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 第511章 有我在,别怕 到景南家里没多久段寒成便开始发烧,他的身体本就已经到了超负荷的状态,能坚持到今天倒下实属不易。 景南给他配药喂下去,还不见退烧,只好给他打点滴。 江誉找来时段寒成正处于昏迷不醒的状况下,只好将外面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景南,多一个人出主意,也好过自己瞎忙活。 “就是说薛邢的养母已经在想办法要让他无罪释放了?” 这是绝不可能的。 薛邢身上的罪有多重他们都知道,认证物证齐全,不可能无罪释放。 江誉不知段寒成是什么状况,却也知道,要是他醒来知道薛邢在他人的帮助下没有被处罚,那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岂不都成了一场泡影。 “总之等段总醒来,麻烦你尽快告知他,好想到对策,我去办。” 当初段寒成不顾所有出国去找元霜,是江誉替他撑着集团里的事情,后来也是真的心寒才会离开,但这么多年培养的感情,他是忘不了的。 “我知道了。” 只有景南知道段寒成有多危机,就算醒来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没办法保持清醒的头脑去想对策,“对了,不如你通知元霜来吧。” 看向了段寒成所在的房间,景南不由感慨,“虽然段寒成说了不能让元霜知道,可他这个情况,多一个人在身边,对他的病情也好,等醒来了,也好直接跟元霜商量。” 江誉点头,“我现在就去找方小姐过来。”— 看到床上的人,他苍白瘦削,面色无光,只是躺在那里,鼻息微弱,像是个洁白的雕塑,下一秒又会脆弱到碎掉。 元霜走到了段寒成身边坐下,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他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她是不解的。 分明昨晚还好好的。 景南站在一旁,“他早就病了,这么多年来有心病,加上移植过骨髓后身体就不如之前那么健康,后来又伤了腿,在国外养伤那段时间这么危急的时刻多了。” “可他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很健康。” 这都是段寒成想让别人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他。 景南没有过多的解释,“为了不让你自责,他一大早就来了,就是为了想躲开你,没想到还是没躲开。” “躲开我他的病就不存在了吗?”元霜没想到段寒成会如此,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鼻息,内心一阵无法控制的酸涩,“他的烧什么时候才能退,会威胁到性命吗?” “在国外那几次是有过。” 想到这儿,景南的眼神暗了暗,“说起来,那个时候虽然是付黛陪在他身边,可他每次昏迷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想这也是后来付黛那么恨你的原因吧。” 段寒成的爱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付黛。 唯独元霜一个人,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道。 “现在只能看段寒成的造化,看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在这里陪着他吧。” 景南看了下时间,“我医院那里还有一台手术,你有事就找楼下的刘嫂。” 他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元霜跟段寒成,她握着他的手,弯腰靠在他的心口,曾经她多么想让他去死,最好从她的世界消失,再也不见,甚至恨不得亲手将锋利的匕首捅进他的心脏里。 可此时此刻,听到段寒成平稳的心跳时,元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安稳,好想只要他在,所有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闭上了眸子,手却被猛地一握。 段寒成还处在昏迷中,可不论是在现实中还是梦中,他的第一反应都是保护元霜,嘴里含糊不清道着她的名字,“元霜别怕,有我在……别怕。” 听清了他的话,元霜的眼泪落在他的衣服上,接着鼻尖猛烈一酸,泣不成声。 第512章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在床边守到了晚上。 身旁的人温度像是升高了。 元霜醒过来,伸手碰了下段寒成的额头,是烫的,药吃下去了却没有退烧,她忙给景南打电话,可他还在手术中,电话没人接。 跑下楼找刘嫂,能要到的也只有退烧药。 元霜那上楼给段寒成喂了进去,又拿了退烧贴贴在额头上,在旁焦急等着退烧,可他身体的温度并没有降下去,她深知不能再这么等下去,要立刻送去医院才行。 何况景南也不在身边。 这么烧下去必然要出事。 下楼站在楼梯上,她叫了刘嫂一声,“麻烦您帮我把段寒成一起扶上车,我要送他去医院,他烧的更厉害了。” 刘嫂抬头看去,几分疑惑后否决了元霜,“不行的,景先生走之前交代了,他没回来段先生不能离开,退烧药喂了吗?再等等或许才有效果,您别着急。” “可是……” “这样,景先生凌晨应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要是还没退烧,我再找一下景先生的朋友。” 刘嫂算是淡定的,元霜不好再强求,毕竟景南留了话不让段寒成出去,那一定有他的理由,“好,麻烦你多打打景南的电话催一下他。” 回了房间。 元霜给段寒成换着退烧贴,用毛巾擦拭着他发烫的皮肤,片刻没停下过,过一会儿就要试一试段寒成额头的温度,累到在段寒成身边坐下,刚趴下眯了一会儿,掌心里的手像是动了动。 元霜很快醒来,茫然看着段寒成,他强撑着眼皮,意识还是不清晰的,却感受到了身边有人,“景南吗?不用管我,一会儿就没事了。” 不是没烧得这么历害过,每次都是惊心动魄,却又平安过关。 元霜眼睛一眨,眼泪滑下了面颊,她伸手抹了泪,微笑着问:“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听到了元霜的声音,段寒成有些不真实感,元霜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不应该的,可视线里就是元霜没错,“你怎么在这儿?景南让你进来的?” “我不能进来吗?” 元霜对段寒成的话不解,“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打算薛邢入狱之后就一走了之是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段寒成的烧还没彻底退干净,还有些神智不清,听着元霜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笑,脑袋沉沉压在枕头上,“我能把你当什么?这不是要取决你把我当什么吗?” 咳嗽了一声,段寒成眼皮沉沉合上,“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可说完他便又昏睡了过去。 秦和说的对,元霜是不该所有事都要求段寒成跟她一起商议解决,他能帮她到这一步,她应该知足了。 “没事。”哪怕段寒成听不见,元霜却兀自开了口,指尖搭在他的手背上,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外面没事,你好好休息。” 不打算将薛邢养母的事情告诉段寒成了。 元霜思来想去,走到窗边,给付清叙打了电话,之后的所有麻烦和难题,她一个人解决就好,没有人有义务为她付出所有,“清叙,在忙吗?” 电话接通,元霜看向窗外的漆黑夜色,自己像是抹黑在夜里行走的人,见不到光,没有方向,却知道除了一直走下去,她别无选择。 付清叙一直在等元霜的电话,“怎么样了,段寒成怎么说?” “段寒成……”元霜看了眼玻璃中的倒影,段寒成呼吸平稳,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好觉了,不该被打扰,“我打电话是想问一下,你能帮我约一下薛邢的养母吗?我想单独跟她谈谈。” “不行的。” 付清叙即刻否定了,也知道段寒成那里恐怕是没辙了,元霜才会走到这一步,“姥姥是决心要救薛邢出来的,你跟她说多少,她都不会听。” “可我还是想试试。” “是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付清叙猜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垂下眸子,耳边安静了片刻,他没有思考太久便给了答复,“我可以帮你约她,但我要同行,好保证你的安全。” 第513章 打算自己承担 等景南回来了元霜才要走。 她看到了段寒成的状况,不想再麻烦他,他已经将所有事都办好了,最后这一关,应该元霜自己去做。 景南看出来了什么,温声提醒着,“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告诉我,毕竟寒成一开始就是让我关照你的意思,他说过,他离开之后你有麻烦,我都不能坐视不管。” “他自己都那个样子了,还管我做什么?” 元霜苦笑一声,看着还在昏睡中的人,瘦削又虚弱,是不是那天他要死了,临终遗言也要别人关照她? 他也不问问她需要吗? “就是因为他这个样子了,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如果你有危险,他未必可以立刻赶到,只好交给信任的人。”景南明白段寒成的心意,所以也想让元霜也明白,“他要离开,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你。” 这一点元霜怎么会不知道,“他一定要走吗?或者说,一定要他做出牺牲吗?” “现在薛邢的养母来了,项柳那里更不可以掉链子,这你是知道的。”