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反派不按剧本出牌》
1. 私生子有个丞相爹
宁朝,天同二十四年。
当今陛下的小儿子,七皇子陈不留,流落民间十多年后被找回,消息传回京都,一道圣旨发出竟是直接加封其为安王。
消息震惊朝野,九月九日,皇帝派亲卫前往,护送安王归京。
“公子,为什么你要我称呼你为公子?”
林间一小路上,一个穿着灰布麻衣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姑娘慢慢走着,男子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根木簪纶发,皮肤偏黑,风尘仆仆,旁边那姑娘呢,看着比男子还要大上几岁,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那就是两人这一路的行囊了。
“小白,这你就不懂了,京都人士都讲礼仪,懂礼貌,谈吐举止要风雅。碰见好看的男子呢,一般都称公子,长的漂亮的姑娘呢,一般称小姐准没错儿。”
可陈小白还是不懂,“可你是盘龙山下李子村儿的陈闲余,我为什么要叫你公子?”你又不是京都人士。
陈小白今年二十七,虽然前半生的记忆忘了大半,只记得自己到了村子后的事,说是逃难路上不小心伤了脑子,后来,反应一直较常人要慢一点儿,但不代表她脑子不转了。
陈闲余侧头看她,反问道,“我问你,我爹是谁?”
陈小白坦然回道:“你说是当今丞相张元明。”
也许是真的吧,她总听陈闲余念叨,做饭时念叨,砍柴时念叨,小时候被隔壁村儿的小屁孩欺负时,也总喊着有朝一日自己的丞相爹会来帮他报仇的。
但等了十多年,也不见他那个丞相爹出现。所以陈闲余决定自己找他去。
至于为什么问陈小白这个问题,陈闲余显得臭屁又有些小骄傲,“我爹在京都,我身体里流着我爹的血,那我可不也算是个京都人士!”
哇哦~陈小白先是怔住,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最后她的表情变得无语,“你长在……”
小白想提醒他,但他不需要小白的提醒,故意扬声打断她,义正言辞道:“我是我爹的骨肉,他是哪儿人我就是哪儿人!他是丞相,那我就是大官儿之子!”
“我不管,你就得叫我公子。”他开始撒泼耍赖。
陈闲余总有那么多歪门儿的道理,陈小白忧愁的叹了口气,再次提醒他,“私生的。”
人家说不定连有你这个儿子的存在都不知道。
“那我也是我爹的儿子,我和我爹,天下第一最最好!”
“你只是没钱了,所以才想投奔他,从此吃穿不愁。”
所以陈小白一路上才很愁啊,光是用她那个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也知道,人家贵为丞相、高门大户、朝中重臣、有妻有子,真的会认下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
还是奔着人家钱去的私生子……
但陈闲余很有自信,他在离村儿之前还许给了村里很多八九岁的半大小孩一堆好处,说什么发达了就回来建设李子村儿,趁机拿到手一堆零嘴儿。
害得陈小白知道后连夜带着他跑路,就怕被村里人联合围堵打死这厮。
陈小白时常在想,可能伤到脑子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吧?
正如此刻,陈闲余又开始了他的强词夺理不要脸式发言,掷地有声道:“胡说!我分明是赶着去给我爹尽孝去的,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陈小白:“真的吗?我不信。”
往坏处想,人家正妻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会不会派杀手埋伏在半路结果了你都说不好,还赶着尽孝?
我看你是赶着去送死。
“小白!”陈闲余开始恼羞成怒,抬起手点她脑袋教育,“我知道你脑子不好使,但我脑子好使啊,你要学会听话。”
陈小白满脸麻木,已经不想说话。
“行吧,公子你说咱们现在走哪边儿?”
两人停在一处分岔路口,陈小白等着陈闲余说话。
后者看看左边的小路,又看看右边的小路,嗯,除了草多草少,压根看不见任何区别。
“我说了……”走官道你不让。
“我知道了!走这边!这边肯定能快一步到京都!”
陈小白的话再次被打断,无语的跟着热情高涨的陈闲余走向左边的那条小道。
她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儿,可能是野猪窝,也有可能是断崖,反正一切尽有可能,信陈闲余不如不信。
这是她一路上多次迷路得来的经验。
但陈闲余要她叫他公子其实也没错,陈小白本就是他娘安排照顾陈闲余的下人,虽然失了忆,但仍迷迷糊糊记得要照顾陈闲余,这是她脑海中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交代她的话。
所以,当年才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带着才八岁的陈闲余来到了盘龙山下的李子村儿里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十二年。
直到这次,两人因为在李子村实在穷的过不下去了,陈闲余才鼓动陈小白两人一块上京投奔他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丞相爹张元明。
“闲余,你非要走小路抄近道,万一咱遇到土匪怎么办?”
陈小白一路都在担心这个问题,没办法,有个身体长大了但心智还没长大的‘弟弟’,就要多操很多心。
陈闲余抬起胳膊,穿梭在和自己一样高的野草里,两人低着头,都在尽量用胳膊护着脸。
陈闲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放心吧,过了前面的山咱们就到京都了,天子脚下呢,哪儿来的土匪。”
“那猛兽呢?”
这猛兽吃不吃人,总不归天子管吧。
陈闲余:“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出发前,我特意找老猎头要了把虎粪带在身上。”
哦……
等等!
“你说你把什么带身上??”陈小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不敢置信的问。
陈闲余回头,看着她理所当然道:“虎粪啊。”
陈小白眼神难言的在他身上打量,从上扫到下,然后默默退后了两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我就说这一路上为什么总闻到一股怪味儿,原来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你怎么能把这玩意儿装在身上呢!”你是三岁小孩吗?还玩这么脏的东西。
陈小白嫌弃的又退后了一步:“你衣服自己洗,这次我不帮你洗了。”
陈闲余嘿嘿笑了,“我没装身上。”
“我用布包起来,放竹筐最底下了。”
陈小白怔住,直到陈闲余跑了才反应过来,气得下意识丢了背上的竹筐,“陈闲余你个操蛋玩意儿!!!”
她拔腿就追,但跑出去几步又跑回来,纵使嫌弃的要命,但也不能丢掉两人的全部家当吧,眼睛一闭,赶紧一把背起竹筐又继续去追陈闲余,“你给我回来!这行李你自己背!我不背了!!!”
“哈哈哈哈,小白你追上我再说,追不上,我可不管。”
“你给我回来!跑慢点儿,等等我!!”
秋日里,两人追逐着,一前一后跑在杂草丛生的荒野田原。
一路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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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走过很多地方,已记不得走过多少路,只记得这趟上京之路,从春天,一直走到了秋天,现在终于是快要到了。
但是,也不知是陈小白的乌鸦嘴应验了,还是陈闲余太自信。
就在他们下山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土匪真的出现了。
陈闲余:“……”再也说不出天子脚下这四个字。
陈小白:“……”我说吧、我就说吧!让你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走小路!
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两人被四个胖瘦不一的土匪围在中间,缩着脖子,怂得像个小绵羊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特别是当视线接触到对手手中那挥动着的足有他们胳膊长的大刀时,那刀被擦得锃亮,太阳光一照都反射出一阵白光。
陈闲余被晃得一眼都不敢多看,抱拳求饶,“各位好汉,我们上京投奔亲戚的,本来就穷的叮当响,身上也没多余的闲钱,你们看……要不就放我们一马吧。”
“放了你们?”四人围着他们打量,从他们缝了又补的破衣服,再视线一路往下看到了他们脚上穿的打着补丁的破鞋。
最后一翻他们的竹筐,终于认命的得出一个结论——这俩儿穷光蛋比他们混得还差。
但是让他们就这么空着手收工,四人又怎么都不甘心。
“不行!今天碰着我们,算你们倒霉。要从这儿过可以,但怎么也得留下个一两件东西。”
其中一个土匪开口道。
陈闲余和陈小白互相看了看,陈闲余开口道:“行吧,那你们挑,看上什么东西拿走就是,只求放我们安全离开。”
“放心,爷讲规矩。”
“你们,搜。”为首的土匪一扬下巴,冲着左右两个汉子道,于是陈闲余两人被扒拉到一边,另外一个汉子看守在他们身边。
一阵叮叮当当过后,搜东西的两人嫌弃的踹了脚破竹筐,手中什么都没拿,“老大,这两货太穷了,一个值钱的都没有,连吃的大饼都只剩半个。”
穷鬼陈闲余尴尬的摸摸鼻子,“这不是快到京都了嘛,另外半个被我们昨天吃了。”
这是问你那另外半个饼去哪儿了吗?
土匪老大也是很无语,“你闭嘴!”
“老大,那现在这……”
另外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犹豫和纠结,还有几分气闷。
白忙活一场,换谁谁不生气啊?
偏这两货是真穷,打死也变不出钱来。
现场陷入一阵尴尬的氛围,陈闲余还想劝四人算了,要不就干脆放他们过去吧,别为难他们也为难自己了。
就见这时,四个土匪中最矮的那个眼睛注意到站在陈闲余旁边的陈小白,眼睛盯着看了有三秒了,像是在打量。
陈闲余心里立刻叫了声糟。
“老大,我看,要是没钱,那留下人也不错啊……”
完了!预感成真!
陈闲余垂在身侧的手拉住陈小白,陈小白姿色不算上成,普通之中,还带着几分乡下人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只一双眼睛清澈又单纯,但总归是个女的。
当四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他们的时候,陈闲余飞起一脚直接踹倒身旁的大汉,“跑!!”
他拉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陈小白玩命似的往山下跑去。
被他们落在身后的土匪四人先是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追上去,为首的老大还踹了倒在地上的土匪一脚,“追啊!还发什么愣呢!”
“哦哦……”
2. 路遇安王,穿越者一号
“殿下,再有二里地就到京都城门了。”
平坦宽阔的官道上,几十个手持武器的官兵走在路上,长长的队伍中间是一辆装潢精致的马车。
带队的亲卫幅统领骑着马溜达着靠近马车车窗说道。
不一会儿,只听马车内传来一道男子低沉的鼻音,“嗯。”
褚荣听后未生半分情绪的走开了,这一路上他也算摸清了这位新回京的皇子的脾性,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自视甚高,冷淡寡言。”
但这要让马车里的陈不留知道了,怕是要呕死,懊恼自己装反派boss陈不留,装过了头。
没错,马车里的这位安王殿下实际上是个穿书者,现代男青年赵言意外身死,好死不死魂穿成了一本书中狠辣无情大反派陈不留,刚穿来没两天正好到了这本书剧情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京都来人接他回京。
接着,就是原书中的大反派陈不留回京后,表面装着阴郁木讷小可怜,暗中收拢朝臣,最后与他表面荣养在家实则暗中计划着搞事的舅舅带兵逼宫,谋反弑君,成功杀了顺贵妃为母报仇,登上皇位。
本来剧情到这里,陈不留的人生已经达到巅峰,比主角还精彩。
然而,按照剧情套路,反派没几个结局是有好下场的。
书中的陈不留也一样。
屁股都还没在龙椅上坐热乎呢,就被男女主联手带兵清剿了,转而将与世无争的五皇子给扶上了皇位,男女主幸福一生happing end。
“陈不留,你的人生由我来帮你走,这次,当我坐上皇位就该是这本书的结局了。我绝不会像原著中的你一样,灰溜溜的被人拉下皇位,血染大殿。”
赵言在最初的忐忑和紧张过后,就是满心的激动和兴奋。
因为,现在他是陈不留啊!陈不留就是他!
他还熟知剧情!这皇位,他还不是坐定了!
果然,老天爷还是偏爱他的!
现在终于剧情快开始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哇哈哈哈~~
“殿下,您是高兴马上就能回宫了吗?”
“奴婢还从未见殿下笑得这么…开心。”马车里,一旁坐着伺候他多年的侍女留意到他上扬的嘴角,以及脸上的兴奋,眼神中透着些小心翼翼。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她照顾多年的人最近好像有哪里变了,但是不管再怎么看,陈不留还是陈不留,脸还是那张脸。
难道是……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终于要回京见到亲人了,太高兴了?
阿五只能这么想。
这时,赵言也意识到自己心急了,赶忙跨下脸来,又装出阴郁深沉的样子,沉声道:“马上就能回京,我也能重新找出当年杀害我母后的凶手了,我当然开心。”
说着,他露出个略显阴狠的笑。
一旁的阿五顿了顿,不再说话。
陈不留本是故去皇后嫡幼子,奈何他八岁那年,皇后带着他出宫祈福,回京路上遭人刺杀身亡,阿五奉命带他躲藏在民间,一直等到他二十岁这年,才敢依皇后娘娘之前的吩咐暴露行踪,被人迎回京。
可她不知道,她一直悉心照料的陈不留,早已换了个芯子,也早知仇人是谁——顺贵妃、温梦云。
“殿下,此次回京怕是之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为娘娘报仇之事不宜心急,您凡事还需多加小心。”阿五细细叮嘱。
赵言眉头皱了皱,不太爱听这个话,但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忠心是肯定的,且现在他还不能赶走对方,免得让人无端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阿五姑姑,您放心,我明白的。”
实则赵言早就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京后,有了可用的人手,一定要寻个由头把阿五从身边远远的打发走。
赵言虽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在,但一个人的性格、习惯很难伪装,赵言不可能毫无破绽的装一辈子。
阿五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不留的人,但这对赵言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救命啊!救命!”
“光天化日之下,土匪抢劫了!杀人啦!!”
马车里,赵言刚和阿五说完话,就听车外由远及近响起男子的大嗓门,还有年轻女人明显气力不足略小上一些的声音。
“闲余……你慢点……我喘不上气了。”
“什么人?!”
车队停下,几十个手持刀枪的亲卫严阵以待。
陈闲余拉着陈小白从山上一路狂奔下山,身后还紧跟着四个劫匪。
“噗通——”一声,两人跑到亲卫队前面几步,直接摔了个大马趴,抬头,已经有亲卫将刀架在两人脖子上了。
陈闲余立马举手投降:“官爷饶命!我们就是路过的普通百姓,被土匪追着从山下逃下来的。”
“嗯嗯!”陈小白反应慢半拍,一个劲点头附和他的话,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闲余回头去望,只见已经有几个亲卫上去捉拿那追下山的劫匪了。
那四人追的太紧,眼看那队人马不好惹,来抓他们,自然是转身就逃,可根本逃不过去,三两下就被捉住了。
褚荣骑着马溜达到陈闲余二人身边,只是望了眼那边被抓住的劫匪,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先抓起来,等进城了送去京兆府衙。”
“天子脚下还能有劫匪存在,本将也不过问他这官儿是怎么当的了,全当今日做好事,帮他一把。”
说是帮,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巴掌扇在人家脸上,怕是后面朝中还要少不得有人参京兆府府尹一本,骂他玩忽职守。
褚荣轻轻抬了抬手,包围着陈闲余二人的士兵就将武器收了起来。
“行了,你们走吧。”
队伍走得好好的,突然窜出两个人来,害得他还以为是刺客,真是虚惊一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敢问大人贵姓?等小子入了京,也好跟我爹说说今日之事,报答您的恩情,对了,我爹就是当朝丞相……”
“等下!”褚荣原本都已经掉转马头,准备回马车旁去了,冷不丁听见这青年话中的两个字,猛的顿住,回头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你爹是谁?”
褚荣怀疑是不是刚刚风大,耳朵没听清,让青年再说一遍。
陈闲余话说一半被打断不见半分气恼,站直了身体,笑得一脸阳光开朗,“丞相啊。”
褚荣:“……哪个丞相?”
当朝有左相右相两位丞相,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但他的目光一寸寸打量过青年的衣着,从破衣到破鞋,再到那脸型面容,最后定格在那露出的似要闪瞎他眼的大白牙上,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左丞相张元明,正是家父。”陈闲余抱拳,微微躬身一礼,姿态做的不伦不类带着别扭,明显是不知从哪学来的。
褚荣听罢,先是沉默,后沉下脸来低喝,“大胆!敢冒充当朝丞相之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有何凭证证明你的身份!”
陈闲余忙答道:“凭证我有啊,我这趟上京就是来找我爹来的,等我见了他,跟他说上话,他自然就认我这个儿子了。”
褚荣盯着他半点不慌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默:“……”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故意演出来的愤怒直接散去大半。
原来想着,看这小子年轻,不想他打着这个旗号生事、招摇撞骗以免丢了性命,万万没想到……
我的妈呀!张丞相还有私生子!!!!!
褚荣在皇城亲卫营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他已经有预感,如果这青年说的是真的,不日京都就将迎来一个热门话题。
“你……”
他已经在迟疑要不要问这小子凭证是什么了,毕竟陌生人直接问不好,但不问又实在好奇这小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禇副统领,既然是丞相家公子,不如就请他上车来一叙吧,本王和他也算是有缘,都是入京想回到家人身边,也顺路。”
“这……”褚荣犹豫片刻,还是顺了这位安王的意,“好吧。”
“两位请。”
马车旁随行的亲卫都纷纷让开一条路。
陈闲余二人刚上车,就感受到了来自坐在马车中主位的一位年轻公子的打量。
赵言将这二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算了,但还是按下心中的失望,细细询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令尊真是张相?”
陈闲余表现的像个毫无心机的二傻子,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爽朗一笑道:“是啊,我不骗人的。我叫陈闲余,这位是照顾我长大的侍女小白。”
刚刚马车中的二人在打量他们时,他们也抬头看了眼那不认识的二人,陈小白视线定格在坐在她对面的年长女人身上的时间格外长,又像是日常脑子没转过来,所以傻愣愣的发呆。
“可据我所知,张相一直只有两子一女,在下似乎没听说过公子的名号?”
这是疑问句,既是问陈闲余为什么没听说张丞相有你这个叫陈闲余的儿子,还有问他这背后的原因的意思,就等着他主动交代。
陈闲余是半点不含糊,对他这位救命恩人表现出了两百分的信任,直接将自己的身世倒出来,“我是私生子,现住盘龙山李子村,当初我娘送我爹上京赶考后才发现怀的我,就等着我爹回来娶她,后来碍于村里的闲言碎语就离开故土,生下我后一路辗转,最后死在了半路上,到死也没再见到我爹一面。转眼我就二十了,攒够了盘缠就继续上京寻我爹来了。”
陈闲余叹了口气,“唉,本来我也不想给我爹添麻烦,听说他已经在京都当了丞相,还另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但我从小就没个爹的,闲话听了这么些年,心里头总也是有几分失落的。”
“我找他是想认祖归宗的,但若是我爹不想看到我这个儿子,我……”陈闲余适时的顿住话头,过了两秒才叹道:“我就回我的李子村去吧,再也不上京打扰他了。”
这一番话说的是既心酸又无奈,充分体现了陈闲余一个小可怜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悲哀,赵言心里同情,也算是明白了他这位‘丞相家公子’身份的含金量。
私生的。
如果张丞相真愿认下他,那他就是丞相家公子;
如果不愿意认他,那他就是根不值钱的野草,让赵言觉得今日因为好奇为什么多了个原著中没有的人物,而邀请他上车来坐坐的决定无比错误,还玷污了马车里的空气。
是的,这两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味道,不太好闻。
赵言还有一个疑问没搞懂,“你姓陈,是随你娘姓?为什么不是随你爹姓张?”
他一说起这个,陈闲余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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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表情更显悲伤失落,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娘走的早,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认祖归宗,但在我爹承认我的身份前她又不愿意让我姓张,怕给我爹添麻烦。”
至于陈这个姓,是不是随他娘的姓,却是没回答,赵言下意识以为他娘就是姓陈的,也没再追问。
“王爷觉得,我爹会认我这个儿子吗?”一切说完,陈闲余反而没有之前见过的自信模样,有些忐忑和不安。
赵言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虽说分别多年,没有父子亲情在,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当爹的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呢?”
陈闲余像是突发其想,神情更加不安的问道:“我是有凭证在手,但若我爹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呢?那我该怎么办?”
“对了,还能滴血认亲!”
赵言听到这愚昧的说法内心忍不住嗤之以鼻,当即出言劝陈闲余:“滴血认亲是假的,不可取,有时就算是亲父子的血滴在一起也不能融合,也有出现陌生人的血滴在一起相融的情况。你不如把认亲的凭证看得牢一点,千万别丢了。”
“啊?真的吗?”陈闲余愣住。
赵言点头表示肯定,于是陈闲余再不提滴血认亲之事,眼神由彷徨,逐渐变得坚定,像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眼中也重新绽放出光彩,对他深信不疑。
赵言内心鄙视:古代这些傻子啊,真是太没有常识了,谁知道张相会不会愿意认陈闲余,不过管他呢,又不关自己的事。
“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阿五的注意力不在陈闲余和赵言的对话上,只眯着眼睛打量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陈小白,后者愣愣地抬起头与她对视,脸上却尽是懵懂、疑惑。
“没有……”陈小白摇头。
马车里,陈闲余和赵言朝她二人看去。
阿五又看了看陈小白的面相,是真的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否认识,于是只能笑笑,“是吗,真是人老了,记性也不太好,不小心认错人了,姑娘别见怪。”
“没事。”陈小白表现的有些呆呆的,这让马车里的另外二人也看出了问题所在,而陈闲余的话正好证实了他们心里的猜测。
“小白之前脑袋受过伤,从那之后以前的事就不记得了,后来反应也比别人慢些,但其他的也不打紧。”陈闲余三两句揭过这个话题。
只是在弄清楚陈闲余二人的身份来历后,赵言就不太愿意多说了。
虽然奇怪为什么原著中没有陈闲余这个人,也没有提到过张元明有私生子的事,但一个私生子,且看陈闲余这幅没脑子的样子,怕是以后能带给他的帮助很少,于是赵言便歇了交好的心思,只表面上的功夫做的不错。
“禇副统领,一会儿进了城,还劳烦您差两个人送陈公子他们到张相府吧,咱们也算是好人做到底。”
褚荣:……我就知道,但安王殿下你想做好人,你为什么不自己上?这个可能惹来张相打的好人,我并不想当啊!
尽管他看出送陈闲余二人去张相府的事很有可能是趟惹一身骚的差事,但没办法,新上任的安王这样吩咐了,他还能咋办?
只能照办。
“你们,送陈公子二人去张相府。”刚进城,他点了自己手底下信得过的两个小兵,吩咐了一句,然后招招手,叫二人走上前来又小声交代几句,让他们记得重点说明,人是安王要送去的,然后才继续安心保护安王的马车进宫奉命。
这趟差事办的,是真糟心啊……
——by褚荣。
“恭送安王殿下。”
刚过城门,陈闲余二人就下了马车,站在路旁,陈闲余弯腰拱手朝远去的马车一礼,后缓缓直起上身。
陈小白表情有些愣:“……安王?是什么?”
陈闲余看着那列队伍渐渐远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安王,就是安王,是皇帝的儿子,也是当朝七皇子。”
“他叫——陈不留。”
如果马车中的赵言现在还站在他面前,会发现,此刻的陈闲余给人的感觉和刚刚在车上时,完全不一样,无论是神情和眼神,都像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那个乡下来的傻小子,而是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陈小白看着那列队伍越走越远,闻言,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他没说他叫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的?
陈闲余被陈小白傻呆呆的模样逗笑了,他知道,陈小白的脑子又没反应过来了,不过陈小白一直是这样,如果哪天她变了,陈闲余反而觉得自己面对她,就不会再笑了。
“我就是知道。”
如果不知道他是谁,我又为什么要上那马车呢?
我,就是在等他啊。
“不过,也可能他不叫这个名字。”
“那他到底叫什么?”
陈小白被陈闲余这变来变去的回答搞得脑子更晕了,为什么一会儿叫陈不留,一会儿又说他不叫陈不留了。
陈闲余只是微笑,却没有回答。
因为,那具身体确实一直被叫作陈不留,但现在占据那具身体的灵魂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陈闲余在心里默数:第一个穿越者。
他有三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其一便是: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本书,身边很多人都是穿来的。
3. 私生子的娘叫石大花
“你没搞错,那就是咱们陛下新封的安王殿下。”
身后传来一个兵卒好心的插话,这道声音也算将对话中的二人思绪拉了回来。
陈闲余回头笑笑,对着陈小白道,“行了,咱们也别耽误这两位大哥的时间了,快些找我爹去吧。”
“哦……”
此时,京都上空的太阳已渐向西斜,正是申时末,两个兵卒将人送到地方后交代完就走。
陈闲余向门房禀明身份,后者满脸震惊的赶忙跑进府去禀报夫人。
站在张相府门前,陈闲余看着面前敞开的大门在心底犹豫,是进,还是不进?
最后想了一遍,视线落在门槛后那只门房落在原地的鞋上面。
“小白,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陈小白:“不吓人。”
陈闲余刚想张嘴再接着说什么,就听陈小白还有没说完的话,“就是身份有点吓人。”
陈闲余想了想,默默点头,“大概吧。但是我娘让我二十岁才能回京,她还给我留了东西在这世上,这虽不是什么必须听从的命令,但我想听她的话,她是个好母亲,死了我总得为她报仇的。”
?
这话说的太突然,陈小白第一次听到陈闲余说报仇,疑惑的歪头,她很想问,你不是日子过得太穷,想上门打秋风的吗?
甚至,她内心还十分怀疑,陈闲余说张丞相是他爹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陈闲余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声音温柔的告诉她,“刚刚听到的话,谁都不能说哦。”
陈小白懵懵懂懂的点头,她是陈闲余的侍女,虽然过去这些年一直和这货处得像姐弟,但该听话的时候还是要听话的。
“夫人!大事不好了啊!!!老爷有私生子找上门来了!!!”
这道消息宛如一道惊雷劈在午后的张相府,炸得张相夫人手一抖,茶杯就摔在地上摔的个粉碎,“你说什么?!!”
别说是她了,就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相信,从入朝以来就素有清名、洁身自好,成婚后与妻子相敬如宾、对三个孩子爱护有加的张丞相、张元明会在外早有相好的,还和那个女人搞出个孩子来!
天呐!
张夫人强忍着头晕,先叫门房把人带进来,后被贴身伺候的妈妈扶着,去看看到底来的是哪路牛鬼蛇神!
张夫人躲在后堂悄悄观察坐在前厅的陈闲余,真是越看越和自己夫君长得像,除了皮肤黄了点儿、瘦了点,看着倒也是个相貌堂堂的,和他夫君有五分像。
张夫人咬着牙,心里又气又忧,但作为丞相夫人,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到底还存着几分怀疑,吩咐身边的一个丫鬟道:“你去,告诉他老爷当值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他等着。”
“另外,再探探他有没有带什么认亲的信物还是什么的,就说我一会儿过来先看看。”
“是,夫人。”
丫鬟听话去了,在门外接过端来的茶水,趁着倒茶的功夫将张夫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谁知,陈闲余表现的甚是嚣张,倒不是说他言行举止有嚣张张扬之意,只是说出的话,叫张夫人觉得他有这个意味。
只见陈闲余在听到丫鬟的问话过后,平静的回了一句,“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信物就是我这个人。我就和他说几句话,如果他不承认我是他儿子,那我即刻就走,绝不多留。”
柱子后面,张夫人心慌了,陈闲余表现的太自信,反而不像是来行骗的,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在她身边,从小一直照顾着她长大甚至到嫁人的方妈妈看不下去了,安慰她,“夫人,您先别急,这事儿得等老爷回来才能定个真假呢。”
“妈妈,咱这儿是丞相府,有几个骗子敢骗到咱们家来,再说你看他那个样子,怕是……”
张夫人越说越委屈,且她看这青年的年纪像是比她大儿子还大上几岁,这岂不是证明……证明她才是后来的那个。
还不知张元明有没有跟那个女人成过亲?如果有……
张夫人越想越难堪,如果这事是真的,她今天就回娘家去!想她堂堂刑部尚书家嫡女,什么时候沦落到给人做平妻的地步了?!还被丈夫的私生子找上门?!
“稳住,夫人。就算是真的,您可是相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还有三个孩子在,相爷说什么也不会偏向他那边的,他充其量就是个私生子。”
这句话被方妈妈说的很轻,只有张夫人听见了,提起夫妻感情还有孩子也是想提醒张夫人后面做事别那么激动,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也别真的和张丞相闹崩,毕竟她还有三个孩子在呢。
至于那个女人,她刻意先不提,信息量太少,还不知道面前这个身份是真是假呢,后面再看。
张夫人也确实如她所想的,想到了孩子身上,收起眼中的惊慌,吩咐一边的下人,“去,给少爷小姐们送个信儿,让他们今天早点回来。”
“是,夫人。”
但不管真假,有人上门,张夫人总不好一直晾着人家,于是也只好现身走了出去。
陈闲余一早就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见人出来也很有礼的先行一礼,双方客套一番后,张夫人也弄清楚了陈闲余之前的经历,还有他后来逃难到李子村的过往,确定了张元明之前没娶亲,而陈闲余就是个私生子。
之后双方就没话说了,都等着张丞相回来。
酉时,刚踏进自家大门的张丞相、张元明,远远的就看到待客的正堂多了两个陌生人。下一秒,只见那个原来坐着的陌生青年突然朝他飞奔而来,一个滑跪抱住他腿就开始嚎。
“爹啊!你还记得那年村头烙大饼送你赶考的石大花儿吗?我是你和她的孩子啊!”
成名多年、家中有妻有子的张丞相蒙了,“你说你谁?你娘叫什么?”
“我叫陈闲余,我娘叫石大花儿。”
直接被这名字丑得脸都黑了的张丞相,实在无语,心想这年头骗人取的名字也忒不走心,当即气道,“来人,把这厮给我扔出去!”
谁知,抱着他腿的人抬头小声说道:“我姓陈。闲余,也通咸鱼。”
张丞相:知道你父母不会取名字,但谁家好人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
“爹,那你猜我为什么姓陈?”
张丞相怔了怔:……嗯?
“我今年二十。”
张丞相低头,和坐地上冲他笑得一脸灿烂的陈咸鱼对上视线,四目相对,心底猛得升起个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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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又荒谬的念头。
不、不会是……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被抱着的那条腿僵硬的如同石柱,他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在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下,缓缓升出了手,将手轻轻搭在抱着他腿的青年头上,尽量克制住手上的颤抖摸了摸。
“乖,这么多年,你在外受苦了。”
“张元明!!!”
几乎是张丞相说过这句话后,正堂传来张夫人的怒吼声,张丞相和抱着他腿的陈闲余同时看过去。
只见张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直往下掉眼泪,身体更是气得止不住打哆嗦。
一旁的方妈妈赶紧安抚她的情绪,“夫人别气,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看着掉头快步就走的张夫人,张元明赶紧追上去,“夫人!”
完蛋!
陈闲余识时务的快速收手,站起来,看着夫妻俩追逐而去。
而此时的陈小白蒙了,原来陈闲余一直说的他有一个丞相爹的事是真的呀?
现在听张丞相话里的意思,还真的打算认下他,那他们这不是从打秋风,直接升级抱上一辈子的金大腿了?!
陈小白:发了!
快步往后院而去的张夫人,一把打掉身后张元明拉她的手,满脸嫌恶,“别碰我!张元明,你敢骗我!骗了我整整十几年!”
“你竟然在外早有了孩子,你为何不说?我齐文欣堂堂尚书府嫡女,断不可能给人做继母!”说完她就继续回房去。
张元明紧跟上她的步伐,解释,“我、我真的只有你一位妻子啊。”
“我知道,那个女人死了!可她给你留下了一个孩子!还是儿子!是庶长子!比知越他们年纪还大上几岁,这事传出去,你让京都的人如何看我?”
说她未过门,自己的夫君就偷偷和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孩子,然后过了十几年这事才曝光。
权贵人家一般成亲前,男方是可以有通房或是侍妾,但在正妻过门前就搞出个庶长子来的,一般面上不太好看。
倒也不妨碍婚嫁,就是当初张丞相还不是丞相时,齐尚书就是看中他这个人家里关系干净,也不重美色,品行端正,这才将自己唯一的嫡女下嫁给他。
但这事一出来,外人顶多笑话张元明这么多年被传深情专一的人设崩塌了而已,再来一句果然男人就没有只守着一个女人的。
但对张夫人而言,京都那些贵妇人圈里,因这事儿看她笑话的人就多了,指不定怎么被人嘲笑。
齐文欣进房门就开始收拾东西,任张元明怎么劝也不好使,东西收拾好了,走出房门前才冷冰冰的甩张元明一句。
“我回娘家去住,你先想好了怎么处理你那冒出来的大儿子再来找我。没想好,就别来找我!”
走到一半儿,她才想起来忘了说,又回头补了一句,“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不来找我,就永远别来了!”
方妈妈被这句话中的意思惊到了,忙追上去急的团团转,在她身边劝道,“我的大小姐呀……您先冷静冷静,有些话可不兴说呀。”
冷静个屁!
齐文欣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怒,大踏步的出了府门,上了马车就离开了丞相府。
任凭张元明等人怎么说也没用。
4. 逆子上京,万里无一,无一生还
“诶?刚刚是府里的马车出去了?这天都要黑了,谁这个时候出门呀?”
张夫人的马车刚走出去没多远,后面正好驶进来一辆马车,下车来的两男一女正好看到前方马车的背影,不过相隔有一段距离,也看不到车里的人是谁,他们不由得好奇。
谁知刚抬头,就见到站在门边叹气的张元明,他身上的朝服甚至都还没换。
“爹?您怎么站在这儿啊?”二儿子张文斌问。
张元明看着自己下学归来的三个儿女,心中是有苦难言,只能叹气,满眼疲惫的说了句,“回来了。”
“先进来吧。”
转头,看到了站在正堂柱子边的陈闲余,还有和他排排站的侍女,双双对视的张丞相:啊头痛,头好痛。
特别是当他后一步进门的二儿子问,“爹,这两位是……?”
陈闲余没急着解释自己的身份,只是礼貌的笑笑。
陈小白也想扯起嘴角,给对面的人来个礼貌性微笑,但很可惜失败了,她觉得很尴尬,完全笑不出来。
张丞相叹了口气,无奈让身边的三个孩子认人,“他是你们大哥,从今往后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就住…金鳞阁。”
这后面一句是吩咐管家的。
?!
“什么金鳞阁……金鳞阁?!”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女孩本是疑惑府中哪有什么金鳞阁,但后来才想起来,她爹前两年突发奇想叫人在府中新建了个院子,名字就叫金鳞阁。
她惊的声调一扬,“大哥??爹!你不会说的是真的吧?那娘呢?娘知道这事儿吗?”
张丞相叹气:“你娘刚坐马车回尚书府了。”
兄妹三人俱是震惊,这才知道刚走的马车里坐的就是张夫人,再联想到他们娘突然派人送信让他们早点回来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和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哥有关了。
张相府,今夜的饭桌上,吃饭的几人格外安静。
张家三兄妹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看着坐在他们对面,吃饭吃的喷香的某人,更感觉味同嚼蜡了。
“爹,你确定你真的有流落在外的儿子吗?这…你们看着也不像啊?验过亲了吗?当心别被人给骗了。”
被指着鼻子说是骗子的陈闲余,完全将这话当成耳旁风,依旧大口的扒拉着饭菜,活像饿死鬼投胎。
张元明斜了眼自己的二儿子,“闭嘴,吃你的。还有,这是你大哥,别胡说八道。”
张文斌才不承认自己有个乡下来的大哥呢,轻哧一声,抱着胳膊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仪表堂堂的青年,“爹,我大哥在这儿呢,可不是谁来都能当我大哥的,一股穷酸气,就算洗干净了身上还有股臭……”
“张文斌!”
