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别枝》 第417章 遇见了人生的救赎 乘风见此,一时间眼眶也红了:“大师兄,你只管说便是!谁若是对不起你,我不会放过他!” 就算要他也变成一个世人眼里的恶人,也在所不惜! 他决不允许他人欺辱他如兄如父之人! 白羽泽看他的眼神温和不少:“不必!我的仇,想报的,我自己都报了。” 乘风颤声道:“所以……其实是师尊对不住你?” 白羽泽垂眸,淡声道:“我也不知,我与他之间,算谁对不住谁。一年多前,他忽然说有要事要私下与我商讨。” “却早一步在茶水中对我下了毒。” “那一日我见着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师尊。” “他说他恨我,他说他收养我,我对他的报答,竟然是他十数年来,一直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乘风瞪大眼:“可是师尊平日里,不都是说,以你为傲吗?” 白羽泽:“是啊,所以我心中比父亲还要伟岸的人,竟然是个伪君子,你意外吗?” 乘风尽管已经早有预料,听到这里,心里还是觉得惊涛骇浪,拳也不自觉地握紧。 “他趁我中毒分神之际,将我打成重伤,复又刺了他自己一剑。” “对师门众人说,是我觊觎他的位置,谋害于他。” “宗门五百七十三人,其中不乏是我指点教导过的师弟,是我在每一次宗门竞技中拼命保护的人,可他们……竟无一人信我。” “他们说我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他们群起而攻之,最可笑的是,我看出来他们当中许多人,并不是真的觉得我是坏人。” “他们只是觉得,我挡了他们的道。” “也是了,没有白羽泽,他们每个人都会有机会,继承岳青云的衣钵,做山门的宗主。” “我悲极怒极,且战且退,一路逃下山。” “山下的百姓见着我的狼狈模样,将我救起,带回家中。” “我本以为自己获救,却不想他们趁着我松懈之时,冷不防给了我一刀,复将岳青云等人引来,欲致我于死地。” 乘风听得脸都变了:“那些山脚下的百姓,不都是你这些年行走江湖救回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早就死了,哪里有机会在山脚下种地,好好活着?” “他们竟然出卖你,他们有没有良心?” 白羽泽轻轻笑了笑:“我也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良心。只记得我最后意识昏聩的时候,有人对我跪下……” “说对不住,山脚下的地是岳青云的,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岳青云说了,只要有人能协助他,处死我这个孽徒,山脚下的地他便再也不会收回,否则就要赶走他们。” “那些百姓们说,他们很珍惜得来不易的生活,他们想好好活着。” “他们想好好活着,所以就要牺牲我。” “没有问我想不想好好活着,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是我,出生入死,在地震下,在火山口拼死救下他们。” “为什么啊,我身边竟然一个好人都没有……” 容枝枝听着,都觉得心里揪的慌。 自己视作父亲的师尊,因为嫉妒就要杀他。自己当作弟弟照顾的人,没有一个站在他这边。 就连自己救过的百姓,竟然只是为了几块地,就背叛他,反手要他死。 一个人如果走到那一步,世上还有什么可信? 怕是觉得万念俱灰。 果然。 白羽泽淡声道:“我听完他们的话,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活着没一点意思。” “我以为自己够强,师尊就会喜爱我,我就能做更多好事。” “我以为自己行侠仗义,就算不一定会有人报答我,至少天会看见,我会善终。” “我以为我将师弟们当弟弟,他们便也会将我当兄长。” “没想到一切都是我以为。” “所有的我认定了多年的东西,在那一日都被击碎,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让我觉得,或许白羽泽这个人,就不该存在。” “所以我弃了剑,自己跳入了湍流的河水中,准备就这样结束这一生。” “世间太污浊了,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乘风听到这里,已是哽咽道:“对不住,大师兄!如果那个时候,如果那个时候,我也在宗门就好了,你绝不会独自面对那些!” 白羽泽看得出来,乘风此刻对自己关心,是出自真心的。 轻嗤道:“你当时不在也好,如果你在,师门大逆不道的‘叛徒’,就不止我一个了,还会有你陆乘风!” 乘风切齿道:“我不在乎!” 谁在乎是不是叛徒了! 他只恨在自己成长的时候,师兄无数次帮助自己,指点自己有了如今的武艺。 可在师兄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远在千里之外,没帮上半点忙! 沈砚书听到此处,问了一句:“后来,是苏姑娘救了你?” 一个万念俱灰,自尽之人,最后能活下来,一定是遇见了自己人生的救赎。 说起苏绵绵,白羽泽冰冷的眼神里有了光,面上满是柔情。 语气也不自觉温和几分:“对!我不记得自己沿着河水漂流了多久,最后被她所救。” “彼时岳青云他们还在追杀我,可她说她以前见过我救人,她知道我是好人。” “我让她不要管我,可她不听,还特别凶,叫我闭嘴。” “她那么瘦弱一个人,背着我逃了五里地,才摆脱师门的追杀,然后找到马车带我离开。” “我后头昏昏沉沉,一直没什么意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我逃到了千里之外的琥城,被张大婶一家收留。” “我那时全无求生的意志,我一直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如此对我。” “是她一直安慰我,为此绞尽脑汁,她甚至悄悄跟我说,她跟我一样,在这个世上也是无依无靠。” “她还编故事骗我,说她是几千年之后的人,有一天一觉醒来,忽然就到了一个陌生的身体上。”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必须想办法一个人在陌生的时代讨生活。” “我当时觉得她一定当我是个傻子,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离谱的事?” “可我还是不自觉地被她所描述的故事吸引,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感染我,让我不知不觉就听她说了好多好多话。” “她说别人的想法和评价,都不重要,她叫我不要在乎那些坏人,他们不配染黑我。” “她说就算世上只有自己,也一定要坚强,如果自己都放弃自己,这一生才算是完了。” 第418章 下辈子,我想穿婚纱嫁给你 “她整日里絮絮叨叨,起初我嫌她吵,可后头只是半刻不见她,我就会觉得烦躁难安。” “那个时候我便清楚,我应当是爱上她了。” “张大婶还与我们开玩笑,说苏姑娘为了我的身体劳心劳力,我好起来了之后,一定要对她以身相许。” “更是劝她,像我这样好看的郎君,一定要看好了,莫要叫人抢了去。” “那时候她红了脸,我见不着自己的脸,但只觉面颊发烫,我想我的脸应当也是红的。” 从他的语气里头,不难听得出来,他对那段时光的眷念。 容枝枝心知,如果他们的故事,走到这里,日后说不定都是好时光,可偏偏因为魏舒,苏绵绵死了。 而白羽泽说着,眼神也慢慢黯淡下来:“可最后,是我害了她。” “我伤得很重,时好时坏,动辄陷入昏迷。” “她所有的银子,都用在带我逃命的路途中了,根本没银子给我抓药。” “张大婶一家清贫,也没法子。” “绵绵与我说过,她知晓许多这个世上没有的东西,但是她不敢说出去,她怕被当作异类,惹上性命之患。” “可她为了给我治伤,在无意得知魏舒喜欢附庸风雅之后,拿着一首一首诗,去找魏舒换回一帖一帖救我命的药。” “并让魏舒放心,世上只有她们二人知道诗的内容,不会有人知道魏舒并非原作。” 乘风蹙眉道:“既然魏舒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还要置苏姑娘于死地?” 这一回,是沈砚书开的口:“因为只有苏绵绵死了,就没人知道那些诗的内容,没有人揭穿她不学无术。” 白羽泽看了沈砚书一眼:“不错,正是如此。绵绵最后一次去找她,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说话之间。 记忆将白羽泽拉回了一年前。 浴血的少女,艰难地一步步爬了回来,手里还抱着给他换回来的最后一次药。 她知道自己快不成了,还笑着对他邀功:“阿泽,他们想打死我,但是我以前学过闭气,我会装死,我厉不厉害?” “他们把我丢到乱葬岗,都以为我死啦,但他们不知道我偷偷溜回来了。”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知道,现代人到了古代,要是没权没势,一定没有好下场。” “阿泽,你不要哭,我不是要死了,我应该只是……只是回家去了。” “你不要给我报仇了,你好好活着就好了。” “有个叫瑶姬的姐姐,是个好人,但是我没有机会报答她了。” “阿泽,我忘了告诉你,我好喜欢你,但是我长得不好看,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他将她抱在怀中,颤声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觉得她长得不好看,在他眼里,世上没有比她更美的姑娘。 她笑笑说:“那就太好了,如果有缘,你下辈子一定要对我以身相许。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了,我想在我的世界,穿婚纱嫁给你。” 她自此长眠在他怀中。 而他的世界,也永远停留在那一天,永远停留在那场噩梦里,再也无法醒来。 他语气冰冷,带着蚀骨的恨:“魏舒不止杀了她,还在她死前折磨她,叫她一身是伤。” “绵绵说在这个世上无权无势,就没有公道……” “可我发誓,我会给她讨回这个公道!” “彼时我伤没好全,拖着病体去了衙门,却见着县官一家,穿金戴银而回,称呼他们同行的人为魏盟主。” “衙役们见着我在官府门口,不知我为何而来,上来便对我拳打脚踢,叫我立刻滚,莫要污了他们府君大人的眼睛。” 沈砚书听明白了,果然,县官一家,与魏家有勾结。 白羽泽:“所幸魏舒查过绵绵,知道张大婶一家老幼,还有我一个重病之人,没将我们看在眼里。” “还遣人过来放话,叫我们有本事就给绵绵报仇。” “她如今甚至已经忘了绵绵,忘了遣人来过张大婶家,毕竟她害的人不在少数,绵绵又算什么?” “我回来彻底养好了伤,抓了些县官家里的仆人,知晓魏家做过不少坏事,都被县官帮着掩盖了!” “包括绵绵的事,县官夫人与魏家保证了,就算有人去告,此事也不会查到魏舒头上。” “也就是因此,县官一家得了无数贿赂,过着奢靡无度的日子。” “所以我挑了一个日子,先去了魏家,随手夺了看门之人的一把剑。” “他们见我孤身一人而来,为绵绵讨仇,语气极其轻蔑,说绵绵不过一条贱命,他们魏家想杀多少便杀多少。” “我觉得魏家的人的命才贱,所以我也决定,我想杀多少,便杀多少。” “只可惜,魏舒当日竟是正好不在家中,叫她逃过一劫。” “至于县官一家,还有那些衙役,我也没有放过。这就是你们要知道的全部!” 白羽泽说完这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从一年前被岳青云算计,一直走到今日,他真的……太累了,好在,他终于给他的姑娘报仇了。 本以为接着,他会听见沈砚书对自己的谴责,指责他那些人即便有罪,也不该是他来杀。 没想到,沈砚书沉默良久,却对他道:“抱歉,是本相失职。” “你所言的魏家与上一任县官的勾结,这段时日本相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他们的确联手害死不少人命。” “至于苏姑娘的事,本相很遗憾。” “如果沈砚书做得更好一些,世上便不会有如她一般,含冤惨死之人。” 白羽泽又何尝不清楚,这一切根本怪不得沈砚书。 天下这么大,沈砚书作为首辅,远在京城,怎么可能保证这世上没有一个贪官? 便是沈砚书自己,在朝堂上也常常被同僚设计、陷害,甚至刺杀。 但他还是睁眼看向沈砚书:“那便请相爷更努力,世上有了一个罪恶滔天的白羽泽。” “但我希望,世上只有一个白羽泽。” 他想,绵绵也是如此期望的,她会期望不会有人如她一般,因为无权无势,被人所害。 也不会再有人像他一样,疯了一般,提着一把剑,杀了无数伤害她的人! “瑶姬是无辜的,我给她送钱,只是因为绵绵说她是好人罢了。” 第419章 我去几千年后找绵绵了 “我给瑶姬的银子,是我清清白白为人办事得来的,是给绵绵还情。本想着如此就不会连累她,没想到你们还是查到了她。” 沈砚书:“本相明白了。” 容枝枝也看得出来沈砚书的低落,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县官之过,不是他之错。 但他依旧为自己身为首辅,没能保护好每一个人而感到自责。 白羽泽看着他的表情,也道:“你是一个好官,我相信你如果早一点知道这里的事,或许魏家和那县官,早就没有机会在琥城为恶。” 他也不希望好人颓丧,这世上有他一个走到这一步,就够了。 乘风问道:“所以大师兄,你这一次回山门,也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白羽泽:“对,不过岳青云说,他当初救了我的命,收留了我,我本就欠他的。” “所以我只是重创了他,没有杀他。” “至于那些百姓,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之辈,我也不屑于再计较。” 乘风没想到师门的人这样对待大师兄,大师兄竟然还念着师父收养他的恩情。 大师兄好像变了,但好像…… 又没有变。 沈砚书盯着他,问道:“若我能为你换个身份,你可愿意留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安危?” 白羽泽这等世间无二的高手,若在陛下身边,沈砚书便再也不必担心帝王的安全了。 这不合礼法,但对大齐决计是一件好事,日后他国之人,再也不要想对陛下不利。 只是白羽泽听完,颇为意外。 问了一句:“你敢信我?你就不怕我对陛下不利?” 沈砚书:“本相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白羽泽听到这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杀人偿命,我罪大恶极,早有赴死的觉悟。” “沈砚书,如果我与你早些相识,或许能成为至交好友。” 方才对方悲天悯人的琴声,与白羽泽从前仗剑江湖的心志,一般无二。 “我想你贵为首辅,这些年,应当也与我一样,曾被你帮助的人背叛过。” “但你比我幸运,你身边有人。” 他的眼神,落到了容枝枝的身上。 沈砚书抿唇,的确,在过去的许多年,他面对过不少质疑,不少背叛,但他从未动摇。 不止因为对家国之爱,也因为他的救赎,他所爱之人,一直在就京城,一直对他抱有期待。 他盯着白羽泽:“你我什么时候相识,都不算晚。本相希望,你可以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白羽泽轻咳了一声:“不必了,子时将至了。” 说话之间,他咳出了一口黑血。 容枝枝蹙眉:“你早就服了毒?” 而且,她从对方吐出的血色,一眼便看出,是无解之毒。 白羽泽:“嗯。我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半分眷念了。是绵绵救下我,她不在了,这人间,我也不想奉陪了。” 说话间,他看向天上的月。 雪白的发在月色下更显凄冷。 低声呢喃道:“绵绵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说,她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你们想啊,她真的知道好多诗词,叫魏舒舍得为此花钱给绵绵配药。” “她有时候有许多奇妙的想法,她说她那个世界叫现代,这些我从前听都没听过。” “她还与我说,以后要穿婚纱嫁给我,我也不知道婚纱是什么,但我想,她穿着肯定很美吧。” “她死的时候,说她可能是回家了,那日也是子时。” “所以我想,我也死在这个时辰,说不定就有机会,去她的世界,与她再次相遇。” “你们不必为我的死惋惜,我只是……去几千年后找绵绵了。” 容枝枝和沈砚书听到这里,不忍地热了眼。 而乘风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师兄……” 他其实也觉得十分荒谬,哪里有什么几千年之后的人,忽然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有人这样对他说,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可现在,见着大师兄痴妄的神情。 他流着泪,坚定地道:“我相信绵绵姑娘说的一定是真的!” “我不叫你大师兄了,岳青云不配是你师父,我也不该是你师弟。” “白羽泽,我想叫你兄长。兄长你放心,你一定能找到嫂嫂的!” 白羽泽听完,眼前也亮了一下,被乘风说的可以再见苏绵绵的话,弄得满心都是期待。 他对乘风道:“你这个弟弟,我认下了。” 接着他在坟墓边上,挖出了一本秘籍,丢给了乘风:“这是我毕生所学,本打算一起埋入地下。” “算是兄长赠你之礼了。” “但望你有所精进,能保护好沈砚书,如此也能保护更多的人,如此也不会有第二个绵绵了。” 乘风郑重地捧在手里:“我会的!兄长你放心,我会。” 白羽泽的眸光,忽然落在不远处的虚空,眼底都是夺目的光彩。 轻轻地笑了一下:“绵绵,你来接我了?” 话音落下,他再没了呼吸。 乘风只觉得痛不欲生,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容枝枝自觉自己不是极其感性之人,可此刻根本压不住自己眼角的泪。 谁能想到,震惊天下的灭门案件,世人眼里的穷凶极恶之徒,却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至情至性之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容枝枝回头看去,见着一个美艳的姑娘,到了此地。 她喃喃道:“我骗那些衙役,说我或许能叫白羽泽束手就擒,才得以从监狱出来,便是想过来为他解释,他不是坏人。没想到,还是晚了……” 容枝枝:“瑶姬姑娘?” 那女子道:“正是。” 容枝枝轻声道:“所有一切,白羽泽已经告知我们,他是自己自尽而亡。他说苏姑娘告知他,你是好人。你可是与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牵绊?” 瑶姬苦笑了一声,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苏绵绵在魏家被虐杀那日,我也在。” “只是我到得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他们为什么杀人。” “我人微言轻,给苏姑娘求情,他们不肯听。” “直到后头,我的恩客,也就是魏舒的长兄魏源,说苏姑娘虽然丑了一点,但想必还是个处子,不如死之前让他尝尝。” “我想着我救不下苏姑娘的命,但至少让她死得有尊严一点,所以便假装吃醋,哭闹起来,才没让魏源碰她。” “白公子其实并不知道原委,他只知苏姑娘说我是个好人,我不想叫他更加难过,所以也没忍心将当日的事细致地告诉他!” 第420章 上天不会叫有情人分离 容枝枝:“原来如此。” 这般看来,瑶姬姑娘的确是个好人,先前没对对方用刑,果真是对的。 瑶姬一脸自愧地道:“白公子并未与我多说什么,只告诉我遇见麻烦,可以去瑶山村寻他帮忙。” “但从他告知我,自己是为了苏姑娘来找我,接着又听说魏家被灭门,我便能猜到这一切。” “民女有罪,事前官府多次寻找民女,民女也未曾说出自己所知。” “只是民女并不后悔,白公子虽然行事极端,但他是个好人,是民女眼中的朋友,民女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官府要如何处置民女,民女都认。” 容枝枝:“从前便听说,瑶姬姑娘身陷青楼,却常常拿自己赚来的银子,帮助过不少可怜之人。” “如今又知姑娘不止有侠肝,更有义胆,姑娘的气节我们已经明了。” “我以为姑娘不必受到处罚,夫君觉得呢?” 沈砚书只看向瑶姬,说了一句:“念在你从前行善,下不为例。” 他当然明白,下一回发生这样的事,瑶姬应当还是会包庇朋友,但作为首辅,他职责所在,既然要特赦知情不报之人,自也只能如此说。 瑶姬一礼道:“多谢相爷和夫人宽恕。” 说话间,她复杂伤心的神情,落到了白羽泽的脸上,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容枝枝见此,意外地询问:“难道姑娘对白公子……” 瑶姬回过神,摇摇头道:“没有,瑶姬不过是羡慕苏姑娘罢了。” “若是论起容貌,非是瑶姬自夸,我们可谓是云泥之别,苏姑娘远远不及。” “论起良善,对朋友之义气,瑶姬也自认不逊色于苏姑娘多少。” “但苏姑娘却能得到一颗真心,世间有人如此待她,纵然身死,一生也算不枉。” “而瑶姬阅人无数,却无一不是贪图美貌之辈,还有人甚至算计我的银钱。” “瑶姬只是一时间唏嘘,忽然明白,人与人的命运,并不相同,容貌也并非一定是好东西。” “自然了,也是为他们惋惜,他们这般相爱,本应相守才对。” 她也不是要与苏绵绵比什么,她就是羡慕对方罢了,她觉得……若是这一生也能遇到一个人如此对自己,也算是值得了。 但或许,从她沦落到青楼开始,便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容枝枝轻声道:“缘份罢了,瑶姬姑娘不必强求。” “有的人一生都未必会遇到这般生死相随的感情,但本夫人也并不觉得可悲。” “人一生的价值,往往掌握在自己手中,非是只有他人是不是爱自己。” 她也是近日里,才慢慢明白这个道理。 比起留在京城,纠结自己的父母为什么都偏心,都不爱自己。难过自己从前付出过的人,为何都要辜负自己…… 当真是不如静下心,好好做一些事儿,比如来琥城救人,如此才更能让自己这一生有意义。 瑶姬愣了一下,接着笑了:“夫人说的是!