帝朝后人们涉足,而是大多出身势力没那么顶尖的修士们都会刻意避开这条古路,寻一些偏僻的星路来积攒修为。在古之帝者的记载之中,除却轩辕黄帝以及鲜少有讯息的青白二帝而言,剩余六位古之帝者中,出身世家大族的有四位。明帝、玄帝、元帝、魔帝。这四位本就出身于世家大族之中,受世家之力而托举,自身也同样横压同辈天骄,登顶帝位,将荒古世家更进一步化为帝朝。当然魔帝在其中是个特殊存在,其成至尊之后便是血炼了整个宗族,以至于后世也不曾听闻有什么魔帝血脉。除却这四位出身荒古世家的帝者之外,出身平凡者只有赤帝与景帝二人。故而以比例而言,五域四海的修士们也心知肚明,新一位的帝者多半会在这些荒古世家之中出现。当然世事难料,在此世未有人证道称帝之前,谁也不能有个定论。“师姐,好冷啊……”茫茫大雪之中,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抬起头来,对着身旁的高挑少女说道。不周山常年被积雪覆盖,天地被苍白的雪幕缝合为一体,目力所及处,尽是翻涌不止的雪浪。千年积雪吞没了天地的所有棱角,就连那些山脉都化作大妖隆起的脊椎一般,在暴风雪中缓慢起伏,令人望而生畏。那落下的雪花看似轻盈,可是寒威之重,却是令得王侯修士都如凡俗一般被彻骨的冰寒侵袭,忍不住的咬牙打颤。那抬头而语的少年虽是真一境界,可不知为何,却依旧在这漫天风雪之中感到冰冷彻骨,冻得浑身哆嗦。“运转火属心法试试。”那高挑少女平静而语,脸上倒并没有什么诧异之色。二人出身于天玄书院,此时身上穿着的,也是书院那标志性的玄黑色长袍。天玄书院坐落于中土之地,有着五域四海第一书院的美称,古往今来,诸多至尊道君强者都曾在此处求学,就连明、玄二位古之帝者,也确有明确记载,曾于天玄书院求学。其不在三帝朝境内,而是独居一城,号为天玄城,并不受三大帝朝管辖。天玄书院底蕴深厚,再加之吸纳五域四海的各般求学之人,更是有着诸多争夺帝路的种子选手。而这行于茫茫大雪之中的少年与少女,正是其中两位。只是二人遭遇风雪侵袭,已然与大部队走散多日,只能是茫然在这大雪之中搜寻着书院众人的踪迹。但不周山之大,几乎能与整个五域四海相比,二人想要在此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少年许辞听闻少女之语,当即运转火属心法,心火在心海之中燃烧,那股彻骨的寒意方才消散了几分。此方天地全然不适合生灵所生存,永夜苍穹被积雪反照成浑浊的灰白颜色,那轮明月如同泡在雪浆里的玉璧一般洁白。“师姐……那是……”二人又相伴着行了百余里路,面容清秀的少年许辞忽地抬起头来,手指前方那好似浪涛一般的东西。“是暴雪……”少女沈青禾干脆的说道。“跑,不周山的暴雪能轻易吞没王侯级修士,哪怕是你我,在其中也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恐怕要殒命其中。”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已然身影极速跳动,拽着少年向反方向奔逃。只是那暴雪却是不依不饶,好似是追魂索命的厉鬼一般死死的跟着二人。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再加上此番天地对于修士的压胜极为恐怖,即便二人皆是真君境界,也并不能躲过这场暴风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身后的白色巨浪越靠越近。暴风雪在离二人三十丈处突然凝滞,形成遮天蔽日的白色穹顶。偶尔有飞鸟穿过,却只剩下骸骨坠落,却在触及地面前碎成雪尘汇入暴风之中。此时此刻,天地于二者而言好似是囚笼,而那暴风雪则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白色巨兽,好似下一刻便要将二人吞没。在那暴风雪的禁锢之下,二者已然是退无可退,四面八方皆是没有退路。少女沈青禾攥着少年的手,拦在了他的身前。说是师姐,可实际上沈青禾也只不过比许辞早入学两年而已,照理而言,在这般大雪将倾之际,本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但少女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颇为坚定的站在少年身前,就好像是江湖之中的仗义女侠一般。“师姐还是这么仗义……”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背影,少年许辞有点痴痴说道。他还记得数年前第一次见到师姐时,她便是这么仗义,像是戏本小说中的女侠一般,只一个眼神,便能坦然的豁出性命为他人决断条生路出来。而许辞一十七年前的灰暗世界,也像是被师姐的长刀一刀斩断一般。从此摆在他面前的世界,灿烂而辉煌。“但我总不可能总让师姐这么仗义吧,虽说师姐是说过要罩着我,但我也该仗义一次不是吗?”少年许辞这般心想着,又抬起头看向那巨浪。那些边缘垂落的冰棱如囚笼般笼罩四野,令人不得挣脱而出。“待会雪落之时,我会为你斩开一条生路,但或许只会有一刹那的时机,你要把握住。”沈青禾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刀,她扭过头去,看向少年许辞说道。“那师姐你呢?”许辞望向沈青禾那双好似林中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问道。“我嘛……不用担心,我能出去的。”沈青禾沉吟片刻后说道。“真的能嘛……”许辞看向那遮天蔽日的白色巨浪,并不觉得沈青禾真就能走出去。不周山的天地环境属实是过于恶劣,而他们二人所遇见的又是极为罕见的暴风雪,至尊之下,没有人有把握说便定然能就此逃离出去。哪怕是沈青禾也不行。“对了,若是你和书院众人相见的时候,记得帮我和楚洵说一句,就说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他其实可以试试家族安排的联姻。”沈青禾忽地又这么说道。“楚洵……楚师兄……”沈辞顿了顿,眸子之中忽地出现黯淡颜色。 第407章 思无邪 陆尘的长袖轻挥时,那呼啸了千百载的暴风雪突然噎住。雪浪保持着翻涌姿态凝固在半空之中,如同被钉在琉璃中的白色巨蟒一般。而原先那撕扯耳膜的尖啸,在此刻也尽皆化作细雪簌簌坠落的沙响声,大有银铃摇晃的清脆之意。雪幕被陆尘挥出的灵气纵向剖开,裂痕处析出淡金色的霜网。远处传来积雪压断古松的闷响,那声波却在触及金色霜网的一瞬间,化作一串冰珠坠入雪地。那些曾如活物般蠕动奔袭的雪丘,此刻也温和顺从的匍匐成连绵起伏的白缎,只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残留着几缕不甘消散的雪旋。像天神指尖捻着的半融残香一般。天地之景美得很动人,但前提是有至尊境的修为。若在此之下,这些雪白色的巨浪便是会瞬间化作吃人的妖兽,张开着白色的大口将所有人吞噬殆尽。“你是……”眼见有一道青衫身影拦在自己身前,而那风雪亦因之戛然而止,少年许辞愣神片刻,抱着沈青禾连退数步。他十分警惕的看向陆尘,眸子之中的金色光芒璀璨的好似真龙的黄金瞳孔。陆尘凝视着少年眼中的金色眸子,那是他十分熟悉的颜色。“收回去吧,我不会伤了你们。”陆尘平和而语,微笑说道。看着眼前青年男子那细长的眸子,没来由的许辞选择了相信。他眸子之中的金光涣散,瞳孔又如墨染一般重新幻化成黑色。“少用,不出三次,必死无疑。”陆尘收敛笑意,微微俯身看向少年,面色稍显凝重的说道。在武道天眼之下,少年头顶处乃为金彩色气运,彩色之重,远胜于常人。许辞忽地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眼前人。他知晓眼前男子定然是至尊又或者是道君之境,但却不知他是如何一眼看出自己动用这金光便会身死的。“恰好我一人独行,觉得颇为无聊了些,不若你我同行可好。”眼见许辞收起那金色瞳光,陆尘笑了笑又问道。许辞看向怀中女子,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倘若眼前人真有什么恶意的话,以至尊之力,一念便可决断自己二人身死,如何需要去算计些什么。再者许辞感觉的出,眼前的青衫年轻男子并非是什么恶人,更别说他出手止住那风雪,委实算得上自己与沈青禾的救命恩人了。“前辈若是不嫌我二人拖累,能与前辈同行,自然是我二人荣幸。”许辞躬身向陆尘行谢礼,而后缓缓而语。不周山遍地皆是危机,一不小心,就连真君亦是要陨落其中,而有一位至尊同行,显然是要安全的多。陆尘微微点头,目光又移到了少女沈青禾的脸上。沈青禾缓缓的睁开眸子,与陆尘相对而视。少女的眸子满是疑惑,扭头一望,见自己躺在许辞怀中,忽地手肘结结实实的给了许辞一击,挣脱出少年怀抱。许辞疼的直捂住胸口,大声喊着师姐饶命。沈青禾瞥了一眼陆尘,而后又将目光移向许辞。“说,怎么回事。”沈青禾拔刀指向许辞。许辞双手连忙举起做投降状。“当时风雪威压过重,师姐昏了过去,是这位前辈出手,救了你我二人性命。”许辞一脸人畜无害的解释道。但实则是他的那黄金色瞳光闪烁,令得沈青禾暂时失去了神识,这才昏迷过去。沈青禾侧目望向陆尘,似乎是在询问他许辞说的是否为真。陆尘无奈一笑,点了点头。少女沈青禾这才放下了刀。“若我下次醒来,只看得到我一人,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沈青禾望向许辞,十分认真的说道。许辞忽地有些想反驳两句。就许师姐你义薄云天,义气凛然的拦在自己身前,就不许自己也仗义一回吗?毕竟自己不可能永远都是躲在师姐身后的跟屁虫吧。但话要说出口时,许辞看着师姐那极为认真的神情,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他记得书院之中有过些许关于师姐身世的流传,师姐虽说和自己一样出身凡俗之家,但却并非像自己那枯燥的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一般。据说师姐是世俗武林世家的小姐,因武林仇敌报复,而满门惨遭杀害。或许那时候师姐被家中人拼死救出,醒来却只见到自己孤身一人,以至于恐惧之感彻骨,直到现在都难以消散吧。因此师姐方才会说,若醒来只能看到自己一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没来由的,许辞忽地有些后怕起来。倘若这没有眼前前辈的突然出手相救,或许师姐醒来当真就看不到自己了。那时候师姐会记恨自己一辈子吗?倘若真是的话,其实也好过忘记自己吧。不对,自己怎么能如此想呢。许辞赶忙摇头,在心底狠狠地暗骂了自己几句。那般痛苦以及恐惧之感,他不想师姐再受一次了。“我叫沈青禾,这位是我师弟许辞,谢过前辈救命之恩。”北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割在脸上,少女虽是躬身,但面色却是极为坚韧,丝毫不因风雪而有丝毫的动容神情。她穿着一袭狐裘大氅,腰间悬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刀,刀镡上嵌着的狼眼石在雪光里泛着血色。少女面容清秀,眉如远山,雪粒扑在她那削薄的鼻翼之上,将皮肤衬得比鼻尖那点冻红还要苍白三分,令人不忍怜惜万分。她的瞳孔好似林中小鹿一般澄澈,分明的映着漫天风雪,里间却像燃着不融的火焰,给人一种倔强之感。少女那高挺的颧骨上泛着极淡的胭脂颜色,像是被长刀震碎震碎的晚霞,稍纵即逝。她生的极为好看,并非是那般倾国倾城的妖颜,让人心痒难耐,而是一种近乎清水般的澄澈,令人自惭形愧。“陆尘。”他微笑点头,又看向少年许辞。此时恰有寒风吹过,卷起少女碎发。少年许辞抬头见之,只觉得天地好似静止一般。陆尘轻笑,少年情爱,最是思无邪。 第408章 幻梦 “陆尘?!”“就是在永夜长城教书的那位陆夫子?!”听得陆尘二字,许辞方才从那般愣神状态中抽身而出,惊呼着看向陆尘,眸子之中满是崇敬之色。“你听过我?”陆尘微笑问道。“那当然,大名鼎鼎的陆夫子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平天渊,退妖帝,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举。”许辞激动而语,眸子之中闪着星光。就连如寒风凌冽的少女也不免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对于他们而言,陆尘已然算得上是个传说之中的人物。据说他以一己之力镇压天渊,而后又逼退复苏的古之妖帝,为五域四海守下太平。这般壮举,虽说不至于修仙界人人知晓,但对于他们这些身处于天下第一学院的学子们而言,自然或多或少的听过些传闻。而书院夫子们则是分为两派,有一派觉得陆尘于永夜长城授课,以至于五域四海的诸多年轻天骄们都不再前往天玄书院求学,转而北赴永夜长城求学。另一派则觉得陆尘功绩甚重,有此人物,实属是这乱世之中的人族之幸,若非有其逼退妖帝,恐怕五域四海已然深陷于妖族践踏的水深火热之中了。总之两派人马时常吵的不可开交,当着众多学子的面也并未有所收敛。当然对于学生们而言,大多还是对那名为陆尘的夫子心生崇敬,毕竟不论其他的,单就是陆尘一人之力逼退妖帝这事,便已然足以留名青史,引得少年们热血激昂了。故而一向对除了沈青禾之外别的事都不太提得起兴趣的许辞而言,陆尘这一名字脱口而出,便是令得其忍不住的激动而语。“倒是没那么夸张了。”陆尘轻笑了声说道。这倒并非是他自谦之词,而是昔日镇压天渊,逼退妖帝,都非一人所为,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无论是景帝还是其余至尊,总之是众人合力的功绩,不应只算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不知夫子要去何处,若是不嫌我二人麻烦,能否稍带上一程。”沈青禾倒是并未像许辞那般激动出声,只是神色诚恳的向陆尘请求道。不周星的天地桎梏委实过于严重,至尊之下,一不小心便有殒命的风险,既是如此,自然是抱紧大腿要安全的多。而陆夫子又是心系苍生之人,想必不会和自己这般的小辈计较,故而沈青禾方才斗胆向陆尘请求。“无妨,我正嫌没有同行之人。”陆尘微微点头笑道。“不过……我要去的是不周山,里间多半至尊云集,你们确定要去吗?”他稍稍一顿,而后又向二人问道。“不周山?”许辞一头雾水,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去的。”沈青禾点了点头,眸子里分明的映着风雪,却像是有赤焰在燃烧着。“师姐,不周山是什么地方。”许辞颇有些疑惑的问道。“不周山是不周星的支柱之处,传言其中藏着帝藏,纪元轮转以来,无数修士都曾前往探寻,死于其中者不计其数,哪怕是在最外围,也能轻易寻到至尊的本命真器。”“书院的大部队定然也会赶往不周山。”沈青禾傲立于风雪之中,腰间长刀已然覆上积雪,煞白至极。“帝藏?哪位帝者的帝藏?”许辞微微一怔,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位古之帝者的帝藏是藏于星路之上的。“开天辟地第一帝,妖祖帝俊。”陆尘接过话,望向少年眸子说道。在少年那双眸的深处,金色光芒好似星光一般浅浅泛着。少年瞳孔瞪大,呆愣在原地,好似被风雪吹傻一般。“妖族帝俊?!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帝号?”许辞不解而问,满头雾水。沈青禾亦是抬头看向陆尘,十分疑惑。她只知晓那不周山埋着帝藏,却并不知晓那帝藏乃为什么帝俊所留。事实上就连她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帝俊的名号。“世有人族九帝,妖族三帝。”“而妖祖帝俊,便是妖族三帝之中的一位。”“其所存世的年代极为遥远,大概在太古年代末期,上古年代中期这一段时间,而其亦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证道称帝者,在此之前,并未有所谓帝者这一称号。”陆尘缓缓向二人解释着这些秘辛,目光却落在少年许辞脸上。“古往今来第一位帝者……难怪有这么多至尊要汇聚于其中。”许辞怔怔而语,心中万分震颤。“不单单是至尊,恐怕连古之帝者亦会前去……”陆尘心中自顾自而念,心想着不知能否在不周山提前见到那明帝。“那有劳夫子庇护了。”沈青禾收敛起震惊之色,向陆尘诚恳说道。陆尘微微点头。少年许辞的眸子之中却是流露出落寞神色,在那漫天风雪的映照之下,更显得孤零至极。他其实并不厌恶不周山这段风雪摧折的路,甚至是有些感谢。若非是因这漫天风雪害得二人与大部队失联,恐怕自己很难有这样与师姐单独相处的机会吧。二人相伴而行的这段日子,当真是许辞觉得自己最为开心灿烂的一段时光了。他们一同在星夜下燃起火符,一同在风雪之中御剑飞行。这是许辞所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天地寂寥,而世间只剩下自己与师姐。他承认这样的幻想是有些混蛋有些不仗义啦,毕竟楚师兄对自己处处照顾,自己却对他的道侣有着非分之想。但有时候许辞又会觉得,只是想想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而因那场风雪,自己终于有了和师姐漫长独处的时间。就好像是一场幻梦一般。而现在梦醒了,只剩下流离之人追逐幻影。师姐要见到楚师兄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吧。可不知为何,少年许辞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些闷。就好像是被抽离出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第409章 炼狱处 不周星,不周山。不周山连绵万里,雪岭如龙脊一般刺破苍穹,其山体覆盖着万载冰甲,在暮色中泛着青灰的鳞光,令人不敢直视。十二道冰川自峰顶处垂落而下,每道裂隙间都喷涌着蓝白色的寒气,将漫天云层撕扯成棉絮状的冻雾。山脚下的无尽冰原上,七十二块玄冰碑破雪而立,碑面蚀刻的古老符咒正随天上明月相流转,渗出金红色的血丝。冰原之上人群密布,密密麻麻的好似是蚁群一般。有来自南疆七域的旌旗在暴风中猎猎狂舞,带着股霸道而又浩瀚之气。