不等他说完,张元明突然搁下碗,连名带姓的喊。
在场人都听出来了,张丞相这是动气了。
“诶,没事儿,”陈闲余及时笑着开口,打断了张丞相接下来的话,看着张文斌道,“二弟不想认我这个大哥呢,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俩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又十几年不曾见过。”
张文斌冷哼一声,觉得陈闲余就是在故作大度,别指望这样他就会心甘情愿叫他这声大哥,自己绝对要把他赶出去!
正这么想,就听陈闲余后半段话来了,他慢悠悠道,“但是呢,我希望在外人面前,咱们最好还是维持好兄弟姐妹间友好的手足关系,毕竟手足不睦,说出去怕也是丢了咱们相府的脸,平白让人看笑话。”
“你以为你能待多久,别……!”假惺惺的!
“还有……!”
张文斌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陈闲余徒然增大的音量压住,被迫消音。
他直视着对面的张文斌,言笑晏晏,吊儿郎当,“可能你还真就说对了呢?我就是个骗子,只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说不定后面哪天丞相发现我是个假的儿子……”
他看了眼张丞相,继续笑说,“我可不就得滚蛋了吗?”
饭桌上突然安静,张家三兄妹或惊或诧。
张丞相沉着脸,挥了挥手,于是左右侍候的下人都下去了,只留在丞相府待了多年的赵管家还静悄悄地立在角落。
“所以别急。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当你们大哥,但没办法,不过指不定哪天我就自己滚了。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兄长,从前都是给人当弟弟来着。”
“闲余,以前的事不要提了。现在你就是他们大哥,谁也不能让你走。”张丞相皱眉将他的话带向另一个方向,陈闲余笑,“好咧,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表现的乖巧极了,但在另外三人看来就显得有几分狗腿。
张文斌想再说什么,被他哥张知越拉住了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
但坐在饭桌另一边的兄妹三人谁也没再动筷,只气闷的看着桌上的另一对父子继续其乐融融的画面。
一顿不是滋味的饭毕,张元明扭头看向角落管家的方向,“老赵,过两天去宗祠把族谱拿来,找人选个好日子,开祠堂,闲余认祖归宗是大事儿,得好好办。”
管家老赵心底再次被惊了一下,这位新认回来的庶长子,地位上似乎要跟他们府上原来的两位公子齐平了呀。
他不敢置疑张丞相的决定,只弯腰应下,“是。”
“这……不用了吧?”
谁知张元明刚吩咐完,就听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用半是疑惑的语气问道,“真让我入张家的族谱?”
张元明放下净手的帕子,声音不冷不热,“刚刚不还说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我儿子,当然也是张家人,当然要入族谱。”
陈闲余挑眉:“那我得改姓张?”
张元明意有所指,“你是我儿子,你不随我姓张,还能姓什么?”
“那为什么不是随我娘姓呢?”陈闲余觉得自己名字挺好的,不太想改,试图大胆争取一下。
一下子,张元明又想起那个丑到爆的名字,小小的冷笑了一下,“石大花?你娘知道你这么称呼她吗?”
“……”陈闲余先是沉默,后靠着椅背,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死了,不会知道的。”
张元明的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脸上的笑收起来,看出他是有些不想改名字,神情平静的问,“你的名字是她取的?”
“嗯。她希望我像咸鱼一样,学会得过且过。”
“咸鱼您知道是什么鱼吗?就是躺着一动不动,爱死不活的,任凭风吹雨打都懒得理的那种。”
陈闲余掏了掏耳朵,动作十分不雅,看得另外两位年轻公子一个皱眉,一个翻白眼儿。
张丞相静思了会儿,须臾拿定主意,“既然你的名字是她取的,今后口头上随你怎么叫,但族谱上,就写张闲余。”
不然对外,总显得有些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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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陈闲余思忖了下,无不可,“也行儿,随便。”
“你及冠了,那你可有表字?”
陈闲余点头,“有。十五岁那年,我坐在村头的树上,看见蔚蓝的天上,只有一朵云在飘。于是当场兴起,给未来的自己取了个表字。”
听起来不是一般的草率,希望这个表字能不草率点儿。
张元明看过去,示意他接着说。
“无一。”陈闲余接着说了,面上带着浅笑:“万里无一的无一,也是无一生还的无一,但总不会是叫真心待我的人无一生还。”
所以是谁无一生还呢?
思绪转得快的几人当即心里一沉,张知越猛的将视线投向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仔细打量起他的面容,心底的某种怀疑更加加重。
张元明恍若没听到,语气风轻云淡,“我给你换个表字,这两字戾气太重,不适合你。”
陈闲余吃饱了,这还是他这些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个懒腰,“不换。我就喜欢戾气重的,戾气不重的,我还不喜欢呢。”
他笑。
张元明沉下脸,彻底明了陈闲余这次回京的目的,只是当年那人的嘱托犹言在耳,他告诫陈闲余,“我是你爹,我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这也是你娘的愿望。”
转眼,刚刚还久别重逢亲密无间的父子,一下子就变得气氛凝重,好像对峙起来。
明明两人聊的也不是什么重大的话题,好好说就行了,但偏偏,就是有种快要争起来了的感觉,张文斌和张乐宜看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个新来的大哥好生叛逆。
只有张元明的长子张知越,莫名从两人的对话中品出几分怪异,他们好像在争的是另外的事?话中有话?
陈闲余嘴角的弧度加深,直视着张丞相,缓慢柔和的语调响起,“所以,我决定当个逆子。”
“不当逆子,我上京来做什么呢?不如听我娘的话,当条李子村里的咸鱼。”
卧槽!这大哥好生叛逆!好生勇猛!
这刚来就理直气壮的顶撞张丞相,看得在旁的三兄妹直呼震惊。
但很奇怪的是,面对这个明目张胆要当逆子的儿子,张元明并没有说要责罚他或者变得更加生气,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算了,以后看的严一些,多劝便是,有些话当下不适合说的太清楚。他背着手,沉声说了句,“那便随你。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父亲。”
陈闲余转眼又恢复那幅笑模样,弯腰一礼告退,由管家亲自带路,送他去金鳞阁休息。
一旁的张丞相小女儿张乐宜,从开饭前就在盯着陈闲余,后来一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她心底有个猜测想验证一下,眼见着这场就陈闲余名字而起的争执平息,忙不迭的也告退出去。
张乐宜今年八岁,梳着双丫髻,一身淡蓝色对襟裙装,两侧的头发各坠着一朵蓝色珍珠头花,打扮的机灵可爱,娇俏可人。
她进门后,打量了一圈屋内,见没人,连忙将房门关严实。
彼时陈闲余坐在桌旁,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倒好的茶水,就见小姑娘踩上他旁边的凳子,居高临下的问他,“现在我比你高,知道在我眼里,你像什么吗?”
陈闲余老实回答:“不知道。”
于是小丫头说出答案:“像小矮人,而我是白雪公主。”
陈闲余:“……”
5. 金鳞岂是池中物,大弟二虎加个小松鼠
她看着陈闲余,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陈闲余想,他懂这小姑娘突然跑来找他是为什么了。
因为,她是穿越者二号啊。
她很可能以为自己这个原著剧情中,多出来的大哥也是穿越的,所以急于来找他确认。
陈闲余站起来,然而还是矮张乐宜一截儿,他默默回道:“你不像公主,当朝公主中也没有一个叫白雪的公主。”
小姑娘不认输,目光怀疑的看着他,“那你是怎么知道咸鱼的?”
陈闲余轻笑一声,“听人说的啊,你没听说过这个词儿吗?”
大概是他表现的太自然淡定,以至于叫小姑娘脸上的失落越发明显。
她大失所望,长长的叹了口气,跳下板凳,沮丧的推门而去,小小的背影蕴藏大大的失落。
陈闲余耳力很好的听见她低声嘟囔的一句,“完了,不是同乡,看来想从反派手下拯救丞相府还得靠我一个人的努力,唉……”
陈闲余悠闲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出了金鳞阁院落大门,彻底消失于黑暗中。
陈小白老早就回了他的院中待着,吃饱了饭,在消食,只是刚刚又不知从哪儿弄回盘糕点在吃,见他回来了,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闲余瞄了她手里端着的糕点,吓唬她,“小心吃多了撑破肚皮。”
陈小白:这人又在胡说。
“不会的,我还能吃。”
“夜里不要吃的太撑,会睡不着。对身体也不好。”
“哦。”这听着倒像个正经理由了。
她以为陈闲余望着院门的方向还要发会儿呆,就听这时陈闲余突兀的笑了下,陈小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有些茫然。
“小白,你觉得金鳞阁这名字怎么样?”
陈小白吃着美味的糕点,“还行,好吃。”
“嗯,我也觉着不错,金鳞阁住我这个上京来的逆子,正正好。”
嗯?
陈小白总觉着这话有哪里不对,扭头看向陈闲余,只是后者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还叮嘱陈小白别再吃了,该回去睡了。
陈小白:啰里吧嗦,我端回去吃。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所以这个他父亲一早便建起来的金鳞阁,便是在等着陈闲余这个主人入住吗?
但问过管家下人,明明他父亲回家时见到陈闲余自己也很意外,这证明他事先也没料到自己会有个儿子找上门,可明明连院子都事先建好了不是吗?还是说,陈闲余没告知他今天上门的事呢?
“哥,你好端端的念什么诗啊?”张文斌搞不懂他大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沉思什么,突然听他嘴里低声念出一句,忍不住吐槽。
扔下手里看了一半儿实在看不下去的书,跨坐在张知越书桌对面的凳子上,显得好奇又有几分担忧,张文斌:“你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真要被爹将名字记入族谱啊?那娘怎么办?”
“娘可是直接被爹气回尚书府了都,要是知道这事儿,怕是更不愿回来了。何况这个多出来的大哥一看就是个混不啬的,一点礼仪都不懂,将来咱们家还不得被他闹个鸡飞狗跳啊。”
这么多年,他们三兄妹还没见张夫人生这么大的气过,他都怕他爹因为要认陈闲余这个儿子,最后把这个家搞散了。
张知越今年十八,比他二弟张文斌大上三岁,但不过三岁之差,看起来却是比他稳重了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张文斌话里的意思他懂,可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张知越表情半分没有变化,只淡声反问他道,“说完了吗?”
“你该写功课了。写不完,明天夫子就该罚你了。”
张文斌一秒变苦瓜脸,垂头丧气的往自己的书案走,走到一半儿,突然像是反应过来,又回来趴到张知越的书案上,讨好的笑,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哥,“大哥,夫子交待的策论你写了吗?能不能……”
“不能。”
张知越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合上书本,“策论自己写,不然等明天杨夫子和李夫子互相一询问,咱们俩都要遭殃。”
毕竟这事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张知越算是被他这个弟弟给坑出经验来了,预防被弟弟坑的躲避办法就是,不给抄、功课自己做。
张知越已经完成今天的课业,该回房睡觉了,临走又想起来交代,“对了,以后在这个家里,你就是三弟,我排行老二。你该叫今天来的那个人大哥,别记错了。”
!
张文斌目瞪口呆,傻傻的望着张知越离开的背影,震惊了两秒半才想起来反驳,“少来!我才不叫他大哥呢!”
“他算哪门子大哥啊!你你你…还有你,我今后也不叫你大哥了!”
想让他叫陈闲余为大哥,做梦还差不多!还有张知越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他叉着腰骂,“你对娘不孝顺,我要告诉娘去!”
前半段气势不足,惯像是虚张声势,唯有后半句的告状说的是理直气壮。
然后回应他的,只有门外人轻飘飘的两字,“随你。”
但出了门的张知越这时想起来,今夜在饭桌上,陈闲余叫的张文斌的那声二弟,从前听习惯了他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该叫张文斌一声三弟吗?
如果张文斌是二弟,那他该叫自己什么?
这个疑问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张知越也没把这个小问题放在心上,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来昨夜陈闲余不是无意中叫错的,而是,有意为之。
早上出门时,两人正好遇到,然后在院中溜弯儿的陈闲余就隔着段距离喊了声,“大弟!”
???
张知越循声望去,然后看看自己周围,确定了,这个方向就他一个人。
所以,那声活像是叫‘大弟子’去掉最后一个字是在叫他?
张知越当即无语住了,“大哥早啊,你该叫我二弟。”
他试图纠正陈闲余这个叫法上的错误。
陈闲余微笑,“好的,大弟。”
一秒黑脸,走人,半句话不想多说。
张知越收回昨晚交代给他三弟的那些话,这个大哥,不叫也罢。
张知越心累,他不得不承认,昨晚他三弟说的一番火上浇油的话里至少有一句是对的,那就是这个家往后的日子真的会变得多姿多彩、鸡飞狗跳起来,再不是以前那个清静安宁的张相府了。
但张知越今天计划的行程没有变,下了学后,还是独自去了趟齐尚书府,也就是他外家。
将昨夜府中发生的事,还有陈闲余入住金鳞阁的消息说给张夫人听后,他又劝了几句,“娘,这个陈闲余的来历只怕没那么简单,爹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要说张元明年轻时候就能和女人搞出这么大个儿子出来,那他往后未必不会再在外拈花惹草,但这么多年下来,别说在外养外室、纳妾了,就是露水情缘都没有。
这些张夫人都是知道的。
其实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她也冷静下来了,现在听儿子说这么多,她心里对陈闲余的怀疑也是更重。
“可你爹执意要认下这个私生子!要说不是他儿子,他凭何做这个冤大头!”张夫人想想就生气,坐在首位,屋内只她和大儿子两人,不管说什么,也不怕外人听见。
张知越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来劝她,“娘,说不定爹也是有苦衷的呢?”
“他有什么苦衷?如果不是他的儿子,昨夜我问他时,他就该对我和盘托出!”
但张元明呢?
不光一句解释也没有,更是任由她回了娘家,到现在也没上门来。
“娘,之所以是苦衷,就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张夫人。
可她不懂,十几年的夫妻啊,到底有什么苦衷能让他连她都不能说的?!
“我齐文欣就生了你们三个孩子,可不想白捡一个大儿子。给人家当继母,还要让你们三个孩子在辈分上被人压一头,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恼道,别过身去,脸色难看的打发大儿子离开,“天色不早了,你要是今夜宿在尚书府,我就吩咐下人收拾房间;如果要回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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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走吧。”
说实话,她现在心里也很乱,自家丈夫守着她过了十几年,素来洁身自好,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天上掉下来个大儿子找上门。
这种事情在京都很多人家都有上演过,但齐文欣本来以为这事儿永远也轮不到她,谁知道呢,还真就发生了。
她想着,越想越气。
“唉……那儿子先回府了,母亲再冷静思量思量,儿子过两天再来看望母亲。”张知越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好让张夫人再继续冷静一段时间。
但张知越也没有留宿尚书府,他今天本就是为这事来的,劝不回母亲,自己也就先回去了。
回去后,他二弟张文斌和最小的妹妹已经在等着在了,见张夫人没跟着他一起回来,什么话都不用问就知道结果。而他们两个小的,回府后也没从陈闲余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说来说去全是些废话家常。
回房时,看见又在后花园悠闲赏月的人,张文斌哼了声,没好气道:“都怪你!讨人厌。”
至于更过分的话却是没说出来,气呼呼的走了。
陈闲余:“???”
“文斌还是年岁小了,孩子气了些。”张丞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闲余回头,不大的园子里就他二人,陈闲余回答道:“我没放心上。”
他想了想,这种感觉还挺新奇,他问:“是不是做人兄长就是这种感觉?我之前没弟弟妹妹,现在一下多了两个兄弟,一个小妹。”
“虽说还都不是很喜欢我,但有时候瞧着,还挺好玩儿的。”陈闲余在内心默默想,大弟二虎加个小松鼠,啧,真是好美妙的一家人啊。
张丞相:……好玩儿?
赶情儿他二儿子生的气都用来取乐你了是吗?
张元明无语,张元明一时间找不到话题,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天,他才想起来正事,“对了,十天后,九月二十,府中会开祠堂,设宴,为你举办认祖归宗的仪式,来的人不算太多,但京都该请的人都会请。”
“孩儿不过就是个私生子,安静回了家便是,何必劳您大费周章辛苦这些?”
张丞相没多说,只吐出一句:“你既然叫我一声爹,就不能委屈了你。”
这话像是在告诉他什么,月色下,张丞相打量着那张洗干净了的脸,微微停顿了下,“你嫡母到时候也会回来,这事儿大半还得她来张罗。她不是什么不容人的性子,素来心善,说话也和气,往后你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
陈闲余想起刚刚张文斌的反应,疑惑,“母亲答应回来了?”
这句母亲叫的无比顺畅自然,好像张夫人真就是他娘一样。
张丞相被问的梗住,张夫人当然没答应回来,不然张文斌也不至于又把气撒在陈闲余身上。
他委婉说道:“她过两天会想明白的。”
陈闲余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张丞相这话说的,好像张夫人不用他去请,张夫人就会自己回来一样。
过不了两天,正是那晚谈话后的第三天,张丞相告假在家。
早上准备出门,然而,刚掀开马车帘子就见到已经端端正正坐在车里的陈闲余。
陈闲余笑着跟他问安,“父亲大人早上好啊,这是要去接母亲回来了吗?可否带孩儿同去?”
怔在原地,进也不是,放下手也不是的张丞相: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问什么问,讨人厌!
这一刻,他狠狠地和自己的二儿子共情了。
但他如今都四十好几了,可不能跟张文斌一样,想说什么就说。
他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嗯,没错,我顺道去看看岳父身体如何了,听说他前些天染了风寒,为父正好去探望一番。”
“哦,父亲不用解释,孩儿都明白。”
你明白就别说出来啊!by张丞相。
其实染病是假,哄张夫人回来是真,但张丞相又拉不下面子,特别是当着陈闲余这个小辈的面儿,于是硬是编了个借口。
陈闲余辛苦忍着笑,让自己千万别笑出来,不然保不齐这个新上任的爹真要忍不住当街在车里打他一顿。
6. 齐家认母,一句承诺换一声母亲
“晚辈陈闲余,拜见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二位舅舅、舅母。”
陈闲余有时候,真的好像有什么社交牛逼症在身上,见到齐家正堂里坐着的一行男女老少,都不用张丞相开口介绍,他就麻溜的跪下,行了个跪拜大礼,嘴甜的叫人。
一听说气的自己女儿/妹妹/小姑子回娘家的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庶长子上门,特地来兴师问罪的齐家一行人:“……”这还让我们怎么开口?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仿若没听到。其实陈闲余生母已逝,齐文欣是他嫡母,要是记她名下,这么叫也没错儿,就是太自来熟了。
站在一旁的张元明难得多了丝尴尬,紧随其后心虚的拱拱手,弯腰一礼,简单叫了句,“岳父、岳母。”
“相爷大驾光临,真是令老夫这寒舍蓬荜生辉呀。”
“岳父这说的哪里话,倒叫小婿无地自容了。”张丞相将姿态摆的更低。
“不敢!”坐在首位左边太师椅上的老人穿着黑色烫金滚边常服,一身气势威严肃穆,须发半白,看着精神奕奕,听到张丞相的话冷笑,“老夫怎么敢让相爷无地自容,只是敢问相爷一句,当初求娶我女儿时说的话可还算数?”
张丞相:“当然算数。”
“那我这大外孙,怎么好端端的,从知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呢?”
这……
张丞相心下为难,但视线瞥到身旁地上还跪着的陈闲余,他关心的话先出口了,“岳父,千错万错都在我,这事还请别牵扯到孩子们身上。能否让闲余先起来?”
齐尚书面色更冷了,齐家另外几人脸色也都是一沉,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紧张,陈闲余觉得自己跪会儿也没什么,反倒是张丞相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像是火上浇油。
他跪着笑对张丞相道:“父亲,我跪着比你站着还轻松呢,你可别想让我从地上起来。”
“噗哧。”现场不知是谁没忍住,不小心泄了声笑。
几人闻声望过去,是坐在右列下首离陈闲余最近的一个美妇人,她穿着黄色烟罗锦段裙,头上簪着几支简约又不失华美的簪子,她开口,声音宛如黄鹂,清丽动听。
“这孩子,说话还怪好玩的呢公爹。”
拜妇人开口的一打趣,现场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不过她却也没说让陈闲余起来,或是不起来的话。
因为这个还得齐尚书发话。
齐尚书一惯是知道老二媳妇的,也没责怪,只是不轻不重的轻斥他一句,“就你憋不住话儿,喝你的茶去。”
“诶。”妇人笑应了一声,也没心情不好。
不过也因为陈闲余这一开口,顺利将齐尚书的视线重新吸引到他身上去。
他虎着脸,硬邦邦地开口,“你起来。”
“是。”陈闲余麻溜爬起来。
“你说你叫什么?陈闲余?”
陈闲余又应了一个,“是。”
接着就见齐尚书问张丞相,“你给他改的什么名字?定了吗?”
其实正常来说,张丞相如果愿意认下陈闲余这个儿子,那改名是必然的,不说名字改掉,那姓是必然要更正过来的。
所以他问的是,之后陈闲余的名字,毕竟现在这个总要改的,没什么记住的必要。
张丞相的回答不算太出乎他的意料,但也略有些不同,他顿了一下,答道:“族谱上书张闲余之名,记我与文欣名下,平素,口头上无论张闲余还是陈闲余,看他意愿。”
陈闲余适时接话儿,乖巧一笑,“晚辈更想叫陈闲余多一点儿,这么多年早叫习惯了。”
?
齐尚书心底一疑,忽而问道,“哪个陈?”
无人发现,张丞相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藏于袖中的手一紧。
陈闲余露出个微笑,目光却是移向右列之前那个笑出声来的妇人,“与二舅母同姓,都是耳东陈。”
陈是国姓,只因开国皇帝曾有言,天下陈姓之人不需避讳这个姓,这才让陈这个姓在天下变得不那么稀少。
“你知道我?”
只是听到陈闲余这么说,齐二少夫人显然来了几分兴致。
陈闲余将什么都往张丞相身上推,“来之前,听父亲大人简单说了一些。”
哦,原来如此。
张丞相自然不会拆台,虽然他也不知道陈闲余是怎么知道齐二少夫人的,猜可能是他的其他三个孩子私下跟他提过。
“可我听说,你娘不是叫…石……”
那个名字实在有些难开口,陈闲余很体贴的主动接过话去,“石大花。”
嗯,就是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确实很土,齐家人甫一听到的时候,都表示被土到了,难以想象顶着这么个名字的女子是幅怎样的姿容,不然怎么还叫张元明跟她有了孩子?
“我问你真名。”齐尚书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打定主意今天必须盘问出陈闲余的底细,不然他怎么放心他女儿回去张相府。
陈闲余:“晚辈说的就是实话,我娘真叫石大花。”
“行啦。”张丞相适时出声制止两人的交谈,他已经看出自家岳丈对陈闲余的身份起了疑,不想再纠缠下去。
一开口,齐尚书目光便投向他这个女婿,张丞相叹了口气,直接开口,“岳父,闲余确实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我可以确定,您不用怀疑他的身份。”
“我今天来,是来接文欣回去的,七天后,相府要为闲余举办认祖归宗的仪式,需要她这位嫡母出席。”
“陈闲余,是我相府长子的事,定了,不可能有变。如果文欣不愿回家,那便继续住在尚书府吧,只是有劳岳父岳母好好照顾,她怪我,我认。”
“闲余,我们走。”张丞相知道自己这么说齐家人会生气,齐文欣怕是更不愿意跟他回去,只是陈闲余身份的事万万不能曝露。
他弯腰去拉陈闲余起来,也不管堂中齐家人听完他这番话脸上的震惊愤怒,还有躲在后室的人的伤心。
只是还不等齐尚书骂人,陈闲余先满脸震惊的抱住了他腿,放开嗓门嚎,“不!我不走!我们今天是来请母亲回家的,爹你咋能这么说话?”
“你这口才,当初是怎么求娶到我嫡母这么温柔大方、美丽动人善解人意又博才多艺的大小姐的?”
最后陈闲余来了个一锤定音,为自己大逆不道的发言做了个收尾,“爹你是走狗屎运了吧!”
“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就算陈闲余的身份再怎么不凡,张丞相被激的气血上涌,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糊他脑壳上。
“胡说八道!都二十岁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儿的?!”
眼看他又要再来第二下,陈闲余动作别提多迅速了,麻溜的就地一滚,蹲在地上抱头求救,“母亲救我啊!爹要把我打死了!!”
“住手!”
张夫人的声音从后堂传来,然后正闹成一团的父子二子同时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多日不见的张夫人齐文欣正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后堂步出,只是那张面容姣好的脸上布满寒霜,走出来后,只冷冷的扫了眼张丞相,看得后者将到了嘴边的“夫人”二字咽了下去,不敢吱声。
她站在陈闲余面前,看他小心翼翼将抱着头的手放下,抬头看她。
“文欣,你就是不回张相府,你爹我无论如何都是养得起你的,尚书府在,你的家就始终在。”
齐文欣眼中湿润,鼻头一酸,好险没掉下泪来,只是瞥见一旁一站一蹲的两人,她脸色又冷了下来。
向着高堂上的父母款款一礼,齐文欣缓缓说道:“父亲不用担心我,此事,女儿想自己做主。”
“你叫我母亲?”
陈闲余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对上齐文欣的视线,嘴上还是怔怔应道:“是啊。”
“那你娘石大花呢?你不过才跟我见了几面?就将我夸得天花乱坠的,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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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你亲娘如何?”
这不管放哪个人身上都是个送命题。
陈闲余却思考了不过须臾,而后还是蹲在地上,答道:“你们不能相比较的,一个是我现在的母亲,一个是一辈子的娘。”
“一辈子不也包括你将来?如果非要让你选一个呢?”
“夫人……”张丞相刚想开口,都不等张夫人张嘴,陈闲余就给他这位老子的话给厥了回去。
“你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张丞相脸黑了,手掌心又开始痒:“……”
一旁的齐家几人看得直想笑,但气氛还是挺严肃的,到底是笑不出来。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张丞相对陈闲余很看重,陈闲余成他相府长子的事儿铁板钉钉,不可能变。所以,如果齐文欣还不想让这个家散,她就不得不做出让步。
陈闲余应付完张丞相,再次抬头对上张夫人的视线,只是这次陈闲余可怜兮兮的伸出手,小心的拉住张夫人的一截袖角,声音里也满是可怜和忐忑。
“是真不能比的。母亲,您就收下我这个儿子吧,好不好?”
“我知道认下我,让母亲受委屈了。一辈子太长,我能不能现在先当一下您儿子?我保证孝顺听话,就五年、最长十年时间,我要是不给您挣个天下女人都羡慕的诰命封号回来,我就去死,到时您也可不继续认我这个儿子,我绝无怨言。”
?!
在场人都是怔住,还有诧异。只有陈闲余知晓,如果到时的他不能兑现诺言,只能说明,他败了,结果难逃一个死字。
“我凭什么信你?”
哪怕是陈闲余赌上性命的许诺补偿,齐文欣依旧冷着脸,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被陈闲余拉住衣袖的手却没有甩开他。
陈闲余笑的乖巧,“就凭是我啊,我是陈闲余,我表字无一,万里无一的无一。”
齐尚书眼皮儿一跳,看向同样怔住不知在想什么的张丞相,拿捏不准是这小子油嘴滑舌说的不着调的大话,还是认真的?
他看好的这一代京中优秀子弟不少,但还没哪个敢说这种大话。
这个陈闲余……
“好。”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齐文欣,只见这位相府嫡母身姿站得笔直,优雅中又带着几分冷淡,只是她答应后说出的话却与她此刻温婉大方的模样有些不符。
她伸出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摸摸陈闲余的头,面上带着微笑,那笑却怎么看都有几分的危险。
“好,我同意了,能白得你这么个孝顺儿子,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日后你要是也敢骗我,我、就、宰、了、你!”
为什么还有个‘也’,因为此刻张夫人宰人的眼神就刀向了张丞相。
陈闲余:“……”一动也不敢动。
张丞相:“……”我也不敢动。
但此事中,无疑是张夫人选择了让步。
“回家!”
随着齐文欣利落的一声,她率先回身向高堂上的父亲母亲行礼告别,张家父子二人却只来得及也匆忙行上一礼,就赶紧追着齐文欣而去。
一个焦急叫着,“夫人等等我。”
另一个欢喜的喊着,“母亲您小心脚下,小心别摔着了,千万当心慢着些。”
一个怂、一个狗腿;一个只会惹人生气,一个只会哄人高兴。
这,怎么不能说是亲父子俩呢?
至少长相上,看着似乎也有个几分像不是吗?
“今天的事儿,谁都不准说出去,出了这个门儿,我不想听到一点关于今日之事的风声。”
“七日后,陈闲余认祖归宗,往后他也只文欣一个母亲,那天我们都去。”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一室寂静中,忽听坐在上首的齐尚书发话。
下首的儿子儿媳虽然疑惑惊异,但也没有人提反对意见,均从椅子上站起身,颔首一礼,“是,父亲/公爹。”
7. 认祖归宗,安王至
“爹去劝,娘就回来了?就没说打爹一顿出出气?甚至闹和离?”
后花园的小亭子里,正在喝茶闲聊的三兄妹当中,此言出自才年仅八岁的张乐宜。
不出意外,她惊叹完,就挨了自家二兄的一记打,脑门被狠狠敲了一下,“胡说什么呢,爹娘十几年夫妻,感情和睦。你不盼着好,难道还真希望你说的这些发生?”
张乐宜摸着脑袋,委屈巴拉,“我就是好奇,随口一说嘛……”
张知越:“那也不行!”
“好吧。”
“对了,不是说娘已经回来了吗?我怎么一天了都没见着她。”这是张家老三张文斌,他算算时间,思索道:“往日这个时辰,她不是都要来看一眼我有没有在认真读书吗?”
真奇怪,今天怎么没来?
张知越也不太清楚,正想着等会去看看他娘,就听这时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张乐宜开口了。
她举起手,眼睛亮晶晶地,脸上带笑,“我知道我知道!”
“三哥,你要失宠了。”
“啊?”张文斌满脸懵逼。
张乐宜笑嘻嘻地说道:“咱们这位新来的大哥,功课不好,听说之前没读过几本书,娘正为这事儿头疼呢。”
这下不止张文斌,连张知越也有些诧异。
他们不止震惊于陈闲余真的从乡下来且没读过什么书,其次就是,他们母亲不是前不久才因为陈闲余的出现都被气得回尚书府了吗?现在竟然在盯陈闲余读书?
往往只有不在意,才会不管也不理,但他们娘这是闹哪出?物极必反,气疯了???
“走!跟三哥看看去!”
张文斌说什么都不敢信,除非他亲眼看到,但他不敢扒拉他二哥,只敢拖上还是小丫头的张乐宜拔腿往金鳞阁去,张乐宜不情愿的挣扎,“你去就去,拉上我干什么呀?!”
张文斌理直气壮,“我一个人去,万一娘又问我功课做完了没有怎么办?我带上你,到时候,你就说是你想来看望大哥,但是害羞,所以拉我一起过来。”
张乐宜:“……”
可恨我现在是个小丫头,不然非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哥哥。
张知越就看着手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闹,无奈又纵容的叹了口气,回房看书去了。
但小丫头也有小丫头的好处,比如,告状起来毫无压力。
两人刚跨进金鳞阁的大门,张乐宜就扯开嗓子喊,“娘,二哥他功课没做完就跑出去玩儿,被我抓住了。你快来看啊!”
“我的小祖宗!!”张文斌吓得头皮发麻,赶紧用手捂妹妹的嘴。
但晚了,小丫头那石破天惊的大嗓门儿,屋内的人肯定已经听见了。
但很奇怪,半天过去了,也不见张夫人说教张文斌的声音传出,也没带人出来抓他。
兄妹俩一对视,都觉得这很不对劲儿。
两人悄悄往主屋走。
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屋内传出张夫人熟悉的嗓音,只是有些阴阳怪气,又明显克制着怒气。
“……万里无一,真是好一个万里无一,这字写得确实是万里无一的丑!!给我重写!”
“还有这篇《庆礼》,都背了一中午了怎么还没记下来?”
“学!给我往死里学!今天晚上之前必须给我把《庆礼》这篇背下来,不然再有两天时间,相府就要宴客了,到时候你连举办仪式的流程都不知道那怎么行?!”
“娘好暴躁啊。”张乐宜趴在窗户底下,听着里面的声音,缩回偷看的脑袋,小声又害怕地说道。
张文斌也蹲了下来,面上怕怕的,虽然他也是直面过这种场面的人了,但现在听着另一个受害者正在里面被他娘训,难免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心悸,“嗯嗯,虽然她平常脾气很柔和,但在检查功课的时候真的没多少耐心。”
张乐宜翻了个白眼儿,“真的不是三哥你太蠢了吗?不然为什么娘只骂你,从来不训我和二哥。”
小孩子的话太真实,真实的一刀扎进张文斌的心脏。
他苦着脸,痛苦的捂住脑袋,长叹一口气,“唉,你还小,等你长大你就知道读书的痛苦了。”
张乐宜:“呵呵……”
“是吗?还有闲功夫跑出去玩儿,你功课做完了吗?”
完蛋!
兄妹俩齐齐一扭头,好家伙,怪不得感觉耳边清净了呢,原来是张夫人走出来了,此刻就站在门边,盯着窗户底下的两个。
“咳,娘~~好久没见到娘了,我好想你啊。”小姑娘率先撒娇道,一个猛扑扎进张夫人怀里,左右扭着,回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看向她三哥。
草!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张文斌此刻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但是不行,他急中生智决定效仿一下小丫头,可怜兮兮的也快步走上去叫道。
“娘啊,你不在家的这些天,我饭都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功课都没人管……”
张夫人半点不惯着他,表情都不带变的,冷酷无情道,“那还不快滚去写!晚上没写完,你就给我面壁思过去。”
张文斌:不行了,苍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陈闲余你怎么气着我娘了?才让她对我这么冷漠无情,直接亲娘变后娘。
“哦……”
在她强大而又威严的眼神注视下,张文斌不敢多说一个字,麻溜地滚回去写功课。
陈闲余心情颇好的坐在书案后,通过打开的窗子对着离去的少年挥了挥手,再见了我亲爱的三弟,大哥的热闹不是你想看,想看就能看的哦。
看了眼天上的日头,张夫人回头朝屋里看了眼,见陈闲余还在专心背着书,稍微气顺了点儿,对身边的方妈妈道:“你留下,继续盯着闲余读书。”
“是,夫人。”方妈妈面色恭敬的应了,其实要她说,自家大小姐完全没必要真的管教起陈闲余来,只用让他吃穿不愁,就当府里多养了个人也就是了。
但从齐府回来,莫名其妙的张夫人就对陈闲余的态度变了。
看这架势,倒真有几分要把他当亲儿子管的样子。
虽然不清楚夫人怎么想的,但方妈妈还是乖乖听命办事。
说罢,张夫人就牵着张乐宜的手走了,马上就是陈闲余认祖归宗的日子,那天要宴请的可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不确定有多少人会来,但该准备的事可不能少。
很快,张元明有个私生子找上门来的事就在京都传遍了,且张相还要为他这个庶长子大办仪式,一时间,关于张相府的议论多出来不少,有人笑话有人好奇,就和张夫人之前想的一样,说什么的都有。
她和张丞相站在门口招呼着宾客进门,今天前来的除了各家的夫人小姐,还有朝臣,或是与张家沾亲带故的。
看着亲亲热热的跟齐家两位舅舅打完招呼,还送他们入席的陈闲余回来,他就遭到了张文斌的盘问,“说!你使了什么妖法?我娘我舅舅他们怎么会对你这么亲近友善的?!”
这不合理!太不正常了!