景南很想让元霜感情用事一次,哪怕她说一句不要段寒成走,这对段寒成而言或许都是莫大的欣慰。 可她没有。 她太懂得走到今天有多辛苦,如果感情用事,葬送的则是这些年被污蔑、被误会的痛苦,何况段寒成也是加诸她痛苦的其中之一人。 “不管怎么说,等我先去见了薛邢的养母再说吧。” 元霜走之前多看了段寒成一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东西太多了,是不舍还是心酸,景南看不明白,但他想段寒成必然是懂得的,“见了她之后我还会回来的,不过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什么事都没有。” 看样子。 这最后一关她是打算自己承担了。 景南私心是不想段寒成插手的,却又知道他的心,哪怕是豁出性命,只要是为了方元霜,就在所不惜。— 到达了约好的地方。 元霜到的很早,等待着付清叙带人过来,等待的途中已经酝酿了很多话,也想好了要怎么说才能打动对方。 可等了两个小时,也不见人来。 付清叙电话打来,元霜忙不得接起,“到了吗?” “不好意思元霜,要麻烦你过来一趟,我好说歹说,老太太就是不肯出去见面,我让司机去接你好吗?” 这也是元霜猜到过的一环。 见面之前的下马威,足以证明对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过去,不要紧。” 这点小困难,元霜是可以克服的。 上了车,紧张增加了一分,这个下马威是有用的,电话突然响起将元霜吓得一个激灵,看了一眼是异国电话,有些茫然,想了想猜到了是谁。 话筒里的声音果然是那个盛初远。 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元霜却知道,他像是在准备要结婚了,她恭喜过他,这里的事情也没有让他跟周厅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的,她不知道。 “那个薛邢我认得。” 盛初远清楚,元霜这个时候一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所以他不用说那些无用的含蓄,开门见山最好,“我会帮你牵制住他养母,我一个姑母跟盛家有合作,你不用担心。” 这是雪中送炭了。 元霜半响没有说出话来,车子却已经开到了付家门口,就算盛初远不声不响将事情办妥了,可元霜还是要去见一见这位老太太,“谢谢你,初远。” 一句谢谢太轻,盛初远了解元霜,他们之间哪里需要说什么谢谢,“不用,毕竟你跟段寒成救了田田的性命,比起这些,我做的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这么多天情绪在此刻瓦解,元霜强忍着鼻腔里是酸涩和哭腔,“初远,如果不是你,我或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真的。 盛初远跟着心酸,“抱歉,我应该早点去办。” “……是谁告诉你的?” 他在准备结婚,应该很忙碌,不应该知道她的这些事才对,元霜猜到一定是有人告诉了盛初远,“……是不是段寒成?” 第514章 救了一个罪人出来 被带进了付家,老太太早在等着元霜了。 付清叙在门前等着,看到元霜那瞬间便开口安慰着她,“别怕,有我在,要是老太太说话不好听,你多担待。” 只是不好听的话而已。 元霜没什么承受不了,“没关系。” 她有了筹码,走进去的步伐都坚定了许多。 老太太没有看她,直到她坐下,她也只是低头拿起泡好的花茶尝了一口,“我这里时间有限,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也不用来跟我说薛邢的坏处,他是我养大的,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元霜抬头,看向了付清叙,“你出去一下,我想单独跟老夫人聊一聊。” “可是……” 元霜向他摇头,“真的没关系,你出去吧。” 老太太坐在对面,哼笑一声,一抬手指间的翡翠晃眼,“也不知道您这位方小姐是什么来历,竟然可以使唤的动我们家清叙。” 说完。 她抬眸斜了付清叙一眼。 “行了,你出去吧,怎么还怕我吃了她吗?” 他留在这里的确不合适。 点了点头,走之前深深看了元霜一眼,像是提醒她说话小心。 房间里没了别人。 元霜想要早点回去,想段寒成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自己,“老夫人,清叙告诉我你想尽办法要保住薛邢,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老太太还是没有拿正眼去看元霜,反而觉得分外可笑,“方小姐,据我所知你没有孩子,如果你有了自己的亲骨血,我想你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境,自己的孩子,不管做错了什么,当父母的豁出性命都要保住。” “性命可以豁出去,那家族呢?” “你什么意思?” “一个坏事做尽,罄竹难书,本应该坐一辈子牢的犯人,却因为您的庇护没有坐一天的牢,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付家会怎么样?薛家会怎么样?” 元霜是在大家族待过的人,她知道名声对一个家族而言有多重要,要不然当初周苍不会第一时间想办法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哪怕是有向笛的关系,可另一方面,必然是嫌弃她给家里蒙羞了。 她知道,这些话是不足以打动对方的,“还有,我想您应该认识,盛老夫人。” 提到这个名字。 对方才有了些波动。 “盛老夫人?”哪怕心中有了起伏,面上还要装作镇定的样子,“怎么,你还认识盛老夫人?” “我当然不认识她,我认识的是他的侄子。” 元霜没有把话说清楚,她明白,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便够了,说的多了,反而不足以让对方有危机感,“如果您愿意拿家族去赌,我当然没有意见,可是之后呢?付家薛家得罪那么多人,救了一个罪人出来。” 在老太太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元霜又道出了段寒成,“还有段家,从此以后,薛家多处树敌,您好好想想,真的值得吗?” 直到走出去。 老太太都再没给一句多余的话。 见元霜出来,付清叙上前,“怎么样了,谈妥了吗?” 谈是谈不妥的。 这一点元霜来之前就知道了。 但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最能威胁到她,让她感到恐慌的,只有权利。 失去了权利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才是真正可以制衡付家和薛家的办法。 元霜没有把实话告诉付清叙,眼下他们二人站在不同的阵营,无法交心,“没有,我对老夫人算不上客气,等会儿她可能会把气撒在你身上,多担待。” “等下。” 付清叙拉住了元霜的手,“你这么着急离开,是不是跟段寒成有关?” “是,他生病了,并且为了薛邢的事情操劳很久,我要尽快回去。” 无需多说。 付清叙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心酸的同时又替自己感到可悲,可想到段寒成为元霜所作的那些事情,她对他心软,有所动摇,也是天经地义,可他还是不死心,多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打算跟他重归于好了吗?” 第515章 死而无憾 刚进玄关,刘嫂听见声音过来,面上的笑意流露出来,指了指楼上。 “方小姐,段先生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元霜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才忙不迭上了楼,景南还在给他检查身体,烧已经退了,可他还是虚弱的,靠在床头,粥也只吃了半碗,看到元霜进来,尽力让自己看上去状况好一些。 可不管他如何强颜欢笑,眼睛里的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回来了?”景南回了下头,将药放在了一旁,“等会儿记得把药吃下去,我先下楼了。” 把地方让给他们,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元霜走到段寒成身边,上楼时有些急,气还是不顺的,她喘了几声,低头看段寒成,习惯性地去触碰他的额头,“不烫了,真的退烧了?怎么会烧的那么厉害?” 她陪了他一晚上,可段寒成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醒来,元霜像是坐在一旁,可那又像是一场梦,不真实的梦,可清醒后她又来了,那便不是梦了。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问题,吃药就可以。” 段寒成扯开苍白的唇,看到了她的匆忙,“你去哪儿了?看上去很着急。” “知道你醒了,能不急吗?” 元霜隐瞒了去付家的事情,转而将话题又引到了薛邢身上,“马上就要开庭了,我要出庭作证,你就好好养病,等我好消息。” 段寒成心口涌动着无法遏止的酸涩,他无法保证百分百的顺利,又不敢想如果败了,对元霜的打击会有多大。 “你不会拦住我了,对吗?” 元霜不想承认这一点,却又不得不低头,“如果是原来的状况,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可现在出了变故……” “什么变故?” 原本是不打算告诉段寒成的,却还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元霜摇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没什么,已经解决了……至于柳姨那里。” “不用再考虑,让她过来是我的意思,我也不会后悔,更不会觉得不值得。”段寒成想起了那天晚上,又想到昨天元霜整夜的照料,能得她的心软与慰藉,他死而无憾。 