有自东域圣地而来的星图被雪粒击打出幽绿磷火,绽放着点点星芒。北域百妖大皮缝制的朱红华盖下,青铜铃阵无风自鸣,震碎方圆十丈的积雪。中土西北之地的沙民驾驭着岩甲地龙,吐出炽热燃烧着的火焰。西域的僧侣们背靠背结成阵,金光庇护下,风雪侵袭不得半分。不周山乃是不周星的最中心处,此间各路人马聚集,五域四海皆不能少,诸般人各显神通,以此来抵御此间的风雪侵扰。这数十路人马之中,为首者尽皆为至尊境界,可以说没有至尊领路,甚至到不了这不周山脚下。当然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于帝路之中突破,帝路虽凶险,但机遇属实是多,诸多在真君境界久久未能突破的修士,都是在帝路之上寻得突破。而百岁至尊这个门槛,在五域四海之时只有陆尘与宋璃二人得破,在帝路之上,却已然是有着双手之数。“那是……”嘈杂的人声之中,不知是谁提高声调惊呼了一句,各路人马循声望去,只见得冰原正中央的祭坛之上,忽地浮现出九尊百丈高的无面冰雕。那些冰雕巨人突然睁开竖瞳,瞳仁里有暴雪星图旋转,将月光折射成金色丝线,在人群上空交织出囚笼状的金线网。不知谁家灵兽发出一声长啸,霎时千百头坐骑在同一时间昂首,各般灵气宣泄而出,将雪原照成斑斓琉璃界。“孽畜,不得惊慌!”“玄龟,静!”一时之间,各路人马的嘈杂声不绝于耳,都在呵斥着座下灵兽莫要因那忽地笼罩在天际的金色丝线恐慌。“帝藏将现,耐心等待便是。”杂乱的喧嚣声中,有一位玄色衣裳的男子手捧经书,仍在为身前的年轻男女们讲学。他面色平和,并未因周遭的嘈乱而有丝毫的动容。其座下的年轻男女们亦是十分平和,就好像还在书院之中一般。唯有一位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的男子眉宇间挂着愁容,总是向四处张望着。“楚洵,静下心来。”玄色衣裳的男子注意到楚洵愁容,转而看向他说道。“岑夫子见谅。”楚洵起身向那讲学的玄色衣裳男子致歉。男子名为岑溪,乃为天玄书院史上最为年轻的夫子,年不过百,已然在帝路之上突破至至尊境界。其容貌甚美,却目有精光,并不显得阴柔,因而在书院之中亦是受着不少女子爱慕,甚至有传言说帝朝公主对其倾心,几番追求而不果。可以说其与楚洵二人,几乎是天玄书院所有少女的怀春对象。“青禾与许辞二人皆为真君,多半不会有什么凶险,安心静待即可。”岑溪又向楚洵说道。楚洵微微点头,虽没有再四下张望,但眉宇之间的忧愁颜色还是没能舒缓开来。忽地山巅处传来冰核开裂的轰鸣声,将书院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彻底打断。声浪裹挟着浩瀚的太古威压倾泻而下,一时之间,各路人马的旗帜尽皆骤然低伏,不敢招摇。修士们的佩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好似是灵剑在恐惧一般。此时此刻,暴风雪诡异地静止下来,天地寂寥下,人们听见冰层深处传来巨物游动的摩擦声,那声响贴着脚底爬过时,七十二冰碑同时渗出滚烫的血浆,在雪地上浇铸出燃烧的谶文。裂纹丝丝绵绵的在冰面之上显现,所有人都不禁看着脚底之处,心中不免有着恐惧之意。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更不用说是所谓的帝藏了。这般稀世真藏出现,自然意味着会有一股腥风血雨掀起,而里间的九成人,多半是要埋葬在这暴风雪中。只是众人总是会抱有着侥幸心理,只觉得自己才会是最后得到帝藏的那个幸运儿。而眼下的诸多天骄,也只是自己脚下的垫脚石罢了。故而即便出现此番异象,却并没有人想着要从那金色丝线编织的囚笼之中挣脱而出,而是立身于原地,静待着帝藏现世。极光恰在此刻撕开夜幕,一片青紫光幔中,雪山倒影浮现而出。那雪峰倒影竟是通体赤红颜色,峰顶处悬浮着由雷电编织而成的巨型冠冕,与现世中的白色雪山形成妖异的重瞳之象。一红一白,好似双月同现。在近似太古的威压之下,山下人群爆发出压抑的喘息之声,无数灵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却在指向山腰某处时齐齐崩断,好似有什么禁忌力量在遮掩着什么一般。极光帷幕突然被一只无形大手所扯碎,暴雪裹挟着冰晶化的古老战歌倾泻而下,好似暴风雪袭来一般。玄色衣裳的夫子一指点出,一面水镜在其身后浮现,将那漫天风雪尽数阻绝。“好了,接着听课。”他转向学子们,又平和的说道,就好像天地的喧嚣与其没有半分关系一般。不少女子都是眼冒星光,岑夫子本就貌美,再加之一举一动都是这般从容写意,自然是令得正值青春的少女们心动异常,不免为之动神。雪山表面处浮起千万点幽蓝色冷焰,好似是冰髓矿脉在呼吸一般,每次明灭之间,山体都在发生着微妙改变。有人催动眼神通,恍惚间好似能窥见山腹中盘踞着山脉规模的螭龙遗骨,其脊椎节刺正随着地脉搏动而缓缓舒张。“山中葬着螭龙!”有人惊呼出声,又引得人群更为喧嚣。螭龙存活的年代极为古老,并且强大无比,并不比真龙逊色分毫。而真龙葬于东域,巢穴规模庞大无比,而与其同等位阶的螭龙却只能埋葬于这雪山之中,一同构成守墓之地,可想而知这位帝藏的主人昔年有多么恐怖。七十二冰碑渗出的血浆开始逆流,燃烧的谶文脱离地面悬浮至半空之处,拼合成环形血镜。镜中映出的赤红雪山突然降下琉璃状的暴雨,灌满了整片大地。而现世中的雪粒飘忽,却在触及血镜边缘时,全部转化为一柄柄赤红色的飞剑,犹如瀑布一般直泻而下。剑修们的本命剑自行出鞘三寸,刃口霎时间便凝结出霜色彼岸花,带着凌厉的剑气与那直泻而下的飞剑相碰撞。冰原裂开丝丝缕缕的细缝,九幽之气顺着那裂缝蒸腾而出,向冰原之上的各路人马西沙而去。中土西北之地的沙民们驾驭着地龙群奔袭在冰原之上,地龙们用熔岩般的鼻息在冰面灼刻出一幅焚天星图,每一笔落下都有岩浆从那幅星图之上显现,抵御着滔天寒气。雪顶云层旋出直径千丈的冰眼,瞳孔位置垂落七条玄冰锁链,链节碰撞声具象化成太古的古语,令人闻之而心神震颤,忍不住的想要跪服在地。西域商队们豢养的谛听灵兽集体伏地发出哀鸣,耳鳍间涌出血红色的液体,惨状异常。南域修士们的大旗无火自燃,旗面一瞬化为灰烬,凝成不死鸟之态,驮着苍青色的业火直扑向冰眼处,只是犹如飞蛾扑火,丝毫难以遮住那冰眼。所有人的心跳频率开始与山体共振,犹如佩玉锵然炸裂的脆响中,十二道好似神罚般的雷霆自穹顶降落,令得好似末世之景一般令人心悸。一时之间,不周山迸发出各般异象,诸多王侯真君级别的修士死于其中,鲜血直流,将冰原染的血红。甚至于有一位至尊修士闪躲不及,被那从天而降的雷霆击中,顷刻间化作灰烬。眼下之处似乎并不是什么帝藏之所,而像是一片炼狱,吃人也并不吐骨头。帝藏尚未现世,已然是血流成河,惨叫声响彻天地之间。 第410章 飞剑与惊雷 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顷刻间冰原已然化作了一片血色炼狱,满地尽是尸身与血流。此时此刻,饶是天玄书院的众人也难以保持镇静,少年少女们尽皆面色带着恐惧的看向周遭,眉宇间满是担忧。这些少年少女们虽说皆是天姿过于常人,年不过百便已然是王侯真君境界,可毕竟常年在书院之中求学,偶有外出斩妖除魔的任务,也从未有见过如今这般的末世之景,因此心下不免是慌张起来,只觉得好似是末日降临一般。好在那位玄色衣裳的岑夫子双手结印,唤出一青铜色的古鼎拦在众人身前,阻挡着那些浩瀚攻势的袭来。“帝藏将现,如今正是凶险时候,你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互相照看着点。”岑溪转身对众人说道,并没有先前那般轻松之意,眉宇间亦是有些凝重。若是他一人置身于此,自然是无惧这些异象侵袭,只是身后还跟着一批学子,想要尽皆照料起来,未免是有些麻烦。“楚洵,莫要分神,照顾好大家。”他将目光移到楚洵身上,颇有些担忧的叮嘱道。楚洵亦是郑重点头,他虽是十分担心沈青禾的安危,但亦是知晓此时此刻并非是自己能够分神之际。他当即唤出一杆大旗,挥舞着旗帜,立身于岑溪身后半步,为众人阻绝着末世一般的凌厉攻势。其余学子们亦是唤出各般灵气,结成大阵,彼此相护。就在众人以为能安稳等到帝藏开启之时,却是忽地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带着将要堙灭万物的浩瀚威压。岑溪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其一跃而起,以剑斩向那道惊雷。“夫子!”众人万分担忧的齐声呼喊,要知晓那惊雷威势之重,甚至于能将至尊直接击得粉碎,没有半点生机。而岑溪明明能轻易避开,却为了身后的学子们拔剑而起,没有半分犹豫。就在其拔剑斩向惊雷的同一时刻,亦是有冰雪化作的秩序锁链缠绕向书院众人,好似是非要将众人置身于死地一般。那秩序锁链带着令人不容抗衡的太古威压,顷刻间就将书院众人结成的大阵摧毁,就连同无数的天阶灵宝乃至是大道真器尽数摧折,一瞬已然如巨蟒一般奔袭向书院的众位学子。“该死!”眼见那秩序锁链将要袭向书院众人,而头顶处又有惊雷将落,岑溪眼眶血红,极为果断的将手中长剑掷出,意图阻止那秩序锁链的侵袭。而其本人则是肉身冲向那惊雷之处,以血肉之躯为书院众位学子们阻挡天雷。只是即便如此,那飞剑也追赶不上那道秩序锁链,只能被其甩在身后。楚洵咬牙看着那飞来的秩序锁链,一瞬之间只觉得自己在茫茫天地间属实万分渺小,什么天生神体,什么出身世家,此时此刻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秩序锁链袭来。“青禾,你我只能来世相见了。”临死之际,楚洵的脑海中浮现出少女那略显苍白的小脸。在其他人看来,少女总是喜欢冷着脸,对谁都一副淡淡的神情。可只有楚洵觉得,少女很可爱。她冷着脸的样子很可爱,笑着的样子很可爱。只是有些可惜的是,这么可爱的少女,自己要见不到了。他闭上眼,意料之中的死亡却并未降临。风雪好似戛然而至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风浪。楚洵睁开眼,只见得一位青衫青年拦在自己的身前,风雪因之停滞,再难近得半分。书院学子们尽皆将目光投向那位青衫男子,眸子之中满是崇敬之意。而他身旁处,有位少女缓缓转头,与楚洵四目相对。楚洵一瞬将少女拥入怀中,泪水不争气的自眼角落下。青衫男子的身旁另一处,有一位少年低下头,眼神落寞。 第411章 元帝 “青禾,我还以为此生再不复与你相见了。”楚洵浑身颤抖,声音哽咽,眼角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下,斗大斗大的滴落在地。他紧紧的搂着怀中少女,就好像生怕她再度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同样是久别重逢,沈青禾倒是并未那般激动,只是轻轻的抬起手来,拍了拍男子后背。她的眸子澄澈的犹如山间的清潭一般,没有半分的波动。良久后,楚洵方才是松开怀抱,挂满笑意的看向少女沈青禾。沈青禾轻咳了一两声,似乎是被楚洵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多亏了这位前辈相救,我二人方能安然回来。”沈青禾手指向身边的青衫男子说道。“多谢前辈相救。”楚洵躬身,郑重行礼说道。其不仅是为沈青禾谢过那青衫男子,亦是为自己以及天玄书院的一干人道谢。先前若非这青衫男子出手阻绝的话,那秩序锁链定然要带着浩瀚的太古威压堙灭一切,而书院众人恐怕不会有一人得以幸免。“谢过前辈!”书院众人亦是齐齐朝着陆尘鞠躬,郑重道谢。陆尘微微摇头,目光抬头望向上空之处,面露异色。只见得玄色衣裳的男子以肉身与那惊雷相抗拒,混沌之气宣泄而出,竟是硬生生的徒手将那惊雷撕裂。只是惊雷气息亦是浩瀚恐怖,在其消散的同一时刻,岑溪犹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坠入地,重重的砸在冰原之上。其嘴角鲜血咳出,头发散批,气息微弱。“夫子!”众学子连忙大喊着围绕到岑溪身旁,极为担忧的看着这位以肉身抗衡惊雷的夫子。“服用此丹应该就好了。”陆尘缓步走了过去,掌心处浮现一粒金色丹药。“太虚金丹?!”那粒金色丹药刚一出现在陆尘掌心之中,不少出身名门世家的学子们便是惊呼出声,异常震惊的望着这粒散发着淡香的金色丹药。此丹乃为太虚灵蕴采集而成,辅以各般天材地宝,加之异火淬炼,玄雷锻造方可成,极为贵重,哪怕对于至尊而言,也算得上是压箱底的宝贝,而如今陆尘随手一出便是此般至宝,自然引得学子们不免惊叹,哪怕他们出身于荒古世家或是帝朝之中,也从未见过如此豪横之人。岑溪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而后微微摇头。他轻咳出一口鲜血,嘴角带着勉强提起的笑意对陆尘说道:“无功不受禄,道友此物过于贵重,岑溪受之有愧。”陆尘却是微笑着摇头。“此般之物我视之如豆粒,非是多么贵重之物,道友为书院学子们舍身,以肉身之躯硬抗帝气天雷,令人钦佩,我既见之,又岂能坐视不管。”陆尘笑了笑说道,将那粒金色丹药递到岑溪面前。岑溪犹豫片刻,方才是接过这一枚金色丹药,将之服用入体。太虚灵蕴一瞬灌入灵脉之中,令得已然破损的灵脉犹如被一场生机之雨滋润一般,自行修复如初。其面上的苍白颜色也就此消散,再现血色。“多谢道友仗义相救,我名岑溪,是天玄书院的一位夫子,不知道友尊姓大名?”他躬身向陆尘道了个谢,十分诚恳的这般问道。“陆尘。”陆尘平和的吐出二字,周遭人却是激动震颤起来,就连向来淡然的岑溪亦是不免动容,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道友便是于永夜长城授课的那位陆夫子?”岑溪目露精光,颇有些激动的说道。陆尘微微点头,并未隐瞒些什么。岑溪大喜,就好像见到了什么至交好友一般,连忙说道:“先生所著的那篇《仙人论》我熟读百遍,深思多夜,每每都只觉得先生惊为天人,能写出如此著作,若非是有课业在身,岑某早便前往永夜长城拜访,没想到今日竟与先生能在此处相见。”他激动之情难以抑制,竟是不自觉的扯住陆尘衣角,就好像生怕他要离开一般。其称呼亦是悄然的从道友转而为先生,就好像此时自己并非是以一位至尊修士的身份与一位修行大能言语,而是一位读者的身份与一位大家相见一般。陆尘苦笑摇了摇头,有时候倒也不怪他要隐藏面目,委实是自己的名气太大了些,虽说不至于在五域四海人尽皆知,但总归是在世家名门之中口口相传,为风云人物。他的目光落在岑溪身上,眸子之中灰雾颜色浮现。武道天眼之下,所见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是被什么涂抹遮掩了生平一般。武道天眼窥探不到的情况少之又少,除却宋璃之外,也只有那些古之帝者了。宋璃想来是因为麒麟玉的缘故,而古之帝者曾君临天下,待行天道,因此武道天眼难以窥视,陆尘也能理解,但眼前这位岑夫子,看着却并不像是什么古之帝者,但陆尘的武道天眼却依旧看不穿他的生平。“轩辕帝、赤帝、玄帝、景帝、白帝、青帝、魔帝、明帝……”陆尘呢喃自语,古之九帝之中,里间的八位帝者,陆尘都已然或多或少的打过照面。其中青白二帝虽未曾得见,但照昔日系统所言,青帝身死道消,未有后手留世,而白帝远在海外,也不该会出现在帝路之上才对。“元帝嘛……”陆尘眸子微眯,脑海之中思绪翻飞。若是古之帝者的话,理应没有那么容易被一道帝气惊雷击溃才是。故而陆尘先前赠予丹药虽是出于好心,但亦是有着试探之意,想要看看这位武道天眼看不出生平的岑夫子是否真的是那最后一位古之帝者。帝路既现,已存世的几位帝者自然都会在这条路上出现,无论是分魂为七的魔帝,亦或是手持帝剑的景帝,自己都会有和他们相会面之时。而对于如今的陆尘而言,能对其构成威胁的,也只有这些古之帝者以及十二山人。除此之外,别无他者。“既来之,则安之。”陆尘轻微摇了摇头,无论这位岑夫子是否是元帝,又无论其是抱着如何心思隐藏自己身份,都拦不住自己想要之物。“若非今日身处于此境之中,岑某定要将心中不解之处问询个清楚。”岑溪望了一眼周遭好似末世一般的场景,轻微叹了口气说道。“来日方才,不在这一时。”陆尘微微一笑,而后目光投向那面水镜。水镜之中赤红色的雪山连绵,与眼前的冰原大为不同。“帝藏入口,就在那水镜之中。” 第412章 太虚寒龙 听闻陆尘之语,众人都顺着陆尘目光向那面水镜望去。这面水镜玄奇,冰原之上的各路人马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碍于各般末世浩劫之威,直到此刻也没有人能突破封锁,闯入那水镜之中。就在众人遥望之时,冰原深处忽地传来骨节错位般的闷响之声,细如发丝的裂纹沿着祭坛呈蛛网状向四周蔓延。七十二冰碑同时渗出霜血,碑文亮起妖异的颜色,将方圆百里的积雪染成赤红。各路人马的护身灵宝自发悬空,在低吟中结出大阵,却依旧压不住坐骑喉间滚动的惊恐呜咽。只听得一声爆鸣之声响彻天地,浮冰一瞬冲天而起,而冰层下,蓝白相间的极寒龙息喷涌而出,就好像有什么太古生物正在复苏一般。那些蛛网般的冰隙间突然睁开亿万冰眼,每只瞳孔中心处都映出山岳规模的龙影,在其中游弋,好似翱翔天地一般。玄冰碑开始逐块炸裂,碑体碎片在空中组成逆旋的冰雪风暴,而风暴中心处,隐约浮现起金线勾勒的龙角轮廓。龙息一瞬笼罩天地,太古的威压犹如天倾一般袭来,哪怕是至尊都忍不住的大口喘息,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之感。“莫非是古帝复苏?!”有人惊呼出声,已然萌生出退意。帝藏尚未现世,已然死了几乎一半人。要知晓能到达此处的无不是五域四海的天骄人物,可在此处他们却是如蝼蚁一般被各种异象轻易碾碎,没有半分挣扎之力。而眼下这般太古威压浮现,至尊尚且难以承受,莫不要说是至尊之下的王侯真君们了,一个个更是面色苍白,犹如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只有天玄书院处,随着陆尘轻挥衣袖,卸去了这般浩瀚威压,方才使得书院众人得以安然无恙。众人脸上都是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意,只有少年许辞眸子里有着暗淡金光闪烁着,目光望向那龙影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神情,只觉得那龙息既陌生又熟悉。砰的一声,冰原彻底炸裂开来,只一瞬,便有大批的修士跌落自冰湖之中,如坠深渊,难以挣扎逃出。地脉岩浆与九幽寒气一同自湖底喷涌而出,二者对撞形成的红蓝光柱里,有一只覆满星纹的龙爪探出,威严至极。