虽然我没有如愿得到任何郎君的真心,可却有不少我帮助过的人,记住了我的恩情。” “自己的生命,能够对他人有帮助,对世道更好有所帮助,也不失为一种意义。” 容枝枝闻言却沉默了。 其实比起白羽泽,瑶姬是幸运的,至少她帮助过的人,是有真心在感激她的,不似白羽泽一般可悲。 过去来往的,皆为忘恩负义之辈。 但凡对方在师门出事的时候,多几个人站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在给苏绵绵报仇之后,心事一了,便瞬间白头吧。 在边上等了许久的马太守和秦琼上来。 马太守开口问道:“相爷,这白羽泽的尸首,要在菜市口示众吗?” 沈砚书冷睇了他一眼。 马太守当即便明白,自己问了一句蠢话,便立刻道:“不如下官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是非功过叫百姓们去评断。” “至于白羽泽的尸首,就此收埋便是?” 沈砚书:“可以。” 乘风抬眼,想说什么…… 沈砚书没等他开口,便吩咐道:“将白羽泽与苏姑娘同葬吧。” 乘风红着眼眶道:“多谢相爷。” 将他们葬在一处,兄长便更有可能心愿得偿,找到嫂嫂。 却在这个时候。 容枝枝意外地见着了悟心的身影,对方是释空大师的高徒,常常陪伴左右,按理说应当是在京城才对,怎么会来到了琥城? 悟心缓步走过来,与众人一礼:“相爷,夫人。” 沈砚书问道:“小师傅前来,不知所由为何?” 悟心道:“师尊不日前叫我自京城出发,于今日给相爷送来一串佛珠。” “师尊说,无数次救人之功德,与杀人之过错……” “冥冥之中,算是恩怨两消。” “上天不会叫有情人分离,这串佛珠会在冥冥之中有所指引,相爷您应当知晓如何用。” 乘风听到这里,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是释空大师算到了什么吗?” “难道,那位苏姑娘,当真是从几千年之后来的?” 悟心双手合十:“佛曰,不可说。” 倒是容枝枝道:“苏姑娘说她不是这世道之人,其实白公子也不像。寻常人哪里能练就他那样的武艺?” “若是话本子,倒像是什么仙尊来人间历劫了一般。” “苏姑娘那样善良的人,说不定也是仙人转世,天道也该奖励她心愿得偿才是。” “相信以他们二人的不凡,一定能再续前缘。” 乘风听到这里,疯狂地点头:“是!夫人,从前属下便一直觉得,大师兄根本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哪里有人的武功能高成他这样?” “拿一把破琴,都像是握了一千把利,叫上千人不能近身,说不定他就是神仙下凡。” “我那嫂嫂说不定就是他的命定道侣!” 乘风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么回事。 悟心只是笑笑,未有评价。 沈砚书道:“既如此,便把这串佛珠,同他们二人埋在一处。” 悟心:“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话说完,便离开了。 乘风作为白羽泽的小弟,亲自给白羽泽挖坟立碑。乘云也上去帮忙,口中道:“兄长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兄长。” 在远处观看了许久的张大婶,见此走到了沈砚书和容枝枝跟前:“相爷,夫人,阿泽赴死之前,与老婆子我交代了一个秘密!” 第421章 陛下有秘密了 容枝枝定定地看着张大婶:“不知能否直言?” 张大婶道:“阿泽说,倘若相爷与夫人心善,决定将他与绵绵葬在一处,而非是将他的尸首示众之后,丢弃在乱葬岗。” “便叫老婆子告知你们这件事,只因阿泽他说,不想欠你们人情。” “只是相爷、夫人,此事要借一步说话!” 容枝枝闻言,与沈砚书对视了一眼。 虽已是知晓,白羽泽是有恩必报之人,可先前也是没想到,对方连这样的人情都不想欠下。 马太守和秦琼闻言,立刻闭上眼,走到一边去。 一副对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为官多年,他们早就已经明白一个道理,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不知道,对自己而言比较安全。 瑶姬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一礼后,便退到了一边。 这下。 张大婶也不踌躇什么了,她开口道:“阿泽说他这一次回师门,无意中发现他的师尊在与旻国人来往。” “那些人的口中,隐约还提到了一个名字,叫玉曼华。” “可是细致的,阿泽没能探听到。” “他回来的路上,追踪了那些旻国人,只是因着那些旻国密使忠心耿耿,什么都不肯招,便顺手把他们给杀了。” “他说这个消息,或许会对相爷您有用。” 容枝枝闻言,愣了一下:“旻国?玉曼华?” 这实在是很奇怪。 先前旻国的姜文纠,想劫狱救出玉曼华,两者之间应当是有来往的,可去年祖母死后,玉曼华的身份被揭穿…… 便判决了玉曼华秋后处斩。 按理说,姜文纠落网后不久,也就是几个月前,玉曼华便应当已经被处死了啊! 张大婶点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字和旻国,阿泽赴死之前的交代,老婆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记错的。” 沈砚书神色凝重,语气清冷:“本相明白了,多谢。” 张大婶:“相爷客气了!是老婆子应当谢谢你们才对。” “绵绵和阿泽与老婆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对老婆子而言,与亲孙女和孙女婿没什么两样。” “多谢你们愿意怜悯他们,让他们葬在一处。” 话说着,张大婶也抹起了眼泪。 阿泽还给她留下了许多银子,说是庇护她们日后衣食无忧,算是答谢当初的收留之恩。 可这傻孩子哪里明白,她并不需要这些答谢,她一直只希望这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容枝枝见张大婶的模样,也明悟了,苏绵绵还活着的那一段时光,不止对白羽泽是温暖的,对张大婶祖孙二人也是温暖的。 独行的江湖剑客,不讲那些停灵三日之类的虚礼。 众人也知晓,白羽泽并不需要。 将对方收埋之后,众人离开瑶山村。 到了门外,马太守对沈砚书请罪:“相爷,前任县官与魏家之事,下官也有失察之罪。” “此案接下来的事情,相爷便请放心都交给下官整理吧,也算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更希望相爷能原谅下官一回,下官日后一定更加尽心!” 比起沈砚书的自责,马太守其实觉得,他自己才是更应当自责之人。 相爷人在京城,与琥城可说是天高首辅远。 便是没能发现那些肮脏之事,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自己呢?自己可是琥城的最高长官,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事,他竟也浑然不觉。 先前还指望着能调任到京城呢,马太守现在只觉得,能保住自己乌纱帽就不错了。 秦琼也是一脸羞愧:“下官无用,下官先前查案,都只以为那凶徒穷凶极恶,魏家和前任县官都是受害人。” “下官甚至不止一次,说要将恶人绳之以法。” “想来便是因此,叫白羽泽觉得下官也是个狗官,没与下官说出实话不说,还半点线索都没给下官留下。” “一直在此地虚耗了这么久,还劳烦相爷亲自前来。” 他太过于先入为主了,作为查案的官员,实在是失职。 沈砚书道:“回了京城,这些陛下自会定夺。” 马太守和秦琼,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虽说如今陛下已经亲政,但是处置他们二人这点小事,相爷应当是能拿主意的。 怎么都说给陛下定夺? 他们也没多言,便只应了一声是。 这会儿张大婶还追出来,冲着容枝枝道:“对了,夫人,先前绵绵写给魏舒的诗,加起来想来是有一本诗集之多了。” “那些并非都是魏舒的才华,还请夫人您也一定将此事公诸于众。” 此事京城的人早就清楚了,但琥城的人却还不知。 容枝枝点点头,表示答应。 回天地盟的路上,容枝枝坐在马车上,看出了沈砚书心情不佳,她明白,已不止单单是为了白羽泽的事。 她轻声问了一句:“夫君,玉曼华之事,你如何看?” 沈砚书苦笑了一声,淡声道:“陛下有秘密了。” 若是玉曼华真的还活着,且还与旻国又有了关系,那只有一种可能,在自己放权给陛下,将内狱也交给对方之后…… 对方背着自己,放了玉曼华! 除了陛下暗中授意,几乎没有别的可能。 容枝枝安慰道:“自古以来,君臣有别。上一回的贪污案,陛下也怀疑过夫君,查过你。” “如今陛下刻意瞒着夫君什么,甚至不信任夫君,也该是理所应当之事,夫君又何必太过挂怀?” 想来,沈砚书就是知晓,陛下或许已经没有之前那样信任他了,方才马太守和秦琼的事,他才说让陛下定夺吧。 沈砚书听完了容枝枝的话,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贪污案的事儿,本就是他忽悠媳妇的。 是以,他这会儿也不便讲出,一直以来,他与陛下亲如父子,彼此之间从无任何秘密。 也正是因此,将帝王的权力,还给了对方后,他也未曾多过问陛下私下的作为。 如今…… 竟是说不准,陛下对他这个相父,到底是何种心思了! 罢了,空想无用。 不如待回京后,与陛下开诚布公一谈吧,如果陛下还愿意与他开诚布公的话! 第422章 相父篡位,朕不也还是太子? 思绪到此,沈砚书也敛下了情绪,轻声道:“夫人说得是,君臣有别,我当早有觉悟。” 容枝枝看得出来,他分明是在强压情绪,心里多少还是介意的。 但他不想叫她操心,她便也没有再多言。 …… 却不知这个时候,京城的皇宫里头,永安帝也叹了一口气。 杨大伴瞧着,实在是忍不住了:“陛下,自从您背着相爷放了玉曼华之后,整日里没事便私下叹气。” “奴才觉着,实在是不行,待相爷回来了,您便与相爷直说吧。” 不然他都担心,陛下会愁出病来。 永安帝道:“可是朕不敢说,朕担心……”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说,相父也是早晚是会知晓的。 杨大伴大着胆子道:“陛下担心什么?难道是担心相爷因此不快,甚至要反叛陛下,夺取皇位?” “以相爷的本事,若是真的要谋反,对陛下而言,或许真的十分棘手。” “但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奴才觉得,相爷应当……不至于吧?” 永安帝听到这里,翻了一个白眼:“朕怎么会担心你说的那种事?相父不是这样的人。” “他若是对皇位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朕的龙椅早就飞了。” “再说了,相父与朕亲如父子,便是相父真的篡位,他也会封朕为太子。” “这对朕来说有什么区别?日后当皇帝的不还是朕?朕还能躺在东宫轻松几年,让相父来替朕坐在龙椅上劳心劳力。” 杨大伴听完,脸都绿了,忙是道:“陛下,这等胡话可是不兴乱说啊,这若是传了出去……” 陛下怕是要被骂昏君! 永安帝摆摆手:“朕自然知道了!这不是只有你在此,朕才畅所欲言吗?” 杨大伴擦着自己额头的汗珠,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陛下的信任。 接着小心地问道:“既然陛下不是担心相爷夺位,那您又有何好担忧的?” 帝王恹恹道:“自然是担心相父因此与朕生份了,对朕失望了,再也不将朕当作他的好大儿了。” 杨大伴再次擦汗。 说真的,陛下虽然是叫相爷一声相父,可到底也是君臣有别,什么好大儿的……也就只有陛下敢说了。 小皇帝懊悔不已:“早知道如此,朕当初就先与相父商议一番了。作为当事人,朕如今就是后悔……” 说不定那会儿商议了,如今反而没什么事。 杨大伴见着对方如此,安慰道:“那陛下不如等相爷回来之后,与相爷开诚布公的一谈?” 小皇帝犹豫半晌,最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那……就如此吧!” 拼了! 再不与相父说明,他感觉自己怕是要因为郁结在心和长时间的失眠,成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薨逝的短命帝王。 杨大伴接着道:“对了,谢国舅近日里,总是来宫里想见陛下,都被奴才拦回去了,他口中说着陛下应当防备相爷……” 谢国舅如今已经被逐出了朝堂,可到底还是太后的亲弟弟,国舅的身份还在那里放着。 有太后撑腰,也不能不放他进宫。 小皇帝闻言,差点笑死:“他为什么总是叫朕防备相父?朕都想给相父当太子,他叫朕防备什么?” 说真的,他觉得自己应当三四十岁再亲政,让相父再为自己操劳一二十年。 如此也不会叫自己有秘密瞒着对方了。 杨大伴:“……”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陛下,相爷如今已经成婚了,是会有亲生儿子的。 若是对方当了皇帝,能不向着自己的亲儿子? 到时候这太子,陛下当不当得上还两说! 罢了,作为一个了解陛下的人,这种明知道说出来会让陛下不高兴的话,自己还是别讲了。 永安帝:“你拦着国舅是对的,他一日无法与相父同心,朕便一日不会再用他。” 杨大伴:“陛下放心,奴才晓得了。” …… 天地盟。 容枝枝回来之后,便问了问南栀的情况,得知南栀身体没什么异样,眼下已经歇息了,也彻底放了心。 而沈砚书担心地看了乘风一眼。 乘风对上了对方的眸光,哑着嗓子道:“相爷,您不必忧心属下,属下虽然伤心,但会很快振作的。” “因为属下明白,兄长不会希望看见属下恹恹的模样。” “属下了解兄长,比起看属下为他伤怀,他更想看属下在剑道上——超越他!” 所以,他会努力的! 听乘风如此说,又瞧见他坚定的眸光,沈砚书也放下心来,让众人都去歇息。 回了房中。 容枝枝沐浴完了,正是要歇息,沈砚书却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布巾,敷在了容枝枝的眼睛上。 她颇为意外:“夫君?” 沈砚书坐在她身侧,清冷的声从她头顶传来,语中带了几分责怪:“眼睛都哭肿了,日后不许这样哭了。” 容枝枝莞尔。 今日先是为了南栀的事情,痛哭一场,又是为了白羽泽和苏绵绵的事,难过落泪,确实一直觉得眼睛不大舒服。 只是她自己没当多大回事,沈砚书倒是放在心上了。 她心念微动,抬手握住男人的手:“夫君今日提出要替我给南栀输血,你之心意,妾身感怀在心。” 沈砚书却轻嗤了一声,淡声道:“可惜在夫人眼里,顾姑娘比为夫重要多了。” 容枝枝:“呃……” 这该不会是……连南栀的醋也要吃吧? 随即。 就听见某人淡淡道:“从到了琥城,见着了顾姑娘当日,夫人便只顾拉着她的胳膊,连多看为夫一眼都觉得麻烦。” “后头为了顾姑娘,不惜性命,伤心欲绝。” “不过,为夫一丝不快也没有,毕竟顾姑娘救过夫人的命,夫人在乎她也是应当的。” 容枝枝:“……” 他嘴上是说一丝不快也没有,可是语气……满是酸涩啊。 沈砚书轻叹:“罢了,自小母亲便更在乎小弟。” “本相看着长大的陛下,如今也有秘密了。” “或许沈砚书,本就不配叫人放在第一位。” “既如此,夫人将顾姑娘看得更重要,也是该然。” “呵,本相今日也是糊涂了,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平白叫夫人不快。也显得本相认不清自己,颇为不懂事。” 第423章 沈砚书,你可真贪心 容枝枝叫他这样一说,心里只觉得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想象一下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 而沈砚书手里的布巾也冷了,打算重新浸了热水再拿过来。 容枝枝这会儿攥了他的手,没叫他起身,一双哭得兔子一般的水眸,盈盈望着他。 轻声道:“夫君何必这样说?倘若今日需要输血的人是夫君,我也一样愿意的。” 她说的也是实话,沈砚书待她这般好。 纵然她自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并不如他对自己深刻,可为他付出,她当真是乐意的,因为他值得。 首辅大人眸光一亮:“夫人此言当真?” 容枝枝:“日月共知,天地能鉴。” 只是说完了之后,看着男人眼底都是被哄好的笑意,容枝枝不由得开始想,那些总是欺骗女子感情的书生,是不是也同自己一般…… 说两句好听的,就要请上苍见证。 虽然她说的话是真的,可沈砚书瞧着,还当真就似那些满眼满心都是心爱郎君的姑娘一般好哄。 沈砚书听她这般说,情难自抑,低头吻住了她的眼睛。 容枝枝轻颤,抓紧了他的胸前的衣襟,轻声道:“夫君,不可……” 首辅大人哪里会不知道,顾南栀还在病榻上,她不会有这个心情,不过是想亲亲她罢了。 便是轻笑了一声:“不可什么?为夫也没想做什么,难道……夫人想了?” 容枝枝闹了个大红脸。 一把将他推开,故意装傻道:“妾身不知夫君在说什么……” 将自己藏进被窝中,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但眸光低垂,根本不好意思与他对视,脸色更是红得不像话。 偏生的那男人还坏心眼地低低笑起来。 叫容枝枝很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脑海中还不由得想起来,他们大婚当日,翻云覆雨的事儿,一时间不止是连红了,就连心里都燥得慌。 沈砚书:“夫人忧心顾姑娘的事情若久,待顾姑娘好起来了,可是要好好补偿为夫才是。” 他二人自大婚那夜之后,便没再同房过。 起初是怜惜她身上被他折腾得没好全,后头便是瞧出她心里有事,毫无心情,他自也不会不识趣。 容枝枝听出他说的补偿是什么。 刹那间脸色更热,小声道:“都说首辅大人不好女色,是世上最清心寡欲之人。” 怎么嫁给他之后,发现他与传闻完全不一样? 新婚之夜便是那般…… 如今甚至还记挂上了,要自己给予补偿,这还真是…… 沈砚书轻笑一声:“夫人,本相的清心寡欲,是对别人。若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本相还能寡欲,除非本相不是个男人。” 容枝枝听到这里,只觉得脸更烫了。 便是扯过了被子,将自己的头也盖了进去:“好了,莫要说了,快些歇息吧。”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两人也没说多露骨的话,用词也极含蓄,并不明确,怎就叫她觉得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沈砚书却是笑着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换了几回布巾,将她眼睛敷得差不多了,才放她休息。 容枝枝今日也折腾得很累,进了被窝不久,被窝在他怀中睡下了。 见她睡着,男人的薄唇,轻轻吻在了她头顶。 低声自嘲一笑:“沈砚书,你可真贪心……” 明明一开始,想的只是娶到她就好了,便是她对自己没半分感情,自己能护着她也是好的。 后来,想的是不圆房也没关系,他虽然有妄念,但也不会勉强她半分。 现在呢…… 圆房了,竟又想得到她的心。 甚至还胆大包天,敢与她的挚友比在她心中的位置,故意示弱引起她的怜惜。 他竟觉得,在她跟前,他好似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只名为饕餮的凶兽,贪婪不止,贪欲无休。 冬日里委实是有些冷。 沉眠中的容枝枝,不自觉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甚至还在他胸口蹭了一下,这叫他眸光一炽。 每日这样与她睡在一处,什么都不做,还真是折磨人。 容枝枝睡醒了之后,能感受到身边之人的幽怨。 她对自己昨夜的撩人一无所知,还关切地问了一句:“夫君瞧着气色不佳,是昨夜没睡好吗?” 沈砚书恹恹的:“嗯。” 没关系,待回了京城,他会叫她陪着自己一起“睡不好”的。 容枝枝对他的“报复欲”一无所知,还关心地道:“左右事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夫君不如再睡一会儿?” 瞧着自己单纯善良的小妻子,对比了一下自己内心的邪恶。 首辅大人都觉得有些心虚了,深感不配与她清澈的眸光对视,便垂下那双好看的凤眸,轻声道:“不了,本相还有些公务。” 容枝枝便也不再多劝。 二人起身之后。 便见着马太守已经在外头等着了,马太守上来禀报道:“相爷,我们整理了白羽泽留下的魏舒生前的供词。” “魏家刚好也在瑶山附近。” “从前他们魏家的人上山之后,被瘴气所伤,便是回宗门用她先前给我们的那一帖药方。” “因着只是短时间的接触瘴气,那个药方是有效的,是以此方是出自魏家,是他家的秘方,数百年前就已经有了。” “后头她为了伪装神医弟子,取信于霍成煊,便故意放出了瘴气,再后头的事情,您便都清楚了。” 容枝枝明了:“原来如此!” 她就说,魏舒一个完全不懂医术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药方,弄了半晌竟是他们魏家的方子。 马太守道:“下官将此事,还有白羽泽杀死魏家人,和上一任县官一家的起因,都公告出去之后……” “从前骂白羽泽穷凶极恶的人,反是都夸起他重情重义了,甚至有些茶楼都开始写话本子,唏嘘他与苏姑娘的感情了。” “而至于魏舒,放出瘴气害死那么多人,那些百姓们的家人,见着她死成那样,都只觉得大快人心,更是赞许白羽泽。” “不止如此,愤怒之下的他们,将魏家的祖坟都掘了,还将魏舒早就不完整的尸首,大卸八块了!” 第424章 求夫人为我美言几句 事关家人的生死,人的愤怒是压抑不住的,便是见着对方的头被砍了、胳膊断了,家里人都不在了,百姓们依旧还是恨极、怒极。 一名跟着马太守来的护卫道:“夫人,先前您认真地在百姓们面前解释一切的时候,小的还在想。” “他们若是一直胡言乱语,拖下去打一顿就是了。” “或者干脆将那个魏舒拖下去打死了事,她一个孤女,凭什么在您跟前叫嚣?” “小的这会儿,才算是懂了您不得不解释清楚的原因。” 试想当初要是没说清楚,以魏舒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定还得说,是夫人放出的瘴气,还要杀魏舒灭口。 要是那些百姓再次相信,说不定得调来军队保护夫人的安全。 容枝枝淡声道:“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是此理。舆论和名声,是真的能害死人的,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样。” 