何况只是担上一个私生子的虚名。 元霜坐在段寒成床头,无声落着泪,身子低下缓缓靠近了段寒成怀中。 这样安静的时刻少有出现,在向笛死后,那场变故发生,他们之间,不是段寒成想让元霜死,就是元霜想要他死,从没有一刻,二人的心依偎地如此贴近。 他的下巴、掌心都贴在了元霜的头发上,与她身上的气息交汇着,段寒成明白,这是他到死都会记住的气味。 元霜不知哭了多久,又掉了多少眼泪,起身时却把自己的悲伤干干净净收了起来,“我要走了,明早就要去开庭了,等会要跟律师见一面,再对一下明天的流程。” “辛苦。” “辛苦什么?” 元霜像是带着愠怒,又是对段寒成的无奈,“相比起你的辛苦,我还不抵你的十分之一。” 段寒成很想触碰她,却又怕唐突了她,毕竟她的拥抱和眼泪,大多是因为感激,并不是爱,这点分寸他要懂得,“无论明天是什么结果,都要让我知道,好吗?” 元霜没有吭声,沉默的样子让段寒成愈显不安,他的心脏在跳,又像是停止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说错了什么,又让元霜不痛快了。 可不过几秒,她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在责怪他,又像是在责怪自己,“为了这一天你做了那么多,你是最有资格知道结果的人,这难道还要问吗?” 第516章 减刑也不行 早上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段寒成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门被敲了几声,刘嫂送了早餐和药进来。 “段先生,景先生让我送吃的给你,嘱咐你早点休息。” 段寒成没有回头,看了眼时间,“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门又被关上。 手机在背后的床头柜上响了起来,是元霜的电话,段寒成接起电话,看着融成了一场雾似的小雨,“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出事就不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元霜昨天走的匆忙,忘了告诉段寒成事后的处理方法,“还有,不管之后会怎么办,你都不能走,如果一定要走,我可以陪你。” 话一出。 段寒成受宠若惊,滞愣了片刻没有出声,元霜等了会才再次询问,“段寒成?你还在听吗?” “……在听。” “不可以吗?” 元霜的口吻很温和,可莫名的却没有给段寒成拒绝的机会,“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总要替你做点什么,何况只是陪着你出国一段时间,这不是什么大事。” 雨又下大了些。 段寒成像是身处一场雨中,元霜是撑伞走来的人,可他心里清楚,她不会陪他走到终点,哪怕眼下可以躲在她的伞下,可终有一天,她还是要走的。 “没什么。” 段寒成没有立刻拒绝,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机票已经准备好,秦和就快来了,庭审一结束,段寒成就要登机离开,眼下撒了小谎骗一骗元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想去,就当是散散心,我答应。” “你最好不要骗我。” 元霜装作警告的语气,说完又忍不住笑了声,“好了,我要进去了,马上开庭了,等我好结果。” 其实有薛老太太的插手,元霜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有好结果,可面对段寒成时,她就是有着百倍的信心和决心,踏进法院时,雨雾被风吹到了身上,很凉。 但心却是热的。— 证人席位上会有很多人,元霜是原告,在开庭之前律师跟她说了很多,周嘉也也在,他拍着元霜的肩膀,“不用紧张,我们胜券在握,薛邢的律师最多是做减刑辩护。” “减刑也不行。” 元霜很坚决,“不死刑都是便宜他的,他害死了向笛姐,害了我,害了所有人还高高在上要惩罚别人,折磨了我们这么多年,连清叙跟付黛都害了,这种人不该死吗?” “该死。” 周嘉也不想让她更加激动,“你镇定一点,马上就要开庭了,等会儿可不能这么说,知道了吗?” 他用哥哥的口吻在安慰元霜,元霜深吸了口其,平静了不少,“我知道。” 到了开庭的时候。 门已经打开了,元霜跟在律师身后上了法庭,开庭时展则跟薛邢才被带了上来,两人带着手铐被带到了被告席上,薛邢没有了当日的意气风发和自信心,垂着眉眼,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狼狈又颓废。 另一边的展则要比他好很多。 大概是想好了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薛邢身上,哪怕是入狱,也不会有薛邢的罪重,这也算是完成了他自己的报复,何况段寒成已经答应了他,会减轻他的罪行。 跟元霜对视了一眼,像是短暂又无声地交流了一番。 接着是薛邢。 他的眸子是阴郁的,低沉的,里面满是冷寒和恨意,元霜没有惧怕,深深望了回去,她的表情肃穆,看着薛邢时好像在说,“等死吧。” 薛邢却突然笑了,从咧嘴微笑,到笑出声,那笑让元霜心底里空落落的。 蓦然,法庭外的雷电声伴随着法官的锤音一同落下。 元霜的耳朵刺痛了下,接着模模糊糊听到了法官的声音:“被告方请肃静,请原告方继续陈述案情。” 第517章 一定要我求你吗? 去机场的路上段寒成干咳不断,秦和开着车,跟着心惊胆战,有些害怕段寒成就这么倒下。 “你身体还好吗?这么匆忙就走,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段寒成摇了摇头,扶着车门,“没关系,快走吧。” 那边正在庭审,不知是什么情况,可只要项柳要出面,段寒成就必然要离开,这一点毋庸置疑,连最后一面,段寒成也不打算跟元霜见了。 走得越早,才不会有所留恋。 不然真的等庭审结束了,元霜找过来,段寒成反而舍不得走了。 机票的时间很晚。 段寒成想要留在睦州等待结果。 秦和将他送到,办理了手续,扶着他在候机厅坐下,“只要那边一有消息,我们马上就会知道,您别着急。” “你哪里看出来我着急了?” 段寒成喝了口热水,抬眸看着秦和微笑,“到了今天,已经没什么可急的,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尽了全力,元霜也是,我们都知道,薛邢这样的人,无论有没有坐牢,结局都不会好了。” “我相信方小姐他们一定都会全力以赴,可您一定要走吗?” 这些日子以来秦和也想通了很多,既然段寒成这么决定了,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是他的下属,又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做不到江誉那样直接离开。 秦和站在他身边,像是欲言又止,可早已下了决定,便继续要说出口,“段总,我想跟您一起走,我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把我留在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有江誉在呢。” 段寒成替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秦和,他是忠心耿耿的,只不过有些小孩子脾气,给了他一个笑,“怕什么?他欺负你了?我去了那边就是养伤,身边都是医生,你跟着我是想当保姆吗?” “当保姆也好,不管干什么都好,只要让我跟着您。”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段寒成不是责骂,而是有些无奈,他分明给秦和安排了更好的路,以秦和的资质,完全可以在段氏得到一个不低的职位,跟在段寒成身边,则是在消耗自己的时间罢了。 可秦和却不管不顾,“您不让方小姐跟过去,所以才急着离开,可你身边不能没有亲近的人,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方小姐。” “别胡闹了。” 段寒成不由笑了声,“何况元霜这会儿正在法庭上,是接不了电话的。” “您一定要我求您吗?” 身边这两人都是忠心的,这点段寒成比谁都要清楚,但这次走,他不想牵连任何人,只想一身轻的离开,如果秦和跟在身边,必然要害他一起被指指点点。 对秦和,段寒成用了跟对元霜一样的办法,“好,我答应你。” 他就在机场,想要摆脱他是有些难的,好在段寒成早有准备,他不动声色扶了秦和一把,“不知道那边结束了没有,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打给周先生吗?” 参与庭审的人不多,周嘉也是一个,包括付清叙也在,秦和能问的人只有周嘉也一个。 他走出了候机室打电话给了周嘉也。 可周嘉也一样没接。 毕竟从踏进庭审席的那一刻,手机就是关机状态,眼前的状况太混乱,薛邢的律师擅长混淆视听,不声不响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展则跟付黛身上。 又将矛头对准了付黛的那个孩子,指控展则意图杀死元霜,只是因为付黛的教唆,而付黛则是嫉妒。 这都是没有根据的。 可录音跟展则的口供却是真实的。 可他到底是被告也是当事人,他的口供有待证实。 直到项柳出庭,情况才发生反转。 周嘉也紧张地攥住了手,等待着法官的宣判,可没等审判出结果,站在被告席上的薛邢终于镇定不下去了,只因他发现养母给他安排的人没有到场,律师也没有尽全力。 他仿佛反应过来,自己成了一枚弃子,就像当初他抛弃展则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躁动起来,恶狠狠望着元霜,沉重的嗓音打破了平静,“如果我要坐牢,那她这个杀人犯凭什么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我所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为了用自己方式惩罚她,这有什么错?” 第518章 明知自己是罪人 罪人的指控是无用的,能换来的不过是法官的一声肃静。 