那龙爪爪尖轻触冰面,五百里冰原便是应声抬升三丈,形成倒扣的碗状穹顶,将天地再度化作囚笼,替代先前由金色丝线织造而成的囚笼。当第七十二块玄冰碑折断时,硕大的龙首自冰原之中探出。各路人马的各旗帜瞬间结晶成冰雕,修士的佩剑更是集体脱鞘,倒插在浮冰之中组成一片剑冢,好似是在为将要现世的太古生灵朝拜一般。下一刻,整条龙脊显露而出,彻底的将冰原撕裂。极光被龙爪扯碎成流火坠向人间,那些曾被冰封在冰原万丈深处的太古寒气,此刻亦是化作经文般的东西缠绕在那龙躯之上。寒冰巨龙咆哮天地之间,好似君临天下。不由分说的,那巨龙吐出龙息,太古寒气宣泄而出,犹如洪水一般向各路人马灌溉而下。在这般寒气之下,竟是有着诸多修士活活冻死,犹如是衣裳单薄的世俗之人行走于寒冬一般。那巨龙拦在那水镜之前,就好像其是帝藏的守护者一般。“诸位道友,若不能斩杀这头畜生,你我如何入的了帝藏,若在犹豫,定然会被其各个击破,若有心入帝藏者,且随本尊出手斩妖!”有一位至尊高声而语,手中拿着一尊青铜小塔。其纵身而上,袭杀向半空之处的那头巨龙。“本座来助你一臂之力!”有一位手持长剑的至尊亦是腾跃而起,持剑斩出一道足以广寒整片天地的惊人剑气。“阿弥陀佛,贫僧亦愿为各位施主尽一份绵薄之力。”一位金身佛陀低语,身后有着佛陀巨像浮现,一掌拍出,遮天蔽日,好似要将那寒冰巨龙化作粉尘。一时之间,三大至尊齐齐催动杀招,那巨龙却是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只是腾跃展翅,迸发出一声龙啸。龙啸声中,太古寒气喷涌而出,竟是将一切攻势冻结,而其自身则是怒吼着冲向最先迎上它的那位至尊强者,一瞬将之青铜小塔撕裂,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尽数吞没。“至尊……至尊陨落了!”有人发出惊叹之声,恐惧万分。不过一个照面,一位至尊强者竟是身死道消,没有半点抵抗之力,此般威势,何其恐怖。眼见那巨龙威势无比,剩下的那两位至尊也是当即催动神通隐匿身形,唯恐那巨龙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索性那巨龙吞下那一位至尊后便不再攻杀众人,只是盘踞在那水镜之中,龙瞳打转,扫过人群,就好像是在寻找着某人一般。终于,它的目光落到了少年许辞身上,二者四目相对,好像故人重逢。许辞望着那头巨龙,只觉得万分熟悉,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却并不记得半分,就好像是其只在自己梦中出现过一般。就在其有些无措之时,那巨龙自行将目光偏移开来,竟是口吐人言道:“吾乃太虚寒龙,奉我主之令镇守于此,尔等犯进,本应皆判死刑,然我主有言,黄金大世时,可许有缘之人入内。”此话一出,余下的众多修士皆是大喜,此时因各般灾祸已然死了近七成之人,这岂不是说他们剩下这些,便是真正的有缘之人,得以窥见帝藏的真面目了。“而尔等便是此番有缘之人,得入我主所留帝藏之中。”太虚寒龙再语,寒气在天地之间飘忽。陆尘望向少年许辞,若有所思的自顾自点了点头。 第413章 手谕 太虚寒龙之语吐出,各路人马方才从那般惊恐之态中镇静下来,目光贪婪的望向那半空处的水镜。水镜里间的赤红色雪山,与现世之中的皑皑白雪有着天壤之别,与现世相比,那里更像是炼狱之所在。可即便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水镜之中凶险万分,说不定是真正的炼狱之所,可事到如今,却没有人想要退缩,也没有愿意退缩了。这片冰原齐聚了世家名门,帝朝仙宗的各路天骄们,他们本就极为自傲,觉得自己定将扬名帝路,而此时历尽各般灾劫,死去了半数之人,他们依旧是活了下来,自然是觉得自己非比寻常,乃是那命中注定之人,将要继承那无上帝藏,于帝路之中大放光彩。故而哪怕他们亲眼能看出那水镜之中是真正的炼狱之所,哪怕那太虚寒龙出言提醒,也并没有人想要退后。进一步则鱼跃龙门,又有谁能抵抗这般诱惑呢?半空之中,太虚寒龙的目光扫过冰原之上的各路人马,而后咆哮一声,用双翅震碎了那水镜之上的锁链。它腾跃而起,而后宛如流星一般直坠入深潭之中,溅起滔天巨浪。沾惹着太古寒气的巨浪倾斜而下,好似大雨倾盆而落。茫茫人海之中,唯有陆尘与那少年许辞滴水不沾,余者无论是否有灵气法宝阻绝,尽皆被那寒潮之水淋的浑身冷彻,就好像是那太虚寒龙在故意戏弄众人一般。只是众人从那冷彻之中回过神来之时,已然没有人去与那太虚寒龙计较些什么,尽皆是疯抢着涌入那水镜之中,好似鱼入深海一般。不过眨眼之间,整片冰原之处便又是少了大半之人。“陆夫子若不嫌我等拖累,不知可否与我等同行一番。”岑溪看向陆尘,十分诚挚而语。其既是出于私心想要与陆尘多相处些时候,亦是觉得陆尘境界高深,对于书院学子们也算得上是一种庇护。“此间之境是处小天地,众人进去多半会各相分离,但若是见到孩子们,我也会照料一二。”陆尘笑了笑说道。天玄书院自然并非是所有的学子都在这不周星上,只是岑溪带领的这一支,踏上了不周山之旅。而其所带领的这支队伍,学子们亦是极为年轻,尽皆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陆尘自然是可以称这一声孩子们。“要和夫子走散了吗……”沈青禾与许辞不禁同时看向陆尘,他二人与陆尘相处多日,本就受陆尘所救,再加之平日里陆尘多有照拂,此时此刻将要分别,莫名的心中惴惴不安,十分难以割舍。有陆尘在身旁之时,少年少女们便不用去忧心些什么,就好像有这位陆夫子在时,哪怕神明降世,他也能轻易拦下。而如今要与之分别,自己独自面对那炼狱之处,未免是令二者多有不安。许辞倒好说,但沈青禾本不是这般习惯依赖他人者,哪怕是对于楚洵,她也未有什么依赖感。可这位青衫夫子却好似有这般莫名的魔力,令人不自觉的依赖他,想要追随着他的脚步。一旦与其分离,便会莫名的陷入焦虑之中。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紧紧的看着自己,眸子里显露出焦虑神色,陆尘看向二人,展以微笑。“相信自己就好了。”他微眯着眸子笑了笑说道。感受到那股好似春风拂面般的善意,二者方才将拧着的眉头舒缓笑来,向陆尘又躬身行礼。而书院众人彼此间嘘寒问暖了些许时候,方才在岑溪的带领下起身飞入那水镜,并不多时,冰原处便只剩下楚洵、许辞、陆尘、沈青禾四人。许辞似乎是不愿见到令自己神伤之景,向其余几人道了声珍重,便欲飞入那水镜之中,只是陆尘一声暗中传音,又将之拉了回来。“等等。”陆尘轻吐二字,并未多说明些缘由。少年许辞虽说有些困惑,但当下也并未言语什么,立身在原地,安静等待。直到楚洵与沈青禾二人牵手离去之时,陆尘方才开口说道:“出来吧,老前辈。”此时此刻,茫茫冰原之上只剩陆尘与许辞二人,陆尘向着脚底的深潭望去,而许辞则是抬头望向天幕处,就好像久久难以从楚洵沈青禾二人离开的背影之中抽身回来一般。龙吟之声再度响起,庞大无比,双翅遮天蔽日的太虚寒龙再度从深潭之中腾跃而出,掀起滔天巨浪。陆尘不知从何处幻化出一把骨伞,撑伞安然而立,就好像在雨中漫步一般。太虚寒龙盘踞于半空之中,居高临下而望,陆尘身形渺小的好似蝼蚁一般。但不知为何,这蝼蚁却给它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就好像是太古的那些无上存在一般。甚至他与主上……有着某种同样的气息。“人,你意欲何为。”它口吐人言,太古寒气宣泄而出。许辞这才回过神来,直面着那寒冰巨龙未免令其心生恐惧,不自觉的便躲到了陆尘身后。他望向那头巨龙,总觉得有股近乎陌生的熟悉感,说不清也道不明。“手谕给我。”陆尘笑眯眯的伸出手,向那太虚寒龙讨要着某种物件。太虚寒龙忽地一怔,而后猛然扇动那遮天蔽日的双翅,掀起滔天寒气。只是无论如何,这寒气都难以侵袭到陆尘半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之全然隔绝于外一般。“手谕?哪来的手谕!”太虚寒龙咆哮一声,瞳孔之中满是怒意。“帝俊手谕,开启帝藏的钥匙,若我没猜错的话,就在你手上吧。”陆尘也并不恼怒,依旧是眉眼弯弯的笑意而语。只是他这笑意落在那太虚寒龙身上,却是令其觉得万分恐怖,寒气彻骨,就好像是自己也如那些修士一般,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通太古寒气。“你猜错了,吾并未有此物。”那太虚寒龙冷声而语,并不愿承认。“你觉得我会信吗?”陆尘又是笑了笑,大有不依不饶之势。“人,你想死不成!”太虚寒龙再度咆哮出声,身化流星,以极速之势向陆尘袭去。少年许辞接连后退数步,被那寒风吹的踉跄倒地。即便其已然是为真君境界的大修士,可这般级别的太古威压之下,他还是没有半分承受能力。而在那浩瀚威压下,陆尘却是面不改色,只是收起那骨伞,如挥剑一般的横扫而出,与那直坠而下的太虚寒龙相碰撞。“无知蝼蚁,也敢与我龙族短兵相接,肉身相抗!”太虚寒龙大笑出声,他原本以为陆尘会催动什么极为难缠的神通术法,却是没想到陆尘并未如此做,只是随手挥剑,以力相抗。但下一刻,太虚寒龙便是再难笑的出来。陆尘那一剑之威,好似天倾一般令其没有半分抵抗之力,当即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入冰湖之中,溅起滔天巨浪。近乎死亡的恐怖之感一瞬遍及太虚寒龙的全身,它头也不回的往寒潭深处游去,想要远离这近乎神魔一般的人物。但显然陆尘没有半分想令其逃脱的念头,两袖舞动,袖里乾坤的神通施展而出,当即便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显现,硬生生的将那寒冰巨龙从深潭之中拖拽而出,砸落在陆尘身前的冰面之上。陆尘俯身望着那瘫倒的巨龙,不过顷刻间,原本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庞然大物便是匍匐在地,再没有半分嚣张气焰。“不知阁下是哪位古帝……”太虚寒龙昂起头颅,胆战心惊的看向陆尘。古之帝者之间大有不同,若是些对妖族仇视的狠的角色,自己今日恐怕是要在劫难逃了。“我并非哪位古之帝者。”陆尘微微摇头说道。眼见陆尘如此言语,那太虚寒龙万分不敢相信,要知晓自己已然是身处道君之境无尽岁月,已然近乎准帝之境,这世上除了那些古之帝者,又有谁能一招制服自己。只是它仰头望时,又从陆尘的眸子之中找不出半分破绽,就好像他说的是实话一般。“好了,手谕交给我吧。”陆尘俯身,伸出手讨要手谕。太虚寒龙仍旧摇头,即便其已然浑身颤栗。“吾未有此物。”它依旧咬死没有陆尘所言手谕。“不给,我便杀了他。”陆尘轻笑,骨伞一挥,幻化而出的剑刃抵在身后少年的咽喉之上。许辞头脑一片空白,瞪大双眼看向陆尘,就好像在看一位极为陌生之人一般。 第414章 手握刀剑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人一龙都彻底失神,皆是万分震惊的看向陆尘。少年许辞呆愣愣的唤了声夫子,但陆尘却从未多说些什么,只是眯眼对他笑了笑。这笑意不再像先前那般令得少年许辞如沐春风,反而令他毛骨悚然,只觉得万分可怕。为什么?他有些不懂,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极为照拂的夫子,此时此刻为何会将剑架在自己的咽喉之上。那太虚寒龙更是震颤不已,看向陆尘的眸子之中满是恐惧神色。人果真可怕,难怪昔日主上会言,这天下,终归是人族之天下。太虚寒龙心中不免回想起主上之语,寒意布满全身。即便它宁死也不愿交出那帝者手谕,可眼前这少年生死关乎主上归来,它思虑良久,总归还是服软。“我只给你三息之数。”“一。”“二——”二的尾音尚未结束,那太虚寒龙便是昂起头颅,自口中吐出一团金光笼罩的玄色令牌。陆尘接过令牌,将骨伞收回。“老前辈可以走了。”陆尘又眯眼看着那太虚寒龙笑道。太虚寒龙浑身颤栗,一刻也不想再多与眼前之人共处,冷哼一声,当即遁入那深潭之中。刹那间,这冰原之上又只余下陆尘以及少年许辞二人。许辞低着头,眸子通红。阿娘说的没错,果然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夫子对自己百般照料,原来是为了这所谓的帝者手谕。难怪,难怪。难怪他会突如其来的现身在那茫茫冰原之中将自己与师姐救出,难怪他能耐下心来护送自己二人前往这不周山之处。原来是有所求。尽管许辞觉得夫子这做法无可厚非,毕竟没有他出手相助,自己早就死在了那暴风雪之中。可不知为何,许辞还是觉得十分难受,就好像有根刺卡在咽喉处一般。所以师姐呢。师姐对自己那么好,又会有何所求呢?没来由的,许辞又想到了沈青禾,那个将他从黯淡无光的天日中拉出的少女。他此时无比的想知道沈青禾为何要帮自己,因为他已然不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单纯的对自己好了。可他还是心存着些许奢望,奢望着师姐是不是没有那些理由,只是单纯的对自己照顾呢?但显然不是的。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的。脑海之中思绪万千,许辞莫名的感觉到一股烦躁。他抬起头,勉强对陆尘扯出个笑意。“夫子珍重,若没有我什么事,我先入其中去了。”许辞有些丧气的说道,就好像是什么败家之犬一般,全然提不起半点精气神。陆尘微微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少年人再度躬身向陆尘行礼,无论陆尘是否在利用自己,总归是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对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行礼过后,他御剑入那水镜之中,身影转瞬消散不见。茫茫冰原之中,顷刻间又只剩下陆尘一人。陆尘取出那块玄色令牌,将之与腰间的麒麟玉比对,二者材质给陆尘一种相似之感,不一样的是麒麟玉全然由这般不知名的材质锻造而成,而这令牌却只是辅以短寸。“且先由我为你保管吧。”陆尘望着那少年身影消散处说道。在武道天眼所窥探到的命运下,因为这令牌的出现,以至于少年孤身一人,亲眼见着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而那位孤独的少年也将咆哮天地,拔出刀剑,君临天下。只是当其手握刀剑之时,想要守护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第415章 赤龙火莲 不周星,不周山镜中。一片赤红颜色中,少年许辞抬头而望,只见得赤红雪山如天神锻打的巨剑一般直插云霄,山体表面流动着熔金般的光泽,令人不敢直视。十二道赤玉冰川垂挂于雪山悬崖之间,冰川内部涌动着岩浆般的赤红色纹路。每当有山风掠过之时,那冰川之间便蒸腾起霞雾,在半空之中凝成展翅欲飞的火凤轮廓,翱翔而至天际。山脚下有一片湖,颜色赤红,沸腾至极,好似古帝锻造帝器所用的熔炉一般。许辞沿着血红色的小路一直走到山脚处,俯身望向那湖面。一路上有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就好像此处先前迸发过一场血战一般。湖面处漂浮着琉璃质感的赤红色莲火,只是这般望之,便令许辞觉得好像有一团赤红在自己心中燃烧一般,令之躁动异常,好似身处炼狱之中。许辞猛的后退几步,那股心火焚烧之感便是瞬间消散,面色恢复如常。知晓到那赤红色火莲的厉害之处,他此时已然不敢再向前俯看,而是远远望着,心有余悸。那赤红色火莲的每片莲瓣都嵌着流动的金纹,只见得它们凝聚起来,而后化作冲天火焰而起,高达百丈。湖底处隐约可见盘踞的龙形暗影,龙影随着暗流摇曳,照亮整片湖域。“莫非是赤龙火莲……”许辞紧盯着那池中金莲,心忽地如神人擂鼓一般躁动起来。赤龙吞天莲品阶极高,乃为大道真药,世间除却长生药后,无能与之相媲美者。此般神物,哪怕是至尊强者亦是愿为其以生死相争,很难不动心思。“据说食得赤龙火莲者,可掌赤龙吞天炎,若是师姐得之,想必可以早日突破至尊境界……”许辞眸子微眯,自顾自念道。赤龙火莲可遇而不可求,对于修行火之大道的修士而言,其重要性丝毫不逊色于一门绝世神通。毕竟赤龙火莲可不单单是令人掌握异火榜上排名第六的赤龙吞天炎那么简单,而是会锤炼塑造服用者之肉身,使之对五域四海异火的掌控之力到达一个新的地步,比之神体也不为过。而师姐沈青禾虽不是修行火之大道,但其所修风道心法,亦是需要掌握一种异火方可。风助火势,故而修习风道的修士们亦是会蕴养异火在身,借助风之大道使得异火迸发而出,成为风道修士最为强大的杀招之一。沈青禾有异火,而且是异火榜榜上有名的异火,乃为幽篁归灵焰,位列异火榜第十七。这异火是昔日楚洵请求其族中一位至尊出手,方才使得沈青禾不过神游境界是便有如此异火,而其亦因此得利,境界突飞猛进,势如破竹,待得帝路大开之后,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到了真君境界。对于许辞来说,为沈青禾寻这赤龙火莲并不是为了和楚洵去攀比什么,只是因为师姐对自己好,所以许辞也想去报答师姐而已。当然也说不上全然是报答啦,他承认,自己是有对师姐动心,想着若是能送她这株可助其突破至尊境界的火莲,或许能让她对自己多有几分好感吧。每当这么想的时候,许辞又免不了的想要骂自己一通。自己可没少受楚洵照料,可心底里却总是惦记人家道侣,属实是个狗屁不是的东西。就好像在江湖武林中处处受结拜大哥照料的小弟,跟着大哥有肉吃有酒喝,酒足饭饱后,看着漂亮的大嫂却是生了不该生的念头,属实是该千刀万剐的玩意。许辞承认自己确实是该死,但只是想想。只是想想而已。他自顾自的呢喃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这般想着,许辞便鬼使神差的又向着那湖边走去。靠近那赤色火莲时,熟悉的燥热之感便又在心口处燃烧起来,化作滔天烈焰,好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焚烧一般。许辞紧咬着牙,并未后退。他还记得多年前与师姐一同面对大妖之时,那时候师姐拦在自己的身前没有退,自己如今不过是被火焚烧一番,又何须退呢。随着越发靠近那赤红色的火莲,炽热之感便是越为上涨,以至于许辞觉得自己当真是置身于赤焰之中了一般。他的面色铁青,浑身已然因快承受不住那股威压而颤抖起来。许辞伸出手,手臂颤颤巍巍的握住那株赤红色的红莲。他的手指在触碰到赤龙火莲的一刹那,火莲之上的金色纹路便是凝聚而起,化作冲天火焰升腾而出,猛的将许辞吞噬于其中,受着一股极热的火焰炽烤。