她也没说还有一点,那就是她也不希望沈砚书的好名声,因为自己被连累。 他这些年为大齐做了那么多事,总不能因为自己懒得与众人解释,就连累他与自己一起被天下人指责。 马太守也是看了一眼自己那多嘴多舌的属下,没好气地道: “本来就要解释清楚,为什么不解释?” “救人的是夫人,花银子给众人买药的也是夫人,凭什么要将自己的功劳,拱手让人?” “若是让给自己的朋友,让给自己的亲人,夫人甘心那也就罢了。” “可是让给魏舒那个毒妇,算怎么回事?” 护卫点点头:“大人说的是!” 事情谈完后。 容枝枝去找顾南栀,沈砚书却没有一起,容枝枝以为他与马太守还有话要说,便先行离去。 却不知,沈砚书转身去找神医了。 神医昨夜睡得晚,沈砚书在外头的石凳上坐着,耐心地等了许久,待对方醒来之后,他才过去拜会。 神医很随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问道:“小子,找老夫什么事?” 态度里头没有半点对当朝首辅的敬重,语气更是熟络得仿佛沈砚书只是自家晚辈。 这令首辅大人极是愉悦,因为这反而说明,枝枝的义父,是认可自己的。 他一抬手。 乘风便将一些药草,放在了桌案上。 沈砚书:“晚辈是来找前辈帮忙的。” “晚辈近日里,也看了不少医书,知晓这些东西的用途。” “只是不知如何搭配,如何制作最佳。” 神医面色一顿,奇怪地道:“枝枝的医术不逊色于老夫。” “这一次输血,老夫比她有办法,也都只是因为老夫意外得了一只血蟾蜍。” “既是如此,你怎不问问枝枝就罢了,问老夫做什么?” 沈砚书笑笑:“自是不便叫她知晓,免得她觉得晚辈多此一举。” “其中有一种药草,还刚好是在琥城所得。” “晚辈本想着回去问问御医,前辈您刚好也来了琥城,那晚辈自是厚颜前来叨扰了。” 他在神医的跟前,也是谦逊得仿佛对方真正的晚辈,没有半分摆架子的意思。 神医盯着那些药草看了看,知其功效之后,也明白过来沈砚书的用心。 最后笑了:“行,此事就交给老夫吧,你们返京之前,老夫会将东西交给你。” “你这般事事上心,枝枝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砚书:“如此,便劳烦前辈了。” 神医却是吹胡子瞪眼:“还前辈呢?老夫就担不起你一声义父了?” 沈砚书眼底都是笑,起身一礼,从善如流道:“义父在上,受小婿一拜!” 神医满意地摸了摸胡子:“这还差不多!” 比那个齐子赋看着顺眼多了! 果然嫁的不好,决不能拖,就该立刻找个更好的改嫁才行! …… 顾南栀的房间外头,容枝枝一过去,便瞧见霍成煊一脸狼狈落魄,坐在屋外。 便是不快地道:“霍公子在此地做什么?莫不是想逼迫南栀见你不成?” 霍成煊自然已经知晓,容枝枝口中的南栀,就是他的阿南。 他抬眼看向容枝枝:“夫人,我知晓你憎恶我……” 容枝枝:“既然知晓,就莫要碍眼,少堵在南栀门口,也少与我说话。” 霍成煊身后的护卫生气地道:“首辅夫人,你莫要忘了,这里是天地盟,你也只是客人而已!” 他们江湖中人,也不似朝廷人那么怕官府的人。 容枝枝笑了:“我过来也正是要说此事,我们打算搬离此地,南栀也会与我一起离开。” “先前在天地盟住了多久,霍少盟主大可以折算一番,这些银子我们还是付得起的。” 霍成煊变了脸色。 先是回头看了自己的护卫一眼:“闭嘴!” 复又客客气气地对容枝枝道:“夫人,下头的人不懂事,在下会教训他们!” “阿南的身体还十分虚弱,这个时候不宜移动,还是叫她就在府上养伤为好。” 容枝枝当然知道,霍成煊的话是有道理。 只是想想南栀在这里治病,每日还知道霍成煊在门口,想来心情会更加糟糕,她一点都不认为,如此会对南栀的病情,有半分帮助。 便是毫不客气的道:“可本夫人觉得,最容易影响南栀养伤的人,是你的存在!” 霍成煊的护卫又想动怒。 只是方才才被主子警告了,此刻也不敢吭声,气得脸都红了,死死隐忍着。 霍成煊:“夫人是阿南的至交好友,对我有气,也是应当,不论夫人说什么,在下都不会放在心上!” 且容枝枝还是阿南的救命恩人,若非对方前来,还带来了神医,这一次阿南怕是要被自己和魏舒害死了。 容枝枝听了他的话,却是不快地道:“你最好还是把我说的难听话,都放在心上!” “因为那都是我的心里话,你若是不放心上,我岂不是白说了?” 霍成煊苦笑一声,也不在意容枝枝话里带刺,只是道:“夫人如何说,我都受着。” “夫人想打,想骂,也是霍成煊应得的。” “只求夫人进去之后,能为在下在阿南的面前美言几句。无论如何,还是让她见我一面!” 第425章 你的脸有恢复的可能 容枝枝都听笑了,是真没想到对方能够如此不要脸。 她冷着脸道:“霍少盟主,你还是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帮你在南栀跟前说好话的!” 便是真的要与南栀提起面前的这个人…… 容枝枝应当也是会说,这决计不是良配,叫南栀立刻跟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 霍成煊:“夫人,我与阿南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这一次我也是情非得已,而且我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会改的。” “夫人若是不相信,可是问问阿南,我们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只是因为魏舒的出现,才出了这些岔子。” “难道过往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换不来犯错之后的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容枝枝道:“一直都好好的,出了大事,你便放弃南栀,更说明你不是一个能托付的人。” “无事就有福同享,有难便南栀一个人当。” “你怎么有脸要什么赎罪的机会?你又让人如何相信你赎罪的心是真的?” “再说了,世上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赎罪?难道因为你有苦衷,或者因为你愿意弥补,从前你给予的伤害,就都不存在吗?” “那你不如去问问白羽泽,若是魏舒真心悔改,要补偿他和苏绵绵,他会不会给魏舒改过的机会?” 霍成煊:“我……” 他本是想说,自己和魏舒不一样,可回头,又有什么不一眼?魏舒害死了苏绵绵,而自己也险些害死了阿南。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容枝枝竟是如此油盐不进,都说妇人容易心软,可容枝枝当真是比寻常男子,都要果决几分。 容枝枝懒得继续与他掰扯,便转身大步往屋内走。 护卫有些生气:“少盟主,她……” 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便是霍家最落魄的时候,都没见着几个人在少盟主的跟前如此说话。 霍成煊神情低落,道:“无妨,她也只是气头上,等她们都消气再说吧。” “且我现在说什么,怕也是都是难以取信于她们。” “还是用行动来证明吧!” 护卫道:“您满身脏污,不少是南姑娘的血,不少是地上的灰,还是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吧。” 霍成煊点点头,失魂落魄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容枝枝进了屋内。 顾南栀这会儿已经醒了,自然也听见了他们两个人在门外的争执。 便也是苦笑了一声:“枝枝,叫你为我操心了。” 容枝枝:“朋友之间,不说这些。” 两人对视着,顾南栀最后笑了笑:“好,不说这些!你也不必再为了我的事情,同霍成煊针锋相对!” 容枝枝听到这里,当即不快地眯起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打算原谅他不成了?” 对于每个好友来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对一个渣男耿耿于怀,死活都放不下了。 看出了容枝枝的忧虑,还有她刺猬一般的防备模样。 顾南栀好笑地道:“自然不是了!只是当初我落下山崖,是霍少盟主救了我的性命。” “如今我与他,也算是两清了。” “这般其实还好一些,如此我与他了断,也能心无旁骛,对他再无半分亏欠。” 容枝枝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也算是明白,自己与南栀果真是知己,她们是同一种人,越是面对那些不想再来往的人,便越是忌讳欠着对方什么。 只希望将一切能还的人情,都尽数还了,日后再也没有半分关系才好。 正如自己对王氏和父亲那样。 她问道:“那你打算同我回京吗?” 顾南栀一下子沉默了。 容枝枝认真地瞧着她:“南栀,你要想清楚,你如果不与我回京,以霍成煊在琥城的势力,是能够将你强留在他身边的。” “而且,顾伯父和顾伯母他们,还有浅浅,都很想你。” “我成婚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浅浅出嫁的日子,你也还是打算错过吗?” 说起自己的家人,顾南栀也很是神伤。 低声道:“枝枝,你清楚的,我这副样子,回了京城,只会成为众人眼里的笑柄!” “我每回对着镜子,瞧着我这怪物一般的脸,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故人,我不想面对众人或是同情,或是讥诮的眼神,我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枝枝你知道吗?当我获救醒来,发现自己毁容了之后,我不止一次觉得,以这副面目活在世上,简直毫无尊严,还不如死了算了!” 女子都爱惜自己的容颜。 何况顾南栀从前与容枝枝,并称京城双姝,从一个人人称羡的绝世美人,变成这样…… 就似从云端,忽然落到了泥地里。 谁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世人都说,人不该只看皮相,可又有几个人能真的不看呢? 容枝枝道:“但是你的脸我看过了,并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我不能与你保证和从前一模一样,但一定能比现在好很多。” 顾南栀听到这里,眼前一亮,灰败的眸光终于有了希冀:“枝枝,你说的是真的?” 容枝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倒是你当年骗了我!” 顾南栀听到这里,心虚地移开了眼神,是她假作同意枝枝去引开敌人,却又悄悄打晕了对方。 容枝枝看她心虚,也不多说什么,只接着道:“我研制过一种祛腐生肌的药,能叫你毁掉的半张脸,重新长出来。” “只是有一个问题,那便是毁掉的脸,刚长出来的新肉,会与另外半边的肤色,有所不同。” “最终两边的肤色,是一辈子都一浅一淡,还是能够慢慢变成一致,这一点我也无法保证。” “但是我觉得,值得一试,你说呢?” 顾南栀听到这里,也是点点头:“好!我愿意一赌,因为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见南栀总算对人生有了几分期待。 容枝枝才又问道:“你与霍成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你远在琥城,或许不知道,萧鸣风这些年,一直在等你。” 她虽然不喜欢萧鸣风的所作所为,但是她觉得,南栀有资格知道这些。 朝夕听到这里,生气地道:“姑娘,萧小将军那样害您,您还在顾姑娘跟前提他做什么?” “霍少盟主不是良配,难道萧小将军就能配得上吗?” 顾南栀听到这里,意外地问道:“他对枝枝做了什么?” 朝夕生气地将萧鸣风做的事,都与顾南栀说了。 顾南栀听完,难以置信地道:“枝枝,这些年世泽竟然一直在误会你?鸣风还因为我,对你……” 说话间,她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只觉得自己对不住枝枝,若不是因为自己懦弱,不肯回到京城,哪里会连累好友被人这样冤枉? 朝夕道:“所以顾姑娘,您可一定要跟我们家姑娘回京城,帮我们家姑娘把事情说清楚!” 原本十分犹豫的顾南栀,听到这里,坚定地道:“好,我回去!” 她必须回去!不管她的脸能不能治好,不管别人怎么笑话她,她也不能让枝枝再因为自己,背负半点冤屈。 却不想。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霍成煊怒极的声音:“你想去哪儿?” 第426章 你对我没有真心,只是恩情? 冷不防的声音,叫顾南栀和容枝枝都吓了一跳。 眼神往门口看了过去。 霍成煊本是没打算闯进来的,因为知道顾南栀还在生他的气,可是冷不防地在外头听见对方说要离开,他便是半点都待不住了。 容枝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自然是同我回京城了,难道还留在此地,继续受你的委屈不成?” 霍成煊眉心一皱:“所以从一开始,你们要住在这里,果然是冲着阿南来的?” 从他们刚来的那天,他就有所预料了。 但他依旧是对他们客客气气,因为知道阿南在乎容枝枝,可万分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带阿南走! 容枝枝也没回避什么:“正是如此!她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有什么问题吗?” 霍成煊:“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方才说的萧鸣风是什么人?” 说着。 他冰冷的眼神,落到了顾南栀的脸上:“就是你念念不忘多年的那个人吗?” 当初救她回来,昏迷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喊过一个名字,有一个风字,口齿不清,听不真切,但不难判断是个男人的名字。 顾南栀深呼吸了一口气。 到了这会儿,也不再隐瞒什么:“他是我的未婚夫。” 霍成煊听到这里,几乎都站不稳,脚下发颤,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未婚夫?那……我算什么?” “你一开始答应嫁给我,难道是骗我的?” “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顾南栀只觉得眼下的情境,叫自己尴尬不已,但左右也没什么外人,便闭上眼道: “当初我醒来,发现自己毁容之后,我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萧鸣风。” “从小他便宠我、爱我,我了解他,他不会因为我毁容就嫌弃我,但是想想我要顶着这样一张脸,做他的夫人……” “我就觉得,这根本就是给他丢人。” “上京的人,看似锦衣罗裙,但软刀子说话伤人的方式,比江湖中人都难听。” “所以我更觉得,我必不能回去,不能当萧家妇,不能害他因为我抬不起头。” 霍成煊脸色惨白,开口道:“难怪当初你总是对着镜子流眼泪,原来是舍不得你的情郎!” “既然你这样在乎他,那后来又为何答应嫁给我?” 他们是未婚夫这件事,并不是魏舒来之后才开始演戏的,先前他们就已经定亲了。 顾南栀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想着,我总归不能回到京城了,而你又很喜欢我。” “你甚至与我说,除了我,谁也不娶。” “所以我便想着,那就不如嫁给你,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总不能叫你霍家绝后。” 霍成煊眼眶都已经红了:“你……你说,你对我没有丝毫真心,只是恩情?” 顾南栀拳头紧了紧,坚持道:“对!只是恩情!如今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我没有义务再嫁给你了不是吗?霍少盟主!” 说话间,她冰冷的眸光,与霍成煊对视。 霍成煊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不可能……” 从前那些浓情蜜意,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不相信! 他盯着顾南栀的眼睛,难过地道:“阿南,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看我的……” 以前她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明明是有爱的。 可现在,一片冰冷寂然,好似当真从未在乎过他。 顾南栀冷硬地道:“霍少盟主,那是因为你我恩怨两清,我已经没有必要再演戏安慰你了。” “你素来是骄傲之人,想来你也没必要将一个不爱你人的,强留在身边。” “如此不是更显得你可怜?所以劳烦你放我走吧!” “作为交换,我可以请枝枝帮你瞧瞧你父亲的病,你不是最在乎你父亲了吗?” “如果他能好,我是去是留,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吧?” 霍成煊:“你……” 他始终难以接受自己听到的。 最后逃避一切般地转身出去了。 容枝枝看了一眼朝夕,朝夕跟出去看了看,确定了对方真的走远了,方才叫朝夕关上了门。 她实在是不希望她们谈到一半,又有人忽然进来捣乱了。 顾南栀抱歉地看了容枝枝一眼:“枝枝,我擅自替你答应看看霍老盟主的病情,实在是……” 容枝枝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打断道:“无妨,你我之间不分彼此,若是这样能叫霍成煊放手得更干脆,我也是乐意的。” “且来了琥城之后,我先前也不是没听说过,霍老盟主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救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她们二人之间,话不说完,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顾南栀只觉得愉悦。 只是这会儿。 容枝枝也问了她一句:“南栀,你刚刚,撒谎了吧?” 顾南栀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容枝枝何其了解自己的好友,如果当真是一点爱都没有,南栀不会如此神伤,此刻见她这样的表情,她更觉得自己猜中了。 顾南栀白着脸,与容枝枝说了实话:“枝枝,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我一开始的确是不想回去,叫萧鸣风为我丢人。” “可我在这里待了不久之后,竟然渐渐喜欢上了霍成煊,还意识到,自己对萧鸣风的感情,好似只是对兄长的依赖。”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便更不敢回京城了,我觉得我没有办法面对萧鸣风。” “如果我执意要解除婚约,还会影响父亲和萧伯父几十年的关系。” “所以我自私自利地待在此处,对京城的一切不闻不问,想着时间长了,他总会忘了我,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枝枝方才告诉她,萧鸣风一直没有娶亲。 这一切,让顾南栀更难受了。 小时候她便知道萧鸣风与她定了娃娃亲,所以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肯定要嫁给对方的。 但是那个时候她年纪小,从未真正的细思过,那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等她明白了之后,已是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容枝枝了然,也更是心疼好友:“果然,你方才说你没喜欢过霍成煊,是骗他的。” 若是真的没喜欢过,被霍成煊那样对待,或许失望和委屈是有,但至少不会伤心。 可喜欢过了,想来是摧肝沥胆、痛彻心扉。 顾南栀:“不错,他个性骄傲得很,我只有这样说,他才有可能放手。” “否则以他的偏执,说不定要与你们拼命,也不准我离开。” “我如今也想明白了,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霍成煊如此对我,我对他已经死心。” “而萧鸣风,我也该回京城与他说实话,叫他莫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第427章 你会原谅世泽吗? 逃避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方式,且逃避的这些年,她也从未觉得真正的快乐。 总觉得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觉得愧疚像是一道枷锁,捆得自己良心难安。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勇敢一点面对吧。 说完这些之后,顾南栀看容枝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枝枝,你一定对现在的我,很失望吧?” 她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瑕的顾南栀了。 她懦弱,自私,她甚至三心两意,不是一个好女人。 容枝枝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抱住她:“南栀,不管你是什么样,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算你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也会相信你有苦衷,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不用顾忌我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选择,你身后永远有我。” 顾南栀眼眶一热:“枝枝,你……” 容枝枝笑笑:“真正的好友之间,不就应当是这样的吗?