何况元霜那桩案子是多年前就审理过的,卷宗还未销毁,一查便知道。 元霜没有半点惧怕,可还是想起了当年自己站在审判席上,下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爱人和家人,他们没有一个是希望自己逃脱法律的,段寒成的嫌恶憎恨,周嘉也的失望,哪怕是自己的父亲都是一样的。 此一时彼一时。 真正的罪人抓到了,可庭审席下却再也看不到那几抹身影了。 这些年母亲死了,至死元霜都没原谅她,周苍如今孤身一人,哪怕多次央求要见元霜一面,却都被驳回了。 就连段寒成也要走了。 有泪流下来。 元霜像是又回到了当年,自己才二十岁,失去了老师,刚命悬一线活着出来,却被所有人当成杀人犯,架在了火上炙烤着,面对法官的询问,律师的陈述与引导,她能做的只有掉眼泪和哭泣。 她拼命摇头,用干哑生涩的声音解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要绑架向笛姐。” 没有人听她说话。 她回头,看向下面坐着的段寒成和父母亲,“爸妈,真的不是我。” 没有人相信她。 母亲只是在抹眼泪,父亲则转过头,一眼都不看她,段寒成更是绝情,直接起身就要走,他的举动击溃了元霜,她带着手铐二话不说冲了出去,想要抓住段寒成,哪怕是背影。 换来的却是被当成犯人按在地上。 不管她如何嘶喊,都换不来段寒成的一个驻足回头。 当年的一幕幕重现在面前,元霜蓦然站起来,眼眶中盛满了眼泪,后槽牙却死死咬住了,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发烫,她看向薛邢,“当年你一个人策划了绑架,害得向笛失足坠楼,明知自己是罪人,却要找一个替死鬼来替你承担罪责,这么多年来连你自己都信了吧?” “闭嘴!” 薛邢躁动了起来,试图冲出去跟方元霜同归于尽。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抛弃,养母不会再来管他,他的结局无非就是坐牢,那他不如拉一个垫背的,带走了方元霜,也算是跟向笛赎罪了。 可才冲了出去就被按住,他动弹不得,那双仇恨的眸子里装着元霜的影子,嘴巴里不断念着同一句话,“是你,是你害死了人,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场面太过混乱,法官落下锤音,“休庭。”— 法庭上还没传来消息。 段寒成的身体却更加糟糕了,还有两个小时便要登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等到元霜的消息,口袋里是另一张机票,为的便是支开秦和。 拿了喝的进来。 秦和放在段寒成手旁,看了眼时间,“要再等一会儿,还有一段时间才登机,方小姐那里还没有消息。” “我知道。” 段寒成打断了秦和,“你的票呢,买好了吗?” 秦和拍了拍口袋,“我早就准备好了,也想好了,就算您不带上我一起走我也是要走的。” 他总是如此,过去安排了毒江誉跟在段寒成身边,他有不悦,可还是接受了,毕竟心中也知道,江誉的能力要比他强太多了,却也默默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情。 眼下段寒成要走,又到了最低谷的时候,他做不到抛弃他。 段寒成是欣慰的,同时也明白,自己不能这么拖累秦和,“买了就好,再过一会我们登机,不等那边的消息了。” “……可如果庭审不顺利,薛邢脱罪了,您也不管方小姐了吗?” 这是不应该的。 段寒成并没预想到糟糕的结果,毕竟自己已经把所有都抛出去了,“不会的,我相信元霜。” 第519章 他是假的 雨停了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法院中走出来,周嘉也走在后,等了很久元霜才跟律师一同出来,她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全然没了在法庭上与薛邢对质时的气势。 跟律师告了别。 元霜迟迟没有走下台阶,望着雨过天晴后的雾蓝天空,瞳孔很空,回望过去的七年,竟然就这么毁在了一个人的私欲中。 周嘉也没有过去,而是选择安静在下面等着元霜。 过去是他误会了她,诅咒她去死,让她给向笛偿命,甚至让她被姜又青和谷薇那群人欺负,如今真正的罪人得到了处罚,元霜也终于洗刷了身上莫须有的罪名。 可失去的七年和父母亲,以及本该拥有的光明人生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要如何释怀,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坦然面对。 不知过了多久。 是电话铃声先唤回了元霜的思绪,她站在法院门口接电话,不知听到了神色,表情恍然一边忙下了台阶,可因为着急,脚下打滑,直直摔了一跤。 周嘉也心脏一抽,忙冲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了?急什么?台阶上都是雨水,要不要紧?” “没事。” 元霜搭着周嘉也的胳膊站直,神情慌张,像是请求那般,“能不能送我去机场?比较急。” “出什么事了?” “秦和打电话来段寒成不见了。” 薛邢被判刑入狱,有今天段寒成功不可没,为此他牺牲了自己,庭审一结束,有关段寒成是私生子的传言已经在段氏内部扩散开,很快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 到时候多少人都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 元霜想象不到。 她只知道,自己约好了要跟段寒成一起离开,要陪着他,他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 周嘉也扶着元霜上了车,发动引擎将车子开了出去,余光扫了元霜一眼,“你腿还好吗?是不是流血了?” 膝盖磕在了台阶上,撞青了很大一片。 “没关系,我们快点吧。” 元霜不想就这么错过了,段寒成独自一个人离开,一定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的,连秦和都抛弃了,不让他跟在身边照顾,他一个人腿脚不便,又能去哪里? 周嘉也踩下油门,加速赶过去,元霜坐在一旁,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连一口气都难以咽下去,不管怎么样,薛邢被判刑了,她都要亲自见到段寒成,哪怕是跟他道谢也好。 “寒成这个时候走是好的。” 周嘉也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平静,他平心静气,理智地跟元霜分析状况,“段家现在一定是一团乱,尤其是项柳的出面才给了薛邢最后一击,不然一定不会这么顺利,寒成履行承诺担下私生子的污名。” 这对于别人家也许没什么影响。 可段寒成不一样。 他从小享受了段家人所有的宠爱与荣誉,不光是老爷子,就连叔叔伯伯都想方设法提拔他,助他进入董事会,代替自己的父亲,这些都是因为他是段家唯一名正言顺可以继承一切的人。 现在告诉所有人,他是假的,他死去的大哥才是真的。 这件事影响到的是所有跟段家有利益牵连的人。 这时候离开,也是避免那些人将怒意怨气发泄到他身上。 周嘉也懂的道理,元霜当然也懂,她流着泪,哽咽着酸痛的嗓子望着周嘉也,“所以我才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风波,就算要走,我也可以陪着。” 第520章 原谅就是背叛 赶到了机场,元霜下车时膝盖一阵刺痛,她强忍着痛冲进去,周嘉也在后护着。 秦和在里面等着,面上的焦急很重,他没有江誉沉得住气,遇到这种事,六神无主没了方向,看到元霜,才有缓过神来,“方小姐,我只不过去拿了些吃的,送去给段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没有问一下工作人员吗?或者看下后几天的监控。” 元霜一样着急,边问边走进了机场里,这里太大,上下几层楼,段寒成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这么漫无目的找是没用的。 可她想到的问题秦和一样想到了,“我去问了,可他们说才失踪了不到两个小时,让我们再等等。” “可段寒成腿脚不方便,怎么等?” 元霜顾不了那么多,段寒成那个状况,没有人在身边根本不行,秦和跟周嘉也都在忙着找人,元霜站在中间,看着过往的人群,忽而感到无力,不知道将段寒成追回来这个想法对不都。 可此时此刻,她做不了别的了。 但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段寒成在哪里。— 景南接到电话时刚下手术台,做好了消毒去换衣服,手机在储物柜中响了起来,是元霜的电话。 “怎么了,庭审顺利吗?” 元霜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景南,你知道段寒成在哪里对吗?能不能告诉我,我不想欠着他的,既然我答应了要陪他离开,就一定要履行承诺。” “你答应了,可你想过之后要承受多少压力吗?” 景南不相信元霜对段寒成的感情,这感情或许掺杂了太多的同情,这或许也是段寒成的顾虑,所以才没打算带元霜一起走,“寒成有他的考量,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没有你的日子,如果你再度进入他的生活又离开,你想过他之后要怎么办吗?” “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之后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景南的质问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也是在为段寒成考虑,“想怎么让寒成受伤的程度小一点?元霜,算了,就这样结束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他的话落在了元霜的心上。 没错。 这就是她要的。 结束一切,再也不要跟段寒成纠缠。 