许辞乃为真君境界,早已经到了万火不侵的地步,只是这所谓的万火不侵,在赤龙吞天眼前却显得无比可笑。火焰焚烧侵蚀着许辞的肉身,许辞却是死死的抓住那株赤红色火莲死死不肯放手,就好像是即将坠入深渊之人宁死不放生的希望一般。许辞知晓自己给不了师姐什么,而如今师姐的大道契机就在自己面前,他不愿放弃,即便为此要灵脉几乎尽断,肉身破碎不堪。他总归是忍受下来了。足足数个时辰后,那冲天的火焰终于消散开来。就在许辞挣扎着想要将那株赤红色的火莲连根拔起之时,湖底下忽地有龙影掠动。湖水一瞬激起,硕大的龙躯自湖中而出,居高临下的看着许辞。那是一头通体赤红颜色的龙。太古赤龙!许辞忽地一怔,猛然知晓为何此处明明死了那么多人,可赤红色的火莲却是一朵也没有少。在那赤龙之下,哪怕是真君亦是渺小如蝼蚁!而有这么一头太古生物镇守于此,又有谁能从其眼皮子底下去摘得那赤龙火莲呢?山顶处,有位青衫男子向下而望,在看见那通体焦黑,已然被赤焰焚烧的有些不成人形的少年后,他不免是叹息一声。有些东西,并非强求就能有得。譬如情之一字。事与愿违,所求不如愿,方才是大多数人。 第416章 赤龙 在那赤红色的巨龙面前,少年许辞渺小的好似蝼蚁一般,被覆盖在阴影之中。他能从眼前这条赤红色的巨龙身上感受到与那太虚寒龙相似的气息,那是来自太古的威压。陆夫子可以极为轻易的便将那太虚寒龙压制,但自己不可能,甚至于说这片天地之间,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故而当那庞大的赤红色巨龙从深潭之中腾跃而起时,许辞所能想到的只有跑,跑的越远越好。可事实是在这般太古威压之中,他体内的灵气好似被硬生生的镇压一般,丝毫不得催动。许辞抬起头,与那赤红色的巨龙四目相对。他原以为下一刻那赤红色的巨龙便要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却没想到它动也未动,就那么看着许辞,就好像在看着什么故交好友一般。许辞见那赤红色巨龙一动也不动,原先本要缩回来的手不免又探了出去,握住那株赤色红莲。“前辈大人有大量,这湖中这么多株,想来是不少这一株对吧。”许辞强行挤出个笑意看向那赤红色的巨龙,颇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只是这欠欠的表情也并未引得那赤红色的巨龙有什么意动,只是转了转眼珠,就好像在思索什么一般。“前辈不吭声,我就当前辈默认了?”许辞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赤红色的巨龙仍旧未说些什么,就好像它惊出海面只是为了遥望远处而已。眼见那赤红色的巨龙没有丝毫反应,许辞当下也不再胆怯些什么,心一横,便猛的将那赤红色的火莲连根拔起。赤焰一瞬间在许辞的周遭升起,将之吞噬,好似要焚烧殆尽一般。许辞唤出百宝袋欲将之收入囊中,可赤红色火莲接近百宝袋的瞬间便将那袋子焚烧殆尽,只留下一地余灰。“我的百宝袋啊!”少年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百宝袋化作灰烬。储物灵器虽不是多么贵重之物,但这百宝袋乃是许辞入学之时沈青禾所赠,故而尽管其后来有着诸多比这更好的储物灵器,但随身携带着的,始终是这一个百宝袋。可如今这百宝袋化作灰烬,赤红色的火莲又根本无处可放,不免是令得许辞焦头烂额,喜悦之感一扫空,取而代之的是不间断的叹气声。他的心情本就不太妙,本自己万分敬重的陆夫子利用一通,如今为了取这火莲更是硬生生的受着异火焚烧之苦多时,可临到关键时刻,竟是因为没有储物灵宝而以失败告终,属实是好笑的很。“难不成就此作罢吗?”许辞看着那湖岸边的一株火莲,心有不甘。帝路凶险,哪怕是许辞这般向来得过且过的心态也不免为之而忧心起来,在帝路之上,无疑谁先能突破到至尊之境,谁便能先占据先机。而如今沈青禾的大道机缘就在自己眼前,许辞自然是不愿意去放弃。“若你想要,便拿去吧。”就在少年许辞垂头丧气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地有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浮现。许辞左顾右看,却始终没有察觉到是何处有这么一位少女。 第417章 同类 那少女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令得许辞摸不着头脑。“此物带着赤龙吞天焰,非肉身所能持有。”就在其东张西望时,忽地又有一道声音在其耳边响起。许辞满脸疑惑,最后鬼使神差的将目光移到眼前的赤红色巨龙身上,半信半疑的问道:“不会是你吧。”赤红色的巨龙咆哮一声,只见得一片冲天火光冲起,令得许辞本能的抬手遮掩。待得其双手放下时,已然是有一位亭亭玉立的红衣少女立在湖中的荷叶之上,歪着头望着许辞。少女足尖轻点荷心,裙摆垂落时惊散满池碎金颜色,将水面粼光缀在其红裳之上。她的眉似远山衔雪,唇色极浅,就好似被晨露冲淡的桃花一般,唯有耳垂边映着的那一粒朱砂痣,恰似雪地里迸开的血珠,与其唇色辉映,令人移不开眼。荷叶忽而轻旋,她抬手拂开鬓边发丝,指节搭在腰间悬着的剑鞘上。鞘身上刻画着古老的赤云纹路,里间好似游动着火山活物般的赤红颜色,映得少女的瞳孔中泛起猩红。少女拔剑出鞘,极为利落的将腰间的空剑鞘扔给许辞。许辞接过剑鞘,周遭的炽热之感便是一瞬缓了下来,就好似那剑鞘是什么寒冰之物一般,一出世便镇压住那炽热异火。“此物可以容纳下这株火莲,你带着它吧。”少女红唇轻启,眸子处的猩红颜色褪了下来,转而变成琉璃灰色,好看的有些惊奇。许辞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将那株火莲放入剑鞘之中。下一刻,果真如那少女所言,周遭的火焰尽数消失,就好像炽热天地已然碎裂一般。“当真有用!”许辞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句,而后十分感激的看向那荷上的少女。“多谢姑…前辈相助。”他本想是喊一句多谢姑娘相助,但话要说出口时,却还是该做了前辈。即便眼前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红衣少女,可许辞可不会忘了,她的本体乃是一头太古赤龙,一吸口气恐怕都能将自己轻易斩杀。少女并未回应些什么,只是将眸子落在少年脸上,神色不带丝毫情感,无喜无悲。空气陷入沉默之中,许辞尴尬挠了挠头。他本是想与这少女寒暄几句告辞离去,但少女不说话却是令许辞有些犯难。毕竟他也不总不可能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脚底抹油的开溜。“不知晚辈有何处帮的了前辈的,虽说不上上刀山下火海的,但总归是会倾力为之。”许辞顿了顿又说道。世上没有什么无辜的恩惠,许辞深以为然。哪怕是陆夫子,不也是为了夺得那古之妖帝的帝藏钥匙方才出手相救吗?故而许辞认为眼前的少女无缘无故的将剑鞘赠于自己,定然也是有什么目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许辞觉得自己既然接了这柄剑鞘,也的确要去为人家做些什么才好。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少女直到此刻才轻微摇头。许辞稍稍一愣,总觉得不太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什么人出手相助是不求回报的呢?许辞不信。可少女似乎真的别无所求,不再理会许辞,纵身跳入湖水中。青铜色的锁链一闪而过,直到此时,许辞方才注意到少女的脚踝处缠绕着青铜锁链,带着浩瀚太古威压。“前辈……”许辞忽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意,看似强大的太古凶物其实是个脚踝处系着锁链被困在池子里的红衣少女,属实是令他没有想到。帝路一纪元一开,倘若这位前辈真是什么太古生灵的话,那得被困在这湖中多少年呢?花开花落,岁岁年年,可少女始终是一个人,唯有帝路开启之时,方才能见到人影。可大多数人恐怕都会被那庞大的龙躯吓得慌不择路吧。这么漫长的岁月都被困在湖中,那该有多孤独。许辞心中因得到那株红莲而起的欣喜瞬间消散,转而孤独之感一瞬布满全身,半点难以消散。恍然间,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同类。 第418章 孤寂 ”前辈,你想出去吗?”许辞呆愣在原地良久后,对着那已然平静的水池说道。水池中波澜不惊,只有底下的龙影仍在游荡。锁链拖动的声音嘎吱作响,传入许辞耳中,令他只觉得万分刺耳。孤寂之感如影随形一般的附着在少年身上,令他的久久难以平复下来。他想起自己被沈青禾带入修仙界前,也是这般孤独又倔强的活着。许辞年幼丧母,被父亲一人带大。而父亲作为私塾中的教书先生,腐儒气也太重了些,丝毫不懂一位幼年丧母的孩子内心有多般脆弱,以至于在许辞的前一十四年中,都只能一个人往返那条青石板小路,甚至于要担心在回家路上被同窗嗤笑。其实在喜欢沈青禾前,许辞也有喜欢的少女。那是个温婉的如江南流水的少女,她总是极其安静的坐在私塾的最角落,安安静静的听着那呆板的教书先生说着之乎者也。至于为什么喜欢上那个少女,许辞有些记不得了,或许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会对自己施以微笑的同窗,又或许是因为她的眸子抬起时,晶莹的像是水潭中的青石一般。总之许辞确信,在许多年前,自己的的确确喜欢了那个少女很多年。他也曾幻想着有一天自己金榜题名,回乡风光迎娶那位心上女子,可在他沉浸于幻想时,其实那位少女已然与城东王家的少公子私定终身了。城东王家是城里的望族,据说在京城之中也颇有人脉,在这小地方里,更算得上是一方霸主,属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少女与那位城东王家的少公子私定终身其实并不令许辞感到意外,毕竟不能说只准自己喜欢人家,人家就断不能喜欢别人,世上是万万没有这般道理的。许辞不理解的是那少公子风流之名早就传满全城,据说年不过十四时便曾在青楼之中留宿,更与多位有夫之妇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是曾闹到过私塾之中。可就是这么一人,却与自己喜欢的少女私定了终身。其实哪怕到这里,这一切都只是许辞单方面的所思所想而已,但那位少公子不知从何处知晓许辞喜欢少女的传闻,一心想要捉弄许辞。他让少女在放学后留给许辞一张纸条,哭着约其晚上于城外的山头见面。许辞接过纸条,见少女那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模样,自然是立马应答下来,全然忘了那后山之处有着妖兽出没。他半夜趁着父亲睡着偷摸出了城,而后在那山头上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少女身影。最终等来的,只有妖兽的怒吼。在许辞就将要绝望的时候,是沈青禾从天而降,一刀斩杀了那妖兽。月色下,少女横刀而立,扎起的马尾随风而荡,那一刹那,时至今日,许辞也丝毫忘不了。后来沈青禾御剑带许辞离去,引得满城围观,更有凡俗百姓直接拜倒在地,高呼神女。那是许辞第一次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也挺好的。而那些孤独感,也随着许辞去往太玄书院而缓慢消散,直到见着眼前被锁链捆缚的巨龙,方才是再复回想起那段岁月。那样的日子很是难受,许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池子里的赤龙孤寂的活了上万年,那又是怎样难熬的一段岁月呢?许辞有些不敢想。他的目光逐渐越过水面,直入水底。湖底处,那条身躯庞大的巨龙蜷缩着身子在角落,就好像千万年都是这般过来一般。许辞咬牙,拔出腰间佩剑。他双手握剑,高高跃起,以举火燎天之势斩下,剑刃砍在那粗壮锁链身上,一瞬便是崩的粉碎,即便那是一柄天阶上品的灵宝。或许是因许辞的冒犯,那湖中的赤色火炼又迸发起吞天火焰,将许辞全然吞噬于其中。许辞不管不顾,硬生生的挥拳往那锁链上砸,眸子之中好似有着赤焰燃烧起来一般。一拳又一拳,他的身躯已然被焚烧的犹如黑炭一般,但少年却仍旧不愿停下那挥舞的拳头。他向来不是多么勇敢多么无畏无私的人,但许辞还是不想见到有人这般顾忌的活着万万年。那会很痛苦的。湖底下,那赤龙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望着那在岸边奋力挥拳砸向锁链的少年。它有些不懂,为什么明明他的身躯已然要撑不下去了,可那拳头却仍是停不下的挥舞着。“不要死……”赤龙的眸子闪烁,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在许辞耳边。许辞的眸子之中金光闪烁,好似换了个人一般,一拳砸下,气势之浩瀚,犹如要令天下武夫叩首。锁链崩裂,龙吟之声响彻天地,赤色的巨龙直冲上云霄,潜龙离渊,一飞冲天。少年浑身烧成黑炭的倒在血泊之中,望着头顶遮天蔽日的赤色巨龙,嘴角微微勾动。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恍然间只见到一位少女将自己拥入怀中,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抱的异常的紧,好像生怕自己将她丢下一般。许辞艰难的抬起手,想要轻拍少女背部。但意识一瞬涣散,倒在血泊之中。赤色的山峰之上,一位玄色衣裳的男子俯身下望,他的身旁,一位至尊强者已然身首分离,就连神魂也被赤焰焚烧,不剩一丝一毫。他的眸子之中闪烁着灰雾颜色,令人不敢直视。“有趣……”“岑溪”看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古往今来第一帝,所求倒真是不小。”“不过啊,你的棺材板,孤会盖好的。”“岑溪”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与飞鸟鸣叫声交织,在天际回旋飘荡。山脚下,陆尘若有所思的抬头而望,却并未见到那山顶处有任何身影。他收回目光,眸子微眯,接着朝前路走去。古之帝者们的算计,也终归在这一刻打响。陆尘不是很想插手,但当风卷起来时,哪怕是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第419章 天下皆敌 赤龙破水刹那,满池赤红色的火荷尽数化为火光,一同汇聚到其身之上,令其带起燎天赤火,蔚为壮观。龙角一瞬撞碎那天光,带起的万顷湖水在空中凝成珠帘,里间赤焰跳动,好似要焚烧一切。山顶处,玄色衣裳的男子负手而立,像是个等待猎物出现的猎人一般微眯着双眼,聚精会神的看着山脚之处。赤红色雪山的山岩在龙吟中裂出金红脉络,岩浆与白雪顺着山体的沟壑游走,最终从峰顶喷发出滔天赤焰,好似冠冕一般。面对那滔天赤焰,玄色衣裳的男子只是微微抬起了手,便有数面水镜在其周身环绕,抵挡了那滔天赤焰。赤红色的巨龙用龙爪猛然撕裂那山峰喷涌赤焰的谷口之处,下一刹那,地脉传出编钟齐鸣的轰响,小世界之中的所有人齐齐望向赤红色雪山之处,心中震颤万分。所有人都知道,帝藏将要现世了。实际上在帝藏现世之前,此番天地便已然历经各般血战,诸如赤龙火莲这般的天材地宝此番天地随处可见,各路人马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谁。毕竟帝藏要压过所有人夺下属实是过于困难,等寻到如赤龙火莲这般的天材地宝,哪怕对于至尊而言,也已然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但当真正帝藏现世之时,此番天地之间的所有修士却皆是齐齐向之望去,眸子之中满是炽热神色。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人想要这般轻易舍弃。而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自然不觉得那帝藏便会与自己无关。故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放下眼下挣抢的东西,发疯似的朝着那赤红色的雪山而去,即便那东西足以令至尊眼红。帝藏面前,一切都犹如凡物。…………赤色雪山上空处,赤红色的巨龙仍在咆哮,它张牙舞爪的,最终一道龙息贯穿天地。雪山山峰处洞口大开,但却有着无形屏障遮拦,以至于那玄色衣裳的男子难以迈入其中。巨龙俯冲而下,将少年许辞叼起后腾跃而起,朝着那洞口之处进发。“岑溪”拦在洞口前,一指点出,极为轻易的便逼开了那条巨龙。“带我进去。”岑溪笑了笑,和颜悦色的,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威胁。巨龙不语,只是一味猛冲。“冥顽不灵。”岑溪微微摇头,手中出现一节长棍,棍身通体散发着玄金颜色,极为耀眼。他横棍扫出,长棍忽地庞大无比,犹如擎天之柱一般将那赤红色的巨龙硬生生的砸在地下,掀起滔天尘嚣。“等他们来了,你可别想进去了。”岑溪身影跳动,一脚踩在赤红色巨龙的头颅之上说道。他所说的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些赶来的至尊乃至于道君强者们。在此番天地之间,已然有多位至尊破开天阶,合道成君,若是他们合力起来,哪怕赤龙身为太古生灵,也是难以招架。岑溪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帝藏近在眼前,就差一步。“昔日妖祖帝俊手下有两大护法,太虚寒龙,太虚赤龙,二者一镇北,一镇南,几乎不见。”“后帝俊身死,留下帝藏于不周山,令你二者镇守。你欲盗帝藏跻身成帝,却没想被帝俊所留后手镇压,留于此湖中万万年。”“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帝藏的钥匙应该还在你手中才对。”岑溪缓缓而语,面色带着笑意,好似一切已然在其掌心算计一般。“至于这位……我的好学生,想必就是帝俊的那缕残存神念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帝俊自己留下的后手,也只有他的一缕残念可解。”