我相信如果你我身份对调,你也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 顾南栀眼底泪中有笑:“对。” 她们两人这些年来,其实都没有多少所谓的朋友,可此刻都只觉得,如对方这样的知己,一辈子有一个就已经足够。 顾南栀情绪平复后,也问了容枝枝一句:“枝枝,等回到了京城,我将事情与世泽说明白了,你会原谅他吗?” 她也实在是觉得惋惜,从前关系那样好的一对姐弟,如今变成这样。 容枝枝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他不止是误会我,他这些年还做了许多事,叫我对他几乎已经无心可伤了。” 接着。 朝夕愤愤的将容世泽这些年,多少次将容枝枝对他的关爱弃如敝履,多少次帮着容姣姣欺负容枝枝,还将对方做的许多离谱的事,都与顾南栀说了。 这些事一直将朝夕气得不行,所以她桩桩件件都记得。 顾南栀听得目瞪口呆:“他是疯了不成?他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容世泽吗?” 她还记得自己出事之前,容世泽是个十分聪慧的小郎君。 小小年纪,虽然调皮捣蛋,但颇有君子之风,听顾家弟弟说,夫子还常常夸赞容世泽的才学。 怎么几年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容枝枝也揉了揉眉心:“我也不止一回,怀疑他是不是被谁给换了,可偏偏容貌还是那个容貌……” 顾南栀旁观者清,想了想之后,道:“我明白了,从前世泽总是与你亲近,你是老太太教养的,你与世泽说的,也是堂堂正正的为人处世之道。” “后头他误会你,便与你生分了,和你母亲那个糊涂之人,还有你那个恶毒的妹妹待在一处。” “耳濡目染了几年之后,脑子便也跟着不清不楚了。” “亏得你母亲至少也是希望世泽出息的,所以在读书的方面,应当是不曾让他懈怠。” 顾南栀小时候也常常为王氏待容枝枝不好的事情,打抱不平,是以说起王王氏糊涂,也没有嘴软。 容枝枝一愣,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朝夕回忆了一下,也是道:“说来还真是!从顾姑娘您出事后,我们家公子慢慢的就只剩下几分才学,和对读书的上进心。” “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科举殿试第四名,可是为人越发不成样子。” “听说,我家姑娘大婚的时候,陛下都是一副想不到二公子竟变化如此之大的模样。” “此事都成了京中笑谈呢!” 容枝枝:“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真是有道理的。” “我们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一定得好好教导,叫其离糊涂之人远一些。” 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半点要原谅容世泽的意思,只是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认真地吸取了容世泽的事情给她的教训。 顾南栀叹气:“若我出事的那年,世泽已经十八二十岁了,想法都已经成熟,或许还能好一些。” “可那会儿他才十岁出头,就跟着王氏混在一处,唉……” 容枝枝道:“命运既然如此安排,便有它的道理,倒也不必耿耿于怀,也许在容家,除了祖母,我与其他人本就是没缘份的。” 顾南栀点点头,也没半点劝容枝枝原谅容世泽的意思。 这些年为这份姐弟之情吃苦的人是容枝枝,她自己受了委屈,任何人也不应当替她原谅。 朝夕倒是又与顾南栀说了些好事:“虽然我们家姑娘与容家没什么缘份,但是与慕容家的缘份,却是不浅……” 接着,她就将江氏一家的好,都与顾南栀说了。 末了还道:“说起来,那慕容家的五个公子,个个都十分俊美,顾姑娘您如今左右也不喜欢霍成煊了,回京之后,不如瞧瞧慕容家的郎君们!” 这也是朝夕的心里话,她是半分也不想顾南栀回去之后,再同萧鸣风继续牵扯,就是应当把关系断了。 萧鸣风隐瞒真相,陷害她家姑娘,就不是个君子! 顾南栀被朝夕这没个头尾的话,说得啼笑皆非。 只是她也想起来一事:“枝枝,先前魏舒一直怂恿霍成煊杀你,可你们之间本无多大的矛盾,此事你也要放在心上。” 容枝枝点点头:“魏舒其实已经交代了,她为什么要欺骗霍成煊,以及林家人想杀我的事情。” “只是白羽泽将魏舒给杀了,眼下单单只有魏舒死前的供词,怕是难以给林家人定罪。” 林夫人贵为郡主,一个死去的犯人生前连官府都没过堂的供词,如何给皇亲国戚定罪? 对方甚至还能反咬一口,说是他们诬陷。 若是陛下信任沈砚书,那也还好说,可如今看来,陛下与夫君之间,好似又有了龃龉。 正是说着。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第428章 你们这些姐妹,就是喜欢做朋友感情的绊脚石 容枝枝瞧了朝夕一眼,朝夕便过去将门打开。 接着神医便一脸心事重重地进来了,瞧见了容枝枝之后,他轻咳了一声,方才开口道:“枝枝,老夫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一番。” 容枝枝:“义父直说便是。” 神医的眼神到处漂移,都不敢与容枝枝和顾南栀对视:“你知道的,这一回来琥城,老夫是与风云盟的路盟主一起过来的。” “他与霍老盟主是八拜之交,在路上就已经拜托过老夫,过来给霍老盟主瞧瞧病。” “老夫在路上已经答应了……” “只是霍家这小子这样对南栀,老夫怕自己去给他老子瞧病,你们两个小丫头不高兴。” “所以便先过来与你们聊一聊……” 他也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容枝枝道:“义父您可以去救,不过您先与霍成煊谈个条件,就说您救人可以,但是不管您能不能治好霍老盟主,他都必须放南栀走。” 神医:“啊,这……” 容枝枝冷笑道:“义父您放心,他会答应的,他不是自诩孝子吗?他已经放弃过南栀一回,我相信他会放弃第二回。” 会让人失望的人,永远不会只叫人失望一次。 神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顾南栀一眼,最后点点头:“那好吧,那老夫去与他们说!” “如此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折中的办法,若是霍成煊不答应,那路盟主也怪不得老夫了。” 容枝枝颔首。 神医便回身大步而去。 容枝枝也看向顾南栀:“想来南栀你也很想知道,霍成煊这一回的选择吧?” 说是伤心了,不会再原谅,可对真正在乎过的人,想要放下,又哪里有如此轻易? 便是她,决定不要王氏这个母亲,不要容世泽这个弟弟,也是犹豫了数年之久。 顾南栀默认了容枝枝的话。 她出事了之后,霍成煊说他知错了,说他会改,想着他们过往的时光,看着他眼底的内疚,要说一点心软都没有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知是给自己找借口还是什么,低声道:“其实他对我,应当是有真心的,不然以他霍少盟主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我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世上能不在乎皮相的男人,少之又少。 何况是他这等天之骄子。 容枝枝当然也相信,霍成煊是有真心的,便也没有多言。 …… 神医与霍成煊说完之后,霍成煊表示自己需要考虑。 但是在第二日,他脸色苍白地进了慕南阁。 看着顾南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便已经叫顾南栀明白,他再一次选择了自己的父亲。 很奇怪,顾南栀这一回,竟没觉得多意外,也远远没有上一次难过了,她只淡淡地道: “祝福你,希望你父亲早些痊愈。” 看着顾南栀冷漠的模样,霍成煊自顾地道:“我也想过了,左右你也不喜欢我,反正你也想走。” “强留你也没什么意思,既然这样的话……” “我为人子女,也更当选我的父亲。” 只是说完了之后,大抵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薄弱,自己也无法面对那个说会改过的自己,便转身匆忙地离开。 而顾南栀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声:“你的选择没有错!” “霍少盟主,其实从你第一次选择你父亲的时候,我便能理解你。” “父子之情,是人伦天性,爱情在你眼里远远不及,也是该然。” 第二次他选了父亲,顾南栀也同样能理解。 霍成煊没有回头,哽咽着问道:“可以理解我,但无法原谅我,对吗?” 顾南栀没有说话。 但霍成煊知道她是默认了。 他疲惫不堪,恍惚着大步走出去了。 他离开后,顾南栀也觉得意外,茫然地低头瞧着从她眼里掉出来,落在掌心的泪珠,一时间有些失神…… 不是说了,已经不难过了吗? 为什么还是会哭呢? …… 霍成煊离开慕南阁不久,便与过来找顾南栀的容枝枝迎面相逢。 瞧着霍成煊的模样。 容枝枝便已经明白,对方已经选好了,再一次放弃了南栀,她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然而霍成煊见着了她之后。 却是勃然大怒,盯着容枝枝道:“你为什么这么逼我?你同那个萧鸣风,是关系很好吗?所以你要为了他,把阿南从我身边夺走?” 容枝枝觉得不可思议。 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真的觉得,南栀是我从你身边夺走的吗?明明再次让她失望的人,是你自己啊!” 霍成煊:“你……可逼我做选择的是你!” “为什么你们这些所谓的闺中密友,会如此讨厌,总是要做好友感情的绊脚石?” “看到我与阿南分开,会让你觉得开心吗?” “还是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容枝枝都听笑了:“倘若你是一个值得的人,我自然只会祝福你们,撮合你们。” “我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做这个所谓的绊脚石?” “还有,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与萧鸣风之间的关系,一点都不好,我甚至很讨厌他。” 没有人会不讨厌一个当众说谎,叫自己被那么多围观的百姓,怀疑自己的人品、怀疑自己要冒认容姣姣功劳的人。 霍成煊觉得不可思议:“你既然讨厌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将阿南从我身边带走?” 容枝枝冷然道:“我只是带南栀回京城,回顾家,并不是带她去萧鸣风身边。” “还有,比起为难过我的萧鸣风,我其实更讨厌伤害过南栀的你。” “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谁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让我的南栀受了委屈,还得捏着鼻子与这个人在一处!” 霍成煊几乎崩溃地道:“那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你也好,魏舒也罢,你们都拿我父亲的性命威胁,我有什么办法?” 容枝枝:“堂堂霍少盟主,能将霍家重振的人,会真的想不出一点别的办法吗?” “可你不止没想,你甚至尝试一下都不曾。” “因为从前在魏舒那里,你觉得伤害南栀,是最简单的方式。” “而如今,你也觉得,放弃南栀是最省心的方式!” “或许一直到现在,你还在想着,南栀只是一时间气头上,等气消了自然会原谅你的。” “你还觉得,你们这么久的感情,她一定离不开你,不是吗?” “从头到尾,自私自利的都是你!” 霍成煊也不知是否被说中了心事。 怒火一瞬间便到了顶点:“但凡你愿意帮我说一句话,但凡你可怜可怜我,莫要如此威胁我,我与阿南也走不到这一步!” “你自己过得幸福,却不愿意让别人幸福是吗?” “你好好想想,阿南的脸都成了那样,那个萧鸣风真的还能待她如故吗?离开我,她真的会过得更幸福?” “我真是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第429章 他想两头都要 容枝枝听到这里,眼底多了对霍成煊这个人的失望。 对方能够在这个时候,提出南栀的脸,那就说明,至少在他的眼里,他并不是完全不介意这件事。 他也认为这是南栀的一个污点。 她沉着脸瞧着他:“所以你是觉得,南栀的脸若是治不好,她就不配拥有幸福是吗?” “还是你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高尚,可以说服自己不看外表?” 霍成煊一僵,神色有些狼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分明是在说你的问题,说你的为人……” 他心里确实是觉得,除了真心爱南栀的自己,没人能不在乎她毁掉的脸,可他也不是傻子,此刻是不能承认的! 容枝枝不耐地道:“我并不在乎我的为人在你眼里如何,所以我也无心与你解释。” “你若非要觉得当真是我恶毒,是我看不得你们好,那就让你以为。” “我并不觉得,你这样的人有能力给南栀幸福。” “从前你能救下南栀,这说明你是个好人,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你或许是个好人,但并非一个对心爱之人,有所担当的人。” “从你方才的话来看,我更认为我的判断是对的。” “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治好南栀的脸,努力让她与值得的人一起过得幸福。” 霍成煊听到这里,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拔出了自己腰间的软剑,架到了容枝枝的脖子上:“你如此与我为敌,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容枝枝的脸上,半点畏惧也无。 淡然瞧着他:“对,我就是觉得你不敢杀我!你父亲需要我与义父来救,且你也清楚我对南栀来说多重要。” 霍成煊气结! 还当真就是如此被面前这个女人,拿住了短处。 容枝枝不紧不慢道:“如果我不是有你不敢害我的把握,我也不会在身边没有一个护卫的时候,便如此激怒你了。” “霍成煊,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吧,你和南栀走到这一步,当真是怪我吗?” “还是你觉得,将所有的责任,都转嫁给我,将一切都说成是我的错,能叫你心里好受一点?” 霍成煊听到这里,手一颤。 手中的剑已然拿不稳了。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因他扪心自问之后,当真无法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容枝枝的错…… 容枝枝冷着脸从他身边经过,淡声道:“与你一样,我也有过对你恨之入骨,想杀了你的时候,相信你清楚是什么时候!” 霍成煊双拳紧握。 自然是明白她口中说的是什么时候! 便是顾南栀被放血的时候,容枝枝回来狠狠推开他,那会儿的眼神是当真恨不能喝了他的血,啖了他的肉。 回想起来那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 容枝枝其实是在乎顾南栀的,并不是自己说的,看不得阿南过得好。 见着容枝枝从他们跟前离开,护卫瞧着霍成煊道:“少盟主,如果您真的恨她,属下帮您悄悄杀了她好了。” “到时候就算是查到了属下身上,您也大可以说是属下一个人的主意,同您没有半点关系。” 作为一个堪称愚忠的下属,他实在是看不得容枝枝在自家主子跟前,如此嚣张的样子。 霍成煊哑声道:“不用了!” 护卫:“少盟主?” 霍成煊:“我说不用!” 他没有忘记,当初阿南威胁他的话,如果容枝枝死了,她也会死给他看,不管是不是他所杀。 护卫见此,也不敢再吱声,只是眼底都是凌冽与不快。 …… 因着神医要留在这里,给霍老盟主瞧病,偶尔还需要容枝枝打下手,顾南栀的身体也的确是不宜移动,一行人便暂且没有搬离天地盟。 霍成煊倒是有耐心,每日里不是往顾南栀那里送自己亲手做的吃的,便是往那边送她喜欢的花。 容枝枝见他出现在南栀这里,却是没半点好脸色。 还会讽刺他一句:“霍少盟主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你父亲可不住在这里,扮演孝子你也不该来此处啊!” 霍成煊气得脸色发青。 他是真的觉得,容枝枝这个人太讨厌了,明明刚来琥城的时候,对方瞧着是一副端庄典雅,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也不知眼下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论起阴阳怪气和讥讽人,他怀疑这个琥城都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拳头已经紧了,当真是忍不住又动了杀机。 倒是乘风抱臂道:“小师弟,动手之前,劝你三思。” 上一次他提着剑放在容枝枝的脖子上,他们家夫人是没当多大回事,但是相爷听完脸都沉了。 立刻便将自己和乘云,都放在了夫人身边。 且派人去给霍成煊找了点麻烦,叫他疲于应付,只是没想到即便对方都快被烦死了,却依旧还是坚定地在百忙之间,抽空往顾南栀的身边凑。 顾南栀也警惕地瞧着霍成煊:“如果你想对枝枝不利的话,我们现在就搬走!” 霍成煊只觉得这明明是在自己家,但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没半个人站在自己身边。 失落地冷嗤了一声,便不快地转身大步离开。 他出去了之后。 顾南栀也瞧了容枝枝一眼,好笑地道:“枝枝,你也莫要再与他起冲突了,我也说了,我与他恩怨两清,他不欠我什么。” 容枝枝撇嘴,倒也没与她说当日霍成煊威胁自己的事。 她自己没当多大回事,也懒得讲。 只是直言道:“根本忍不住!看见他如此就来气,南栀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他天天送花送吃的,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人哪里是真的选他父亲? 他依旧还是想两头都要!先表示自己选父亲,待神医去救人之后,他再来找南栀示好,只要能够让南栀心软,他不就留下南栀了吗? 这么明显的心机,谁看不懂?既然看懂了,容枝枝怎么会不气? 第430章 她那张脸,我看着都恶心 顾南栀更觉得好笑了:“你管他在想什么?只要明白我们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是了。” “他如何想的,如何期待的,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枝枝你从前也不是如此钻牛角尖的人啊。” 容枝枝撇嘴,倒是难得孩子气:“反正看见他痴心妄想的模样,就压不住心里的火!” 顾南栀却是了解好友:“只怕你不是烦他痴心妄想,你是担心他日日来我这里,我会对他心软吧?” 容枝枝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僵了僵。 轻叹了一声:“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顾南栀却有些得意:“若你能瞒得过我,当初就不会被我蒙骗打晕了,枝枝,你再是聪明,也莫要忘了,我比你大半岁,我才是姐姐呢!” 只是说完之后,瞧见了容枝枝豁然沉下去的脸。 顾南栀也知晓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忙是哄她道:“好了,我说错话了!我与霍成煊之间,你只管放心便是,我不会心软的,哪怕只是不想叫你担心,我也断不会心软!” 她心里明白,如果她真的原谅了霍成煊,她的枝枝怕是回了京城之后,也是夜不能寐,日日担心着她在琥城过得不好。 在琥城又被人欺负了。 容枝枝斜眼睨她:“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决不能原谅他,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至于顾南栀为提起当年的事道歉,容枝枝虽然不快,但也并未动怒,即便她再如何不愿意被南栀用那种方式救下,但事实就是…… 她是受益者。 而南栀却毁了脸,一个人在无亲无故的琥城躲了这么多年。 顾南栀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明白!” 接下来的时日。 顾南栀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而霍老盟主也渐渐有了知觉,今日一早,手指头还动了动。 神医预测,便是不能恢复成正常人,但至少几日之内,对方是能醒过来,恢复意识的。 容枝枝给顾南栀的脸用了药。 见着上头的腐肉和疤痕,慢慢地褪去,也渐渐长出新肉…… 她十分心疼地瞧着顾南栀:“我已是用了不少麻痹知觉的药在里头,只是没法子,祛腐生肌,总是会有些疼和痒的。” 顾南栀却是毫不在意,眼神反而十分晶亮:“没关系枝枝!与能让这张脸好一些相比,我吃的这点苦不算什么!” “大概我本质上,还是一个浅薄的女子,所以才这样执着于皮相。” 容枝枝:“没有女子不在意的。” 就像是她,也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想到毁掉自己的脸,平日里也是根本舍不得的。 顾南栀脸上的变化,霍成煊每日往这里跑,自然也是瞧得见。 这令他看容枝枝的眼神,更是不快了。 他只觉得,容枝枝就真的是如她所言,要把阿南治好,好叫她同别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瞧着他此刻的眼神,容枝枝也半分不客气:“霍少盟主看什么?” “怎么?难道因为你自私地想着,如果南栀的脸好不了,才便于一直留在你身边。” “所以你就不希望她的脸痊愈不成?” 顾南栀听到这里,不善的眼神,也落到了霍成煊的身上。 对方不会不清楚,自己因为脸毁了,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尤其是魏舒刚来的那段时日,好奇她长什么模样。 