可追到了这里,又拼了命想要跟他一起离开,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答他牺牲自己成全元霜的这份情谊,还是别的什么? 她突然没了来时的决心。 毁了他们的人是薛邢没错,可段寒成在其中给她的伤害仅次于周苍,她的原谅是对自己苦难的背叛。 景南主动挂了电话。 元霜站在原地,过了很久,双腿都有些麻木了,再抬眸时眼中空落落的,心脏里也是一样的寂寥,周围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在她的世界里是静止的。 冲过来的周嘉也割裂了静止的空间。 “怎么样,有没有寒成的消息?” 元霜低头,鬓角边还有些被雨水打湿的潮意,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受伤的膝盖,忽然兀自一笑,不禁自问,自己是在干什么? “没有,我们该走了。” 不等周嘉也反应,元霜先一步转身,朝着机场外走了出去,景南说得对,她不该因为同情和感激就给段寒成希望,那样对他的伤害只会更大。 周嘉也快步走到了元霜面前,“去哪里?不找寒成了吗?” “他不想让我们找到,找再久又有什么用?”元霜没有看周嘉也的眼睛,她是迷失的,灵魂的迷失,心灵的迷失,在景南的话里才找到了点曾经坚持的自己,“走吧,他是一个成年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不会有危险。” “元霜。” 周嘉也没有让出路,落在元霜身上的目光是失望的,同样替段寒成不值,“你也知道是薛邢策划了所有,我跟寒成当年误会你也有他的因素,哪怕这样,你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当然不。”元霜抬起了头,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曾犹豫,“别说是他了,就连你我也没原谅。” 第521章 怎么不去自首? 从庭审结束,元霜便像是消失了一样。 周嘉也去找过她几次,都不在家里,杜挽也去过,结果是一样的。 为此她责怪上了周嘉也。 “不管怎么做都是元霜自己的选择,你没资格操控她,更没理由指责她。”说起元霜,杜挽总是要替她惋惜和心痛的,本应该拥有大好人生,却不知不觉毁在了薛邢那种人手里。 周嘉也是自责的,那天自己是冲动了一些,说话不太好听,可元霜不该这么不告而别,“我知道,这不是想找到她亲自跟她道歉吗?” “她已经走了。” 杜挽是清醒的,也知道元霜,她留在睦州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薛邢受惩罚,现在愿望达成了,那口气也消除了,接下来无非就是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过日子。 或许原本她是会来道别的。 可因为周嘉也的那番话,道别也免了。 周嘉也哽咽着,也哑然了。 杜挽起身,走过他面前,像是真的对这个人失望了,“元霜那段日子对你很温和,态度也好,你就以为她忘记了你对她的伤害,却不知道她一直都记得。” “我知道,我也应该坐牢。” 他的罪不像薛邢那样是具象的,他不会被判刑,可此后的每一天跟坐牢没什么区别。 杜挽冷笑了一声走了过去,“你也只会嘴上说说而已,你怎么不去自首,说自己以前殴打过元霜,还背叛她,把她卖给段寒成过?” “看来你真的很恨我。” 好歹他也跟杜挽有过一个孩子,杜挽却可以说出要他坐牢的话,可见是怨极了,恨极了。 可这些完全周嘉也多想了。 杜挽这么说,完全只是想要替元霜出一口气,周嘉也却拉住了她的手腕,他低着头,不敢多看杜挽的表情,生怕她还是恨的,他磨灭不了她的恨,就像永远求不到元霜的原谅是一样的。 杜挽甩开了他的手,“你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跟小铃铛面前了,等她长大了,我也不想她知道有你这么个爸爸。”— 不光是周嘉也在找元霜,周苍一样在找。 最近他的身体状况糟糕,或许是在临死之前想要再见一见自己亏欠多年的女儿,才会将所有人派出去找她。 历时三个月才在孤儿院找到元霜。 或许是为了完成向笛临死前的心愿,元霜替她报答了养大她的孤儿院院长,又想要替她回复身份,不想她死后还是一个孤魂野鬼,她应该回到周家。 以向笛为条件,元霜才答应回到睦州见周苍一面。 单独跟周苍约在了餐厅。 或许是太久没见了,元霜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和面上的皱纹,有些陌生,不认为这是自己曾经的父亲,他不再西装革履,随意穿了一件棕褐色的外衣,坐在包房里时,像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中年人。 抬起眸子看向元霜时,让她恍惚迷茫。 “来坐。” 直到周苍开口,声音将元霜拉回了现实,她慢步走过去坐下,“为什么一定要见我,是有重要的事情吗?” “嘉也已经告诉我了,向笛的事情跟你无关。”周苍是想要努力解释的,奈何元霜耐心不多,也不想听,“……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跟你道个歉,虽然你心里已经不把我当爸爸了。” “您到今天才知道我是无辜的吗?” 这才是真正让元霜伤心之处,“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在我一个人漂泊在外受苦的时候,您有想过自己的女儿是死是活吗?” 这些话她本是不想说的,喝了口水克制住了。 “好了,您长话短说吧。” “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最近身体不好……”周苍说着咳嗽了下,看向元霜时眼神凄凉,“就是想求求你,我死的时候,你能不能来参加我的葬礼。” 第522章 想要挽回女儿 葬礼。 这两个字在耳边掠过时停留在了元霜心里。 这三年她见证了太多人的死亡了。 包括自己的母亲的。 现在轮到周苍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怨恨我们,可你要知道,我、你哥哥,包括寒成,都是受了薛邢的蒙蔽,他四处散播消息,说是你安排了绑匪绑了向笛,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 说起这些时,周苍依然心痛,在失去一个女儿的状况下,他竟然又抛弃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这样的抉择,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的,可他就是那么做了。 不仅做了。 还为了要给向笛出气,竟然把元霜丢到了一个魔窟里,差点害死了她。 她可是自己疼到大的女儿。 在将死之际,想到这些,周苍还是会心痛,“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原谅我们,所以你连你妈妈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可我的葬礼……我真的希望你来。” “我出席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你的女儿,还是作为你的仇人?” 不管是那种,都是荒谬又可笑的。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元霜跟周家的关系,可终究没有公之于众,她既不会是周苍的女儿,也不会是他的仇人,所以他的葬礼,她绝不会露面。 不等周苍说完。 元霜放下杯子起身就要走,周苍紧张起身,想要拦住元霜,可他身体很差,都两步路脚下就虚浮,扶住了桌子,他看着元霜决绝的背影,抛下了一个男人或者是一个父亲的自尊。 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去。 重重的一声膝盖落地。 元霜止住了要出去的步伐,不敢回头去看,那是她的父亲,好歹是将她养大成人的父亲,可却今天却向她下跪,这一跪不知是为自己的错,还是因为临死了想要挽回女儿的心和这一段分崩离析的血缘。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是情感趋势,这一跪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元霜,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毁了你……可你要知道,当年的状况,没有让你坐牢我已经尽全力了。”周苍想起了如今锒铛入狱的薛邢,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就连薛邢,他家里人都放弃了他,我真的尽力了……” “别提他了。” 元霜蓦然回头,两行清泪滑下了面庞,她死死瞪着跪在面前的苍老男人,回想小时候的幸福时光,像是一道疮疤,日夜都是痒的,折磨的,一旦提起,便痛了起来。 “我宁愿我坐了牢,坐牢的日子都要比那三年好过许多,您觉得您跪下就很伟大了是吗?” 元霜走到他面前,她的目光低垂,眼泪掉落,“不过就是一跪而已,谁都可以办到,尊严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痛苦才是伴随一生的,我要是原谅了您,就是在告诉自己,我活该受苦。” “不是的……” 周苍摇着头,他抬手拉着元霜的衣角,还想要拉她的手,可她侧身躲开了,“您死后我会像对待母亲一样给您献上一束花,可您的葬礼,我绝不会参加,这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元霜……” 元霜没有回头,这次不再理会周苍的哭诉,快步离开了餐厅,餐厅外是周嘉也在等着她。 黑夜中看到了元霜面上一闪而过的泪痕,他拦住了她的去路,像是很焦急,又担心着她,“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把我找回来,就为了这点事情吗?” 三个月不见,元霜的心好像更冷了,“我说过了,我不会原谅任何人,尤其是周苍。” 第523章 为什么不去找他? 