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颗细胞都想爱清》
1. 你没事吧?
傍晚六点半,夕阳似炸开的大火球,把天空染得一片血红。
清许刚走出教学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位大两届的学长拽至拐角处。
四五个身强体壮的男生刚打完球,黑色球衣被汗水浸透,呼呼地冒着热气。他们步步紧逼,像一群饿急眼的野狼,把穿着白衣服、如同小白兔的清许堵得死死的。
“又不去?”有个学长挑着眉毛,满脸的不高兴,可说话却不敢太冲,“你是真不给哥哥们面子啊!”
清许后背抵着墙,一只手攥着书包带,垂眸很轻地蹙了下鼻尖。他不比这些人矮,但很瘦,加上那张略显稚气的脸隐在稍长的刘海下,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可眼神中却透着冰冷的疏离,没有一丝畏惧。
新的学期才刚开始不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堵。
他性格孤僻冷淡,不擅长社交,更不会圆滑处事,做什么都独来独往。何况上班的地方七点半就要打卡,别说学长,就算是老师叫他去玩,也没空。
为首的那个学长叫路恒,见他一副乖乖牌模样,心痒得像有小猫在抓,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伸手撑在墙上,咧嘴笑道:“不去也行,叫声路哥,哥就放你走。”
清许心里惦记着去店里还要换衣服和做造型,时间紧迫,当下抬眼,毫无迟疑地轻唤:“路哥。”
他的眼眸深沉宁静,与天边晚霞同色,路恒一下子就看愣了,嘴里再说不出为难人的话。
他们距离不过一米,汗水的酸臭和刺鼻的香水味直冲脑门儿,难闻得紧。见路恒还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清许眸色不耐,身子一侧,敏捷地闪出人群。
再待下去,他可能会吐……
这群人是谁,他不想了解也知道。只是不明白总是挂在学校论坛热帖里的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缠上自己。
因为无论学习还是生活圈,他们都没有任何交集。
他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更没所图。
胃里的翻涌打断思绪,清许眉头紧皱,赶紧捂住嘴,压抑地干呕了一声。瞥见前方自己那辆白色自行车,他迅速掏出钥匙,加快了脚步。
算了。
无聊的人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路哥,就这么放走了?”望着那道清瘦背影骑车远去,一个男生用手肘拱了拱仍在发呆的路恒,“事不过三呐。”
“就是啊……”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路恒回过神,手习惯性地摸口袋,想拿根烟出来点,却发现没兜。
他刚刚过来得急,球衣都没换。
清许是他去年就看上的人。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气质纯净,从不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总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很乖。最重要他听说对方是个孤儿,家境不好,生活全靠补助金。这样的人,很适合养在身边。所以今年一开学他就迫不及待想跟人拉近关系,可却屡屡遭到拒绝。
“那你们说怎么办?”虽然被驳了面子,路恒也不生气。他非常享受狩猎的过程,太容易得到反而没趣。
玩两下就腻了。
想着想着,路恒忽地笑了一下,双脚踩在清许刚刚站过的地方,模仿着清许那乖学生的样子,倚在墙上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在场的人见状,鸡皮疙瘩掉落一地。路恒是标准的阳光型男,高大魁梧,家境优渥。知道他喜欢男生时,大伙儿还挺震惊的。但鞭子没抽在自己身上,是个人都喜欢凑热闹。
那个拱他的男生眼珠一转,揽住路恒的肩膀,出主意道:“跟上去呗。”
“只要知道他住哪,以后什么时候想见,还不是你说了算。”
-
清许骑了二十分钟的车,到店已经七点十分。
店经理一看见他,就像见到救星似的,忙把人推进更衣室。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才来!”
“快点快点,客人都等着你呢,我和小张已经招架不住了。”
清许上班的地方是一家酒吧。与普通酒吧不同,这里是专门给gay群体提供的娱乐场所。之前经过同学介绍,清许在里面当服务生。后来因为他调酒技术精湛,长相出众,便成为一名极受欢迎的调酒师。
三月中的花城气温直线上升,中午能冲到三十度,但早晚温差极大。清许迅速脱下外套,拿出柜子里的白衬衫和黑马甲工服穿上。
刚准备戴蝴蝶结,身体就被按坐在椅子上,紧接着眼前被一层薄膜糊住。
经理麻溜地给他戴上面罩,拿出一次性染发喷雾,一边给他定造型,一边不厌其烦地做心理疏导:“今天周五,客流大,等下要是遇到难搞的人,直接用对讲机呼我,别跟人当面冷脸,听见没。”
“出门在外,多结朋友少交仇。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清许静静地听着咒语,没吭声。经理陈乔,男,外号jojo。言传身教也好,潜移默化也罢,从入店到现在,他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
今天那批人就是托了经理的福。
这时,门口传来同事小张激动的声音,打断了耳边的碎碎念。
“清许,外面有个男生找你,还点了一瓶25麦卡!”
清许一顿,转过头。
“呀,运气大爆炸,还没上岗提成就破千了。”陈乔几下给清许抓好头发,随后拿出一支银耳钉往他左耳尖一夹,交代道,“等下好好表现。”
清许应了声,站起来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心情终于好了点。
他没想到路恒会跟踪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双方都愣了下。但吧台围满了人,清许并没有质问对方,平静地对视了一秒后,转身拿出手套和调酒工具。
“叮当~”
随着冰块与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一直等待的客人们目光全都汇聚过来。
“哎呀清清小宝,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其中一个老熟客打趣道,“刚还跟小张和jojo套你家地址,要组团去绑你。”
清许看了他一眼,双手舞动着,熟练地走了一套花手,最后掰上两片薄荷叶放入酒里,轻轻推过去。
“他们不知道我住哪。”
老熟客明白这是叫自己别白费口舌的意思,却不生气,端起酒杯美美地饮了一口,捧着脸看着他笑,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
在场的人闻言都跟着笑,接着一个比一个肉麻。
路恒在一旁听着,脸色沉沉。这间酒吧他跟朋友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往包厢里坐,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一头红发,带着耳钉与黑色口罩,浑身酷得跟‘乖’字半点不沾边的清许在这里工作。
反差感实在太大,路恒好久都没缓过来。直到一杯酒推到面前,他猛地抓住清许准备撤回的手,看着那双红瞳压低声音说:“你在这里工作的事,学校知道吗?”
清许垂眸扫了眼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眉头微蹙,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甩开,但还是忍着没动:“怎么了客人?”
路恒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无视自己的问题,拧着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把人拽出酒吧。
他路恒看上的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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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做的资格。
周围的顾客目光灼灼,路恒咬了咬后牙槽,僵持几秒后只能松开手,把面前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
一圈忙碌下来,吧台的人总算喝得七七八八。随着DJ调音师上班,一个二个便勾肩搭背地冲上舞台,摇摆着身体进入酒吧第一个小高潮。
同事小张见状赶紧过来替岗:“清许,手累了吧,去休息会儿。”
清许其实不太累,但被侧面那道审视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他点点头,脱下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我去下洗手间。”
小张道好,安抚客人他等下就回来。
这家酒吧很大,大到员工休息室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得跟顾客去抢位置。
DJ在舞台上呐喊,音响震动地板,各种颜色的灯光晃得清许睁不开眼睛,以至于反应过来时,已经跟反方向的客人撞了个满怀。
“砰”的一声闷响,他双手下意识扶住对方,接着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对不起......”
话音未落,那位客人身后就窜出一个身影,极度紧张地把人接过去上下检查:“岑总,您没事吧?”
清许看着二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板板正正的,举止投足间跟这里的环境极为不搭。
听见对方说没事,清许刚准备再次道歉,脖子上突然压下来一股重力,他毫无防备,身体一下失去平衡,脚步由于惯性不受控制地被力道带着拐进一间包厢。
没等他反应,身体就被推倒在沙发上,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而讨厌的香水气息。
“清许,你跟了我吧。”路恒双手撑在清许腰侧,俯身贴近,“这里薪水多少,出去我给你三倍。”
清许被这些话弄得莫名其妙,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横在俩人中间。
“客人,你醉了。”
包间没有开灯,周遭一片昏暗,只有墙角的绿色安全出口标识散发着唯一的光。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清许立体而精致的五官轮廓在这样的氛围下格外迷人。
路恒咽了一口唾沫,无视胸口传来的疼痛感,哑声道:“我是醉了,心甘情愿让你灌醉的。”
借着酒意,他那点心思也不藏了,握住清许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鼻尖抵着肌肤深深地吸了一口。清许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汗毛竖起,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和认知不对。
路恒是gay!
此时的路恒呼吸急促,满心占有快要溢出胸腔。在他的认知里,这地方不该有清许的出现。不过没关系,他只要把人变成自己的,以后想怎么要求都行。
“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
当酒气越靠越近,经理的咒语全然失效。清许眸中厌恶,反手扣住路恒的脖子,大拇指在静脉处用力一按,抬起膝盖顶在对方裆下。
路恒顿时惨叫出声,浑身瘫软。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大力撞开,接着冲进来一个身影。因为背着光,清许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觉身上的重量猛地一轻。
砰———!
路恒被用力甩在了茶几上。
这一切来得太快,动作一气呵成。清许面露凶色,手和脚还保持着刚才反抗的姿势,但落在外人眼里,却像是被这场骚扰吓丢了魂。
音乐声和光亮争先恐后地涌进包厢,视线刚清晰一点,清许就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一只修长的手朝自己伸过来。
“你没事吧?”
2. 我叫岑不遇。
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而关切。清许微微一怔,顺势将举在半空中的手伸了过去。
只是他调酒时碰了冰,手很凉,一碰上就很明显感觉到对方抖了下。像是极度怕冷,等他借力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方就立马松开了。
“啪!”
灯光亮起。
清许眯了下眼睛,入目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还没等他看清,耳边就传来路恒的咒骂声,接着什么东西直直朝自己飞过来,速度很快,他下意识抬手去挡,然而一声闷响过后,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到达。
直到一个玻璃烟灰缸猛地砸到沙发上,清许放下胳膊,眼前便多了一颗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原本站在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把他护在身后,细长的食指被玻璃划了一道小口,鲜红的血正慢慢溢出来。
“看来你很想去警局坐坐。”清许听见对方说。
路恒困在沙发与茶几中间的过道里,由于个子太过高壮,导致半天都爬不起来,闻言气急败坏道:“你他妈谁啊?我跟我朋友闹着玩,要你多管闲事!”
清许看着对方转过脑袋,墨黑的眸子平静地跟自己对视,轻声询问:“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清许摇头:“不是......”
“清许!”路恒大声打断他的回答,咬牙道,“你今天叫我路哥,我高兴,买酒记你名下,我们不是朋友?”
路恒是喝醉了,但还没有记忆错乱,清许刚刚踢了他,某处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主动给台阶,只要清许识时务,他可以不计较。
“还不过来?”
清许眨了下眼睛,还是想摇头,又听见面前的人说:“他不愿意。”
路恒:“你什么时候听见他说不愿意了?!”
“刚刚。”
“他在里面呼救。”
“......”路恒气炸了。因为刚刚那声惨叫出自他自己。
对话结束,气氛顿时冷如冰窖。两个陌生人沉沉地看着对方,压迫感十足,明明不认识,却好像两头雄狮站在各自地盘的边界线,大战一触即发。
清许静静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看起来弱小无助,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慌乱。直到耳边一阵窸窸窣窣,他垂眸,看到一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110。
清许张了张嘴,脑子里忽然闪现经理的咒语,下意识想说不用,就见本人带着两个保全跑进来。
“怎么了这是?”
没等他开口,面前的人抬眼指着路恒,抢先道:“这个人骚扰员工,我正在报警。”
路恒毕竟还是学生,怕事情传出去后丢父母的脸,瞪直眼睛强调:“我说了,我跟他闹着玩的!”
陈乔一看现场情况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见清许状态良好,便立马扬起笑脸,一边夺下客人的手机挂断电话,说着误会误会,一边叫人把路恒扶起来。
他眼尖,看到客人的手受了伤,又迅速用眼神提醒清许把人带出包厢。
“哎呀老板,你流了好多血!”陈乔故意说的很夸张,实际是为了把两个客人分开,以免发生更多不必要的冲突。
因为他知道自家调酒师不是善茬。
而清许对经理的善后能力也是非常信赖,顺着台阶下。谁知才刚转过身,他的手就被经理拉着揽在了客人的肩上。
很明显的,对方又抖了一下。
“快快快!”陈乔没空注意俩人的僵硬,一手推着一个背,“快去休息室处理一下!”
-
清许把人带到员工休息室,随后找出一张邦迪。他撕开包装,想帮对方贴上,却在靠近时被抢了过去。
“谢谢,我自己来。”
清许一顿,目光有点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为了帮自己才受的伤,谢什么?
这家酒吧隔音做的很好,外面那么吵,休息室里却安安静静的。两个人一站一坐,距离很近。但不知道是冷还是痛,清许看见对方的手指一直发抖。
他不知道,当一个空间没有交谈声时,其他事物的存在感就会变得非常强烈。
比如呼吸,比如体温,还有味道。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双狭长的眼睛抬起来,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男生,滚了滚喉结道:“你叫......清、许,对吧?”
“嗯。”
“清许。”那双眼睛垂下去,随后舔了下唇瓣,“你挡着光了......”
清许眨了眨眼睛,这才退开。那一瞬间,他听到一声轻叹。
气氛再次陷入安静。
清许坐在对面沙发上,右手轻轻包裹着左手。经理还没有过来,证明路恒那边还没处理好。也不知道今天的提成会不会因为那一脚作废......
半晌,对面的人终于贴好邦迪,但却用一段突兀的自我介绍来打断沉默。
“清许,我叫岑不遇。”
“我今年二十七岁,从事地产工作。”
“我没有不良嗜好,只偶尔喝一点应酬酒。”
清许闻言看过去,神情迷惑。
男生五官精致,杏眼给人一种纯真乖巧的感觉,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亲近。但褐红色的瞳孔又自带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加上他唇线向下,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整个人便散发出一种矛盾又迷人的气质。
“我高中时就已跟父母出柜,他们都很开明……”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很奇怪,岑不遇顿时禁声,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清许就那么看着一个二十七岁的人忙碌地把邦迪隔离膜折叠成正方形,然后又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接着扣着领带清了清嗓子。
最后问他:“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清许摇头。
“为什么?”岑不遇很不理解店经理和他的想法,“你怕他报复?”
“不想给老板添麻烦。”清许垂下眼眸。他不怕被人报复,左不过烂命一条。但这些年他深受老板照顾,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能忍就忍了,“而且,我还在念书,需要这份工作。”
岑不遇愣住。先前两个人撞上,他就在想对方是不是学生,因为看脸蛋感觉年纪很小,没想到还真是。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同学?”
“只是学长。”清许回。
岑不遇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未成年......
但想到刚才那个男生狂躁的样子,岑不遇也担心对方不会善罢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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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正色道:“如果他再来欺负你,别忍着。这里的工作没了,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给你介绍一份更好的。”
考虑到两个人不熟,岑不遇没敢问太多私事,也没直接说去他的公司,怕清许反感。他站起身,拉开西装外套,从兜里掏出笔和纸,快速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递出去。
“工作最主要是提高生活品质,一味忍让反而背道而驰,如果做不开心,就换一份。”
清许看着纸张上的一串数字,等了两秒才伸手接过。
-
路恒是二十分钟后离开的,经理说算那小子识相,走之前乖乖把酒水结了账。
清许放心下来,后半场的工作状态丝毫没受影响。一千多对客人来说不算什么,却是他近一个月的生活费。
凌晨一点半,酒吧第二个高潮结束,清许整理好吧台,打卡下班。
他住的地方是一片城中村。这里房租便宜,消费也不高,大部分都是外地来打工的,生活环境相对热闹。
宵夜时间,村里主道路到处都是人。清许推着自行车,一路没有东张西望,目光直直锁定在一个卖馄饨的摊位上。
老板老远就看见他顶着一头红毛走过来,提前把馄饨数好放入锅里煮上。等人来到面前,老板已经把调味料打好了。
“今天忙坏了吧。”
清许微微点头,停好车找了个空位坐下。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每晚都来,周围几个摊位老板都很熟悉他。
酒吧营业时间短,没有员工餐,往常他上班前会先买个面包应付,但今天因为路恒一直饿肚子到现在。
“小帅哥。”正出神时,隔壁烧烤摊大姐笑着走过来,将一盘烤串放到他桌上,“天天吃馄饨,你也不嫌腻。来,送你的,我家串儿可好吃了。”
清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食物,好几秒才抬起头。烧烤摊前围了一圈人,大姐和她的丈夫在烟火缭绕中忙碌着,看到他一脸懵然,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很明显,这是提前准备好的。
最后清许还是付了钱。
吃完宵夜,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清许放下书包,没急着去洗漱。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里刚刚在烧烤摊拍下的照片,随后拿出一盒橡皮泥。
把喜欢的事物捏出来,这是清许从小的习惯。
他动作很快,几分钟成型,等雕刻上日期,便把东西小心地放到满是橡皮泥成品的书架上。放眼望去,有人、动物、花草树木、各种建筑物等。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摆满了好几层书架,仿佛一个独特的微观世界。
看了一会儿,清许收拾好桌面,拿着睡衣进入洗手间。酒吧里客人抽烟喝酒,味道很大,他每天都需要换洗衣服。一通忙碌,出来已经两点半。
本来该关灯睡觉了,他又坐回到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
三分钟后,书架上又多了一件橡皮泥成品。
清许看着那串电话号码,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它的主人自我介绍时的情景。是个奇怪又……热心的人。
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因为已经有互联网公司跟他洽谈,下半年他会去编程实习。
让清许没想到的是,路恒第二天还敢来堵他,而且是一大早。
3. 清许,别再让自己受伤。
快八点的教学楼脚步匆匆,咚咚声不停震动着太阳穴,让人暴力因子疯长。
清许背后是大门,前方是路恒,像是在扮演影子,他往左,路恒便往左,他往右,路恒也往右。总之就是不让他过。
“让开。”清许冷冷地看着站在阶梯上方的人,厌烦至极。他今天有重要的实验课,没空在这浪费时间。
可他不想大早上就见血,很晦气。
有同班同学陆陆续续从身旁跑过,虽然很疑惑,但看到挡他的人是路恒,便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多管闲事。
路恒看着他恢复浓密的黑发,干净的耳尖和雪白的衣服,心情很好,翘着嘴角道:“不让,除非你答应我。”
清许皱眉:“答应你什么?”