他的目光移向那已然烧成黑炭的少年许辞,眯眼笑了笑说道。“古之帝者中,青帝不知所踪,白帝远遁海外,而身为古往今来第一帝的帝俊,比之二人的状态更好不了多少。”“昔日帝俊欲登天而行,结果却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哪怕留下后手,也只能是一缕残念,而非像其余帝者一般,有着完整的神识或是魂魄。”“倒是可怜可笑了,古往今来第一帝,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岑溪带着近似怜悯的目光看着那黑炭似的少年,口中发出叹息之声。“你如何知晓这些秘辛的?”赤红色的巨龙幻化成红衣少女,抬着头望向那玄色衣裳的男子,脸上没有半分神情波动。“孤自有手段,你且说孤说的对不对?”岑溪凑近过来,手中长棍架在少年许辞的脑门之上。“把钥匙拿出来。”他笑了笑说道。“我没有。”赤龙摇了摇头,神色依旧极为平淡,并未因岑溪的举动有什么惊慌。“他会死的,堕入神道之势下,无人可救,除非是其入帝藏之中,以帝俊之肉身重生。”岑溪叹息一声说道,眉宇之间挂着担忧之色,就好像真是为了自己学生着想的先生一般。“钥匙的确不在我身上。”赤龙依旧摇头。见其依旧如此固执摇头,岑溪面色一沉,脸上有阴暗神色浮现。他目光转向许辞,神念将之全身上下一扫而空,却依旧未见得那所谓的钥匙,不免令之眉头紧锁,眸子之中罕见的有怒意浮现。不远处,陆尘遥遥望着眼前一幕,手指摩挲着掌中的那块令牌。“岑溪……果真是古之帝者吗?”“难怪我看不透。”陆尘喃喃而语,眸子之中水雾浮现。在其目光所视之下,少年许辞那淡彩色的气运变幻莫定,最终化作一团虚无一般的颜色。无相。那气运仿若龙类一般盘旋,而龙瞳之处则是分明的看着陆尘,就好像是在说,是生是死,皆在君一念抉择之间。“夫子?!你这是何意!”少女的呵斥之声打断了陆尘的观望,青衣少女拔刀奔向岑溪,其气势之盛,竟已然是突破到至尊境界。虽说在帝路之上突破的至尊境界多少有些水分,但总归也是到了此番境界,一举一动间,已然与真君全然不同。但那岑溪却只是微微摇头,一棍将沈青禾扫了出去。“此间之众,若想活命的,现在走还来的及。”岑溪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小世界之中扩散开来。一时之间,数十道至尊气息迸发而出,好似群狼环伺,天下皆敌。但身处正中心处的岑溪却依旧仰头大笑,天下皆敌之境,他万万年前已然面对过了。天下皆敌?天下无敌! 第420章 帝者之威 不周山小世界中,至尊气息接连迸发,一时之间,有如天倾一般,令得至尊之下的修士尽皆喘不过气来,只想逃离此番天地。至尊之下,皆为蝼蚁,任你何等天骄,在这般境况之下,也只能是低头折腰。这是至尊环伺的战场,也唯有至尊方才有资格走上这牌桌。而如今在诸位至尊的环伺之下,那正中心处的男子却是巍然不惧,手中拿着长棍,颇为悠然自得的望着周遭人群。“真是令人回忆起那段难忘的岁月啊……”岑溪不禁感叹起来,眸子里满是追忆之色。帝路争锋,于眼前众人而言或许是此生仅有的一次大事,而于岑溪而言,却已然是万万年前的往事了。“我说过了,若想活命的,可以就此离开,否则,此处就是你等帝路的终点了。”似乎是隐隐察觉到那周遭至尊的威胁之意,岑溪只是稍稍抬了抬头,眯眼笑看周遭道。他这话说的颇为霸气,大有睥睨天下之气,只是此间之人毕竟不是被吓大的,个个都是不世出的人杰,自然会因这三言两语便心生退意。“尔不过一至尊修士,也敢说此猖獗之语?”九天之上,忽地有一古音传来,其声遥远,好似自千万年前传来一般。一道由水波汇聚而成的神桥在高空之处凝聚,一位男子在神桥之上踏步,周遭两袖水波荡漾。其伸出手,一滴水便是凭空浮现在其掌心之中,若是有人瞧得仔细些,便是能发觉那滴水中竟是蕴含着小天地,山川河流在其中显化。“泽天水君?竟然是他!”“泽天水君?!那不是万年前的古之天骄吗?”“昔年听闻其为寻帝路身死道消,没想到竟是活了下来。”那男子的突然出现瞬间令天地喧嚣再起,不少眼尖之人都是认出那男子身份,赫然正是万年前的天骄人物,泽天水君。泽天水君乃是万年前当之无愧的第一天骄,其一百零一岁成就至尊之位,力压当世群雄,哪怕是各朝帝子也难以与之争锋,而后在至尊境界浮沉千年,至绝巅至尊之境。在此境后,其苦等千年,仍未待得帝路大开,其不愿蹉跎岁月,故而自行踏上寻帝路之途,至此了无音讯,外界皆以为其死在路上。此时其现世于此番之地,不少活了漫长岁月的至尊修士都是认出了那一滴水,知晓其便是万年前的泽天水君。“都说此世乃为黄金大世,依本君看来,与本君当年无异。”“若万年前帝路大开,此时你见我,已然如见帝。”泽天水君自信而语,掌心那滴水上下沉浮,好似手中小剑一般。此话一出,有人静默,有人讥讽,而岑溪却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不止。拦在许辞身前的沈青禾看着眼前捧腹大笑的男子,只觉得分外陌生。在其印象之中,岑夫子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之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绝不会像如今这般,面色上挂着戏谑之意。她并不清楚此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着岑溪欲对许辞出手,便拔刀拦在了许辞身前。至于为何对许辞多番照料,沈青禾自己也想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又或许是身为师姐的自觉。“好了,不逗你们了,既然已经给过你们机会,那在场的,都别走了。”岑溪收起笑颜,正色而语。“满口妄言。”泽天水君冷哼一声,掌心的那一滴水便好似飞剑一般向着岑溪而去,刹那间,大雨倾盆而落,好似末世之雨一般,要吞没世间一切。周遭的至尊们并没有出手,而是在周遭观望着这场大战,伺机争夺那入帝藏的钥匙。至尊一念通晓万物,自然大抵猜到了入帝藏的关键之所在便是那一人一龙,只是虽是知晓此事,但场下这么多人,最终能得那帝藏的,却只有一人而已,故而都没有着急下场,相当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至于那岑溪之语,众人也只当是妄言而已,他们知晓岑溪境界高深,绝非是寻常至尊,但也不觉得他一人便真的能与此间的众多至尊为敌。一滴水破空而至,一瞬已至岑溪身前。“此术乃携天地之伟力,杀力之重,堪比绝世神通,他如此硬抗,只怕是自大了些。”暴雨之中,有至尊叹息而语。周遭众人也皆是摇头,觉得那位玄色衣裳的男子凶多吉少。在此番大杀招下,岑溪却是眼都不抬一下,只是将长棍高高举起,好似束着一杆旗帜。刹那间,那长棍膨胀千倍,一瞬之间已然好似擎天之柱一般庞大。“元帝齐天棍!”“不好!这股气息……莫非是古之帝者亲临!”“该死!是元帝!我们完了!”那根长棍显露真身而出的刹那,周遭的至尊们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并非是什么傻子,相反走到这一步,一个个都是机关算尽。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怎么也算不到会有一位古之帝者出现在此处,与他们一同争夺这帝藏。一时之间,至尊们犹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而那泽天水君亦是化作水流融入那大雨之中,想就此远遁而去。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当那擎天一棍落下之时,似乎结局已经注定。这一棍之下,天地周遭出现无数碎纹,犹如蛛网一般密布。帝者气息宣泄而出,所过之处,万物皆化为虚无。至尊们如蝼蚁一般就此烟消云散,连魂魄也未能留下。尘烟四散,天地寂静。岑溪没有骗人。他说跑不掉,至尊们便的的确确都跑不掉。若是在帝路未开之时,哪怕是古之帝者再生,也做不到如此之举。但在这帝路之上,当天地的桎梏不再,世人才能知晓,所谓帝者,是怎样恐怖的生灵。即便他们已很多年不在帝位之上,可他们依旧君临天下,睥睨众生。良久后,尘烟散去。岑溪缓步向前,视线中忽地撞出一位青衫先生。在其身后,少女沈青禾与许辞皆是安然无恙,好似并未受到什么波及一般。岑溪稍稍一愣,而后笑了起来。“不知阁下是哪位帝者?”他收起长棍问道。陆尘微微摇头。“我即我。” 第21章 百世轮回 陆尘的目光落在岑溪身上,与以往一般,哪怕是武道天眼也看不出岑溪的生平。当然岑溪的身份已然显露,正是那古之帝者,元帝。元、景、玄,三大帝朝于中土之地亘古长存,其中景帝与玄帝陆尘都已然打过交道,唯有这元帝,并未有所见。如今一见,饶是以陆尘也不免感慨,不愧是曾经登临帝位君临天下的古之帝者,随手一棍,便足以覆灭至尊修士。“若非天地桎梏,恐怕我当日也难以与妖帝白泽在雷劫之中生死相争。”回想起昔日之景,陆尘也不免感慨道。古之帝者的恐怖,在此番没有天地桎梏的帝路之上,方才彰显的淋漓尽致,与其他修士委实不在同一境界之上。“阁下若不是古之帝者,又何以接得下我这一棍。”岑溪淡然一笑问道。“你我同在至尊境界,我又如何接不下这一棍。”陆尘亦是一笑,两袖随清风而微晃。岑溪似乎并不认识自己,即便先前在小世界之外,其还兴高采烈的想与自己探讨经文。“岑溪便是元帝,至于其为何此时像是变了个人,恐怕与其所留后手相关了。”之所以武道天眼看不透岑溪,那只有可能岑溪便是元帝本身,而非是所谓夺舍又或者是分魂之类的手段。诸如玄帝之夺舍,魔帝之分魂,陆尘都曾用武道天眼窥得一二,但岑溪既是元帝本身,武道天眼看不出来也实属常理了。“道友的意思是说,同阶一战,你并不惧我?”岑溪若有所思的看向陆尘,眉头轻挑。“自然。”陆尘也没有谦让什么,很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岑溪哈哈大笑,眸子之中闪过金光一般的璀璨东西,好似是战火在燃烧。“不若与孤一试,且让孤看看,今日之天骄,与往世有何异?”岑溪望向陆尘那双如清潭般的眸子,笑意而语。陆尘却又是摇头。“我并不为求战。”他轻声而语,扭头望向身后仍昏死过去的少年许辞。武道天眼之下,少年的生平尽数显现。【姓名:许辞】【年龄:一十七】【境界:真一】【生平:乃为古之帝者帝俊残念所化,历经百世轮回,至此世时为少年许辞。许辞出生凡俗人家,幼年丧母,随父所长。因其父古板迂腐,许辞年幼之时鲜少受人人照料,故心始终有所缺。后其年岁渐长,情窦初开,倾慕私塾之中的同窗女子,却遭戏弄,险丧命于妖兽之口。幸得太玄书院女弟子沈青禾所救,自此踏上修行之路。其因帝俊残念所化,于修行之路上顺风顺水,势如破竹,不过数年,便已然成为同辈天骄之中的佼佼者。少年许辞虽不再是昔年那个孤独的孩子,可还是愿意跟在师姐沈青禾身后,即便是遥遥观望。至帝路大开时,许辞入不周星不周山,见太古寒龙。太古寒龙乃为昔年帝俊座下,帝俊死后,其留有帝俊所留帝藏之钥匙。待得见少年许辞,太古寒龙知晓其为帝俊昔日残念所化,故将帝藏钥匙留于其身。许辞携帝藏钥匙入小世界中,于湖中见太古赤龙。其因为采摘火莲身受重伤,幸得太古赤龙所救。为抱其相救之恩,许辞以帝俊神道真眼之力斩断捆缚太古赤龙之锁链,救其脱身。太古赤龙出世之时,帝藏显现,而许辞身藏之帝藏钥匙亦是显露而出。重宝出世,至尊齐齐而至。太古赤龙为护佑许辞身死道消,而少女沈青禾亦是战死于许辞身前。许辞于纷争之中苏醒,见心念之人皆死在眼前,心如死灰。其以神道之势镇守诸至尊,而后孤身入帝藏之中,见帝俊之肉身长存于青铜棺中。至此,许辞心死身亦力竭。百世轮回结束,一缕残念归于帝俊之肉身。帝俊亦因百世轮回之历练,重临天下。于帝路尽头借新帝证道之际重返帝境,而后一举突破,至半步帝境之上,凌驾诸帝之上。】【近期遭遇:入不周山,救出太古赤龙】武道天眼之下,少年许辞的生平尽数显现。其乃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帝者帝俊的残念所化,历经百世轮回,最终回归帝俊本体,令之得以重生归来。在武道天眼观测到的命运下,少年许辞本该迎来的命运是心念之人尽皆为救自己身死,而自己心如死灰,以神道之势镇杀诸至尊。但因陆尘先将那帝藏钥匙取走,此番情形倒是并未出现。不过既定的命运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左右,哪怕是陆尘先取走了那帝藏钥匙,但倘若其刚刚未曾出手相护,少年许辞依旧会因为元帝的出手而尽失心念之人,最终以神道之势与元帝拼杀。“咦?”见陆尘摇头避战,元帝轻咦了一声,有些许不解。他当然知晓陆尘并非是惧战,毕竟能让一位古之帝者主动发起交手的邀约,已然代表了元帝的一种认可。“那道友所欲何为?”岑溪收起长棍,又笑问道。“倘若是要取这帝藏的话,那就不必多言了,此番帝藏,我势在必得。”他目光之中有着亮光闪烁,好似天上星辰一般。元帝,这位帝者在古之帝者中名声并不算得多么显赫,在青史之中虽留有长篇,但却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津津乐道之事。就如同提及轩辕黄帝,众人就会想到其逐妖族于四海之外,提及青帝,众人便会想到其百死而成帝。几乎每一位帝者都有津津乐道广为流传的一些事迹,唯有这位元帝,一生顺遂的都显得颇为乏味,哪怕将之从青史之中删去,恐怕也没多少人会记得有这么一位古之帝者。但陆尘知道,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元帝,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所见的任何一位古之帝者,哪怕是轩辕黄帝。“钥匙在我这。”陆尘明晃晃的取出帝藏钥匙,丝毫不加以掩饰。“我可以给你,但要答应我一件事。”“或者,你可以来抢。”一瞬之间,忽有狂风吹过,令牌随之摇曳。陆尘风轻云淡,面带浅笑。 第422章 天元 听着陆尘那颇为自信之语,岑溪未免哈哈大笑起来,眸子之中闪过一丝亮光,不知是燃起的战意还是对后辈的赞赏。“孤想要之物,自然没有求来的道理。”岑溪微微笑道,向前轻踏了半步。一时之间,天地周遭的气息都好似凝滞一般,令人难以喘息。陆尘稍一拂袖,为身后的几人卸去了这股帝者威压。他收起那帝藏钥匙,安然看向岑溪。“天外一战?”陆尘笑问道。岑溪大笑点头,二人身影一瞬若疾驰的流星一般划过天际,消失在沈青禾的视线之中。天之上。云端处,陆尘与岑溪遥遥相对,四目相望。二人并未着急出手,就好似江湖中的英雄相惜一般,在决战之前总要共饮一壶烈酒。“孤已然很多年没有感受到危险的味道了,自孤证道称帝以来,你是第一个。”岑溪负手而立,云淡风轻而语。“此世乃纪元轮转未有之大世,想必我也不是最后一个。”天之上寂静无声,唯有陆尘之语铿锵而出,好似在山谷间回响一般。听到陆尘之语,岑溪非但未有什么生气,反倒是微微挑眉,饶有兴趣问道:“当真?你与其他古之帝者交手过?”对于岑溪而言,所能看得上的自然只有与之一同曾证道帝位的古之帝者们。至于此世的修士们,他原不放在心上,但如今见陆尘,也不免是心底承认,这古往今来诸多古之帝者们等待的大世果真非凡。要知晓在没有天地桎梏之下,古之帝者们虽不复曾经境界,但哪怕是身处至尊境界,依旧与此世的至尊道君们有着天壤之别,无论是大道的感悟亦或是术法,寻常修士与之相比无异于萤火比之皓月。而如今虽未与陆尘真正交手,岑溪却已然将之视为了同路之人。每一纪元都有着天道所青睐的天命之人,而此黄金大世,此般人的气运更是会浓郁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岑溪确认,自己或许已然是见到了此世的天命之人。“交手过,不止一人。”陆尘坦然相告,并未有什么隐瞒。明帝,妖帝白泽,妖帝九幽,十二山人……陆尘所交手过的极道修士,倒已然不在少数了。“哦?”听闻陆尘此语,岑溪眉宇间的兴趣更为浓郁,嘴角笑意勾起。古之帝者大多有一憾,那便是虽登顶帝位,可人生寂寞如雪,未能与史上其余帝者一战,终生便是憾事。但如今古之帝者尽数在此大世复苏,彼此间自然是想交手。而如今陆尘言明自己曾与其他古之帝者交手,自然是令岑溪兴趣提上万分。“且让孤一试,小友到底有几斤几两,竟能与多位古之帝者交手。”岑溪仰天大笑,凌空一跃,手中长棍以举火燎天之势砸下,好似是要将整个天地砸的稀巴烂。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一棍之威,已然是令得天地周遭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缝,好像下一刻便要碎裂。陆尘脚步轻点,一瞬已至岑溪身后,他一指点出,便有一道如墨渊般深色自其指间掠出。绝世神通一瞬而发。岑溪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身影一闪而逝,亦是绝世神通之术,知北游。二人身影错落,皆如鬼魅,短瞬之间,竟已然是接连催动数道绝世神通之术,就好似这是什么寻常术法一般。要知晓绝世神通之术对于灵气消耗巨甚,寻常修士催动一次绝世神通,便已然是要耗尽半数灵气,故而对于修士而言,此般术法大抵都是当做底牌杀招,绝不会像陆尘二人这般随意催动。若是神体圣体成就至尊之位,世人大抵会用灵气浩瀚如海来形容之,而如陆尘与岑溪这般,浩瀚如海全然是不够形容,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说,倒是符合的多。“如此腾挪躲闪,这交手又有何趣?”岑溪站定身形,忽地大喝一声,便有一股黑白二色的气旋旋绕而出,一瞬间将整片天地笼罩,使之好似陷入阴阳一般。在那阴阳二气之下,天地好似被设下禁制一般,不再如先前那般可随意穿梭。“天元一定!”岑溪手中棍棒化作擎天之柱,而后带着阴阳二气奋力挥出,一瞬之间,犹如天倾。陆尘似已走到退无可退之路,天地被阴阳二气所禁锢,而眼前擎天之柱挥下,更是令人难以抵抗。“帝兵之威,小友又如何抵挡?”岑溪大笑,帝者君临气息显露无疑。在那股浩瀚之气下,陆尘却是不闪不避,只是拔出腰间长剑,极为写意的向前一横。长剑与长棍相撞,轰鸣之声一瞬炸响,好似要将整个寰宇震碎。“轩辕帝剑?”尘烟散去,岑溪手持长棍,有些困惑的看向陆尘。陆尘微微点头,提剑而至岑溪身前。剑之极道斩出,天地万物好似被一剑斩断。一剑之威下,饶是岑溪也不免一怔。“剑之极道……难怪小友能与古之帝者争锋。”岑溪惊叹一声,眸子之中火光更重。