要不是提前告诉了杜挽,元霜怕是又要走了。 杜挽赶来才稳住了元霜,将她带上了自己的车子,关上车门,隔绝了周嘉也的目光,她打开暖风,给元霜盖上了一条毯子,满眼心疼遮掩不住。 “你到底去哪儿了,急死我跟嘉也了。” 周嘉也或许只是为了找到元霜,可杜挽是真的担心她。 元霜明白杜挽,没有将怨气发泄在她的身上,“……没去哪儿,就是去散散心。” 顺便帮向笛完成了心愿。 此后她不再欠任何人的,只为自己而活着,唯有段寒成,至今还没能见上一面,对待他,元霜是怨恨的,也是亏欠的,至今不知该如何处理。 “没事就好,接下来呢?” 杜挽跟周嘉也不同,后者或许是想要留住元霜,把她留在身边,才可以弥补,可杜挽只想要元霜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不管是去找段寒成,还是去孤儿院做义工,她都支持她。 元霜埋下了脑袋,情绪还没从周苍那里出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也迷茫,“杜挽姐……薛邢那里是不是还在上诉?段家呢?现在是什么状况?” 哪怕三个月过去了。 段氏对段寒成的讨伐还没结束,要不是段业林亲自出面平息众人的怒火,段寒成是没办法一个人在国外安然度日的。 聊到这里。 连杜挽都忍不住叹息,一边又为段寒成的勇气感到敬佩,“这件事对寒成的影响是深远的,他当初离开的那么干脆,兴许就是想到了后果,避免了一场责骂是不错,可过些天还是要回来的。” “回来?” 元霜无神的眸子瞬间睁大了,“为什么?他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回来?那些人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没有立刻回答她。 杜挽看着元霜,唇角慢慢有了弧度,忍俊不禁道:“看来你还是在意寒成的,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就因为景南说的那些话,听从自己的本心才好。” “不是。” 元霜又侧过了脸看向窗外,“我只是不想他因为我遭受这样一场无妄之灾。” “可他心甘情愿,这点你应该知道?” 杜挽不想元霜有太强烈的负罪感,才会开口安慰她,“他这次回来肯定麻烦缠身,可他骨子里心软的,看不得自己的父亲替自己承担那些压力,听景南说了,他刚休养好了一点就要回来。” “真是太蠢了。” 元霜喃喃了一句,可只要一想到段寒成回来后要遭受的那些,就跟着心痛不已,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她最后弥补他的机会了,“杜挽姐……最近我想要留在睦州了。”— 那些话到底是起了作用。 景南给杜挽扎了针,检查着输液管的速度,给了个云淡风轻的笑,“看来你比嘉也还要了解元霜,知道怎么说她才会留下。” “才不是,我也没有把握。”杜挽手背很薄,针扎进去,留下了一道痕迹,今天输完液又要青上一大片,“我只不过是觉得元霜肯定还是在意寒成的,才把消息透露给她,看来她真的想再见寒成一面。” “是一面吗?” 景南可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一面那她也太没良心了,我打赌她会因为寒成被为难心软。” 两人有说有笑。 这个时间医院里没什么人了。 可这一幕,还是被林绫派来的人监视着。 第524章 承担自己的责任 医院里很僻静,五楼有专人看护,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医生占满了病房,挨个给段寒成做了检查,问了许多有关身体的问题,段寒成一一回答了,判定结果为暂时无碍,有了这个结果,他才可以放心回到睦州。 毕竟之前的状况,他实在是没有精力跟董事会那些老股东斗。 但是私生子这一条罪状。 就足够那些人将他扒掉一层皮了。 可现在身体好了些,精神也上去了,休养了这段时间,就是为了回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上次的不辞而别伤了秦和的心,后来知道了段寒成安全他才放心。 他亲自打电话过去跟秦和道歉,秦和没有怨怪,却也不争气的掉了眼泪。 这次更是一样。 听到段寒成要回来,兴奋的半天没有声音,“段总,是真的吗?” 话一出口,却又想到段氏如今的状况,哪怕段业林都出面了,可秦和跟江誉这两个段寒成曾经的心腹在那帮人眼下都没讨到个好,更别说段寒成了。 秦和一下子转了话锋,“段总,您别回来了,您现在回来就是往枪口上撞,那群人不会饶了你的。” 他都是为了段寒成着想,他当然也知道。 “可我总不能让你们在那里替我承担所有。” 这点责任心,段寒成还是有的,“你跟江誉说一声,顺便替我告诉他,我这里替他安排了更好的岗位,去分部当副总,我回去的时候他也好不被牵连。” “江哥不回去的。” 秦和没克制住自己,想要替江誉说两句话,“段总,您走的这段时间要不是有江哥,连我都要撑不下去了……他最听不得那帮人说您的不是,他早就不怪您了。” 段寒成当然知道江誉,当年有了隔阂,可这隔阂没有持续太久,他的心依然是偏向段寒成的。 听着秦和说这些。 段寒成欣慰地笑了笑,或许回去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遭受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但只要不是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是支撑不下去的呢? “对了……” 秦和这才想起了元霜,没有太过迟疑还是告知了段寒成,“您走的那天方小姐也追到机场去了,后来她突然消失了,周家人找了很久。” 一听到元霜的事情,段寒成心脏就不舒服,这是情绪上的难以自控,那是他的此生挚爱,却无法相守一生的挚爱。 “我知道了。” 他的态度是漠然的,让秦和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告诉段寒成,元霜已经回了睦州,周家也出了大事。 段寒成身体刚好了一些。 秦和不告诉他这些,只是为了不让他多忧心,更多的则是为了他好。 回睦州的事宜已经在准备,段寒成提前出了院,在家中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前往机场,办理登机手续,离开时是不打算回去的,可段业林的压力太大,他无法置身事外。 毕竟祸事是他惹的,就要承担责任。 登机的前半个小时。 有电话打进来。 陌生号码。 段寒成不知道那个号码是谁的,也不认识,可还没有接起,就隐隐预感到了跟元霜有关系,可他这次回去是办段氏的那些事情的,到时候只会惹许多麻烦,不该跟元霜再牵扯上。 也不能连累她。 想到这儿,段寒成决绝挂断了电话。 第525章 不想我找他 车子行驶在蒙蒙细雨中,元霜车速开得很慢,车子停在餐厅前,她撑着伞走到餐厅门口,犹豫了下才走了进去。 付清叙已经点好了菜,他向元霜招手,表情温和,向着元霜微笑,“知道你回来了就想无论如何都要见你一面。” “我还以为你会怨我。” 为了让薛邢认罪,付黛跟展则都坐牢了,付黛罪轻,但到底是坐了牢,给付家蒙了羞,付清叙就算要责怪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在决定帮元霜的那天,付清叙就想到了最糟糕的后果,自然也不会去责怪元霜。 相反,他要感谢元霜。 没有元霜的揭露,付黛到今天或许还沉浸在跟段寒成的感情里,跟他纠缠不清,坏事做尽,到时候就不止是坐牢这么简单了。 “怨你什么?” 付清叙语气不解,“我没什么好怨你的,付黛也应该感谢你,而不是怨你。” “我可不期望她感谢我,不怪我就好了。” 付清叙扯开嘴角笑了笑,“放心,她绝不会怪你的,倒是你……你更不用觉得自责,在我看来你做的很好,只是段寒成那里……” “我对不住他。” 就连付清叙都知道这些日子段家发生了什么,段寒成这么一走了之是不负责任的,但这么一走,也算是避风头了。 付清叙看出来了元霜对段寒成的自责,对付黛她是不曾自责的,但段寒成不一样。 他是主动牺牲了自己才帮元霜打赢了官司。 不管曾经有再多的恨,元霜也应该放下了。 “你怎么……不去找他?”这也是付清叙的困惑,“我还以为你失踪这三个月是跟他在一起,没想到你是一个人。” “我是想过要去找他,可他躲着我,所以我想他应该是不想我找到他。” 换言之,就是不想跟她跟他在一起罢了。 元霜不是个会死皮赖脸去倒贴的人,更不会纠缠,既然段寒成有意躲着,她便不去寻找了,“……我给他打的电话,他也没有接。” “也有他拒绝你的时候?”付清叙是调侃的口吻,没有让元霜觉得不舒服,反而轻松了不少,“我找你来是想要问一问你,愿不愿意再见薛邢一面?” “见他做什么?” 被判刑后他还是不死心,一直上诉,直到三番四次被驳回才放弃,这才让付清叙来转达自己的意愿,可元霜下意识是想要拒绝的。 “他说有有关向笛的事情想要跟你聊聊,还说你一定会想要知道。”付清叙没有强迫元霜的意思,不过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已,“如果你不见,我就去回绝了。” “如果是有关向笛姐的事情,没什么不可以的。” 元霜不建议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她自己也一样想要知道向笛当年在想些什么,或者说究竟有没有真的参与过绑架。 这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不是薛邢在说,就是众人在猜,谁都不知道向笛究竟是如何抉择的。 付清叙看到了元霜眼底的惆怅,跟着她一起伤怀,“那我帮你去约时间?如果不想见,可以不用勉强,不用因为我……” “怎么会是因为你?” 元霜打断了他,她可不会因为付清叙而做什么抉择,毕竟她对他早就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了,“我是因为向笛姐,所以帮我约时间吧。” “好。”付清叙点头答应了下来,看着外面逐渐加大的雨势,“雨下大了,要不要我送你?” 元霜笑着婉拒,“我开车了,不用了。” “那你送我?”付清叙像是早知道她开了车,所以才会说这话,“不麻烦吧?” 第526章 现在还爱着你 两人一起走出了餐厅,付清叙撑着伞,护着元霜,跟她一起走到了车旁。 