“跟我啊。”路恒说,“昨天我喝多了,玩笑开得有点过,但喜欢你那句是真心的。”他扬着眉,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嘴里没有半分歉意,接着道,“清许,你只要跟了我,我会对你很好的,我能让你舒舒服服毕业。”
清许不是没有被人告白过,那些人或害羞或紧张,红着脸站在他面前。但第一次遇到路恒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好像看上他是对他天大的恩赐,不答应则是他不识抬举。
上课铃已经打响,听到后方有较平稳的脚步靠近,应该是教授。清许攥着书包带,果断拒绝:“不要。”
他声音稍微有点高,足够让门口的人听见。果然,一道清亮的声音接着响起。
“怎么了同学?”
清许转过头,看到身着风衣的黎教授,以及他身边的实验师。
不等他开口,肩上就搭上来一只手,路恒谎话信手拈来:“约饭呢,教授早。”
路恒是篮球俱乐部的风云人物,黎教授很快认出他,见清许冷着脸躲开他的手,大概猜到点什么,道:“上课了,有什么事等下课再说。”
“好。”路恒笑笑,走之前压低声音跟清许说,“中午见。”
清许面对这张吊儿郎当、听不懂人话的脸,脑海里已经想好落拳的位置。
等人走了,黎教授上前询问一直沉默的男生:“你们是朋友?”
清许摇头:“不是。”
“那他刚才拦着你做什么?”
“他想要我跟他在一起。”
黎教授没想到他这么老实,表情有些惊讶地跟实验师对视了一眼。
同性恋,这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恋爱自由的时代,人们接受度越来越高,但仍有部分人秉持着传统观念,对同性恋群体存在偏见与误解,以至于他们不敢大声说爱。
所以,能在楼梯间谈论感情,属实大胆。
三个人一同上楼,想到清许刚才的反应,黎教授委婉道:“......你是吗?”
清许:“不是。”
哦...... 那就是路恒单箭头。
“中午见面说清楚吧。”黎教授偏头看着男生漂亮的侧脸,“如果他后续还来纠缠,给你的学习造成困扰,及时跟辅导员反应,学校会帮助你的。”
清许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他不用特地去了解,也知道路恒家庭背景很硬,这种小学生告老师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除非把事情闹大。
-
清许认为,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打赢了他就是强者,强者说话弱者就得乖乖服从。这是男性的自然规律和默契。
可当看到自己的自行车被划破时,他不想打架,只想杀人!
偏偏,路恒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那东西只要不贵,就是可以随意破坏的。
“哎呀,你的车胎漏气了?”路恒手里晃着一把车钥匙,按响旁边一辆白色大G,厚颜无耻道,“坐我的吧,我带你去修。”
清许呼吸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男生抬起头,一双红瞳满是冷意。
“……好。”
路恒想,清许心里肯定无奈极了,可又拿他没办法。他把自行车放至早已安排好的后拖车架上,随后高高兴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还非常绅士地说了句请。
清许坐上去,把书包抱在怀里。
“听歌吗?”路恒系好安全带,启动车辆。
“好。”
路恒放了一首摇滚音乐。此时的他,还在沾沾自喜一上午的功夫没白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成为他一生中的噩梦。
清许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很乖,路恒忍不住多次偏头往旁边看。清许好像偏爱白色,无论是穿着,书包,自行车,都是纸张一样的白。加上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给人感觉就像开在孤山上的一朵百合花,气质清冷又纯洁无瑕,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私藏着。
“你很喜欢打篮球?”
突然的开口打断思绪,路恒回了回神,笑着说:“我打篮球挺厉害的,拿过几次MVP,还被国家队邀请参加过训练营呢。”
他夸夸其谈,完全没注意清许看到车子驶出校门口后,拉开了书包拉链。
“车上有安装行车记录仪吗?”
“其实打球只是我的爱好……嗯?没有。”路恒话音刚落,一支铅笔就直直插在了他的手背上,痛感直击大脑,洪亮的惨叫随即溢出。
没等他反应,清许夺过方向盘猛打一圈,“砰”一声巨响,车子撞在了路边的货车上。
“啊!!!”
车上的挡风玻璃被撞得稀碎,有一片跟尖刀立在路恒眼睛上方,只差几毫米,他的右眼就废了。
路恒胸腔巨痛,脸色吓得惨白,双眼惊恐地盯着握着那片玻璃的手。那是一只非常白皙的手,但每根手指上面都有长长短短、直线或弯曲的伤疤,因为用力,那些疤痕被绷得很紧,看起来像黏在蛋糕上的寄生虫,令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一滴鲜红的血顺着刀尖滑下来,落在他的眼角。但清许好像不知道疼,整个人冷静的可怕,声音跟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那辆车是我妈妈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也是最后一件。”
路恒心脏快从皮肉里蹦出来,怕清许手滑,偏头想道歉,却被眼下的情况狠狠震住。
清许嘴角插了一个玻璃片,鲜红的血流到下巴处,明明伤得不轻,他却面无波澜,加上那双眼睛被阳光照得赤红一片,看着像极了一个冷酷又诡异的吸血鬼。
路人看到这边的情况,纷纷围上来。清许却只是说了一句“别再来烦我”,接着像无事发生一样,就那样下了车。
直到有人敲了敲窗户,路恒才敢大口呼吸,抖着双手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个什么东西。
-
清许把自行车从架子上拿下来,不顾众人询问,就那么顶着一嘴的血往前走。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父母了。自从那两个人走后,他一直在努力,想证明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
现在的日子虽然忙碌,却很充实。但今天这件事,让他维持一年的形象瞬间崩塌。他不知道,有贪欲的人总是得寸进尺的,一次一次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清许?”
车子突然推不动了,清许转过头,看到一只手抓住了座垫。他顺着手臂抬起眼,入目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果然是你。”岑不遇弯了弯唇,但看到他嘴巴时,表情瞬间僵住,“你的嘴怎么了?流了好多血!”
像是下意识的,那只手就伸了过来,清许没来得及躲开,干燥温热的掌心就贴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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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弄的?”岑不遇顿了下,立马就想到在校门口看到的车祸现场,神情冷下来。
他今天本来也是魔障了,开车到校门口才发现今天是周六,离开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蠢,一边忍不住注意路边的学生,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让他没想到的是,奇迹真的发生了,可眼前的情况却让他难以置信。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狂了?撞到人竟然不送医院!
但当他脑海里闪过那男生靠在车上时,手背上插着一支笔,地下是一滩血,瞳孔顿时放大不少。
当时人太多了,他没看到对方的脸。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昨天在酒吧那人。
一滴血无声落下,在地板上开出一朵小红花。岑不遇醒神,急忙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清许的下巴:“……很疼吧。”
清许沉默地看着他,没回答。
“我带你去医院。”
两个人把自行车推到附近的维修店,然后一起去医院挂了个门诊。怕玻璃上的脏东西感染伤口,岑不遇坚持让医生给清许打一针破伤风。
好巧不巧,在等待的过程中,岑不遇看到路恒也在这家医院就诊。
两个人目光一对上,路恒就蹙起了眉,等看到隔壁间就诊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清许两个字,整个人一下就炸了。
“你们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
岑不遇看了眼他的名字,暗暗记下,沉声道:“我在学校附近遇见他,说话放尊重点。”
同类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在想什么。路恒闻言嗤了一声,露出一个非常不屑的笑容:“装什么?怎么?明抢啊?”
“你们连朋友都不是。”岑不遇淡淡地瞥了他的手,不甘示弱道,“你有资格说抢?”
“你!”路恒瞪着眼,还想说什么,广播再次提醒他就诊。他指了指坐在等候区的岑不遇,放下狠话,“咱们走着瞧!”
岑不遇眯起眼睛,看着那道门关上,眸色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狠戾。
等清许打完针出来,岑不遇站起身,全然不提刚才的事,说费用已经结了,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多少钱?”清许拿出手机,“我转给你。”
岑不遇本来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弯:“好,我加你。”
俩人就这样加上了微信。
看到转账消息,岑不遇没有收,而是点开助理的聊天框,把路恒的名字输入过去……
清许的嘴角伤口不大,却很深,虽然没有缝针,但贴着纱布吃东西不太方便,加上医生交代了一堆忌口的,最终清许让岑不遇开车回学校。
心里想着在学校里买几个包子解决。
岑不遇拗不过他,只能照做。外面太阳越来越毒辣,岑不遇看着副驾驶被光笼罩的人,仍觉得不太真实。
好想就这样开回家,然后煮一碗热腾腾的粥捧到对方面前,在舒适的冷气房内,捏着对方的下巴用勺子一口一口喂食。
“…….”
清许完全不知道旁边的人在想什么,在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目光盯着一家花店门口的茉莉看了许久。
“喜欢?”
清许回过头,注意到隔壁的视线,隔了两秒才问:“什么?”
“没什么。”岑不遇启动车子,快速看了眼那家花店,默默记下了。
一路无言。
岑不遇知道清许心情不好,不敢多问,只在对方准备下车时,轻轻按住了那只解安全带的手。
“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或者直接报警处理,不要像今天这样。”他不知道男生以前经历什么,看着那双眼睛抬起来,珍重而恳切地请求。
“清许,别再让自己受伤。”
4. 宝贝儿。
清许的手心也有一条口子,不深,但长,缠着纱布。
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隔着纱布传递过来,温热的,在这样满是冷气的空间里存在感格外强烈。
清许看着眼前目光柔和的男人,思绪一下飘到昨天贴邦迪的场景,当时对方也是这样望着自己,那小心翼翼说出“挡着光了”的样子和现在重合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可怜。
车内狭小安静,没有放音乐,冷气持续吹出来,把温度又往下压了压。
见清许半天不说话,岑不遇尴尬地眨了两下眼睛,收手坐正回去。他微微低着头,心想是不是自己管太多了,惹清许不高兴,刚想道歉,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吃包子吗?”
岑不遇怔愣着,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待看到清许渐渐皱起的眉头,立刻回应:“吃!”
俩人先后下了车,一同前往食堂,接着又一起来到某处安静的草坪上坐下。
清许一共买了十个肉包,没让师傅分开装,而是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岑不遇早餐喝的粥,中午忙完就往学校跑,又去了趟医院,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五口就解决了一个。但包子是发面食物,干吃很容易噎,前两个还好,到第三个他就有点犯难了。
“难吃?”清许问。
岑不遇鼓着腮帮子摇头:“……有点干。”
清许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他没有撒谎,才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
岑不遇接过来喝了两口,呼吸顺畅不少。他偏头看着身旁的男生,有点意外对方会请他吃午饭,虽然只是包子,可此时此刻美好又宁静的画面,却让他觉得比吃牛排还美味。
男生话非常少,一口接着一口吃下手上的食物,一点也不觉得噎。他侧面轮廓流畅,如刀削般没有多余的脂肪,每次吞咽,喉结都被带动着上下滑动,看着十分迷人。
“咕咚!”岑不遇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他赶紧别开视线,又灌了大半瓶水。
天气好热。
清许虽然没有往旁边看,但余光都知道对方在干嘛,语气不太好:“吃不下就算了,没人勉强你。”
说罢,一双红瞳冷漠地瞥过去。清许知道,像岑不遇这样的老总,肯定看不上包子这么普通的食物,毕竟是山珍海味吃习惯了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生气。
岑不遇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用行动证明:“不是的!”
清许不再相信,拉上书包拉链,准备离开。可刚起身起到一半,一只手忽然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导致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躺在了草坪里。
但他的上方,却不是蓝天。
岑不遇单手撑在他脑袋侧面,眼神里满是真诚,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宝贝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刚才光顾着看你,心脏跳得厉害。我只是,喝水缓缓……”
一阵微风吹过来。哗———
顶头树叶不停摇晃,斑驳的剪影在俩人身上、脸上摆动,像是一副会动的水墨画。
清许静止了几秒,现在才反应过来岑不遇不是热心,而是跟路恒一样。
……宝贝儿?
怪不得岑不遇愿意给他介绍工作,还送他去医院......也是,如果没所图,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帮他?
许是吃得太油腻了,或是刚刚动作幅度过大,清许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突然很想吐。
岑不遇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撞到头了,立马把人拉起来检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清许偏头躲开,一双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把人盯着。
岑不遇被他看得心慌,可说出去的话无法再收回来。清许昨天跟今天经历了那样的事,现在肯定很反感,很混乱,这些话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气氛顿时冷下来,明明快三十度的天气,内心却阵阵发凉。
半晌,岑不遇终于忍不住,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一直沉默的男生:“擦一擦嘴巴吧。”
清许垂眸扫了一眼,没动。
岑不遇毕竟是在社会上打拼的人,处事不会打冷战。他轻吐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拿着纸巾靠近。可清许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蹙着眉往后躲了躲,谁知岑不遇又追上来,动作很轻很轻,像在碰一件稀世珍品一样。
背后就是树,清许无处可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在两侧卷起拳头,但却迟迟没有挥出去。
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都拒绝了,仍执着又轻柔地靠近。不像以往遇到的两种极端,要嘛就是表白被拒后转身冷脸,要嘛就是路恒那种不顾他感受,高傲自负的人。
树叶还在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清许此刻的困境叹息。
擦到伤口附近,岑不遇慢下来,看着那纱布中间的一点红,脑海里瞬间想起当时血流不止的情况,心疼地用手指轻轻安抚了一下。男生嘴唇颜色很淡,薄薄的两片,可能是长时间不爱笑的缘故,唇线向下撇着,只要不说话,就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清许都能闻到岑不遇身上的香气。不是刺鼻的香水味,好像是某种香草,淡淡的,莫名好闻。
“你也想亲?”
突兀又直白的话,岑不遇心脏猛跳,收回手把纸巾捏在手心。
“……想。”他实话实说,“但我不会强迫你。”
清许眼皮跳了下。
岑不遇抬起眼跟他对视,眸中透着坚定:“我会正式追求你。当然,等你状态好起来的时候。”
“你不喜欢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
-
岑不遇说完那些话,下午的上课铃就响了,两个人起身离开,回到各自的领域,只留那棵树在原地静静地伫立着。
再见面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周二一早,清许桌前就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将他淹没。他拿着书,耳朵嗡嗡的,别的都没注意听,只记住一句。
“清许,你听说没有,路恒被学校开除了。”
清许抬起眼,看着说话的那位同学:“开除?”
“嗯!”那同学用力点了下头,靠近他压低声音说,“有人举报他嫖......”
那同学挤眉弄眼的,没有把话说完,但清许已经懂了。
“而且还是‘盖盖’,那可是花城最有名的gay吧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服务。”
“早上六点刚出的新闻,现在已经关门查办了,花城警察真效率。”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不过对于他这种有钱人来说,拿不拿证都无所谓。”
“但是他父母说他没有,只是一起去玩的朋友点的。”
“切~鸡腿都拿到你嘴边了,你会只顾着流口水?”
“那不一定,我宁愿被口水淹死,也不想得病啊。”
闻言,几个同学表情嫌弃地说恶心,又斗起了嘴,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清许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情绪。
另一个同学见状问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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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你真不知道啊?”
前几天清许被路恒堵在楼梯间,有不少同学看见,而且中午那场车祸和清许受伤的嘴角,说明俩人闹了不小的矛盾。依照这一年多大家对他的了解,都在猜测是他举报路恒的。
在班级里,清许是最优秀的那个,不然也不会才大二就被大公司挑中。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在几十个人里面美美隐身。
同学们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光线穿透窗户把这一幕笼罩。清许看了一圈在场的每一个人,红瞳里是众人习惯的冷漠。
“不知道。”
中午,清许到食堂买了几个馒头和榨菜。他的嘴角正在努力结痂,为了不碰到,油渍多的食物不在考虑范围。
刚找个位置坐下,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他拿出来,入目是一只穿着粉色爱心裙子,脑袋上别着可爱发夹的布偶猫头像。
岑不遇:【下课了?】
岑不遇:【不会又吃包子吧?】
清许眨了眨眼睛,快速回复。
【馒头。】
这几天,岑不遇一直有跟他联系。但也没做什么让他反感的事,只是问问他吃什么,换没换药的话题。
他发过去的医药费,一直到过期退回,岑不遇都没收。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奇怪,岑不遇的第一条消息不是打招呼,而是跟他解释头像的由来。
岑不遇:【好,慢慢吃,别噎着。】
岑不遇:【今天一切如常吗?没有被什么事情影响心情吧?】
清许把馒头撕成碎片,用筷子夹着榨菜一起吃。看到屏幕上的消息,他动作顿了下,脑海里浮现出早上那些同学的话。
花城有三大gay吧,‘盖盖’当属老大,如果里面真的有x服务,应该会非常保密,普通消费者不可能知道。
清许咽下嘴里的食物,目光盯着聊天框看了许久都没有回复,
因为这件事,晚上的酒吧里忙得跟周末一样,经理高兴坏了,说月底请所有员工聚餐。
大家听到这话,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早知道这里也有帅哥,我就来这了,盖盖那两个调酒师的服务费死贵死贵的,还特别烦人,一瓶酒还没喝完呢,又缠着叫买新的。”
“就是,现在关门了,我充的钱都不知道找谁要……”
吧台围满了顾客,有一半以上都在吐槽另一个酒吧,清许只听不问,默默地把一杯杯调好的酒递出去。
有的顾客会抽空出来说一句谢谢,有的顾客则一直看着他,问各种问题。
“弟弟,你几岁了呀?叫什么名字?”
“19。”清许应,“清许。”
“哇,看着年纪好小哦,我们还以为你没成年呢。”
“清、许。这名字好优美,你爸妈肯定很有文化素养。”
清许没再接话,继续手上的工作。他面朝大厅,有客人进来会第一时间知道。所以,当看到岑不遇的脸时,一点也不意外。
几秒后,清许给那位说名字优美的客人推过去一杯酒:“您的马天尼。”
对方接过来,目光仍在他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个人,继续问:“你有对象了吗?”