陈闲余作为今天的主角,打扮的自然是光彩夺目又显庄重,身上穿的戴的无不一精,简直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底板。一袭黑底红色滚边长服,头戴红玉发冠,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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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对襟环扣玉袂,从人群中穿过时,风华直接压过了在场的男宾。
那叫一个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完全把他腰细腿长的特点给展现了出来,但张乐宜却最爱看他不笑的时候,用她的形容就是又威严又酷,迷得她今天一天都喜欢时不时围着陈闲余打转。
“你叫大哥我就告诉你。”两人悄悄小声交流。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呢!”张文斌大踏步走人。
眼尖的看到门外有人过来,陈闲余伸手一把拽住张文斌的胳膊,脸上露出抹笑,拉着他和进门的宾客见礼。
张文斌虽说话直,但也分得清轻重,配合的和陈闲余上演了一出兄弟和睦的戏码,然后等人一走,脸上的笑才淡了下来。
陈闲余此时才轻描淡写的公布答案,“我答应母亲会孝顺听话,她看我可怜,就认下我这个儿子啦。”
?!
张文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他不信,他娘虽然心善,但也不蠢吧?
总不能因为同情就还真拿陈闲余这个让她丢脸的庶长子当亲生儿子吧?
不可能!
“那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他们呢?!”
陈闲余面露思考状,后缓缓说道,“大概,大人都喜欢嘴甜又机灵的乖孩子吧,我第一次去外祖家,二舅母还夸我好玩儿呢。”
震惊、裂开!
张文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蠢的缘故,为什么他鲜少能得外祖家几个长辈的夸赞和笑脸儿,陈闲余就能这么轻松获得他们的芳心?
陈闲余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上次登门去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精心挑选礼物送给他们,不好。”
他貌似对自己上次的失礼感到很后悔和遗憾,自顾自说着,“下次去我得送个他们喜欢的,唉,我真是太失礼了。”
张文斌:“……”
不是、你要真在这上面卷,就真的显得我这个我娘亲生的儿子,很多次去都白吃白喝还白拿长辈礼物的人很白痴啊!
陈闲余好像没发现张文斌的原地石化,径直去招呼下一个进门的客人了。
“三哥,你还不肯乖乖叫大哥吗?”
“这不管是从智商,还是从人情世故上,咱们这位大哥都秒杀你一大截吧?”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啊?这傻孩子。
再说,就算心里不亲近,表面功夫还得做好吧,唉。
张乐宜看见隔的不远的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她二哥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的,最后自己一副快要碎了的样子,还怪搞笑的。
她悄悄站到他身边,明明身高还不到他胸口,却一脸的沧桑忧愁,看张文斌的眼神儿像在看智障。
“你个臭丫头!”张文斌气结,就要伸手去抓她。
他不能找陈闲余撒气,还不能把气撒到这个小丫头身上吗?
张乐宜嘲笑完就跑,还机智的跑到了陈闲余身边,牵着这位大哥的衣袖,甜甜的叫了声,“大哥。”
一幅乖的不行的样子。
陈闲余挑眉,笑望着她,“怎么了?”
“三哥欺负我,他说我臭。”
陈闲余掀起眼皮,一脸的风轻云淡,注视着张文斌,“他鼻子坏了,可惜不能给他换个狗鼻子。”
“噗嗤”张乐宜乐笑了,张文斌更气了。
这俩、这俩沆瀣一气!他不跟他们说话了!
张文斌直接甩袖走人,一幅气哼哼的模样。
恰是陈闲余两人笑声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唱报。
“安王殿下到!”
8. 安王,陈不留
安王,陈不留,继大皇子陈霄之后册封的第二位亲王。
看起来似乎很得帝王看重,但,知道的人都知道,这对父子其实并不亲近,从陈不留出生就是如此。
甚至很多人都对他能封王这事感到吃惊。
他的突然造访令在场不少人意外,更是在心里暗猜,难道他是为和张相拉近关系而来?毕竟这位虽不占长,但也占着嫡的名头呢,有什么心思也未可知啊。
正这么想着,就见刚走进来的陈不留,和张丞相夫妇见过礼后,却是向着另一边的陈闲余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啊,原来闲余当真是张相家公子。”
他的语气中透着亲和和熟稔,陈闲余隔着几步,与他行了一礼。
“见过安王殿下。”
“快快免礼。”
当初入京那天遇到安王的事陈闲余早和张相说过了,因此对陈不留初一提这个事,反应迅速,拱手一礼道,“老臣还未谢过殿下当日施以援手,这才从土匪手中救得小儿一命。”
陈闲余欲向张相走去,却感觉到有只小手正紧紧的抓着自己衣袖,低头一看,是张乐宜。
她盯着陈不留的眼神很是警惕和紧张,小脸绷的紧紧的。
“不用怕。”陈闲余轻声安抚,外人只当她是怕生,只有他知道她为什么紧张,因为陈不留是原书中灭了张相府的人嘛,但张乐宜要学会隐藏她的情绪,至少不要让人看出,她怕陈不留。
他拉着小姑娘的手腕,后者身体僵硬,然却拒绝不得只能随他慢慢走过去。
赵言笑笑,“本王也是正好路过,顺手相救,张相不用这么客气。”
不客气怎么行?
张丞相可不想让人误会他跟现在的安王之间有什么,连忙撇清关系,“不不不,就算是殿下顺手为之,也确确实实是救了小儿一命,这个恩情还是要还的。”
也就是,一还一罢了。
但要说他跟安王有什么再深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在旁的那些朝臣也看出来了,默不作声。
陈不留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浑厚爽朗的笑声,“不留,听说你回京了,怎么也不来舅舅家看看?”
“这么多年,舅舅可想你了。”
院中一众人等闻声望去,只见一长相英武,身高八尺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大踏步迈过门槛,毫不见外的一把抱住陈不留,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语气难掩激动,“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啊。”
“多少年了,舅舅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舅舅。”赵言乖乖唤了句。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原著中,反派陈不留的嫡亲舅舅施怀剑,也是后期帮他成功谋夺皇位的最强助力。
舅甥两人抱完,拉开距离,施怀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陈不留,满脸克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好啊,好哇!”
“我回京之后一直住在宫里,父皇时常让我作陪,所以这些天一直没能出宫来看望舅舅,还望舅舅见谅。”赵言满脸歉疚,施怀剑虽曾也疑惑陈不留回京了怎么不来看他,但听到他话中,皇帝明显对陈不留透露出的亲近之意,心里短暂的一咯噔后,也顾不上深思皇帝此举背后的用意,连忙安慰他。
“诶,这说的什么话,没事、没事啊,舅舅怎么会怪你呢,这傻孩子。”
至于这些天他在宫里的情况,可以私下再问,眼下人多眼杂的,确是不好多说什么。
十几年了,这是施怀剑最高兴的一天,他就是接到了陈不留出宫来张相府赴宴的消息,才赶紧赶了过来,就为了能见上陈不留。
可当他真的看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不留时,他一个大男人、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军,眼中都忍不住泛起了酸。
反应过来之后,才想起来还没和主家见礼,忙笑道,“张相爷,恭喜了,膝下又添一子。”
虽然是私生子,但看张元明愿意为陈闲余办这场宴就能看出,只怕这新认回来的庶长子在地位上,不差府中原先的两位公子什么。
此时,张元明的三子一女也都站到了他身边,只陈闲余站的离他最远。
“同喜,同喜。”
张元明说着,目光看向站在最左边半瞌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的陈闲余,快的叫人丝毫察觉不出他脸上的笑容角度变过一瞬,张口唤他上前。“闲余,过来。”
“嗯?”
张乐宜感觉到了,刚刚,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力道一紧,后又迅速松开。
陈闲余明了张丞相的意思,有些人总是要面对,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直面对方。就如他故意拉张乐宜靠近‘陈不留’一样,张丞相也是这个用意。
更甚者,如果连施怀剑都认不出他是谁,那其他人也一样,往后他才更加安全。
他扬起浅浅的微笑,眼神分外平静,在众人的注视中上前两步,站到张丞相身侧,望着面前的施怀剑,缓缓一礼。
“晚辈陈闲余,见过施将军。”
“你……”施怀剑怔住。
陈闲余作为今天的主角,上来让施怀剑认个人再正常不过。
可当他视线和抬起头的陈闲余对上的那一瞬,望着对面青年的脸庞,施怀剑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是什么,只觉得脑子空白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他视线竟下意识转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陈不留,又看向陈闲余,原来准备好寒暄的话此刻就像是全忘光了一般,变得笨嘴拙舌了起来,察觉现场所有人都看着呢,施怀剑忙掩饰尴尬的笑笑,“张相这儿子,倒是和不留这孩子看着有几分像,这不,一个不留神,倒叫我看错眼儿了。”
“无碍,天下长相相像之人何其多,闲余能和安王殿下长得有几分相似,是他之幸。”张丞相客套道,实则内心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你说你叫什么?陈闲余?”施怀剑目光望向陈闲余,脸上透露着询问之意。
后者坦然答道:“是,从前长辈取的名字,为表敬意,也是习惯了口头上就不改了,族谱上名张闲余。”
“哦……”
现场原本还因此纳闷的人这下也明白了,顿觉合理了多。
“你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陈闲余,总觉得对方很面善,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可他明明就没见过陈闲余,难道是因为他和不留这孩子长相上有些像吗?
施怀剑内心的疑惑没让任何人知道。
陈闲余半垂着眸子,平静而有礼的回答,“二十。”
“这不巧了嘛,还和安王是同岁呢。”施怀剑这会儿也想起了这是在外边儿,因此称的是陈不留的封号,笑着扭头过去看陈不留,后者回了个乖巧又认同的笑容。
说到这儿,施怀剑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贺礼没带。
他也不掩饰自己的错误,真心实意的感到抱歉,取下腰间的一块圆形红玉,“实在对不住啊,今天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给张大公子的贺礼,不如就以我腰间这块玉相赠吧。”
陈闲余却没有伸手去接,“这礼物太过贵重,恕晚辈不能收。”
“将军今天能来,已令闲余感到幸运,何必拘泥于外物,心意比礼物更重要。”
这……
陈闲余都这么说了,施怀剑要是执意再送礼,倒显得他没有陈闲余放得开,张丞相这时也出言帮忙附和。
不过,到底是他失礼,于是施怀剑摆摆手,收回腰间的红玉,自责说道:“那行,本将军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你既不愿收下,那一会儿宴上,本将军先自罚三杯,算是赔礼了。”
“好,施将军一会儿可莫要谦虚,宴上的酒,放开了喝。”张丞相上前打圆场,这话题算是揭过去了,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
张丞相亲自带着施怀剑去他的席位,只是临了要走的时候,施怀剑才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陈闲余,“对了,你知道我腰间这块玉的来历?不然怎知它贵重?”
现场几人欲入席的脚步顿住。
陈闲余站在原地,没有动过,闻言也只是直视着施怀剑,语气平淡,“不知道。晚辈只是见将军腰间挂着玉的丝绳已有磨损,料想是将军日日随身相伴的心爱之物,此物在他人看来不过是一块玉,但在将军看来,或许有更深的含义。”
而且,有几个武将是喜欢学文人那套,随身挂玉的,还是红玉这样色彩鲜艳高调的玉种。
闻言,施怀剑眼中的疑惑方散去,低头看了眼腰上挂着玉的绳结,确实磨损破旧的厉害,呢喃道,“是吗……确实该换个编绳了。”而时间一晃,也已多年过去。
疑问解开,施怀剑也和陈闲余这个第一次见的陌生晚辈没什么好聊的,于是重新迈步向席间走去。
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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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认祖归宗的仪式一项项进行着,先是开宗祠,再是鞭炮齐鸣,请出族谱,祭拜天地等,张闲余一名就此被顺利的留在张家族谱的一页里。
等到开宴后,张乐宜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始终没看到陈闲余。
她开始四下寻找,最后,在后花园的一处湖边上,找到了正望着水面发呆的陈闲余。
都走到他身后了,想了想,又放弃了调皮故意去吓他的主意,等了一会儿,见他像还没发现自己的到来,才出声道:“你刚刚骗人了,你为什么不要那人送你的礼物?”
她装出小孩子的懵懂天真和无知,从他右边探出头来,故意猜,“你不喜欢?看不上?”
“你怎么知道我骗人了呢?”陈闲余侧头,看了眼站到自己身边,今天穿的格外粉嫩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她穿越前几岁?
这样想着,但陈闲余万万没有曝露自己知道她是穿越者的想法。
张乐宜被问住了,语塞了一下,后才半是撒娇扮痴说道:“我聪明着呢,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在骗他。”
陈闲余仰头看着淡蓝的天空,今日的阳光并不刺眼,太阳躲在几片灰白的云彩后面,有微风吹拂着,带来丝丝凉意。
“乐宜,如果我八岁时也能像你一样,能看穿别人有没有撒谎,就好了。”
如果他也能穿越,是不是当时的结果就会不一样?
可陈闲余穿越不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穿越回过去。
张乐宜唇角勾起一笑,感觉到了被拍马屁的快乐,虽然不知道陈闲余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故作谦虚道,“我这个聪明劲儿呢,是上天注定的。”
她背着两只小手一撑,一屁股坐在湖边的木栏上,面对着陈闲余,显得悠闲自得,又有几分小骄傲,“不过你不用气馁,现在的你也很聪明,至少比我那蠢三哥看起来聪明多了。”
“哧~”陈闲余看着她这人小鬼大的模样,轻笑一声,片刻后,才敛住笑,又恢复那幅漫不经心的表情,“乐宜啊,我告诉你一个道理吧。”
“什么道理?”
“真正的聪明人要学会隐藏自己,把自己藏的越深,藏进深不见底的深渊,才能让你的聪明化为利刃,更好的刺进敌人的要害。”
陈闲余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搭在小姑娘柔软的发丝上,那只手并不似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皮肤很粗糙,手心有茧,还带着过去劳作时留下的细小疤痕,张乐宜仰头看着陈闲余的眼睛,四目相对,只听男人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嗓音低缓的说:“不要去怕陈不留。”
“他是个蠢人。这样的蠢人,成不了张府的威胁。”
更轻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流淌进张乐宜耳中。
一瞬间,张乐宜瞳孔紧缩,身体僵硬,这一刻甚至连呼吸都暂停了两秒。
“你…啊!”
张乐宜刚想说什么,却一个不察上身往后倾倒,但下一秒胳膊就被陈闲余紧紧抓住。
陈闲余手上稍一使劲,张乐宜就被他平安从木栏上拉下来,刚才好险她就要摔下水去。
张乐宜吓了一跳,却根本顾不上方才的惊险,只警惕的望向陈闲余,“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闲余为什么会知道她对陈不留的忌惮和恐惧?这人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他还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骗人的,我就是怎么看出你怕安王的。”陈闲余好整以暇的笑,问她,“小妹,你以前见过安王吗?还是他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我看你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张乐宜眼中对陈闲余的打量和探究之意随之消散了许多,陈闲余这么问,无疑就说明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天知道刚才听到陈闲余这么说时,她险些以为这位也是穿越来的,知道剧情。
吓死我了!
张乐宜背过身去,背对着陈闲余悄悄松了一口气,维持住声音里的淡定,翠生生地说道:“没有,他才回京,我们哪儿有交集。”
“我、我就是看他长的吓人了点!不行啊?!”
她虚张声势的故意反问,叉着腰,瞪陈闲余。
反正她不可能告诉陈闲余真正的原因,关键是说了也没人会信啊。
而且此事还涉及她穿越的巨大秘密,她更不可能说了,说了不得被人当妖怪烧死啊。
张乐宜可不做这种蠢事。
9. 张乐宜:抱大腿我是认真的!
等张乐宜心有余悸的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继续问清楚陈闲余那块玉的事。
但现在再跑回去,她又觉得无端的在气势上就落了人一截。
“唉,算了,下次再问吧。”
张乐宜跑回后院女席,张夫人见她过来,借着给她整理头饰的动作小声问她,“你跑哪儿去了?刚刚让下人到处找你找不着。”
张乐宜有些心虚,“我、女儿跟大哥去湖边观鱼去了。”
张夫人信她才有鬼了,“湖里的鱼养了多少年了,你都视若无睹,偏就今天来了兴致跑去跟你大哥观鱼?”
“……”
果然,知女莫若母。
以免张夫人再唠叨,说她已经过了七岁,要注意点男女大防,别太毛躁要文静等等的话,张乐宜赶紧拉着张夫人的袖子开始撒娇,“好啦娘,别说女儿了,您到底找我什么事呀?”
张夫人确实还想再说她几句来着,但经她这么一提醒,目光扫到下面一大群坐着的娇俏的小姐们,她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住,说回正题,“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往常听你念叨过的谢尚书家的三小姐来了。”
嗯?!女主来了!
“喏,就右边坐着的第三张席案上的,就是她。”
张乐宜的目光瞬间便转移了过去,双眼放光,耳边张夫人还在说,“那个三小姐谢秋灵长相确实出众,看着性子也还沉稳,进度有退,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要想跟人家做朋友,今天不就机会来了。”
往日,她听张乐宜念叨过好几次这个谢尚书家的三女儿,语气里甚是推崇,张夫人就私以为张乐宜不知从哪儿听说过她那个人,想跟人家做朋友。
只是奈何,这谢秋灵前几年常出京去苍云山陪她祖母清修,总也没个在家的时候,就是回了京,张夫人没想起来刻意打探也是不知道的。
“嗯嗯,女儿谢谢母亲!”
张乐宜是真的恨不得跪下叩谢张夫人大恩啊,还是她娘对她好!
要知道,她想通过巴结男女主,来让张相府躲过被反派陈不留灭门的惨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愿望从她三岁时无意间听父母谈到陈不留的名字,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穿书的时候就在想,一直想了五年!整整五年啊!
张乐宜看着现在就坐在她面前的女主,内心眼泪汪汪,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求保平安,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姐姐,求当你好妹妹!”
然后,妹妹家有难,姐姐不能不帮吧?
你赶紧和男主杨靖定情,然后携手灭了大反派陈不留吧!趁他还弱小,早动手先!
然而张乐宜理智尚在,没真的敢发疯这么做,她磨磨蹭蹭的挪到谢秋灵身边,像极了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姐姐真好看,妹妹好似在哪儿见过姐姐一般。”
谢秋灵穿着淡蓝色云纹素纱锦衣,乌发雪肤,头上簪着几支白玉点金珠花,细小的珍珠成链垂在身后披散的乌黑发间,使美人更添几分清冷,如云端仙子。
但谢秋灵本质上是一个颇为清冷的性子,她看着张相家嫡女慢腾腾的挪到她面前,脸蛋红红的,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说完这一句话,眼中对她的喜爱之情满的像要溢出来,搞得谢秋灵也不禁开始在脑海中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小丫头。
“这…在下谢秋灵,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张小姐,或许的确是曾无意间有过一面之缘吧,还请见谅。”
张夫人看自己女儿难得腼腆的模样,那表情一看就是在拼命找话题,没好意思的笑出来,揭穿她的意图,“谢小姐不必感到歉疚,这丫头只是太紧张,胡言乱语罢了。”
“她啊,不知从何处听说谢小姐芳名,就一心想认识一番。这不,听说今日你来相府,就立马乐颠颠的跑来了。”
说完,张夫人笑,在座的几个妇人和年龄大点儿的小姐们都笑了。
“娘!”张乐宜不好意思的耳朵都红了。
“瞧瞧瞧瞧,还不让人说了。”张夫人和几位夫人笑开,她这个小女儿自幼古灵精怪,淘气又活泼,聪明是聪明,但像这样能逮到机会调笑她的时候可不多。
张乐宜尴尬的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于是对谢秋灵道,“谢姐姐,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在我房间,你跟我去吧。”
啊?
谢秋灵觉得这小姑娘太热情了些,但到底还是很难拒绝一个这样真心喜爱自己的孩子,不过只思索了一秒,就笑着答应,“好,谢过张小姐抬爱了。”
“咱们姐妹之间,不说这客套话。”张乐宜豪迈的一挥手,人小鬼大的样子在他人看来自有一股小孩子独有的可爱。
谢秋灵脸上的笑意又真了三分,顺从的被小姑娘拉住手起身,两人屈膝向坐在上首的张夫人等几位身份贵重的夫人一礼,而后谢秋灵就被张乐宜拉去看神神秘秘的礼物了。
张乐宜边走边说,声音细细碎碎的被身后坐在席位上的女眷听见。
“谢姐姐,我跟你说,我爹前些年偶然得来一盒夜明珠,夜里别提多亮了,还有别人送给他的一些字画、孤本,有些全被我要了过来,我也欣赏不来。我带你去看,喜欢就都送给你啊。”
谢秋灵的语气有些恍惚,还有些懵懵然,“这…谢过张小姐,可是秋灵受之有愧,就不……”
“没事儿!谢姐姐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叫我乐宜就好,我做梦都想有个亲姐姐,奈何前头只有三个哥哥,我可想有个姐姐疼儿了。”
“谢姐姐,我看不如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我可太想要谢姐姐这样的当我姐姐了!”
张乐宜的热情让谢秋灵开始招架不住,这小姑娘左一个喜欢,又一个姐姐的叫着,好像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
谢秋灵:“……”
身后的一众女眷看着两人的背景消失,张夫人无奈一笑,“这丫头,真是让我惯坏了,这般痴缠着谢三小姐,也不怕唐突了人家。”
“夫人这可就谦虚了,我可巴不得有一个像乐宜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呢,多讨人喜欢啊。”
一个头戴金钗,打扮华贵的贵夫人说道,其余又有几人附和。
好话谁不爱听,特别是对象还是丞相夫人,那更是让人只有讨好、奉承的份儿。
所以哪怕张乐宜的性格并不符合时下贵女要求的文静贤淑,她们也能将张乐宜夸出朵花儿来。
自家女儿怎么样,张夫人还是知道的,笑着和众人谦虚寒暄。
她之所以不像别家那般,采用强硬手段硬掰女儿性情,也是因为自己夫君是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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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背后又有尚书府撑腰,乐宜作为她的女儿,自然是不愁嫁的,纵使将来性情骄纵了些,在家世上也不怵众多人家。
“对了,还要恭喜张夫人膝下又添一子,就是不知这新认回来的儿子,可还孝顺?”
有愿意跟张相夫人交好的,在她面前自然是捡着漂亮话说;但也有跟张夫人不对付的,这会儿可不就故意提起陈闲余,想惹张夫人不痛快嘛。
谁料张夫人的反应却出乎她们的意料,面对这位方夫人的话,她只是笑笑,“我和相爷的长子闲余,孝顺懂事,聪明听话,可比我亲生的三个乖的多,我只恨没有早点将他认回相府,承欢膝下。”
“他在外头,可是受了许多年的苦。”
张夫人说着,悠悠的叹了口气,脸上有心疼有遗憾。
这反应可跟她们听说的不一样,方夫人又笑道:“听说前些天,张相夫人不是还连夜回了趟娘家?莫不是被什么人气的?”
宴会上气氛慢慢陷入安静,其实这事儿,她们也都听说了,京都这个地方,隐藏起来的秘密不少,但能打探到的消息也不少。
张夫人脸上的表情敛去了一些,斜了一眼坐在左侧的那位方夫人,语气不咸不淡,“方夫人倒是消息灵通,但就是可惜猜错了。”
“我那日回去,原是听说母亲头疼的厉害,这才在娘家陪了母亲几日。怎么?这也要向方夫人汇报?”
“呵呵,不敢。我怎么敢过问张相夫人的家事。”
“只是啊,这不是一个娘生的,人心隔肚皮,张相夫人还是警醒些好,小心被人骗了去。”
这话不就是在变相提醒张夫人,陈闲余不是她生的,有异心也说不定。
只是这提醒用一种看热闹的语气说出来,就是一种挑衅了。
“不劳你费心,我听说,你府中上月不是又添一个庶女?方夫人膝下庶子庶女本就多,现在又添一个,要你操劳的地方怕是更多了,您有空还是多多保重自身吧。”
张夫人直击痛处,气得那位方夫人脸色勃然大变,想发火又无奈不好撕破脸,只得憋下这口气,语气不阴不阳的道:“京都有多少府上是没有庶子庶女的,同是正室夫人,在下好心提醒罢了,张夫人若不愿领情,也就算了。”
“闲余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也愿将他当亲生孩子来对待。不必方夫人替我多心。”
“你!”
“夫人,大公子派人递话说,他提前备了自酿的桂花酒,酒水不烈,口感温和,问您可愿尝尝?他差人送来。”府上小厮来禀。
张夫人顿时露出一抹笑,眼神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在场闻言怔住的贵妇们,语气不咸不淡的道:“闲余亲自酿的酒,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要尝尝。若有空,让他亲自送过来一趟,也好让京都的各位夫人小姐们一起见见我这个刚归家的大儿子。”
“是。”传话的小厮得到答复就回前院复命去了。
张夫人左一个我大儿子,右一个当亲生儿子来疼,是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真认下陈闲余这个庶子了。
可也不禁叫人奇怪,张夫人是怎么就心甘情愿认下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的呢?
其他人想不通,只是当看到从前院宴间过来的陈闲余时,在场众女眷不禁眼前一亮。
10. 桂花盏酒传美名
“母亲,这桂花酒,儿子还让人做了相应的酒杯,取名桂花盏。您尝尝看这酒可还合口味?”
人都是视觉动物,陈闲余一走过来,那气宇轩昂肩宽腿长的样子,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再加上他行礼时的从容不迫,一举一动皆带一种韵味在身,还对张夫人这般温和有礼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里对这位传闻中是从乡下来的庶长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但她们对陈闲余的观察还在继续,不动声色的看着这对母子的相处。
张夫人一见到他从盒子里取里的酒杯时,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喜,“这酒还没尝呢,倒是这酒盏就看着十分的新奇和漂亮。”
在场众人视线都看去。
只见六个小巧淡黄的矮酒杯依次被放在张夫人的案上,那黄是如桂花的嫩黄,丝丝的白如雾游走在杯身,杯壁上还各雕画了一串小巧的立体桂花图案,看着意境悠远又淡雅温馨。
重点是,她们没见过!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全京都独一份儿,这可不得了。
“母亲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母亲喜欢就好,这酒盏是儿子特意寻人定制的,昨天刚做好送来。一共六只,正是代表我们家父母兄弟姐妹六人,一个一只。”
张夫人和陈闲余相视而笑,陈闲余手上动作也没慢下来,打开抱来的一坛酒的盖子,瞬间,桂花混着酒的香味溢出,慢慢弥漫整个席间,香味之中还掺杂了几缕酒水独有的清冽和甘甜。
席上有人不自觉感叹,“好香啊……”
陈闲余已经倒好了一杯酒,双手奉到张夫人面前,“请母亲品尝。”
张夫人接过酒,细品了一口,其实她对这酒的滋味也不抱多高期望,不管这酒好不好喝,她都是要夸陈闲余的。
但谁知,酒水入喉后的第三秒,她眼中的惊喜之意全成了真的,“这酒你酿的?当真是滋味不错,有桂花的馨香,还有酒水的甘甜,并不烈,倒是感觉正适合女子饮用。”
陈闲余跪坐在她身边,“这酒原就是为母亲酿的,自然是要适合女子饮用。”
张夫人疑惑,“我记得这些天你没什么空闲才是。”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不是质疑陈闲余这酒不是他酿的,但现在再解释在别人看来怕是不太好看。
陈闲余好像懂她那后面卡顿的那一下,却没开口说出的话,笑道:“孩儿白天读书,晚上有空就捣鼓这些。这些天母亲费心为孩儿操办今天这场宴会很是辛苦,孩儿看在眼里,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想为母亲做些什么。”
张夫人这下是真心实意的感动了,拉着他的手,温和的笑,“你啊,知道你孝顺,但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过这份心意母亲很感动,收下了。”
眼看母子间气氛正好,这时又有人忍不住酸了,正是方才看不惯张夫人的那位方夫人,“张大公子,这酒你说是为张相夫人所酿,又备有六只酒盏,你只顾虑到张相夫人一人,却不知张相爷和您的另外三个弟弟妹妹们,是不是也喜好这桂花酒呢?”
方夫人意味深长:“既是一家六人,又为何独以张相夫人的意见为主?年轻人心思机敏是好,但太过了,保不齐在人看来就有阿谀奉承之嫌了。”
她面上露出一抹嘲笑。
“方夫人倒真是管的宽,闲余为我准备的酒关你何事!”张夫人看着是个温婉端庄的,实则惹毛了,那还真说话半点儿弯也不想拐,差点没拍桌子,话里就差没明着骂要你多管闲事了。
陈闲余却不急不躁,反而劝张夫人继续品酒,“母亲,秋日气候干燥,切勿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来,喝口酒,润润嗓子。”
“噗哧——”
在场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直叫方夫人听了面红耳赤,怒瞪着陈闲余。
“张、大、公、子……”
陈闲余懒得跟她客套,“这位夫人,看你叫我张大公子就知道,咱们两家还没熟到可以互相称呼对方家中小辈名字的地步。那您是我张相府的人吗?显然不是。那您管那么多干嘛?”
这一番话下来可谓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犀利又打脸,京都的众多夫人小姐可是很久没见过这种一个不爽就直接怼回去的人了,有人惊诧,有人好笑。
陈闲余看这人还要再说什么,继续压过她话头接着说道:“至于您问的那个问题,我也有一个问题想先问问您。”
“您是当家夫人?府中的一众大小事务,可是由您来管理?”
方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自然是!”
“那就对了。您不当问我为什么以我母亲的意见为主,而不考虑我父亲及兄弟妹妹们的意见什么的。”
陈闲余这般说着,反而叫人越发听不懂,直到他说道:“在外,我父亲是当朝丞相,肩上担的是国家政事,他在政务上花的时间、心思和精力,比在家事上还多。”
“整个相府,全赖我母亲一力操持,还要养育教养几个弟弟妹妹们,他们能有我母亲辛苦?就连我父亲回到家中,也要麻烦我母亲照顾。”
“家中六个人,唯以母亲最辛苦,自然以她为主。就算父亲不喜欢桂花酒,那他不饮就是,改日我再为他酿其他酒也可,哪儿值得多想这许多有的没的,岂不闲的慌?”
“陈闲余!”
方夫人被气的直接从案后站起来,手指着主位旁跪坐着的陈闲余。
后者不急不忙的回了句,“刚说了咱们两家没那么熟,就算您现在直呼我大名,那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该不熟,还是不熟。”他小声自我嘀咕的一句,清清楚楚叫在场众人听到,不知多少人被逗笑,张夫人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庶子,实在无礼!”
方夫人骂道。
张夫人立刻脸色就变了,沉着脸道,“方夫人,这是我儿子,我儿怎样我心中自有数,你骂他无礼,是在说我教子无方?”
方夫人被噎了一下,到底不敢和张夫人硬碰硬,只气的甩袖就走,“哼!不敢。那就祝张相夫人和令郎今后能母慈子孝一辈子,别将来闹出什么笑话才好。”
安静严肃的氛围中,陈闲余略显疑问的声音在席间突兀的响起,“母亲,好酸啊,你有没有闻到哪儿来的一股醋味儿?”
“哈哈哈哈…”
那方夫人离开的背影一顿,更是加快了脚步,看那动作显然是更气了。
席间数人笑起来。
“文欣,你这儿子可比你那两个小的有意思,快人快语,又孝顺懂事,我喜欢。”
陈闲余扭头,看向坐在左边第一张案席上的穿着霜红色裙装的妇人,面带不解,很明显他不认识这位。
张夫人也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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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里多有无奈,更多的是温柔,替陈闲余介绍,“这位是母亲的闺中好友,蒋南珍,你唤她珍姨就好。”
“珍姨。”
陈闲余平举双手,交叠一礼,乖乖唤了一声。
从称呼上就能看出,这位与张夫人才是真正的熟人,所以陈闲余对她的态度自然是很有礼貌。
“诶。”蒋南珍含笑应了一声,后又和张夫人开始拉起了家常,陈闲余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好在女眷堆里多待,于是没多久就自然而然提出告退。
张夫人自然是应许了。
她是真没想到啊,今天陈闲余会这么给她长脸,酿酒的事她更是知都不知道。相信今天之后,京都那些在背后嘲笑她无端要多养一个庶子的人,也要少上许多。
张夫人承认,她确实被陈闲余今天的话给打动了。
认下这个儿子……好像也还不错?
“文欣,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正想着,就听蒋南珍轻摇着扇子,打趣她道。
张夫人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低头喝了口酒,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酒太香了,也给我尝尝。”蒋南珍要求道。
张夫人大方的让人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端过去,却是提醒她,“就这一杯啊,多的没有。”
蒋南珍笑了一下,没好气的怼她:“知道这是你儿子孝敬你的,我就尝尝,不跟你抢。”
只是视线扫到张夫人案上摆着的那桂花盏,她还是眼馋的紧,这种精致小巧又好看的东西她也喜欢啊,却也不好要求人家送她一个。
毕竟是有特殊含义,只能在心中无奈感叹,这同是儿子,怎么她儿子就没这等巧思呢?
等品尝到这酒的滋味后,蒋南珍:“要不你把闲余让给我,给我当儿子吧,我把我儿子换给你。”
张夫人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确实是被逗笑了:“去你的,我才不换。”
“唉……”蒋南珍只能再叹一口气,想起来说道:“你啊,对比起其他人也算是幸运的了,认回来闲余这么一个孩子,我看着,他可比京都里许多人家的孩子都要孝顺懂事。起初,我还担心你钻牛角尖。”
主要是事情已经这样,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钻牛角尖?
其实是有的,包括到如今她内心像总有疙瘩在。张夫人想起当初陈闲余刚上门那天,自己被气的回尚书府的事儿,她没好意思说,主要是现在这个场面人也多,不太方便告诉蒋南珍。但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未来怎么样谁知道呢,先就这么处着吧……
于是只笑笑,接着就听蒋南珍道:“我记得,就是知越也不知道你喜欢桂花的事吧?也难为你这刚认回的儿子能在短短数日,给你用桂花酿成酒。这酒,正适合秋日喝。”
张夫人一愣,点头,“知越性子像他父亲,行事沉稳,平常不怎么爱待在我身边,在这些细节琐事上,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不可能为一个儿子,说另一个儿子什么不好,只是每个人性情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也不一样而已。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家常琐事,宴毕,陈闲余的名声也在京都慢慢传了开来,多有人闻其孝顺之名,都说张丞相家庭和睦。
像有些人之前想象的什么嫡子庶子不和啊之类的,根本没发生,这也叫一些人等着看好戏的心思落了空。
11. 谢府赏菊宴
却说京都许多人家都在谈论张相府的陈闲余,谢秋灵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人牢牢占据。
这个人就是张乐宜。
那天宴后,张乐宜硬是塞给她一大堆礼物,自己拒绝也没用,想认她当亲姐姐的欲望简直表达的淋漓尽致,可谢秋灵却不解,自己到底哪里入了这位小小姐的青眼了?
怎么对她这般热情?也是奇怪。
“小姐,张小姐又来了。”
是的,是又。
这几天张乐宜简直要把谢秋灵家当成她家一样,最长只能忍受间隔一天不见谢秋灵,第二天保准又黏黏糊糊的来找谢秋灵报道。
一次,谢秋灵终于忍不住问了,“乐宜,你不需进学吗?”