强行取下了她脸上的面具,接着开始每日嘲笑她是个丑八怪。 她便觉得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难受。 若霍成煊当真不希望她好起来,她觉着自己与他,怕都不止是恩怨两清,是要成仇了! 霍成煊对上顾南栀凌厉的眼神,忙是道:“我……我没这个意思!” 顾南栀:“你最好是真的没有,我相信你没有忘记你的好妹妹魏舒,是如何讥讽我的,除非你希望我一辈子动辄被人看轻!” 霍成煊当然记得! 他还记得那日自己为了演戏逼真,没有站在阿南这边,还说了一句:“她这张脸,我看着都会做噩梦,哪里比得上舒儿你。” 当时阿南眼底的光,几乎整个碎掉了。 他试图为自己解释什么:“阿南,当初我……” 顾南栀:“当初的事情没什么好再提的,提起来也不过就是平白叫人不快罢了。” “你的那些解释和苦衷,我也一清二楚,不必一再赘述。” 正是因为她明白霍成煊的苦衷,所以没有提及他当日说那句伤人的话,因为她知道他那句话不是真心的。 但是当时,他当着众人的面,当着魏舒的面那样说…… 当真是将她的尊严,都踩到了脚底。 霍成煊红了眼眶,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天地盟作为江湖中的第一门派,人脉和势力都是不用说,阿南的脸,首辅夫人你若是缺什么药草,尽管与我说。” “就是要血蟾蜍,我也未必不能为你找来第二只。” 容枝枝当然是相信对方的势力的,所以一开始知晓顾南栀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觉得对方虽然只是江湖人,没有功名在身,但也是配得起南栀的。 可在得知对方是如何对南栀之后…… 配什么配?他连一个手指头都配不上! 她冷然道:“不劳霍少盟主费心,该找到的药草,我夫君早就为我找来了。” “若是霍少盟主早个三五日说这话,我兴许还真的以为你有几分真心。” 那个时候药材还没齐全。 霍成煊脸色一变:“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能治好阿南的脸……” 那么多年的陈年伤疤,听容枝枝说能治好的时候,他只觉得对方是故意气自己的。 加上他也厌恶这个女人,这才没有早早地便主动去问容枝枝是否需要帮忙。 容枝枝:“是是是!我这个真正的神医弟子,应当没有本事治好南栀的脸。” “倒是魏舒那个冒牌的,一定能够治好你久病在床的父亲。” “霍少盟主这一手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也是叫我开了眼界!” 霍成煊被刺得额角的经络,突突地往外跳,沉着脸看着容枝枝道:“你就非要如此讥讽我,你心里才会痛快吗?” 容枝枝:“说两句实话罢了,哪里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 霍成煊再次气结。 想着对方这几日,总是在阿南的面前,说些话叫自己下不了台,叫阿南对自己更加生疏,他越想越气。 忍不住也讽刺了她一句:“相爷也当真是倒霉,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偏偏娶了你这样尖酸刻薄的二嫁妇做夫人!” 第431章 夫人真无情,利用完本相就丢 顾南栀听到这里,当即就变了脸色,拿起床边茶几上的杯子,就对着霍成煊砸了过去:“霍成煊,你给我闭嘴!” 这段时日,她也已经听朝夕说了,京城发生的事情,明白自己的好友能获得如今的幸福,很是不易。 更是明白,在自己一个人宛如蛆虫一般,躲在琥城的时候,枝枝的日子也好似人间炼狱。 眼下却听得霍成煊这样说话,她如何不怒? 霍成煊竟也没躲。 那杯子砸伤了他的额头,只是一瞬便鲜血淋漓的,他或许也是想流点血、受些伤,还她一些,好叫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只是这会儿,他心里也是难过:“阿南,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动手……” 便是从前他为了演戏,做得再过分,阿南都没有对他动手过。 可今日他不过就是说了容枝枝一句不是,对方便勃然大怒,叫自己身上见了血。 顾南栀看了一眼他额头的伤,逼着自己冷下了心肠:“如果你日后依旧羞辱枝枝,我依旧还是会这样对你。” 有什么好心疼他的。 他也不配叫自己心疼。 他放了自己那么多血的时候,又可曾手软过,自己不过就是叫他的额头擦破了一点皮罢了。 顾南栀如此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绝不能心软,便是再爱这个人,她也应当清醒地离开,否则她从前受的所有的伤害,都是活该! 而这会儿,沈砚书也沉着那张俊美的脸,大步走了进来。 他显然也是到了门口,便听见了霍成煊的话,此刻寒声道:“本相娶到枝枝这样完美的女郎,是本相毕生之幸。” “霍少盟主有闲工夫同情能与所爱之人相守的本相,倒还不如同情同情你自己。” “像你这般遇见事情,便将心上人推出去的男人,顾姑娘先前与你定亲,才是她的不幸!” 所谓官字底下两个口。 沈砚书能坐到首辅的位置,作为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员,想打蛇打七寸,想说话字字句句都刺到霍成煊,自然是易如反掌! 果然。 霍成煊听完之后,脸色更加难堪了。 只觉得这对夫妻,是没一个好说话,嘲讽人一个比一个难听。 更令他郁闷的是…… 沈砚书这会儿,还到了容枝枝身边,都是安抚的味道:“夫人莫要在意旁人如何说,能与你在一起,一直是沈砚书高攀。” 这是实话。 她是他最落魄之时的光。 又是他险些绝命的时候,将他捞回人间的手。 更是他多年来可望不可及的月光。 爱会让一个人感到自卑,感到自己做得再多,在世人眼里再出色,都依旧配不上对方。 他在容枝枝面前,便一直是如此。 容枝枝听完,却眨眨眼,看了他一眼:“哦?这样巧吗?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嫁给相爷是我高攀。” 二嫁之身,在这个世道毕竟是不好听的,想来就是在苏绵绵口中的那个几千年之后,怕也是有人会以有色的眼神,去看二嫁之人。 是以,她心里纵然不认为和离是自己的错,但总担心他会因为娶了自己,被人笑话。 她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霍成煊铁青的脸。 故意笑着握住沈砚书的手:“既然我们互相觉得高攀,那不如以后就当扯平了,便觉得我们门当户对好了!” 沈砚书薄唇淡扬:“好,本也是门当户对。” 见着他们夫妻两个旁若无人地说这些,霍成煊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如果没有魏舒的出现…… 或许他与阿南有朝一日,也是如此的恩爱。 他哪里会知道,容枝枝平日里是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与沈砚书如此的,眼下就是故意刺激他,叫他难受后悔! 顾南栀见此,也很为好友开心:“枝枝,见相爷待你这般真心,我也算是能安心了!” 见着面前的几个人,浓情蜜意的浓情蜜意,为好友高兴的为好友高兴。 不开心的只有霍成煊一个。 阿南甚至都没有关心一句他的伤势,他额头的血,这会儿都已经滴到地上了,也无人在意。 霍成煊生气又失落地转身出去了。 霍成煊前脚离开,容枝枝后脚就把自己的手,从沈砚书的手里抽了出来。 沈砚书见此,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夫人真是无情,将本相利用完就丢。” 他怎会看不出来,她故意恶心霍成煊的机心? 容枝枝面皮一抽,也不好意思解释,是因为南栀在呢,怕对方一会儿揶揄自己,才立刻抽出手的。 顾南栀看向容枝枝:“枝枝,抱歉,霍成煊方才……” 容枝枝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已经与他恩怨两清,那他说的话,你有什么必要同我道歉?那根本与你无关。” 顾南栀:“话虽如此,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他针对……” 容枝枝:“若不是为了救我,你还不会与他有纠葛呢。南栀,你我之间,说那些道谢、道歉的话,很没意思!” 顾南栀笑了:“说的也是!” 两日后,霍老盟主苏醒的消息传来,神医便叫人递了话,说后头不必容枝枝帮忙了。 若是顾南栀已经好些了,他们想离开琥城,自去便是。 容枝枝收到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半分犹豫也没有,就立刻叫人收拾行李,安排了马车回京城。 她实在是担心霍成煊每日来晃,当真将南栀晃心软了。 在打算跟顾南栀上同一辆马车的时候。 容枝枝稍微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向沈砚书,担心这个人吃醋,主动解释道:“南栀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我得陪着她……” 沈砚书作为外男,自然只能单独坐一辆马车。 却不知她如此,沈砚书心里极是愉悦。 这说明,她已经开始在乎他的感受了,便是他不提,她也会为他想。 他长长的羽睫垂下,似乎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撑”着一笑,温声道:“夫人放心,为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顾姑娘是夫人的挚友,夫人关心她也是应当的。” “为夫自己一个人……坐车,也可以的,只要夫人心里有为夫,为夫便已经满足了。” 一番话说得容枝枝内疚不已,只觉得自己回了京城,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她柔声道:“委屈夫君了。” 沈砚书:“不委屈,只要夫人能安心,为夫如何都没关系的。” 容枝枝怀着满心的内疚,颇感自己不是人的上了顾南栀的马车。 对上了顾南栀古怪的眼神…… 方才车门没关,沈砚书的话,顾南栀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枝枝:你这个夫君怎么茶里茶气,一肚子算计似的? 第432章 我觉得你脏 但她到底也不是蠢人。 心思一转,也明白过来,有的人大抵只是太爱枝枝了。 是以用了些夫妻间相处的小技巧。 若真的是算计,想来也不过就是为了算计枝枝的心罢了。 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顾南栀咽下去了。 倒是容枝枝诧异地问道:“南栀,你为何这样瞧着我?” 顾南栀眨眨眼:“只是没想到,我们聪明的枝枝,竟然也有这般稀里糊涂的时候。” 自觉自己十分睿智的容枝枝,诚心发问:“你是指什么?” 顾南栀只是笑:“没什么,随口说着玩呢!” 容枝枝:“……” 总觉得南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真的怪诞,不像只是与自己说着玩。 只是对方不肯说,容枝枝总不能逼着她说不是? 马车走了一段路。 容枝枝一个不算健谈的人,一直拉着顾南栀谈天说地。 以避免她回去之后,不明情况为由,将京城这些年的事情,都尽数与顾南栀说明。 实则也就是故意转移一番她的注意力。 免了南栀舍不得霍成煊。 虽说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有自己的缘法,即便是作为最好的朋友,她也不应当替南栀决定什么。 但是霍成煊这样的姐夫,她将鼻子捏烂了,也无法说服自己认下。 然而。 马车没走出去多远,还是叫人拦下了。 容枝枝脸色难看地打开了车窗。 果然见着了一群江湖人,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而为首的人,正是霍成煊。 陆乘风双手抱臂,瞧着霍成煊,冷声问道:“小师弟,拦截当朝首辅的马车,你知晓是什么罪过吗?” “你纵然身在江湖,可到底也是大齐人,是逃不过大齐律法制裁的!” 霍成煊俊美的脸上,满是冰寒:“想处置我,也等你们活着走出琥城再说吧!” 陆乘风看他的眼神,变得不可思议:“你疯了不成?” “你不可能不知道,若是真的伤了相爷,朝廷会如何处置你,处置你们霍家。” “你自己不要命,便是连天地盟那么多人,也都不顾了?” 霍成煊:“愿意跟我来的,自是愿意为我冒险赴死。不愿意跟我来的,回去之后,我自会让他们离开!” 陆乘风:“你……” 看着对方的眼神,陆乘风也明白,这小子是认真的,他是真的疯了。 霍成煊神情冰冷:“我走到这一步,也都是你家主子逼的!” 话音落下。 他的眼神看向顾南栀所在的马车。 冷着脸道:“阿南,下来!” 容枝枝打开了马车的车门,盯着霍成煊道:“你出尔反尔?” 对方是已经许诺了,义父帮他救霍老盟主,他便放南栀跟自己离开的。 “你们江湖中人,不是最重视信诺,最重视义气?” “你今日如此,若是传出去了,你们天地盟日后如何在天下立足?” 霍成煊眼底都是寒意:“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既然来了,便什么都不打算顾!” “什么名声,性命,我通通不在乎,我只要阿南!” “你们夫妻若是还想安然离开琥城,便将阿南放下。” “大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也算是皆大欢喜!” 容枝枝:“你做梦!我就算当真要死在这儿,也断然不会让你将南栀带回去欺辱她!” 霍成煊知晓容枝枝是个犟种。 不再与她争执,眼神与顾南栀对视:“阿南,你是下来,还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走?” 顾南栀看着他,轻叹了一声:“霍少盟主,你回去吧,何必如此!” 她这般一说,霍成煊眼眶都热了。 从前他们本是生死相依的关系。 在一次一次被仇家算计的时候,他们曾经躲在一处,约定同生共死,但是如今,他与她之间…… 只剩下一句生疏的“霍少盟主”,她已经许久没有称过他阿煊了。 霍成煊红着眼眶道:“阿南,我们不该是这样收尾的,我们的缘份不该只是到此为止……” 顾南栀:“缘份这个东西,本就是一段一段的。” “这些年,我们其实也有过不少美好的回忆,我希望如今你能够洒脱一些。” “这般,将来我们回忆彼此,尚且能够觉得怀念。” “而不是满心都只剩下对彼此的怨怼,甚至觉得曾经在乎过的人,面目可憎。” 霍成煊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每一句都能刺伤自己的心。 难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能这样冷静?冷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顾南栀:“因为……” 霍成煊打断:“你还想说,因为你没爱过我,只有恩情是吗?” “阿南,那样的话,只能伤到我,但是不可能真的骗到我。” “我仔细想过了,你的性子,如果一点爱都没有,你当初是不可能答应嫁给我的!” 到底是朝夕相伴了这么多年的人,也是自己真心爱着的人,霍成煊对顾南栀的了解,不如容枝枝少。 顾南栀闭了眼,不得已开口道:“既然你一定要听实话,那我便与你讲吧。” “霍成煊,我觉得你……有点儿脏!” 霍成煊一怔,瞪大眼瞧着她,一时间甚至没明白顾南栀在说什么:“什么?什么脏?” 顾南栀深呼吸了一口气。 轻声道:“从你为了演戏,多次抱着魏舒之后,我便觉得你脏脏的。” “这些难以言喻的恶心,在当日亲眼看见魏舒亲你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你不知道,我瞧见之后,回去吐了一整晚。” “是以后来,只要你想碰我,我都会后退好几步,半点都不想挨着你。”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可这的确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你的肮脏,比你做的那些伤害我的事,还叫我难以忍受!” 霍成煊惨白着脸道:“我当时只是为了演戏。而且魏舒亲我,是我没预料到的!我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退开了!” 顾南栀:“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觉得你好脏,我剧烈呕吐的那个晚上,忽然就一点都不想嫁给你了。” “我觉得与你在一起,会很难受,这对我的精神和身体来说,都是很大的折磨!” 霍成煊半分顾不上自己作为天地盟少盟主的颜面。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几乎是哽咽着哀求了:“阿南,我能洗干净的!阿南,求求你,别不要我!” 第433章 你以为我会被吓退吗? 看着他这般模样,顾南栀轻叹了一声。 实话实说道:“霍成煊,其实我还是会因为你,被牵动情绪。” “看着你这个样子,我还是会觉得心疼,觉得不忍心。” “但是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有好结果了。” “我只要瞧着你,就会反复地想起你们亲吻,你们抱在一起的画面。” “你我都无法自欺欺人,那不是能洗干净的。” “如此,就算我勉强留在琥城,我们也只会成为怨偶。” “你既然了解我,那我相信你也明白,我此刻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顾南栀是个再聪明通透不过的女子。 她一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能够平和地透过时间的轴线,去精准地预测未来。 既然已经知道未来不会好,那就不必强求了。 霍成煊摇头,猩红着眸光道:“我不相信这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明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顾南栀压下自己心中的酸涩。 平静地问道:“如果你无法理解我,你不如试想一下,倘若是你亲眼看见我与萧鸣风,发生那些亲密的事,你会做如何想!” 霍成煊眸光一颤,脸色更白了。 他尚且还没有见过萧鸣风,还不知道那个从前占据了她未婚夫身份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只听阿南说这样的话,他便觉得难以接受,心如刀绞。 再想想,阿南先前是亲眼看见他与魏舒…… 顾南栀轻轻地道:“看你的眼神,你已经明白我所承受的痛苦了。” “你说的很对,我其实很爱你。” “在你当初叫我配合你演戏,欺骗魏舒的时候,我虽然不高兴,但还在心里为你找借口。” “我甚至一次一次怪自己,是不是太不识大体了,明知道你的难处,也不愿意体谅你?” “我这段时间真的活得好累,好多次我甚至拿起刀,想割断自己的脉搏,一了百了。” “但是我又觉得,顾南栀不该是这样软弱的人,不该只是因为感情受伤,就要放弃生命。” “我日复一日处在煎熬中,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我们谁错了。” 霍成煊听得哽咽:“对不起,阿南,对不起……” 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心爱的人,一点都不能体谅自己。 那是他的父亲啊。 可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她曾经那么想要体谅他。 在一次一次受到伤害的情况下,还在反省她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甚至想过伤害她自己。 顾南栀的眼眶,也不觉地热了: “霍成煊,就是因为太爱你,这份感情,我才尤为揉不得沙子。” “如果我没那么爱你,或许莫说只是你与魏舒的亲密了,就是你纳几个妾我也能接受。” “你我之间,就好似已经打死的结,解不开了。” “阿煊,你曾经说过,等治好了你父亲,我的任何心愿,你都会为我实现。” “那么,我的心愿就是跟枝枝一起离开这里,请你帮我实现它,可以吗?” 霍成煊压着自己眼角的热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已经让她受了许多委屈,他其实不想继续委屈她了,可是……成全她吗? 那就意味着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他也并不甘愿。 顾南栀还道:“你也不必因为我们的事情,就对枝枝夫妻有如此大的敌意。” “说到底,枝枝不过就是维护我,心疼我罢了。” “不想再同你在一起,是我的选择,枝枝的意见对我很重要,但我一直明白,人生是我自己的。” “所有重大的决定,都一定是我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要恨,那就恨我绝情吧,不必憎恨他人。” 她今日,便是将彼此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摊开来说。 没有一丝隐瞒,也没有半点死角。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成煊的心中,才更加绝望,他能够在她看似冷淡的字里行间,听出她曾经有多爱他。 也同样能够听得出来,她是如何的心如死灰。 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覆水难收。 霍成煊垂眸道:“如果,我还是不肯让你走呢?哪怕与你一辈子做怨偶,叫你一辈子见着我都觉得恶心,我依旧还是不放手呢?” 顾南栀被他问住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道:“那我大概会郁郁而终吧。” 霍成煊通神一颤,握着剑的手发抖,死死地闭上眼,压抑着悲鸣的冲动。 而这会儿。 前头马车里的沈砚书,也终于出了声:“徐将军,不必躲藏了。” 话音落下,许多官兵出来,又将霍成煊等人包围了。 霍成煊的眼神,豁然看向前头的沈砚书:“你早有预料?” 早就算到了他会带着人来拦截,所以事先便已经派人暗中保护。 