话音刚落,一盆超大的茉莉花突然放在了吧台中央,“砰”的一声,把那几个客人的视线完全挡住,也吓了一跳。
没等大家往后看,一道磁性温和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
“宝贝儿,今天酒吧生意这么好,我来帮你。”
清许眼皮跳了跳。
5. 半年
说完那句话,岑不遇便自然地走到清许身旁。
看到水池边一排冲洗好的酒杯,他拿起干净的毛巾就开始擦拭起来,动作熟练有方,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吧台近二十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满心欢喜的男人,生客呆滞,熟客惊讶,到最后一起转化为嫉妒。
清许则神色淡然,情绪完全没有被众人带动,因为在他心中,岑不遇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面前的那一盆茉莉花开得非常艳,白云似的一朵接一朵,还散发着清香。其实很养眼,然而看了几秒后,清许突然捂嘴干呕了一下。但他上班都带着口罩,没人看得到那张布料下的真实表情,大家见他双眼睛红红的,还以为是被感动到了。
上次打趣他的老熟客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按着心脏不可置信道:“不是?我的清清小宝,你也太容易被攻略了吧,一盆茉莉花……也值得你哭?”
闻言,其他顾客纷纷看过来。岑不遇动作一顿,偏过头,待看到清许眼里的水光,立马放下杯子捧住那张脸。
“真哭了?”
清许:“……”
两个人距离一下拉得很近,清许都能看到岑不遇脸上短而细密的绒毛。看着那双黑眸里面承载着开心与担忧,一时间都忘了应该要把人推开。
直到经理过来,说花盆太大,挡到了客人,跟岑不遇商量后,安排同事小张撤到了休息室。
“岑总,您都忙一天了,还是坐下来休息吧,杯子我另外安排人来擦。”陈乔脸上笑眯眯的,心里怕死这个活爹了,这要是被自家老板看到监控,他的脑袋将不保。
他不知道,岑不遇已经打算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清许,以后有这样表现的机会,岑不遇都不想放过。
“没关系。”岑不遇看了一眼清许,继续手上的动作,“能让喜欢的人轻松一点,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话,清许夹冰块的手打了一下滑,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上次在学校草坪上岑不遇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几天,俩人只是简单交流,岑不遇一直没提那天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今天他不回消息,是因为猜到路恒的事情与岑不遇有关。
说实话,他不想跟这样厉害的社会人士扯上关系。
而且,他不是gay。
“什么......”喜、喜欢?陈乔瞪直了眼睛,目光在俩人之间来扫动,完全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们不是才第二次见面吗?
清许看着经理震惊的眼神,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样子有些无奈。
陈乔额角抽了抽,瞬间了然,干笑两声道:“好好,那就辛苦您了。”
另一家酒吧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招服务生,其实巴不得有人愿意帮忙。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摊开手对着上面做了一个‘不关我事’的表情。
-
替休时间,清许无论去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个大尾巴。但他并没有生气,带着人来到员工休息室,想把事情说清楚。
结果从他进门开始,岑不遇就没有给过他说话的机会,一个人叽里咕噜的,一会儿问累不累,要不要按摩,一会儿问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加上那盆花就放在窗口,风一吹,花香味就蔓延整个房间,清许心脏紧了紧,整颗脑袋又涨又昏沉。
“或者,你喜欢吃甜食吗?”岑不遇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对劲,“我们家阿姨很会做点心。”
终于,清许忍不住了,猛地按住那只准备打电话的手,沉声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岑不遇动作顿住,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清许垂眸看着岑不遇,褐红色的瞳仁没有半分温度。
休息室安静,没了交谈声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瞳孔里倒映着双方的样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不知所措。
深夜渐凉,有风不停吹在清许手上,使他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手冷得跟冰块一样。当然,这些岑不遇之前就知道,但他还是选择握住了那只手。
“你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岑不遇这次没有抖,“我们还不了解彼此,也没有好好相处过。”
“我不是......”gay。
“清许。”岑不遇打断他,“人跟人之间,不是仅凭几句言语,或者几面之缘,就能鉴定是不是彼此生命里的另一半。你又怎么知道,跟我相处就一定会浪费时间?”
清许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心里只觉得烦闷,下意识就想收起自己的手,却不料,刚动一寸,就被抓回去紧紧握住了。
两个人坐得近,动作稍微大点就能碰到膝盖。
岑不遇看着清许皱起的眉,心里明白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垂眸想了几秒,随后再次对上那双红瞳,提议道:“半年。”
他说:“清许,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喜欢,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说:“如果半年后,你对我还跟现在的想法一样,我会整理好自己,绝不再来打扰你。”
清许被那双眼睛里的坚定与诚恳震撼到,一时间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追求他的人不少,来酒吧工作以后更多,但没有一个是像岑不遇这样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酒吧,他每天接触的人少则五十、多则上百,所见所闻也是五花八门。明明正值青春期,却似乎对那些成年人之间常见的情情爱爱没太多兴趣。
他不说话,岑不遇也不着急,轻轻捏了一下掌心里已经被捂热的手,说:“我明天给你带一个暖宝宝过来。”
清许垂眸看着俩人交叠的手,眼神中似乎有一丝触动,但还是摇头:“我不是……”
砰———
休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经理龇着一口大白牙站在门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我的小祖宗,快来帮忙呀,小张已经不行了。”
-
一直忙到下班,清许都没找到机会把话说完。
去停车场的路上,岑不遇完全不像上了两个班的人,不仅精神面貌好,西装也没有弄脏。状态给人的感觉还能再去开一场会议。
能跟喜欢的人一起下班,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一阵风吹过,顶头的树叶沙沙作响,在这样的深夜里,那声音仿佛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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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低吟,美妙,却也令人背脊发凉。
“你吃馄饨吗?”清许突然问。
岑不遇脚步一顿,偏头惊讶的看着他,但这次反应极快:“吃!”
两个人来到清许住的城中村。岑不遇在路边停好车,一路走在清许的左侧。馄饨摊位的老板看到他们,难得多问了两句。
“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
“这是你家远房亲戚吗?”
清许摇头说不是,带着岑不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比周六日热闹,今天空位很多。
“不是亲戚?”隔壁摊烧烤大姐目光打量着岑不遇,“那是朋友喽?”
她老公闻言看过来,笑着说:“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
不怪大家话多,主要是岑不遇长得是真心帅,而且一看气场就不是住这一片的人。男人个高腿长,一身订制西装尽显矜贵。在昏黄的街灯下,他轮廓深邃,五官张扬,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清许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跟以往一样保持沉默。
“是吗,那我很荣幸。”岑不遇看了一眼那位大哥,应对如流。
夫妻倆笑了笑,继续忙手上的活。
岑不遇目光回到清许身上,很高兴:“谢谢宝贝儿请我吃宵夜。”
“……”清许不理解。
虽然今天晚上岑不遇也没帮他干什么事,因为除了擦洗杯子其他的岑不遇也不会,但他确实感觉到轻松不少。
“你明天不要再来。”
岑不遇表情一僵,眼睛瞬间耷拉下来。
清许只当没有看到,垂眸补充:“经理说明天有人手了。”
陈乔的个人社交软件有很多粉丝,酒吧工资高,招聘广告在网上一贴,就有很多人来应聘。
见他这么严肃,岑不遇点点头,不敢再坚持。
等到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下肚,二人面色红润,鼻翼两侧冒了一些细汗。看到清许付完钱,岑不遇抽了一张纸巾,在对方转身那刻,轻轻揽着人擦了擦。
清许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僵着背脊,张嘴想说什么,岑不遇已经松开他转身去找垃圾桶。
清许愣在原地,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就在他去推车时,突然听到隔壁烧烤摊的一对小情侣在窃窃私语。
“卧槽!同性恋这么会照顾人的吗?怪不得我直了二十五年的表哥会弯......这特么换我我也弯啊!”
他女朋友立即解释:“不懂了吧,这种叫爹系男友。而且,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分男女的,两个人只要感觉对了,都可以在一起啊。”
“这世界那么大,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清许住的地方,还要再往里面走几分钟,岑不遇仰头看了一眼,说想送他,毫无意外的,被清许拒绝了。
岑不遇撇了撇嘴,只能作罢,最后换了一个问题问:“那我想见你怎么办呢?”
“……”
“也不能去点酒吗?”岑不遇有点委屈,伸手点了点自行车上铃铛的小耳朵,“嗯?”
清许滚了滚喉结,脑海里回荡着那位女生的话,好半晌,才缓缓垂下眼眸。
“随你。”
6. 不关你事
清许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半。他轻轻按下开关,刹那间,灯光洒满房间。屋内的书桌、衣柜、床铺等物件毫无保留地闯入眼帘。
与外面广阔嘈杂的世界不同,这里只是一个十几平的安静小空间。
清许换下鞋子,将书包轻放在书桌一角,接着走到衣柜前,抬手把外套挂上衣架,最后坐到床边,迅速褪去所有衣物。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放松,几秒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从早上得知路恒被开除,到晚上岑不遇表白,一件一件,他的脑袋都没有清净过。
清许闭上眼,刚想缓冲一下,那盆茉莉花却又猛地闯入脑海。一整个晚上了,他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可......
不知道想到什么,男生俊眉紧锁,双手无意识攥紧了床单,随后像是忍不住那般,突然起身冲向洗手间。
砰———
凌晨分贝是白天的几十倍,低沉痛苦的呕吐声频频传出,最后彻响整个房间。
好几分钟,才又恢复平静。
清许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垃圾桶,把宵夜全吐了出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铺满了红血丝,生理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
半晌,那双褐红色的眸子缓缓抬起,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那是在一个偏僻的农村,五岁的清许还没有被送去上学。
“乖乖,你快数一数,今天这颗树上有多少朵花?”
清许看着眼前一朵接一朵的白云,眉头下意识皱起,等了两秒后,有些无奈地伸出小手:“1、2、3......”
夏姚眼神温柔,抱着他围绕着茉莉树转了一圈。
“45,46,47......妈妈,总共55朵。”
“哇,我们家乖乖好棒哦。”夏姚笑着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随后伸手在兜里掏了掏,“奖励一块小蛋糕。”
清许拿在手里,没立马撕包装,终于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这棵树每次开花你都让我数,还天天数。”
记忆中,从三岁开始,他就在做这件事,每年三次,每次都从花开数到花谢。
夏姚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因为妈妈最喜欢茉莉了呀。”
“茉莉,莫离。”
“而且这是我跟你爸爸领证的那天,你爸爸送给我的,有纯洁美好的寓意。”
清许点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他问,“我今年真的能去上学吗?”
提起清棵,夏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真的,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清许再次点了点头,那双大大的杏眼中满是期待。
然而等到了九月,清棵还没有回家。夏姚几通电话打过去,对方不是没人接就是在通话中。最后联系上了,却只得到一句孩子还小,再等两年上学也不迟。
“清棵,现在谁家小孩七岁才念书?”不知道那头回了句什么,清许听见夏姚对着电话吼了一句,“我真是受够了!”
等第二年茉莉再次花开,清许一家已经搬到县城。夏姚每天要忙两份工作,没空再让清许数花,但这件事情却没有因此停止。
“今天有多少朵啊?”
清许面无表情围着茉莉树数了一圈,随后回应道:“87朵。”
对方闻声回了一句哦,便再没了其他言语。
清许看着整日躺在床上的父亲,心中满是疑惑。
清棵与其他父亲不同,每天除了接送孩子上学,别的什么也不会做。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家务。整日整日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套手指训练器。偶尔,他会把锁在柜子里的吉他拿出来,但是弹了不到一分钟,又很生气地放回去。
反复如此。
那段时间,清许中午回家是没有饭吃的,除非他自己做。五岁的小不点在厨房搭了一个凳子,按照妈妈平日做饭的模样,自己淘米,自己切菜,把稚嫩的手切得到处都是口子,却不敢跟妈妈说。
夏姚发现后,跟清棵大吵了一架。然而清棵情绪超级稳定,怎么骂都不搭理她。好像除了那把吉他以外,清许就没见清棵因为什么事生气过。
茉莉第二次开的时候,清许依然有数花的任务。但是到了第三次,这花就彻底跟他断了联系。
夏姚把整棵茉莉花树都剪了,并跟清棵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离婚!”
清棵看了一眼被毁的树,再看脸蛋气得通红的夏姚,神情异常冷静:“茉莉,莫离,相濡以沫。这是你当年对我说的。”
“别恶心我了!”夏姚拿着剪刀,浑身都在发抖,“你就是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
“清棵,快七年了,你还在做美梦。”她说,“你的手就是废了,你永远也弹不了吉他了。”
像是触发了某道机关,清棵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双目一下瞪圆,抬手狠狠甩了出去。
那是清许第一次看到他们打架。那一夜,家具无一幸免,地上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
等到他把邻居叫过来帮忙,两个人都差点没命了。
原来,清棵以前是个街头卖艺的歌手,因为长得帅,唱歌好听,吸引了在餐厅工作的夏姚。当然,他们并没有任何交集。在那个非主流的时代,当自由业者是一件相当酷的事情,清棵有很多的迷弟迷妹。
但因为一场抢劫,清棵双手都被刀割伤,是夏姚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走出想要自我了结这条路。
天神走下神坛,夏姚如同得到了宝贝,一份工资养两个人,即便不合适也选择结婚,怀孕后便回老家生孩子,独自沉浸在所谓的幸福美梦里。
这一梦,就是七年。
其实,在清许两三岁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清棵不爱她,不爱清许,不爱这个家。只是因为怕老无所依,拿了把链子把他们娘倆拴在家里。她想过离开,但那盆茉莉花就像一句讽刺的咒语。
茉莉,莫离。
每一次数花都是清棵的意思,目的就是想让夏姚别忘记当初的承诺。而清棵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以往都是夏姚在鼓励他,让他无时无刻不想重新弹吉他,可是夏姚却把她亲手捧出来的希望给捏碎了。
那就一起死!
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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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十年,清许很少见到他们合体。但只要一碰头,他们就会像死仇一样,先骂很难听的话,然后就要对方的命……
顶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清许深吸一口气,垂眸给垃圾袋打了一个结。
这天晚上,清许没有睡好,导致第二天眼睛通红一片,在骑车的路上还差点出事故。
好不容易撑到学校,又在大门口被路恒抓住车头,吓得他以为撞到人了。
“你要干什么!”清许吼了出来,心脏砰砰跳。
路恒穿了一身棒球服,像是跑步过来的,额头上铺满了一层汗珠。被清许这么一震,有好多学生都在朝这边看,路恒立即松开手,拉了拉帽檐。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清许皱着眉头,脸色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好转。
路恒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如高贵者低下头颅那般,态度温和道:“对不起,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划破你的车。”
说着,路恒还看了眼车子的轮胎,肉眼可见的,前后各有一个补丁。这辆自行车外观被重新包装过,像是为了保护原本的漆色,连车轮毂都是一根一根包起来的。
清许没说话,目光瞥了一眼路恒那只受伤的手。
路恒见状抬起来:“你当时是想毁掉我这只手,让我永远也没办法打球是吗?”
沉默。
“那你还是太心软了,下手不够重,没伤到筋骨。”
“......”
路恒看着眼前这个即使伤了自己心里仍喜欢的人,自嘲地笑了下:“清许,我等下就要飞去M国了。”
依旧沉默。
“我爸妈没收了我的车,还有钱,为了能跟你道别,我是跑过来的。”路恒知道这样很不切实际,但还是希望能听到清许跟他说一句路上小心的话。
可答案显而易见。
学校早高峰,校门口人流车流汇聚,嬉笑打闹声很快将他们淹没在角落。
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路恒不甘心地抬起头,重新对上那双红瞳:“清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看不上我?”
“或者换句话问,我比那个人,差在哪里?”
那个人是谁,清许当然知道,只是这之间有什么可比性?
他不知道,胜负心强的人,在跟别人同时抢一件东西时,那件东西的价值就会被弱化,他们转而把重点放在赢上面。
当路恒还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朋友发来的照片,里面清许跟那个人有着无比亲密的互动,他直接打翻了医药箱。
当天晚上,他就把人堵在了公司楼下,警告对方别再靠近自己看上的人,不然就把他跟某x的合作项目搅黄。
可他毕竟还没有正式接触那个圈子,想法太简单了,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抓住了尾巴,导致父母坚持要把他丢到国外。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路恒恶狠狠地想,既然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那么好过,“清许,像这种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心都黑。你小心一点,别到时候被吃干抹净了,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闻言,清许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轻皱,转瞬又恢复平静。
“不关你事。”
7. 你还要靠多久
直到上课铃打响,路恒都没等到清许好言相送。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远去,心情难以言喻。
这一转身,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再回来时,会完全变了一个人。
清许是小跑着进入教学楼的,众人看着他单手握着书包带,发丝飞扬,身姿轻盈从窗外晃过,一个个都忍不住感叹出声。
等他一进到教室,其中一个男同学便撑着脑袋嘖了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清许谈恋爱卡不卡性别?”
清许完全没听见,喘着气坐下,随后抬手撩了一把额间的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与漂亮的大眼睛。因为爬了五层楼梯,男生脸颊两侧热出淡淡的红晕,他嘴唇微张着,胸前大力起伏,好几秒后,一截舌头忽地伸出来,快速舔了下被吹干的嘴巴。
这般景象落入那男同学眼中,直看得他眼睛发直。“咕咚!”一声,男生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心想: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欲。
他旁边的女生朋友闻言转过头,“你不是直男吗?”
“刚刚弯了。”
“......”
男同学见她翻白眼,理直气壮道:“不行吗?这世界那么大,多我一个同性恋怎么了?”
“你这不叫同性恋。”女生非常直白地纠正他,“这叫颜性恋,只要对方长得出众,就会迅速产生好感。不然你试着想想被捅屁股的画面,能接受吗?”
这回轮到男生无言了,目光越过她,再次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隔好几个位置的清许,皱着眉回怼道:“我为什么要想?柏拉图式爱情不行吗!”
女生送了他一根中指。但玩笑归玩笑,在老师进来之前,她非常严肃地提醒。
“如果只是一时新鲜,你刚才的话最好别再说。而且,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一下课,清许桌上就围过来一圈人,问他周末要不要去徒步。
“不去。”
“为什么啊?你都不会无聊吗?”