从这一任皇帝登基开始,京都中的学宫就允许一些权贵官员人家的女儿去读书,只是与男子课室不同,所学也不同,张乐宜的年龄明显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谢秋灵不相信张相会不送女儿去学宫上学。
怎么还这么有空经常来找她?谢秋灵真的很疑惑。
张乐宜坦然道:“夫子教的我都会了,来找谢姐姐都是在学宫夫子处告过假的,父亲母亲也都知晓,谢姐姐不用担心我的功课。”
谢秋灵:我是担心你的功课吗?我是对你这个黏人的小丫头有些吃不消了。
但张乐宜也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来找谢秋灵的频率有些过高了,虽然很想和女主打好关系,毕竟时间不等人,但总不好因为自己的热情,而弄巧成拙了。
于是后面她来的也没那么勤了,但因为这段时间她的主动出击,她和谢秋灵的关系确实被她单方面的努力而推进了一大步。
张乐宜从张夫人那里乐颠颠的拿了谢秋灵邀她过几日入府赏花的请帖,嘴里哼着小调,快乐的往自己院子去,路上正好碰见陈闲余。
陈闲余眯着眼看她,“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去学宫进学吗?逃学?”
张乐宜心情好,不跟他这个大哥计较,得意道:“我还用着逃学?夫子教的我都会,不过是有事儿告假了而已。”
陈闲余有次在中午用饭时碰见了张乐宜,下午读书时,问了一嘴张夫人,这才知道她和女主遇上的事。
看她这么高兴,怕不是巴结女主的事有了进展,陈闲余觉得张乐宜的心思实在太好猜,唇角扬起一抹笑道:“你不会又想去找你的谢姐姐吧?”
张乐宜嘴一翘,“不行啊?我喜欢谢姐姐,就乐意找她玩儿。”
陈闲余:“当然行,只是人家长大了,不像你一样,是个小孩子,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我听说,谢家老夫人的身体不太好,这次回京也是养病来的,你喜欢人家归喜欢人家,可别耽误人家照顾自己祖母。”
张乐宜承认,自己最开始见到女主的那几天确实是高兴坏了,经常跑去找人家,但后来她自己也想起这茬儿了,这才减少过去的频率。
但张乐宜才不承认自己有过不聪明的时候呢,“我当然知道这个啦,小妹我聪明着呢。”
“倒是大哥,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乐宜:别以为我不知道,往日里,这个时候你可都被她娘要求在金鳞阁中读书的,这还没到用饭时间呢。
她眼神审视的盯着陈闲余,“大哥不会是偷偷跑去哪里玩了吧?”
后者确实刚从外面回来,但闻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扬起一抹微笑,语气自然道,“我出来走走,放心,也是跟母亲说过的。”
然后,他转身就走。
张乐宜在他身后狐疑了一下,最后面露不屑,眼神仿佛看穿一切。
张乐宜:我信个鬼,要知道往常三哥功课拉跨的时候,可都是被她娘拿着藤条抽着学的,现在你个和学京都十岁孩子学一样的课本的人,还能得她允许出来走走?
我这就告你黑状去!
“娘,我今天上午在府中碰到大哥在散步呢,他是不是该学的都学完了?那可以和我们三个一起去学宫进学了吗?”小姑娘语气柔柔的,充满期望。
然而不出所料,小丫头的话一说完,张夫人脸就黑了。
第二天,她身边的方妈妈又被派来金鳞阁盯着陈闲余读书,对了,张夫人在摸清楚陈闲余的知识底子后,选了几天,还给他找了个教书先生回来,一对一辅导。
现在的陈闲余,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除了吃饭睡觉,简直书不离手,搞得陈闲余真的很想变身咸鱼。
不过好在,陈闲余的放松机会很快就来了。
谢尚书家在九月底要举办赏菊宴,邀请了京都大大小小的权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前去,本来张家兄弟三个以为没他们什么事儿,但经张夫人提醒才知,原来是谢尚书府的老夫人身体不好了,想在自己闭眼前,为最疼爱的谢三小姐,也就是谢秋灵择一良婿。
良婿,男的,她的三个儿子也都还没婚约在身,不也很合适?
但当听张夫人调侃说:“我们乐宜这么喜欢谢三小姐,要是有幸让她当你嫂嫂怎么样?”
不等她三个儿子发话,张乐宜就先跳出来大声反驳道,“不行!”
“为何?”
听到这个问题,张乐宜简直头皮都要炸了,她还指望着男女主赶快在一起,终结陈不留这个大反派救她张相府一劫呢!
可不是要拆散男女主,把女主变成她嫂嫂啊喂!
张乐宜红着一张脸,脑子打结,半天编不出来个像样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道:“不行就是不行,我拿她当姐姐的,姐姐不能当嫂嫂!”
张夫人不明白,“她要是嫁进来,你不就能天天见到她,和她在一起了?你不喜欢?”
“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张乐宜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三个兄长,小脸儿上充满警惕,怕张夫人的话成真,告诫他们,“你们可不许打秋灵姐姐的主意,我坚决不同意她当我嫂嫂。”
这可是关乎他们相府一家能不能活的大事儿啊!
灭门之祸面前,还用犹豫吗?当然是选择促成男女主保平安啊!
其实单抱男主大腿可能也是种办法,但太难了,张乐宜毕竟是个女娃,已经八岁了,当然不好用对付谢秋灵那套跑去纠缠男主,那估计男主好感度没刷上去,张夫人的藤条就先抽她屁股上了。
张知越时常搞不懂这个最小的妹妹的想法,但不妨碍他陈述自己的想法,“放心,我并无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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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斌疑惑歪头,“我觉着,我还小呢。”
最后轮到陈闲余,在场母女俩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张夫人还好说,就是纯粹的好奇,张乐宜的眼神中就有一种‘你要是敢对谢秋灵有想法你就完了’的意思。
陈闲余乖巧的笑:“我也还小呢。”
另外两兄弟:“……”
张文斌指着他,震惊:“你学我!”
陈闲余耸了耸肩,表现的很是无赖,偏张文斌又拿他没办法。
张乐宜狠狠的松了口气,张夫人无语的望着他道:“你都二十了,三兄弟中数你年纪最大,就这还小什么小!”
“文斌就算了,明天,你和知越都给我去赴宴。现在没想法没关系,明天多见见京都的这些个小姐们,有中意的回来跟我说。”
张夫人一锤定音,陈闲余和张知越相互看了看,眼中是同为难兄难弟的苦涩和无奈。
“是。”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儿就老老实实出发了,中间还带了个不到他们胸口高的小丫头。
用张乐宜的话来说就是:秋灵姐姐这是想让我过去帮她掌掌眼呢,你们懂什么!
张夫人不知道她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过去能帮上谢秋灵什么,但陈闲余猜到她的心思了,她是过去围观男女主初次相遇的,或许心里还有帮男女主推动感情的想法。
知道剧情的不只张乐宜这些穿越者,陈闲余,同样也对所谓的剧情了如指掌。
“秋灵姐姐!”
见到谢秋灵,张乐宜就扔下她的两个好哥哥,直奔人家的怀抱。
陈闲余和张知越是男子,在入东西两阁的路口和张乐宜分开,上了东阁后,这里已经有不少权贵人家的公子到了,站到东阁巨大的窗边时,可将对面西阁落坐的女眷尽收眼底,两阁之间仅以一座木桥和溪流相隔,文雅又含蓄,同时也起到了方便公子小姐们相看的意图,位置安排的当真是巧妙。
陈闲余是第一次在京都众多年轻权贵家的公子面前露脸,有人好奇,有人不屑,张知越成了和他们寒暄的主力军,陈闲余找准机会就找到个人少的角落猫着。
然后,开始自斟自饮起来,放空思绪发呆,打发时间。
和他相邻而坐的人同样也是如此,只是人家看着像是在因思考什么事儿而真的在走神,而陈闲余,纯粹是无聊的。
“这位公子,你腰间的这把短刃看着倒是颇为不凡,是个削铁如泥的利器吧。”
身侧传来的声音唤回那位年轻公子的思绪,他扭头,陈闲余朝他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陈闲余,敢问公子贵姓?”
“在下杨靖。”
单从杨靖周身的气势来看就知他是个武人,身姿挺拔健壮,面容坚毅,剑眉星目,黑冠束发,身着黑衣箭袖常服,英武又利落。
他随着陈闲余的话头,看向自己腰间别着的短刃,没有否认,但或许也因为初次见面的原因,两人还很陌生,于是杨靖只是默认点头,“是利器。”
陈闲余一手端起酒杯,扫了眼在场的年轻公子,他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被杨靖听到。
他说:“若我帮你促成与谢三小姐的婚事,你将这把短刃送给我怎么样?”
12. 陈闲余的石榴论
杨靖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重新将视线投向这位之前不曾注意过的陌生人。
“我听说过你,你是张相刚认回来的大公子。”杨靖面色不变,只皱了皱眉头,“不过我不太懂,你为何要这么说?”
陈闲余直话直说:“想和你交个朋友。”
杨靖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眼神很冷漠,显然是拒绝。
“这是实话,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既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同时,也是看中了你这把利器。”
“我不和别有意图的人当朋友。”陈闲余为什么会知道他喜欢谢秋灵一事,这一点,从他提出那个交易杨靖就看出来了。
所以他对陈闲余的态度很警惕,不想与之接近。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现在说这话还早呢,我怕你一会儿就要后悔。”
“呵。”杨靖不屑一顾,他后悔?他后悔什么?
陈闲余的话在他看来简直无的放矢。
但陈闲余在说完那句话后,也没再和杨靖搭话,倒像是放弃了一般,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秋灵,你看那边那个怎么样?”
“那是元侍郎家的长子,自幼聪慧,才学过人,听说今年就要入朝为官了。”
……
谢秋灵的母亲又将视线投向东阁窗边的另外一位,一一为谢秋灵介绍他们的身份来历。
谢秋灵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无奈,但也知道相看人家这一遭她是躲不过去的,就算她还想陪在祖母身边过两年再找人家也不行。
她今年十七,她祖母的身体一日坏过一日,恐怕是等不到她再拖下去,谢秋灵为了让老人家放心,遂答应了今天的这场赏菊宴的举办。
“母亲,我出去透透气。”
谢母自然看出女儿的兴意阑珊,也不阻拦,怕激起谢秋灵的逆反心理,遂只叮嘱道:“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是。”
张乐宜压制住八卦的心理和想看男女主初遇的激动,老老实实的呆在宴席上,没跟去。
倒是还惹得谢秋灵在心中疑惑了一下,乐宜这小丫头竟然没主动要跟过来?
不过转瞬,这个想法就被她压下去了,她确实心情不怎么好,想出去一个人待会儿,不跟来也好。
张乐宜望了眼东阁的方向,见确有一男子也在同一时候出去了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她没见过男主,但看装扮应该是男主无疑了。
转头,她望见了阁楼上,站在窗边正拎着壹酒朝她笑的一脸狐狸样儿的陈闲余。
张乐宜:“……”
这厮做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不明白,但陈闲余知道。
正所谓,看戏的人在看演戏的人,而看戏者,本身也成了别人局中的一场戏中的主角。
陈闲余就是那个最高的旁观者,他冲张乐宜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张乐宜用表情询问他什么事,陈闲余指了指刚才杨靖下楼离开的方向。
张乐宜懂了,但她震惊了,又惊又急又气,生怕陈闲余这厮坏事,着急忙慌的冲过来。
“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想要去破坏男女主的初遇吧?
张乐宜如临大敌的盯着陈闲余。
没错,杨靖正是这本书中的男主,最终带兵将谋反上位的陈不留拉下马的那个。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着谢秋灵走了,你一个小丫头坐在席上,怕你无聊,叫你出来逛逛而已。”
呼——
张乐宜心又放回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我一点儿都不无聊。”
转瞬怕陈闲余意外破坏男女主约会,告诫他:“逛逛可以,但你可别乱走啊。”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这谢府我熟。”
她可不是熟吗?都来了不知道多少次。
陈闲余不反驳,乖乖的听从她的意见,然后等张知越想起来再看看陈闲余是不是还坐那儿的时候,发现他人早就不见了,再一望向西阁那边,好家伙,他妹妹也不见了踪影,鬼知道这俩是结伴干什么去了。
张知越:这是独独把我排除在外了?
他猜的没错,兄妹俩确实一开始还在老老实实逛园子,但逛着逛着,张乐宜就不走了,原因:她走累了。
陈闲余自觉是个体贴妹妹的好兄长,于是带着她到了一处水边的亭子里坐着休息。
“唉,你逛的也差不多了吧,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
张乐宜:“你忘了娘在出门前叮嘱你的话了?”
张夫人说的比较含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催着陈闲余今天好好相看,最好能相中一个中意的姑娘。
然后,就可以开始议亲了。
当然,接收这话的还有张知越,但张不越目前不在她面前,于是张乐宜也就暂且不提他。
“记得。但今天的主人翁可不是我。”陈闲余道。
张乐宜自然也知道,是谢秋灵嘛,“但这也不妨碍你相亲啊。”
大家各看各的,没看那些个公子小姐们卯足了劲展示自己,更是有些个已经开始了眉目传情。
“乐宜啊,你大哥我可都是为你好才带你来这儿的。”
“??嗯?”
“为我好?”什么为我好?
张乐宜一点儿都不相信陈闲余的话,“胡扯!我看你就是自己不想相亲,才非要拉着我来逛园子。”
陈闲余笑中带着狡猾,“那你回去,我一个人继续逛。”
“不要!”
还是那句话,她可得把陈闲余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蹦出来多戏的路人甲看牢了,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
“你说你,都八岁了,还离不开哥哥身边,到了人多的地方还害怕,羞不羞啊你?”
陈闲余故意调笑。
张乐宜:“……”
小孩儿姐的尊严不容挑衅!但为了不让你坏大事儿,她还是忍了!
她咬牙切齿,“陈、闲、余!你等着,回去我就在娘面前告你状!”
陈闲余笑的见牙不见眼,有恃无恐,“你说呀,但你信不信,等回去,母亲肯定顾不上说我。”
“为什么?”张乐宜才不信呢,板着脸。
“因为,跟我这点儿小事比起来,别人的大事儿才是最要紧的。”
张乐宜听蒙了,摸不着头脑,“什么大事小事儿?我说你的事呢,你扯什么别人!”
“啧啧啧,乐宜啊乐宜,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看见对面湖边的那棵石榴树了吗?”陈闲余朝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看见了啊,怎么了?”亭中,张乐宜一边歇脚,一边和陈闲余闲聊打发时间,随意看了一眼道。
陈闲余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壶,望着那棵石榴树,神情漫不经心,一派轻松悠然。
“你看,那棵树上是不是还挂着几颗长相不佳的石榴,又青又小,一看就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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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乐宜:“……所以呢?你想去摘下来,扔水里砸鱼玩儿吗?”
陈闲余被她摊着张冷脸说笑话的模样逗笑了,咳了咳,恢复淡定,“不是。只是大哥想问你,你看见那石榴了就不想做点什么?”
张乐宜更加无语:“它挂那树上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吃它。”
“但你看见它了,如果那树上挂的不是石榴,而是你非常想吃的一样东西,你会想去摘吗?”
张乐宜望着那棵树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陈闲余见达到自己想要的目地了,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孺子可教也。
正欲喝酒,就听这时张乐宜目光转向他,面无表情,死鱼眼儿,“大哥,你喝醉了吧?瞪大你的眼睛看看,那是石榴树,不长石榴长你啊。”
神经病!
陈闲余:“……”
他的表情先是沉默,后变得复杂难言,忍不住想抬手捂脸,最后还是止住了这个动作,幽幽的叹了口气。
干脆不跟张乐宜绕弯子了,他直接说道:“今天呢,大哥再教你一句话。”
“不管什么东西,人也好,物也罢,当你觉得它很好时,只要你想得到它,那必定还有其他人也想得到它,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我?我想得到什么?”张乐宜疑惑,心想,一个破石榴?可拉倒吧,她才不稀罕呢。
陈闲余却是笑着缓缓道出一个人的名字,“谢秋灵啊。”
“你今天过来,不是想帮她把把关,担心你这个好姐姐看错了人嘛。”
张乐宜心里短暂的一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陈闲余在点她什么,但转而又打消了这个猜测,他就是个路人甲,知道的能有自己多不成?
不可能的。
她翻了个白眼儿,回道,“哦,我知道,帮秋灵姐姐出谋划策的人肯定不少,我又不在意这个。”
军师的角色,有什么好抢的,张乐宜是能抢赢谢秋灵的祖母啊,还是能抢赢她的母亲啊,还有谢秋灵的那些姐妹朋友们?
这个军师一开始就不止她一个,那么多人都关心谢秋灵的婚事呢。而她最终,也只会和男主走到一起。
“不不不,我指的是,盯着谢秋灵,想当她夫婿的人不止一个。”陈闲余认真的一句一顿道。
嗐,还以为有什么呢,张乐宜张口就是夸,“那当然,秋灵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家世又出众,才情文艺都不缺,想当她夫婿的当然多了。”
眼看张乐宜这小丫头还没明白过来,陈闲余叹了口气,“那你觉得,谁能当她的夫婿呢?”
“当然是……”说到一半儿,张乐宜一张嘴及时刹车,好险没把杨靖的名字说出来,对上陈闲余的视线她心虚的扭过头,“我怎么知道会是谁,但总归希望她能嫁个最好的。”
“这只是你的希望而已,我也希望谢三小姐一切顺利,得觅良人。但乐宜啊,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样,盯上同一件物或者人的人多了,你想要,别人也会想要。最后的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你什么意思啊?”
张乐宜皱着小巧的眉头,开始有些烦躁又不解,她最讨厌这样说话不说明白的人了。
陈闲余看看天上的日头,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仰头饮完壹中的最后一口酒,“咔哒”一声,搁下这空了的酒壶在桌上,语气昂然道:“走,回去。”
“你大哥我能不能交上一个新朋友,也全看这颗石榴,今天会落入谁手了。”
13. 剧情脱缰,缰绳握于谁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谢尚书之女谢秋灵,贞静贤淑,孝顺恭谦,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朕之七子安王,至弱冠之年,宜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秋灵待字闺中,与安王堪称天设地造,朕欲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安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司天监正共同操办,择一良辰吉日,完婚。”
谢府空地之上,跪了一地的人都惊了。
竟是赐婚圣旨!还是将谢秋灵赐婚安王陈不留!?
“这……”谢尚书抬头,轰的一声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满脸愕然,这这这、这前几天也没听陛下跟他提过这事儿啊?
怎么会这么突然!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皇帝真的有意给谢秋灵和陈不留赐婚为何先前不说,偏就谢府举办赏菊宴有意为她择婿的时候天降一道圣旨下来?
“臣女谢秋灵,接旨。”
跪在一众年轻男女最前方的谢秋灵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脸上就恢复了一惯的淡漠神情,平静的伸出手去,宣旨的内监笑着将圣旨递到她手上,“谢三小姐快请起来吧。”
他甚至还虚扶了一把谢秋灵,谢秋灵顺从地起身。
“多谢公公。”
皇命不可违,可为何陛下会突然下旨赐婚?谢秋灵还是不可避免地多问了一句,“敢问公公,我常年不在京都,自问名声不显,陛下是如何知晓我的,还将我与安王…”
她的未尽之意是个人都能听懂。
谢尚书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也凑了过来,悄悄从袖口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宣旨的太监满意的偷偷接过荷包,拿了好处,他自然不吝啬透露一点儿消息给人家。
压低了声儿,隐晦地提醒了一句谢秋灵,“谢三小姐要不再仔细想想,是否曾何时与安王见过?有过什么交集?他对您,可是满意的紧啊。”
?!
谢尚书和谢秋灵对视一眼,彼此都懂了人家话里的意思,难道这赐婚还是安王自己求来的???
谢秋灵内心既忧且惊,但面上还是忍住了,不露半分情绪,低低的道了声,“谢公公提醒。”
只是太监的声音再低,还是叫现场跪在前面的一些人听见了话,心中也知晓了原因。
“早知谢三小姐被安王看上,我们今天还来凑什么数儿?”
宣旨的队伍一走,都不顾及谢尚书还在场,人群中就有年轻公子低声跟身边的朋友抱怨,还有一些其他人的议论声,有羡慕谢秋灵的,但也有说些酸话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廊下的柱子旁,张乐宜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惶恐,还有恐惧,扭头猛地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陈闲余。
他在骗我!他、他知道剧情!
陈闲余只是看了她一眼,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分未变,抬起一只手,轻轻盖住她的那双眼睛,感受到掌下小姑娘的身体在轻微颤抖,语气温和,带着安慰,“乐宜,我不是神算子,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只是就像我告诉你的一样,当你盯上一样东西或者人的时候,别人也会有跟你一样的想法,想要的不止你一个。”
没人知道张乐宜此刻的内心有多震惊,谢秋灵可是女主啊!!
女主竟然被赐婚给了大反派!!!
天啊!这剧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原著剧情里没这段儿啊?!那男女主还能顺利在一起吗?张府怎么办?他们一家是不是难逃炮灰的命运?
“我……”
“别哭。”陈闲余道。
张乐宜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中有泪水溢出来,她真的怕,她真的好怕……
她穿越以来,一直倚仗对剧情的了解,一心想带着家人逃离惨死的命运,从来没想过剧情会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还有这个多出来的大哥……到底是谁、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脑中拼命的想。
陈闲余安慰她,“也记住大哥说的话。别怕,更别胡思乱想。”别怕陈不留。
深吸了一口气,张乐宜才压下心里越想越深的惊惧,觉得自己喉咙没那么紧张了,她拉下陈闲余的手,看着他的眼中还带着湿润,眼眶微红,声线还有些克制不住的抖,“说,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陈不留盯上了谢秋灵!”
她清楚的记得,原著中的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大哥,张元明也没莫名其妙多出他这个儿子!
所以陈闲余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穿越者?
这个剧情之外的人物的出现,终于让张乐宜开始警惕,甚至,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因为她完全摸不透此人的身份和目的。
陈闲余像是没发现小姑娘眼底的情绪,转头望了眼慢慢散去的人群,那堆人里,只有谢秋灵还捧着圣旨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乐宜,你觉得谢秋灵好吗?”
张乐宜不敢再随意对待陈闲余有时冒出来的,一句听起来甚至有些随意的话。
她认真回答:“当然。”
“可是她好在哪儿呢?我是说,如果将她这个人从内到外的价值都说出来,有什么?”
张乐宜完全忘记了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认真思索,列举,“谢尚书是兵部尚书,掌兵马粮草等军资调度,如果有皇子和他联姻,无疑会增添一大助力;但他的另外两个女儿先后都嫁的普通权贵世家,这表明,他并不想将女儿嫁进皇室。”也说明他在众皇子中,丝毫没有站队的想法。
但现在谢秋灵被赐婚给了安王,他将再度面临这个选择,到底要不要为了女儿的安危荣辱站安王?
“嗯,她的家世是其一。”
张乐宜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其二,谢秋灵的祖母,虽然离京多年,但在陛下那里存着几分情面,陛下对其很是敬重。”
而谢秋灵的祖母又惯来最疼爱谢秋灵这个孙女儿,这人情关系不也能带来一定利益价值?
陈闲余也不反驳,接着问她,“那其三呢?”
“其三,秋灵姐姐虽然看着性格淡漠,与世无争,但实则聪慧过人,学识渊博,懂医术,进退有度,这不也是她的优点?”嫁进皇室当皇子妃有这个资格。
“嗯。还有吗?”
“……还有?”张乐宜怔了一怔,而后只见陈闲余抬头,目光望向的地方,却是东阁上站在窗边的一个男子,缓缓道,“还有,他。”
“那是……”男主?
张乐宜怔住,她没见过杨靖,但观杨靖的穿着打扮和剧情里写的一模一样,所以他肯定就是男主,再看他望向谢秋灵专注爱慕的眼神儿,张乐宜懂了。
但她瞬间被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推测吓出一身冷汗,瞳孔骤缩,“不、不会吧……”
陈闲余没问她想到了什么,因为如果张乐宜再猜不到这一点,那这个小妹也未免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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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宜确实因此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反派陈不留会不会也是穿越的,或者是重生的?
所以他才想拆散男女主,将女主掌握在手里,毕竟男女主结合天下无敌,那先将女主和男主分开,女主手中无兵权,好对付,只用一纸婚约将她娶来就能控制住,然后再单独针对男主将其解决?
“卧槽!”
张乐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所以现在这个陈不留到底是重生归来复仇的?
还是她哪个穿越者同乡,狗胆包天,以为自己穿书来的、还知道剧情就是龙傲天,妄图打败原男主,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这真是……好勇啊!
她不知道陈不留是不是这么想的,但他这个事情确实是这么做的。
“乐宜,你说假如一个男人爱慕一个女子,但这个女子又嫁给了别的男人,那那个爱慕女子的男人是会受制于女子的丈夫,还是与他为敌将她抢过来呢?”
陈闲余说的就是谢秋灵、杨靖、陈不留三人现在的关系。
张乐宜说不出话来,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是该夸现在的这个陈不留聪明,还是骂他作死。
……好勇啊、真的好勇啊!
她痛苦的将脑袋抵在柱子上,“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真是哔了狗了!
她就想活个命,有这么难吗?
但转而,她又升起另一种希望。
诶,等等,如果陈不留也是穿越来的,那他还会按原剧情走灭了他们张府一家吗?
他们又没得罪现在陈不留身体里的那个人,或许,能不能看在同乡的份儿上饶过他们?
下一秒,张乐宜又变成苦瓜脸,如果不是穿越,而是重生呢?那现在的陈不留只会更凶、更难对付!
“哈哈哈哈,乐宜,你脸色变来变去的,还怪好玩儿的。”陈闲余笑道。
好玩儿你大爷!
眼看今天这场宴会再开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陆续有人离席回去,张乐宜也要回去了,她要回去静静,好好想想陈不留到底怎么回事,下一步她该怎么办。
她扭头去找张知越,大踏步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张乐宜问陈闲余:“你知道鱼的记忆有多久吗?”
陈闲余含着笑,站在原地望着她,坦然道:“不知道。”
“七秒。”
张乐宜转身离去。
试探结束,还是不知道这个陈闲余是不是穿越来的,又是怎么回事儿,但很明显人家不会告诉她真相。
陈闲余斜靠着柱子,感受到来自右边某处的视线落在身上,扭头看去,是杨靖。
他居高临下的望见这对兄妹好像闹别扭了的举动,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却觉得,陈闲余望向他的眼中带着一切了然于胸的淡然与自信。
谢府后门,杨靖走出来就看到抱臂站在门口,不知在等谁的陈闲余,顿时脸色臭了两个度,看来还是没躲过去。
擦肩而过时,只听陈闲余笑问他:“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陈不留娶谢三小姐可完全就是利用,因为你。”
“他想对付的人,是你。”
杨靖侧头与他目光对上,两人谁都没有动,好像在较劲。
杨靖面色很冷,最终丢下一句,“用不着张大公子操心,在下自会看着办。”
说陈不留想针对的人是他,那陈闲余就是好心吗?
不见得。
至少杨靖一点儿也不相信他。
14.以饵观鱼,小白盏不离
“二弟啊,你说大哥我难道就长了一张‘我很坏’的脸吗?”
回府的马车中,坐着张家三兄妹。
陈闲余不知道干嘛去了,上车的最晚,一上来之后还唉声叹气的,满脸郁闷的问张知越。
张知越也不知道他受哪门子刺激了,只是含蓄的说:“没有,大哥怎么这么说?”
自从听说那日,陈闲余在后院说的话后,他也愿真心实意叫陈闲余一句大哥。
张乐宜绷着小脸儿,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看着不像‘我很坏’,但像是‘我不可信’。”
陈闲余:“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我信知越的。”
“……”张乐宜无语的转过脑袋,不想看见陈闲余。
马车骨碌碌的走,行走在充满烟火气的大街上,听着周围的叫卖声,陈闲余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快到一家熟悉的店铺,他忙道:“在前面停一下,我下去有事,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府吧。”
“你有什么事儿?”张乐宜目光盯向陈闲余,带了一丝探究。
陈闲余知道自己引起了小姑娘的警惕和怀疑,但这次他可没有说谎,于是道:“上次给母亲定制的桂花盏,母亲很喜欢,我其实还给小白也订了一个,叫小白盏,不知道做好了没有,今天正好顺路过去看看。”
“喏,就街边那家店铺,手艺还不错。”
张乐宜故意问,“那我跟你一起去?”
陈闲余一笑,没有半点排斥的答应下来,“好啊。”
盯这陈闲余又看了几眼,见这人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回避之态,她又不感兴趣的坐了回去,“算了,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她还以为陈闲余要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去,既然完全不怕带上她一起,那证明不是做什么不能让她发现的事,又或者,对方自信她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顿时,她便打消了跟上去的念头。
“好,那大哥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放心,我很快就回府。”
张知越叮嘱,到了前面那家店的时候,马车停下,陈闲余下车,看着马车走远后,他走进店。
只是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次他甫一进门,就见到熟悉的老板娘笑着迎上来,口中还热情的喊着,“欢迎光临,您上次在本店要求定做的茶具做好了,我这就让伙计给您取去。”
“对了,最近本店还烧出了许多精致又漂亮的瓷器摆件儿,公子您要不趁着这会儿空闲瞧瞧?”
陈闲余的话头一顿,然后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好啊。只是今天钱没带够,还得劳烦老板娘派人随我回相府取钱了。”
“好说好说,您随便看,随便瞧……”
陈闲余一边跟着打扮利落的老板娘来到商品前,一边在心中默念:穿越者3号,还是这几天穿来的,毕竟几天前自己来的时候,对方可不会对他热情的说欢迎光临。
这天傍晚,陈闲余是带着一大堆杯杯盏盏还有各色瓷器摆件儿回去的。
府里每个人都有送,张乐宜看着面前堆着的各色呆萌又可爱的陶瓷小猫时,她一脸裂开的表情,二话不说风一样冲到陈闲余面前,问他,“你这东西哪儿买的?!”
这可不是这个时代能烧出的工艺和样式!
陈闲余笑着从小木箱里,将一个个巴掌大的可爱陶瓷小猫拿出来,在房中寻找合适的位置摆上,自然的说道:“就我今天去的那家店啊,叫珍珑阁。老板娘还怪大方的,看我买的多,给我打了八折优惠。”
他像是完全没看到自家小妹脸上的震惊,跟她科普,“你知道什么叫八折优惠吗?就是我买东西花费的银钱,只用付总数的八成就可以了,乐宜,这家店的老板娘真是个好人。”
张乐宜:……我用你一个土著告诉我什么叫打八折吗?还是你在故意演我?
她的表情开始由震惊后悔变得复杂难言,最后变得沉默,无语凝噎。
天呐,陈不留的身份还没确定呢,这是又来一个穿越者老乡?
一天之内,接收的信息太多,张乐宜头疼的扶住脑袋,表示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转头,她想起来问陈闲余:“你说那家店叫什么?”
“珍珑阁。就我今天下车的地方。”
“哦。”
“乐宜你也想去那家店瞧瞧吗?”陈闲余问,一边拿起一个黄色的陶瓷猫咪摆件放在书架上。
张乐宜脸上是完全藏不住的心累,也没有隐瞒:“嗯,我想去挑挑看还有没有更漂亮的。”
“你不能去。”
陈闲余的语气很平淡,并不激烈,也没多看一眼张乐宜,好像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张乐宜顺势在他房中的圆凳上坐下来,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
反正陈闲余的意见不重要,她也不会听他的。
她要去找她的穿越者老乡会合。
“乐宜,你是不是忘了?这段时间你老告假不去学宫,母亲可是生气了,命你今后几天不许再跑出去玩,老老实实去学宫进学。”
学宫下学,天就快黑了,张乐宜这么一个小女娃谁放心她这么晚还去街上逛?
张乐宜:……差点忘了我还小 ,还要上学来着。
“那我可以找二哥、三哥陪我一起去。”
反正到了地方,她再想办法甩开他们,只要让她和那个穿越来的老板娘说上话,哪怕时间短点儿也没关系,她还有事想问对方。
“他们估计也没时间。”陈闲余说完,笑着坐过来,提议道,“不如三天后,大哥陪你去吧。怎么样?”
“你?你有这么好心?”
张乐宜现在是不敢再轻视这个神神秘秘又看不透的大哥了,面露警惕。
陈闲余对天发誓,“我怎么就不是好心了!你二哥在准备秋闱,你三哥每天功课做不完就得被母亲罚站,三天后,我刚好有空,我可以带你去。”
张乐宜张了张嘴巴,还是不信陈闲余的话。
就听这时他又补充道:“而且老板都认识我了,你跟我一起去,说不定买东西还有优惠。她平时也不见陌生客人,你去了都见不到她,这优惠可就没有了。”
当然,这是陈闲余胡诌的,他可不想张乐宜提前跑去惊动某条闻到诱饵的鱼儿。
张乐宜不心动优惠不优惠的,只在意能不能见到这个老板娘。
听陈闲余这么说,心中已经妥协了八分,最后犹豫了几秒,还是答应了。
“好,那咱们说定了,就三天后!”
陈闲余笑眯眯的点头答应,看着张乐宜走出金鳞阁的院门。
院子的石阶上,陈小白将陈闲余送她的小白盏(一个矮矮胖胖,通体是黑,上面唯画了一个白色小圆形图案的杯子)搁在旁边,嘴里吃着桂花糕,旁边放着一壶茶,嘴巴干了直接对着壶口干上一口,小白盏里干干净净,一点儿茶都没装。
陈闲余头疼儿,叹了口气,“小白,我送了你饮茶的杯子。”
陈小白却对这个小白盏很嫌弃,看也不看的回道:“嗯,最多只能装三口茶的杯子。多余。没用。”
还不如她直接对着茶壶喝,能一干干一大口呢。
“唉,行吧,那随你吧小白,只是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不用也好好收起来啊。”
陈小白就这么大刺刺的搁石阶上,有人路过,衣服带一下就得碰倒摔成几瓣。
“哦……”陈小白发表完辣评,仍坐着不动,继续吃她的。
天大地大吃最大,一个不中用的破杯子能有她吃糕点重要?
陈闲余发现,自从回了京,陈小白是越来越懒了,整天在相府除了吃就是睡,闲来无事打扫打扫金鳞阁的院子全当打发时间,不想打扫了就四处逛逛,或者睡觉看话本。每个月还有月钱拿,陈闲余这个她名义上的主子都不敢给她脸色看,还要时不时被陈小白气上一两顿。
这大概是他娘说的咸鱼无忧无虑的生活吧,而且脑子不好的人总是需要包容的。
陈闲余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下去,和陈小白并排坐在石阶上,好像从前在李子村田埂上两人经常并肩坐着的样子。
看着夕阳,陈闲余忽然开口问,“小白,如果有一天陈闲余不在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去哪儿?”女人的声音很平板木讷,嗓音很低,听着还有些呆呆的。
“不知道。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在哪个角落,像村口池塘的水干了,臭在泥里的鱼一样,很不好看。”
顿了顿,陈闲余说:“反正,我不希望你看到。”
“哦,那我不看。”
寂静的小院儿里,过了很久,又听陈闲余轻声开口,说:“小白,我送你去别的地方吧,不是李子村儿,也不是京都。”
“去哪儿?”
“哪儿都好,只要你开心地活着,就都好。别再跟着我了。”
“那你呢?”
陈闲余低下头笑了一声,莫名其妙的。陈小白奇怪的扭头看他一眼,夕阳的余辉照在陈闲余脸上,微黄的光将他的神情映照的很柔和,眼里也盛着霞光,亮亮地,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陈闲余在笑,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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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对她说的是:“我要留在京都当逆子啊,逆子的路,可不好走。”
“我怕最后,我这条咸鱼会变成死鱼。所以小白,别再跟着我了。可能,我当初也不该带你一起上京的。”
时间将近,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趁现在,计划还没正式开始,能走就赶紧走吧。
陈小白不明白什么死鱼咸鱼的,却听出来,陈闲余有点后悔了。
他后悔什么?不该带她一起来京都?