说好了是元霜送他。 可付清叙还是主动坐上了驾驶位,“我这样是不是很唐突,让你不舒服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 元霜消失了三个月回来,周家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最后见了一面自己的父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段寒成快要回来了,她被太多事情缠身,早就无暇顾及跟付清叙的那点情感。 元霜对上付清叙的眸子,她眼睛清丽,透着雨雾飘过的干净光芒,“你忘记了,我们曾经是夫妻,你多少次去接我下班呢,虽然是假的,可除了没有法律效应,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的丈夫。” “可后来我犯了错,你跟我分开,可是很决绝的。” 当初让付清叙痛彻心扉的事情,如今却是笑着说出来的,“当时我又伤心又恨你,不止一次想过,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这个问题对元霜来说还是心虚的。 毕竟对付清叙,她更多的是感激,当初跟他结婚,又为了他隐忍了付母和付黛的刁难,都是因为失聪那段时间他寸步不离的陪伴,可这些都跟爱无关。 “现在也恨我吗?” 元霜问得认真,可付清叙的回答却掺着玩笑的意思,“现在还爱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元霜转过脸去看向窗外,语气寡淡的来了句:“无聊。”— 付清叙开车将元霜送了回去自己才打车离开。 没有回付家,他反而去了另一家酒店,最近都住在这里,算是避风头了。 薛邢跟付黛入了狱,付家如今不太太平,付清叙住在这里,也是为了逃避那些麻烦。 走到电梯门口,电梯缓缓下降,门打开时薛邢逐渐掀起了眼皮,目光投入电梯中时,准确落在了段寒成身上,他腿脚还是一样,撑着拐杖,身边站着秦和。 像是在聊工作,面色很沉。 看到了付清叙,段寒成表情复杂了一瞬,不打算打招呼便要走了出去,付清叙侧过身子主动开口,“寒成,有空一起聊聊吗?” 以为他意图不轨。 秦和遮住了付清叙看向段寒成的眸光,“不好意思,段总很忙,恐怕没空跟闲杂人等聊天。” “没关系。” 倒是段寒成,温和了很多,这次他回来是顶着私生子的身份回来的,行事必须要谨慎又低调,对待任何人都要柔顺许多,“我正好有二十分钟空闲时间,付总有什么要聊的?” “我们单独聊。” 付清叙说着看向了秦和一眼,像是有些不待见,更不理解段寒成为什么会带这样一个冒失的人在身边,“聊一聊元霜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段寒成的表情反而变了,没有之前那么平和,眉心蹙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名字,“如果是聊元霜我想就算了,薛邢的案子一结束,我跟她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 “付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先走了。” 段寒成不再给付清叙一分一秒的时间转身就要走,付清叙却不死心,既然在这里遇到了就是缘分,有关元霜的事情,他不吐不快,“寒成,元霜找了你很久,就算你不想见她,是不是也应该亲自跟她说清楚?” “亲自说我想就不必了,既然付总这么了解她,那就帮我带话给她,我就是不想见她。”段寒成好似心硬了很多,这份冷情是没有缘由的,“她也不用再四处找我,我们以后最好是当陌生人相处,她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第527章 段寒成不见 那么残忍的话付清叙自然是不会告知元霜的。 甚至没有告诉她,自己跟段寒成住在一个酒店。 约好了跟薛邢见面的时间。 付清叙带着元霜过去,余光不断打量她,观察着她的这些情绪,暗暗打听着她跟段寒成的事情,“我听说寒成已经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吗?”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要怎么去见他。” “他……没有找过你?” 分明上次分别时说好了再见一面,起码要元霜亲口告诉段寒成薛邢判了罪,可他却一个人离开了,一句消息都没留下,不仅躲着元霜,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面都不见。 元霜不是没有旁敲侧击问过周嘉也,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段寒成不见,不仅不见,还要元霜撇清了干系。 态度很冷漠。 冷到周嘉也几乎是一口回绝的。 怎么会不伤心。 可元霜不想表现出来了,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对段寒成的在意。 直到到监狱,元霜都沉默着,一声不吭,付清叙便再没有提起段寒成,只要不提起他,元霜的心情和情绪就是好的。 “我不能进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付清叙替元霜开了车门,看着监狱的大门,他曾经进去过,知道里面压抑的氛围,付黛在女子监狱,也是打点过的,她不会过的太痛苦,可薛邢就未必了。 上次见面,他脸上就有伤,想也知道是狱友打的。 可监狱里管不了那么多。 他只要活着就好。 “不用等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兴许是提起了段寒成,元霜冷漠了不少,付清叙难过了瞬,“怎么了?不能赏光一起吃个饭?” 元霜露出了个“拿你没办法”的眼神,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轮到了她。 被带进了房间中,找到了自己的号码坐下,薛邢被警察带了出来坐在对面,隔着一面玻璃,对方颓废的一面暴露在元霜眼下,这次见面距离上次庭审过去了三个月,薛邢眼睛里的恨意消散了很多,取而代之的遗憾和惋惜。 拿起电话,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抵达元霜耳畔。 “是清叙带你来见我的?” “不是他,你觉得我会来见你吗?” 元霜有力的反问让薛邢一笑,“也是,我沾了他的光了,可你呢?你也只是为了想知道向笛的事情才来的,也不全是因为他吧?” “你知道就好。” 面对别人,元霜或许还有点耐心,可面对薛邢,她恨不得快点结束,“清叙说你要告诉我有关向笛姐的事情,你尽快说吧,时间不多。” “我找你来,只是想知道……”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了下,“周家认了她没有?” 不等元霜回答。 他先自顾自说了。 “那是向笛的心愿,她学小提琴,去给你当老师,接近你,就是为了让周苍认她。”薛邢紧握着话筒低下头,兴许是被关在监狱的这几个也让他想明白了,是他的错,才导致了向笛的死亡,不怪元霜。 垂眸沉默了片刻,他再抬头时眸子里的有闪烁的泪花,“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我觉得你死了周苍就没有别的女儿了,他就必须要认向笛,所以我才那么做了。” “所以向笛姐不知道……或者说,她不同意你那么做的,对吗?” 薛邢流了泪,是悔恨的,痛苦的,“她当然不同意,她是真的把你当妹妹,她说她嫉妒你,可又羡慕你,很想跟你成为亲姐妹,这也是想要认回周苍的原因之一。” 第528章 是不是早回周家了? 有关向笛的事情,薛邢是知道的最多的那个人。 他知道向笛乐于奉献,在孤儿院时就会帮助很多人,那时他孤僻,无人在意,就连午饭都会被其他人抢走,很多时候都是吃不饱的,只有向笛注意到了他。 她将自己的餐包留下来塞给他吃,酸奶也留下来,说是要给他补充营养。 有她在,他好像有了一个无形的依靠。 在向笛的庇护下,他在孤儿院平安渡过了几年,直到被领养离开。 在安顿下来后,他找到了向笛,那时她已经是一个小提琴手,他找到她,想要帮她,可向笛却一口回绝了,也是从她口中,他得知了她的身世。 也知道了为了在孤儿院那几年她一直没有被领养走。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等长大后,第一件事情就回去认祖归宗。 隔着玻璃,元霜看到了薛邢额角跳起的青筋和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他又恨又怨,这次却不是在怨别人了,而是怨自己,又像是在怨死去的人,“我经常在想,如果向笛没有那么善良心软,她是不是早就回到周家了。” “如果没有你,她一样会回到周家。” “会吗?” 薛邢又反问了回来,“她的父亲是一个凉薄的人,她不是没有恳求过,也想过撕破脸把自己的身世说出去,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她打消了那样的想法。” 这是元霜不知道的,她瞳孔涨大了不少,那份吃惊是掩饰不住的。 薛邢哼笑了声,“怎么,不知道吧?如果不是顾及你,向笛早就鱼死网破了,她说她想要光明正大的成为你的姐姐,而不是用那些旁门左道,所以才一拖再拖,拖到周苍要赶走她。” 想起那天,向笛找到了他,跟他哭诉周苍的行为,知道了那些,薛邢才决定策划了绑架,也是逼一逼周苍,却没想到间接害死了向笛,铸成了大错。 元霜的泪怎么也止不住,哭湿了下巴,付清叙递过去多少张纸巾都不管用。 不知道薛邢跟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哭成这个样子,看她流泪,他是心痛的,“好了,再哭下去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这样我们还怎么吃饭?” “抱歉。” 付清叙一开口,元霜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我可以忍住的,没关系。” “别忍着,万一忍坏了可怎么办?” 