清许在酒吧工作的事,鲜少有人知道。除了店里每周四公休,他基本没有时间。
花城是一线城市,仅靠学校发放的补助金和奖学金难以满足学业和生活所需。而且自从高中父母离世,他从未向任何福利机构求助过。
“我是一个......很懒的人。”他抬眼看着那位说无聊的同学,“除了学习,我对其他娱乐,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说的确实也是实话,但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他学习好,没想到他这么凡尔赛,一个个龇牙咧嘴的,脸上都是一副想打他的表情。
该死的学霸!
-
傍晚,清许收拾好书包,掏出二十分钟前就在兜里震动的手机。看到头像是一只布偶猫发来的消息,不知为何,脑海里一下闪过某人昨晚委屈的表情。
岑不遇:【快下课了。听说上学的孩子都希望有大人来接,这样就可以把街边的零食吃到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接你的‘家长’。】
清许垂着眸,盯着那句话整整看了十秒,才打字回复。
【我不是小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就等着他,消息刚发过去,那头很快又回了一句:【大学生也可以啊!】
【不用了。】
岑不遇:【好吧......】
岑不遇:【(GIF表情包)。】
一只猫正蹲在桌上美滋滋地吃着罐头,但很快被一双手抱下桌,并对着它的脸比了一个大大X。那猫抬起一双天蓝色的眼睛舔了舔嘴巴,最后耷拉着眉眼,配字幕:真的不可以吗?看着可怜极了。
清许眨了眨眼睛,拇指轻轻点在了屏幕上,下一秒,两排文字忽地弹出来,分别写着保存、转发......
最后,清许没有同意岑不遇来学校接。
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岑不遇的公司在哪里,他不知道。但从一个理科生的角度来看,这趟多余的路程属于浪费资源。
刚到店里,清许就看到小张冲他笑,随后拿出一瓶未开封的麦卡30,挤眉弄眼道:“清许,岑总又抱着花来看你啦,人在休息室等着呢。”
清许眉心一跳,回应:“知道了。”
等打理好头发,换上工作服,清许才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
咔嚓———
屋内的男人背对着他,一身酒红色西装尽显时尚优雅,对方没有发现他,一个人拿着手机怼到茶几上的茉莉花朵面前,上左下右拍了不下十张。
因为窗台上也放了一颗茉莉,休息室味道全是浓郁的花香味,清许下意识皱起眉,胃部又在蠢蠢欲动。
“你很喜欢茉莉花?”
闻言,岑不遇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两个人一站一坐,明亮的灯光打在岑不遇脸上,清许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睛里真的有星星。
“……很喜欢。”岑不遇立马往里面让了一个位置。
但清许只是看了一眼便抬起头。男生喉结滚动,目光扫过那两盆花,欲言又止。
岑不遇:“不坐一下吗?”
“嗯。”清许舔了下唇瓣,最终还是忍住了,“外面很忙。”
岑不遇还想跟他聊会儿天,听到这话有些失落,但很快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两件粉色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暖宝宝,已经充好电了。”
清许看着那两个粉粉的猫爪子,挑了下眉。
“哦,这个颜色是营业员帮我挑的,你要是不喜欢,明天我重新买……”
话音未落,清许已经把东西接过来,随后问:“要喝酒吗?”
见他收下,岑不遇心里狂喜,直接站起来把暖宝宝的开关打开,嘴里教着怎么调节档位,忙的时候可以放在兜里发热,不仅不占空间还暖和。
“休息的时候,你就这样抓着它,嗯,手指抓在它凹进去的地方……”岑不遇一边解说,一边调整清许手的位置,教他怎么用。
好像他只是一个小宝宝。
距离太近,清许又闻到了香草味,淡淡的,让他头晕的感觉缓解不少。
“清许……”岑不遇突然拿着他的手放到眼前,“这些伤疤是怎么弄的?”
清许眼睫微颤,一下把手抽了回来。他动作突兀又大,岑不遇小腿隔着沙发,没站稳,直接顺着力道就扑在了他身上。
清许手上拿着东西,来不及扶他,脚下被重力压得往后退。后面是门。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加起来快三百斤,只听一声闷哼,门被震得抖了抖。
岑不遇双手就贴在清许胸前,听到他痛苦的反应,忙抬起头来查看,却忘了两个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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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距离。等到反应过来时,鼻尖已经擦过清许的下巴。
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僵。
因为在门边,音乐声虽然不大,但还是能听到DJ搓盘制造出来的节奏声。
咚-
咚-
咚-
跟心跳一样。
岑不遇对这种声音最熟悉不过了。无论是第一次与清许在走廊上相撞,还是周六在学校草坪上拉扯,亦或是现在,看着清许褐红色的眸子、挺拔的鼻梁和淡粉色的唇,都让他心跳加速。
扑通、扑通、扑通……
强而有力,震得他整颗脑袋都在发胀。
清许看着近在咫尺的岑不遇,握着暖宝宝的双手紧了紧。但那玩意儿刚刚被打开了,现在正在发热。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来自外界两种温度的影响,清许觉得身体也在渐渐发烫。
两个人就那么看着对方,眸中闪烁着不同情绪。画面好像老电影一样定格住,周围的一切被自动虚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心跳,味道。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其实也不过两三秒。
直到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清许惯性蹙了蹙眉头,音色低低:“你还要靠多久。”
清许的嗓子好像被天使吻过,清冽,清凉且无杂质,一开口就给人一种疏离感,但其实是平时声带用得太少的缘故。
岑不遇瞳孔一震,瞬间举起双手,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抱歉。”他嘴里这么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放到清许胸前,“但你是不是、太瘦了点……”
想到刚才的触感,岑不遇神色担忧。好想就这样把人扛回家,山珍海味伺候着,直到长出三十斤肉,才让出门!
清许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联想什么,看到那张脸上逐渐露出兴奋之色,只觉得诡异又古怪。
不等他说话,经理就出现在拐角,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以为正准备出去,笑了笑:“岑总,今天就你一个人喝酒吗?不叫几个朋友?”
啪——岑不遇醒过神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冷冷瞥下,看着面前打断自己美梦的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喝。”
“寄存。”
陈乔:“……”
好恐怖。
-
那天晚上,岑不遇陪了清许两个多小时,后来因为助理找他有急事,便离开了。
等到凌晨下班,清许就收到岑不遇发来的消息,说要去鹏城出差几天。
清许当时盯着那个聊天框看了许久,最后回了一个【嗯。】
表示已阅。
他不知道,即便只是一个字,也够岑不遇开心到天亮。
【宝贝儿晚安。】
【要好好吃饭。】
【要记得想我。】
“……”
清许没再回复。
对于岑不遇,清许除了觉得奇怪以外,还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三天后———
岑不遇回来了。
但是,当看到休息室里整整排列着六颗茉莉花树时,清许瞪大眼睛,心脏猛地一缩,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跪地吐了出来。
“surprise!这些是补齐前几天没送到的花……”
“清许!!!”
8. 没有人会需要一个木桩子
晚上七点半,酒吧外厅放着抒情的音乐,客人们自在悠闲地喝酒聊天,惬意地享受着灯光与氛围。
然而,内厅员工室此刻的情景,却恰恰相反。
“呕……”清许双手撑地,胃部如拧紧的发条,一阵阵痉挛。茉莉花浓郁的香气直往鼻腔里灌,可他晚上只吃了两个中午剩下的馒头,吐到最后,只剩下一肚子苦水。
岑不遇双目瞪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惊慌地扶住清许的肩膀,见对方消瘦的脊骨不断抽搐,心脏都绷紧了。
“清许……”这个时候,岑不遇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你是、对花粉过敏吗?”
现在想想,好像每次他抱着花出现,清许都没有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不会摸,不会闻,也不会一直看……
是他粗心了,没注意到那双平静眼睛下的暗流涌动。
清许无力地甩了甩脑袋,喉咙像被火灼烧,半天都说不出话,眼眶通红一片。岑不遇见状心疼坏了,一手顺了顺他的背。可清许早已吐得没了力气,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好在岑不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就在这一瞬,清许如遭电击,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来,仿佛那只手是世间最可怕的邪祟。他半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却一个趔趄,直直扑倒在一旁的茉莉花树上。
“清许!”
清许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胃部再次翻江倒海,生理泪水糊住了他整个视线。
却模糊不了以往的记忆。
滴-
滴-
滴-
病房里,生命检测仪有规律的运作着。清许站在输液架面前,等待药瓶里最后一滴药水落下,便伸手把穿插针拔出来,快速将针头插入另一瓶药水。
弄好之后,他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目光安静地看着靠在病床上的夏姚。
夏姚眼神呆滞,脸上有五根红红的手指印,嘴巴因为破口肿得老高。她因被人掐晕后送来医院,那细长的脖子上,也有一圈狰狞的红印子。
看了几秒,清许默默垂下眼眸。
是的,他父母又打架了,在他小学期末考试这天。如果不是他回来的早,两个人恐怕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为什么你从来不哭?”
清许眼睫微颤,再次抬眼。夏姚冷冷地跟他对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再没了以往的慈爱。
虽然清许才十二岁,但个子比同龄人高出很多,五官也渐渐长开了。可是,除了眼睛,他的眉毛、鼻子、嘴巴、以及脸的轮廓,却都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清棵。
不仅如此,从六岁就开始照顾自己的清许,现在连性格也非常像他的父亲。
或者说,比清棵……更冷漠!
看着看着,夏姚的双手突然紧紧攥住了被单,目光从冷淡转为愤怒,呼吸急促道:“你看到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觉得心痛吗?”
清许的视线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刚看到的时候还是心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觉得麻木了。
因为此刻,比她更严重的清棵,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六年了,他从一个小不点就见证俩人的厮杀。清棵不同意离婚,夏姚跑不掉。他们好像一直在一个即兴转盘里打转,她逃他追。清棵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他可以接受夏姚不在身边,但不能离得太远。不管夏姚在哪里,他都会定期送茉莉花给她。而夏姚最讨厌他这个行为,收到东西就当场毁掉,然后开骂,然后演变成打架……
两个人这些年赚的钱,几乎全砸在医院了。
夏姚见他半天不说话,直接忍不住了,大吼道:“我问你话!自己的妈妈被伤成这样,都不会觉得伤心难过吗?!”
清许被震得心脏加快跳动,可面上只是轻微地皱了下眉。他睁着那双褐红色的眸子,轻声提醒:“妈妈,别这样吼,很伤声带。”
话音刚落,“啪———!”一只手狠狠甩在清许脸上。
清许的皮肤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手掌印。这是夏姚第一次打他,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哭啊!”夏姚把那只手握成拳头,红着眼眶咆哮,“我打了你,你不疼吗?!愤怒啊!!我无缘无故打你,你倒是生气啊!!!”
清许脸上火辣辣的,但看到夏姚这样,只觉得悲哀。他站起身,单膝跪在床边,轻轻将人抱住。
“别这样妈妈……”
夏姚拼命挣扎,心电图上的指标一路飙升。直到耗光了力气,她才泣不成声。
“清许……”夏姚捧住清许的脸,泪水似雨线砸下,“就当妈妈求你,哭一下好吗?”
她说:“你不要变得跟那个人一样。”
她说:“这样很奇怪,像一根木头。”
她说:“没有人会需要一个木桩子!”
求求你了…………
夏姚哭了很久很久,清许胸前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然而,他还是没能哭出来。
直到清棵转入普通病房,直到夏姚掐着他的后颈,把他的头按到一束茉莉花面前。
“你看!”
“你看这白花花的一片!”
清许是有力气反抗的,但夏姚是病人,他担心一个不小心给对方添新伤,便任由她按着。
“你看了那么多年,数了那么多次,不觉得头晕吗?”夏姚瞪着眼睛,表情狰狞恐怖,“你不觉得恶心吗?你不想吐吗!”
本来这两天夏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当她看到这束花时,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十几年的委屈、愤怒与怨恨,在看到和罪魁祸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清许时,彻底爆发!
“你吐啊!!!!!!”
清许的脸被死死摁在花朵上面,浓郁的花香味汹涌袭来,不比以往的清香,这味道刺鼻又令人眩晕。他脖子被人掐着,呼吸道变窄,太阳穴鼓起一根根即将爆裂的青筋。
夏姚的话还在继续,咒语般灌入清许脑子里。男生双目瞪得滚圆,红血丝铺满整个眼球。他一次次吸入大量的花香,头部愈发昏沉,胃部终于忍不住抽搐起来。
一、二、三.....
“呕———”
呕吐声彻响病房,夏姚看着眼前剧烈起伏的背脊,心脏骤然一紧,仿佛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清许.....”她连忙把人拉起来抱住,捧着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对不起.....”
清许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滴下眼泪,缓缓伸出手。
妈妈,不要哭.....
不是你的错。
“清许!”岑不遇握住了他的手,满脸担忧,“你还好吗?”
顶头的灯光逐渐清晰,清许眸子动了动,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后,眉心一蹙,反手推了对方一把。
“走开。”
岑不遇知道他在生气,不仅没躲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观察。”岑不遇连忙道歉,“是我不严谨。”
他早应该发现的,如果清许真的喜欢茉莉花,为什么连一盆都不往家里带?
想到这里,岑不遇突然一把将清许横抱了起来。清许刚刚冷静的心脏见状猛地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服。
“干什么......”
“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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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这里。”岑不遇瞥了一眼那些花,抬脚往门外走。
长大后,清许还没有被人这样抱过,加上他现在个子高,即便不胖,也有一定重量。他挣扎着想要下来,可因为刚刚吐狠了,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清许抬眸,看着岑不遇的侧脸,恍惚间,仿佛回到两人初次见面,岑不遇帮他挡烟灰缸的那一刻。
一样的凶狠,却又带着别样的温柔。
此时的酒吧生意非常火爆,包厢无一空闲。岑不遇把清许抱到了自己的车上,随后找来保洁,给了几百小费让对方收拾休息室,又找到经理说明情况,这才倒了一杯温水,回到车上。
“漱漱口。”岑不遇把水递到清许嘴边,清许想自己拿,他却不松手,“我等下送你回家。”
清许一愣:“我在上班。”
“我跟店经理说了,你胃不舒服。”岑不遇知道他惦记着全勤,放出安心丸,“他给你调休了。”
清许不说话了。他现在胃部跟火烧一样,这个状态确实不太好工作。
岑不遇一只手照顾他喝水,一只手拿纸巾给他擦嘴。清许不习惯,一开始躲了躲,但车内空间就那么大,他根本无处可躲,最后,只能僵着身子任由对方动作。
或许是因为两人年龄相差七八岁,岑不遇总把他当小孩子照顾。可清许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独立,这些举动让他浑身不自在。
“对不起。”岑不遇再次道歉,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巾,又缓缓松开,满眼心疼地看着清许,“清许,以后我要是再做了你讨厌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我刚刚真恨自己,怎么这么蠢,怎么就没发现......”
他刚才向经理问了一嘴,得知,清许根本没有对花粉过敏,因为有很多客人都送过他花。经理可能知道他踩中大雷,还顺带了一句清许是孤儿的话,那一瞬间,岑不遇心脏都揪了起来。
出于尊重,他从未调查过清许,想着要慢慢了解对方,这才是追求的正确态度。可如今看来,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岑不遇没有追问清许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也没打听他的过去,父母如何离世,又为什么见到茉莉花就呕吐。他只是轻轻握住清许放在腿上的手,语气轻柔地又问了一遍。
清许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喉结动了动,几秒后,抬眼对上那双关切的黑眸,终于点头。
“好。”
岑不遇很是欣喜。虽然很少,但他能感觉到清许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回去时,清许开着车窗吹了一路。想起妈妈那时说过的话,他突然开始思考起来。
最鼎盛的时期,他一个月收到了几十封告白信,但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那些被他拒绝后又再次找来的人,最后都会冷着脸走开。他甚至听到过别人说他是个机器。
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可是现在......
清许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男人,不知为何,竟生出想了解对方内心的想法。
等到车子停在城中村门口,岑不遇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问清许要不要吃点什么,毕竟肚子都吐空了。但清许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胃口。岑不遇动作一顿,又说要送他回家,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岑不遇。”清许偏过头。
岑不遇睁大眼睛,愣了好几秒。男人咽了一口唾沫,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等反应过来,忙激动地答应。
“诶!”
清许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需要我?
怕自己判断失误,清许缓缓卷起了手指。僵持半晌后,还是垂下了眼眸。
“谢谢。”
9. 不是玩玩的心态
岑不遇感受到清许有话要说,但却没敢伸手把人抓住。他就那么看着清许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才缓缓回头。
修长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了另一个人的味道和体温,车内竟显得空旷无比。
良久,岑不遇微微皱了一下眉,重新启动车子。
四十分钟后。
岑不遇走进一栋别墅里。
父亲岑谨看到他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满是惊讶和疑惑,拿着把锅铲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了?”岑谨坐到他旁边,“下午回来的时候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事情办得不顺利?”
岑不遇闻言仰头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挡住眼睛,随后叹了一口气。
“他根本不喜欢茉莉花。”
岑谨高高抬起眉,一副懵然的表情。岑不遇正在追求一个大学生,这事他跟妻子都知道,还帮着出了点主意。
这时,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岑谨心头一跳,惯性扬起笑脸转过头,看着一身白色西装革履的漂亮女人,温和地喊了句:“老婆~”
何娜娜抬手给了他一个飞吻,但看到岑不遇坐在沙发上,顿时皱起眉:“小岑,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们夫妻生活吗。”
“......”
自高中开始,岑不遇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他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离清许的城中村也并没有多远。
但最近却老往父母这里跑。
岑谨上前接过妻子的公文包,快速眨了眨眼睛,示意咱儿子又遇到难题了。
何娜娜见状冷哼一声,随后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茶。脸上不屑的表情仿佛在回应:真没出息啊......
等闻到一股焦香味,她赶紧站起身,夺过岑谨手里的锅铲跑进厨房,抱怨道:“哎呀老公!都说了炒菜不要放这么多油了,会长胖啊......”