他收起长棍,身后有着黑白两尾的阴阳鱼浮现,化作太极图一般旋绕。阴阳鱼游曳而出,剑之极道没入其中,竟好似入深渊之中一般消失不见,没有了半分踪迹。“阴阳皆为世间顶尖大道,而其能执掌阴阳极道,化作为一,也难怪能证道成帝。”陆尘眸子微眯,看着那阴阳双尾鱼,自顾自念道。“小友毕竟年岁尚浅,且不知所谓帝字,如何一将功成万骨枯,里间差别,虽只一步,却如萤火比之皓月。”岑溪双眸藏火,居高临下而视陆尘。浩瀚无垠的阴阳二气再度笼罩天地,将天地尽数禁锢。他浮空而立,阴阳鱼交汇相融,化而为一,作圆球状在其掌心沉浮。那粒圆点好似星辰一般,作掌中世界。“此术乃为孤之杀招,天元万灭,能败于此术,小友此生无憾矣。”岑溪轻笑而语,一缕微风拂过之时,掌心世界化作流星向陆尘而且。避无可避,退无可退。陆尘却是闭上眼,视若不见。片刻后,他眸子睁开,里间金光闪烁。 第423章 帝俊 金光涌现的一刹那,陆尘身上迸发出一股迥异的气息,他的笑颜收敛,转而化作一张淡漠面容,好似是漫步于世间的神明一般,漠视苍生。这股漠然之感令岑溪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好像似曾相识一般。“神道?”岑溪微微一愣,眸子之中不免流露出一抹惋惜神色。踏上神道者必受之反噬,算是条必死之路。即便身处神道之上可以到达一个极为罕见且无上的境界,但没有哪位古之帝者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换取这股力量。故而当岑溪眼见陆尘如此之时,自是已然看到了陆尘的末路一般,不免为之叹息。神道之势展开,陆尘一步踏出,那阴阳二气一瞬荡然无存,好似从未存在一般。他手提长剑,随手斩出一记剑气,剑光之凌冽,好似天地万物尽数要崩碎一般。这一剑之威带着股令岑溪心悸的气息,一剑斩向那星辰般的圆点。剑气与圆点相汇的一刹那,圆点便是扩散开来,犹如深渊一般好似要将那剑气吞没。在那星辰旋涡之下,剑气荡然无存,好似从未存在一般。岑溪摇了摇头,眼前人毕竟年纪尚浅,哪怕是身处神道之势下,也难以与自己抗衡。帝者之下,皆是蝼蚁尔。星辰吞噬掉那股剑气后,带着无与伦比的气息再向陆尘而去。岑溪转身,胜负已定。帝者杀招下,避无可避,神魂注定俱陨。就在其摇头叹息之时,忽地身后似有风吹过。岑溪回头,剑气已然向其直掠而来,而那颗星辰般的圆点已然碎裂化作星星点点四散。他瞳孔骤然瞪大,双手结印,以阴阳大道欲隔断那剑气。剑气被吞没的刹那,陆尘已然至其身前,一剑斩出,屠龙之术尽显。一瞬之间,天地炸裂,数千道剑影尽数在陆尘身前身后浮现,而后若剑雨一般直坠而下。岑溪此时已然面色凝重,再没有半点风轻云淡的笑意。“神道之势,实非帝境之下足以抵挡。”岑溪咬牙,当下也不再犹豫,以帝兵阻绝那万千剑影,而本身则以阴阳二气撕裂虚空,遁入其中消失不见。“定。”天地茫茫间,已然并未再有那位古之帝者的身影,只有那帝兵在苦苦阻拦陆尘斩出的万千剑气。只听得陆尘喝令一声,便有一股莫名的伟力束缚住那帝兵一般,使之好似失去了灵蕴,犹如凡铁一般直坠入人间。陆尘探出手虚空一抓,那下坠的帝兵便是倒飞而上九霄,直入陆尘手中。“太初玄金铁……帝兵的锻造果真非凡。”陆尘看着手中那长棍,不免感慨一声道。他并未去死追岑溪,毕竟二者也不是真有什么生死之仇,但二人先前交手之时,岑溪并未有什么留手之举,帝者杀招之下,若是他人定然已经是灰飞烟灭,化作尘灰。故而对于陆尘而言,总归是要收取些利息,诸如手中这件帝兵。“轩辕帝剑虽奉我为主,但总归非我所炼制,既已走到帝路之上,也该着手炼制我的帝兵胚子了。”陆尘看着手中长棍,自顾自而语。帝兵意义非凡,绝非只是一件器物而已,如今陆尘已至至尊境界,行于帝路之上,自然也要着手炼制此番帝兵。帝兵与寻常的灵器不同,与其攻伐之力相比,其所承载的愿力以及道,显然要重要的多。毕竟对于古之帝者而言,只需一只手便可镇压天下,又何需再多一件器物。“炼制帝兵的神铁难寻,与其一个一个禁区秘境搜集,倒不如用这些帝兵锻造来的快些。”陆尘轻念而语,其手中那柄长棍竟是微微颤抖,好似在恐惧一般。其腰身帝剑却是发出清脆的剑鸣之声,像是在幸灾乐祸一般。陆尘轻笑了声,便是将那长棍收入袖里乾坤之中,而后身影一瞬,已至少女沈青禾等人身前。“夫子……”看见陆尘身影,沈青禾面露担忧之色,像是在害怕些什么一般。“我没事,岑溪他走了。”陆尘说道。“岑夫子他?”沈青禾欲言又止,脸上满是困惑。“他便是元帝,至于为何他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我也不清楚。”陆尘坦然相告,并未有什么隐瞒。即便是他也并不清楚为何初见的那个岑溪好似是被夺舍一般不复存在。若非是照武道天眼推测来看,元帝便是岑溪,陆尘定然会觉得其是夺舍之术。古之帝者为躲避轮回之劫的后手各异,陆尘也并不能尽知。“照料好他,我去去便回。”陆尘抬头望向那赤红色的雪山山顶处,眸子微眯。在那赤红色雪山之上,有一股神道气息显露无疑,令陆尘觉得十分熟悉。“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也曾踏足神道……”陆尘呢喃而语,若是其没猜错的话,帝俊昔年的陨落,多半也与这神道相关。至于神道究竟从何而来,本源又是何物,或许能从这位古之帝者身上知晓一二。沈青禾点头,望向身后昏厥的少年少女。少年浑身焦黑,好似被赤焰炙烤良久一般。而那少女一袭红衣,虚弱之态亦是尽显,令人怜惜。楚洵因未至至尊境界,先前决战之时便已然被沈青禾送出。至尊之下,皆是蝼蚁。在帝藏现世之时,并未突破至尊境界,自然也失去了角逐帝者的机会。“许辞他……”沈青禾望向许辞,她隐隐间能猜到,许辞或许是因为那赤龙火莲方才成了这般模样。而许辞并非是修行火之大道,自然也无需这所谓的赤龙火莲,之所以豁出性命去采摘这赤龙火莲,为了谁不言而喻。沈青禾双手抱膝坐下,下巴抵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望向远方。此时的少女并不像什么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子,反倒是眉宇忧愁,好似江南水乡的幽怨青荷。楚洵很好,自己也喜欢他。但这份喜欢,似乎又与戏折上那种书生小姐的喜欢不同。许辞呢?是同病相怜,还是有点所谓的喜欢呢?少女也并不清楚。无端的,她有些烦躁。 第424章 天之上 不周山,帝藏处。赤红色的雪山中藏着一座青铜古殿,陆尘驻足于其中,不免为之惊叹,不愧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即便是坐化之地也是万般宏伟。陆尘抬头而望,只见得那穹顶由青铜浇筑,中心处不知因何开裂。裂缝之间有着星隙洒落,星芒顺着龙柱蜿蜒而下,在青灰玉阶上蚀刻出蜿蜒的光痕。“此非人世间之物。”陆尘伸出手,感受着那洒落的星芒。他能从其中感受到一股万分熟悉的感觉,那是神道的气息。对于帝俊已然踏足神道一事,陆尘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其一缕残念所化的许辞,就是身负神道真眼,可短暂踏足神道领域。他的目光望向穹顶之处,星芒正是从那洒落,就好似穹顶之上便是天之上一般。陆尘眸子一闪,一缕金光便是从其瞳孔之中掠出,向着那穹顶之处直去。金光锋芒毕露,可在接触到那星芒的一刹那,却是化作粉末,消失的无影无踪。“果然。”陆尘眸子微眯,凝视着那穹顶之处,就好像在凝望着深渊一般。他并未猜错,这穹顶的的确确与天之上有所关联,或者说,这是帝俊所寻到的登天之路。显然,帝俊失败了。饶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如何惊才绝艳,依旧难以挣脱于人世,无非真正的跳脱轮回劫灭。“登天之路果真不易,除却轩辕黄帝外,青白二帝之所以在史书上只留下寥寥数笔,或许也与登天之路相关。”陆尘自顾自而语,此间的那穹顶,验证了他的一些猜想。古之帝者们君临天下,镇压大世,自然知道纪元轮转后,哪怕帝者也将化作黄土散去。而想要超脱纪元轮回之劫灭,得证长生法,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登天之路。为此古之帝者们上下求索,希望能走上那条登天之路。大部分帝者都是测算到登天之路将在此黄金大世显化,故而各展神通,以各般后手躲过轮回劫难,于此黄金大世复苏。而有少部分古之帝者,却并不愿寄希望于渺茫的未来处,而是只争当世。如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帝俊,为此身死道消,只留一缕残念历百世轮回。如最后一位帝者白帝,远走海外,不知所踪。至于青帝,或许付出的代价更大,以至于在史书上只留下寥寥几句。“长生长生,古往今来多少天骄,到头来还是因这二字如笼中鸟一般,如何可叹。”良久后,陆尘叹息一声,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笼中鸟,终南飞。”他呢喃而语,恍然间有些意识到,为何在那混沌真气之中的男子会那般慷慨了。万千思绪在陆尘脑海之中闪过,直到一声凤鸣响彻于此间之地时,陆尘方才从那出神之态之中走出。只见得悬浮在空中的青铜粉尘不知因何而惊动,里间突然浮现出万妖在火焰中抽搐的残影,断成两截的赤红色雪山在沸腾青铜海里沉没的盛景。陆尘凝视着那青铜粉尘之中的幻像,一瞬间神游万里,好似身临其境一般,感受着天火自九天而落,青铜海掀起滔天浪花,吞没世间的一切。“这是……太古的末日……”陆尘怔怔出神,在这末日的景象之中,万物都在沉沦,好似神罚从天而降,要将世间的一切一切都清扫干净一般。九条剥去逆鳞的苍龙骸骨自九天之处垂落,重重的砸落在地。“准帝气息……”陆尘眸子微眯,心海之中翻涌不已。在这般末日之劫中,哪怕是准帝也如飘零落叶一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更不要谈其他的生灵了。万物在凋零,人世间在被淹没,来自天之上的怒火是那般的恐怖,以至于世间根本没有人能承受。“这般近乎灭世的浩劫,为何后世半点记载也没有,哪怕是那两条太古龙族也并不知晓。”陆尘因这浩劫而震惊,心中却是疑惑不知。倘若连准帝都难以抵抗住这场浩劫,那两太古龙族又何以活下来。就在其疑惑之际,青铜海竟是戛然而止,就好似时间停止使之凝固一般。陆尘似有所感的抬头而望,只见得天火尽皆被星芒所阻,不再砸落世间。茫茫天际之处,只有一道金衣身影,以剑指天。“诸般因果,尽加吾身,又何须残害苍生性命。”那人高声而语,声音在世间回响,好似怒龙咆哮,藏着世间最为极致的愤怒。但即便是这般愤怒的咆哮,那天火也依旧无休无止的降落,就好像上苍已然发誓,要以那天火将人世间尽数葬灭。“因孤之贪念,以至此恶果,孤一人受此神罚便是,若上苍执意不仁,孤定要问剑上苍!”那金衣身影高声而语,剑气纵横,直指天际。一瞬之间,那不知何处的上苍意志好似是同意了那金衣身影的说辞一般。万物开始倒流,死去的开始复生。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只有一道金色身影自九天之上重重垂落在地,浑身是血,重伤垂死。他倒在血泊之中,口中喃喃自语。有朝一日,孤必踏碎天上。 第423章 寻玉 世界悄然崩碎,陆尘一瞬从那末日的景象之中抽离出来,又回到了青铜殿堂之中。不知何时,原本空旷的青铜殿堂正中心处竟是浮出一口青铜悬棺,散发着太古而来的古老气息。青铜悬棺之上刻着古老图腾,四方有着巨兽雕塑的爪牙嵌进棺体,好似要将那青铜棺镇压一般。在那爪牙之上,咒文正被暗金血液浸透,环绕成锁链捆缚着那青铜古棺。棺椁表面暗金色纹明灭不定,好似是棺中之中人呼吸起伏。“这是……帝俊之棺。”陆尘的瞳孔微微缩起,目光穿过那重重棺盖,直视棺内。棺中静静躺着一位金衣男子,其左半张面容凝固着生前的威严,好似君临天下的帝王。右半张脸却与棺壁熔铸出金属暗纹,好似一条璀璨神道的底纹。令人惊奇的是那棺中的并非是死尸,而是有着呼吸的无上肉身,每一呼吸间,棺内空间都在撕开细小的时空裂隙。“好强的气息……”感受着那肉身的呼吸,陆尘不免为之惊叹。棺中那具肉身的气息极为恐怖,陆尘至今所见,哪怕是那些古之帝者,也没有这般恐怖的气息波动。“这股气息,生前恐怕是半只脚踏入帝境之上了。”陆尘紧盯着棺中那具肉身,眸子之中闪着金光。他能从那具肉身之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神道。“昔日帝俊代天下众生受神罚而神陨,其境界竟是已然逼近帝境之上,难怪天之上的存在要令之陨落。”陆尘知晓神道之广大,帝俊能逼近帝境之上的境界,多半也是借由神道之势。“神道虽强横无比,但踏上神道之人,因无神道香火供奉,理应是将失去神智而陨落才对,帝俊为何会无事?”他向那青铜棺走近,眉宇之间有疑惑之色。陆尘因神道之力而与苏月仙生死分别,虽说他如今彻底立足于神道之上,再不受神道反噬,但总归是好奇帝俊又是如何走到这条路上的。“昔日帝俊寻登天之路,按照那幻像之中所现,显然是找到了那条路,只是最后却是落得个凄惨下场,身死道消。”陆尘走到那棺材前,目光下望,双眸与棺中的那具肉身相望。说是相望,但实则那具肉身闭着双眼,并未睁开。“天之上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望着棺中肉身,陆尘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饶是这样一位君临天下,冠绝古今的古之帝者,最后在企图登天之时,也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可想而知那些存在有多么恐怖。虽说理应操心这些的该是那些古之帝者才是,但陆尘实际上在很早前就与他们打过交道。在其渡至尊之劫时,九重雷劫本就该是极致,但罕见的,陆尘历经十重雷劫,险死还生之后,更是有十一重必死的雷劫落下。很显然,此番雷劫已然不是所谓修士的证道生死之劫,而是一种刑罚,一种代表着天之上所降的神罚。若非是有人相救,饶是以陆尘自己之力,显然是难以渡过那场死劫。昔日在系统奖励之时,便已然提示陆尘将会历经一场死劫,陆尘原以为是雷劫之中的磨难,总归是会有一线生机,但实则那真正的第十一重雷劫落下之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生机,必死之局。“若说帝俊是因为寻到了登天之路,且真的有半步帝境之上的境界方才引来了那天上神罚,那我是为何……”陆尘呢喃自语,思索着自己身上究竟是有什么东西,方才是会引来天之上落下必死的神罚。“麒麟玉嘛……”陆尘思索间,手指摩挲着腰间麒麟玉。麒麟玉轻晃,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之声。“神道与你相关,那救我者亦是言及麒麟……”陆尘望向那腰间悬挂的麒麟玉说道。“莫非你是天上之物。”陆尘呢喃自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若麒麟玉是天上之物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无论是明帝费尽心思窃取亦或者是上苍神罚,都是因为自己腰间这枚玉佩。而陆尘哪怕如今已然是绝巅至尊的境界,也难以窥视出麒麟玉的全部隐秘。想来只有自己登临帝位之时,方才能知晓所谓的麒麟玉到底意味着什么。“麒麟玉……你是何人?”就在陆尘思索之时,忽地有一道好似太古洪荒传来的苍凉之声问道。陆尘低头望向那棺中,棺中肉身依然极为规律的在呼吸,一呼一吸间,皆是有着空间裂缝撕裂着。尽管棺中肉身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陆尘知晓,问出这声的,显然是棺中这具肉身,即为古之帝者,帝俊。“我名陆尘,无名小辈尔,想来前辈也并不认识我。”陆尘拱手说道。帝俊为救天下苍生而独受因果,所说此神罚是因其而起,但帝俊大可一人避世,不问苍生生死,其能甘愿舍弃半步帝境之上的修为而独受因果,自然令得陆尘为之钦佩。当然钦佩是一回事,救与不救的另一回事。陆尘并没有打算令许辞入这神藏之中,使得帝俊神魂肉身得以合一。帝路争锋可不是什么儿戏,陆尘不会自找的去给自己放出一位曾到达半步帝境之上境界的敌手,更别说这位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还是名副其实的妖祖了。“无名小辈?笑话,能得麒麟玉者,又有哪个会是无名小辈。”棺中之人嗤笑一声,似乎对麒麟玉颇为熟悉。“听前辈口吻,对这麒麟玉颇为了解?”陆尘轻咦了一声反问道。此麒麟玉虽是陆尘半生之物,但早早就被宋璃所夺去,以至于陆尘后来虽是收回,但也并没有多么了解这块玄玉。“若孤昔日手握此玉,又如何会落得如今下场?”那棺中肉身冷哼一声,里间有自傲之色,亦有无端怒火,似乎对万万年起的神罚仍旧怨恨极深。“前辈既是古往今来第一帝者,既知晓此玉,又怎么会寻不到?”陆尘又问。既然帝俊知晓这麒麟玉的特殊存在,以其君临天下之势,这五域之中理应是想要什么便是什么才对。“孤寻到过,但被它跑了,自此再苦寻数千年,也未曾得见。”棺中肉身的声音听着有些许遗憾,显然是为没能取得那麒麟玉而懊悔。“从古之帝者的手中逃出……所以麒麟玉认主,是看人……”陆尘心中自顾自而语,昔日宋璃之所以能窃取麒麟玉,恐怕与之无垢琉璃体相关,否则连古之帝者都未能夺取,宋璃又如何能行。“连孤都不认可的玉在你手中,你说你是无名小辈,觉得孤会信吗?”那棺中肉身嗤笑而语。隐隐之中,陆尘好似见到有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腰间麒麟玉一般。“与前辈这位开天辟地第一位帝者而言,自然算得上是无名小辈。”陆尘道。 第424章 神道崩塌后 “与孤做个交易可好?”棺中人声音幽远,明明相隔不过一具青铜棺,但听起来却好似是自太古而来一般。“交易?”陆尘眉头轻挑,饶有兴趣的站在青铜棺前。“身怀麒麟玉者,必定踏上登天之路,但到底登不登的了天,那便是二话了。”帝俊娓娓道来,将秘辛随口说出。其本就是受天罚而身死道消,再加之帝路不在人世之间,并未有天道制约,故而帝俊说起这些隐秘来竟是并未遭受到什么天道反噬。而陆尘亦是静静听着,想要多知道些不存于世间的隐秘。“孤可助你登天,得证长生。”帝俊之语自太古而来,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蛊惑之意。得证长生,古往今来多少天骄历经万险,只为得证长生,可笑到最后,不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就连帝俊自己,不也是因此而身死道消。