付清叙是玩笑口吻,却让元霜心情好了些,从薛邢口中知道的真相让她更加惋惜向笛的死,才会不由悲伤起来,一想到曾经她怀疑过向笛,便愧疚不已,表情上都写满了自责。 付清叙特意找了僻静私密性好的餐厅,走到位置上坐下,先给元霜倒了杯花茶,“流了那么多眼泪,补补水,这是甜的,说不定喝完心情能好点呢。” “谢谢。” 元霜唇上很干燥,抿了抿唇才喝下了一口水,付清叙没骗人,的确是甜的。 可那口水下去,元霜耳边却像是出现了幻音,像是楼上的房间传来的了声音,很重的一声,伴随着砸杯子的尖锐声,“你回来不就是承担责任的吗?少说那些漂亮话,你只说要怎么弥补我们的损失。” 循声。 元霜看了上去。 上面虽然是包间,却有半扇玻璃材质的隔断,透过模糊的影子,元霜像是认出了里面的人是谁。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段寒成。 谦卑恭敬,面对刁难自己的长辈还可以强颜欢笑,并且温柔地提出补偿,“您说要怎么才能弥补损失,我都尽力去办,我这趟回来就是为了道歉的您也知道,这样可以吗?” 第529章 凭的是本事,不是身份 赔礼道歉这种事情段寒成很少做,他是生疏的,却是真诚的。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的错也是真的。 秦和站在旁边已经看不下去了,段寒成却可以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曾经疼爱他,看重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也因为他身份上的变化对他只有了利益割舍。 在他没了用处,更为了一枚弃子之后,恨不得抽干他最后一滴血,顺带榨干他最后的利用价值。 “如果是补偿,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股份交出来,你退出了段氏,还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是贪心吗? 可他分明还是姓段的。 其实在来之前段寒成就想到了这一点,要想避免被刁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自己所有的权势,在打算要跟薛邢同归于尽之时,他就该想到这一点了。 这次回来,也是孤注一掷打算分发自己手头上所有可利用的权益。 好堵住悠悠众口。 不然所有人都不会好过的。 包括他的父亲。 “您说的对,我一样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回来。”段寒成像是早就准备好一切了,亦如当初准备好牺牲一样,“如果有空,还要麻烦你通知各位叔叔伯伯开会,我手上最大头的那份一定是要交给我父亲的,其他的……” “段氏是你们的不错,可老爷子去了,你父亲常居海外,早就不插手国内的事情了,凭什么要分给他?” 中年男人字字句句咄咄逼人,看样子是要分割了段寒成手上所有利益,不给段家父子留下分毫,“开会可以,可你父亲走的事情也说了,段氏的事情不再归你管,你的股份谁出价高谁买走,就这么简单。” “叔叔,我是来跟您商量的,不是来听您安排的。” “你现在除了听我安排还有别的路可选吗?”男人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声音高涨,“你一个私生子手上拿着段氏那么多股份,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我拿了多少股份凭的是本事,从来不是身份,至于我想分给谁,也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段寒成承认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亏欠了曾经扶持过他的叔伯们,他回来也是想要给予补偿,可对方不依不饶,他也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虽然是在隔间,可楼上的争吵声太过激烈,元霜坐下楼下,大部分都听见了。 付清叙面露歉意,他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一家餐厅,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没想到会偶遇正在被人刁难的段寒成。 楼上的男人走了。 段寒成在里面缓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秦和陪在他左右,有满腹的怨言想要出口,可看到段寒成苍白的面色和惆怅的眼神,便将那些话通通收了回去。 眼下没有人会比段寒成更苦恼的。 他都没有多说什么,秦和一个下属,更不应该再说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外面还下着雨,秦和往前走了两步,“您腿脚不方便,我把车开过来,您等我一下。” 他快步跑了出去,段寒成走得很迟缓,眼睑轻然微垂着,站在餐厅前的屋檐下,身姿还是那样清瘦,雨滴一颗颗从房檐上滚落,从他面前滴落。 暗色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投射出微茫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落寞又孤单。 像是这座繁华城市里的一抹孤魂。 透过玻璃,元霜的目光不曾离开过段寒成,付清叙看向她,又看向餐厅外站着等秦和的段寒成,他很清楚,这两人的心是再无形中向着对方依偎的,却又不得不分开。 “要不你去找他,有什么要说的也好当面说清楚?” 元霜回了头,不再去看段寒成,她握着面前的水杯,温热感传递到了掌心,却没到心间,兴许是段寒成几次的躲避让她生出了退缩,“不了,既然他不想见我,我又何必缠着他?我们之间是该两清了。” 第530章 不过是咎由自取 上了车,段寒成腿疼的毛病又犯了,他坐在后排,面色太过白,直到落下冷汗。 秦和递来了止疼药,担忧不已,“怎么会这样,医生不是说已经好很多了吗?” “是好很多了,大约是回来后有些累,加上今天的雨很大。” 一遇到潮湿天气腿疼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的。 段寒成早有预料,这点疼他也是忍得了的,“没事,你快开车回去吧。” 秦和背过了身,却脱口而出了几个字,“您原本不用这样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事情的,方小姐原来很想找您,她是想跟您在一起的,哪怕有一个人可以陪在您身边……” “凭什么?” 雨滴敲打在车窗上,段寒成的面容隔着一层铺满了水雾的玻璃,看上去更加失落孤寂了,他不同意秦和的看法,“她为什么要陪着一个马上就一无所有的人?” “您是因为她才一无所有的。”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知道在元霜的事情上,段寒成是不曾动摇过分毫的,说得再多最后也都是无用的。 秦和闭了嘴,安静将车子开到了段寒成如今的住处,段家老宅里的佣人被段业林解雇了,那里现在就是一处空宅子,刚回来时住在酒店,本以为可以迅速解决这里的事情。 可如今状况不容乐观,段寒成便暂时回到了母亲留下的洋房里。 秦和将他送到便离开了,段寒成一人走进去,打开灯,空荡荡的屋子里被照明,可看上去却好像更加冷清了,桌子上放着秦和一早就送来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现今他是一个人,很快手上的权利没了,就真的只剩下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和孤寂的后半生。 倒在沙发中,段寒成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像是又要病了,可元霜再也不会照顾在他身边。 他数次的躲避,早就驱散了她最后的决心。 现在不过是他在咎由自取。— 段寒成回来,景南得到消息腾出了手术时间便赶了过去。 他连续几天都在跟董事会那帮人周旋,早已筋疲力尽,面对景南,勉强抿唇给了个微笑。 “不是很多台手术吗?怎么还专程过来一趟?” 景南是医生,中西医方面他都精湛,看一看段寒成的面色就知道他状况不好,“不是调养了吗?怎么还是这样?” “不是每天都这样,只是那群人太难缠。” 这是真的。 那些老股东仗着跟老太爷的关系,没有一个是不想趁此机会霸占段氏的,老太爷不在了,总要有人上位。 段寒成的私生子身份截断了后路,让他没有资格再去管段氏的事情,就连手上的股份都要心甘情愿地让他们瓜分。 “你就是太心软,私生子又怎么样,段东平曾经不是私生子吗?”景南活在医学世家,不懂得这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手上难道就没有段氏的一丁点股份吗?” “他有,可我这里的太多,让我拿着这么多,那些人必然会不安心。” 段寒成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何况以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不适合揽权太多。 他嘴上是这样说,景南却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你是害怕那些人气急败坏找到元霜算账吧?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她,结果却连告诉她、跟她见面都不敢。” “见了面,告诉她又能怎么样?” 段寒成像是觉得好笑,唇畔有了浅浅的弧度,整个人不再是充满戾气的,哪怕被那群人逼到了这个境地,还是心平气和,没有怨怪任何人,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让她愧疚,还是因为同情跟我在一起?”这都不是段寒成要的,他轻轻摇头,唇上的惨白褪去了,有了血色,“如果我做那些是为了道德绑架她,那我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