“啊,抱歉抱歉。”岑谨跟上去哄她。
岑不遇听着厨房里的碎碎念,把手移至额头,等了一会儿,才问:“爸,如果对方当下有话想对我说,但又突然打消了念头,是因为信不过我吗?”
没等岑谨回答,何娜娜就抢先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们才认识多久,信任链还没建立起来呢,就想着人家对你推心置腹啊!”
岑不遇眉头皱紧了。
沉默一阵。
“爸爸觉得,他可能是害怕。”岑谨探出头来,等到那双黑眸抬起,便微笑着继续说,“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独立的世界,现在突然有人闯进来,还不停地示好,他肯定是警惕的。”
害怕......?岑不遇眨了两下眼睛,坐正起来。他想过清许会烦他,讨厌他,但从来没有想过清许会害怕。
“他可能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追求着来看待,而是观察敌友,判断你是狐面兽心来洗劫地盘的,还是忠犬相伴来融入他生活的。”
岑谨把菜放在餐桌上,重新坐到他旁边,这才问:“所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不遇滚了滚喉结,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何娜娜看着父子俩一本正经地分析人性心理学,对天翻了个白眼。她拿出一个保温盒,把饭菜分出来,随后装好放到茶几上。
“说那么多,不如实际一点。”
岑不遇看着蹭蹭冒白气的食物,顿时明白过来,开心道:“谢谢妈。”
“不客气。”何娜娜面无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大门在那边。”
“……”
等岑不遇挥手离开,岑谨转身坐到餐桌处,忍不住对低头喝汤的妻子说:“咱家又没二宝,你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点。”
饭都不让人吃。
何娜娜慢悠悠抬起头,不以为然:“他从小锦衣玉食,大学毕业后就接管一家最有潜力的公司做到上市,人生简直不要太顺遂,吃点爱情的苦怎么了?”
“再说了,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追老婆还要近50岁的爸妈帮忙,你不觉得是你太宠着他了吗!”
岑谨眉心跳了跳,竟无言以对。
-
清许到家后,给自己简单洗了个澡,便倒在床上睡着了。被手机震动吵醒时,他正在做一个吃大餐的美梦。
看到岑不遇发过来的消息,他眯着眼睛整整读了三遍,这才从床上弹起来。
岑不遇:【宝贝儿,我带了爸妈做的饭菜来。】
岑不遇:【可香了,出来吃点吧,这样晚上睡觉才不会饿。】
清许喉结滚动,手指放在屏幕上好几秒,才打字回复。
【等一下。】
他下床,穿上衣服和鞋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很好,他脚步跨得比以往轻盈许多。
不过五分钟,清许就看到了岑不遇。男人双手抱胸靠在车门边,两条长腿一曲一直,他微低着头看着地面,神情严肃认真,像在思考着什么。一身整洁的黑色西装与车融为一体,看着很是亮眼。
清许放慢脚步,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毫无意外,那双狭长的眼睛猛地抬起来,在看到他之后,里面的情绪立马转变成欣喜。
“诶。”
清许眼皮跳了跳,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岑不遇看到他翘起来的几缕头发,微微一愣:“你在睡觉?”
清许:“嗯。”
岑不遇下意识就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打开后座:“先吃饭吧,别凉了。”
既然都来了,清许也没墨迹。但看到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次性碗筷和保温盒时,还是有点惊讶。
岑不遇跟着坐进来,动手把保温盒打开,把饭菜碟一盘一盘摆好,然后拆开筷子的保护套递给他,说:“我爸厨艺很好的,你尝尝。”
清许垂眸,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说没有一点触动是骗人的。他抬起头,褐红色的眸中罕见柔光。
“你吃了吗?”
岑不遇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句的,下意识回:“还没……”反应过来又指着前面的街道,“我等下去大叔那里吃碗馄饨。”
清许心头微微一颤。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生气。
生气???
岑不遇见他半天不接筷子,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去那里,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啪”的一声,筷子被掰断成两截。
清许把饭盘拿起来,分了一半到自己碗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平静地推过去。
“吃吧。”
岑不遇看着那半盘米饭,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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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缓缓放大,脑中欢快到不停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全身细胞都活跃起来。
心想:这哪里是米饭,这是清许对他无声的爱啊!
岑不遇偏过头,见清许一口一口吃得香,恨不能就这样把人抱在怀里。
车内开着灯,那双墨黑的眸子愈发深沉,好似黑夜中盯着猎物的捕食者。半晌,岑不遇回神撩了一把头发,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真要命……
清许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吃饭很快,几分钟就解决掉了一半饭菜,半碗汤下肚,整个胃瞬间暖了起来。
岑不遇见状忙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清许接过来,擦了擦嘴边的油渍,随后才开口问最开始的疑惑。
“你父母知道这件事?”
岑不遇咀嚼的动作一顿,当然知道清许指的是追求他的这件事,咽下食物道:“知道,我当天晚上就跟他们说了。”
那天岑谨跟何娜娜都睡着了,接到他的追人报备电话时,何娜娜还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顿,责怪他三十岁还不懂分寸,大半夜为这点小事骚扰他们。还撂下狠话,要是追不到人,以后就别回来了。
岑不遇从小是被捧到大的。他父亲是一名私厨,也是一位上门女婿,性格很温柔,什么事都会耐心教他。母亲是地产开发商,事业心很强,虽然有点严格,但也很爱他。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取向时,就立刻告诉了俩人。他们跟其他父母一样,很震惊他怎么会弯,但却没有因此骂过他,都希望他能找到对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清许。”岑不遇放下手中的筷子,等待那双红瞳看过来,语气认真地说,“我并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靠近你的。”
清许呼吸一顿。
岑不遇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在酒吧工作,肯定看到过很多事,但我不是那一挂的。那天因为一个客户约我去谈生意,还叫了气氛组,我头很晕,才会在走廊上撞到你。”
“我也没想到,这一撞...... 就撞到了我心里。”岑不遇想起当时的画面,笑了笑,“这种感觉是不可控的,就像磁铁一样,我根本忍不住。”
听了岑谨的话,岑不遇在来的路上好好反思过自己。因为他确实没有跟清许说清楚,只一味的去做。
现在,他打开肚皮,把真心捧出来,双手奉上。
“我认为,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很难得。”岑不遇舔了下唇瓣,说得很轻,“我不介意主动,付出,因为这是我需要的。”
“如果三观合适,脾气不算太差,我希望的是,能牵着对方的手走向婚姻,走向以后每一个春夏秋冬。”
耳边的一字一句,都太过直白震撼。清许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心脏仿佛被狠敲了一下,颤动全身。
需要......
婚姻......
清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这两个词沾上关系。他读书、工作,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好好的活着。
爱情、婚姻、家庭什么的,他其实并不渴望。所以才会被人叫做机器。
夜市进入高峰,窗外不停有行人经过,三五成群,脚步不齐,跟杂乱无章的心跳一样。
“......好。”清许顿了顿,情绪被气氛带动着严肃起来。
“我知道了。”
10. 以后我陪你。
一星期后。
四月四清明节,学校连放三天假。
清许早早醒来,刚准备去洗漱,就看到手机上有未读消息。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只布偶猫头像。
岑不遇:【宝贝儿,我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四十分钟后到。】06:30
清许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07:15,打字回复。
【你到了?】
布偶猫很快回过来消息:【到了,刚买好早餐。】
清许见状放下手机,迅速穿好衣服去洗漱。
那天晚上,清许告诉了岑不遇见到茉莉花就会吐的原因。但他没有说父母之间的暴行,还有母亲在医院对他做的那件事,以及那些话。
而面对逝者,岑不遇也没有对此发表评论,只是对自幼独立的清许更加心疼。
虽然清许自己并没有太多感受。
眼看快到清明节,岑不遇还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要、陪我去墓地?”
“嗯!”岑不遇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很小心地问,“可以吗?”
清许捧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被日出染得赤红的眼睛,现在想起自己的回答,仍觉得不真实。
———“好。”
……他到底为什么会同意?岑不遇跟他非亲非故!
半天想不明白,清许抹了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走出洗手间。
不比以往,岑不遇今天没再穿西装,而是换上了比较休闲的衣服。红色羽毛图案的黑T加黑牛仔裤,跟清许的白T白牛仔裤站在一起,很有黑白两道的感觉。
岑不遇也发现了,清许酷爱白色。男生脸上的表情总是很淡,显得那双如红玛瑙的瞳眸格外亮眼。T恤的衣摆被他扎进裤子里,使那腰身看着特别细。他一步一步迎着晨光走来,每一步都似踏在岑不遇心上,周遭事物瞬间暗淡无光。
岑不遇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再给清许添上一对翅膀,那他必定是误入人间的天神,不染尘埃,令人心生敬畏。
“不走吗?”清许见人挡在车门外,皱了下眉。
“走!”岑不遇回过神,立马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在顺手拿下他肩上的书包,发现很轻,问道,“东西买了吗?”
清许低头坐进去,随后抬眼:“直接去现场买。”
清许的父母葬在山区,那边每年都有好多小摊贩推车卖祭品。
岑不遇点了点头,说好,轻轻关上车门。等自己坐上车,便把早餐递给清许。清许接过,低头沉默地吃了起来。
这是两个人继上次事件后第一次见面。清许最近一直在忙编程实践,每天不断调试代码使得他没空分心去看手机消息。而岑不遇也在忙,郊外的一个开发项目环保审批卡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这个事情,加上他父亲不是花城人,祭拜祖先要跑两个地方。
现在是第三个。
车内安静着,一路开到高速收费站俩人都没说话。直到滴的一声,ETC杆子抬起,岑不遇才深吸一口气,偏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的男生。
“清许。”
“嗯。”
“我好想你。”
突兀又直白。清许心头一跳,瞪着眼睛看过去。
岑不遇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男人靠在车窗上,手背抵着嘴唇,笑得低低沉沉。
“你怎么这么可爱......”
清许不知道怎么接话,双手在腿上微微卷起。几秒后,他回正头,终于开口:“调侃心仪对象是你的乐趣?”
闻言,岑不遇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轻咳一声道:“我这是夸赞,可爱是褒义词。”
清许不说话了。
男生双手抱着书包,双腿曲着,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不知道用的什么洗发水,他头发看着黑亮且柔顺,后脑勺成半圆的形状,感觉摸起来手感会很好。
“你生气了?”岑不遇的目光在车前和副驾驶来回切换,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复,便伸手在那颗圆润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果然,手感极佳。
“别生气,我错了。”
“......”
清许没想到岑不遇敢上手,整个僵住。亚洲传统文化中,男人的头是不能乱碰的,除非他们是很亲密的关系!
比如说家人、朋友。
朋友......?清许眨了眨眼睛,看着极速晃过的绿化带,似乎找到了岑不遇陪自己去墓地的身份。
下了高速,车子直往山区。果然,沿路几百米都是推车摊贩。清许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老爷爷时,开口让岑不遇停下。
那老爷爷是清许老家的邻居,帮过他很多忙。待看清楚来人是他,便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笑着说:“又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清许应了声,让他配一份祭品。
“只要一份?”岑不遇跟上来问。
没等清许回答,那老爷爷就抢先道:“他爸妈是合葬。”
岑不遇愣了愣:“......一个墓碑?”
“对呀。”老爷爷一边把祭品装进袋子里,一边说,“连棺材都是用的同一个呢......”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他猛地抬眼看着清许后面的人,“你是谁呀?”
“我......”岑不遇启了启唇,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是。
如果说是清许的追求着,好像还不够格出现在这么庄重的地方,但如果说是对象,清许也还没有同意......
正当岑不遇不知所措时,清许已经付好钱。男生伸手接过老爷爷手上的东西,随后抬眼平静地看着他。
“一个朋友。”
俩人重新坐上车,又开了十几分钟才到墓园。与外面的大道不同,这里是一条土路,山上好像刚下过小雨,阳光拨开云层洒下来,照在还有点湿润的路面上,看起来金灿灿的。
清许抬眸望过去,一眼就透过层层墓碑锁定了父母所在的位置。刹那间,他瞳孔狠颤了一下,不自觉加快脚步。
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陪的原因,他这次并没有以往的沉重感。
岑不遇一直走在清许左边,因为清许不肯给他提祭品,他只好背着对方的书包。想起清许刚刚在老爷爷面前的介绍,高兴了一路。
“朋友?”他轻轻撞了一下男生的肩膀。
清许一开始没搭理他,把距离拉开一点,结果又被追上来撞了好几次。忍无可忍,那双红瞳凉凉地瞥过去:“你有什么问题?”
此刻已经过九点,太阳愈发炙热,两个大男人的影子原本在土路中间,最后硬是被挤到草丛里面。
“没有没有......”岑不遇把头摇成波浪鼓,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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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只是在想,要是‘男朋友’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表情瞬间僵住。清许的鞋子是帆布鞋,现在除了鞋头那一点,周遭全部粘上了鬼针草黑色的果实,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只小刺猬在挪动。
清许注意到他的目光,直觉不妙,刚要低头往下看,一双手如疾风般突然伸过来,稳稳捧住了他的脸。
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一拉直接不到十厘米。清许缓缓睁大眼睛,第一次在另一双眼睛里看清了自己样子。
岑不遇这时候根本顾不上逗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张嘴就来:“宝贝儿,你喜欢小动物吗?”比如刺猬。
“……”
最后,岑不遇独自背着书包站在太阳底下罚站。
清许提着袋子走到墓碑面前。像往年一样,他看着镶嵌在石碑里,父母年轻时唯一的合照,静默地站了五分钟。
刚刚老爷爷说的话,是事实。在外人眼里,夫妻同葬是一种幸福的归宿、圆满。只有清许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用同一口棺材。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拿着中考成绩单回家,在必经之路的桥边,看到父母一同滚下去的画面。
也忘不了,当他扔下自行车,跨过桥栏准备救人时,那两个人还掐着对方。明明河水已经蔓过头顶,他们完全不在乎,一心只想要对方的命。
那一瞬间,清许似乎明白了。
就这样吧。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去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那样再打架的时候,身上至少不会疼。
等到周遭的邻居跑过来,河面已经不见清棵和夏姚的身影。河面平缓,安静,跟站在桥栏外少年的脸色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阵微风吹来。哗———
周围的树叶不停摇晃,沙沙响声异常动听,像是来自亡灵温柔的慰问。
半晌,清许放下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小扫把。
男生扫了扫墓碑上的灰尘,随后半跪下来,把祭品一件一件摆放好。他点燃蜡烛和香,最后对着那张合照虔诚地磕了一个头。
岑不遇站在原地看完了一切。虽然清许面上没什么情绪,但单薄的背影却尽显落寞。等人一走出来,他眼中满是心疼与坚定,上去就给了人家一个大大的拥抱。
清许僵直着背,双手下意识抬起来按在对方肩上,刚想推开,耳边却传来一句温和有力的话。
“以后我陪你。”
清许心中一震,原本想要推开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动作顿住。
岑不遇站直起来,墨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着这个让人无比心疼的男孩,岑不遇抬起手,再次摸了摸头。
清许,我会一直陪着你。
然而等到上车,画面又呈现出另一种模样。
清许坐在副驾驶,两条大长腿露在车外,目光平静地俯视着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托着他的脚,一只手一根一根给他拔鬼针草果实的男人。
一开始,对方还挺有耐心的,但是拔着拔着,呼吸就逐渐急促起来。
“清许。”
“嗯。”
“我觉得,同样的时间花下去,我们可以买很多双新鞋。”
清许看着一滴汗水顺着对方的鬓角慢慢滑下来,最后落在他的鞋面上,轻轻挑了一下眉,道:“我不觉得。”
“……”
11. (很好养)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两个人才收拾好下山。
每年清明,清许都会打扫一次老家。这里有他跟妈妈最珍贵的回忆,并承载着他六岁之前最美好的童年。
清许站在门前,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件家具,脑海里也跟着闪过无数个画面。好几秒后,他才缓缓打开大门。
岑不遇跟在他身后,神情认真而专注地探索着这里的一切。虽然因为长久没人住了,里面透着一股阴凉陈旧的气息,但岑不遇却不觉得难受,反而为能踏进清许的领地而感到欣喜。
“你以往过年不回来吗?”岑不遇搞地产,一看凳子灰尘就猜到了。
清许推开所有房间的门通风,说:“不回。”
这是栋砖瓦屋,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带大花台 。除客厅,主卧、次卧都盖着防尘布。
“那你都是跟朋友一起过年?”岑不遇看了一圈,问他,“……还是一个人?”
清许闷闷地嗯了一声,走进去把窗户全部打开。
当防尘布挨个揭下,瞬间,屋内的样貌全部展现出来。岑不遇缓缓睁大眼睛,来不及心疼和继续询问清许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年,目光就被次卧的照片所吸引。
岑不遇站在门边的柜子旁,看着一张张从婴儿时期到五六岁时清许的照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最终,更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张。
那应该是一个寒冬,两三岁的清许穿着小熊装连体衣,裹得圆圆滚滚,像只奶团子。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了,清许手里抱着一个小面包,两只小手冻得红红的,又大又圆的杏眼含着水光委屈巴巴地看着镜头,小模样令人心疼又怜爱。
“宝贝儿,你小时候真可爱。”
岑不遇轻轻蹭了蹭照片里清许的脸颊,嘴角向上,眸光温柔,似乎都能隔着相框闻到一股奶呼呼的味道。
清许瞥了一眼男人的举动,没吭声。他抬手推开厨房门,将路上购得的面条与鸡蛋轻置于料理台上,而后转身往后院走去。在那一片葱郁的绿草地中,摘取了些许可食用的野菜,这才折返。
虽然不会回来住,但清许一直没有断水电。
等闻到了蛋香味,岑不遇才恋恋不舍地从次卧里出来。他刚刚把清许小时候的儿童床、玩具、衣服等都拿在手上欣赏了一番。一想到那些东西是可可爱爱的清许在用,他就想全部打包走。
此刻,看到清许本人笔直地站在厨房,手里拿着锅铲和碗盛鸡蛋,岑不遇喉结滚动,想把人扛回家的心情冲到了顶点。
“好香。”他走过去站在男生旁边,看着那张与小时候差距极大,轮廓分明的侧脸,“需要帮忙吗?”