陈小白突然目光变凶,定定的瞪着陈闲余,后者看着她的神情变化还没发表疑问,脑门儿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敢嫌我吃的多!”
?
“不能你发达了,就不要我!”
陈小白义正言辞地教育他:“做人,要讲义气!我们在李子村一起吃糠咽菜过了十二年的穷日子,现在大鱼大肉能吃饱穿暖,你不能赶我走。”
四目相对间,陈闲余怔住,陈小白说完,垂下眼皮,心底的心虚和不安涌上来,有些不开心又委屈,“大不了,你吃肉,我喝汤好了。”
现在陈闲余是相府大公子,而她只是个丫鬟,陈小白觉得陈闲余变了,有钱了却对自己这个陪着他长大的人也抠抠搜搜的,自己好难过,可谁也没规定人家发达了就必须带着自己这个旧时的不中用侍女不是?
她知道自己理亏,气势汹汹了没两句话就开始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而失落。
“我不跟你抢好吃的。月钱咱们对半儿分。”
干活儿的是自己,自己拿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分一半儿来贿赂他,已经很上道儿了,虽然他是发钱给自己的主人家的公子,但他不能再过分剥削我。陈小白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噗哧——”一片安静中,陈闲余先是忍不住笑出来,后慢慢笑出声,停也停不下来。
他知道,此刻的陈小白大概又处于一种脑子混沌、反应慢的状态,她平常这种时候居多,机灵变回常人的时候不是没有,但也拿不准她啥时候智商能上线。
最后他笑问,“你现在不走,将来哪天要是变成死鱼怕不怕?”
陈小白脑子不够用,歪着头去理解,“是……死小白?”
活着的小白,变成死了的小白?
“嗯。”陈闲余微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肯定她的理解正确,眼神还有些欣慰。
“不走。人总要死的,我离开后,一个人死了没人知道,连个帮我埋尸体的人都没有,你在这儿,你能帮忙埋了我。”说完,陈小白又礼尚往来互帮互助极强的补了句,“要是你死我前头,我帮忙埋了你。”
她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有问题,还甚觉有理的挺挺胸膛,满脸义气。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只有一个陈闲余。
她习惯跟着他,他不见了要去找他,两人早已是家人的存在。
“我…谢谢你?”陈闲余十分好笑的看着她,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无言以对。
陈小白认真脸:“不用谢,你埋我,或者我埋你,咱们就待在一起,我不走,你也不走。丞相府没钱养咱们了,咱们就收拾东西回李子村儿去。”
“哈哈哈哈……小白,你说的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陈小白疑惑的看着他,看他擦掉笑出的眼泪,然后‘听话’的又变回‘有情有义’的陈闲余,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神采,如骄阳,又似含锐利的剑,嗓音低沉。
“同甘苦,共患难。放心,这次我这个逆子肯定赢,绝不会输。”
“当初,我娘输给了他,现在我长大了,该是我这个逆子向他讨债的时候了。”
陈小白不明白,讨什么债?
她脑袋时灵光时不灵光的,有时候发呆都察觉不到自己在发呆,发完呆后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时常听不懂陈闲余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她说的话,但听不懂没关系,她会问。
陈小白:“所以你还赶我走吗?”
她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陈闲余:“……不敢,怕你打我。”
陈小白拿眼睛斜他,很不高兴又故作大方的道:“下次别犯浑,犯浑我还打你。”
“好。”
夕阳从院墙坠下,天空由深蓝慢慢变黑,金鳞阁中不常有下人出入,最多时候只住了陈闲余和陈小白两个人。
所以一入夜,金鳞阁中就安静的很。
院中点上灯笼,有风卷起院外枯黄的落叶翻滚在进门的石板路上,主屋的灯亮起,陈闲余捧了一本棋谱在看,陈小白坐在他房中的小榻上看话本,两不打扰,气氛融洽。
15.昙花一现的穿越者3号
三天后,张乐宜下了学就快速赶回家中,拉上陈闲余跑去珍珑阁。
但不巧的是,店铺关门了。
“关门了?什么时候关的?!那老板一家呢,还做不做这生意了?”
张乐宜急问珍珑阁对面摊子的店家,刚才就是这个店家告诉他们珍珑阁昨天就关门了,没开张。
但面摊老板哪知道张乐宜问的这些个问题,不以为意的说道:“这谁知道,前几天看着生意还挺红火的样子,昨天开张到一半儿,好端端的就突然关门了。也不知道店老板还做不做这生意了。”
“要我看啊,不是家里突然有急事儿,就是得罪什么人喽。”
张乐宜小脸绷的紧紧的,闻言问道:“得罪什么人?你看到什么了?”
面摊老板咧嘴一笑,连忙否认,“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哈,就是一猜,京都每年说关就关的店不知道多少。小姐您就当我是胡咧咧。”
他拱了拱手,看张乐宜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得罪不起,陈闲余这时从张乐宜身后走上前,从钱袋里掏出几枚银钱递给面摊老板,笑着感谢:“多谢老板告知。”
看面前两人还算懂人情世故,老板脸上的笑越发真诚,思考了两秒,还是出言提醒他们:“你们要是找那老板有事儿,可以上他家看看去。我记得,对方好像就住这附近,具体住哪儿就不知道了,你们得自己再找人打听去。”
“好,多谢。”
张乐宜得到答案,不甘心的回头看了眼珍珑阁紧闭的大门,然后拉着陈闲余开始四下打听那一家的住处。
陈闲余就这么陪着她从黄昏找到天黑,最后终于是找到珍珑阁老板家了,但可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一问邻居,才知是老板一家连夜回了老家。
张乐宜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弄不透原因,只能无精打采的回去相府。
“乐宜怎么了?”
“你没给他买她想要的东西?”夜晚,张文斌手里拿着颗梨在啃,想起今天陈闲余带张乐宜回来时,小姑娘满脸沮丧、匆匆跟张丞相和张夫人行了个礼,就一句话不说的回了房间,他好奇问。
陈闲余回答:“不是。珍珑阁老板一家回了老家,店铺没开张,我跟乐宜扑了个空。”
“那你们还干吗去了?这么晚回来?”
用完饭后,除张乐宜外,张家另外几人都坐在堂中没走,也想知道今天这两人出去玩什么了。
结果就这?
张文斌大失所望,陈闲余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轻描淡写的说,“我跟乐宜多方打听,找去珍珑阁老板家,这才知道他们一家连夜离开了京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其实这家店张文斌和张知越都知道,前几天在京都内卖的特色陶瓷饰品、瓷器摆件都很好看,刚在京都搞出点儿小火苗,怎么老板就关门不做了?
张文斌想起前几天陈闲余买回来的一堆瓷器、摆件儿,内心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不会早知道这家店开不下去了,才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吧?”
闻言,在场另外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
陈闲余动作随意的也从旁边的盘中拿起一个饱满的梨,啃起来,“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能未卜先知就好了。那我就把那家店的东西都买下来,然后现在再抬高价格,自己卖出去。”
珍珑阁不是他抛出去的饵,他无非是躲在暗中,等着看一个结果罢了。
张文斌白了他一眼,“说你有脑子吧,你就只想着赚这么点儿钱。说你没脑子,你还知道把东西买下来,再转手高价卖出去,反正现在珍珑阁关门,你要是能提前把东西都买下来,京都眼馋这些瓷器摆件儿的人也只能来找你买,不愁买家。”
“能赚钱,但赚的不多,货卖完就没了。不如直接从老板那儿把烧制瓷具的方子买过来。”张文斌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比陈闲余这个只看到眼前那么一点儿利益的家伙聪明多了,他洋洋得意的接着总结道:“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有钱流进你的口袋。”
张丞相看了眼交谈的两人默不作声,张夫人先是思考了一会儿,后想说什么,却最终又没有说,因为在她开口前一秒只听陈闲余语气震惊的夸张文斌:“哇~三弟,你真聪明啊!”
“知道就好。”张文斌对陈闲余夸他的话受用极了,觉得嘴里的梨子都甜了不少。
张夫人叹口气,突然就什么话都不想对自己这个蠢儿子说了。
陈闲余:“不过我发现,前几天我教给乐宜的一句话,现在说给你听也同样适用。”
张文斌一愣,“什么话?”
“当你盯上一样东西或者人的时候,别人也会有跟你一样的想法,想要得到它的人,远不止你一个。”
张文斌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只有陈闲余一边悠闲地吃梨,一边漫不经心的声音继续在厅堂响起。
“三弟就不想想,到底是出了什么急事儿,才让珍珑阁老板暂时放弃京都大好的生意不顾,连夜赶回老家吗?”
“还是说,压根人家一家就没走,还在京都某处。只是,不能出现在人前了。”陈闲余闲散的坐着,歪在椅子上,姿势谈不上半点优雅礼教,但此刻另外几人也顾不上纠正他这一点细节。
“你是说…招灾了?”张文斌到底是丞相家二公子,十几岁了,就算起初想法天真了点,但到底不傻,明白珍珑阁这独一无二的烧瓷技巧做出来的货品赚得的利益,到底是让一些人眼馋了,而珍珑阁的老板又只是京都内的普通百姓,无权无势,这在一些权贵人家眼中无疑是一块肥肉。
陈闲余:“谁知道呢。反正现在珍珑阁也关门了,如果近期京都内能冒出第二家铺子也卖这类瓷具,那说明老板一家还活在京都。”
“如果一个月内,没有新的铺子出现。那说明,老板一家再也不会出现在京都。”
这个再也不会出现,是指死了,亦或是永远也找不到人的失踪。
听到这种黑暗面的消息,张文斌没了一开始闲谈的好心情,嘴里的梨也顿觉不甜了。
“你不会也是这么告诉乐宜的吧?”张文斌暼他一眼。
陈闲余吃完手中的梨,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会,小孩子不适合听这种不好的话。”
“但三弟你可以听。”
张文斌无语:……我谢谢你啊。
但到底对陈闲余这还懂点儿分寸、刻意维护张乐宜的行为,放下了心里的紧张。
“不过你要做这生意,和那老板可不一样。”
张知越开口,陈闲余的目光转向他,他没的说错,因为陈闲余背靠丞相府嘛,整个京都又有几个人敢对他下手的?
陈闲余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笑笑,“二弟,听说,再过几天就是秋闱了。”
“嗯?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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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什么想嘱咐的?”张知越问,一时有些意外,实在是陈闲余这个话题跳的太快,本来在说着珍珑阁的事,突然就跳到秋闱上。
陈闲余摇头,他对张在越的学问那是一百个放心,人家可是真真实实的京都才子。
却没想,众人只听他突然又问:“那二弟可懂星象,会观星吗?还有测凶吉什么的?”
这下不止张知越不解,在场其余几人也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
张丞相看向他,语气平静:“你二弟若有幸能在今年秋闱里,从众考生中杀出重围,最后分到哪里为官端看陛下的意思。你说的那些,主要是司天监该干的事。”
陈闲余蹦出句:“那万一二弟要是分到司天监为官了呢?”
“轰隆——”一声,几人只觉头顶有道雷在炸响,张知越皱眉,当即说道,“大哥有所不知,司天监在朝中算是颇为清闲的职门,现在也不缺人,再说历届科考入朝为官的新任官员,编入司天监的少之又少。”
就算进去,也是殿试后排名靠中下的几个,反正张知越觉得,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进司天监,不是他自傲,而是他觉得,以自己的实力排名怎么也不该沦落到编入司天监。
陈闲余盯着张知越仔细看了两秒,意味不明的一笑,“你是不是不想进司天监?”
在场的就张家几人,连伺候的丫鬟都没留下,所以几人说话也比较放得开。
张知越不像陈闲余似的,有什么说什么,说的含蓄,却也叫在场的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全凭陛下裁决,但在星象和卜算测卦上,我确实不精。”
不想去是事实,但这方面不精也是事实,倒也不算欺君。
“那我劝你,有空还是学学这方面的事儿。”
张在越愣住,“大哥此言何意?”
别人不知道,张丞相还能不知道吗,陈闲余既然这么说,很可能代表他知道什么,或者有什么打算。
张丞相面上平静,语气无波无澜,“行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多说无益。”
他打断这场家庭聊天,实则是想阻了陈闲余继续和张知越说下去。
“知越你回去好好准备秋闱,不过也要注意身体。”
“是,孩儿告退。”
时间不早了,张知越疑惑又不解的看了陈闲余一眼,起身和张丞相张夫人行礼告退,再然后是张文斌,他在张知越走后,也麻溜的抬腿走人。
最后是张夫人,张丞相开口对她说:“乐宜今天心情不好,夫人要不去看看?”
“嗯,也好。那你忙完记得早点回屋。”
张夫人也走了,堂屋中就只剩下陈闲余和张丞相二人。
陈闲余无所事事地研究着自己手指,一脸地无聊,张丞相时不时喝一口茶,两人一时静悄悄地,谁也没说话。
“父亲要没事儿,儿子就也回了?”
陈闲余刚抬起屁股,就听张丞相出声吐出二字:“坐下。”
陈闲余于是又乖乖坐了回去。
“我问你,你刚刚跟知越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丞相,有监管百官之职,每个职门有多少要员他一清二楚,司天监根本不缺人手,每届从新入朝的进士中选员最多不过二三,怎么也轮不到知越进去。
但陈闲余身份特殊,张丞相不觉得他是随口说的没用的废话,肯定是有什么打算在里面。
16.碰见老乡也很可能是种灾难
陈闲余:“父亲当了多少年的丞相?”
张丞相一顿,想了想,“已有十年之久。”
陈闲余没说别的,只道:“那父亲不觉得,自己在这高位上坐的时间太久了吗?至少在某些人看来是如此。”
“您位处百官之首,知越若也入朝,不如先找个末流的位置待着,等风雨过去了再说。”
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暗示,张丞相端着茶盏,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沫,半瞌着眼皮,盖住眼底的沉思和迟疑,“知越的事暂时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先管好自身。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他转头看向陈闲余,两人目光短暂的碰撞到一起,后陈闲余主动移开视线,他听出来了,来自张丞相的告诫,又像在提醒。
陈闲余起身拱手行礼,“孩儿知道了,父亲放心。”
可张丞相并不能放心,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开始了。
随着陈闲余归京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诶娘,二哥,你说爹和他都是什么意思呀?”
赶在陈闲余出来的前两秒,门外的三人着急忙慌的赶紧往前快走了几步,陈闲余一出屋门就瞧见与他走在相反方向的路上三人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回去金鳞阁。
另一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张文斌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陈闲余走了,才松了口气,小声问。
他又看向张知越,“难道他还真想二哥进司天监啊?那里有什么好?”
这地方可没前途了,也非朝中要员,要是张知越真进去了,后期除非他爹动用关系,不然还不好把人弄出来。
张文斌越想越觉得陈闲余怕不是不安好心,要么就是太蠢,以为司天监是什么好地方儿。
他摇头叹息:“爹肯定不会听他的,二哥你放心,你的大好前途可不能被他耽误,再说司天监也不差人啊。诶,娘,你说他是不是嫉妒?”
嫉妒张知越学识渊博,看着就比陈闲余强。
“唉哟!”恰是张文斌这话刚说完,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他娘一巴掌,张夫人含着气愤低斥:“说什么呢!他是你们大哥,还能害你们不成?”
她理了理衣袖,扶了下发髻,又恢复成往常那幅端庄优雅的模样,只斜张文斌的那一眼里似藏着刀子,“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你就面壁思过去。”
说完,抬脚款款走了。
张文斌内心很受伤,正想向他亲哥寻求安慰,就见这时张知越也径直加快了步伐离开,看也没看站在原地的他一眼。
张文斌:这个家,再也不是以前我待的模样了,一个个的,就知道偏向陈闲余!哼!
虽说知道陈闲余不会提对张知越有害的建议,但说要暗中操作进司天监这种闲职部门,张夫人还是有些担心儿子以后的。
看过张乐宜,夜里回了屋,她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再翻身看看躺在身边似已熟睡的丈夫,到底是咽下到了嘴边的问话。
其实她很想问问张丞相,他是怎么想的?可再一想,知越也是张元明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会不上心?
诸如此类种种考虑过后,张夫人便一直没再提这事。
“母亲不问问我,为什么想二弟入司天监吗?”
某天下午,张夫人坐在金鳞阁小书房的凳子上,正检查陈闲余今天的功课,突然听到面前的人这么问。
张夫人就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偷听的事被陈闲余知道了。
她心中闪过一丝心虚和尴尬,强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翻阅着陈闲余今天的课业。
“我只管家里,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管。”
陈闲余笑了,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张乐宜刚发现一个穿越者老乡,没想到转眼又错失对方踪迹,心情郁闷了几天才慢慢看开。
不过陈闲余觉得,她大概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陈不留身上。
只是对方住在宫里,张乐宜就算是丞相家嫡女,无故也不得入宫。
因此,她根本接触不到陈不留。
但机会还是来了。
到底谢秋灵被赐婚给安王为正妃的事,谢府上下还是没能瞒住谢家老夫人多久。
听说对方近日进了趟宫,回来后就病重到卧床不起,个中原因众说纷纭,不日陛下就派了安王陈不留,亲自到谢府探病。
学宫里,张乐宜一听说这个消息,马不停蹄直接租车奔去谢府。
“张小姐,小姐近日不得闲,今日府上又有贵客临门,怕是不太方便亲自招待您。”
丫鬟的意思已经很好懂了,就是要张乐宜改日再来。
但张乐宜怎么可能走?
她今天可不是来刷谢秋灵好感度的,她是来试探陈不留的。
于是她道:“没事儿,秋灵姐姐有事尽管去忙,我自己玩自己的。”
小丫鬟:“……”从未见过如此死缠烂打之人。
半响后,她放弃了,任由张乐宜在谢府待着,像逛自己家一样,东走走西看看,一路上,张乐宜状似无意地问起陈不留。
得知对方还没走,如今在谢家老夫人屋中。
张乐宜内心不由庆幸自己正好听到这消息,来的快,不然她上哪儿找机会接触陈不留去?
“你忙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就回府了。”
小丫鬟闻言也没多想,大概是真的有事要忙,就从张乐宜身边走开了,还给她好心的安排了马车相送,免得她一个小孩子路上出什么意外。
但张乐宜是骗她的。
她在人刚走远后,就悄悄摸去找陈不留,她也没傻到直接冲到人家面前,就和他说:“hello?你也是穿越来的吗?”
那样太傻。
而且还不确定陈不留是穿越还是重生呢,所以张乐宜很谨慎,在出谢老夫人院子后的必经之路上,用石子儿在道旁摆出了一个‘Hi’,还有一个三角箭头。
然后箭头一路指向谢府后花园。
如果陈不留真是穿越来的,看到这个肯定能懂,然后跟过去,最后他们来个顺利会盟。
张乐宜仗着自己身形小,提前躲进假山顶上的一个缝隙里,观察着路口,看陈不留会不会来。
过了没一会儿,陈不留果然来了,看表情也在环视周围找着什么人,张乐宜刚想出声,身后就有一个大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张乐宜:救命!谁?!是谁敢偷袭我?!
她把脑袋向后转,然后就看到了蹲在她身后,一边紧紧的桎梏住她的身体,一边捂住她嘴巴不让她发声的陈闲余,对方正紧盯着陈不留的方向,神情严肃而警惕,怕他们被发现。
“嘘,别出声。”
张乐宜:不要出声个鬼啊!我就是来找陈不留的啊!
眼看着在园子中迷失方向,似乎打算退走的陈不留,张乐宜狠了狠心,直接张嘴咬在了陈闲余手上,但后者依然只是盯着陈不留的方向,仿佛没有痛觉,哪怕手被咬出深深的牙印来也不在意。
张乐宜:这人不怕痛的吗?
等到陈不留真的走了,又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返回,陈闲余这才松开一直捂住她嘴的手,但是另一只手仍抓着张乐宜的胳膊,怕她去追陈不留。
张乐宜怒了,“你有病啊!捂我嘴干什么?”
陈闲余看了眼都快被咬出血的右手,又移开视线,仍是不在意的姿态,回答道:“我要是不阻止你,你想干什么,叫住安王?”
张乐宜才不用他多管闲事,想要挣脱他的手去追人,挣扎着,“你管我干什么,反正不关你的事!”
“张乐宜,我提醒你一次,最好别去接近陈不留。”
张乐宜现在满肚子火气,她已经确定陈不留的身份,下一步就是和他谈合作,帮丞相府摆脱灭门的命运,还有打听另一件事。
这个时候,陈闲余偏多管闲事的杀出来,坏了她的打算,现在还敢义正言辞的对她说教?
张乐宜简直要被气死了,“我说你烦不烦啊?!你有时间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好不好,别老跟着我!再说我哪有故意接近安王了?”
她否认,但这话在陈闲余听来太过可笑。
他太清楚张乐宜在想什么了,只现在的那个陈不留并非张乐宜心中所设想的‘友好合作对象’,反而是个心中□□又野心勃勃的蠢货罢了。
说完,张乐宜就不耐烦的从假山上跑下去,看方向,还是追出府的陈不留去了。
可惜,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等张乐宜追到谢府门口时,陈不留的马车已经走远,她再追上去就多少惹人注目了。
陈闲余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的走出谢府大门,看着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张乐宜,表情意味不明,再扫一眼几个走远的商贩行人,他走到张乐宜身后。
张乐宜又气又沮丧,回头气道,“都怪你!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过来干什么?”
陈闲余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像是在看周围的风景,姿态悠闲。
“张乐宜,你之前也来谢府多次了,这条街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吗?”
虽然只是行人二三,其中还有挑着担子路过的商贩。
但好像这些人都随着陈不留马车的驶去,他们的身影也在淡出谢府门前左右。
张乐宜站在原地,被风一吹,惊起一身冷汗。
“难道……”
陈闲余在她摆头之前,双手一抬固定住她的小脑袋,而后弯腰,作出一副兄长在替妹妹整理头发的模样,小声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句,“他是王爷,出了宫,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人,即使你看不见他们的存在,也要小心隔墙有耳。”
张乐宜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陈闲余替她整理了两下头发。她之前没想到这些细节,剧情上说,皇帝在陈闲余还朝后表面重视他,其实将他当成集火的靶子,也没说他身边的探子如此严密啊,难道在谢府内也有人在暗中监听?!
那这些人是皇帝派来的?还是谁的人?
她几乎快要忘记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剧情也只是以主角为视角让这个世界呈现给读者的一部分,这个世界里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个书中的角色,他们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的,有感情,有思想,更有许许多多令张乐宜未曾接触过的方面。
她知道陈闲余是为什么而来了,“你…”
她开始感到抱歉。
陈闲余轻轻摇头,打断她的话,“没事,下次做事,别这么冲动。”
“我不知道你找他有什么事,但行动之前,多想想爹娘,还有相府。”
“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都会伤心的。”
“对不起。”张乐宜鼻子一酸,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真心的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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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称呼,“大哥,是我错了。”
她不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片面看小说世界中的人和物。连身处封建王朝,最该有的谨慎和小心都丢了,这些年,张丞相夫妇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也给予她最大的自由,还有两个哥哥也对她爱护有加,叫张乐宜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看到的这样简单、单纯、阳光。
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谢府准备的送两人回去的马车里,张乐宜突然出声问陈闲余:“大哥,你说,如果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发现其中有人是你的同乡,你会怎么办?”
陈闲余知道她在问什么,却不理解她为什么想找她的那些穿越者老乡会合。
“什么都不做。”
嗯?
张乐宜现在就是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所以才变着法儿的,来寻求一下陈闲余的意见。
陈闲余坐在马车的一边,淡然反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他和你是同乡的?”
“就…很好认啊,比如说些只有我们家乡才知道的事情。”
“嗯,所以你能知道他和你是同乡,其他人不是。那在其他人眼中呢?其他人是不是也能有办法区分你们是出自一个地方的人,和他们这一类人群也不一样。”
张乐宜怔住,心口猛跳,喉咙发紧,一个音也吐不出来。
她好像知道陈闲余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事实也确如她所想。
陈闲余道:“如果你这个同乡犯了什么事儿,遭到另一类人的驱赶,那你觉得,届时你的结果能好到哪里去?”
“他会不会连你一起供出来?”
张乐宜不自觉攥紧衣袖,穿越前,她只有十二岁,投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是既恐慌又无助的,她没了熟悉的家人朋友,眼前的一切都很生疏,特别是在发现自己一家是炮灰之后,她更是快要精神崩溃了,陈不留就像悬在她头顶的铡刀,等到命定的时间就会落下。
后来,慢慢的,她开始适应新环境,接受现在的爹娘哥哥,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穿越回去,完全说不好,但要她再死一次,她又不敢。
得过且过,好死不如赖活,张乐宜的心态开始自我调节。但在今天陈闲余说这个话之前,她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如果还能碰见第二个穿越者,对方的出现对她来说可能不是朋友,而是,灾难。
“陈不留,是个蠢人。”
“蠢人,注定是活不长久的。”
又一次,陈闲余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只是这次,后面还跟了极轻的一句话,“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找上他。”
张乐宜心中一凛,像被某种危险气息吓到的小动物,猛的抬头望向陈闲余,一瞬间,她以为陈闲余是知道了什么,在告诫她。
两人对视,下一秒陈闲余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温和的摸摸她的脑袋,眼中流露出的是担心,“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他用手背贴贴自己的额头,“也没发热啊……”
张乐宜不适的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扭头躲开他的手,小声回道:“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热。”
“行儿,那我送你回学宫吧,记得晚上回来之前先想好今天逃课的理由,不然,你知道母亲的脾气的。”
张乐宜愣住,要不是陈闲余说,她都忘记自己还要回学宫上课的事了。
她刚张嘴,陈闲余就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本正经的抢答道,“不行!今天老老实实和三弟从学宫下了学再回家。不然我回去就把你逃课的事告诉母亲。”
张乐宜:…真是一点空子都不让我钻,讨厌。
送完张乐宜,陈闲余并没第一时间回去,而是找人去处理张乐宜今天在谢府留下的东西。
夜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陈闲余包着伤布的手还是引起了张夫人的注意,“你手怎么了?”
陈闲余手上简单缠了两圈布条,看不清是受了什么伤。在听到张夫人这么问的时候,张乐宜心虚的默默将脑袋往碗里埋了埋。
陈闲余只是笑笑,“今天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清理的时候没当心,手上划了个口子,不碍事儿。”
张夫人闻言皱眉,没忍住啰嗦了几句,“早说了再往你院中调两个人伺候,这种小事交给他们做就行了,何必你亲力亲为。”
“谢母亲关心,只是不用了,我喜静,人多了我反而不自在。”
你还会不自在???
饭桌上,张文斌的脸上清楚的写着这句。
正巧被张夫人暼见,又说了他一句,“吃你的!看你大哥干什么?”
张文斌:委屈、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
他壮着胆子问,“娘,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说起这个张夫人脸上的不高兴就更明显了,“唉,快别提了,气死我了,司天监最近不是测天象说京都南边附近要下大雨吗?”
“咱家正好有庄子和地在那边,地里的粮食都抢着提前收割了,结果这雨到现在也没下下来,折了些收成,咱家影响倒是不大。就是对普通百姓来说,损失的这些粮食就弥足珍贵了。”
近年来,虽说天下太平,百姓也算安居乐业,但粮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需要珍惜的存在。
张丞相也道:“虽说天象变幻莫测,非人力可左右之。但这次司天监测算失误,端陛下如何处理此事吧。”
17.一念书局,桂花树下
这天几人还在饭桌上听张夫人说起此事,没想到,第二天京都就有流言传出。
说司天监拿着俸禄吃干饭,不仅吃干饭,还无中生有,当初编造不实言论说四皇子命格和当今陛下犯冲,致使四皇子刚出生就离宫,被送往江南外家长大,实则是司天监监正背后有人指使,想离间四皇子父子亲情。
至于谁有这能耐指使司天监监正做这事儿,京都上下各有猜测,反正不外乎对象就那么几个。
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他几个皇子,或者他们身后的母家。
“四皇兄,你就算再想翻身,这次的手段未免低俗了,都有点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呀。”
下了朝,六皇子陈营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几步的人,快步追上去,笑着安慰,“别急,凡事慢慢儿来。不过要想改掉与生俱来的命格之说,光对付一个司天监有什么用啊,天命如此,人力啊,不可强求。”
他施施然如是说道。
四皇子陈瑎站在原地,文质平和的脸上不见愤怒,淡淡的扫了眼前后路过的官员,趁着人少的空档儿回他一句:“六皇弟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怎么今日不见你和三皇兄走在一起?”
视线触及后方被几个官员围在中间,和他们说说笑笑的三皇子,四皇子嘴角勾起轻蔑一笑,意有所指,“喏,三皇兄在那边儿,六皇弟还不快闻着味儿巴结上去,狗见了主人,都会摇着尾巴凑上去,六皇弟可不能落后呀。”
一番嘲讽完,不顾六皇子铁青着的脸,四皇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宫。
回到四皇子府,四皇子换下朝服,站在窗边,面带沉思。
他在想,司天监这事背后到底是谁在布局?
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因当年之事针对司天监,但实则,他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司天监监正是三皇子一派的人,虽然他早晚都要除去,但至少现下京都里沸沸扬扬的流言不是他让人传播的。
这背后之人,是故意拿他当筏子。
“乐丰。”
随着四皇子低声传唤,门外一个长相英武腰间佩刀的男子走了进来,弯腰拱手一礼,“殿下。”
四皇子:“去查查看近日有关司天监办事不力的流言都是从何处传出来的,尤其是事关本殿当年之事。”
“是。”
他派人手去查此事,但此刻派人盯着他的还有三皇子。
三皇子府,三皇子和六皇子也在说这事儿。
“这事儿不太像是老四做的。”三皇子思索道。
主要是太直接了。
当年,四皇子降生,恰好同日宫中供奉着先祖牌位的太安殿东南角起火,当时起火的线索没有找到,司天监通过四皇子的生辰八字一通测算,最后得出他生来克父,故降天火示警的结论。
于是他便被送出宫,送到江南外家抚养长大,一直到他十五岁身上的不祥之气化去,这才得以回宫。
这事儿是三皇子的母妃顺贵妃做的,但他母妃早将此事的尾巴清扫干净,没个证据,四皇弟就敢指控司天监监正胡说,说当年压根不需要将他送出宫?
命理之说,玄乎。只要司天监正咬死了自己算的没错,四皇子又能拿他怎么办?
六皇子一惯以三皇子的意见为主,现下虽有些不信,但也只敢疑问,“三皇兄,不是他又是谁?他可是做梦都想摆脱这命格不祥之说,有当年之事在一天,他在父皇心里,就始终存了这么个影儿。”
可以说,当年之事不化解,四皇子这一辈子也无缘帝位,更别提跟三皇子争了。
“想用流言重提当年之事,把高兴阳拉下马,若无实证,恐怕还做不到这一点。四皇弟不傻。”
突然,三皇子想到什么,回头对六皇子道:“六弟,你今天有空悄悄替我问问高兴阳,他可有私下做过什么事,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三皇兄是担心此事还有后手?”
三皇子轻点了头,“嗯,司天监监正这个位子虽不处朝堂中心,手中无权,但有时候,还有些用。”
比如当年,不就用一句话、一把火,直接把四皇子给踢到了江南,远离朝堂十多年。
所以高兴阳这个人,他还得用。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换人。
最好是让他自己先好好想想儿,都犯过什么事儿,如果真有把柄落人手上,他们还能提前想对策防范。
“好的,三皇兄,我记下了。”
六皇子母妃出身普通,并不得宠,好不容易机缘巧合下有了六皇子,这么些年,在后宫全靠有三皇子的母妃顺贵妃庇护,日子才算过得不错,六皇子也顺利长大。
因此,他自小就跟在三皇子身边,以他马首是瞻。
夜里,司天监监正高兴阳的书房。
面对六皇子突然造访,听到这个问题,高兴阳显得很懵,站在一旁恭敬道,“下官私下并未做过什么落人口实之事呀。”
六皇子全当他说了句废话,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你再想想,好好想。”
“不拘是最近,又或是今年发生的,把自己做过的事都在心里头好好过一遍。我三皇兄既然让我来问你,定是有他的考量在,你别因一时大意,被人抓住把柄还不自知,万一后面哪天事情被捅出来,闹大了,给我三皇兄添乱子。”
六皇子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用盖子轻轻刮去浮沫。
高兴阳站在他面前一步的距离,左右踱步了一下,皱眉冥思苦想了好一阵,这才小心的看了看六皇子,还是说道,“六殿下,下官真的想不起来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人手上。”
他揣着双只手,微微低下头,躬着腰,“下官当这个司天监监正都二十多年了,自然知道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都要小心为上这个道理。”
看六皇子不说话,他才接着继续说道:“下官一心为三殿下做事,平素自然不敢马虎大意,就怕给殿下添麻烦。”
见他态度诚恳,六皇子这才说道:“京都近日有关你司天监办事不力的流言你可听说了?”
高兴阳:“听说了。”
“其中,就有我那好四哥当年命格之事。你可得小心了。”
六皇子意有所指的提醒他,“我三皇兄也是担心这背后之人留有后手,万一你要真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他怕救你不及时。甚至是,有心而无力。”
高兴阳心头一紧,背后渗出一层虚汗,腰弯得更低了一点儿,连连应道,“还请两位殿下放心,臣句句属实,万不敢有所隐瞒。”
话已经带到位了,六皇子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本殿回去了,你最近多注意些。”
“是,下官恭送殿下。”
送完六皇子离开,高兴阳心情仍有些凝重,他平素为人谨慎,最注重扫除首尾,甚至朝中甚少有人知道自己是三皇子一党的人,有人要对付三皇子,最不应该的就是先拿他开刀。
毕竟他自问,自己就是个小喽啰,也是真的没什么把柄能被人抓到。
那难道是私仇?
但此事又将四皇子给扯了进来,看起来不大像,高兴阳一时间还真有些猜不准敌人是谁。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他低声感叹完,吩咐一旁的管家,“吩咐下去,最近闭门谢客,没什么大事儿府里的人就尽量别出去。”
“是,大人。”
高兴阳的谨慎不是说说而已,他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一听到跟自己有关的任何风吹草动就像个乌龟一样,赶紧缩回自己的地盘儿。
甚至连府中的下人都严格约束,在外从不让他们道破自己主家的身份,府中也甚少接待外来不熟之人。
后几日,他直接称病告假,闭门不出。
“大弟,好好考,大哥在家准备好酒好菜等你考完出来庆祝。”
今天是秋闱院试的日子。
贡院门口,张夫人和丞相府另外三个子女都来送张知越进考院。
一行人站在马车旁,和张知越分手告别。
陈闲余说完,张知越无语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大哥,都说了叫我二弟。”
“好喔,二弟。”
张知越一看某人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因为有张夫人在身边,他才表现的那么乖,要不然铁定又是一声大弟来了。
张夫人没多说什么,只是含笑望着张知越转身离开。
走出去没两步,张知越回头,他望向陈闲余,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大哥真的觉得司天监是个好去处?”
陈闲余怔了下,笑笑,“我如何认为的不要紧。二弟,你只需好好考就是,一切,自有天意。”
万般思绪被暂时压下,张知越不止一次的感觉到,父亲和陈闲余之间,藏有秘密。
一个只有他二人知道的秘密。
“还是等殿试完了,大哥再为我庆祝吧。”院试而已,张知越不觉得以自己的实力过不了,自信且从容的留下一句。
陈闲余笑了,“好。”
张知越转身,进了贡院。
一路上都多是来贡院赴考的考生和送考的人,还有一些小商贩抓住这暂时的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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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着东西摆在路边叫卖。
马车逆着人流,走在回相府的路上,张夫人想着陈闲余的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这些日子先生反馈的学习进展,思索着说道,“闲余,你于读书上虽起步的晚,但胜在用功,再过个几年你也下场试试如何?”