沈砚书语气清冷:“若不是霍少盟主满心都是拦住顾姑娘,想来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沿途本相都安排了人。” 霍成煊:“你以为我会被吓退吗?” 沈砚书冷声道:“本相自然不会如此以为,想来阁下心里想到是,你宁可战死在此,也不想眼睁睁地看顾姑娘离开。” 被说中了心思的霍成煊,咬了咬牙。 而沈砚书接着道:“但本相还是劝你回去,因为你如此拦阻,只会叫顾姑娘更厌恶你罢了。” “你觉得,你眼下的作为,便是你对爱的表达?便是你所谓的对她的亏欠与补偿吗?” 沈砚书大可以直接叫人动手。 但如非走到极端,他并不愿意真的杀死霍成煊,如顾南栀所言,对方对霍成煊是有感情的。 即便决定了分开,但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放下。 如果霍成煊真的死在自己的命令下,叫枝枝与顾南栀的关系,因此受到影响,不开心的就是他心尖上的夫人了。 霍成煊被沈砚书这般一说,越发动摇了。 他哪里会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不止自私自利、出尔反尔、阴暗偏执,而且面目可憎?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陌生却威严的声音:“够了!” 第434章 干娘,我能叫您母亲吗? 众人的眼神,看了过去。 接着便见着马车靠近,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被人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见着来对方,霍成煊面色一僵:“父亲!” 霍老盟主沉着脸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清楚了。” 霍成煊:“父亲,儿子……” 霍老盟主:“霍成煊,作为男人,一再放弃自己应当保护的未婚妻。” “眼下又出尔反尔,在这里牵扯不放、丢人现眼,便是为父教你的侠义之道吗?” 霍成煊叫自己的父亲这样一骂,眼眶更红了。 低声道:“父亲,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失去阿南……” 霍老盟主恨铁不成钢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霍成煊低着头,倔强地道:“儿子知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可是儿子真的想要一个机会!” 霍老盟主都快被气死了:“你要机会的方式,便是提着剑,站在这里,逼一个被你伤透心的女人原谅你,同你在一起?” 霍成煊一时间语塞:“我……” 霍老盟主没好气地道:“你哪里有办法求机会该有的样子?” “还不退到一边去!我霍家男儿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光了!” 骂完霍成煊,他命人推着轮椅,叫自己到了马车前头。 瞧着顾南栀红着的眼眶,也不难认出她来。 他内疚地道:“孩子,因为我的缘故,因为霍成煊的糊涂,叫你受委屈了!” 顾南栀也知道,这一切并非是霍老盟主想要看到的。 便也只是礼貌的笑笑:“天意罢了,霍老盟主不必内疚。” 见着这个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口出恶言,对自己还是客客气气,霍老盟主更是喜欢她。 也是惋惜自家臭小子没福气。 霍老盟主:“不论如何,是我们霍家对不住你,老夫与你说一句对不起!” “霍成煊做错了事,老夫没有脸面求你原谅他。” “而老夫更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老夫只能诚心地盼望,顾姑娘你今后,顺心顺意!” 顾南栀:“多谢霍老盟主,你明事理,是真正的侠士!” 她这句话,叫霍成煊垂眸,心中更是羞愧。 他哪里会不明白,阿南说父亲是真正的侠士,便意味着,她极其不认可自己如今的作为。 认为自己早就偏离了侠士之道! 霍老盟主回头看向霍成煊,没好气地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难道你想让你心爱的姑娘,不止对你失望透顶,还看不起你?” 这话终于是刺到了霍成煊,让他沉默许久后,后退了一步。 掩下了眼底的泪意,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阿南,后会有期……” 霍老盟主发了话,霍成煊也退到了一边,天地盟的其他人,自然也都退下。 其实,说真的,他们这些人一开始,都是很支持主子留下顾姑娘的。 但方才听了顾姑娘那些发自肺腑的话…… 他们也觉得,顾姑娘真的好好,也挺可怜的,主子当真是不该再强迫人家了,如此才是真的会将好好一个人逼死。 霍老盟主也对沈砚书道:“开罪了相爷,是我教子无方,还请相爷大人大量,勿要计较。” 沈砚书若是真的要计较,天地盟很快便会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沈砚书没回这话,只说了一句:“启程。” 没了霍成煊的阻拦,马车畅行无阻地离开。 出了琥城之后,顾南栀打开了车窗,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只觉得心中的沉郁与重担,终于卸下几分。 “枝枝,谢谢你来找我,给了我另外一条路走。” “不然这一回,我真的死在琥城了。” “便是侥幸不死,以霍成煊的偏执,也不会放我走。” 若是那样,她不敢想象自己今后的人生,会如何灰暗。 容枝枝却心疼地看着她:“你能放下他吗?” 与沈砚书在一处的这段时日,容枝枝也渐渐食得情滋味。 便是她自认对沈砚书还没那么深的感情,也是难以轻易放下,何况南栀这样爱霍成煊。 顾南栀却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不知道,也不重要,人生本就不止只有爱情这件事不是吗?”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当初才没有选择自尽。 “我相信时间,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早晚能放下,日后莫要再提及琥城的事,莫要再提起他就是了。” 只要渐渐不提,就会慢慢忘却。 容枝枝点点头:“好!京城有那样多的好儿郎,如朝夕所言,我的几位义兄和义弟,皆是不差。” “多见几个俊俏的郎君,说不定南栀你连霍成煊,生做什么模样都忘了。” 顾南栀:“噗嗤……” …… 她们不知道的是,霍成煊回到了天地盟,便与自己的父亲说: “待您身体好了,我想去一趟京城。” 霍老盟主静静地盯着他。 霍成煊:“父亲您说得对,本就是我做错了事,是我应当补偿她。” “届时我不会再强求什么,只要能为她做点事,我便知足了。” “至于她会不会再回头看我,听凭天意吧。” 霍老盟主:“你能如此想才对,顾姑娘因为我们父子,已经吃了不少苦。” “无论你如何放不下,也不该再欺负她、勉强她了。” 霍成煊:“儿子明白!” …… 首辅大人即将回京的消息,对京城来说,是一件大事,众人自然早早地便知晓了。 容枝枝一行人,进入京城的时候,夜幕刚好落下。 一入城门。 马车便停下,车夫禀报道:“夫人,礼部尚书夫人江氏,来城门口接您了。” 容枝枝愣了一下。 从前她与祖母离开京城探亲多次,王氏也没来城门口接过自己。 便是在大门口,也只是接祖母。 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曾,却不想干娘竟然来接她? 她立刻下了马车。 江氏瞧见她眼眶就红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满眼心疼地瞧着她:“枝枝瘦了,这些日子在外头过得可好?” 说着关切的话,江氏竟然还掉了泪,面上都是对容枝枝的关心和思念。 容枝枝见着她这模样,心头酸软一片,第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有母亲的孩子,是何等幸福。 竟是未经思虑,便红着眼眶问了江氏一句:“干娘,日后我能叫您母亲吗?” 第435章 江氏就爱给在乎的人花钱 江氏闻言一愣,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呆愣地瞧着容枝枝道:“你说……称呼我什么?” 是她方才听到的那个词吗? 她内心已然是兴奋地打起鼓来,却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生怕吓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容枝枝却以为,对方这是觉得不便的意思,是了,便是释空大师说她们从前就有几世母女缘份…… 可今生不是亲生的母女便不是。 自己如何好自欺欺人呢?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抱歉干娘,是我唐突了……” 江氏满心欢喜地等着容枝枝说出自己梦寐以求的那句话。 却冷不防等到了这一句。 一时间脸都变了:“唐突什么?我方才不过是没听清楚你那句话。” “你我母女之间,说什么都不算唐突。” “你快告诉干娘,你方才是不是,是不是说……想叫我母亲?” 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说。 但江氏觉得自己为了女儿,可以舍下脸皮不要,就算真是自己听错了,叫人笑话她痴心妄想,她也认了。 左右不能错过半分机会。 对上了江氏希冀和期待的眸光,容枝枝微微一愣,便是试探着道:“是,我是这样说的!那……可以吗?” 江氏登时高兴得又快落下眼泪。 拍着容枝枝的手道:“好孩子,自然可以了!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容枝枝也笑自己方才多心。 大抵是因为太少得到爱,所以面对好意,她总是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稍有不对,便吓得想撤退。 亏得江氏也勇敢,追问上来。 她轻声道:“既然您也同意,那就如此说定了。” 江氏听她说完这句,没说别的的意思,脸色却耷拉下来:“就这?” 容枝枝愣了:“什么……怎么了?” 江氏:“枝枝啊,你我之间改了称呼,这可是一件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呢?” 容枝枝:“干娘您是觉得……” 需要过宗谱祠堂不成? 还是需要跪拜之礼? 前者有些麻烦,但后者容枝枝是乐意的。 江氏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孩子想差了,她轻咳了一声。 压下了自己心里的羞赧:“我是觉着,你就不先叫几声听听,好好练习一番,你我母女也能尽早习惯?” 直接说定了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傻孩子,快点叫为娘几声母亲听听啊!! 江氏看似端庄,心中却是在疯狂咆哮。 容枝枝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压不住自己心里的期待。 轻声唤她:“母亲?” 江氏立刻应下,生怕有人与她抢:“嗳!” 容枝枝第二遍叫得更顺口:“母亲?” 江氏:“嗳!!好好好,这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觉得,叫母亲也还是太生疏了?” “不如枝枝你日后,叫我阿娘或是娘亲,你说呢?” 她觉得自己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得了一声母亲,就还想更进一步了。 可谁叫她这些年,总是做梦都记得,枝枝小时候的那句“娘亲香香”? 她觉得自己香香软软的女儿,就应当更加依赖自己,唤自己唤得更为亲密,更加粘粘糊糊才是。 哪里能与那几个臭小子一样,一板一眼地称呼母亲? 容枝枝:“那便依娘亲之意了。” 江氏:“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真想大摆三日流水宴,将此事广而告之!” 但她又很快地想起来什么了。 摇摇头,不行不行,她日后还是得省着些银子,多给女儿买首饰才是。 说话之间,江氏摆摆手。 跟在她身后的婆子,便抱着一个偌大的匣子过来,江氏将之递给了容枝枝。 温声道:“乖女儿,先前你为你祖母守孝,一年没有穿红戴绿。” “大婚之后,又匆匆同相爷一起离京办事。” “为娘想着,你的珠宝匣子里头,定是没有购置如今京城最时兴的珠宝首饰。” “便自作主张,给你买了好些年轻人喜欢佩戴的。” “也不知是不是合你的心意,你回去之后好好瞧一瞧,若是不喜欢,娘亲再重新给你购置。” 说话间,江氏颇为紧张。 生怕容枝枝不肯收下自己的心意。 她身侧的秦婆子也忙是跟着说了一句:“首辅夫人,您离京的日子,我们家夫人一直十分挂心您。” “夫人这个人自年轻的时候,便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一条,爱给自己在乎的花钱。” “是以,每当夫人忧心您一回、思念您一回,就带着老奴去琳琅阁买一件新首饰。” “这一件一件,都是夫人精挑细选的,也都是夫人的爱女之情,您可一定要收下才是!” 若是依照容枝枝从前的性子,哪里会收下江氏这么大一匣子珠宝? 可如今,既然都叫对方娘亲了,她客套才是伤了对方的心。 便是含笑点头道:“娘亲的一番心意,女儿自是要收下的。” 江氏只觉得这真不愧是自己的乖女儿,自己这些时日的精心挑选,是一丝都没有白费。 “至于款式,娘亲更是不用担心了,只要是娘亲喜欢的,枝枝都喜欢。” 世上还有什么首饰,比他人怀着对你真挚的情感,为你精心挑选的更精美? 便是江氏买了一根形似狗尾巴草的首饰给她,她也会高高兴兴地戴着出门。 江氏一听容枝枝这话,便是高兴的不得了。 果然是能由着她打扮的乖女儿啊! 抚掌快慰地道:“好好好,女儿你喜欢就好!” 只是容枝枝也笑道:“日后娘亲还是不要给枝枝花这么多银子了。” “兄长和弟弟们也都要议婚了,聘礼也需耗费娘亲不少银钱呢。” 纵然她并不觉得,慕容家的几兄弟,会如此小气。 但容枝枝还是觉得小心为上,莫要伤了娘亲与他们的母子之情。 江氏摆摆手,笑道:“你不用为他们操心,一来娘亲嫁妆丰厚,给你买些东西也不会伤筋动骨。” “二来么,这些首饰里头,也有不少是你的兄长弟弟们听说了,偏要塞了银子,叫我一并买的呢。” “说是当初认亲仓促,都没为你添妆。” “如今那些个臭小子,不是拿出俸禄,便是掏出了自己多年的私房钱,说得给你补上!” 第436章 慕容枭与云雪潇定亲 江氏怕枝枝笑话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没好意思与她说: 那几个小子听说慕容枭一人,独自率先给枝枝买了礼物…… 一个个都气坏了! 都说长兄不地道,不等他们一起,甚至还怀疑了慕容枭就是想图表现,想让枝枝只敬重他一个。 四个人还排挤了慕容枭好几天,把慕容枭闹得哭笑不得。 与她自己盼着女儿一样,那几个臭小子,也是一直盼着家里有个姐姐妹妹呢。 罢了,这话还是不说了,给儿子们留几分颜面! 容枝枝听到这里,也觉得暖心:“那我改日还得登门,找哥哥弟弟们道谢才是。” 江氏摆摆手:“一家人不需如此客气。” “这也不早了,你们一路上舟车劳顿,也是辛苦。” “我便不耽误你们了,快回去歇息吧。” “我们母女日后,也多的是见面的机会,来日方长。” 容枝枝立刻道:“枝枝一定常常去看望娘亲。” 沈砚书平日里政务繁忙,她多陪陪江氏也是无妨的。 江氏高兴坏了:“那就说好了,一言为定!” 如此自己才好再把枝枝忽悠出去,给枝枝挑选自己喜欢漂亮衣衫,给枝枝穿上啊! 她一定要把女儿打扮得更好看才行! 容枝枝哪里知晓,江氏的心中住着一个疯狂想打扮她的灵魂? 江氏又说起一事:“对了,阿枭已是定亲了,过不了多久,你便能喝到喜酒了。” 容枝枝闻言,眼前一亮:“果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家姑娘?” 江氏:“今日一早才订下,还没大肆宣扬呢,订的云家五姑娘云雪潇,你想来也是不陌生的。” 云家人敞亮,直接便与他们家私下说明了,先前与容家定亲过。 江氏其实也是担心,容枝枝知晓从前要做自己亲弟媳的人,做了义兄的未婚妻,有些不高兴。 这才试探着提一提。 心里也是心烦,万一枝枝更看重自己的亲弟弟,为此与自己这个娘亲生分了,可如何是好? 却不想容枝枝却是晶亮了眸子:“那当真是太好了!” “兄长是男儿中的英豪,云姑娘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姑娘,他们二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且云姑娘十分明事理,想来将来做慕容家的宗妇,也定能做好。” 比同容世泽在一起,要合适太多了。 江氏见着容枝枝未有半分不快,是真心为阿枭高兴,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 与容枝枝道:“那想来你们姑嫂二人,未来也会相处得十分好。” “我也不瞒你,阿枭如今很是感激你这个妹妹。” “只因云家五姑娘明言,说你大婚的时候,她虽刚好不在京城,可听闻你是选了阿枭送你出门,没叫容世泽送。” “想来你是认可阿枭的品性的,而她也信得过你。” “这桩婚事才能如此顺利。” “阿枭本是要来当面与你道谢的,可惜陛下急召,他进宫去了。” 容枝枝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渊源。 只是她也有些不解:“阿兄样样都好,为何还得需要我的原因,才能说成婚事?” 江氏道:“还不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先去讨好云家大哥。” “反而惹怒了云家大哥,觉得他心思太多,不是良配,怕妹妹日后吃亏。” “我们第一回上门提亲的人,被云家大哥赶了出来!” “还是阿枭好说歹说的赔礼,我又多次拉下脸皮登门拜访,云家大哥才勉强消气。” “最后云夫人问了云家五姑娘的意思,便应下了婚事。” “只是,日后阿枭与自己这个大舅哥,怕是极难处的好了!” “今日两家说定亲事,素来有温润贵公子雅称的云家大郎君,整个人都气鼓鼓的,脸几乎就臭成了一个球!” 容枝枝听着,也觉得好笑得很。 江氏:“行了,这些事儿我们母女回头再说,你先回去歇息!” 容枝枝:“好。” 高高兴兴地与江氏会面之后,母女二人便暂且分别了。 回到了马车上。 坐在车上,暗自听了半晌的顾南栀,也是真心为容枝枝高兴: “江氏的出身,是不需讨好任何人的,陛下都是她的晚辈。” “她这般在乎枝枝你,断然不会是装出来的。” “大抵是老天都看不过眼王氏那样对你,便将你真正的母亲,送到了你跟前。” 容枝枝听着,也笑了起来:“或许罢,总归,我真的很高兴!” 若是早知道,江氏与她会有这样的缘份,她一定早早地便多与江氏亲近。 说完了江氏的事儿。 顾南栀也有些怅然:“不知我回去之后,母亲会不会生气。” 她其实也想母亲了。 很想很想。 刚刚落崖那会儿,在每个因为疼痛睡不着的夜晚,她都渴望回到母亲的身边,让母亲哄哄她。 可是她如此不孝,明明活在这个世上,却叫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这么些年,她也觉得自愧。 容枝枝:“我觉着比起生气,顾夫人心中更多的,应当是开心才对!” 南栀从小便是顾家的掌上明珠。 失而复得的珍宝回到身边,顾家人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当初离京寻你,我忧心你不回来,是另有苦衷,所以不曾与顾家人说明我去寻你的事儿。” “整个京城,应当都不知道你也回来了。” “你是打算今日便归家,还是等明日一早?” 顾南栀犹豫着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许是近乡情怯,最后道:“明日吧,明日一早我再回去!” 尽管一路上,她已经想了无数遍,当如何与父母说。 可当真到了京城,她还是害怕了。 看出她的紧张,容枝枝虽觉得她杞人忧天,但还是攥紧了她的手: “你放心,不论是什么样的局面,你身边都有我!” 朋友紧张担心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你与她讲道理,她会更需要一个无条件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顾南栀点了点头。 回到了相府。 容枝枝同先前一路上,夜间未曾赶路的时候,他们在驿馆入住的时候那般。 对沈砚书道:“夫君快去歇息,我今夜陪南栀。” 沈砚书什么不满都没说。 只一脸低落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容枝枝:“……” 唉,这一日一日的,愧疚已经快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首辅大人却隐隐兴奋。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很快便能借着枝枝对自己的内疚,连本带利地索回了。 压抑得越久,讨债的时候,便越是畅快。 顾南栀却并非蠢辈,这一路上,她已是目睹了沈砚书对枝枝事事用心。 此刻竟是笑道:“枝枝,都已经回到京城了,我们也都能松一口气了。” “你今夜不必陪我了,便与相爷一起歇息吧。” “我正好心思有些乱,也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捋一捋这几年所有的事。” 这下,沈砚书意外地扬了扬剑眉。 只因为这一路上,顾南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总是与自己争抢枝枝的注意力。 若不是想着,等回到了京城,对方会回顾家,他早就有些压不住怒气了。 可今日,对方说出这话来了。 对视之间。 顾南栀笑道:“相爷,枝枝便交给你了。” 两个人都明白。 她说的并不是今夜,枝枝交给沈砚书了,她说的是以后。 在这一路上,在她所谓的“为难”之后…… 顾南栀彻底认可了自己这个妹夫,她在告诉沈砚书,她已是放心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如此,是多管闲事,但那是她此生唯一的好友,是她拿命都要护着的人。 