清许放下锅铲,面无表情地在其中一碗面上放了一双筷子,随后端着自己那碗走出了厨房。
岑不遇对着空荡荡的门框愣了愣,转头才发现已经做好了……
由于桌椅还未打扫,清许直接蹲在花台边吃面。岑不遇从没这样吃过,学着蹲下时差点撒了面汤。
岑不遇惊魂未定,心想:这可不能撒啊,这是清许对他满满的爱,他将用最大的用餐礼仪享用这一碗鸡蛋面,保证一滴汤都不会剩下!
清许吃东西时极为安静,却听到“嘶嘶”索面声,他不禁皱起眉,满脸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人。可当瞧见岑不遇吃得津津有味,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很好养)的想法。
原来高贵的布偶猫也可以不吃罐罐和猫粮。
眼见对方一碗面分分钟见底,清许眨了眨眼,忍不住问:“还要吗?”
岑不遇对上他的目光,咽下最后一口汤:“……可以吗?”
清许没有说话,直接站起身,进门拐进厨房。
-
吃完午饭,清许戴上头巾,拿着扫把给屋顶打扫了一番。岑不遇因为吃太饱,身体不灵活,被他安排在厨房里烧热水。最后,两个人一起拿着毛巾把所有家具擦拭了一遍。
一通忙碌下来,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六点。
夕阳西下,清许搬了一张小桌子和两张凳子到花台,随后泡了两杯盐水,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门前休息。
放眼望去,远处连绵的山峦被夕阳染成橙红。余晖如薄纱,轻柔地披在漫山的梨花树上。洁白的梨花花瓣,在夕阳映照下泛起淡淡暖光,宛如天边落下的云霞,美得动人心弦 。
清许静静看着,思绪飘回从前。那时他还很小,被夏姚稳稳抱在怀中。夏姚当时还很幸福,嘴角总是挂着笑,说话也温柔。
———“乖乖,这里风景真美啊。”
“宝贝儿,这里风景真美啊。”岑不遇赞叹着喝了一口水,结果发现是咸的,歪头问,“这是什么水?”
清许心脏猛地一跳,往昔与当下瞬间重叠,令他有些恍惚。
“嗯?”岑不遇追问。
“……盐水。”
“为什么喝这个?”
清许定了定神,偏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出了很多汗吗?”
岑不遇一愣。他是很少运动的人,今天的劳作也是意料之外。为了减少清许的工作,他干得很卖力,导致汗湿了衣服,手臂也很酸。
“你心疼我?”
“……”
清许不回答,岑不遇就凑到他面前,直直与那双被日落染得赤红的眼睛对视,弯唇追问道:“是不是?”
清许瞳眸颤动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卷起,好几秒后,才回:“这很平常,你今天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换成一个陌生人,我也会这么做。”
“好吧。”岑不遇撇了撇嘴,坐正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开口很认真地说,“清许,如果哪天你感动了,一定要告诉我。”
太阳已经掉落至山后,两个人的视线再次对上。清许注意到,那双没有了云彩的黑眸里,装满了自己。
“我真的很想拥抱你。”
不是墓园那种朋友间关怀的抱,而是情侣之间热情而甜蜜的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于另一半,岑不遇不喜欢藏着掖着,想就是想。而且以清许的性格,太含蓄的话,估计一辈子也砸不出一个水花来。
清许喉结滚动,垂眸盯着杯中的水,许久,才轻轻回应。
“会的。”
眼看天色渐暗,两个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然而,岑不遇在调转车子的时候,两个后轮因为路滑直接陷进了田里……
农村的马路都是后来村民自建的,不仅弯路多,还是单向道。今天山上下了小雨,田里的土壤很稀,那么重的车下去就别想再起来了。
嗡嗡———车子发动机频频发出咆哮的声音,黑色浓烟不断从车尾冒出来,汽油味很快把清新的空气污染。
半天没动静,岑不遇下了车,看着满是泥巴的车后轮,和光脚站在田里助力且眉头紧锁的清许,相当棘手地嘖了一声,拿出手机:“我叫人来拖车。”
清许走过来按住他的手:“还有半小时天就会全黑,村里没有路灯。”
听到这话,岑不遇脑子瞬间短路,双眸陡然瞪大,急切地问道:“那怎么办?难道今晚要露宿荒野?”
清许:“……”
直到清许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铺在主卧室的床上,岑不遇才反应过来今晚不是要跟清许露宿荒野,而是同床共枕!
“这样、不好吧?”岑不遇现在脑子全是乱码,“毕竟……”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清许转身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闻言古怪地抬起眼:“不然你想睡车里?”
岑不遇一顿,立即摇头。
铺好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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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把原本收拾好的面拿出来煮。但因为只想着吃一顿,晚上就没有鸡蛋可以配了。
简简单单解决掉晚餐,清许又烧了两桶热水洗澡洗衣服,不然身上都是汗味。
岑不遇端正地坐在床边,一想到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睡在一起,心脏完全静不下来。而卫生间时不时传来的水声,就像猫爪子一样勾在他神经上,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太危险了!
清许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洗澡呢?!!
他们都是同类,也都成年了,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啊!!!
岑不遇面色凝重,越想越上火,两只手抓着床沿,攥得床板吱吱作响。等到清许只穿着一条裤子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直接受不了,整个人猛地一下弹起来。
“怎么了?”清许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问。
岑不遇被他白皙的肌肤晃得头昏脑胀,别开视线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清许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打开抽屉,拿出吹风机:“洗了。”
“柜子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吗?”
“没有。”
“那你爸以前穿过的衣服呢?”
“烧了。”
“……”岑不遇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吹风机的运作声就彻响整个房间。清许背对着他,毫无防备地就那样吹起了头发。
只有一层的砖屋不高,男生的头距离吊灯不到十厘米。他双手抬起,两扇蝴蝶骨随着动作若影若现。可能是因为擦后背不太方便,他的背脊骨上留下一串小水珠,在明亮的灯光下,每颗都晶莹剔透,最后也因为动作慢慢往下滚,一直落进有点松垮的裤腰里。
“咕咚!”岑不遇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像是怕本人听到,他忙转过身,拿着牙刷毛巾三两步冲进洗手间。
落荒而逃。
清许听到重重的关门声,转头看了一眼。他不明白,都是男人,岑不遇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他虽然在gay吧工作,听过很多爱情故事,但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个群体。比如他并不对同性之间产生感情感到奇怪,但不理解为什么会对同样的身体构造产生欲望。
生理课也没教过……
岑不遇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看到清许已经躺在床上,并且闭上了眼睛,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花城的四月,气候很不稳定,白天热得如炎炎盛夏,可一到晚上,气温就骤降,尤其在山里,过了十点,寒冷好似凛冽寒冬席卷而来。
岑不遇把洗好的衣服挂在窗外,刚坐上床,一道视线就瞥了过来。岑不遇掀被子的动作顿住,机械般转过头:“吵醒你了?”
清许扫了一眼他光溜溜的上半身,很快又转到脸上:“没睡着。”
“……哦。”
这是一米八乘二米二的大床,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谁也没挨着谁。但常年没人用的被子有一股闷闷的味道,清许只盖到肩膀,露出两条长长的手臂来。
屋内安静无声,彼此的呼吸尤为清晰,每一次轻缓起伏,都似在为这片静谧打着节拍。
良久,岑不遇深吸一口气。他越想越觉得清许刚刚的反应不太对劲。两个人裸着上半身睡在一起,这随便揪一个同性恋来,都不可能这么淡定!
“清许。”
“嗯。”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
不一样?清许眸色暗了点,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在医院时说的那些话,但还是如实回答:“小学。”
旁边的人闻言忽地撑起身,清许抬眼便看到一双惊讶的眸子,没等他说话,对方一下扑过来,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么早!”
小学就发现自己是gay了?
12. 那你摸摸看
“怎么了?”
清许不明白岑不遇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在他看来,即便自己与别人不同,也能正常生活。
这几年已经证明。
“知道的人多吗?”岑不遇接着问,“你父母也知道吗?是你主动告诉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二十年前不像现在,那时候同性恋还不被广泛知道,很多家长都接受不了,以为这是病,会强行给小孩吃药,甚至丢到精神病院改造。
还有特别迷信的大人们以为孩子中邪了,天天请法师带着本人去祖坟上作法的都有……总之,那时候的同性恋群体很少有人被善待,被承认,被尊重,大多数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说恶心,骂变态等等。
以至于大家都活得小心翼翼,害怕被人知道。
想到这里,岑不遇直接盘坐起来,又问:“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有骂你,或者打你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砸下来,清许都懵了。虽然觉得岑不遇很奇怪,但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因为,如果对方是真心需要他的话,就会接受他所有的缺点。
他不想看到下一个夏姚,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清棵。
所以,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只要对方想退出———
随时可以。
“从小学到大学,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知道。”清许直视上方的黑眸,一个一个回答,“我父母也知道。”
至于他们有没有做什么……
“他们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
清许滚了滚喉结,垂下眼眸道:“除了他们自己的感情理不清楚,他们一直,对我很好。”
没少过吃,也没少过穿,只是没空管他而已。
“那就好……”岑不遇没想到清许这么勇敢,震惊得说不出话。然而,当清许小时候的照片浮现脑海,他的情绪又缓缓低落下来。
“你这样好看,肯定有很多人追你。”
而且还很疯狂。
比如那个从学校跟踪到酒吧的路恒,比如每天一忙完就想立刻见面的他。
岑不遇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不是一般大,有那么多的竞争着,他要怎么做,才能从中脱颖而出呢?
显然现在做的这些还不够!
清许看着岑不遇的表情,不懂这人怎么从一个话题跳转到另外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明明他早已经做好准备,对方不能接受可以随时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捏住,闷闷的,呼吸有点难受。
“你后悔了?”
不高兴的语气,岑不遇表情一愣:“什么?”
清许却不想再说,抽回手,翻身背对他:“后悔可以随时离开,没人拦你。”
??????
这下换岑不遇懵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宝贝儿……”岑不遇轻轻握住清许的肩膀,试图将人掰转过来。可清许却闭上眼拒绝交流,岑不遇心脏一紧,忙问,“为什么生气?”
清许冷淡地拨开他的手,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睡觉。”
“不是……”这哪睡得着啊!
猜到清许可能是怕自己介意他的感情史,岑不遇再次伸手把那颗脑袋捧出来。清许猛地睁开眼,一双俊眉紧紧锁着,因为闷在被子里,脸蛋微微泛红,看起来生气极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现在只谈未来。”
“…………”
“清许,我既然选择追求你,怎么可能那么小心眼呢。我刚刚只是好奇,绝对没有因此而看轻你……”岑不遇见眼下的人无动于衷,顿时急了,猛地低头,抵住对方的额头,“相信我好吗!”
刹那间,清许的呼吸骤然屏住,瞳眸缓缓放大。
山区夜晚宁静,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心跳声,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织,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清许看着岑不遇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黑眸中中满是焦急与真挚,他心脏那只手像是被什么轻轻击碎,化为一圈圈泡沫。
静默半晌。
似是才反应过来这个距离很不妙,岑不遇眸色动了动,捧着清许的双手微微颤抖,却舍不得放开。他抬头,目光不自觉掠过清许的红瞳、高挺鼻梁,最后停在淡粉色嘴唇上。
清许的唇线总是往下撇着,生气的时候更是。薄薄的两片唇瓣并合在一起,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跟成熟的水蜜桃一样引人犯罪。
岑不遇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呼吸愈发急促,心跳声更是重得快把耳膜敲碎。
好想就这样吻下去。
管他们相不相爱,连被子带人一起打包回家,然后锁上房门,早中晚由他好吃好喝供奉着,不给任何人看。
就在岑不遇控制不住想靠近时,清许眸色一凛,一只手抬起来抵在了对方胸膛上:“说完了吗?”
身上的人顿时僵住:“说完了……”
“现在睡吧。”
“……好。”
话音落下,岑不遇就像个听话的将士,松开捧着清许的双手,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随后笔直躺下,盖上被子。
清许见人终于不再闹腾了,绷紧的身体一松,抬手关掉了大灯。男生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对方肌肤坚硬滚烫的触感,后知后觉,那只手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下一秒,一只手在黑夜中缓缓打开,男生将它反过来对准窗户,让夜风带走残留的温度。
“你还生气吗?”
清许动作顿住,一双眼睛无奈睁开,但很快又闭上:“不生气。”
那就好……
岑不遇翻了个身,面朝清许。没了灯光,月色瞬间清朗起来,看着男生如山脉般起伏的侧脸,岑不遇终于安心下来。
“晚安。”
说完,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在房间内散开。
十几年来,清许都是一个人睡觉,这声音让他很不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再次睁开眼,视线紧锁上方反光的吊灯,半晌,红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
第二天一早,清许是被胸前的重物给压醒的。
男生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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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随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到一条又长又结实的胳膊时,那双眼睛里的睡意瞬间全无。
清许猛地偏过头,果然看到一张近在咫尺,五官俊美的脸。岑不遇不知道是怎么睡的,一整个滚到了他这边,还像抱抱枕一样把他圈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不断吹过来,把清许的脸熏得热乎乎。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岑不遇眉头微蹙了下,缓缓睁开眼睛。
!!!
四目相对,那双红瞳煞气逼人。
岑不遇直觉危险,眨了眨眼睛忙打破僵局:“早上好啊宝贝儿。”
清许垂眸看了一眼他的胳膊,随后面无表情抬起头:“你看我好吗?”
“......”岑不遇嗖一下把手收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
清许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发现才07:05,虽然时间还早,但已经睡不着了。
下一刻,房间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岑不遇看着清许下床,把窗外的两件衣服收起来,一件丢给他,一件直接往身上套。
昨晚因为慌张,他没敢仔细看,现在发现,清许的身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瘦。
男生站在窗口,宽厚的肩膀挡住所有晨光,可能是因为常年调酒运动的原因,他的手臂线条非常漂亮,虽然胸肌不算鼓,块状的腹肌却很紧实。
光看着就知道手感肯定很不错。
岑不遇突然觉得嗓子发干,在清许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了视线。大清早就受到如此美艳的视觉冲击,等下“小小岑”失态就糟了。
叫本人发现,少不了一顿生气。
但想到昨晚的对话,岑不遇又宽心下来,觉得这很正常。毕竟清许是他喜欢的人啊,他们同床共枕欸,这换谁谁能冷静?
“清许。”岑不遇掀开被子下床,站直了问,“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帅吗?”
突兀又诡异的问题。清许放下衣摆,目光快速扫过那张脸上的眉眼鼻唇,随后拿上牙杯和毛巾进入洗手间,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帅。”
“那身材呢?”岑不遇追上去。
“好。”
“相比其他追求者呢?”
“......”清许搞不懂岑不遇又突然抽哪根筋,大早上问他这种事,挤牙膏的动作顿住,目光认真地停留了两秒,最后还是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不太会夸人,但岑不遇身材确实挺好的。像是经常健身,男人的手臂比他还健壮,不然他也不会被其压醒......胸肌鼓囊囊的,人鱼线直达小腹。一双腿长且直,让普通的牛仔裤仿佛瞬间有了秀场爆款单品的风采。总之,整体看下来,很有观赏性。
听到清许这么说,岑不遇很是高兴。虽然情敌众多,但他至少赢了一筹!
要知道,有一张对象认为好看的脸,和强壮的身体,会给日后的幸福生活大大加分。
这么想着,岑不遇向前迈近一步,抽走清许手里的牙膏,然后握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按在了心脏那处。
“那你摸摸看触感怎样?”
清许心头一震,手指触电般猛地缩了下。
13. 被人举报
岑不遇话音落下,洗手间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与窗外热闹欢快的鸟鸣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许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到岑不遇的胸膛,两秒后,又抬眼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
如果换成是同类,遇到这样的行为,如此暧昧的气氛,绝对会被撩到脸红心跳。
可偏偏——
清许见那黑眸神色认真,且充满了需要被证明的渴望,沉默半晌后,真的动手在上面摁了摁。
那一瞬间,岑不遇心脏狠跳了下,握着对方的手不自觉收紧。可男生就像个铁面无私的评委一样,掌心一下接一下按在他身上,从胸肌到腹肌,没动一丝歪脑筋……他天生弯的,身体在这样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体温极速上升。
清许感觉到手下皮肤的变化,抬眸扫了一眼:“你很烫。”
岑不遇:“……”
快速按完后,清许停下动作,面色平静地在之前的基础上加了一个字:“很好。”
非常有弹性。
刚说完,眼前的人突然低头朝自己靠了过来。岑不遇攥紧了他的手,急促而滚烫的呼吸洒在他肩膀上,哑声道:“宝贝儿,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清许僵了僵,垂眸便看到一只红到快滴血的耳朵。
两个人昨晚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木质古龙,味道清新淡雅,给人一种神秘雨林的气息。
许是味道太过好闻,掌心下的震动也太过杂乱,清许喉结滚动,心跳受影响似的,也跟着逐渐加快起来。
良久,肩上的重量还在,靠在上面的人不仅没有冷静,呼出来的气息还越来越热,清许感觉肩膀那块皮肤都快被灼穿了……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问。
岑不遇回神般抖动了下,随后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窗外晨光柔和,男人墨黑的瞳仁却异常明亮。清许看着对方的目光缓缓往下,停在他嘴唇处。目的太过直白,他本来就不迟钝,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抵触却没有昨晚那么强烈。
过了会儿,那双眼睛又抬起来,清许垂眸,冷静与其对视。许是怕他生气,岑不遇犹豫半晌后,又将脑袋靠回肩膀,轻轻蹭了蹭。
“我想吻你……”
声音沉沉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清许眼睫微颤,拿着牙膏的手紧了紧。
-
两个人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八点钟。
清许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只感受到肩膀很酸。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给身后还一脸绯红的男人,叫对方喊人来拖车。
岑不遇双手稳稳接住,随即快速拨通电话,转身走出了卧室。最近几天一直在忙,神经绷得很紧。想起自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身体就有了反应,岑不遇顿时大惊,怕清许看到,全程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男性的欲望是非常原始的冲动,只要及时发泄,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如果要自行压抑,且面对从主观情感上深深喜欢的人,那滋味实在是……
太折磨人了!