故而对于帝俊所能自己登天的话,陆尘是半个字都不信。当然他此时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表现出饶有兴趣的神情,静静听着帝俊之语。古之帝者之中,青白二帝疑似也曾登天,但陆尘毕竟未曾得见,而眼前的帝俊,却是真真正正的在登天路上走了一遭,并因此遭受神罚而死。“如何?”帝俊又问,似乎在期待着陆尘的答案。“条件呢?总不可能说前辈无条件助我吧。”陆尘笑问道。“条件?你为我寻到一位身负神道真眼之人,将之带来此处即可。”“以你如今之力,哪怕是古之帝者,恐怕也难以阻拦你带走一人吧。”棺中人又道。即便有着青铜古棺隔绝,他依旧看出了陆尘的境界实力。对此陆尘倒是并不意外,毕竟他与帝俊一同踏足神道,彼此间多少有些感知。“自然可以。”陆尘微微点头,并未否认。“如何?你先前想必也曾见到,孤昔日曾寻到登天之路,只是因天时不在,方才落得如今下场,而今黄金大世之下,天时已在,再加之地利麒麟玉,三者你只缺其一,孤可为此人和,助你登天,成为五域万古以来第一位得证长生者。”棺中之人接连而语,不断的在蛊惑陆尘,促使其达成这桩交易。“我如何能信前辈?”陆尘又问道。“信不信在你。”棺中人又道,语气十分坚定,像是笃定了陆尘定然会答应这桩交易。“此事关系重大,前辈不若容我思考一二。”陆尘故作犹豫的模样低头片刻,而后对着那棺中人说道。“你思考便是,孤在此棺中万万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帝俊倒也是不急,当下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依旧是在那棺中,一呼一吸间空间裂缝自行撕开。陆尘低头沉思片刻,而后又开口问道:“我能从前辈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知那是什么。”他眉头紧锁,故作一脸困惑的模样。“神道。”棺中之人犹豫片刻后说道。“何谓神道?”陆尘又问。“所谓神道,即是神明所行之道。”棺中人答道。“前辈所言过于晦涩深奥,晚辈不懂。”陆尘依旧一脸疑惑。“混沌原初之事,哪怕是孤也并不能尽数知晓,只是世间曾有神明,其受人间香火,端坐天上。后不知为何,神道崩塌,至于如今端坐天上的是群什么人,孤并不知晓。”帝俊轻语,又道出一段陆尘不曾知晓的秘辛。“世有神明……”陆尘在心中呢喃自语,眸子微眯,思索起这些往世尘烟。其行于神道之上,但因神道早已崩塌,故而陆尘难受香火供奉,多次催动神道之后,受其反噬而险先人性泯灭,若非有赤帝以及苏月仙相助,亦是难以从这险境之中挣脱而出。“倘若神明不再,神道崩塌,那天之上的……”陆尘自顾自念着,脑海之中不免又回想起于时间长河尽头所见到的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是他们……”陆尘瞳孔骤然猛缩,心海之中翻涌不息,好似东海浪涛一般。在冥府之中以及在时间长河尽头,陆尘都曾见到那三道伟岸而又扭曲的身影,甚至于在时间长河的尽头处,陆尘与明帝以及剑道第一人都曾受那三道扭曲身影的灰雾感染,显现发生异变。“前辈可曾去过冥府?”陆尘顿了顿又问道。“孤曾去过,但里间有帝境之上的气息,非孤所能沾惹。”那棺中之人道。“总之你要知晓,如今不管端坐在天上的是谁,他们都不想再看到神道复生。”“而你我皆踏足于神道之上,自是天作之合。”“你亦曾见过,那天之上的人物全然不顾苍生生死,凭何天下苍生性命,要由他们一言定之,若天路不在,孤便踏出一条路来。”“若上天不仁,那孤便踏碎这片上天。”似乎是回想起往生之事,那棺中人的言语越发激昂,里间愤怒之色尽显,好似怒龙咆哮一般,誓要伤其者还之以血。“多谢前辈解惑。”陆尘拱手谢道。帝俊所言的的确确令其对于这些古之秘辛了解些许,并已然能较为清楚的知晓自混沌原初之际世间之历程。如今神道崩塌,而天之上的,显然便是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对于他们而言,行走于神道之上者便犹如前朝之余孽,自然是要清扫干净。故而无论是陆尘亦或者是帝俊,都曾受到必死的上苍刑罚。“如何,你我同行于神道之上,踏上天路,是你我注定的归途。”似乎是见陆尘犹豫不定,那棺中之人又语。陆尘沉默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多谢前辈所告,待我登临帝位之时,自会为前辈寻人,但在此之前,前辈还是在棺中沉眠的好。”陆尘笑了笑说道。他腰间麒麟玉摇晃,无风自动。这条路上可没有什么同路之人,若帝俊可以的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腰间麒麟之玉夺去。昔年其便是少了一这块玉,如今有机会的话,又怎么可能安心助自己一人之力。古之帝者何其傲气,更不用说是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了。帝路多险阻,哪怕陆尘如今足以镇压同境的古之帝者,也绝不会丝毫掉以轻心。 第425章 异变 “既然如此,孤亦不强求,只是天路险阻,若我等还是如以往一般各自为战,总归是要被那端坐天上之人垂钓如鱼肉的。”那棺中人叹息一声,就好似在感慨陆尘不知其中凶险一般。陆尘却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些什么。“前辈有缘再见。”陆尘又在帝藏陵寝之中闲逛片刻后,便向那棺中人道了声再见。他刚一转身,身后的青铜棺椁表面便突然凸起无数人脸状的纹路,嘶吼冲撞声在棺壁之中响起,好似是怒龙咆哮一般。棺中人的左眼爆发出血光,透过青铜棺材,将整个陵寝染成暗红颜色,灰雾在这股暗红之中酝酿,诡异至极。棺盖缝隙溢出灰色的浓稠液体,他们凭空逆流而上,在空中凝结成古史之中未曾记载的诡异凶兽形态,那诡异凶兽的虚影啃咬着空间,混沌的雾气自其间散发而出,一瞬缠绕住陆尘的脚踝。陆尘稍稍回头,目光越过青铜棺看向棺中的那张人脸。只见得其眼球瞳孔之中有虫状东西蠕动,像是在啃食其眸子之中的黄金瞳一般。陆尘眸子微眯,嘴角笑意浮起。“果然,但凡见过那三道身影的,没有不疯的。”陆尘一剑斩断那缠绕在自己脚踝处向上疯长的混沌雾气,轻笑而语。在光阴长河的尽头见到那三道扭曲身影后,陆尘、明帝等三人尽皆受到了那诡异气息的感染,其中明帝选择融合那道诡异气息,而陆尘与无极则选择镇压。三人不过远远在光阴长河见到一眼便是沾惹上那恐怖气息,而帝俊则是在天之上直面那三道伟岸而扭曲的身影,其所受的感染,自然是要重的多。哪怕其身处半步帝境之上的境界,可面对三位帝境之上的强者,又如何能阻拦。陆尘之所以再三推辞也不愿与之合作,自然是知晓帝俊状态有异,绝不像其自己所说那般,可以助陆尘登天。而今陆尘要走,帝俊显然是再也按耐不住,那诡异状态迸发而出,想要将陆尘拖入青铜棺中。棺内的空间裂缝疯狂震颤,帝俊右手生长出诡异的青铜藤蔓状的东西,它们疯长而出,一瞬穿透棺椁。藤蔓尖端分裂出无数带刺的触须,这些青铜活物扫过陵寝天地之时,陵寝之中的灵气好似被尽数吸噬一般,一瞬化作了灵气枯竭的末法之地。那些青铜藤蔓密密麻麻的犹如蛛网一般向陆尘涌去,好似想要将之尽数吞噬一般。陆尘双手结印,真龙之术一瞬破空而出,龙影在其身后显现,咆哮世间,好似君临天下一般。那金色龙影舞动龙爪,在怒吼中猛然扑向周遭的青铜藤蔓。只是令人震惊的是,那金色龙影在与青铜藤蔓相撞的一刹那,竟然是瞬间消散,化作粉末四散天地。要知晓,真龙之术乃是世间最强的攻伐之术,但论攻伐而言,世间并未有任何一门术法能与之相比。可在这青铜状的藤蔓缠绕下,那金色龙影竟然是一瞬间便消散,就好像陷入泥沼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青铜藤蔓要将陆尘尽数缠绕吞噬一般,陆尘眸子之中有黄金颜色显现,金色瞳光闪烁下,那青铜状的藤蔓好似是见到了火光的山间野兽一般,极速向后而退,生怕被那金光沾惹上分毫。“只有神道才能与之抗衡吗……”陆尘神道展开,周遭古灯旋绕。帝俊虽已然身死道消,只有一具残身在青铜棺中,但其毕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帝者,曾到达半步帝境之上的境界,如今与那诡异气息所融合,若其收回那缕历经百世轮回的残念,恐怕境界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哪怕是如今,陆尘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生怕自己在阴沟里翻船。在青铜藤蔓向四周退却的一刹那,穹顶处发出剧烈的响声,好似是太古神山崩塌一般。陆尘抬头而看,只见得穹顶之处有着苍龙锁链剧烈摇晃,向下而垂落。苍龙咆哮,龙脊椎节间竟是有着八卦卦象浮现,一瞬之间陵寝之中八道极致的灵气浮现,随着那苍龙锁链咆哮而下,一瞬间将陆尘尽数缠绕,将之向棺椁方向拖拽。与此同时,棺内溢出的诡异物质开始复制帝俊那半张严肃半张金纹覆盖的面容,一瞬之间,成千上万张青铜面孔从地面、墙壁、甚至空间裂缝之中凸现,所有面孔的嘴唇都在同步翕动,诵念着不知名的上古咒言。那些上古咒言化为实质的文字浮现,犹如锁链一般与那苍龙锁链缠绕,两相交接,好像要封死陆尘的退路。而陆尘也的的确确如冢中枯骨一般,好似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任由那锁链捆缚。古言诵念良久后,那无尽的帝俊面容如同三千幻象一般同时结印,施展了陆尘所不知晓的古之秘术。地宫时空开始错乱,恍惚之间,无数个时间节点开始浮现,而在无数个时空节点中,陆尘都受这三重捆缚,犹如冢中枯骨一般只能坐以待毙。此时此刻,时空被封禁,天地被那三重禁制所阻绝,陆尘似已无路可退,只能被那诡异所吞噬。空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崩塌,每个裂口都涌出青铜色的诡异大手,这些手掌上生长着暗金色纹路,齐齐抓向那锁链缠绕而成的蝉茧,将陆尘拖向那青铜棺中。“孤等待万世,本想等到那一缕残念历经轮回百世归来,却没想那缕残念没来,却来了一具堪称完美无瑕的肉身。”“麒麟玉,无瑕肉身,百岁至尊,人道极颠与神道之势……”“不愧是这场黄金大世之中孕育而生的气运之子,单论此境界,恐怕是古之帝者年少时也相差甚远。”“但很可惜,如今这具肉身注定要归于孤了。”“只能说天命如此,孤注定要重生归来,君临天下,踏碎天上。”那棺中人狂笑不止,即便是以帝俊之见闻,也不免为陆尘这具肉身之完美而惊叹,不免有些失态的大笑不止。对于其而言,属实是天降神藏一般。“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神伤,孤会用此肉身登临天上,证道长生,某种意义来说,你也是古往今来五域的第一位长生者了。”帝俊笑语,恍然间好似自己又回到了太古年间,君临天下,威压四海。此时此刻,无数的大手正在拖拽着那蚕蛹向着青铜棺而去,就好像要将陆尘扯入深渊之中一般。锁链捆缚的蚕蛹间,陆尘掌心处古灯缭绕,烛火明灭,好似三千大界皆在其中燃烧一般。 第426章 九幽冥府之主 “万万年前麒麟玉从孤眼中逃脱的那一刻,恐怕连其也想不到,万万年后,其终归是要入孤掌心之中吧。”帝俊大笑而语,好似那麒麟玉已然在其掌心之处。“而今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在孤掌心之中,孤终归是要登天而去,证道长生。”似乎是在青铜棺中待了万万年过于孤寂,帝俊在等待那大手将陆尘拖入青铜棺中之时,并没有安静的等待,而是絮絮叨叨的,就好像在诉说着一些凡尘往事一般。只是他所说毕竟没有人能与之回应,只能是在这陵寝周遭回荡着,好似山谷间的回响。那只大手拖拽着锁链捆缚而成的蚕蛹,离着青铜棺越来越近。随着那蚕蛹的逼近,帝俊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每一次呼吸间,空间裂缝便是凭空炸裂开来,虚空好似深渊一般显化。他的目光穿过那青铜棺材,死死的盯着那蚕蛹,心海之中翻涌不止。多少年了,他从未像如今这般心海翻涌澎湃过。哪怕是多年前登天时,也是视死如归,心如静湖。而如今面对着陆尘这具无瑕肉身,帝俊却是丝毫按耐不住。他知晓,若自己当真夺舍了这具肉身,那便能真正的在此黄金大世之中走出一条真正的通天之路。而今路就在眼前,如何令帝俊能平静如水。蚕蛹一点一点的向着帝俊逼近,就在其要与青铜古棺接触的一刹那,一团幽冥颜色的火焰竟是自那蚕蛹之中喷涌而出,一瞬之间将那锁链焚烧殆尽。那幽冥之火混杂着金光四散,将整片陵寝化作一片火海,好似身处九幽炼狱之中。而在此九幽炼狱之中,有一袭青衫傲然而立,恰如九幽炼狱之主,衣袖随风而翻飞不止。他伸出手掌,掌心之中有一盏古灯静静悬浮着,里间烛火明灭,好似燃烧着三千大界。在此魂灯流转之下,那混杂着金光的幽冥火越烧越旺,好似要将此地尽数焚烧殆尽一般。陆尘手持古灯,站到那青铜棺前,笑着望向那古棺之中的肉身。“我只是不答应与前辈合作,前辈便要夺我肉身,未免是太霸道了些。”陆尘笑着说道,不自觉的便将那古灯稍稍向棺中移了些许。在那魂灯的灼烧之下,帝俊的面容竟是有些扭曲起来,好似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冥府之主……道友气运之重,果真是万古未有。”时至此刻,帝俊亦是认出了那盏魂灯便是冥府至宝。而能将之带离冥府且随意催动者,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正是那九幽冥府之主。九幽冥府之主,麒麟玉持有者,百岁至尊修士,神道踏足之人,人道极颠之域,肉身无瑕,神识无双。一个又一个的标签都足以在此世扬名,而当他们尽数汇聚在一位年轻修士身上时,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恐怖。哪怕是帝俊也不免为之惊叹,实在想不到陆尘不过百岁,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前辈乃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帝者,亦是第一位登天之人,比之前辈气运,晚辈好似逊色不少。”陆尘嘴上谦虚而语,手中的魂灯却是一点点的向着那帝俊靠近,好似要将之肉身尽毁一般。 第427章 筹码 “天路。”棺中人似乎是犹豫良久,最终这般开口说道。“登天之路事关证道长生,这是孤能给出的最大筹码了。”还未等陆尘说些什么,那棺中之人又接连补充道。陆尘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长生路过于虚无缥缈了些,我所要的是我如今切实能抓在手里的。”陆尘顿了顿说道。虽说他迟早要直面那天之上的扭曲身影,但那毕竟是未来之事,于陆尘而言总归是还有一段距离。而今帝路之上,古往今来的古之帝者们同聚一堂,陆尘自然要抓的紧些近在眼前之物。虽说陆尘如今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古之帝者,甚至于捉对厮杀之中,足以镇压诸位古帝。但帝路之上,诸帝齐聚,陆尘若要证道称帝,夺得此世之大造化,注定是要与古之诸帝们为敌。这无关对错,道就在那,古之帝者们自然不可能白白见陆尘独占大道。即是不说明帝这般死仇,哪怕是景帝这等与之交好的古之帝者,都会与陆尘为敌,只为争夺那场纪元轮回未有的大造化。陆尘注定要孤身一人,独自面对古之诸帝。故而即便陆尘此世已然各般神通术法加身,他也并未有丝毫的自大。他知晓自己走的是一条与世皆敌之路,古往今来的古之帝者,太古前的十二山人,禁区的不知名存在,一个皆一个都会出来阻拦自己。所以比起虚无缥缈的帝路,陆尘更想得到些近在眼前之物。“帝者杀招,帝经又或者是混沌神陨?孤此生所藏皆在此,你若想要,自取便是。”那棺中人又语,似乎是对这些外物毫不在意。其所提及之物,每一件放到外界都足以万人争抢,掀起腥风血雨,可在帝俊眼中,却像是无足轻重之物一般可以随意舍弃。“我并不需要这些。”陆尘微微摇头。这些外物陆尘通过系统都已然收集的七七八八了,并不需要再从帝俊这里去赢得些什么。“小友所求未免过于苛刻些,既无需这些外物,又不愿登天,孤也再拿不出什么了。”帝俊又语,似乎对陆尘的再三苛求而无可奈何。“我所想要的,是前辈之神道。”陆尘嘴唇微动,一字一句而语。棺中人的呼吸停滞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神道,你不是已经行于此道之上了吗?”帝俊停顿片刻,疑惑而语。神道虽早已崩塌,行于此上者尽皆要受香火不再的神道反噬。而陆尘与帝俊则是这其中的两个例外,二者并未受神道反噬,而是能自如的行走于神道之上。陆尘亦是因神道方才能压制住体内的那股诡异气息,若非帝俊受神罚陨落,以其神道之势,也难以受那诡异气息的侵袭。“我之神道与前辈不同,我想知晓前辈是如何行于此道之上的。”陆尘顿了顿说道,他的眸子之中有着金光闪烁,好似是灿灿星火一般。帝俊沉默良久,就好像回想到很多年前之旧事。 第428章 朝圣者 “神道吗……”“那是很多很多间前的事了……”帝俊长长叹息一声,那声音像是自太古传来一般,令得闻之者不免慌神在其中,回忆起悠远的古之岁月。一股令人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光自那青铜棺材之中绽放开来,如迷雾一般四散,将陆尘笼罩其间。陆尘不自觉的闭上眼睛,下一刻,便已然出现在了一片新的天地。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苍白世界,除了直通天际的玉阶之外,一无所有。那通天玉阶并非如天梯一般直直向上,而是以一种违背人间常理的姿态刺入虚空之上,就像被神灵揉碎又重组的光阴长河,在天地之间隙中折出无数个锐利锋芒的角。每块阶石都凝固着坍缩的星辰,整条玉阶好似是由无数颗星辰所雕刻一般。被杂乱打散的玉阶长轴上,有一道金色衣裳的身影在其中艰难攀登。他每走一步,都好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同与一座大界相抗衡一般。金色的血自其七窍之中流出,但那金色身影却是没有半分想要停步的念头。