陈闲余听出了张夫人话里的期望,笑笑,“那便过几年再说吧,母亲。”
听他这话似是对当官兴致不高的样子,张夫人又看了看他的神情,还是照旧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探问,“你不想入仕?”
她倒也没什么强迫陈闲余必须听她的话的意思,只是想着男子总归是要自己立起来的,不拘于将来官职大小,在这年头,混个官身总比没有功名傍身要强。
陈闲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过了一会说道,“没有。只是世事变得太快,儿子也拿捏不准,几年后是何光景。”
张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就见面前的陈闲余像被什么东西忽然吸引走了注意力,手指挑开车帘,露出一个不大的缝隙正定定的望向车外。
此时马车正好行进到一个学堂的后街,路旁,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正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学堂走出,和马车背道而过。
“等下了学,乖乖等娘来接你,不许跟人乱跑听到没有?”
妇人温声叮嘱手边的孩子。
男孩脆生生地应道:“放心吧娘,我肯定不乱跑,就在学堂等你,哪儿都不去。”
妇人和孩子的身影渐行渐远,陈闲余望着车外的时间有点长,长的叫马车内的其他三人想不注意都难。
“看什么呢?”
张文斌率先好奇,也想凑过去看一眼,就见陈闲余松开手,车窗的帘子落下,遮住外面的景象。
陈闲余笑着说:“没什么,只是看看到哪儿了。小白的话本子看完了,我今天正好给她再带些回去。”
张相府没人不知道他口中的小白是谁。
那是一个在金鳞阁都快称王称霸的侍女,下人堆里早都议论开了,但她是陈闲余一个人的侍女,处罚奖惩都由着陈闲余说了算。
其实说是侍女,陈闲余拿她更像在对待姐姐。
张文斌不感兴趣的又坐了回去,“哦。”
张夫人问他,“在哪儿停车?”
“再过一条街,正好就有一个书局。我去那儿给她买,母亲不用等我了。”
“嗯。”谈话声过后,马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到了地方,陈闲余下车,走进那家名叫一念书局的店,车内传来张夫人淡然的声音,“走吧。”
于是,车夫再次挥动鞭子赶车,马车咕辘辘的再次向前行进。
陈闲余走进安静空旷地店里,两层小楼的书局内,除了一个在躺椅上睡觉的女老板和一个正在打算盘的伙计,一个客人也没有,安静的很,见他进来,店内的两人也只是随意的抬头瞥了眼他,就再没管。
整个书局看着就像是一幅快要关门大吉的样子。
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找到摆放着一堆一堆的话本子的地方,拍拍书页上的灰,翻了翻,挑了几本走到柜台前结账。
“一两银子。”
老板走过来,伸出手跟陈闲余要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陈闲余动作自然的从怀中掏钱,放到她手里,“半个月后,我会再过来买。”
“哦。”
面对客人下次还要上门来她这里买东西的话,老板反应分外平淡,一点儿没有赚钱的积极性和快乐。
陈闲余拿着四本书就走了。
还是先前路过的那条学堂后街,街角那棵巨大桂花树下的石椅上,坐着一身白底上绣浅灰色云雾纹样的年轻公子。
他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那家学堂的后门时关时开,不时有人牵着孩子进出,他们有的是送孩子来上学堂的,有的是来给孩子送东西的。
陈闲余双手搭在膝上,看着那扇门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未动,脸上也不见任何表情,整个人静若死海,足足坐了有一刻钟,在他身旁摆放着蓝皮书册的话本子被风吹的发出几声“哗哗”的响声,他才好似回过神一般。
拿起书册,准备回去。
转身抬头,见到停在路旁十几步远的马车,车旁还站着张夫人和张文斌、张乐宜。
三人还在等他。
“回去了,闲余。”张夫人平静的呼唤了一声道。
“嗯…是,母亲。”陈闲余脸上的表情短暂的一怔,声音也不知为何有些不稳,后迅速扬起惯常的浅笑,抬脚朝他们走来。
18.十二年前,褚家往事
双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到相府,各自分开回自己院的时候,陈闲余叫住了张夫人,“母亲刚才,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真没想过,张夫人会原路返回,停在那里等自己。
他很难形容自己回过神来,见到站在那里等他的三人时,心里那一瞬间的感受。像是,在冰天雪地待久了的人见到雪地里突然出现一点火光,温暖,心中酸涨。
张夫人什么都没解释,表情平静自然,只是垂眸扫了眼他拿在手里的话本子,“你买给小白看也就罢了,自己可不许把时间浪费在看话本子上。”
瞧见那最上面的一本封页上的几个大字,张夫人顿了顿,又补了句:“小白到底是女子,你给她挑话本子,还是尽量挑些温和的故事,不然怕她吓着。”
本来就脑子不好了,再看话本子吓着怎么办?
她委婉的提醒陈闲余。
到底是一个男子,这挑的话本子光看名字就不像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更像是怎么惊险刺激怎么来。
比如那最上面的一本:《恶鬼刑》
还不知道其他三本又挑的什么鬼东西。
陈闲余笑着杨杨手中的书,“母亲放心,小白她虽然傻,但胆子大,就喜欢看这类书。”
张夫人:“……”
她一时有些没话说。
陈闲余简单翻开那本《恶鬼刑》的前面几页,和张夫人兴致勃勃地介绍,“母亲别看这本书的名字吓人了点儿,但其实还好。”
“讲的都是一些行恶之人,最后得了恶报的故事。就像其中有一个男童喜欢玩火儿,在别人家办丧事的时候,夜里调皮不小心引烧了死者的灵堂,他家大人是为死者举办丧仪之人,成功隐瞒下了此事。可惜,十多年后,这个孩子还是遭了报应。”
“在他成婚那天,身上突然起火,众目睽睽之下被烧成了焦炭。”陈闲余看着书中蚊影大小的字,笑了,抬眼和张夫人对视上,“母亲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张夫人:“……”这还不吓人?
她板下脸,“你这书,最好是真的给小白买的。”
不过她怎么瞧着,陈闲余自己反倒对这话本子起了兴致的样子,这可不好,她严肃脸。
陈闲余认真保证道:“母亲放心!这就是我给小白买的,我才不看这类没用的书呢。”
“嗯。”这还差不多。
张夫人告诫他一番,正要走,又听陈闲余叫住她,“母亲,我想起来回京那日,是禇副统领派人送我们回来的,你说,儿子要不要登门去道个谢啊?”
禇副统领……?
这个称呼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张夫人立时就明了他说的是谁了,这件事儿她先前还真不知道,稍一思索过后,心里又添新打算,道:“想来你还不知道,那禇副统领其实是你珍姨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已坐上亲卫副统领一职,武艺非凡,又得陛下看重,算是京中翘楚人物。去道个谢是应该的,过两天,我带你去他们家串串门,今后你们也可多走动一下,将来说不定也能多条出路。”
她知道以陈闲余的聪明不可能听不出自己这话中的意思,何况她已说的够明白。
陈闲余当然听懂了,却是问,“他可是当年那位已故的亲卫统领禇滇之子?”
张夫人微微一诧,“你知道?!”
紧接着就提醒他,“你既然知道,那到了人家家里,记得万不能提及此事,不然就是戳人伤心事了。”
她是带人上门道谢,外加增进一下两个小辈间的关系的,可不能做这没眼色的事。
陈闲余点点头,“嗯,儿子明白。”
“不过你竟然知道那位禇滇将军?”
张夫人一时又惊又奇,开始思维有些发散,陈闲余不会是早就知道这事,然后特意来委婉的想让她给禇荣搭根线吧?他更想走武将的路子?
张夫人虽然觉得他有话不直接开口,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再一想,也有可能是陈闲余不好意思说呢,这孩子虽然看着比谁都热情开朗,但涉及到这人情和前程之事可能一时也抹不开面儿。
反正想着想着,倒也没有怪陈闲余的意思。
“十二年前,皇后娘娘携七皇子出宫祈福遭贼人刺杀,禇统领奉命带亲卫前去营救,可最终,皇后身死,七殿下失踪,下落不明。而禇统领自己也身受重伤,最后因伤势过重,死在了返京路上。”
陈闲余语气平静的阐述这段过去人人皆知的往事,慢慢垂下眼皮,全盘盖住了眼底的漠然幽深。
那一趟,不光是皇后死了,这位带兵前去救人的人也死了,只是当时在皇后的死亡面前,他的死就像一朵小水花,隐没在皇后新丧于朝野上下引起的巨大浪潮里,人们都忙入皇后的国丧里,却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离去。
至于七皇子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宫呢?
如今的所有人都很疑惑,外人却谁也不知道答案。
“至于其他的,儿子没听说,就不知道了。只是因为两人都姓禇,所以大胆一猜罢了。”
“没想到,他竟真的是已故禇滇之子。”
是啊,真是没想到啊,入京第一天就见到了,只是那时他的心思多放在‘陈不留’上,未曾注意到当时那个人就是禇滇的儿子。
这可真是太巧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唉,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儿呢。是啊,禇将军故去的那年,禇荣也才不满十岁,整个禇家,全靠你珍姨撑着才没倒。”张夫人感叹,在上述三个人的故事里,她不为皇后、不为七皇子,独为自己多年好友的丈夫的死去而伤怀,因为那两位于她不过是陌生人。
可她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在丈夫死后,日子过得有多难的。
孤儿寡母的,不仅要维系日常禇家的开销,还要操心儿子的前程。
不过那时的陈闲余,也才八岁……吧?
回过头来想想,张夫人看陈闲余的眼神一下变得惋惜又有些奇怪,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目光定格在他的脑门儿上,语调一扬,“你这记性……分明可以啊!好的很!”
“八岁时候听说的事儿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怎么我让你背书就没这好记性了?!还有,按我与你珍姨的交情,你不称人家一声伯父,也不可直呼其名啊。”
她皱眉,面上带上一点不认可。
她半点不怀疑陈闲余是道听途说这件事的可能,毕竟皇后大丧这么大的事儿,举国皆知,听说里面身死的还有一个禇滇也实属正常。
完了!他是真没想到,张夫人还能突然将思绪拐到这上面去。
“是儿子口误,下次一定记得,”陈闲余面上一虚,尴尬笑笑,“母亲,你是知道我从小没书读的,再说,这背书和记这些事儿…能一样吗?”
“不过我入京后听人说,那禇滇将军不是还有一位嫡亲兄弟吗?他没有帮着珍姨打理禇家吗?”
本来张夫人想起陈闲余背书不足火气快上来了,被一打岔,注意力还真如他所愿,拐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实在是嘴只有一张,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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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陈闲余,她更憋不住对那位不争气的埋怨。
“是有一个,但还不如没有呢。”
张夫人说完又觉不该,左右看了看,幸好没人,于是脸上的紧张又消下去,她也是纯粹脾气上来了才吐槽这么一句,赶紧找补,看了他一眼,“你听说的事儿倒不少。你既然听说过他,那应该也听人说过这位痴迷炼丹的事儿了?”
陈闲余点头,“在街上偶然听过路的人说了一些。”
当然,这是胡编的,也是怕张夫人问他是怎么听说来的、从何处听说的。但大街上随便一个行人说的话,谁知道谁是谁。
张夫人:“他啊,自年少时起就对寻仙问道一途起了兴趣,后来常常外出探访名山,寻找各种方士,炼丹画符、求神拜佛样样都来,就是不干正经事。”
“几十年来都是如此,可从前禇家还有他那位嫡亲兄长、也就是禇滇将军在,倒也不拘着他做什么。”
反正对方文武双全,又得天子看重,功名财富都能挣的来,也不缺这点儿,禇家有他在前程似锦,但令人可惜的就是他不在了啊。
张夫人接着道,“然禇滇将军一倒,禇家各支人心不齐,没一个能顶事儿的,偏他还要继续寻仙问道、炼什么丹药?!再多的家底儿也经不起他这么挥霍啊,到底是你珍姨能干,硬是给他兜住了。”
禇家这一大家子不至于穷的去要饭,当然,这也是夸张了的说法。
但他出一趟门儿,吃喝住行要钱吧,有时一走更是几年不回来。
买材料炼丹要钱吧?还有被各种神棍骗子、江湖术士骗的那些等等。
张夫人真是想想都为自己好友不值,恨不得打他一顿出出气。
所以一开始,她才那样说。
“我记得,那位是叫禇康?”陈闲余似回忆般,问道。
张夫人:“是叫这个名字。”
“那这位如今也在禇家?”
“不在,又出京不知去哪座山或是道观去了。”说完,张夫人停顿了一会儿,慢慢想起什么,“不过我之前有回与你珍姨闲聊时,曾听她提过,好像是说她家这位快回来了。”
“约莫……得到年节后吧。”
反正这个时间对那位来说,也算是快了,往常说要回来,结果足足拖了大半年的情况也是有的。
听张夫人这么说,陈闲余心底有了计较,看来,还得等等了。
“行了,跟你说这么多,你心中有数就成,不该往外说的,可得把住嘴。”
和他说这么多,张夫人也累了,打算回去休息之前还不忘叮嘱他。在这京都里,有时候说错话也是一件严重的事。
“儿子晓得,母亲放心,”陈闲余露出熟悉的乖顺神情,接着提道,“除了上门要带的礼,儿子还想自己挑几件礼物送给珍姨和禇副统领,母亲看可行?”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张夫人没过多思考,丢下一句,“你若准备好了,随时来跟我说一声就是。到时,我们一同去禇家。”
其实也可以让陈闲余一个人去的,毕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张夫人念及他是第一去人家家里,还是自己跟着去一次比较放心,也更显重视。
“儿子谢过母亲。”
张夫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么多规矩,然后打了个哈欠走了。
陈闲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和煦乖巧的微笑慢慢敛去,嘴角拉平,眼中是刺骨的寒冰。
禇滇、禇康……
他要找的人,到底还在不在呢?
19.劣童玩火,引火自焚
陈闲余回了院,把新买的话本子搁陈小白面前。
陈小白看了看桌上三个话本子的名字,一点儿想翻开的欲望都没有,还嫌它们灰大、书看着还旧,脏了她的眼睛。
只有一本还捏在陈闲余的手里,没有给她的意思,但陈小白照样不感冒,嫌弃的要死。
“不看,拿远点。”
陈闲余笑着哄她:“这可是那家书局卖的最好的哦,说是看过的人都说好。”
陈小白信他才有鬼了,她还不知道陈闲余是什么德性儿。
抱着自己手里的话本子,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陈闲余惋惜的看了看搁在茶桌上的三本书,叹了口气,“唉,行吧,不喜欢看,我留着送人。”
那三本被他放在书架最底下,至于他手中的那本,陈小白倒是再也没见过。
正是秋闱院试进行的第二天,十月初,礼部尚书家长子娶亲,半个朝堂的人都来了。
张相府去的是张夫人和陈闲余,至于张丞相自己则借着今天有公务为由没去亲自观礼,实则是不想跟大皇子一派的人走的太近,保持距离,以免被人误会,但张夫人去,则也意味着不得罪。
张文斌和张乐宜年岁不大,还要去学宫进学,不想凑这个热闹张夫人也就没带他们。
陈闲余本也可以不用来,但他说要陪着张夫人一起,张夫人想着带他多见见世面也好,就带着一起来了。
“我们家和礼部沈大人一家来往不多,届时你在前厅跟着你大舅父,若有不懂可请教他。有什么事儿呢,也可来寻我。”
陈闲余回相府才一个月,好些礼仪和需要注意的地方还在教,有些人与他们相府的关系网,也不熟。
今天人多,席间找她寒暄的人恐怕不少,张夫人怕自己一时顾不上来陈闲余,特地交代。
“母亲放心,我知道了。”
两人到时,沈府门前已是人群拥挤,府内外锣鼓喧天,挂满红绸,喜庆热闹极了。
送完贺礼,看自己大哥找了过来,张夫人这才和陈闲余分开,临走还叮嘱他小心行事。
陈闲余站在廊下,看着人群里的新郎官,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中等身材,穿着大红喜服,长相白皙俊秀,看着自带三分书生文气,也是,毕竟是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公子,还是礼部尚书长子。
从外表上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纵使内里草莽、腐烂塞满污泥,但有他爹在,自会为他儿披上最好的伪装和装饰。
他和一身儒雅蓄着两撇长须的礼部尚书站在一起,父子俩不知说了些什么,俱是一笑。
“大侄儿看什么呢?”
受自己妹妹所托,在现场要多关注些几分陈闲余的齐文柏,注意到他一直望着某个方向,问。
“大舅父,你看,他们笑的真开心。”
嗯?
陈闲余的语气太悠闲,叫刚过来的齐文柏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礼部尚书父子,遂介绍道:“你还不认识吧?那就是礼部尚书沈重,旁边的是他长子,沈卓。”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当年那个调皮的孩子长大了,原来就是长成这幅模样。
他双目注视着,轻语。
一片喧嚣里,那热烈鲜艳的红映入他的眸中,像某种流动的粘稠的液体在流动,那是血,他眼底的寒光越来越盛。
“你知道?”齐文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再一想,好像也正常。
这两人的身份确实很好认。
毕竟现场没一个人跟新郎官的衣服一样,那能跟新郎官看着如此亲密的,大概率就是他爹了。
齐文柏笑了一下,疑心自己刚才怕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误以为他之前就认识他们,打趣道,“等你哪天成亲的时候,你父亲也会很开心的。”
“嗯。”
陈闲余笑笑,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齐文柏感觉陈闲余今天说话的兴致似乎不高,但神情依然是一幅平静的样子,也没见低落,难道是在这种热闹的场合放不开?有些拘谨?
他为陈闲余的沉默冷淡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还不到新郎去迎亲的时候,这时,只见门外快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径直走到沈卓面前,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还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
“沈卓,恭喜恭喜啊!”
“何兄,你来了,怎么也不让门房通报一声,有失远迎啊。”
沈卓走上前两步相迎。
来人先是拱手跟一旁的礼部尚书行了一礼,唤,“沈伯父。”
沈重笑着亲自扶了一把何岳,亲和道,“贤侄来了,卓儿可就等着你到了,好一同去宋府迎亲呢。”
青年应下,又转头跟沈卓道,“咱们是好兄弟,再说今天你成亲,兄弟我可是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故意没让门房通报,让人抱进来,就想着给你亲自一观。”
周围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齐文柏适时的跟陈闲余介绍,“那是长威侯府世子,何岳。何岳的姑母是大皇子母妃,是大皇子的外家,沈尚书之女,前些年又嫁与大皇子为正妃,两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故而一向交好。”
齐文柏中途顿了顿,还有话没说完,话音刚落,就听耳边响起陈闲余的声音。
“沈卓和何岳又自小臭味相投,同是外表锦绣,内里草莽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好兄弟。对吗,大舅父?”
大舅父齐文柏一时诧异,没想到他还对这两家的下一代继承人了解的这么清楚,但陈闲余也不是在京都长大的,遂问,“你父亲跟你说的?”
“嗯。”
齐文柏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这次你爹还知道委婉点儿,当初来劝我妹妹回去的时候,怎么说话就这么不中听呢。”
陈闲余:“……”
他扭头看齐文柏,后者以为他不明白自己这么说的意思,明言道,“你爹这么说真算客气了,这俩……”
他没看沈何二人的方向,而是面对着陈闲余,用眼神斜了那个方向一眼,意指他们,接着道。
“要不是他们有个好爹护着,怕是按侓早死八百回了。”
他这句声音压得很低,说完还左右看了看,一幅警惕又做贼心虚的样子,很快又表情恢复自然。
但他这话真没说错,这两个京都毒瘤,平素什么坏事儿没干过,要不是老子有能力护着,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陈闲余喉头滚了滚,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心下对张丞相感到抱歉。
我真不是有意拉踩你的啊,父亲。
余光注意到人群中心,那三人的动向,何岳已经在迫不及待想让何卓看自己送的大礼,两人站到那个礼盒前。
“大舅父,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陈闲余开口,嗓音轻浅。
“什么话?”
“善恶终有报。”
齐文柏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听过,但他叹了口气,视线也随之看向礼部尚书和他儿子的方向,“除非沈府和长威侯府垮了。”
但他觉得,这大概率不可能现在就实现。
所以,看吧。
谁知道坏人什么时候遭报应呢?
但齐长柏万万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快到无论是他,还是现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啊!火!有火!!”
沈卓的衣服下摆突然燃起一个小火苗,发出一声惊叫,下意识松开手,“砰”的一声,从礼盒里拿着的白玉酒坛摔了个粉碎,里面溅出的液体打湿他的衣摆,火势瞬间增大,火焰一下窜上他的上身。
周围的下人被惊呆,慌乱大叫,有人跑动起来想要帮忙灭火。
“啊!!!爹!火!好烫,快救我啊爹!!”
沈卓用力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火,干脆将外衣脱去,但根本不管用,他很快变成了一个火人儿,躺在地上哀嚎打滚。
“救命啊!!爹!”
“儿子!!”
男人的叫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一声声凄厉至极的哀嚎响彻府内。
周围锣鼓声不知不觉停了,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惊叫,离沈卓近的一些人更是赶紧后退,生怕自己也被火烧到。
“儿子!”
“沈卓!”何岳衣摆下也沾了一些小火苗,但三两下就给拍灭了,还想上前帮另一个人灭火,但当他看着面前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的人,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出如浆。
他明白,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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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快灭火呀!!都傻愣着干什么!”
沈府的家丁下人,忙碌着去提水救火,沈重高声催促。
“儿子啊!”
沈重再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和开心,满心惊慌,眼里只有被烈火烧灼躺在地上不断翻滚,发出痛苦哀嚎的沈卓。
他脱去自己的外衣,拼命的扑打着沈卓身上的火焰,但根本于事无补,等到下人终于提来水救火,沈卓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被烧的全身焦黑,皮肉和零碎的衣服粘了一起,一丝声音也无,不知生死。
“快!快请大夫!”
“还有御医!派人通知大皇子,求他进宫赶紧请御医来!快啊!”
沈重浑身颤抖,抱着被烧焦的儿子大脑一片混乱,
他哭出声来,“卓儿,我的儿啊……”
“是、是,老爷。”管家连忙差人去大皇子府,一边派人先去请城里的大夫过来。
毫无疑问,今日的喜事是办不成了,人群在安静过后,开始小声议论,或是面露不忍、恐惧。
“看,大舅父,这是不是就是报应来了。”
齐文柏被眼前的惨案唬的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陈闲余。
后者望着空地中央,抱着烧焦的儿子手足无措、满脸惊惧的礼部尚书,以及跪坐在两人身旁满脸苍白神情惊恐的何岳三人。
陈闲余的表情是那样淡然,好像没看见有人在他眼前被活活烧死,纵使这个被烧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不管是谁,直面这种惨状心里真的能做到一点波澜不生吗?
可陈闲余,无论是害怕、惊讶、同情、怜悯等都没有,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冷漠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看戏人。
“闲余,”齐文柏想说什么,后反应过来,连忙又拉着陈闲余走到角落,左右观察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心惊胆颤的开口,“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之所以有此一问,概因他回想起来,刚刚陈闲余说的报应之语,真的越想越不对。
他警惕的望着陈闲余,好像陈闲余但凡敢说一个‘是’,他就能整个人吓厥过去。
陈闲余无声一笑,安慰他:“大舅父,你胡说什么呢?”
“我不是一直站在你身边吗,我哪有这能耐,再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听到他说不是,齐文柏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刚才真是好险没吓死他。
他们齐张两府可是一向不想掺和进这些皇子党争的,要是陈闲余真的动手害死沈卓,那沈重肯定得跟他玩儿命。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还不是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报应不报应?!”害他误会。
惊过之后,就是气了。
但齐文柏作为长辈,肯定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所以……
嗯,一切都怪陈闲余。
都是他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害自己多想!
陈闲余面露委屈、可怜,一幅被训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接受的小可怜模样,于是齐文柏又心虚了,他咳了咳,正了正神色,“好啦,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点儿,看热闹归看热闹,小心祸从口出。”
“哦……”
等到张夫人从后院找过来时,正好两人刚交谈完。
她在后院女眷那边也听说了前院的动静,沈夫人、也就是沈卓的母亲原本还在招待他们,一听说这消息马上跑走了。
她们好奇这事儿真假,也跟上来看看。
“今日这喜宴是办不成了,咱们回府吧。”
“是母亲。”
刚才险些误会陈闲余的乌龙,齐文柏自然不敢叫张夫人知晓,他自己一想也觉得丢脸。
沈卓被人抬回房,沈尚书倒是还想把现场的人多留下一阵,因为他怀疑害他儿子的凶手就在里面,但今天来的宾客不少,且都身份贵重,他自然不敢全部得罪,因此在意思意思检查一遍后,就算什么都没发现,也只得无奈让人送客、赔礼致歉。
三人出府时,正好和带着御医骑马赶来的大皇子遇见,双方在府门前打了个照面儿,大皇子就匆匆路过几人入府去了。
“看什么?”
注意到陈闲余回头望着大皇子的动作,张夫人问。
20.天火烧人,司天监遭殃
陈闲余收回视线,继续跟着张夫人上马车。
“没什么,只是在想,大皇子倒是重情重义,对自己的妻弟真是爱护,这么快就带着御医来了。”
张夫人觉得他语气有哪里怪怪的,但再瞄一眼他的神情,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她答道:“那是自然。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恩爱非常,大皇子妃又只有这么一个康健的弟弟,再说,沈尚书…”
那可是一部尚书,在朝中地位颇高,能带给大皇子的帮助可不少。
顿了顿,张夫人没将话说全,但意思彼此都懂,“于情于利,他都得着急。”
为什么说是只有一个康健的弟弟,因为沈尚书家还有一个不那么康健的儿子。
那是他的小儿子,是个痴儿,沈尚书又多年无子,沈卓或许就是他老来最后的指望,可惜今天突遭这样的变故,就算不死,人也算是废了。
“不过咱们家不管这些,你往后见着那些皇子公主们也远着点儿,只不得罪就行儿。”
陈闲余乖巧应下:“……嗯。”
青天白日里,新郎官突然身上起火,原地自焚的离奇事儿一天之内就在京都传开了。
入夜,沈府。
沈卓大半个身体的皮肉被烧伤,嗓子也毁了,连御医来了用了最好的药都不敢保证能救活,只说看这两天的情况。
如果能挺过来,那就还能活下去;如果不能,那沈府大概不日就要办白事儿了。
“王爷,这是谁人下的狠手,这是要臣绝后啊!”
沈尚书瘫坐在房内的地上,悲痛不已。
大皇子赶紧弯腰去扶自己老丈人,心下也是担心忧虑的,“岳父快请起来,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您也得千万保重自身。”
“本王已经派出人手去找,一定找名医治好卓弟身上的伤。”
但烧伤留下的疤最难去除,何况刚刚御医替沈卓治疗伤势的时候,他也在旁,亲耳听御医说沈卓今后怕是子嗣也要断了。
唉……
见沈尚书还在哭,大皇子也没办法,忙又劝慰了几句,而沈夫人早在看见儿子伤势的第一眼就晕了过去,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沈尚书一日之间从大喜变大悲,又整整半天水米未进,身体早已是软的不成样子,他扯着大皇子的衣袖,不肯放手,好像抓住最后一点儿希望,被扶起来后他想到一个可能。
“王爷,会不会是……三殿下?”
毕竟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向不对付,借何岳的手来除掉沈卓,故而让他们两家就此生出嫌隙,大皇子在沈家和何家之间不管偏向哪边,都将和另外一边离心。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是何岳主使的,他没那胆子,也没害沈卓的理由。
长威侯府的人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长威侯就亲自来了沈府赔罪解释,道明原委。
何岳也说了,他送的贺礼明明是一件金镶玉麒麟,但莫名其妙的,他的贺礼就变成了一坛火油。
是的,他们事后根据那碎片上的一点儿气味痕迹,检查确认了那坛子里装的就是火油,也怪不得当日那火窜的这样快。
大皇子叹了口气,“岳父,不瞒你说,本王也怀疑是三皇弟动的手,可怀疑归怀疑,我们没证据。”
是的,没有证据。
火是突然自己着的,火油又是出自何岳之手,跟三皇子一点儿边都不沾。
贺礼是从何时开始被调包的,何岳是一点儿没察觉,最后一次打开看的时候就是今天早上他出门前。
路上也没发生任何意外,包括他身边一直伺候的下人也被抓起来审问,但现在也没一个招的。
沈尚书双眼赤红,模样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可王爷,臣不甘心啊!”
“臣膝下就这么一个健全的儿子啊!”
他嘴唇干裂,半白的头发在烛光的映照下如霜似雪,佝偻着身躯,“卓儿平素是胡作非为了些,可此事要是一般的仇家所为,对方又是如何进的了长威侯府的大门?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换了何岳的贺礼?”
何岳作为长威侯世子,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下人跟着,用的还都是家生子,这些下人几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然而,贺礼放在他房中,出了门又除却他身边亲近的人,无人可碰。
普通人、哪个普通人能混到侯府世子身边去?有这能耐,早把何岳也一起害了,可单单现在出事的只有两个同样不学好的人中的沈卓。
“王爷,若我沈家真的就此与长威侯府结下梁子,谁又能从中获利?”
只有三皇子,或许还有四皇子。
但四皇子现在自身的流言也不少,主要还是司天监当年推算的关于他命格一事,不太像是他出的手;至于五皇子,闲云野鹤,现在不在京都;六皇子更不用提了,三皇子一党而已。
新回京的七皇子?
他都没在朝中站稳脚跟,看着没什么势力,更不像是他。
“此事,臣会禀报陛下,求陛下帮臣彻查,还臣一个公道。如果最后还是找不出任何线索,臣,认了。”
他眼神一狠,“只是,害我儿子的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
大皇子叹了口气,也是心情沉重。
这些年来,三皇子一派与他们斗的厉害,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真的很难不让他怀疑这事儿是三皇子干的。
第二天一早,沈尚书果然在朝堂上提出此事,而皇帝也当庭点了刑部的官员去彻查,至于结果如何,还得再看。
下了朝,四皇子看着走在人后的沈尚书和大皇子,他心中冒出个念头,停在原地,等着他们。
“大哥,沈大人。”
等人走近,他向大皇子行了一礼,沈重亦抬手回礼。
“四皇弟可有事?”
三人算是离开大殿的人里最后几个,还有三皇子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
四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神情认真,另外两人便也不置可否,三人同路,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甩开人群,四皇子单刀直入,神情认真道,“我知道沈大人和大哥在寻找谋害沈卓的真凶,我可以保证,此事与我无关。”
他转头看向沈重,“沈大人,相信最近京都里关于本殿当年之事的流言,你应该也听说了。”
他提醒沈重,“你觉不觉得,当年太安殿突然起火,和今日令郎无故被火烧身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关于沈卓身上为什么突然起火,原因还没找到,但不得不说,确实跟四皇子刚出生时,太安殿内突然起的那场火很像。
都是找不到任何线索,众目睽睽之下,说烧就烧起来了。
沈重怕的就是和四皇子当年一样,最后不了了之,他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一半是真,一半儿是故意流露出来,“四殿下,那你认为此事是谁做的?”
关于四皇子突然找他们自证的行为,两人都没说信与不信,端看四皇子想做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本殿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沈大人。”四皇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给沈重,后者打开一看,纸上是一个令他和大皇子都很眼熟的图案,只听四皇子道:“京都关于本殿之事的流言,已经查到是谁散播出去的了,就是这枚木饰的主人,也就是沈大人之子——沈卓。”
“不可能!”
沈重惊诧,他儿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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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四弟说这话,可有依据?”
四皇子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也有了成算,语气平静。
“我暗中着人调查此事也有好几天了,最后查出此事最先是从长青酒楼的一个小二处扩散出去的,且,传播此事的人我已经抓住,证词便是如此。”
“据我所知,沈卓前几日确实去过一次长青酒楼。”
他说完,沈重皱眉,拱了拱手回复:“望四殿下明察,我儿前几天确实是去过长青酒楼,但此事非他指使。”
他儿子他知道,没有他的命令,断不会去沾与其他皇子有关的事,更不会莫名其妙的去帮四皇子散布对司天监不利的流言,他图什么?
四皇子将那张纸收回,折起来收入怀中,“散布流言之人,没亲眼见到沈卓,收钱办事儿正准备退下时,当日与您儿子同行的另一人不小心把此物碰掉,然后此人便亲耳听这枚木饰的主人言,此物是其父亲往千佛山顶,取的一颗百年桃木雕刻而成,是为护佑他平安。”
“京中是有不少人见过令郎佩戴此物,但知其来处的,恐怕没几个吧?”
听到这儿时,沈重心中忍不住一惊。
四皇子说的确实没错,他也曾叮嘱儿子将这个东西随身佩戴,出处并未往外说,可以说,除了沈家几个人知道外,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连大皇子也不例外。
他看向自己岳父,一看对方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四皇子说中了。
“所以四弟今日找我们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现在连他也不那么确定流言之事到底是不是沈卓所为了,还得等人清醒后,再问问。
四皇子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跟大哥和沈大人说一声,沈卓之事,确实跟我无关。那你们不妨想想,此事最有可能是谁所为?又是否是有意报复?”
沈重嘴唇抖了一下,心里慢慢有了个猜想。
大皇子思量了一下,看穿了四皇子的目地,“我懂你找我们是想做何了。”
“——司天监。”
四皇子想将当年天火和现在沈卓无故起火之事联系到一起,然后把矛头指向司天监监正高兴阳。
这事他并非不能自己做,而是,如果能有大皇子等人的配合,双方合作起来这次事件对三皇子造成的杀伤力将会更加巨大。
四皇子轻笑一声,夸道,“大哥聪明,这次我们既然有了共同的敌人,何不同仇敌忾一次呢?”
“但四殿下,你拿什么让臣相信你没有嫌疑?”
万一此事就是四皇子自导自演,故意伤沈卓好拉他们一起对付三皇子,从而顺利洗脱自己身上的命格不祥之说呢?
那沈重才是真的信错了人,被人宰一刀还和害自己儿子的人合作。
四皇子也知,自己光凭说的很难让人相信沈卓的事跟自己毫无关系,但一个无罪之人,要如何证明自己无罪?
他思量了一下,不慌不忙笑道:“本殿愿意先来找沈尚书和大哥说明此事,本就是不想让你们误会,若是本殿将证人直接押到父皇面前,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一样能将脏水泼到三皇子和司天监身上去。
有无大皇子和沈尚书的配合,都一样。
只是有沈尚书这个现在最大的苦主在,或许还要简单一点儿。
“本殿可以对天发誓,令郎起火被焚之事与我无关。沈尚书若还不信本殿,而是更愿意相信别人,那本殿便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
从一开始,沈尚书最怀疑的就是他们两个。
直到四皇子方才之事道出,他在思考再三后,心里有了定论。
21.两派结盟,四皇子翻身
从下朝时,看到四皇子和大皇子沈尚书走在一起,三皇子心里就莫名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四皇子必定和另外两人在商量什么,且极大可能是冲自己来的。
“母妃,沈卓之事,可有我们的人在其中动手脚?”
顺贵妃今年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金线海棠云纹宫装,梳着十字髻,两侧簪有红色穿花蝴蝶珊瑚步摇,肤如凝脂,华贵端庄,站在花丛前身姿婀娜,悠闲地在自己宫中修剪着花枝。
见儿子一来先是屏退宫人,后就问这个,她一笑,不再看他,语气平淡,“都二十多岁的人了,遇事还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不过是区区一个沈卓,哪里值得你母妃动什么手脚?”