等到车子从田里拉起来,俩人最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仿佛在为眼前的美好无声留影。
“走吧。”清许打开车门坐进去。
岑不遇应了一声好。可随着发动机点燃,路边风景一点一点倒退,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这一回去,他跟清许之间的关系,又被拉回到了原点。
“清许。”
“嗯。”
“你有没有想过,翻新这里?”岑不遇偏头看了一眼。
“没有。”清许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这样问?”
岑不遇回正头,舔了下唇瓣道:“就是觉得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可以住得舒服一点。”
清许挑了下眉。
他不接话,岑不遇便继续说:“我挺喜欢这里的,风景很好,感觉很适合偶尔来散散心。如果你不介意,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办怎么样?”
“……”
“当然,我不会乱动里面的任何物品。比如只是给墙面简单粉刷一下,这样落下的灰尘少一点。然后再给洗手间加装一个热水器,这样以后洗澡就不用烧水了。”
“或者,再加一台空调,万一你暑假想回来玩儿几天,这样就不会热……”
“岑不遇。”清许打断他的话,“不要做这些事,没有必要。”
清许知道,就算岑不遇真的想散心,也不会到这里来。有钱人的消遣方式有很多种,健身,购物,旅游等。他不心疼岑不遇为了表现而花钱,但不需要对方以一种上位者般施舍的姿态来改变他的现状。
这是他原本的生活,想要什么,他会自己努力去获得。
常言道:猫来财,狗来福。而他身为房主,来不来财或福都不重要,若养得起,他便愿意将第一口饭给对方,若挑肥拣瘦嫌弃,趁早离开他也清净。
岑不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清许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闻言耷拉下眉眼:“我只是、想在你的地盘留下属于我的痕迹,这样每次你一看见,就会想起我。”
清许眼眸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车窗外阳光正盛,树叶斑驳的光影洒在岑不遇侧脸。这一刻静谧如磁,光影凝住,只剩下细微的闪烁。
-
俩人回到市区时,正好午饭时间。岑不遇带着清许去到一家海鲜自助,本来想着这样既可以照顾到清许的感受,又可以在帮忙剥壳类的美食时,展现出他温柔贤惠的一面。
谁知,到了整点的时候,鱼缸里下来七八个美人鱼,男的女的都有。随着餐厅放出音乐,和其他顾客高涨的欢呼声,清许的目光便被吸引走了……
美人鱼又是跳舞又是跟顾客互动,表演了将近两个小时,清许看得认真,完全没有发现某人幽怨的眼神。
出了餐厅,清许又被岑不遇带到商场,说鬼针草扎坏了他的鞋子,要买几双新的。
清许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的鞋子也不贵。然而岑不遇根本不懂得收敛,买完鞋子又说他缺衣服,等到几套衣服试下来,又说他身上没有配饰……
“够了。”看到销售人员拿来的手表,清许冷着脸打断。
岑不遇笑容一顿,嘴里的“真漂亮”一下噎住。销售员双手托着表盒,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
“这……先生您看?”
岑不遇什么也不敢看,瘪着嘴点了点头:“结账。”
“好的,这边请。”
直到看见岑不遇跟着销售员走到收银台,清许才返回更衣室换衣服。
只是他刚脱下上衣,后面的门却被突然顶开。
没等他说话,对方先骂了句脏话:“操!这里有人啊!”
声音有点熟悉,等到清许转过头时,销售人员已经把门关上,道歉声由近至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门有点问题,您进这边……”
过了会儿,清许把换下的衣服交给销售员打包,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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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个身强体壮的男生把一个非常瘦弱的男生按在沙发上打闹,他眼睛一眯,瞬间想起来是路恒的那几个朋友。
而那个男生,有点像他的一个同班同学。对方浑身被闹得通红,只露了半张脸。
“认识?”岑不遇提着包好的衣服走过来,目光看了一眼那几个人。
清许垂眸:“不认识。”
但帮着路恒堵了他三回。
不是什么好人。
“哦。”岑不遇没在意,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随后抬眼对着他笑,“去吃晚饭吧,逛一下午都饿了。”
商场盯光尤其明亮,岑不遇眸子里点满了星辰。清许定定地看着,几秒后点了点头,没说拒绝的话。
“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服装店,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有道阴冷的视线。
-
那天晚上回去,清许把衣服拿出来洗,才发现,岑不遇把那只手表藏在了里面……
而面对清许的消息轰炸,岑不遇表现出了十级脑部当机行为,根本不正面回答问题,一会儿夸他好可爱,一会儿夸他好有才华。
到最后,清许都气笑了。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两个人又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花城的四月气温直接进入盛夏,清许只是骑个往返的路程,衣服也能湿透大半截。到了晚上,风扇都是整夜整夜开着,非常吃不消。
这天,酒吧发下来上个月的薪水,清许看了一眼,想到学校奖学金和助学金也是这个月发,难得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在某购物网站上选了一台空调。
然而,奖学金是发放了,助学金一直等到十几号都没有动静。
清许找到辅导员问了才知道,今年他没有被评上,因为他有固定工资。
而且还不低。
清许听到这个消息,几天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是谁举报的?”
“……这是隐私。”
事已至此,清许已经明白以后都不会被评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换了一个问题问:“替掉我的那个同学,也没有父母吗?”
“清许……”
辅导背靠桌子,双手缓缓扣住桌沿,看起来很无奈。
“我不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清许向他靠近一步,一双红瞳没有半分温度,“那个同学也没有手脚吗?”
“清许!”
——啪!那本名单被扫落在地。
清许垂眸看了眼,脑海里瞬间找到了答案。
那个同学叫郭子义,父母是建筑工,但收入不稳定,因为性格软弱,在学校没少被人欺负。
清许只是抓个肩膀,还没开口问话,对方就把背后主使者给说了出来。
“对不起……”
”是、是那几个学长的主意……”
自从路恒被学校开除,清许跟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那天在商场遇到,他也只当不认识,没想到这群人竟敢主动找他麻烦。
午餐时间,学校体育馆人很少。所以,当一个高挑帅气的男生出现时,就会格外引人注目。
“哟!这不是路恒没追上的那个小学弟嘛?”
清许刚抬眼看过去,一颗球就砸到了说话那人身上。
“什么没追上?那叫没嫖上!”砸人的男生目光直直对上清许的眼睛,随后嘲讽一笑,“不过人家现在可是卖到了一个好价钱,东家看起来很满意呢,随便一只配饰表出手都大几万。”
清许眼皮一跳。
14.给你补牙用
大学四年,权智文在学校只有路恒唯一一个好兄弟。他们一起上课、打球、吃饭、玩得非常要好,可对方却喜欢男的!
这不重要。
路恒最近想约一个男生,叫清许,大二计算系的。那小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却是一副苦瓜相,不知道路恒看上他什么。
这也不重要。
和路恒一样,权智文也是从小到大被人追捧的那个,从没遇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三番两次拒绝邀约,真是印证了那句越穷越清高。
权智文看见那张苦瓜脸就莫名不爽,现在更是来气。他不想再做这种蠢事,直接提议让路恒跟踪清许。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清许原来在gay吧工作。
生理反应,权智文不想进去,原本就憋着火,这下口无遮拦道:“呵,哪个好人家能上这地方打工,真他妈会装。”
路恒面上也有点挂不住,目光看着酒吧招牌《棒棒吧》几个字,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
因为另一家gay吧《盖盖》有那方面的服务,两个人便先入为主,认定这里肯定也不干净。
“路哥,我看啊,你用不着跟这人浪费时间。”权智文掏出打火机给路恒点了一根烟,随后也给自己点上,“直接进去点一瓶好酒,不用五分钟,他准自己贴上来。”
路恒的眼睛被烟熏得眯起,听到这话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把烟往车窗外一扔,打开了车门。
那天晚上,权智文给对方发了消息,问【到手没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得到回复。
路恒:【昨晚喝太醉,没看见。】
路恒:【妈的,被一个傻逼半路截胡了。】
权智文眉头紧皱,顿时被恶心到了。
搁这儿拍电视剧呢?
【换一个吧,你不嫌脏啊!】
让权智文没想到的是,路恒非但没嫌脏,上课前还跑去找清许。不知道二人闹了什么矛盾,中午就有同学说路恒出车祸了。
权智文看到班级群里的消息,一问路恒才知道人在医院。他正准备去接人,结果就看到清许跟一个男的坐在草坪上。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吃东西,随后那男的突然饿死鬼投胎那般,不顾场合就把清许压在身下……
咔嚓——!
接下来是什么发展,权智文不看也猜到了,忍着反胃给路恒发过去这张照片。
他的本意是想让路恒离清许远一点,谁知道这哥们儿中毒极深,当天晚上还敢只身一人去找那个男的。
后面的事情直接超出了他想象,那男的是花城三大地产巨头《何氏》集团的儿子,家世人脉都远在他们之上。
得到被开除的消息,路恒爸妈躲都躲不及,赶紧把路恒丢到国外去。
路恒去M国的那天早上,权智文还能看到对方在校门口跟清许道别,简直执迷不悟。
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把一个天之骄子从神坛拉下来踩在泥下,而获利的清许全身却干干净净,连一滴泥垢都没有沾上。
小小年纪就知道大腿要选粗的抱,还把自己卖得这么成功,真是好手段啊。
路恒被没收手机后,生活变得百无聊赖,而这次校内篮球联赛又输了……他觉得这全都是清许的错!
此刻,权智文看着一身洁白的清许,只觉得讽刺:“怎么?你是来跟我们炫耀的吗?”
清许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直切主题:“是你举报我?”
权智文撇了下嘴,道也坦荡:“我说实话而已。”
权智文打心底里反感同性恋,本来不屑做这种事情,怕沾上了晦气,但又实在替兄弟不值,决定给清许一个教训。
“反正就几千块,你现在都傍上大款了,还差这三瓜两枣吗?”权智文不知道想到什么,忍着恶心邪气一笑,“今晚回去乖乖地往地上一跪,钱不就回来了?”
清许没听他后面的废话,双手缓缓握成拳:“几千块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一顿酒钱,但是对于我,必须要有正当花出去的理由。”
说完,清许就一个箭步冲过去,单手抓着权智文的脖子,狠狠扑倒在地上。“砰”一声巨响,球场地板光滑,权智文被砸出三四米。
“智文!”其他球员见状跑上前。
权智文正想出口恶气,双手也掐住了清许的脖子,出声拦住想要上前帮忙的队友。
“都别过来!”
权智文以为,清许不过是个小白脸,迷惑人的狐狸精,能有什么实力打得过体育生?他死死地掐着清许的气管,看到对方青筋暴起,脸色瞬间通红,心想等下一定要用烟头烫坏这张脸,还要让对方跪地叫爷爷!
他想得太美好了,以至于被清许一拳砸在牙齿上时,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第二拳猛力落下来,鲜血飙到清许褐红色的瞳仁里。那一刻,权智文整颗脑袋都清醒了。
“啊———!”
清许讨厌打架,更讨厌造谣生事、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帽子的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打得其满地找牙。
球员们没想到清许这么狠,纷纷瞪大了瞳孔:“快拉开!!!”
四五个穿着篮球服的人冲上去拉住清许,可清许目标清晰,无论是被权智文乱拳揍到肋骨,还是打脸,都不为所动,直至把对方的两颗门牙硬生生敲断,才罢休。
体育馆偏僻安静,里面闹得再大,都没人发现。权智文捂着嘴巴连连哀叫,鲜血顺着指缝流满一地。
清许被两个人架了起来,左手骨节处裂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正顺着指尖往地下滴。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脸却异常平静,好像根本不知道疼。
“你完了......”清许左手边的一个人说,“他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清许不觉得自己有错,看着一滩血色中有两个白点,声音冷得像是地狱爬出来:“是你先招惹我,还断了我三年助学金,这个钱,就当是我给你补牙用。”
权智文疼得脑袋发昏,生理泪水流了满脸,他抬起头盯着清许,敢怒不敢再言。
雄性之间的矛盾有时候非常原始,看不爽干架是常事,不需要太多理由,但输了就得臣服。当然,不服也可以再战,只要有那个胆量。
而清许,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
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郭子义可能怕出大事,在清许去体育馆几分钟后,就跑去叫了老师。
然而,等他们到时,清许正好顶着半边肿脸跟他们擦肩而过。
“清许。”老师叫住他,“怎么回事?”
清许看了一眼后面出来的权智文,说话极为冷静:“没事,不小心撞到这位学长的牙齿上了。”
“......”
-
两方都不承认打架,老师也没有办法。
从体育馆出来,权智文就立即去了医院。而清许,却只是简单洗了下手上的血渍,然后就那样带着一身伤痛去食堂吃饭。
等到填饱肚子,他才去医务室。
“啧啧,你这个手是被什么重物砸的吗,骨头都露出来了,得缝针啊。”
医生给清许伤口消毒时,注意到其手指上还有多条疤痕,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结果一抬头,他又在清许的嘴角上看到一个新鲜伤口。
“唉,这些年轻人,出手没有轻重的,这要是伤到重要部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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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都来不及。”他抬起清许的手认真看了下,又觉得不用缝针,随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看你还是去跟老师沟通一下,这人性本恶,你越是隐忍,对方就越是享受踩蚂蚁的过程......”
清许一直垂着眸没说话,医生还以为他被欺负了,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待人处事之道。
包扎好手,清许又把衣服撩起来,医生看到他腰上面青一块的紫一块,又龇牙嘖了半天。
当一个冰袋贴在皮肤上,清许忍不住皱了皱眉,仿佛才感觉到疼。
这时,医务室被人轻轻打开。
嘎吱———
里面两个人一同抬起眼,看到郭子义拘着背局促地站在门口。
“清许......”郭子义注意到他身上的伤,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把钱还给你吧。”
清许还是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把人看着。
郭子义被那双红瞳盯得背脊发寒,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清许不好惹,班里人基本不会找清许麻烦,可他也是没有办法。
“那群人上个月就找上我,说要交个朋友,连续好几次把我带去酒吧玩,我不喝,他们就硬灌......”
“有一天,他们突然变脸,要我还钱......”郭子义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酒吧的消费价格是外面超市近三倍,郭子义一下负债十几万,直接吓破胆,根本不敢违抗权智文他们提的任何要求。
那群人每天把他当宠物,乖乖听话上哪都带着,还会给他买衣服什么的,但要是不听话,他们就要去家里闹他父母,要他还钱。
掐头去尾的,医生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低头做自己的事:“好了。拿瓶红花油回去,48小时后,每天擦3-4次。”
清许放下衣摆,这才开口说了从进来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谢谢。”他伸手接过红花油,就那样从郭子义身边擦过,完全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
郭子义愣了愣,尴尬地跟医生鞠躬道歉,随后跟了上去。
“清许......”
从医务室到教学楼,大约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郭子义像个尾巴似的跟在清许身后。直到清许拐进洗手间,才猛地抓着郭子义的衣领,将他用力按在墙上。
“你想怎么样?”
郭子义没有防备,后脑勺撞到了墙壁,顿时委屈起来:“我就是想把钱还给你。”
他说点别的还好,一上来就撞枪口,清许前脚刚为这个事跟人干架,现在听着就烦。明明在医务室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这个人是真的看不懂,还是在装傻?
清许眼眸冷了几分,直接拆穿道:“你怕权智文来找你麻烦?”
郭子义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闪躲:“我...... 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然、然后顺便问问,能不能,跟你一块去打工啊。”
清许眯起眼睛。
他不喜欢这个人,从里到外。即便对方被权智文利用才替掉他领助学金。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相信郭子义没有在这一场主人与宠物间的奢靡游戏中迷失,没有觉得跟一群公子哥玩在一起很令人骄傲,甚至没有嫉妒他傍上了所谓的大腿。
不然为什么现在才这样问?不是上个月就知道他在工作的事了吗?
洗手间里面阴冷潮湿,有水龙头没关紧隔几秒就滴水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听着格外瘆人。
他不说话,郭子义也不敢出声,双手紧张地把衣角卷成一团。
直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清许终于开口,话语中充满警告意味 :“别跟着我。”
15.粉玫瑰花语
清许吓跑了郭子义。在放完水洗手时,他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旁边,有几条弯曲的伤疤,脑海里忽地闪过第一次敲掉别人的牙,还不到七岁。
那是继夏姚和清棵第一次打架后,俩人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一年没有归家了。
他上学再没人接送,一日三餐饭都自己做。当然,他其实不需要人照顾,清棵之前也形同木头人。
但是他不知道,没有了父母的大树遮挡,各种流言蜚语就会直线而下。
“清许,你爸爸真会偷懒,现在都不来学校接你了。”
“清许你妈妈呢?怎么从开学后就没再露面,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清许,他们肯定是背着你偷偷生弟弟妹妹了,我爸妈就是,现在都没空管我。”
学校蒸房里面,好几个小孩围着清许,七嘴八舌的,吵得他头疼。
拿上自己的饭盒,清许便迅速回到教室,远离这群人。
前桌的两个同学看到他,立马端着饭盒转了个身。
其中一个男同学问:“清许,听说你爸妈之前打架闹进医院了,还没有治好吗?”
女同学看了一眼他的饭菜,跟着问:“那现在是你爷爷奶奶在家做饭吗,怎么都不给你吃肉啊!”
清许之前有清棵骑车接送,都是回到家自己做饭,现在他没有时间,只能早上的时候把午饭一起做好,然后带着便当到学校里来吃。
清许抬头,很平静地陈述事实:“我没时间炒肉。”
听到这话,两个同学一愣,异口同声道:“什么?你自己做饭吗?”
“嗯。”
“那你爷爷奶奶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没有爷爷奶奶。”
“……”
那两个同学闻言瘪了瘪嘴,说他们也没有。过了一会儿,女同学说他好厉害,竟然会自己做饭。男同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说自己有外公外婆,但是身体不好。
两个人说完,便一人给他分了几片肉,随后笑嘻嘻地叫他别客气。
本来三个人气氛和谐,一团纸突然飞过来砸到他们中间,吓得其中两个惊叫出声。
清许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楼下邻居的小孩,叫孙赫,但在隔壁班读书。他跟这个人基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去买菜的时候跟他妈妈碰见过几次。
孙赫挑着眉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面前对那两位同学说:“诶,我劝你们别把好吃的东西分出去,他还不起的。”
清许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女同学见状回应孙赫:“你是谁啊?干嘛这样!”