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便有一玉阶炸裂,好似星辰陨落一般迸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辉。当那金色身影的帝冕触到第三千阶畔吹起的罡风时,天地间升起一道极为炸裂的响声,好似是灭世是钟声一般。大雨磅礴,诡异的黑雾不知从何而起,笼罩起了白茫茫的天地一片。末日之雨倾盆而落,大雨之中,只有一人茫茫独行。一步碎一玉阶,一步踏碎一颗星辰。破碎的玉阶阶面折射出亿万年的光阴长河,在那人的周身织成秩序锁链,令之难以再向前半步。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停留在三千六百道玉阶之上,无法再前半步。在玉阶的尽头处,诡异的灰色物质缠绕凝聚,化作了三道身影。他们扭曲而又无比伟岸,令人恐惧,又不免想要朝拜。随着那三道身影的降临,所有破碎的阶石突然舒展成横贯无尽光阴长河的脊椎骨节,每块骨节表面都浮起混沌初开时的先天道纹,令人望之则迷失于茫茫大道之中。那被锁链捆缚的金色身影咳血不止,咳出的血坠在玉阶上,化成悬浮的血色星辰。他的三千乌发一瞬发白,浑身精血极致燃烧,几近枯竭。风刃不知从何而起,在他的龙纹帝袍上剐出七万六千道伤痕,好似是三千大道中其肉身之上延展一般。陆尘眸子微眯,即便眼前之景是过往之幻象重现,但陆尘亦是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比之自己昔日的在那混沌真气中所受的炼狱一般的锤炼,此时此刻帝俊所受,恐怕不会少分毫。玉阶之上,帝君的冠冕龟裂开来,其间藏着的天道法则突然发出琴弦崩断的锐响,好似是天道崩塌一般。帝俊的五指指节刺入胸腔之中,扯出一颗跳动如战鼓的帝心。他将之掷向那三道扭曲身影,好似是在点燃一团无尽愤怒火焰一般。帝心燃烧的瞬间,帝俊的白发正逆流回乌檀般的色泽,而染血的肉身也好似重塑一般,变得完美无瑕。直到此时,玉阶尽头的存在缓缓才抬头,祂们的面容扭曲,令人不免泛起内心深处最为直白的恐惧。“又见到了。”陆尘的心海也不免随着那三道身影的出现而翻涌震颤起来。他的眼底有着诡异的灰色雾气浮现,就好像是要逃出囚笼的囚犯一般疯狂的向外涌动。若非是一缕金光一闪而过,以无可匹敌的姿势将之镇压,恐怕那灰色雾气便会瞬间将陆尘的瞳孔吞噬。陆尘抬手遮住左眼,目视那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即便这只是幻想,陆尘依旧是被其所影响,可想而知这三道身影是何等的存在,已然到了不可视不可知的恐怖地步。“朝圣者,你燃烧帝气换来的三刻辰光。”三道声音叠合成青铜编钟般的轰鸣之声,从天梯最高处传来。"只够祈求一场机缘。"三道扭曲而又伟岸的身影齐齐将那血色瞳孔转向帝俊,他们凝视着他,好似是深渊在凝视着他一般。“晚辈望证道长生,还望诸位前辈指点一二。”帝俊恭谨而言,不敢丝毫僭越。“献祭你界之众生性命,可得长生。”三道声音叠合散出,好似钟声炸响一般了,令人难以抵抗,只觉得头痛欲裂。帝俊微微一怔,而后摇头。“我之长生系我一人所求,与我界之众生何干。”帝俊抬头而语,直视那三道扭曲身影。他的瞳孔之中有着不知名的灰色雾气浮现,在眼底处深深埋藏。“朝圣者,因果既定,已非你所能改。”三道身影齐齐而念,犹如洪钟。他们抬起手,随手一指。只见得无数水镜浮现而起,在水镜之中,万千天火从天而落,青铜海自大界的东边卷起,焚烧着吞噬着整片天地。生灵们惊慌的四处奔逃,苍龙们狂舞咆哮着迎向那天降之火。可一切都是徒劳。在那神罚之下,一切都注定消亡。五域四海遭受神罚,陷入末世之浩劫之中。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就好似神明之意难测,而世人只能在其中沉浮挣扎,犹如乱世之浮萍一般。帝俊恍神良久,这不是他的国,不是他的故土。这是神罚燃烧的焦土,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再抬起头时,帝俊已然是怒火燃烧,好似要点燃星际。帝俊沾满赤血的手指按在空荡的胸腔处,他望着居中者镜面里正在崩塌的五域四海,腰间处有震响发出,那是帝剑剑鸣之声。他抽出腰身长剑,以剑锋直指那三道伟岸而又扭曲的身影。"孤要改的不是因果——"帝俊染血的牙齿撕开裂隙,话语好似自掀起的光阴长河乱流中传来。三十六道王旗从他的周身猎猎升起,将之环绕在中心处。"是尔等端坐云上的这片凌霄处。” 429章 行我之神道 帝俊之语响彻在云霄处,刹那间,好似触犯神罚一般,天怒人怨,风云变色。穹顶无声而破碎,开始滴落血红色的雨,好似是人间的生灵所流下的血泪倒流一般。那些雨滴落坠在玉阶之上,立刻蚀出深不见底的孔洞,每个孔洞深处都传来哭啼之声,仿若苍生流下血泪之时的呜咽。帝俊背后三十六道王旗将苍穹所落下的雨滴尽数卷起,化作一场血色风暴,将天地染的血红至极。血色风暴随着帝俊长剑一指而极掠向那三道身影而去,带着要破灭一切的浩荡威势。只是这般足以令得古往今来无数修士都为之动容的帝者攻势落在那三道身影之中,却是显得无足轻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他们眸子也未曾动下,不过是嘴唇微张,诵念了个莫名的罚字。下一刻,那血色风暴便是瞬间消散,而帝俊的眼角无端溢出的血泪,在虚空中烧灼殆尽。整座天梯兀自发出哀鸣之声,其上有青铜篆文在帝王鲜血的浸润下开始游动,化作赤鳞虬龙腾空而起,龙吟响彻天地,猛然再度扑向那三道身影。血色大雨依旧倾盆而落,龙影翱翔天际,却在接近那三道身影的刹那瞬间崩碎,化作粉末。帝俊的脚下不知在何时开始传来粘稠的蠕动声。远些玉阶被滴穿的小洞处,凸起密密麻麻的银丝,好似千百根触手一般。帝俊抬脚,欲将此番银丝连接处截断,可那些银丝却仿若天地间最为坚硬的物质,哪怕在帝者威压之下也是肆意生长,一瞬间将帝俊尽数包裹入内。银丝在血色的洗礼下转而成灰,而后渗入帝俊的五脏六腑以及眼眸之中,三道身影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祂们诵念着某种古来未有的语言,不知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又或者只是简单的祈福而已。良久后,那些灰色物质缓缓褪去,帝俊好似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如断线风筝一样的向下而坠。在天地周遭的风尽数在耳边呼啸时,帝俊睁开眼,看到了苍生在哭泣,众生在奔逃。可他有些无能为力了,只觉得疲惫至极,好似要睡着一般。“行我之神道。”“行我之神道。”“行我之神道。”在帝俊控制不住的闭上眼睛时,耳边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古神低语的声音。他恍然间只见得自己行走于破碎的黄金大道之上,而在那条大道的断路尽头,破碎的神像满目疮痍,却又威严至极。帝俊伸出手,摇摇触摸那残缺神像。刹那间,璀璨夺目的金光融入他的眸子之中,使得其瞳孔化作黄金颜色,好似要照料漫漫长夜一般。帝俊睁开眼,下坠的身形得以止住。他再度提剑向九天而去,这一次,他双眸苍火,手握刀剑,好似誓要那端坐天之上的生灵颤抖一般。…………“后来你也知晓了,即便我得到了神道之力,可依旧不是那云端之上生灵的对手,只能是身死道消。”望着那直冲上云霄的身影,陆尘的耳边忽地响起棺中人的声音。那是一声哀叹。 第430章 为苍生言 随着那一声哀叹,幻境崩碎,陆尘双眼睁开,又回到了那青铜陵寝之中。他双眼失神,虽离开那幻境之中,神识却仍旧在四散。“那些神像……”陆尘的脑海之中浮现出破碎神像,不知为何,竟是不自觉的有些头疼起来,忍不住的晃了晃脑袋。“行于神道者注定会人性泯灭,即便是孤,也在所难免,但或许是因那诡异气息的缠绕,二者相互制约,到达一个平衡点,反而使得孤并未因神道反噬。”“只是事到如今,那诡异气息越发不受控制,有朝一日,孤想必也会被其所吞噬,变成天上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若到了那个时候,劳烦小友送孤一程了。”棺中又传出来轻叹之声,令闻之者不免神伤。帝俊早已身死道消,因其藏身于这青铜古棺中,方才留有肉身之存在,等待那一缕残念历经百世轮回而归。而见陆尘入这陵寝之中,帝俊便又换了念头,妄图以诡异物质对陆尘夺舍,而借陆尘无瑕肉身重生。只是陆尘的底蕴委实超过帝俊的预料,以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陆尘逼问昔日旧事。经此一役,帝俊似乎是看开了些,倘若当真难以重生归来,与其以那诡异之姿重生,倒不如死了算了,还能留存着自己万古第一帝的名号。“若真到了那时,晚辈绝不留手。”陆尘拱手说道。他倒不是在说什么戏言,而是实话实说,历经数次与那端坐云端之上的身影接触,陆尘已然知晓他们的状态十分不对,那带着扭曲而又疯狂的气息,全然不像是更高位的修行者。而与他们有过接触者,哪怕只是遥遥望了一眼,也都无一例外的沾惹上了那诡异气息,稍有不慎便会走向疯狂。陆尘因神道与冥府至宝得以将那诡异气息死死压制,而无极与明帝二人,一人选择压制,一人选择融合,但到最后,多半也逃不了被那诡异物质尽数吞噬的下场,陷入疯狂与诡异之中。所以陆尘才会说,若帝俊当真完全陷入那诡异姿态,陆尘会来此送他一程。其实从某种层面来说,神道与灰色物质都注定会走向毁灭。前者是人性泯灭,直至肉身难以承载神性而身死道消。后者则是陷入诡异与疯狂之中,扭曲至极。帝俊与陆尘皆是两毒俱全,反倒是恰到好处的处在平衡之中。“多谢。”棺中人道了声谢,并未因陆尘所言而有什么动怒之举。一抹金光从棺中伸出,化作一道刻着繁杂符文的印章。“这是……”陆尘眸子微眯,只觉得那印章之上有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人世间至宝,众生印的胚子。”“来日你登临帝位,自然可知此物妙用,昔日若非身怀此物,孤恐怕尚未得见神道,便已然神陨了。”棺中人缓缓而语,好似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陆尘伸出手,指尖与那印章相触。刹那间,一股奇异之感便是传遍全身,脑海之中也随之响起千百道不同的声音,齐齐呼唤着上苍庇护。“此物是孤昔日证道称帝所得,但其并非完整的人世间至宝,剩余的部分,恐怕会在此黄金大世显现。”棺中人继续说道。陆尘将指尖收回,拱手郑重而语:“前辈并非绝无生机可言,不必将此重物如此相托。”这并非是其惺惺作态,而是二者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帝俊夺舍之怨,陆尘也以其性命相逼得之诸多古之秘辛,再加之陆尘拦截许辞在外,算是断了帝俊复生之机,二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然是扯平了。如今帝俊赠此重礼,陆尘本着无功不受禄的念头,自然是心生拒意。“孤知道,但孤更知道,此世登天者,非你莫属。如今你既有冥府至宝,若再得人世间至宝,二者加身之下,想必不会如孤昔日一般受那云端之上者胁迫。”“祂们视苍生为刍狗,自我之后,自有后来人可为苍生高语。”“既孤不能夺你之肉身,那登天为苍生而语者。”“非你莫属。”帝俊慷慨激昂而语,说到最后,帝俊一字一句而语,字字好似心间滴血一般颤抖。陆尘沉默良久,最终接下那枚刻着繁杂符文的金色印章,向那古棺行礼道谢。帝俊执意相赠,若自己仍要拒绝,那属实是没有道理可言了。并且对于陆尘自己而言,本就是有着为苍生言的念头。无论是其所著之书还是于永夜长城讲学授课,终归是想要为天下苍生多说上几句,也许并未有多大作用,也许那些话会消磨于光阴长河之中,但说了便是说了,总比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要好的多。若为苍生言者多了,这世道终究是会对那些凡俗百姓,世俗人家要好一些的。若说陆尘是想为凡俗对修行者发声,那帝俊所希望的,则是陆尘能为五域四海的芸芸众生对那高坐云端之上者发声。“为苍生所言,本就是我辈之责,登天之举,晚辈义不容辞。”陆尘正色而语,已然没有半点笑意。他当即将那金色印章纳入心海之中,以磅礴灵气将之炼化。“若有机会斩去诡异,晚辈亦会回来。”良久后,那金色印章终于炼化完毕,陆尘眸子睁开,又对棺中之人说道。金色印章在其心海之中沉浮,不知为何,其与麒麟玉以及冥府至宝竟兀自形成三角之势,好似在互相吸引又互相抵抗一般。“莫非它是天上至宝……”陆尘手指摩挲腰间麒麟玉,心海之中翻涌不息。“好。”帝俊应了下来,但显然,他也并没有抱太大期望。那云端之上者乃是帝境之上的无上存在,且并非一人,而是三人。沾惹上祂们的气息,除非是陆尘也踏足那般境界或是什么古神复苏,否则绝无可能。之所以赠给陆尘那枚古印,更多的算是一种寄愿。如他对陆尘所言,望有后来人登天,为苍生而语。 第431章 为长生求 帝路,漠瑶星。 一处荒漠古路之中,一位眸生灰雾的男子缓步而行。 他的瞳孔好似被虫类吞噬殆尽一般,空洞无一物,只有散不去的灰雾填满。 男子一步便是跨越万里,可即便如此,他在这茫茫荒漠之中依旧走不到尽头,就好像此地本就是无边无际一般。 在其行步途中,那灰色的雾气仍旧在其眸子之中翻涌不息,令之瞳孔处传来阵阵刺痛,犹如有银针穿心而过一般。 “该死,若寻不到神泉水,这诡异物质恐要将孤吞噬了。” 男子眉头紧锁,面容狰狞而又扭曲,他紧咬着牙,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明帝选择与灰色的诡异物质所融合,虽说在短时间内境界实力大涨,逼近帝境,可长久下来,那灰色物质却丝毫不受其控制的在蚕食着他的肉身与魂灵,显然不想与明帝共生。 昔日受那灰色物质侵蚀的三人中,陆尘因踏足神道,身负冥府至宝而能安然将之压制,无极亦是选择对其镇压,只是想来情况并不会多好。 三人之中,而今状况最差的显然便是明帝了,因其选择与灰色物质共生,使得那灰色物质很快的便融入到明帝身体之中,初时还受其所控制,时至今日,已然是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了,已然不是明帝所能制约的了。 “孤曾君临天下,镇压一世,没想到如今竟因一小辈落得如此地步。” 明帝呢喃自语,手不自觉的抬起放在眼眸之处,感受着其上传来的阵痛。 “该死。” 他声音低哑,像是一头负伤的猛虎行走于深林时所发出的嘶吼声。 “若未能寻得神泉,这鬼东西恐怕要难以压制了。” 明帝自顾自而语,身影越发迅疾,几乎要穷尽整个荒漠。 灰色物质从其瞳孔之中渗透而出,好似万千银丝一般开始缠绕明帝周身,令其身影变得越发迟缓,就连知北游的神通也难以催动。 明帝不信邪,那灰色物质越是缠绕,他便越是以帝气催动绝世神通知北游,意图在最后的关头寻到那神泉所在。 此神泉乃是其第一世时便有过的机缘,明帝因之而重塑了一次肉身,使之肉身无瑕,焕发生机,而后出世狠狠碾压昔日敌手,以无敌之姿镇压一世。 而今在此灰色物质缠身之下,明帝亦是寄希望于这神泉之处,希望其能为自己暂时压制住那诡异物质。 明帝自然早就知道这诡异物质绝非那么好处理,但他太渴望长生了。 如今见到长生者,即便那长生之态是扭曲而又混沌的,明帝也不愿放弃,选择与之相融,于疯狂之中窥见那一缕证道长生之机。 明帝是为求道者,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求道之心要比陆尘纯粹的多。 陆尘背负了诸多,如苍生之愿,如苏月仙复生之机。 而明帝十分纯粹,他别无所求,只为证道长生。 为此他愿意去舍弃一切,无论是过往的荣耀亦或是什么道德。 总之长生,是其唯一的目的。 帝路,漠瑶星。 一处荒漠古路之中,一位眸生灰雾的男子缓步而行。 他的瞳孔好似被虫类吞噬殆尽一般,空洞无一物,只有散不去的灰雾填满。 男子一步便是跨越万里,可即便如此,他在这茫茫荒漠之中依旧走不到尽头,就好像此地本就是无边无际一般。 在其行步途中,那灰色的雾气仍旧在其眸子之中翻涌不息,令之瞳孔处传来阵阵刺痛,犹如有银针穿心而过一般。 “该死,若寻不到神泉水,这诡异物质恐要将孤吞噬了。” 男子眉头紧锁,面容狰狞而又扭曲,他紧咬着牙,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明帝选择与灰色的诡异物质所融合,虽说在短时间内境界实力大涨,逼近帝境,可长久下来,那灰色物质却丝毫不受其控制的在蚕食着他的肉身与魂灵,显然不想与明帝共生。 昔日受那灰色物质侵蚀的三人中,陆尘因踏足神道,身负冥府至宝而能安然将之压制,无极亦是选择对其镇压,只是想来情况并不会多好。 三人之中,而今状况最差的显然便是明帝了,因其选择与灰色物质共生,使得那灰色物质很快的便融入到明帝身体之中,初时还受其所控制,时至今日,已然是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了,已然不是明帝所能制约的了。 “孤曾君临天下,镇压一世,没想到如今竟因一小辈落得如此地步。” 明帝呢喃自语,手不自觉的抬起放在眼眸之处,感受着其上传来的阵痛。 “该死。” 他声音低哑,像是一头负伤的猛虎行走于深林时所发出的嘶吼声。 “若未能寻得神泉,这鬼东西恐怕要难以压制了。” 明帝自顾自而语,身影越发迅疾,几乎要穷尽整个荒漠。 灰色物质从其瞳孔之中渗透而出,好似万千银丝一般开始缠绕明帝周身,令其身影变得越发迟缓,就连知北游的神通也难以催动。 明帝不信邪,那灰色物质越是缠绕,他便越是以帝气催动绝世神通知北游,意图在最后的关头寻到那神泉所在。 此神泉乃是其第一世时便有过的机缘,明帝因之而重塑了一次肉身,使之肉身无瑕,焕发生机,而后出世狠狠碾压昔日敌手,以无敌之姿镇压一世。 而今在此灰色物质缠身之下,明帝亦是寄希望于这神泉之处,希望其能为自己暂时压制住那诡异物质。 明帝自然早就知道这诡异物质绝非那么好处理,但他太渴望长生了。 如今见到长生者,即便那长生之态是扭曲而又混沌的,明帝也不愿放弃,选择与之相融,于疯狂之中窥见那一缕证道长生之机。 明帝是为求道者,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求道之心要比陆尘纯粹的多。 陆尘背负了诸多,如苍生之愿,如苏月仙复生之机。 而明帝十分纯粹,他别无所求,只为证道长生。 为此他愿意去舍弃一切,无论是过往的荣耀亦或是什么道德。 总之长生,是其唯一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