那种蠢货,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玩死。
一听说不是,三皇子松了口气,但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还在。
他说道:“这两天,先是京都多出许多不利高兴阳的流言,现在又出了沈卓之事,不知怎的,儿子总感觉…暗中有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顺贵妃没有理,像是半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抬手抚了抚手边黄色的秋菊花瓣,染着蔻丹的指甲鲜红亮丽,如花中红蕊,看着娇艳的花儿,她心情颇好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锦儿,身为几个皇子中的佼佼者,暗中自然多的是人用眼睛盯着你。”
“稳住阵脚,做好自己该做之事,谁也拿你没辙。”
“怕就怕……”
三皇子正要说着什么,一句话没说完,顺贵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就低声来报,“娘娘,三殿下,陛下急诏司天监监正入宫。另外……”
“另外什么?”顺贵妃问,扭头看向她。
宫女顿了顿,回道:“另外,据递来的消息称,沈尚书、大皇子,还有四皇子也在,三人一同进了陛下的岁安殿,之后就再没出来。”
好啊,看来他们这次是齐齐冲着高兴阳来的呀。
顺贵妃还未吱声,仿若在思索什么,另一边三皇子赶紧告退,“母妃,儿臣前去看看情况。”
“嗯,去吧。”
顺贵妃思考着这三人聚在一起,可能会针对高兴阳的计策,慢慢的,她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是啊,怎么差点忘了,火……
看来这回四皇子是要彻底破除当年命格一事带来的阴影了。
顺贵妃顿时没了赏花的兴致,懒洋洋地叫宫人把面前这盆菊花搬到角落里去,自己回了正殿。
而岁安殿内,四皇子正满脸悲怆地跪在地上,哭诉,“父皇,儿臣真没想到,儿臣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高大人,致使他当年说儿臣生来克父,让儿臣自小离京,远离父皇母妃膝下。”
“儿臣幼时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哪知,竟是被人陷害!这天火,也非是因儿臣诞生而降下,乃是人为。”
这时,沈尚书也适时的开口了,嗓音沉重而沙哑,带着苦涩和痛苦,行过一礼道,“陛下,老臣之子今无故周身起火,与当年四殿下诞生之日,太安殿突然起火的情况何其相似,都是在众人眼前,火无缘无故就烧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起火,当初,司天监监正高大人说是四殿下命格有异。”
“但老臣可以肯定,老臣犬子绝不存在命格相冲一说,既无关命理,那这火又是怎么起的?是何人所为?再说犬子成婚的日子,还是经其亲自测定。”
他重重拜倒在地,“臣恳请陛下,严查司天监监正高兴阳,看其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还是此事就是其所为?!”
“陛下!臣冤枉啊!”
高兴阳一走进殿中,刚好听到四皇子和沈尚书这么说,当即疾行跪倒在殿内另一侧。
与另一边的四皇子、沈重等人中间像隔了条楚河汉界。
高兴阳扭头对沈重不忿道:“沈尚书,我知道你儿子出了这种事,你心里难受,但这与我何关?”
“我那日并不在场。”
是的,你躲在家里没出去。
沈重眼下青黑一片,脸色憔悴,眼中尽是沧桑,闻言,语气无波无澜的回道:“你不在,但并不代表你不能派别人动手。”
“沈尚书,你这不是空口白牙的就污人清白吗?我与令郎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沈尚书抬头,望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叫正好赶来的三皇子心下不好的预感更甚。
“你当然有要害他的理由。”
“只因小儿几日前,在长青酒楼喝多了酒,为当年你说四皇子命格有异之事不平了几句,你就设法害了他。”
高兴阳:?!!这什么鬼?!
他的表情是震惊的,完全不知道这码事儿。
沈尚书接着补了一句,“说不定,当年太安殿起火一事,也是高监正所为也未尝可知呀?”
“你血口喷人!”他急忙反驳道。
虽然当年那事,他确实是知情人,但不是他放的那把火啊,他只是出主意而已,真正动手哪还轮的到他?
“我的确听说了最近京都里的流言,但我也没想到是因你儿子所起,更没去过什么长青酒楼。”
四皇子眼尖的瞥见走进来的三皇子,俯身朝下的面庞上快速勾起一抹笑,抬头,质问,“高大人是没亲自去过,但三皇兄可是派人去了长青酒楼的,对吧三皇兄?”
糟糕!中计了!
三皇子没想到当初只是派人盯着四皇子的人,最后也一道跟去长青酒楼,发现了当日沈卓雇人散布流言之事,已经被四皇子发现。
甚至,他派去的人回来还少一个,看样子,怕是被他扣在手里了。
三皇子内心思考着对策,面上却平静地向皇帝行了一礼。
“老三,你也知道此事?”
三皇子缓缓点了下头,“是的,父皇。”
“据儿臣所知,前几日,自从六皇弟去过高大人府上之后,高大人就一直告病在家,闭门不出。”四皇子望向成帝说道,而后视线转向跪在另一边的高兴阳,乘胜追击,“也不知是六皇弟和您说了什么,才致使您如此啊?我观您面色红润,看着也不像是染了风寒。”
“高大人不妨说说。”
四皇子接连吐出质问。
高兴阳自然不能老实说,说是三皇子派六皇子来让他警惕是不是有人打算对自己出手,支吾了一阵,还是三皇子适时找了个借口替高兴阳解围。
“是六皇弟近来对天象之学起了兴趣,特地想找高大人请教。但那日去的匆忙,高大人也没准备齐全,故而这几日在家将自己所学整理出来,费了些时间,此事是六皇弟麻烦高大人了。”
高兴阳忙拱手,客套:“不敢称麻烦,司天监近来正好无事,臣举手之劳罢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来这才是四皇子给他们设的圈套。
三皇子心中生出一丝懊恼。
“也就是说,最近京都关于老四命格的流言是爱卿之子弄出来的。老三你知道这事儿,高兴阳,你知道吗?”
宁帝的身体并不高大,近五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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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让他两鬓覆有白霜,中等身材,面相并不算威严,然周身气势摄人,端坐御案之后,声音低沉和缓,给人一种压迫感,尤其是被点名问到的高兴阳,他心中更慌。
他当然是不知道这事儿!三皇子也没和他说过啊!
但是,要实话实说吗?陛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说了会不会让陛下觉得他们早有勾结?
他俯身跪趴在地上,悄悄抬头看三皇子,可后者却并不敢和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这叫高兴阳心里一时犯起了难。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下意识抬头看向三皇子的动作已经被宁帝捕捉看在眼里,后者眼皮微微下拉,表情不变。
“回陛下,臣、臣不知。”
“你不知道……”像是疑问,又像没什么意思的思索之语,突然视线瞥向三皇子,“老三,你今日来的倒巧,你打听此事是关心你四皇弟,还是关心高兴阳呀?”
“儿臣自是关心四皇弟的。”三皇子面上带出几分后悔,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初闻流言时,儿臣也不知该信高大人当年算的结果,还是命格之事是假,于是便想先查查这流言是从何处兴起,再做下一步打算。”
“如果高大人当年所算无误,那这背后散布流言之人当是污蔑朝廷命官;如果有问题……”
他看了眼高兴阳,拖长的尾音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高兴阳在接触到三皇子的眼神后,立马会意,忙磕头声音笃定道:“回陛下!臣肯定,臣当年所算无误!”
这时,又听四皇子开口,一一举证,“高大人,非是本殿怀疑你的能力。若我出生时太安殿起火是因我命格与父皇相冲之故,那敢问高大人,沈尚书之子如今被焚是怎么回事?”
“其二,司天监半个月前,曾言城南将有大雨,然半个多月过去了也不见大雨降下,百姓怕粮食被毁,提前抢收,收成受损;”
“其三,沈尚书之子大婚的日子可是你亲手测算的,却在大婚之日遭此变故,你若说是老天不满又或是什么玄乎的问题影响,何谈吉日?”
“其四,您说您不知流言之事起于沈卓,我们又怎知你是否欺瞒父皇?如果你明知此事,却装作不知,那你和沈卓之间可算不上完全的无冤无仇。”
“我……陛下!臣真的冤枉啊!”高兴阳没想到这都能攀扯到自己身上来。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
然不管四皇子还是沈尚书之言,到底拿不出高兴阳害沈卓的证据,高兴阳以为自己顶多就是最近事儿没办好,被罚一下就完了。
但没想到,宁帝开口了,直接说道:“司天监监正高兴阳,近来办事不力,着除去官身,贬为庶民。朕之皇四子命格有异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再提。”
“陛下!”高兴阳震惊了。
三皇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短暂的不该有的惊讶,后迅速弯腰俯身行礼,其余人亦是如此。
宁帝下一道命令是发给沈尚书的,“另,沈卓在家禁足一年,不得再生事端。起火之因,就继续着刑部追查。”
“你等退下吧。”
“是,陛下。”
殿内跪着的几人俱是行礼告退。
宁帝的语气太平静,一言就将高兴阳贬出朝堂,可后者至今还没搞懂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
“陛下,臣真的没有算错!臣真的是冤枉的呀!”
宁帝却看也没看殿下跪着喊冤的高兴阳,一旁的大监挥了挥手,很快,高兴阳就被殿外的侍卫拖了出去。
22.突然的怀疑
出宫的路上,大皇子感慨,“这下高兴阳被废,算是废了老三的一颗棋,但收获最大的恐怕还是老四。”
有成帝的这道命令在,他也算彻底摆脱了命格之说带给他的困扰,解决了一大心病。
只有沈家,沈卓被废,却连真正下手的人都没能抓出来。
他们知道不是高兴阳动的手,但大概率也是三皇子一党。
“王爷,用卓儿的伤废掉三皇子一颗棋,已是最大的收获了。”
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他们没有证据,根本拖不了三皇子下水。至于四皇子,他捡便宜是顺时顺势的阳谋,不,连阳谋都不是。
比起四皇子得利,他们更想借此中伤三皇子一波,毕竟这结果对他们一方也是有利的。
“朝堂之上,没有永恒不变的敌人,从来只有利益之争,”沈尚书长长的叹息一声,知道大皇子心有不甘让四皇子捡了便宜,告诉他,“王爷以为,陛下不知道咱们是故意针对高兴阳吗?”
大皇子一怔,“那父皇……”为什么还遂了他的意?
“因为高兴阳无意间看向三皇子的眼神,恐怕陛下也看见了。”
“高兴阳自己暴露了他是三皇子一派的人,你说,那当初他为四皇子所算的命格之事还有几分是真?”
大皇子怔住,懂了。
沈尚书接着道,“陛下是一国之君,他敢以皇子之事说假话来愚弄陛下,岂不是找死?”
之所以没杀他,而只是说他近来办事不力,丝毫没提四皇子当年命格有异是不是算错了,只是禁止他人再议,也是这个原因。
不然,不是等于要宁帝承认,多年前他被高兴阳给骗了吗。
宁帝这是在维护自己的颜面。
这边,后一步反应过来的顺贵妃,命人来拦三皇子的大宫女终是来迟了一步。
见到几人走远,还有一同被拖向宫门外的高兴阳,大宫女走到三皇子身边,低声说道:“娘娘本是派奴婢来让殿下回去的。”
三皇子此时也自知自己今天不该来的,但说这些也晚了。
他疲惫的揉揉眉心,“嗯,本殿知道了。”
他抬脚,朝顺贵妃所在的栖霞宫走去。
高兴阳被废了,但司天监监正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上去,他得好好选选。
“安王在做什么?”
宁帝身边的大监怔了下,虽然不知陛下怎么今日突然问起这位来,但还是如实禀报道:“回陛下,安王殿下四天前出宫了,去了施将军府小住。”
“没出去过?”
“没有。”
然后宁帝就没再问了。
好像只是兴起,想要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儿子最近的动向,但高兴阳之事刚结,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安王……
大监内心的想法刚想到一半儿,连忙止住,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去。
而这边,待在施怀剑府邸的赵言确实没出去过,不过对于沈重之子沈卓身上突然被火烧之事,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原著里,反派陈不留为了报复当年沈卓少时在皇后灵堂对亡者不敬,故而设计了这一出好戏,更是加深了大皇子一派和三皇子之间的矛盾。
可已故皇后又不是他赵言的娘,他也不是原身陈不留,他没动手啊,怎么沈卓还是被烧了?谁干的?
剧情怎么跟原著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赵言有些纳闷儿,问一旁坐着的施怀剑,“舅舅,沈卓之事可是你的手笔?”
施怀剑不明白,英武的面容上眉头微皱,“我为何要放火烧沈卓?”
赵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余问了一句废话。
是啊,当年在先皇后灵堂内,沈卓做的那事儿被他爹礼部尚书给很好的隐瞒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少有的几个知情人也被灭口了,连施怀剑都不知。
只有当年侥幸逃出宫去曾服侍在先皇后身边的一个老仆知道,后来陈不留回京,便是从她那里得知了当年皇后葬礼上的事,所以陈不留才报复沈卓和沈家。
其实,赵言还有一个事想不通。那就是,原著中,明明在陈不留回京后,故去皇后留给他在京的人手就会主动找上他,然后效忠。
可现在的现实是,一个主动来找陈不留的都没有,他们人呢???
赵言百思不得其解。
“不留,你何以有此一问?”施怀剑看陈不留一直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于是问道。
赵言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得打马虎眼儿,“没事儿舅舅,就是随便问问。对了,您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施怀剑这才想起自己要跟陈不留说的事,也不管他之前这么问的原因了,进入正题,“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突然想娶谢三小姐为王妃了?”
他说道:“谢尚书一家不欲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谢老夫人又曾与你母亲有旧,你若想强将人家拉入局中,多少…有点不该。”
其实他想说不厚道。
但陈不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留下的孩子,他又说不出再重的话。
若是真心喜欢倒也还好,就是如果是奔着别的目地去的,就真的有点不应该了。
陈不留之前也没跟他商量过这事儿,直接一道赐婚圣旨下来,他也是事后才知晓。
赵言喜欢谢秋灵吗?
赐婚之前,他连见都没见过女主真人,只是内心多少存了点看小说时对女主的幻想,真心喜欢根本谈不上,还有一点跟男主抢女人的刺激、兴奋。
但他不可能老实告诉施怀剑这点,神情带出一点腼腆,“舅舅想多了,没那么多复杂的原因。”
他将话说的再明白点儿,“我曾见过谢三小姐的。”
施怀剑于是懂了,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所以想娶人家。
转而又问,“你请旨赐婚前,可有跟人家家中说清楚?”
赵言愣住,当时他正哄得皇帝老头儿高兴,得知那天已经正是男女主初遇的日子,他坐不住,就顺嘴跟皇帝提了想让他给自己和女主赐婚的事,谁料皇帝在思考了一会儿后,竟直接答应了。
顺利的超乎想象,婚事就这么定下,女主到手。
“…这,一时心急,忘了说。”
赵言不敢在这个事情上撒谎,因为很容易被拆穿。
“不过我后来左思右想,也自觉不妥,所以前些天已去谢家说明清楚,赔过罪了。”
施怀剑原本皱着的眉头松开,虽还有些忧虑,但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陈不留既已上门致过歉了,此事现也就只能这样了。
“今后行事,切忌不可莽撞。”
他体谅陈不留从前在乡下生活十二年,到底有些该教的,无人教导,被耽误了。
施怀剑可是赵言现在最大的靠山,还是长辈,赵言自然装的乖顺无比,不敢反驳,“我记下了舅舅。”
施怀剑还想起一事,问陈不留,“还有,你前些天要我派人暗中抓回来的珍珑阁老板一家,现已在府中悄悄关了数日,总不能一直关着他们,你到底要我抓他们回来有何用?”
从陈不留回京后,他与这个多年未见的侄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从接触的几次经历来看,他越发看不懂陈不留的行事了。
尤其是这次要他偷偷派人去抓一个商人一家,虽说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他们,但到底不能无故扣押人家一辈子吧?
赵言当然不能告诉他,他抓他们回来,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穿越者老乡,他打着马虎眼儿道:“舅舅,我只是看那个老板娘很会做生意,刚好我这儿有一笔生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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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她来做,却不好叫外人知道。而且,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
施怀剑之前确实发现那个抓回来的老板娘在和陈不留浅浅交谈过几句后,看陈不留的眼神就十分激动又热切。
后来两人单独交谈,他并未留下旁听,所以不清楚这事儿。
赵言:“嗯,很多年没见的一个朋友了,这次正好碰见,便想和她合伙做笔生意。”
施怀剑知道府外有人在监视陈不留,心下对他这次要求的行动了然,“原来如此。”
“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跟舅舅说。”
赵言点头应下,他根据剧情知道施怀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积蓄实力,还和从前军中的旧部保持联系,仍在查当年皇后之死。
但施怀剑没有主动和他透露这些,赵言便也只做不知,只当是接触的时间还短,不急。
毕竟原剧情里,施怀剑也不是一开始就将自己所有底牌都告诉陈不留的。
“不留,我看你身板儿还是弱了些,不知舅舅在你小时候教你的几招炼体之术你可还记得?”
赵言:“……”又来了,待在施府哪儿都好,甚至比待在皇宫还自在,就是他舅老逼着他锻炼身体这点儿不好。
最关键是,赵言不知道这体术动作是什么,谁家小说关于这方面还写的清清楚楚、连一招一式都写出来,不都是一笔带过吗?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赵言,完、全、不、会。
他汗颜,脸上不免露出一点心虚和尴尬,“舅舅,我那时候还小呢,已经不记得了。”
“喔,不记得没关系,那舅舅有时间再教你就是。”
“好。”赵言垂眸,心下松了口气。
他没看到的是,坐在他对面的施怀剑,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和冰冷。
这是施怀剑第二次提起让陈不留练习他曾教过的炼体之术的事,前一次被对方以太累为由,躲了过去。
这次却是直接说忘了?
施怀剑抬头看了眼陈不留,没叫对方察觉。十二年……难道真的是时间过去太久,以致于当年那个有过目不忘之能又聪慧过人的孩子,也变得似乎更趋向于平庸了吗?
“不留,等明年开春,舅舅在府中种上几棵石榴,今后你过来就有现成的石榴可以摘着吃了。”他笑着道。
赵言下意识想附和应声好,但在吐出第一个字前马上反应过来,心下一惊,面上露出几分纳闷儿之色,纠结又犹豫,“舅舅,可我不爱吃石榴你忘记了吗?”
“石榴多籽,吃着太烦了。”
他说完,施怀剑神色怔愣,脑中好似响起孩童郁闷又略显不耐烦的声音,‘石榴多籽,吃起来太烦了,我不想要。’
他看着面前的陈不留,好似看到那个午后,坐在朱红栏杆上的小男孩望着他递过来的一个火红的大石榴,郁闷的不想接过的画面。
回过神,施怀剑眼神重新聚集到面前坐着青年身上,柔和了一个度,心中放松了许多,“没想到你都长大了,还是不喜欢吃这个。”
没人知道,赵言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看着施怀剑,心中有些不确定,刚才到底是对方有意试探,还是真的一时兴起随口说的?
还好他想起来剧情中有一段,说的就是陈不留小时候讨厌吃石榴的事。
赵言笑着,口吻略带几分无奈,“舅舅,这可无关年龄大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行行行,不说这个,不喜欢便不喜欢罢。”
反正施怀剑也不是要陈不留一定喜欢吃石榴。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在刚才那么一瞬间,他心里莫名对面前这个人生出一丝怀疑来,怀疑当初那个叫自己舅舅的孩子真的是面前之人吗?
不过好在,是他多想了。
23.调离京都
“呼,好险。”
赵言又和施怀剑坐了一会儿,才回房。
关上门,他背靠在门上,不禁吐出一口浊气。
屋内,原本正趴在小榻上看书翘起两只脚晃悠的女人见他回来,一下丢掉手里的书,欢喜的盘腿坐起来,“你回来了,什么好险啊?”
赵言正要说话,扫了眼女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堪称豪迈的坐姿,眉头紧皱,“你注意点儿,现在哪有女人像你这么坐的。”
如果陈闲余在这儿,肯定一眼就认出来,女人正是那珍珑阁的老板娘,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水红衣衫,头发随意的侧绑在肩上,岔开腿盘腿坐在小榻上,闻言也没不高兴,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她对面凳子上的陈不留。
“这儿又没别人,我就爱这么坐。”
“你不知道,我一天天的待在这府里可无聊了,又没手机又没电脑,不能上网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好在这书上的字我还都认识,也就只能看看话本儿了。”
她问赵言:“兄弟,我啥时候能出去耍耍啊?”
赵言瞥了她一眼,又拿出了那套说辞,“余静,我跟你说过了。现在京都还有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不知道躲在哪里,也不知道好坏,你出去万一被发现了,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那天在谢府发现地上的字符时,他才猛然惊觉穿越的人可能不止他一个,那一瞬间,他说不出来是惊慌还是喜悦。
事后,赵言就想把这个人找出来。正巧这时,京都传出了一种卖相可爱的瓷器制品,那风格样式一看就老现代了。
他立马央着施怀剑,暗中派人把老板一家子都抓来。
可惜,一问之下才知道,当初在谢府留下字符的人并不是余静。
余静听他说过这事儿了,也感觉那人故意躲着有些奇怪,叹了口气,可她都在施府待了好几天,啥都不能干,无聊死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嘟囔着,“要我看,那人既然试探你,说明十有八九现在已经知道你也是穿越来的了。你不是还说咱俩一起合伙做生意吗?要是那人一直不出现,咱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做!”
赵言定声吐出一字,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余静眼前一亮,从小榻上蹦起来拖着个鞋就跑了过去,将银票拿在手里一张一张数起来,最后数完震惊了。
“好家伙!前些天你还没说没钱呢,这就变出三千两了?!”
赵言白了她一眼,眼底微不可察的带了些嫌弃,“好歹我…咳…你知道的,我舅舅给我的。”
余静头也不抬,眼睛光黏在钱上了,不住的点头,“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是陈不留嘛,皇子,又是大…”
‘反派’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赵言急忙捂住嘴,尽管现在屋子里没别人,他依旧神情紧张的制止了余静的话,压低声音,语气隐忍着几分怒气着重强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说这个话!你是想害死我吗!”
说真的,赵言真怕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被这个女人给泄漏出去。
他松开手挥袖,余静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也不足了,弱弱的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赵言也不再说她了,主要是没心情跟她废话,言归正传,“我托我舅舅给你安排了一个新身份,就叫你本来的名字——余静。是个丈夫早死的寡妇,没有家人和孩子。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去江南,这是启动资金,你到了那边儿后,不管做什么生意都随你。”
“真的都随我?”突然变富婆,还做什么生意都随自己,余静满脸惊喜。
赵言神情平淡,“嗯,都随你。前三年收账咱们四六分,你四我六,毕竟我也算是你最大的股东了。后期,你六我四。”
余静这个合伙人,身上穷的叮当响,只有十位数银两。
要没赵言给她的三千两,怕是一开始只能做点儿小本买卖。
余静思索着,没第一时间回话,似有犹豫,赵言猜到她在想什么,不冷不热的说道:“在古代开店,你要是没后台,你觉得你一个女人就算赚再多钱,又能守的住吗?”
余静悻悻地闭上半张的嘴,心里的那点儿不情愿也被压了下来,说的也对,这次她穿越过来一家人被赵言连夜抓走在京都连个水花儿都没溅起来。
就是死了也没人管。
而现在,赵言的皇子身份就是余静后期在江南开店的最大靠山。
“好的。”她应下,想起自己穿越过来后原身的家人,还是多问一句:“那…我现在的丈夫孩子怎么办?”
余静原本二十出头的年纪,没结婚没孩子,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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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穿越,直接成两个孩子的娘,还附送一个婆家。刚刚赵言给她的身份安排上,家庭关系也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就说你死了,然后我会派人把他们送回老家,天大地大,你们今后应该不会再见面。”
“不然你还真要装一辈子?”赵言瞄了她一眼,女人眼中的同情迟疑之色顿消,立马拒绝,“不,我当然不要!”
余静之前只是有想过,原身的那两个孩子还小,家里又穷,穿来的那几天,那家人也算对她挺好的,动了些微的恻隐之心而已,顶多算是可怜同情。
但要让她和一个不熟的男人过一辈子,还要装着之前原身的脾气性格,她可装不来,还是当一个有钱又自由的富婆来得爽。
“我可提醒你,就算是…”赵言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小说”两个字,后才说道:“那也是古代背景的世界,搞不好,是真会死的,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重开。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儿,说不定命只有一条。”
他言语间的提醒和警告被余静认真听进去,她这些天也愁,也有过逃避的时候,但一觉醒来,人还在这里,她也只能是认命了。
“唉……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不过抬眸瞧见赵言,想起原书中那一系列朝堂阴谋和勾心斗角,还有争位,她觉得,这位恐怕比她还难,难怪现在瞧着比她稳重。
想着,她突然好奇,“诶,还没问你,原来的那个哪去了呢?”
“什么原来的那个?”
说完,再看了看女人望着自己时奇怪的表情,他明悟过来,答道,“我不知道。”
“好像,睡一觉起来,就成我了。”
两人的这番问答没头没尾,中间还缺少重要词汇,但彼此还是懂了。
余静盯着赵言的表情变得更加疑惑和纳闷儿,“我是原身意外落水嘎了,我才过来的,难道…不用嘎也能穿?”
但她这么说完后,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在下一刻想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赵言穿的这具身体原主人没死,那他的魂魄去哪儿了?还在身体里,还是就这么消散了?
赵言穿过来时,根据原身的记忆知道他是在睡觉,但…也并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意外发生的太突然,原身在睡梦中就嘎掉了。
24.陈闲余才是他往后的名字
“恭喜大弟,得中探花,不日出任礼部郎中。”张相府后院水榭内,张家几人围坐在桌旁,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陈闲余率先端起酒杯朝张知越笑着祝贺。
“恭喜二哥!”底下的张文斌和张乐宜有样学样儿,一个敬酒,一个敬茶。
一家人聚在一起,氛围很是温馨祥和。
张知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挨个谢过兄弟妹妹,“多谢大哥、三弟,还有小妹。”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张丞相这个当父亲的,也免不了要勉励张知越这个二儿子几句,面色平静,含着淡淡的笑意,“知越,这次你承蒙陛下看重,殿试之后当廷赐官,今后在礼部当认真办事,不可有负圣恩。”
“谢父亲教诲。”
“二哥这次居然不是拿的头名,我还以为状元非二哥莫属呢。但要论谁更得圣心,我看那袁湛在二哥面前,还得退居一射之地,不过我想不通,为什么陛下给二哥赐了礼部郎中之位,却不点二哥当状元呢?”张文斌拿筷子夹起一根鸡腿,一边好奇说着。
这个袁湛就是这次秋闱的头名状元,生生将张知越压在了第二的位置上。
张夫人皱了下眉,念在今天是个好日子,也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只教育张文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二哥是不差,但需知天下英才何止你二哥一人,陛下圣心,又岂是你可以揣测的。这话可不兴在外人面前说。”
尤其是要是被如今夺得状元的袁湛听见,还以为知越对他怎么不满呢,这不是给他二哥拉仇恨?
张文斌被他娘略为犀利的眼神一瞪,感觉到了危险,缩了缩脖子,“哦,我又不傻,这话我当然不会在外说啦。”
“你啊你……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三儿子性子跳脱,张夫人是又气又无奈。
“因为朝堂当中,已有三年未能有寒门出身的学子在科考中夺得前三的名次。这次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袁湛,自然要给他抬名,在天下广而告之。”
一桌人的目光朝陈闲余望去,后者慢慢品着酒,语调很慢,漫不经心间像在说‘这朵花很好看’,而不是在说什么朝堂之事。
“你这话说的,朝堂当中难道还缺寒门出身的官员?”
张文斌虽年少,但也知道朝堂上的官员多根据出身不同爱抱团儿,又分权贵士族出身和寒门等,而宁帝身为皇帝,要平衡朝堂势力,每年会根据这些学子的出身,各个阶层都选一些。
在张文斌看来,目前朝堂上出身寒门的官员人数并不少,所以这次秋闱怎么就不能点他哥当状元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哥就要屈居那袁湛之下?那他爹还是寒门出身呢,只是现在是丞相罢了。
张文斌心中有不服,在他看来,他哥就是最厉害的。
“现在的朝中是不缺,但新一代年轻官员中呢?”陈闲余问道。
张文斌在记忆中翻找起所知的新入朝的年轻官员,但朝中每年有多少官员入朝,他们的出身都如何,他知道的并不详尽,也就知道些极个别的。
比如这次秋闱新鲜出炉的榜前几个,至于排名再往后的他就没兴趣了解了。
“哦,不过那状元虽然被袁湛得了去,但我看这人前程远不及二哥好。”
?
有人疑惑,有人皱眉,张知越就是后者,他打断张文斌,“吃你的,背后莫说人。”
“且那袁湛,才能并不在我之下。他拿头名,我输得心服口服。”
张文斌被噎住,感觉自己就多余替他哥抱不平。
他哥和那袁湛殿试时的文章公布出来后,他看过的好吧,明明就不分伯仲。
陈闲余:“你觉得袁湛为什么会被派往司天监为官?”
他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张文斌想也没想答道:“我猜,多半是得罪了人!”
不然他一个好好的状元,怎么就被发配去了司天监这种冷职门,必是有人给皇帝上了眼药。
“扑哧”陈闲余像是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而后更是直接笑出声来,张文斌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陈闲余慢慢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三弟啊,在你看来是坏事,或许在他看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也不一定啊。”
张文斌懵了,“好事?这算什么好事?”
陈闲余摇头,“你不懂,且看着吧。”
他举着公筷,在面前的一盘鸡肉和一盘鸭肉之间挑选了一下,最后夹了根鸡腿,却没放到自己碗里,而是夹给了正疑惑地盯着自己看的张知越,笑道,“这两日,司天监新任监正的人选就该出来了。”
“二弟如今入了礼部,万望今后小心行事,保全自身比什么都重要。”
礼部尚书是大皇子一派的人,张知越知道,他虽入了礼部,却并不想参与诸皇子间的争斗。
“嗯,谢大哥关心。”
张文斌想起自己近日听闻的消息,八卦之心升起,“说起司天监,我听说前任司天监正高兴阳,归乡途中遇到山匪被杀了,大哥知道此事吗?”
一桌的人,只有陈闲余和张乐宜的性子适合跟他讨论八卦。
但张乐宜,她看着好奇又莫名兴起的三哥,吐槽了一句:“三哥你打听这些消息倒快,平时背书没见你这么快过。”
于是张文斌脸色一下跨下去,挥手赶她,“去去去,小孩子瞎插什么话。”
“略~”
张乐宜吐了吐舌头,和张文斌之间隔着陈闲余做了个鬼脸儿。
“知道啊。”陈闲余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满酒,如今已是深秋,桂花酒的香味溢满整个院落,醉人心脾,“可见他演算的本事不怎么样,不然怎么就没算到,自己几时会死呢?”
他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带着三分醉意,抬头仰望天空。
“十月初九,今天日子不错。”
张夫人和三个子女不太明白这日子怎么就不错了?
张丞相倒是坐在石凳上,若有所思,却未开口。
“二弟,大哥为你抚琴一曲,以表庆贺吧。”
“好。”张知越其实是有些蒙的,但见陈闲余好似兴致上来,也没拒绝。
不一会儿,小白就去将他院中将琴拿来了,这琴还是张夫人特地为他买来,本想请专门的师傅教他,但被陈闲余拒绝了,他说自己会抚琴,不需要请师傅。
但其实张夫人也没见他认真弹过,只初时听他弹过几音,不成调,但手法是正确的,还以为陈闲余不喜欢抚琴,所以才没强求。
没想,当今日陈闲余坐在树下,低头认真拔弄琴弦之时,潺潺的琴音似流水过人耳畔,她怔住。
“这琴声……”
她没能说出下面的话,因为此刻她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张乐宜和张文斌还好,年纪轻,未能细听出琴声中隐藏的情绪,但另外三人却或多或少察觉出琴音中的不对。
说是为张知越庆贺,可琴声中的喜更像是浮于表面,其深处又似还隐藏着极深的寒意,深蕴寒秋之寂寥,又藏凌冬之冰霜。
琴音波转起伏,平静的小调变得像湍急的河流,最后水面重归平静,只是那平静下隐藏的暗流越来越急,像在压抑着什么,持续增重的压抑,层层叠加,反而叫人心弦越收越紧。
“不留,快过来。”
“这琴呢,不是这么弹的,手指要放缓,不要太用力。看,这样……”
那年秋日,穿着嫩黄色宫装的丽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金黄的桂花树下,女人怀里搂着孩子,声音温柔的教他抚琴。
记忆中的画面远去,陈闲余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琴案旁的酒中,杯中漂着几朵细嫩的桂花,那嫩黄之色短暂的吸引住了陈闲余的目光。
而后,他收回视线,琴音重归平静。
一曲毕,他端起那杯桂花酒,缓缓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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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回来了。
“嗯?好端端的,你把酒倒了干什么?”
张文斌不解问。
陈闲余坐在树下望着几步外的几人,没有动,面上缓缓扯出一抹微笑,“有虫子落进去了。”
“哦。”得到这么个解释,张文斌于是不再细究。
一家人吃完这顿饭后,张丞相书房。
一室寂静中,只有张丞相和陈闲余相对而立,突然,张丞相开口问面前的陈闲余,“高兴阳之事,是你所为吗?”
陈闲余收起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半垂着眼皮:“我说不是我,您也不会相信吧。不过,派人杀他的,可是陈瑎。”
张丞相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却是想知道,如果四皇子没派人去杀高兴阳,会不会陈闲余就会亲自动手派人去杀他?
他并不是想就此事指责陈闲余什么,当年皇后出宫为前太子祈福却身亡,就是由高兴阳的一则卦象而起,实则不过是背后有人做局。
皇后之死,高兴阳并不无辜。
“那沈卓呢?”
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好像从陈闲余回京后就开始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陈闲余开口了。
“相父知道吗?”
“年少,不是可以犯罪的理由;当年,他烧我娘棺布,灵堂上口出恶言,不敬亡魂,欺辱我兄长,过往种种,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他为什么字无一?
因为,他要所有有仇之人皆无一能逃,无一幸免,谁都别想逃。
他回来,便为报仇。
张丞相还真不知此事,闻言当即一惊,当年皇后故去,丧仪皆由礼部操办,如今听陈闲余提起,他方知此事,却不好再接着去问个真假,陈闲余也没必要在此事上骗他。
十月,正是先皇后逝去那月啊,他不忍戳陈闲余痛处,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劝。
他缓缓弯腰,躬身一礼,“七殿下,皇后娘娘于老臣有大恩,老臣亦想让她之死真相大白于天下。”
否则,他不会认下陈闲余这个儿子。
从他认陈闲余为子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和他站在了一条船上,不管陈闲余将来干出什么,他丞相府都将与他共进退。
“只是昔日,娘娘也曾嘱托老臣,万万要保殿下平安,如果殿下执意要为她报仇,昭雪,也不可将你自身搭进去。”
“老臣说这些,是想让殿下知道,今后有何事都可找老臣商议,而非殿下独立独行。娘娘已故去,纵使您再想为她报仇,也该多想想娘娘最后的心愿。”
陈闲余表情平静,波澜不惊,“你查到是我动的手?”