多管就多管吧,旁人如何看,她不在乎。 沈砚书:“顾姑娘放心便是。” 容枝枝两边看了看,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在打哑谜:“你们……” 沈砚书握住她的手,淡声道:“没什么,夫人,我们回去歇息吧。” 容枝枝:“这……好吧!” 朝夕在边上看着,忍不住偷笑,这一路上相爷和顾姑娘,两个人明里暗里“吃醋”多少次。 争夺姑娘多少次。 也只有姑娘自己一个人傻乎乎的,对他们的机心没瞧出半点,只恨不能将她自己分成两半。 就是一向被众人觉得没脑子的朝夕,都是看出来了。 各自回了房间。 见着容枝枝还有些不放心顾南栀的模样。 沈砚书开口道:“夫人,顾姑娘实则还比你大半岁,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实不必如此。” 容枝枝闻言,也恍然回过神:“也是……” 她只记得自己失而复得的喜悦,所以便想时时刻刻,都陪在好友身侧,事无巨细地照顾对方。 却是忘记了,南栀并不是稚嫩幼童,她既然说了今晚不必她陪,那想来便是真的不必。 而这个时候,沈砚书取出了一个匣子。 她意外地问道:“这是什么?” 第437章 比昨日更喜爱夫君了 沈砚书取出里头的瓷瓶。 将药水倒入部分在水中,亲自端着水盆,放在了容枝枝跟前。 抓着她的手,浸泡了进去,轻轻按揉。 他语气淡漠,掌心却温热:“这是本相请义父帮忙,制作的药水和药膏。” 容枝枝医术高超,感受到手入了水中,那一丝触感,又闻着淡淡的药香,便已经明白了这里头是什么。 她一时间有些懵:“夫君找这些药材,应当花了不少功夫吧?” 不止花了不少功夫,想来还花了不少银子,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药。 沈砚书语气清冷:“既然是给夫人找到,花多少功夫都是应当。” 容枝枝也不知是自卑还是什么。 眼神闪躲着,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笑问了他一句:“夫君是嫌弃我的手粗,才费了这些心思吗?” 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与自己给南栀用的祛腐生肌的药,有类似的功效。 能够让自己肌肤变得柔嫩,加以轻轻的按摩,便是粗糙的手,也极有可能慢慢恢复纤细。 且因为不需去腐,也不必长出新肉,所以此物用起来,也不会疼和痒。 沈砚书闻言手一顿。 抬眼认真地看着她:“夫人,不是因为本相在意,是因为你在意。” 容枝枝一愣:“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很在意? 沈砚书淡声道:“本相记着,你第一回答应本相上门提亲那日。” “本相不过是多看了一眼你的手,你便立刻将它藏在袖中。” 容枝枝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动作,竟然是被他瞧见了。 他当时没有提,竟是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砚书:“我尚记得,当年你救下本相的时候,你的手并非如此。” “听闻覃氏一直身体不好,你嫁去齐家后,对婆母又十分孝顺。” “想来正是为了她的身体,才将你自己的手磨搓成这般。” 容枝枝未曾想到,他竟然是连这个,也都猜中了。 垂眸苦笑道:“确是如此……” 沈砚书:“枝枝,本相知晓,上一段婚姻,叫你吃了许多苦。” “但你放心,如今你嫁的是我。” “你所经受的创伤,沈砚书都会尽力为你抚平。” “不论是心上的,还是身上的。” “在本相心中,你完美如初。本相也期望,你能够自信如故!” 她应当是骄阳,应当是明月。 应当光芒万丈,应当耀眼夺目。 更应当被娇养。 而非是活得小心翼翼,便是旁人多看一眼她的手,她都会自卑地蜷起来。 他明白,劝她再多都是无用,言语终究匮乏。 最好的方式,自然便是亲自为她将青葱玉指养回来。 容枝枝听到这里,眼睛里的泪珠,没出息地直接落到了面前的水盆中。 她为齐家付出那么多,齐家没有一个人感激她,覃氏更是恶毒如厮。 而沈砚书呢…… 这些明明不是他的过错。 这都是她嫁给别的男人吃的苦,可他依旧还是心疼她。 见她一哭,沉稳的首辅大人,倒是慌了:“夫人,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本相当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他生怕是女儿家心思纤细敏感,当真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容枝枝却哽咽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夫君你挺傻的!” 换了别的男人,这会儿应当是会要求她,你从前对你前夫的母亲都那样好,那你对我母亲,也万万不能差吧? 沈砚书:“所以……你不是不高兴?” 容枝枝抬眼看他,对上他那双好看的凤眸。 她轻轻道:“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发现,自己好似比昨日更喜爱夫君了。” 她分得清楚,这是感动,也不全是感动。 是彼此灵魂的共鸣,是知道他真正懂她。 沈砚书闻言,冷白的俊颜,瞬间染上绯色,强自镇定着,给容枝枝擦去了泪水。 淡声道:“既是欢喜,便莫要哭了。你知道的,本相娶你,是为了自己娇养着,可不是为了叫你日日垂泪。” 容枝枝觉得这是他的问题:“谁叫你冷不防做出令我这样感动的事,我落泪也是人之常情……” 沈砚书听完,却没有应这话。 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明明只是小事罢了,但因为枝枝这些年得到的爱太少了。 所以只是一点点好,她都认真的放在心上。 他知道,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慢慢填补她心中的空缺,他有一生的耐心,去慢慢做好这件事。 不想她继续哭哭啼啼。 沈砚书便提起另外一件事:“夫人既然这样感动,那本相此刻,与夫人坦白一事,想来夫人是不会怪罪吧?” 容枝枝讶然:“何事?” 第438章 册封容枝枝为郡主 沈砚书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方才淡声道:“我们离开琥城之后不久,霍成煊也从琥城出发了。” “不知是因为霍老盟主已经痊愈,还是他们父子商议好了一切。” “不难得知他应当是要来京城找顾姑娘。” “本相对他先前多次对夫人出言不逊,甚至拿剑架在夫人脖子上的事,怀恨在心。” “便下令派人刺杀了他几回,他如今伤得不轻,短时间怕是到不了京城了。” “左右夫人应当也不想看见他出现在京城,为夫这样做,夫人应当……没意见吧?” 容枝枝面皮一抽,问道:“若是他没离开琥城,你会动手吗?” 沈砚书:“……” 容枝枝:“说实话。” 沈砚书:“会。” 如果不是因为要动手,他也不会发现,霍成煊已经往京城来了。 见容枝枝不出声。 他解释道:“为夫并非是故意不听夫人的,只是本相越想越气……” 后面四个字,他说得越发小声。 容枝枝扶额,当初跟霍成煊发生了冲突之后,她便与他说,左右霍成煊也没有真的将她怎么样,叫他不必在意。 倒也不是因为她多宽宏大量,而是觉得一点小事没必要,也免了叫南栀难做。 现在么…… 见她不出声,沈砚书试探道:“夫人,你生气了?” 容枝枝默了默,叹气道:“算了,事已至此,我明日与南栀说说吧。” 先前已经说好了不再提霍成煊的事情了。 可这不说一声不行啊。 且就是他们不提,霍成煊养好伤了,还是得出现在京城,此事逃避是没有用的。 沈砚书悄悄松了一口气。 自己若是不自首,霍成煊早晚说给枝枝听,他也不便杀了霍成煊灭口。 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了。 却不想,容枝枝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夫君,日后与我有关的事,你先与我商量一下行吗?” 沈砚书:“……好。” 若不是因为知晓商量的结果,一定是枝枝劝自己算了,他也不会偷偷出手。 枝枝懒得计较,他却不行。 但不管了,先应下。 日后忍不住了再说。 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露出犟种一般稍纵即逝的神色…… 容枝枝面皮一抽,觉得这家伙怕是要阳奉阴违。 可是…… 手还泡在人家用心准备的药水中,所谓拿人手软,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泡好了手,首辅大人又耐心给容枝枝的手抹了药。 两个人便抱在榻上,相拥而眠。 容枝枝还有点意外,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 却被男人如玉长指,遮住了眼睛:“夫人,别看,这般看,为夫会忍不住。” 容枝枝轻咳一声:“我本以为……” 还以为这家伙忍了这么久,回到了相府,就会如何呢…… 沈砚书低笑:“赶路一日,夫人应当累了,且你明日还要陪顾姑娘回顾家,为夫岂好在这时候折腾你。” “再者说,方才为你涂药,不多时便那般。” “夫人说不定还以为,为夫待你好、说些甜言蜜语,都只是为了如此罢了。” 容枝枝默了默,只觉得这家伙考虑得的确周到。 不然她说不定还真的觉得,这只是他为了叫自己心甘情愿被他折腾的小伎俩呢。 她也不想明日下不来床,叫南栀笑话,便立刻闭上眼,抱着他的腰:“夫君,睡吧!” 沈砚书脸一红:“好。” 从前都是他主动抱着她,将她揽入怀中休息,今日她主动抱他睡还是第一回。 虽说二人已经是夫妻,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可他还是会为她一句话,一个小动作,便面红心跳。 …… 翌日一早。 沈砚书入宫上朝复命,而容枝枝陪着顾南栀,去了顾家。 一路上,顾南栀都十分紧张,甚至忍不住攥紧了容枝枝的手。 容枝枝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也顺口就将沈砚书对霍成煊动手的事情,与她说了。 顾南栀愣了一下,问道:“没有性命之忧吧?” 容枝枝:“应当没有。” 若是有,沈砚书应当会特意告知。 顾南栀:“没有便可。” 至于多的,她没有问,大抵是并不在意了。 到了顾家。 见着顾南栀回来,顾家的仆人都惊呆了,立刻飞跑进去禀报。 顾夫人出来看见女儿。 颤抖着上去抱着对方,哭着捶打她的后背:“你这个冤家,既是活着,怎么不早早地回来找母亲啊,你可知母亲多伤心……” 顾南栀也跟着掉了泪。 母女二人哭了一会儿,顾浅浅便红着眼眶,劝她们先进屋再说。 回屋之后。 顾南栀让人遣散了仆人,跪在母亲的跟前,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与虞氏说了。 接着对虞氏磕头:“女儿不孝,请母亲原谅。” 虞氏虽然生她的气,可还有什么比孩子活着回到自己的身边,更加紧要? 便是叹了一口气,含泪道:“罢了,就对外说,你被人所救,因为这些年失忆了,才没有回家。” “而枝枝这一回去琥城,刚好遇见了你,将你治好带回来了。” 顾南栀明白,母亲这是为了府上其他姑娘的名声。 她一个离家多年的姑娘回来,本就少不得被外人说长道短。 若是还叫人知晓,她曾经与人私定终身,顾家其他女郎的名声便都要不得了。 便是磕头道:“听凭母亲之意。” 虞氏:“快起来吧,你这脸……” 顾南栀:“已是好了许多了。” 容枝枝也道:“先前我还担心恢复之后,两边脸的肤色有差异,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南栀本就白,这些年戴着面具,脸也没怎么照太阳。” “竟是与生出的新肉,所差无几。” 虞氏高兴之余,也叱骂了顾南栀一句:“你若是早些回来,说不定枝枝早就给你把脸治好了,何须吃这么些年苦?” 顾南栀只觉得自己愚蠢,接不上话。 母女又是抱头哭了许久。 …… 而此刻宫中。 永安帝坐在龙椅上,对众人道:“琥城的马太守上书。” “南阳县主这一回在琥城,用医术救下不少被魏舒荼毒的百姓。” “不止如此,她还拿出自己的嫁妆和聘礼,足足三万量银票,给百姓们购置药材。” “如此大功,如此忠君体国之心,朕必要厚赏!” “传朕旨意,册封南阳县主为郡主,以俞郡为封地,赏金万两,以表其功!” 话说完,他悄悄看了一下相府的脸色,先册封相父的心肝宝贝,拉进自己与相父的关系。 一会儿摊牌的时候,相父或许不会太生气! 第439章 册封容枝枝为一品镇国夫人 小皇帝这会儿,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 他也在心里感叹,亏得是义母争气,立下如此大功,也不必他这个君王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厚赏她。 沈砚书:“臣替夫人谢过陛下!” 见着相父微微扬起的嘴角,帝王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几分。 接着他问道:“这一次琥城几百口灭门大案,亏得相父查明。” “不止如此,相父还查出来这些年,前任县官和魏舒一家勾结,所做的恶事。” “挽回了朝廷的颜面,也为那些含冤受屈者,伸张了公道。” “如此大功,不知相父这一回,可有所求?” 沈砚书位极人臣,银钱也不少,到了这一步,帝王自己都想不出来,该如何奖励他了,便索性问他了。 沈砚书跪下…… 小皇帝见着他一跪,连忙道:“相父,你直言便是,不必行此大礼。” 沈砚书没听,跪着道:“臣请陛下为臣妻册封一品诰命,除此外,别无所求。” 小皇帝算是看懂了。 相父只要为容枝枝求点什么,那必然要对自己行大礼,让自己只能立刻答应。 可他本来就不会拒绝啊! 便是道:“相父请起,朕应了!册封南阳郡主,为一品镇国夫人!” 满朝文武不由得唏嘘,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齐子赋在这里,为玉曼华请封六品敕命。 没想到短短一年的功夫,齐子赋不愿意抬举的容枝枝,已是在相爷的庇荫下,成了一品国夫人。 甚至还有郡主的头衔。 不知齐子赋得知了这一切,会不会羞愧。 倒是礼部尚书慕容耀,笑得见牙不见眼,忙是扬声道:“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 不是,又不是册封你闺女,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高呼陛下圣明。 而沈砚书接着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小皇帝:“相父请说!” 相父啊,只要咱们父子之间,关系如故,朕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答应的! 沈砚书:“魏舒临死之前,供出她屡次针对臣妻,都是受了林太师的夫人,朝阳郡主的胁迫。” “臣请陛下严查此事,还臣妻一个公道!” 林太师瞪大眼,立刻出来跪下,开口道:“陛下,臣冤枉啊……” 他嘴上高呼冤枉,内里却是心乱如麻。 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妻女,的确是在针对容枝枝,而且是自己百般劝告都没有用。 永安帝哪里会不明白,以相父的性子,若不是确定此事,是断然不会在朝堂上提出的。 便是冷了脸,瞧着林太师道:“是不是冤枉,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林太师今日起,停职在家,待此事查明之后再作定论。” “大理寺卿,此案交你,该如何审问便如何审问,不必顾忌林夫人的郡主身份。” 沈砚书一句话,便叫陛下直接停职了一个正一品大员,甚至连身为皇亲的林夫人的郡主,也要受审。 这令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皇恩浩荡,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前一直盼着沈砚书不再摄政之后,地位一落千丈的朝臣们,个个都觉得自己像是戏园子里头的丑角! 日后见着相爷,还是要更加尊重才是啊! 惹不得,万万惹不得! 大理寺卿:“臣领命!” 林太师腿脚一软,便跌坐在地,知晓自己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他这辈子,当真是成也是因为给朝阳郡主做了郡马,得了老丈人的帮扶,但败也败在这里了! 接着。 众人又禀报了一些事。 退朝之后。 小皇帝看向沈砚书:“相父,随朕来。” 沈砚书:“是。” 小皇帝:“……” 是错觉吗? 总觉得相父与朕说话的语气,都生疏了许多。 往御书房走的途中。 小皇帝叽叽喳喳,问着琥城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试图对相父展现自己的天真烂漫,唤起对方对自己的父子之情。 然而沈砚书始终不咸不淡。 这叫帝王的心几乎沉入谷底,相父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进入御书房之后。 沈砚书静静地瞧着帝王,问道:“陛下有何事要与臣说?” 永安帝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在他对面垂首道:“相父,朕……背着您放了玉曼华。” 沈砚书听到这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对方肯与自己开诚布公便好。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忽然背着自己行事…… 纵然知道是早晚的事,可这一天来得这样快,他自也不是不感慨。 沈砚书:“理由呢?” 永安帝:“玉曼华在临行的前一日,私下求见了朕。” “说出当年昭国先皇,属意的继承人,本是她的三皇兄。” “是以,先皇早就告知了她的三皇兄昭国宝藏所在。” “只是没想到,昭国皇帝的外祖一家,势力庞大,竟是在先帝驾崩当日,叫三王爷在政斗上输了。” “没能坐上那把龙椅,亏得三王爷在朝中颇有声望,令昭国皇帝一时间不敢妄动,才堪堪保住了性命和王爷的爵位。” 玉曼华将此事禀报给永安帝的时候,也是十分气愤: “三皇兄的血性和能力,都远远胜过我那个坐上帝位的废物皇兄,只恨三皇兄没有一个有力的外祖。” “宝藏的事,三皇兄便索性没有提,自己暗中藏起来了。” “当初三皇兄让我帮他迷惑齐子赋,作为报酬和信任我的意思,便将宝藏的地点告知了我。” “我可以献上这批宝藏,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能活!” 永安帝当时问她:“你说你的皇帝哥哥没血性,但为了你的性命,献出宝藏,这便是你所谓的血性?” 玉曼华冷笑道:“我也不瞒着陛下,我活下来,依旧还是为了复国。” “只要日后不被你发现我复国的铁证,你不得杀我。” “你同意,我们就成交,不同意,那我就带着宝藏的消息下地狱!” 沈砚书听完,淡声问:“陛下是为了宝藏,才答应留她一命?” 永安帝:“不止如此,还有一事……” 第440章 小皇帝抱着相父的腿痛哭 “当初旻国的七皇子姜文纠,被我们抓了之后……” “旻国不想与我大齐开战,便说那是姜文纠一个人的意思。” “将姜文纠留给我们处置了。” “而没了主战的姜文纠,他们主和派的大皇子姜文晔便坐上了太子之位。” “他也避开旻国人,暗中送信过来,与朕交涉。” “说只要朕愿意将玉曼华给他,待他登基之后,他愿意送我们大齐一座城池。” “他还愿意立下字据。” 说着,永安帝将字据,放在了沈砚书跟前: “朕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姜文晔的笔迹,上头的太子印也是他的。” 沈砚书也瞧了瞧,得知的确如此。 小皇帝接着道:“朕想着,姜文晔登基之后,若是真的如此做,那他必然就是个昏君。” “朕答应他的条件,正好便叫旻国人日后对他不满。” “且将玉曼华那样自以为聪明的女人送过去,想来对于旻国来说,也是祸国殃民。” “再想想那批昭国的宝藏……朕完全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相父您去琥城之后,朕也派人去将那些宝藏取出来了,约摸有我大齐半个国库之多。” “至于玉曼华,朕将她暗中送去了旻国,她知晓姜文晔想要她,也同意如此安排。” “她必然是想借姜文晔的势力,帮她复国。” “但很好,朕本就想吞并旻国,只怕没有合理的理由,她去把旻国祸害一番,对我大齐是大利。” “这过程中,朕对姜文晔隐瞒了玉曼华要交出宝藏的事,也只对玉曼华说,姜文晔要她,但没说会给一座城。” “两人没能见上面,也不知对方的许诺,所以双方都给了朕利益。” 沈砚书问道:“姜文晔可说了,为何要玉曼华?” 小皇帝:“说了,据说是从前两国来往时见过,一见钟情。” “昭国出事之后,他是想救下玉曼华的,只是他的父皇不同意出兵。” “他自己派人出来探查,便知道玉曼华已经是齐子赋的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玉曼华就入狱了。” “咳,虽然姜文晔的眼光,有些特别,但是朕觉得自己应当尊重他!” 想着未来,会是这样一个人当旻国的皇帝,永安帝真的做梦都会笑醒! 他一直将旻国当作心腹大患。 相信有了姜文晔和玉曼华的存在,这个心腹大患,日后便不值一提了。 沈砚书听完之后,语气清冷:“臣明白了。” 永安帝小心翼翼地道:“相父,朕……做对了吗?” 沈砚书:“自然,陛下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臣很欣慰,臣没有辜负先皇所托。” 从大局来看,姜文晔和宝藏当中的任何一项,换取玉曼华的性命,对大齐都是大利。 而陛下将两个利益,都成功地攥在了手中,确实是做得很好,他没有什么要教的。 永安帝:“朕没有提前与相父说,是因着玉曼华当初,伤害了容枝枝……” “朕担心您知晓此事之后,为了妻子,不同意放了她,便索性自己处理了。” “也免了相父您在国事和家事之间,左右为难。” 其实他也有部分是好意,不想相父为难罢了,若是容枝枝非得要玉曼华死,那相父不是更难做? 