他在想,如果张元明真的在这件事里查出关于他的蛛丝马迹,那别人应当也能查到,他就有曝露的风险,得去扫尾。
张丞相直起腰,单手闲置于腹前,“没有。殿下手段高明,不论是沈卓无故起火的根因,还是那日在陛下面前作证的证人,都什么没查到。”
只是刚刚陈闲余相当于供认不讳的话,让他终于确定,这事儿是他干的罢了。
陈闲余心底是松了口气的,直视着他,“吓我一跳,父亲下次可别这么吓人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一开口,原先书房内紧张严肃的氛围被冲了个一干二净。
张丞相无声一笑,“明明是殿下自己未想对老臣隐瞒。”
陈闲余转身,欲出门,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说道:“相父,从今往后,你还是叫我闲余吧。陈不留已经有人当了,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只叫陈闲余。”
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他为相父,也叫张丞相听之一愣。
陈不留的身份注定是个死牌,真正的七皇子,早已改名陈闲余。
这就是陈闲余的第二个秘密:
很久以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陈不留,一个不留的不留。也是原书最大的反派。
25.深秋之年,春生何处
十月初十
陈闲余一身白衣出了门,去城外的清平寺上香。
上完香,捐了香油钱,寺里的沙弥将陈闲余手中的长明灯摆在佛祖案前,陈闲余跪下,虔诚的对着佛像拜了三拜后起身。
“大哥,你这灯是给谁供的呀?”
听说陈闲余今天要出门,张乐宜就也要跟着出来玩,但张夫人只准了她半天时间,下午还得回学宫上课。
张乐宜:……我真是太难了,两辈子也难逃学习的噩梦。
陈闲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只回头,声音平静道,“你的好奇心真的太重了,我不能告诉你。”
不告诉我?
张乐宜没意思的撇撇嘴,直接猜道:“是你娘对不对?”
她觉得陈闲余内心对自己庶出的身份或许是有一分自卑在里面的,虽然平时看不出来,她正视着陈闲余,想了想,微微垂下眼皮,声音低下去几分,“你要供长明灯就供,连名字都不写一个,佛祖哪知道这福愿是给谁祈的。”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的低,语气别扭,“母亲知道了不会生气的。”
她以为,陈闲余是怕张夫人知道此事后,心里有不满,所以才不敢在长明灯上写名字。
陈闲余看着脸上写着不高兴,又别扭的关心他的小姑娘,没来由的觉得好笑,“不告诉你不是因母亲的缘故,是不能说。”
是他娘的名字,不能出现在寺中,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可不妙。
他上前两步,伸手捏了捏张乐宜白嫩的脸蛋儿,如愿以偿的收获小姑娘愤怒的一枚瞪眼儿。
“你啊,脑袋小,想的却多。也不怕头越长越大。”
这就纯粹是在吓唬小姑娘了。
张乐宜才没那么蠢,气鼓了脸,真当她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一把挥开陈闲余作乱的手。
“哼!明明就是被我猜中了,不好意思承认。”
她飞快退后两步,警惕的瞪着陈闲余,像是生怕这人又上来欺负她,嘴中却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娘这事的。”
张夫人是她的亲娘,陈闲余也有自己的生身母亲,如今她死了,为她供奉一盏灯而已,有什么不让的。
不告诉张夫人,也是免得陈闲余心下忐忑。
张乐宜骄傲昂头: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仙女~
陈闲余本来这几天心情不佳的,这会儿,看张乐宜这一幅臭屁样儿也是忍不住真心的笑了下,“好好好,那在下谢过张大小姐好心隐瞒了。”
“客气~”张乐宜自豪又得意的一挥手,好像站在群山之巅,挥袖间尽是豪迈。
兄妹俩说完,正转身欲出大殿,就见门外走来两个分外眼熟的人。
看到陈不留,张乐宜眼睛亮了一下,后又压制住心底的激动,恢复平静,没有和陈不留这个老乡相认的打算。
而陈闲余的目光却是停留在施怀剑身上。
“见过施将军、安王殿下。”
张乐宜也紧随其后福了福身,行礼。
“张大公子?”看见张家兄妹二人,施怀剑先是意外了一下,后才道:“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见你们,真是巧了。”
赵言目光扫了眼张乐宜这个小丫头,后视线落在陈闲余身上,端的是平易近人,抬抬手,“二位不必多礼。”
“闲余今天带令妹来,是上香?”他问道。
张乐宜不答,只看向陈闲余,看他怎么说。
后者客气答道:“是,已经上完香准备走了。”
“那施将军,安王殿下,我等就先告退了。”双方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后,就分开了。
直到赵言看到佛祖案前,那盏明显是刚摆上去的油灯时,他才疑惑地喃喃道:“那盏灯是陈闲余供的?为何连个名字都不写?”
“我观他一身白衣,打扮素净,这盏长明灯莫不是为他生母所供?”
施怀剑的话提醒了赵言,再回想一下方才陈闲余那明显不高的情绪还有神态、打扮,确实很大可能这盏灯是为他那个生母所供。
“……所以最近也是他生母的忌日?这也真是够巧了。”陈不留道。
碰见陈闲余只让施怀剑意外了一下,并没吸引他太多注意力,因为比起陈闲余,为他妹妹上香祈福显然更重要。
“来,不留,在佛祖面前,为你母亲上柱香吧。”
施怀剑将手中的香递给‘陈不留’,赵言很自然的伸手接过,面上染上失落悲伤,好似真的为皇后之死而哀。
俯身拜了三拜,赵言心下无声地道:‘陈不留,我会代你好好活下去,活的比你更加精彩。’
他不了解原书中的陈不留和已逝皇后间的母子亲情,一段又一段的文字看完,能记得剧情是什么都不错了,至于与皇后的感情……那是一点儿没有。
走出寺庙的兄妹二人,站在寺门前,陈闲余望了眼周边山林的景色,深秋已临,草木已枯黄大半,山中偶有绿意。
带着凉意的秋风拂来,陈闲余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走吧,再不回去,你去学宫该迟到了。”
张乐宜爬上马车,无语了一下,她能说她巴不得晚去嘛,迟到就迟到。
“你还上不上来?耽误了我成为才女,你可赔不起。”她故意这样说道,就是因为自己有被陈闲余气到。
陈闲余哑然失笑,怎么感觉这小丫头总是迷之自信。
“是是是,要是将来你没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女,大哥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呐。”
这话听着,十足的在调笑,张乐宜也知道自己就是强行甩锅,心虚的别过头去,面上还是作出气哼哼不理人的态度。
陈闲余没有管她,于是马车里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张乐宜刚开始还觉得不自在,以为陈闲余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惹生气了?
但再观察一下,发现又没有。
于是她放下心来,也不说话。
直到马车入城,走到城门口时,陈闲余听见外面叫卖的声音,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了跪在路边,正在被人牙子叫卖的一排半大孩子。
目光落到其中一个男孩身上,他目光顿住,忽然出声,“乐宜,你想不想要个玩伴儿?”
张乐宜没懂他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语气比先前好了不少,“我这么大了,要什么玩伴儿。”
陈闲余放下帘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张乐宜发誓自己从他眼中看到了大人对小屁孩装成熟的鄙视。
“我记得,你今年才八岁。”
张乐宜:“……”身体年龄不代表心理年龄!
她默默在心里握拳,皮笑肉不笑的道:“哦,那我也是个不需要玩伴儿的大孩子了。”
陈闲余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很平淡,“大哥回家这么久了,一直没看你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儿过,身边的朋友更是少,这样可不行啊乐宜。”
“停车!”
陈闲余叫了一声,马车停下,接着就见他回头拉起张乐宜的手,欲和她一起下车,“走,大哥去给你买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陪你,平时也能有人陪你说说话、玩耍。”
被关心妹妹的好大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拉下车的张乐宜:???excure me?你是来搞笑的吗?
我是一个外表稚嫩内心成熟的大人啊!你给我买回来一个小屁孩当跟班,是我照顾她还是她伺候我?
张乐宜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把这个大哥打一顿,特别是,当他大手一挥,不由分说直接一买就买了一串儿孩子时,张乐宜:∑(??д??lll)完了,我怕是要即将开启带孩子生涯。
“陈、闲、余!你自己买回来的人自己陪玩儿去,本小姐可不管!”
下了马车,看着面前一二三四五六个排成一排的孩子,张乐宜由衷的感到头大。
“我要告诉娘,说你欺负我!哼!!”
张乐宜叉腰,一声怒吼完,大步跑进门去,只背影瞧着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又或者是怕极了这些年岁还小的孩子围上她。
陈闲余站在车边,含笑看着张乐宜的背影消失,不紧不慢的吩咐门房。
“去,把这四个送到小小姐院中,如果她还是不想有玩伴,那就送到庄子上,等大了随便安排什么差事。想走也随意。”
六个孩子身量都不高,年纪最大的也才十岁,陈闲余随手从右往左一指,就点了挨着站一起的两个男娃、两个女娃。
只最后原地还剩下年纪最大的一个男孩,还有一个七岁的男童,陈闲余看了两个低着头的孩子一眼,略微思索,后让出门来的管家,把年纪小的那个送到张文斌院中了。
小的有陪玩儿了,大孩子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只剩那个十岁的孩子被陈闲余带回金鳞阁。
“有名字吗?”
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茶。
男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身上衣服也脏破的不成样子。
见他不答,陈闲余自顾自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没有。”
“没有名字,就当是舍弃了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他喝了口茶,口渴得到缓解后,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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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已至,草木枯寂。然来年春归,万物复苏。死生轮回,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就叫你春生吧。”
他在心中默默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可莫要辜负了这个名字。
陈闲余转过头看他,后者正好抬起视线,两人对视上,后者很快移开了目光。
然而只那短暂的一瞬眼中的寒意,陈闲余便知,今天落下的这步棋,或许不算白下。
至于来日如何,那便只有来日可知了。
深夜,卧房内,张夫人挥了挥手,于是方妈妈便带着房中的下人出去了,她自己动手卸去钗环,放下头发。
“夫君,近日是闲余生母的忌日吧?”
原本正靠在床头看书的张丞相,下意识手顿了一下,闻言朝她看去,语气平静的答了个“是。”
“你怎么知道?”
他收回目光,放缓呼吸。
张夫人正梳理着头发,完全没注意到因为自己刚才的一句话,让自己丈夫心底紧张的那一下。
包括现在,这么问到底是疑惑还是试探居多也只有张丞相自己知道。
“闲余虽然没说他娘是何时亡故的,但我今日在他身上闻到了祭奠时焚香的味道,他近日还都穿一身白,他往常可不喜欢穿白色的衣裳。”
所以这白色,更像是到了他生母的忌日,而特意所穿。
张丞相语气依然不紧不慢,目光落在书上,“这短短时间里,你竟是连他喜好都摸出来了。”
这一点就是他自己都没发现。
张夫人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自己头发都梳好了,这才放下梳子朝床的方向走去,一边说着,“那是当然,我可是他母亲。”
“就算他不说,多留心几分,总能观察出来。”
她坐在床边,笑了笑,笑完,却是拉着丈夫的手开口说道:“夫君,我寻思着,要不咱们还是在家里的小祠堂给石夫人设个牌位吧,也便于闲余祭奠。”
“石夫人?”张丞相先是愣住,说完抬头就反应过来了,却是眸子里控制不住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藏起的是深深的震惊,“不可!”
“万万不行!”
他猛的坐直身子。
救命!这是要他抢了皇帝的儿子,还要再抢了皇帝的妻子啊!
再说,人家堂堂皇后,哪是我张家这小破祠堂能容的下的啊,我看爱妻你是要折你夫君的寿啊!
但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张丞相咳了咳,转而露出恰到好处的愧疚之色,伸手反握住齐文欣的手,叹息说道,“文欣,闲余和他生母之事本就是我对不住你,她虽与我有了闲余这个孩子,但一不算我妻,二不算我妾。”
“我甚至也是如今才知道有闲余的存在。”
他垂下眸子,烛光下,张夫人亦半瞌着眼皮,似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若让她的牌位入了我张家祠堂,那她是算我妻还是爱妾?”张丞相摇了摇头,“我只愿百年后,你我牌位相连就好,不欲有旁人插足。”
张夫人先是眼中流露出感动,然神色间仍有犹豫,“那闲余……”
其实照理说,既然认下了陈闲余这个儿子,他生母也理应有个位份才对,但张夫人不提,是因为之前心里有疙瘩才故意选择遗忘,张丞相和陈闲余这对父子竟然也不提?
难道是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
她之前是这样想着。
张丞相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我知你心胸宽广,大度贤惠,你能如此说亦是看在闲余的份上,但闲余既不与你提此事,料是也知此事不合适。不若让他单独祭奠就好,若在府中为他生母单独开辟一间屋子,时常供奉,也无不可。”
但就是,万万不可让皇后的牌位成了他的妻或是妾,被摆在张家祠堂里啊,那怕是他张元明在地底下的祖宗都要被惊的不得安生,跳起来打他。
“嗯,罢了,你既如此说,那便当我未提过此事。”
张丞相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大口气,面上分毫不显,“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嗯。”
晚上,等到张丞相睡了,张夫人才睁开眼睛,床帐后,她平躺在床上,此时眼里方才流露出几分惊疑不定。
都快成老夫老妻了,她还不了解自己枕边人是个什么脾性。
张夫人更加肯定,陈闲余八成不是张元明的种,还有他那个神秘莫测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张夫人疑惑的想着,没发出任何声响,搭在被子上的两只手慢慢搅动着手指,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26.婚期内情,拌黄花儿菜
“不留,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娘教你,这两个字是这么写。”
布置温馨而不失精致的宫殿里,穿着大红色宫装、头上戴着凤钗的丽人,搂着小小的孩子坐在书案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慢慢在纸上写他的名字。
“母后,为什么我的名字是三个字,皇兄们都是双字?”
妇人怀中是一个脸蛋白皙,长相可爱的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皱着小巧的眉头,不解的问女人。
“因为,这是不留自己给自己定的名字啊,你的皇兄们抓阄都只抓到单字为名,只有你,一抓却正好抓到两个字。不留,也是老天给取的名。”
女人看着因为写名字都要比其他的兄长多写一个字而苦大仇深的儿子,笑的合不拢嘴,温暖的手掌落在孩子的头上,声音轻柔的告诉他:“不留,你的名字是天注定,永远不要因为任何东西,而去讨厌自己的名字。”
“陈不留,是独一无二的。”
温暖的声音过后,画面一变,是大门紧闭的宫殿。
殿内,女人蹲下身,握住男孩的手,神色认真而镇定的告诉他说:“不留,你记住,如果母后这次出宫不能平安返回,你一定要赶紧出宫,人手和出宫的路线母后早已安排好了。”
“到时候你就跟着桃宛一起生活。”
“从今往后,你叫——陈闲余。”
八岁的孩子在女人蹲下后,身高已经比她高了,定定的望着她。
直到画面最后定格在男孩那张稚嫩却熟悉的脸上,陈闲余醒了。
其实在女人说出这话前,稚嫩的孩童还曾问过她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既然有母后一个穿越者,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昏暗的床帐后,躺在床上的青年将胳膊搭在额头上,被寝衣宽大的袖摆遮住的面庞上,嘴唇翕动着,无声的重复了一遍当年的那个问题。
也就是这一问,让当年的皇后改变了计划。
真正的陈不留留在了宫里,并没像原剧情那样,在皇后出行那天被她带在身边,而是在皇后的死讯传回宫后,走另一条路线逃出了皇城。
带在皇后身边的,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一个代表他,继续走原剧情的替身。
金鳞阁里,正屋的檐下,陈闲余提着一壶酒坐在木栏上,仰头望着天边朦胧的月亮,口中呢喃着,“二十载来母相护,弱冠还朝报此恩。”
娘,你死了,我总是要为你报仇的。
纵使,你会不高兴;纵使,陈闲余此后不再有闲余。
这就是陈闲余谁也不知道的第三个秘密:他娘是穿越者,很早就穿来了,他是穿越者生的崽儿。
知道剧情的可不一定都要是穿越者,有一个穿越而来且知道剧情的娘,作为她的儿子,他也可以从她口中得知所有剧情,甚至还有穿越者口中的现代生活是怎样的。
“你觉得这三个人,哪个做司天监监正的位子更好?”
夜里,正要就寝时,顺贵妃正要伺候宁帝脱下外衫,对方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她面前。
顺贵妃只似无意的扫了眼纸上写着的三个名字,却并不接过,而是躬身退后两步,低头弯腰作恭顺状,“后宫不得干政,陛下觉得哪个好就是哪个好,臣妾岂敢评头论足。”
宁帝于是将纸随意的放在手边的梳妆台上,随口道,“也罢,不该问你,要问也是问锦儿。”
他随手将外袍脱去,顺贵妃低着头,却像头顶长了眼睛,恭敬且自然的伸手将外袍接过,然后挂到一旁的架子上。
宁帝一边朝床榻走去,一边说道,“他长大了,主意大的很呐。”
说罢,就上床休息去了。
半夜,顺贵妃趁着他睡下,悄悄来到外殿。
回头看了眼床幔后依然还在沉睡的帝王,招了招手,轻声在贴身大宫女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闻令赶紧退下。
她知道,怕是最近朝中就司天监监正这个位置争的厉害,他们一派的人想要推自己人上位的心强烈了点儿,再加之之前高兴阳欺君的缘故,这才使帝王更加不满,于是今晚特意来点她。
果然,第二天上朝时,三皇子一党的人不再提司天监监正的人选之事,但大皇子一党并未得到帝王的提醒,还在推举他们的人上位。
于是,午后,司天监监正的人选敲定了。
是一个对众朝臣来说,名字有些陌生的人——李元兆。
这人之前在司天监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没听说干出什么大的实绩,却不知为何,突然被宁帝看中,算是爆了个冷门儿。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都没能顶上这个位置去。
“不留,你如何提前料到是这位大人当选?”
因为作者是这么写的啊,剧情终于对上了,赵言很高兴。
之前他和施怀剑也就此事讨论过,最后人选出来,果然是这人。
“舅舅,父皇最不喜有人左右他的决定。”他回忆着原书中交代的原因,意有所指的说道:“最近大皇兄和三皇兄跳的太高了。”
于是施怀剑便懂了。
他很高兴陈不留能有这么高的政治敏锐度,也十分聪慧,很是欣慰。
“不日你就要入朝参政了,能有这份聪明,舅舅很高兴。”
赵言露出浅浅的笑,似很腼腆的模样。
陈不留出宫在施府小住了几日,今日他便要回宫了,临别前,施怀剑送了他一把很锋利的匕首,做护身用。
刚进宫,他便找去了司天监,主要是去问问,他和女主的婚期,算好日子了没有。
本来这事儿该高兴阳亲自来办,但不巧,前段时间他自身难保,因此这事儿也就被耽搁了下来,礼部尚书也是一颗心全挂在他儿子身上,更是没空来盯此事。
于是,陈不留今日之行注定只能得到一个答案,否。
“李大人,本王和谢三小姐的婚期之事就交给你了,望能尽快算个好日子出来。”
“一定、一定。”李元兆恭恭敬敬地笑着送走陈不留,转头儿,脸上的笑容垮下去。
李元兆感到头大,这刚上任就接了个大活儿,要是日子没算好、成婚那天再出什么幺蛾子,是不是他就得和高兴阳一样被陛下迁怒了?
是的,突然升官儿的李元兆其实也没搞明白高兴阳被罢官的真实原因,更搞不明白自己升官的原因。
只当自己走了狗屎运。
“大人何不寻沈大人商议一番呢?王爷娶正妃这是大事儿,就算咱们日子算好了,不也得礼部能腾出人手,安排仪程嘛。”
李元兆一听,眼睛亮了,是这么个道理啊,到时候有锅拉上礼部尚书沈重一起顶。
聪明!
他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三步外的年轻人,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
诶?好像还是个生面孔,司天监内何时多了这号人?
“你是……?”
一身青色官服面如冠玉的年轻官员朝他拱手一礼,“下官袁湛,刚来司天监,还未恭喜大人高升。”
“哦原来是你啊,今年秋闱的状元。”
袁湛面露温和的笑,接着又和李元兆寒暄了两句,两人这才分开。
没有过多拖延,李元兆当天下了值便找去了沈家,沈重因儿子近日生命垂危之故,已经连续多日告假在家,要找他商议安王婚期之事只得去他家里找人。
……
“什么?!”
“沈大人,下官没听错吧?”
李元兆坐在待客的正堂中,忍住了想掏耳朵的冲动,又惊又疑的看着坐在上首的男人,一时间怀疑不是对方脑子坏了,要不就是在故意拿他寻开心。
李元兆:“沈大人,安王结亲是大事儿,陛下亲命我司天监择定日子,由礼部操办,礼部近日来也无甚大事在忙罢?怎就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了呢?将婚期拖到大后年,是不是太迟了些?”
安王陈不留今年可都二十了,那谢三小姐今年也已十八,两人正是结亲的好时候,如非必要,这婚期是不是可以再近一点儿?
还是说,沈重与大皇子一党对安王婚事上有什么计较和打算?
李元兆一瞬间脑中闪过各种念头,也没来的时候那股子轻松了,亏他本来还想着早点拿定日子,早点回家呢,谁知道沈重开口就给他使出一个拖字决、绕弯子,日子直接拖到大后年去了。
“李大人,”沈重慢悠悠的开口,也不看他,只端着茶轻抿着,“你今日来与本官商量此事,本官也与你说了,安王婚期定在大后年最佳。要本官看,时间刚刚好。”
“唉!沈大人啊,可这日子也、也定的太晚了啊,安王那边才来问过此事,怕是没什么耐心。”
李元兆怕沈重不知道陈不留急着娶谢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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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还特意提个醒儿。
但沈重依旧是一幅不慌不忙的态度,事实上,安王陈不留亲自向宁帝请旨赐婚的事,朝堂上有心探听此事的谁不知道个中原因。
沈重抬眸,“李大人,王爷大婚光仪式布置上就最少得提前三个月安排,近来,礼部是无大事,但也不算得闲。”
李元兆:“…若果真要到大后年去了,你这不是让人家等三年吗。”
他颇为无语,心里有些急。
今天陈不留是来找他了,没找沈重,但要是婚期真拖得这么久,你看陈不留找不找沈重,安王陈不留必不愿答应。
沈重:“李大人,上一任司天监监正高大人意外身亡之事你可有听闻?”
李元兆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你干的?
威胁我?
看对方浑身紧绷、表情僵硬的模样,沈重就知道对方想多了,无奈叹了口气,“高大人在天象命理之术上算是甚为精通,却也没算到自己何时会死。”
“可见,命数难料。”
沈重接着说起,“谢府老夫人高龄已八十有余,如今回京是为休养身体,养病,听闻近日更是到了重病不起的地步。”
他顿了顿,给李元兆时间反应,语气慢慢沉下,意有所指,“今上因皇后之故,对其甚是敬重,谢三小姐更是这位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祖孙感情深厚。”
“你说老人家若是……”沈重话说到这儿,故意停下,见李元兆面色沉下,显然是懂了,他才接着说道:“到时,本是喜事,真正欢喜起来的人却没几个,那还能算是大喜吗?”
李元兆搭在桌上的手紧了紧,明白了沈重的意思。
他还真忽视了谢老夫人身体一事,想想看,对方身体本就已经不好了,这时万一老人家撑不住,今明年什么时候嘎嘣就去了,到时候谢秋灵就是热孝在身,这时候怎么成亲?
好的话也就是令司天监重新择定个日子的事儿,不好的话,大概得惹宁帝厌烦,讨上司一顿骂!
李元兆恍然大悟,赶紧站起身,向沈重拱手一礼感谢,“下官明白了,还得多谢沈大人提醒。”
李元兆心下开始佩服起沈重来,暗道,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尚书呢,就冲这份细致入微、将各方面都考虑进来的办事儿能力上就比自己强!
沈重放下茶盏,轻轻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多日来不曾散去的疲惫,“无碍。同为陛下办事罢了,在这事儿上咱们也算是协作,日子挑得不好,礼部这边操办起来也多麻烦。”
他还提醒了李元兆一句,“你若得闲,也可去谢府走一遭,探望谢老夫人一二。或者,问过谢尚书对于婚期的意见,毕竟是嫁女,人家理当是十分关心的。”
“下官明白了。”试问,还有谁能比谢尚书更能知道自家母亲的病情的呢?
李元兆就算见不到谢老夫人,但问过谢尚书,不也一样?
懂了懂了,李元兆心下再次感叹,还是沈尚书的脑子好使啊!
他满怀疑问的来,最后虽说还没敲定个具体日子,但方向有了,估计很快就能定下合适的日子来,李元兆高高兴兴的出了沈府。
沈重在他走后,回到儿子房间,看着里面正在为他儿子施针救治的神医高经正,思绪又没来由的回到那天杨靖带着对方上门时,双方做的交易。
“沈大人,这位是高神医,他可以救治令郎的伤,虽说面貌恢复不到最初,但可保性命无恙,长时间调养,身体容貌等也可得到改善。”
他是听过神医高经正之名的,也多番派人去找他的下落,但苦寻数日也找不到人,传闻,要想请这位出手救人更是不易。
杨靖平白帮他这么大一个忙,沈重料想这个帮不是白帮的,于是道,“杨小将军大恩,就是不知这份恩情,沈某该如何还?”
然后,就听杨靖提出了他的要求。
其实杨靖想让他做的很简单,尽力拖延安王陈不留和谢秋灵的婚期,最少得拖三年。
嗯,这么长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迟则生变,沈重不知道杨靖想干什么,确是可以肯定,杨靖对这谢家三小姐怕是有意,至于会不会在安王这桩婚事中成为变数……
沈重拿不准,倒是希望安王与谢家的这桩婚事不成,谁知道将来陈不留是否会成为大皇子登位路上的绊脚石呢?
不如从现在起就防着点。
27.男主和反派的暗中会晤
“我就是现在把这柄短刃给你,你也不稀得要吧。”
“你说安王的目的在我,那你呢,我看你们的目地别无二致。”
杨靖转头,一身黑色劲装、箭袖,打扮利落干练,在昏黄的烛光下身姿挺拔如剑,立于狭小而方方正正的密室内,存在感十足。
甬道内的脚步声走至近前停下,一个修长的人影提着油灯走出,来人赫然是陈闲余。
杨靖比他早到,见他一脸冷漠严肃的样子,陈闲余也不在意,反而笑答,“杨将军,那你可就错了。”
“我和安王的目地可不一样。”他慢悠悠地说着。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从这几个字中,陈闲余立马品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来,联想到另一个人,他饶有兴趣地试探,“你这么问,是已然知晓安王想要做什么了?”
他一边观察着杨靖的神情,进一步猜,“安王在拉拢你?”
这是陈闲余猜测‘陈不留’近期在干的事儿,杨靖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下,后表情不是很好看,像是走神,又像想到什么却不愿多谈,只道:“你猜中了,不过我回绝了他。”
他一语双关,直视着陈闲余:“我杨家世代镇守边疆,保家卫国才是我等臣子职责,至于谁当太子,与我无关。”
陈闲余为杨靖的这份干脆怔了怔,却是没想到其实这话还有对他这么说的成分在里面,也懂他为什么这么严肃了。
“所以你现在是担心安王拉拢不成,暗中记恨报复你了?”
杨靖不说话以示默认。
从上次他在校场和陈不留短短的一番接触下来,他不觉得面对自己的拒绝,陈不留会真的心宽大度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也这才信了陈闲余之前的话,陈不留的目标果然是他,也因此更加担心谢秋灵,于是才有他今天来赴陈闲余的约。
陈闲余抬手,示意他坐,油灯被他随手放在简陋的木桌上,屁股先在另一张凳子上落座,依然是一幅游刃有余的态度。
“放心吧,你若不承安王的情、为他所用,他想方设法也会除掉你。”
“任何人拒绝他的拉拢,他都有可能不跟对方计较,唯独你杨靖,一旦拒绝他,他必不可能让你活命。”
这还让他放心?
杨靖:“……”
“为何?”
因为你是男主,他身为反派既然拉拢你你不接受,那他为了以绝后患,就只能想办法搞死你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
见陈闲余不答,杨靖复问,站的笔直,目光追随着室内的另一个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却仍旧研究不透陈闲余这个人。
陈闲余信口拈来一个理由,“因为你姓杨。你手中握着的兵权让他不得不忌惮。”
杨靖思索了一下,这话听起来很真,但他怀疑陈闲余没跟他说实话,但又无法逼对方说出真实原因。
他心下叹了口气,干脆在陈闲余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简易的小木桌,只听他问道。
“陈大公子为什么想破坏安王和谢府的婚事?还不惜请来高神医,又让我代为出面,让礼部尚书想办法拖延谢三小姐与安王的婚期?”
“你是在为了谁出力?”
杨靖自问不认识陈闲余,对方有什么必要费这么大人情为他请动高神医出马,只为让沈重拖延谢三小姐的婚期,好让他有时间破坏这桩婚事?
是帮他?不见得。
那是为了帮谢秋灵?
也不见得。
对方今年才回京,此前该是与谢秋灵毫无瓜葛才是。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阻止这桩婚事,是因对陈闲余,或者说是陈闲余背后效力的皇子有利。
毕竟若安王与谢家联姻,岂不为他平添一股助力,于其他几位有意争夺大位的皇子势必存在威胁。
“杨将军,你别想太多。”陈闲余岂会听不出杨靖话里的意思,看他走神儿,心中一笑,嘴上不咸不淡的道:“就不能是我不忍看杨将军一腔痴心终成空,不愿看谢三小姐嫁错人的好心吗?”
杨靖面容严肃,不再东想西想,“……我不想跟你浪费功夫。”
“好吧好吧,”这人真是直来直去的,陈闲余作无奈状,叹了口气,后说道:“其实是我想请杨将军帮一个忙。”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收敛,多了几分深沉和认真。
“什么忙?”杨靖反问。
他知道陈闲余之所以会帮他的真实原因要来了。
陈闲余却在安静了一会儿后,并没有直说,只是道,“这个我后面再告诉杨将军,现在不能说。”
陈闲余眼神一瞥赶在杨靖开口拒绝前先一步补充道:“放心,肯定不会是让杨将军违背道义之事,不损仁德,也不会危害国家和将士以及百姓。”
杨靖合上半张的唇,想了想,终是心底不太放心,“就不能现在说?”
“不能。”小小的密室内,陈闲余半垂着眼皮,没有看对面的人,昏黄的光洒落在他的白衣上,将他的神情也映照的清楚,可杨靖觉得自己始终无法从这人脸上看出他心底在想什么。
诚如此刻,他听到陈闲余古怪的问题也是如此。
“为枉死之人昭雪,让其身死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真凶得到应有的报应。杨将军,这事儿,可损仁义道德?可有害国家百姓?”
“我不需要杨将军为她申冤平反,只希望,将来若真到了那一天,杨将军,还请不要阻我。”
他的神情和语气很郑重,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
杨靖静默下来,在此之前,他确实从未想过陈闲余会是出于这个原因。
两人间气氛陷入安静,良久,才听杨靖缓缓吐出三字,“我答应。”
陈闲余抬眼,正视着他,终于露出一抹浅笑,“多谢。”
“不过,帮忙破坏安王与谢三小姐的婚事是一回事儿,能否抱得美人归,可就看杨将军自己的了。”
杨靖:“……”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但他亦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谢秋灵不是可以拿来做交易的物品,他之前对陈闲余感到反感亦是因为一方面他看不穿此人,警惕之下不欲与其深交下去;另一方面,就是从陈闲余口中,他觉得对方完全是将谢秋灵当成了某种筹码、又或是交易的物品,这才让他不喜。
他将腰间那把短刃搁在桌上,推到陈闲余面前,“给你。”
“我倾慕谢三小姐是我的事,不用你从中推波助澜,但我亦不想因我之故,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断掉她与安王的婚约之事,我们合作,以此刀为证,换我答应你的要求。”
陈闲余却只是扫了眼面前的短刃,并不拿起,含着笑意,语气悠哉,“杨将军,我们之间的交易我只要你答应了便好,至于这把刀,还是留在你这儿吧。”
“你不是想要这把刀?”
陈闲余:“我只是想和杨将军交个朋友而已。再不济,做成交易也行。”
这可是实话,另一方面,陈闲余也怕节外生枝,万一被刀被有心人发现,知道他和杨靖有所牵扯可不好。
他只是一个书中的路人啊,可不想过早暴露于人前。
杨靖看了又看陈闲余,好似确认他说的是真话,抿了抿唇,这才把刀又收回去。
“你要是改变主意就和我说。”
陈闲余点点头,应下,后问起,“敢问杨将军,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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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病情如何?可有好转?”
杨靖拿捏不准他是出于何意才问上这么一句,没有隐瞒,直言道:“不好。本来数日前高神医就为谢老夫人诊治过,也开过药,然四五日过去了,病情依旧不见好转,也不知是何缘故。”
陈闲余思考着,低声呢喃,“以高神医的医术不该如此。”
“嗯。”杨靖也是这么想的,“只怕还是因这桩婚事扰的。”
陈闲余闻言看了杨靖一眼,似在思索什么,犹豫了片刻,问道:“杨将军可曾对谢家长辈说过自己有意谢三小姐之事?”
杨靖沉默,坐着不动,浑像个木头。
得,什么也不用说了,陈闲余叹口气,忍住扶额的冲动,无奈道:“罢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杨将军不好意思说,那便我去吧,也省得老人家心下不安,病情一直不好。”
杨靖不笨,从陈闲余的话中得到提醒,也明白过来谢老夫人为何病情一直不见好的缘故。
他脸上罕见的生出几分紧张、局促,张了张嘴,像是很想说什么,憋出一句,“你莫前去胡说,我的事我自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保证不多话。”陈闲余轻描淡写的说着,一眼就看穿杨靖的不好意思与腼腆,“你爱龟缩着就继续缩着,我却总不好叫老人家仍担惊受怕。我自有我的办法。”
杨靖听罢,似松了口气的模样,又有几分为难。
“行啦,我走了。”
他消失的时间不宜过长,陈闲余起身,动作惊醒一旁正在沉思的杨靖。
他也跟着站起,连忙开口叫住陈闲余,“等等。”
“高神医说想要见你。”
陈闲余回头,平静的拒绝了这个请求,背对着他说道,“还请帮忙转告他,此时我们还不宜相见,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前去拜见他。也请你莫告诉他我的身份。”
当初得知谢老夫人病重之时,陈闲余就差人拿着信物去找了高经正,却没透露自己此时的身份,只派人请他上京去找杨靖,由杨靖出面,带着高经正去谢府为谢老夫人诊治,还有和沈重作交易之事。
所以他并不知道请自己上京的人是陈闲余。
在外人看来,也只会把这两件事看成是杨靖做的,而无人知道是陈闲余在其中引导。
要不是陈闲余后来秘密联系杨靖,连他也不会知道是陈闲余从中出的力。
“陈闲余,你在隐藏什么?甚至连你我见面,都要安排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杨靖本来不想问的,但到底忍不住,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在京都这间不起眼的酒坊地下,还有这样一条秘密通道和密室。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相府庶长子能做到的事,再者,两人见面而已,何以弄得如此神秘?
有什么必要吗?
陈闲余没有回头,提着手中的油灯,往来时的通道走去,“杨将军,不是我想在这种地方与你会面,而是……”
“你难道没发现,暗中盯着你的人太多了吗?”
他的尾音沉下,身影彻底在黑暗中淡去。他走的这条路,通往他们头顶酒坊后街的一家油铺。
两人甚至没进入一家店。
杨靖一怔,没再答话。
他最近确实感觉到暗中有人在跟着自己,但要说是哪方势力,他也还没搞明白,不过陈闲余说多?难道,盯上他的人,还不止一个?
陈闲余是想和男主做朋友,但并不想让自己被男主的光芒映照的一览无遗,暴露在有心之人眼前,那会给他造成困扰的。
功成之前,他就当一个不起眼的路人就好,最好谁也不要注意到他。
这,大概就是他娘说的苟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