沈砚书听完了,盯着帝王道:“陛下,您弄错了两件事。” “第一,玉曼华入狱,昭国三王爷惨死之后,枝枝便已经表示,与她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第二,您看轻了枝枝,如果枝枝知晓这一切,为了大齐,她也会支持陛下如此做。” “甚至,陛下您的目的,本就是吞并旻国,玉曼华去了旻国,她与我大齐为敌的野心,也一定暴露。” “待旻国覆灭,玉曼华一样活不成。” “既然如此,枝枝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永安帝一时间哑然,半晌才道:“朕……也是因为不了解容枝枝……” 沈砚书:“陛下,她能立下被您册封为郡主的功绩。” “便说明她将国家的利益,放在个人之前。” “也将琥城那些百姓的性命,放在她的性命之前。” “陛下到底在忧虑什么?” “臣为枝枝请封一品诰命,也并非只是臣个人的私心。” “更多的是因为臣知道,她的品性担得起国夫人的尊荣,不会叫我大齐蒙羞。” 永安帝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 低下头,开口道:“相父,朕明白了!” 沈砚书:“既然已经说明白,那臣便先回去了。” 见着他冷淡的模样,永安帝只觉得心慌:“相父,您是不是生气了?” 沈砚书:“臣没有资格生气,大齐本就是陛下的大齐。” “臣虽然是首辅,但也不过是辅佐陛下。” “陛下有资格决定什么事让臣知晓,而什么事不让。” “是以陛下放心,这一次的事也好,日后发生同样的事情也罢,都不会影响臣对陛下的忠心。” 永安帝:“但是朕知道,您不高兴了……” 沈砚书沉默了片刻。 说出了心中隐忧:“陛下可知,在您开口之前,臣便已经知晓此事?” “龙行司臣已经交给了陛下,臣自然会与之切割,也并非是他们告知臣。” 小皇帝愣住了:“那相父是如何知晓的?” 沈砚书将白羽泽从岳青云那里,查到的事情,都与小皇帝说了。 接着道:“陛下可曾想过,此事若是早点让臣知晓,臣就能早些为陛下防范一切。” “而不是等白羽泽意外发现之后,来告知臣?” “陛下又是否想过,玉曼华对枝枝恨之入骨。” “她如今活下来,还有了姜文晔作为后盾。” “若是臣对此一无所知,或许什么时候,她借旻国人的手,对枝枝出手,臣也没能防住?” 永安帝听到这里,愧疚地道:“对不起,相父,是朕考虑不周!” 沈砚书却还是道:“陛下没有做错,陛下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臣今后,也会用对待君主的方式,正确地与陛下相处。” 正是因为他也糊涂了,以为对方会一直是自己教养大的孩子,以为对方不会瞒着自己任何事,没有给自己留后手。 想想若是枝枝因此被暗算,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但小皇帝听明白了,这言下之意…… 到底是影响了他与相父的父子之情了。 沈砚书:“陛下,臣告退。” 小皇帝看着对方的背影,只觉得眼眶酸涩得厉害,相父是世上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私心对他好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希望,自己能够手握大权,做好千古一帝的人。 但自己到底是伤了对方的心。 想着日后,他们会如一般君臣一般生疏,帝王终于没忍住,几步过去。 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了对方的大腿。 坐在地上痛哭:“相父,朕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朕一次吧,呜呜呜……嗝……” 第441章 朕是个返少还童的婴儿 沈砚书:“……” 杨大伴的面皮也抽搐了一下,心想亏得陛下与相爷谈论要事,只留了自己在此地。 不然陛下这脸算是丢尽了。 而已经哭得打嗝的永安帝,越哭越来劲:“相父,朕真的不是故意的……” “咱们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您都忘记了吗?” “您看,朕知道您心疼夫人,今日又是册封郡主,又是册封国夫人……” “便是她当真有功,史上也没几个女子,是得过这等殊荣的啊!” “朕真的还是您的好大儿,您不能不要朕啊……嗝……” 沈砚书见着他这般哭,一时间只觉得头疼。 沉眸道:“起来!” 小皇帝抱着对方的大腿,嗷嗷哭道:“不!不起来!相父您不原谅朕,朕就不起来了……嗝……” 沈砚书提醒他:“陛下,您已经快十五了,不是五岁。” 小皇帝:“朕不管,朕还是个返少还童的婴儿……” 沈砚书:“……” 杨大伴这个时候到底是没忍住,开口劝道:“相爷,陛下如此有诚意,您不如就原谅陛下一回吧……” “实则这段时日,陛下也一直担心,他吃不好睡不香,也是生怕影响了同您之间的关系。” “您试想,若非是在乎您这个相父,陛下又何须如此呢?” 只希望陛下看在自己帮忙求情的份上,不会想到要把自己这个看到了不该看到画面的人灭口…… 应当,不会灭口吧? 沈砚书低头看了一眼永安帝,揉了揉剧痛的眉心,再次开口:“起来!” 小皇帝:“不不不,朕不起来!相父只要一日不原谅朕,朕就一日不起来!” 沈砚书叹气。 小皇帝还在撒娇痛哭,眼看下一步便是要满地打滚了。 沈砚书只得道:“够了,下不为例。” 小皇帝:“相父,您不能这么无情。” “父子之间有时候有些龃龉,也是常事啊,您不能因为一时间的不开心,就不要儿子了,朕……” “不对,相父,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小皇帝都哭出鼻涕泡了,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听见的,似乎不是拒绝原谅自己的话。 沈砚书淡淡看他:“陛下若是不喜欢臣方才那句话,臣也可以收回。” 小皇帝连忙摆手,胳膊都险些摇成车轮子:“不不不,不可收回!朕很是喜欢!” 他从地上爬起来。 杨大伴立刻送来了帕子,永安帝将脸上的鼻涕擦了擦。 沈砚书盯着这个在臣子的面前,哭成这副狼狈样子的少帝。 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将这个孩子教得好还是不好。 半晌,只觉疲累地道:“陛下已经长大了,日后不该再如此失态。” 也不该让他有这种孩子带了好几年,归来还是幼童的心累。 永安帝眨眨那双哭得通红的兔子眼。 开口道:“可是相父,朕认您为父,在您跟前,朕不是应当永远是个孩子吗?怎么可能有长大的时候?” 首辅大人第一回感觉语塞。 小皇帝见他不说话,还想起来什么了一般,眼眶又是一红。 眼泪又掉出来了:“还是朕到底是不如亲生的儿子,相父想的一直都是把朕养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就不管了……” 看样子,如果沈砚书应一声“是”,永安帝又要开始满地打滚了。 被吵得头疼的首辅大人,只好叹气道:“臣没有这个意思,也不会不管陛下。” 小皇帝瞬间把眼泪收回去:“这还差不多!”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杨大伴给的那块帕子,擦完了鼻涕,便已是湿答答,脏兮兮的。 已是不够擦眼泪了。 杨大伴正打算出去叫人送新的帕子来。 沈砚书便自袖中,掏出了一个帕子,递给了永安帝。 小皇帝瞬间露出不值钱的笑容,呵呵傻乐,拿着帕子擦掉了眼泪。 相父果然还是关心朕的! 他乐滋滋地道:“相父,您的帕子好软,好暖……” 是父亲的味道! “朕可以留下做纪念吗?” 沈砚书:“不行。” 小皇帝眼眶又是一红,看样子又想哭。 但是这回,首辅大人一点心软的意思都没有。 盯着少帝的眼睛,认真地道:“用完立刻洗干净,还给臣。” “这是枝枝亲手绣给臣的帕子,能借给陛下用已是极限。” “陛下想要,叫顾姑娘给你绣一方。” 这可是他们大婚之前,枝枝难得闲暇,绣给他的。 那会儿他还装了可怜,说从来没人给自己绣过帕子和香囊。 枝枝听完怜惜不已,在他生辰的时候,便送上了亲手绣的两方帕子,两个香囊,还有她亲手制作的两件衣衫。 见着衣衫上绵密的针脚,他还心疼了她的眼睛,叫她日后莫要如此劳心费力了。 这东西,怎么可能给陛下? 小皇帝听完,拿着帕子瞧了瞧,在角落瞧见了漂亮的墨竹,还有“砚书”二字。 面皮一抽,气鼓鼓地道:“还就还,哼!” 他现在合理的怀疑,相父根本就是想跟自己显摆帕子,显摆他有媳妇疼! 一开始自己有鼻涕的时候,相父可是没拿出来。 后来只有眼泪了,才拿出来,该不是嫌弃自己的鼻涕太脏?哼! 哼哼哼!! …… 待小皇帝面上哭过的痕迹消失,杨大伴才叫了宫人进来。 沈砚书也带着清洗干净的帕子,离开了宫中。 小皇帝看着对方的背景消失,还是气鼓鼓:“说明日还给他都不行,非得现在就还他,好似生怕朕生吞了他的宝贝帕子……” 跟谁没有媳妇似的,自己没多久也要跟浅浅姐姐大婚了。 让他好好想想,怎么叫浅浅姐姐给自己绣一方帕子,在相父面前扳回一局! 想完了这些。 少帝脸上的稚气一扫而空,沉声吩咐道:“传令宇文湛,日后龙行卫事无巨细,依旧对相父禀报!” 也是他糊涂了,许多事情,相父若是知情,以对方的能力和手腕,能为自己处理得更好。 他还在刚走在掌权的路上,相父虽然说他长大了,可比起相父,经验还是不够老道。 杨大伴:“奴才领命!” …… 此刻的容家,却是宾朋满座。 容太傅一脸疑惑:“诸位大人,怎么有空结伴而来?” 徐喆道:“恩师,大喜事!您的嫡长女,今日被陛下封了正一品镇国夫人,还册封了郡主!” “郡主可是位同皇室宗姬,如此两重荣光,是前所未有啊。” “大人们都是来恭喜您的!” 一名大人还笑着道:“镇国夫人能有今日,当真是太傅您教女有方!” “不如太傅您请首辅夫妇过来一聚,下官们也好一并为镇国夫人庆祝一番啊!” 相爷性情冷淡,他们上门去祝贺,怕是要吃闭门羹,所以讨好对方,不如通过对方的老丈人! 容太傅听得心里发苦,他们夫妻,自己还叫得来吗? 第442章 沈砚书是个过河拆桥的女婿 这会儿,那些个大臣,还在拼命地夸赞容枝枝: “从前便知,镇国夫人是第一贤妇,如今才知道,她还有这般为国为公的心性。” “太傅您是不知道啊,马太守上报,她去了琥城,不顾自己的安危,治好了疫区的病人不说……” “眼看琥城的经费不足,百姓们也没银子买药,她还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和聘礼钱,捐出去救助百姓。” “真是颇有太傅您为官之风骨啊!” “可不是,若是个男儿,怕也是不比我们这些人差!” 容太傅的性子或许古板一些,但是他为民的心,为官的责任感,是毋庸置疑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傅,没有鱼肉过百姓,没有收过贿赂,每回有天灾,他也是带头派人施粥。 所以众人在瞧见容枝枝能够如此,便都觉得是容太傅教的好。 容太傅在心里苦笑一声,哪里是自己教的好,是自己的母亲教的好。 自己和枝枝对这个国家的爱,骨子里对百姓的善,都是母亲培养的啊。 王氏也是难以置信:“枝枝她竟然,又有了这许多成就吗?” 作为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不可考科举,大家闺秀也不可抛头露面出去经商。 但枝枝依旧还是辟出了另外一条路,不止是依靠沈砚书的庇荫,还靠她自己的品性和医术。 一名大臣笑着对王氏道:“对啊!教养出这样出众的女儿,这个京城的夫人们,怕是都要羡慕容夫人您了!” 王氏听了这些话,第一回感觉到了羞愧。 只因从前她都觉得,容枝枝是自己的污点,而姣姣才是自己的心头宝。 若是谁能让自己长脸,也一定是活泼可爱的姣姣。 可最后,却是枝枝叫自己被所有妇人羡慕,而姣姣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她强撑着笑,开口道:“诸位大人,快请进来坐吧……” 不多时。 这些大人们的夫人,也都闻讯赶来,与王氏攀关系,论交情。 甚至问她女儿到底是如何培养的,要取经回去教自己的孩子。 王氏听着听着,便渐渐被这些夸奖,冲散了自己心中的不自在,枝枝就是与自己关系不好又如何? 她还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些羡慕也是自己有资格受的! 便也是与她们聊得火热朝天起来。 容世泽这段时日,已经养好了腿伤,闻讯到了前院,知晓了一切之后…… 容太傅吩咐他:“去一趟相府,请你姐夫和姐姐回来一趟,就说府上有诸多大人来贺。” 他心想,他们夫妻就是不给自己面子,高低也要给这些大人面子吧? 说来,他也是服了沈砚书,提亲的时候一口一个岳父大人,过三书六礼的时候,对自己也是万分尊重。 礼走完了之后,当场就表演了一个过河拆桥!也不知道他这个女婿,良心会不会痛! 容世泽不情不愿地道:“好!” 因为他们,自己的腿断了,养了几个月,他心里烦得很。 不过都已经这么久了,容枝枝应当知道当日对自己太绝情了吧? …… 容枝枝送顾南栀回去之后,刚回到相府。 宫里便来了人,将两道册封的圣旨,都宣读了,两道惊喜砸在容枝枝的头上,她一时间都没缓过来。 示意朝夕将一包金叶子,塞入了内侍的手中。 那内侍也笑笑:“今日是沾夫人喜气,咱家就不客气了!” “相爷也是真心疼爱夫人,咱家听说陛下问相爷立功了,要什么奖赏。” “相爷直接便跪下为您请来诰命,犹豫一下都不曾!” 若是寻常,他可不敢收首辅夫人的银子,得是他们巴结讨好着夫人才是。 容枝枝笑着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说起来,当初嫁给沈砚书之前,她便提出要他为自己请封一品诰命,其实那会儿也就是说说罢了。 半分没想到,这么快便真的实现了。 想想沈砚书,再想想从前说一定不会负她,一定会为她请来诰命,最后却去给玉曼华请封敕命的齐子赋,她真的觉得,男人比男人…… 有的男人真的可以丢进粪池,溺死了了事! 内侍刚走。 容世泽便到了这大门口,正好瞧见了容枝枝。 大步过来,没好气地道:“今日听说你被陛下嘉奖,我们府上来了不少人祝贺。” “父亲叫你和相爷回去一趟。” “当日你婚后,便没有回门,今日总该回去一趟吧?” 容枝枝扫了他一眼,淡声道:“相爷上朝还没回府。” 然而容世泽没有听懂她的婉拒。 撇嘴道:“那你先回去,反正众人也是为了祝贺你来的,一会儿相爷回来了,再叫相爷过去不就是了!” “那些夫人们还带了不少礼物登门,给母亲道贺,你若是回都不回去,母亲的面上也会过不去!” 容枝枝:“我没有空闲。” 容世泽听到这里,就来了气:“你没有空闲是什么意思?你刚回京城,还能有什么要事不成?” 容枝枝见他还没懂,只觉得他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没有,只是这个时辰了,我该午睡了,无暇理会不相关的人和事。” 容世泽这才算是听明白了。 瞪大眼道:“你不想回去?容枝枝,你出门了一趟,脑子更糊涂了是不是?” “就算你对家人有什么意见,你至少也要顾及那些朝臣们的面子吧?” “而且你不回去,我们容家也会丢脸,你是容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 容枝枝:“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各不相干,欠容家的,我都还清了,容家的颜面,不关我的事。” “至于那些朝臣们,他们自己愿意去容家,又不是我叫他们去的,他们高兴不高兴,与我何干?” 见着容枝枝这副模样,容世泽气结:“你是不是觉得你得了册封,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了?” “你一个大家闺秀,出去抛头露面,给人治病,如此丢人现眼,我都不好说你!” “若不是你救下几条人命,你以为会有人夸赞你?众人都只会笑话你罢了!” “叫你回家一趟,你还拿上乔了,你以为家里没你不行吗?” 第443章 你去问南栀真相 容枝枝只觉得,自己再看着这个弟弟,听着对方说的那些话,就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 淡声道:“既然你也觉得家里并不是没我不行,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们自己接待应付就是了。” “父亲官至太傅,想来便是我不回去,他也是有本事将局面处理好的。” 只是能不能打发了那些朝臣是一回事,会不会丢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容枝枝会为容家操心的了。 容世泽愤怒地吼了她一声:“容枝枝!” 他真的快被气死了。 每次都是这样! 更令他上火的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气出一个半死,而容枝枝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像自己怎么发火,怎么闹腾,在她眼里都只是跳梁小丑? 容枝枝:“不必喊这么大声,我听得到。” 容世泽怒气冲天地道:“你今日若是不回去,那你索性这辈子都不要回去了!” 容枝枝听完,轻声问道:“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容世泽轻哼:“对!不过你若是识相,现在就跟我走,我便当你方才那些糊涂话都没说过!” 容枝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你急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一辈子不回去,我可是求之不得,你最好也不要反悔。” 容世泽气懵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还要说什么…… 就在这会儿。 慕容枭策马到了这门口。 见着了容世泽,他眼底浮现出一丝讥诮与憎恶。 容世泽看见他也很生气:“慕容枭,你来我姐姐府上做什么?” “你又想攀关系是不是?你到底要不要脸!她姓容,你姓慕容!” 慕容枭根本懒得理他。 只当他是在狗叫。 从他身侧经过,还故意撞了一下容世泽的肩膀,将容世泽撞出一个趔趄! 什么东西,也配与自己争抢妹妹! 看见慕容枭,容枝枝云淡风轻的脸上,满是笑意:“阿兄怎么有空过来了?” 慕容枭道:“还不是妹妹你出息,今日得了陛下嘉奖。” “不少朝臣知晓你与母亲的关系,竟是来慕容家道贺了。” “父亲和母亲叫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空,若是有空,便去府上瞧瞧。” “没空也是无妨,他们自己能应付的!” 原来,只有那些与容太傅交好的朝臣、消息不灵通的朝臣,以及觉得容枝枝就是与容家有什么不愉快,也到底还是一家人的朝臣去了容家。 那些心思活络的聪明人,想着大婚当日,相爷夫妇明显的偏向,可是都往慕容家去了。 容世泽听到这里,气炸了:“那些朝臣有病是不是?” “我姐姐被陛下册封了,他们去你家做什么?” 慕容枭这会儿才算是舍得理他一句了:“去我家,自然是知晓妹妹与我们,才亲如一家。” “听到这样的消息,你应当做的,是反省是不是你们容家做得太差了,才叫他们来我们慕容府拜访。” “而不是问他们是不是有病!” “哦,对了,你对那些大人们身体的关心,我一会儿也会转达给众人!” 容世泽听完脸都绿了,若是慕容枭回去转达一番,自己不是平白又得罪了许多人? 他没好气地怒道:“不用你多嘴多舌!” “你回去吧,我姐姐说了,她要休息了,她没有空!” “她去我家待客都没有空,还会有功夫去你家吗?” 慕容枭闻言,也不见丝毫对容枝枝的不满,反而关心地看向她: “妹妹可是一路奔波太累了,这才要休息?” “我府上库房有不少养精气神的补品,我一会儿回去给你取来。” “既如此,你便在府上好好歇息吧。” 容枝枝看了看容世泽和慕容枭,也只觉着这两人高下已判。 慕容枭来了之后,便与自己说了,想去便去,不想去就算了,听说自己要休息,便如此关心自己。 而容世泽呢? 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叫自己回去,自己不回,便说那些难听的话刺伤自己。 慕容枭这会儿,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实也是我的私心!” “我听说妹妹你在琥城救了许多人,为兄心中十分敬佩,想早些恭喜妹妹。” “未曾多想就过来叨扰了,忘了你一路舟车劳顿,当真是我今日考虑不周!” 容枝枝听着,心里更是感怀,他认可她的功绩,认可她的价值,甚至敬重她的人品。 而不像是容世泽,说她出去救人,是丢人现眼! 眼下,她只觉得,自己大婚当日,认了这个阿兄,让他送自己出门,是真没错。 慕容枭与她,才更像是一家人。 容世泽气愤地看着慕容枭:“你这个马屁精,你以为你说这些好话,我姐姐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吗?” “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小伎俩,我们容家人根本看不上眼!你……” 正是说着。 沈砚书的马车,回到了的相府。 见着当日一脚就将自己踢骨折的乘风,容世泽只觉得腿疼,一时间竟是顿住了,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沈砚书下车之后,便见着自己的夫人,从门口大步过来,亲自接自己。 受宠若惊的他,问了一句:“夫人这是……?” 容枝枝柔声道:“夫君,今日有许多客人,去慕容家为我道贺了。” “我知夫君素来性子淡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阿兄既然已经来了,还请夫君看在我的面子上,破例陪我走一趟可好?” 她知晓沈砚书的脾性,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爱自己,便借此对他颐指气使,强迫他跟自己一起去。 便是给足了他尊重,让他自己决定。 沈砚书听完,凤眸染笑:“原来是这点小事,夫人有命,为夫岂会不从?” 容世泽听完气坏了! 什么意思?自己请她回去,她就要午睡了,没有空! 慕容枭来请她,便温言细语,去哄着夫君一道前往? 他又憋屈又愤怒:“容枝枝,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你当初做出那样的事情,我都原谅了你,你却这样对我,你还有良心吗?” 说起当初。 容枝枝倒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或许不知道,这一次我去琥城,遇见了南栀。” “我已经治好了她,也刚把她送回顾家。” “不管是当初我与你的事,还是我与南栀的事,你都可以上门亲自去问问她。” “如此你才明白,我问心无愧,从来就不需要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