“我说真的,我就住在他家楼下。”孙赫垂眸对着清许的饭盒摇了摇头,“比我家狗都吃的差。”
孙赫说的是实话,清许只炒了一个豆芽菜,煎了几块豆腐,因为切的不均匀,火候没有把握好,那豆腐的四个角都糊了。
男同学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关你什么事啊?我们乐意!”
这个人个子比较壮,孙赫可能怕打不过他,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出去,留下一句:“他妈在外面藏了一个奸夫,被他爸知道了追着打,两个人都已经快一年没回家……”
“孙赫!”清许叫住对方。
孙赫闻言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结果迎接他的,并不是清许被惹怒的脸,而是一个文具盒狠狠砸在他嘴巴上。
那时候的文具盒基本都是铁制,那一下非常响亮。
当时的情况清许多年之后仍记忆犹新。当他砸下去,场面一度静止,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嘴巴里有血腥味,孙赫用手摸出来一看,才红着眼睛哭出来。而清许的表情却相当冷静,没有惊慌也没有生气,他用力把人推倒在地,然后骑在对方身上,双手举着文具盒一下又一下砸孙赫的嘴巴。
砰砰砰——
孙赫的哭声变成哀叫,嘶喊,双手抠在清许手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可清许像是感觉不到疼,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红瞳格外瘆人。
同学们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一个个伸手捂住了眼睛。
教室里动静闹得很大,老师很快过来把他们拉开。孙赫当即爬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接着门牙就缺了一颗。
“清许,为什么打他?”老师问。
清许脸上有几滴血渍,如实回应:“他骂我不如狗,还骂我妈妈藏奸夫。”
“那我又没有撒谎!”孙赫仰头大哭,少了一颗牙说话有点漏风,“这是我妈妈亲口告诉我的,叫我不要跟你玩,说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清许眼睫一跳,顿时也想敲掉他妈妈的牙。
老师被满地的血吓得不清,指责孙赫不该骂人,也指责清许不该动手。清许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说:“我嫌他嘴脏,用的文具盒。”
“......”
等孙赫妈妈来到学校,看到儿子少了一颗牙,当即就骂清许是小杂种,还要抬手打他,还好被老师及时拦下。
“孙赫妈妈,你这一巴掌下去,至少要去警局待上半个月。”老师站在清许面前,把他护在身后,“而且你侮辱清许的妈妈,造人家黄谣,还说他们一家都是疯子,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这是要坐牢的!”
孙赫妈妈文化低,听不懂造谣,但是听得懂坐牢,顿时瞪直眼:“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然而还没等老师指认,孙赫就自己哭着鼻子站了出来:“妈妈你好几次早上买菜回来都跟我这样说呀。”
孙赫妈妈气死了,骂他傻。
七八岁的小孩正好开始换牙,这件事最后以互相道歉结尾。
老师把清许牵到办公室,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清许的手上本来就有很多刀伤,现在看着更加令人心疼。
“清许,打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下次要是再跟同学起冲突,一定要先来找老师,听见没。”
清许却不认同,眨巴着眼睛看她:“老师,我没有打架,只是想让他闭嘴。”
叮咚~
耳边传来上课铃的声音,清许回了回神,伸手关掉水龙头。
其实到现在为止,清许还是不认同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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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也没有跟谁真正的打过一场架。
他一直觉得,当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上,比依赖任何外力都要靠谱。
傍晚,清许照常去酒吧工作。经理看到他脸上带着伤,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清许没有隐瞒,把助学金的事告诉了他。
“真贱啊!”经理摇了摇染发剂,一边抓造型一边安慰,“没事,你已经工作五个年头了,今年老员工会有营业额分红,你肯定不止几千块。”
清许闻言抬起头,有些意外:“营业额分红?”
“嗯!”
清许眨了眨眼,心情总算好了点。他从高一就开始在这里工作,虽然不是每天都能来报道,但一有时间绝对上岗。
最拼命的时候,他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休息。
“清许,你的花。”小张抱着一束粉色玫瑰走进来,脸上满是羡慕。
经理看了一眼,调侃道:“哟,初恋啊。”
不用猜也知道这花是岑不遇送的,清许再次抬头:“什么初恋?”
“粉玫瑰花语啊。”经理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死鬼,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
小张把花放在窗台上,随后嗅了嗅,好奇道:“诶对了清许,你不是对男的不感兴趣吗,怎么不拒绝那个岑总啊?”
清许:“拒绝了……”但没拒绝彻底。
“干嘛拒绝啊!”经理又拍了他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拜托,这可是行走的钱箱诶,随便一瓶酒都够你生活半个月了。”
“这样不好吧……”小张不太认同,“喝酒归喝酒,感情归感情,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这不是欺骗吗?”
话音刚落,经理也给了他一巴掌:“什么欺骗啊!这叫销售本人,而不是用产品来拉住顾客。人家《坤克》就是这样的销售方式,里面随便拉一个服务生每个月工资都五千以上。你也不想想,这些酒哪家酒吧喝不到啊,人家凭什么只来你这儿?你有什么特长?”
小张:“我?我拉花拉得挺好的。”
“……”
“而且,人家岑总对清许是认真的好嘛。”小张反驳。
经理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喷雾往门口走:“这种我见多了,只不过一时新鲜而已。清许又不是弯的,等他发现播出去的种子一直不开花,最多三个月就没兴趣了。”说着,他扭头看了眼俩人,“也就你们这些小男生相信gay吧里有真爱。”
清许眉心跳了跳。
“别理他,自己被前任伤怕了,就伸长杆子打翻别人的船。”小张也朝着门外哼了一声。随后好奇地拿下花里的贺卡,无声念了出来,“宝贝儿,今天也很……想、你。”
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小张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被咬了一口,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把卡片插回去。
“我去忙了!”
清许点了一下头,原本戴上口罩准备跟上,却在站起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动作顿住,目光盯着窗台上的那束玫瑰花,几秒后,脚下转了一个弯。
16.谁打你了?
“谢谢,打卡成功!”
凌晨一点半,清许将食指从打卡机绿色通道里拿出来,随后转身打开工作柜,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背上书包,走时又看了一眼放在窗台处的花。想起贺卡上面的内容,那双红色瞳眸显出几分无奈。
城市深夜的街道仍旧川流不息,路边绿植被疾驰而过的车辆带起的风吹得瑟瑟抖动,像是在与这无尽夜色里的匆忙共舞。
相反,旁边的人行道倒显得格外冷清。路灯十米一盏,昏黄的光线下只偶尔路过几个人。可能是太乏累了,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所以,当一个骑着自行车,手捧鲜花的男生沿着这条人行道悠悠出现时,瞬间成为了这寂静画面里最鲜活的色彩。
清许正面迎着风,头发被吹得随意飘扬,黯淡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投下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生姿,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和以往一样,清许把车停在馄饨摊位旁边,随后找了个空位坐下。唯一不同的是,他拉过一张空凳,把手上沉沉的花束轻放上去。
“哇~好漂亮啊!”隔壁烧烤摊大姐觉得稀奇,忍不住丢下手里的串签工作过来观摩,“客人送给你的?”
清许扭动着手臂,闻言垂眸看了一眼花,轻声回应:“一个朋友。”
朋友?大姐眼睛咕噜转,顿时想起来上次跟他一起来吃宵夜的男人,凑近了八卦道:“那个帅哥啊?他喜欢你?”
清许微顿,抬眸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呵呵呵呵……”大姐捂住嘴,笑眼弯弯,“那天他给你擦嘴,我就看出来了。”
也是,正常男生之间哪会那么亲密。
老板笑着把馄饨端过来,也跟着搭话:“我看他挺真诚的,大你好几岁吧?”
清许架不住这种热情,用勺子搅了搅馄饨,含糊回应:“七八岁。”
“大那么多啊……看着才二十四五的样子。”
“年龄大点好啊!知道疼人!”大姐挤眉弄眼地说。
“你们……”清许左右看了看两侧挡住光的巨山,“不会觉得两个男生很奇怪吗?”
清许以为,像他们老一辈的,都会比较介意两个男的走在一起,毕竟这和他们所受教育带来的观念有所不同。
“害~这有什么奇怪的,谁家不是关起门过日子。”
“是啊,只要两个人开心,相互扶持把自己的小家顾好,比什么都强。”大姐的老公被烤串熏得眯起眼,闻言扭过头来插话,“现在时代不同喽,年轻人追求真爱,甭管男女,都该得到祝福。”
清许眼睫微微颤动,再次看向身旁的玫瑰花。夜市高峰期人潮涌动,周围喧闹嘈杂。不知道是不是加注了摊主们餐车上的灯光,那束玫瑰比刚看到的时候还要亮眼许多。
那晚回到家,清许没着急洗漱,而是坐在书桌前用橡皮泥捏了一束粉色玫瑰。等写上日期,他就把花一朵一朵拆下来,随后分别放在洗手池、窗台、书桌、床头四个地方。
出租屋里常年开着窗,微风一吹,整间屋子便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灯一关,整夜好眠。
-
第二天,清许接到学校推荐,要跟两名同学参与某家科技公司的彩灯控制软件项目。
由于这个项目比较简单,仅需实现灯光亮灭、几种固定颜色切换和基本文字显示。三个人碰面后,便迅速商量分工。
清许对硬件比较熟悉,负责硬件通信代码。其余两个一人编写文字显示算法,一人进行整体测试和调试。
三个人都是系里最拔尖的学生,专业能力十分了得,仅用一天时间,项目就完美收官。公司领导看到效果后,连连称赞天才就是不一样。
“好好好,你们几个可真是太优秀了!”领导满脸笑意,依次拍了拍几人的肩膀,语气尽显亲和热络,“忙了这么久,中午都没好好吃东西,肚子早饿瘪了吧?走,今天必须好好庆祝一下,我知道有家餐馆的菜特别地道,就当给你们几个小家伙庆功!”
其他两个同学闻言立即笑着道谢,只有清许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即拉了拉书包带,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话音刚落,肩膀就被领导拢住了。对方先是上下看了他一眼,挑眉道:“这么着急去做什么?跟女朋友约会呀?”
“不是。”
“哎呀,不要害羞嘛。”领导一边说,一边揽着人坐电梯下到车库,“她现在在哪?把人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今天这顿饭是你们项目首次成功的庆功宴,可不能缺席……”
清许本来就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又架不住对方的热情,只好在电梯快到一楼的时候,匆匆伸手按下按钮。
领导见状下意识皱眉“嘖”了一声,表情有点吃味。刚准备说点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随后迎面进来三个人,把他到嘴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沈总好…… 哎?岑总!”
清许脚下一顿,抬眸便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岑不遇也很意外,惊讶地看着他。
“宝贝儿,你怎么在这?”
“……”
继上次分开,两个人已经快十天没有见面了。清许的瞳色非常罕见,即便戴着口罩,岑不遇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他个子很高,一身雪白,站在人堆里最为亮眼。
一声宝贝儿就这么脱口而出,电梯里外的人全都愣住。七八双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扫动,有震惊、疑惑、愕然,大家都在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直到电梯门“哐”一下合上,轿厢下行,那个领导率先反应过来,毕恭毕敬解释道:“他是跟这两位同学一起来参加大厦彩灯项目的,实验刚刚圆满结束,我正要带他们几个去吃饭庆祝呢。结果他说有事,我刚准备劝……呵呵,没想到是跟岑总您有约呀。”
清许瞬间听出对方在套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而岑不遇却一点也不慌,完全不在意别人知道他的取向。这么多天没见了,男人眼里除了清许谁也装不下。他不回答,直接默认俩人关系非一般。要不是怕他的宝贝生气,刚对视那一秒就想把人狠狠圈进怀里。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狂热,沈秋易瞬间明白怎么回事,看着对面的小男生板着脸不理人,忍不住呵声一笑,小声提醒道:“快别看了……”
岑不遇不满,眼神中明晃晃显着‘你管得真宽’,下一秒,“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清许就这样被动地被带到了车库。
“……那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领导笑眯眯地跟岑不遇说完,随后又转向清许,态度明显比之前殷切许多,“这庆功宴呀,我下次再单独给你举办。”
清许不知道说什么,面无表情把人看着。领导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接着带上两个同学转身离开。
三个人交头接耳的,眼神还时不时往后面撇,不用猜也知道讨论的内容。
清许虽然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但如果事情传出去,少不了又是一堆问题砸下来。
他不喜欢被一圈人围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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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很吵。
沈秋易似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旁边道:“放心,他们不会乱说的。”
清许的视线转向他。这个男人看着跟岑不遇差不多年纪,同样高挑英俊,眼神锐利,西装革履下散发着上位者独有的强大气息,是这家科技公司的总裁。
“说了才正好呢。”岑不遇上前揽住清许的肩,让其注意转向自己,随后看着沈秋易,墨黑的眸子里是来自雄性的宣示,“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沈秋易和岑不遇曾是高中兼大学同学,两个人认识十年了,生意上也一直有合作,他还从没见过岑不遇这副模样,闻言挑了下眉,觉得很是有趣。
都说两个老光棍之间得有默契,要么一起潇洒单身,要是谈恋爱了,就该大大方方地介绍给双方认识,怎么到他们这儿,却是一副想把人藏起来的样子呢?
怕他抢吗?
“你真这样认为?”沈秋易手掌指向清许,“那怎么都不跟我提前介绍一下?这样我也好叫人好生招待。”
“……”岑不遇真想拿个胶带把这张嘴给封上。
清许感受不到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见时间已经七点,又拉了下书包带,开口说道:“我还有事。”
他转身就走,岑不遇愣了愣,手臂还维持着揽人的动作,看起来跟个指路标杆似的,特别滑稽。直到耳边又传来一声笑,岑不遇猛然反应,横了对方一眼后,忙跟上去。
“宝贝儿……你去哪?”
“工作。”
沈秋易伸手抵着嘴,对着俩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里离酒吧打车要十五分钟,现在是道路高峰期,怕迟到,清许走得很快,岑不遇一路小跑才追上。
他忙伸手把人拉住,明知故问:“今天不是有庆功宴吗?你没请假?”
清许:“没。”
“我帮你请。”
“我不请假。”
“为什么?”岑不遇好不容易才见到人,怎么能就这样放走,“这是你首次参与项目,又大大获得成功,意义非凡,很值得纪念的,我帮你庆祝。”
“……”清许不明白一个小项目有什么好庆祝的。毕竟,这并非他第一次参与项目。早在开学后的首次竞赛中,他就已经凭借一个开源项目被另一家公司青睐并录用。
岑不遇见他不为所动,又换了一个角度出发:“反正都要迟到了,你明天不是休息嘛,让经理调换一下又没什么。”
“而且你一整天都在集中精力做项目,肯定很累,这样也没办法好好工作……”
两个人的身后安安静静地跟着一辆车,没有得到指令,一路龟速爬行。因为怕照得他们不舒服,还关掉了大灯,只剩下两个小鼻孔,看起来像极了一条有气无力的娃娃鱼。
直到后座车门打开,前面的助理才醒神般转头,一边问去哪里,一边忍不住打量着最近让老板火急火燎赶行程的心头肉。
岑不遇还记得上次在美人鱼餐厅里,清许挺喜欢吃蟹的,于是报了一家海鲜饭店的名字。他看着清许把书包放在腿上,端正地坐着,一边觉得对方乖巧可爱,一边伸手把那张遮盖住半张脸的东西拿下来。
“这么热,口罩摘下来吧……”
话音未落,岑不遇就看到了清许嘴角上的伤。停车场灯光明亮,那道伤口在清许嘴角格外刺眼,像是一道裂痕,直直划进了岑不遇的心里。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里瞬间盛满了心疼与愤怒,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谁打你了?”
17.呼~呼~
岑不遇话音落下,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气氛陡然降至冰点。助理察觉情况不妙,赶忙转过头去,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冷颤。
清许伸手把口罩另一边从耳朵上摘下来,随后垂眸,将东西折叠好放入兜里,语气平静道:“不小心撞到的,没有谁打我。”
“……?”岑不遇怎么会信他呢?
其实在岑不遇第二次见到清许时,就已经知道清许是个遇事喜欢硬刚的人。虽说对男孩子而言,这种处事方式十分常见,解决问题也最迅速,可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岑不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目光从清许的嘴角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他的腰部,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他便直接伸手掀起清许的衣摆,当看到那白皙肌肤上一片片青紫瘀伤,眉头瞬间紧紧拧成了死结 。
到此,已经无需多言。
“去学校!”岑不遇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坚定。
清许眉心猛地一跳,神色冷淡地推开对方的手,随后把衣服拉下来,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这件事你别管。”
“为什么?”岑不遇追问,目光紧紧锁住清许,“这种人还不处理,难道由着他下次再来找你麻烦?”
清许毫不退缩,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岑不遇瞬间睁大眼睛,心脏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敲击,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与受伤。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如熊熊烈火般越烧越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清许不喜欢岑不遇插手他的事,任何事。即便对方位高权重,拿捏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但他始终觉得,这本就是他原本的生活,理应由他自己主导。即便会撞得头破血流,那也是他活该,他心甘情愿。
助理见两人意见出现分歧,坐在驾驶位上大气都不敢出。良久,他的眼睛悄悄从后视镜瞥过去,当看见平日里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老板,竟在这场对视中缓缓低下头,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的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岑不遇垂下眼眸,轻轻握住清许放在腿上的手,“清许,我们是朋友啊。”
清许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岑不遇声音里满是恳切与无奈:“作为朋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我错了吗?”他微微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你伤成这样,我心里又气又疼,真的特别想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清许,你告诉我,这难道不是一个朋友该有的反应吗?”
清许听着这些话,眸色微变,眼底似有暗流涌动,第一次感觉到无措。
朋友,这个词在清许的记忆里,相当陌生。除了高中同学朗朗帮他介绍工作,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接受过来自其他朋友的善意。
“事情已经结束了,对方也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清许垂眸看着俩人交叠的手,态度终于有一丝松动,“我不想再追究,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他的话说完,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好像是河岸两边的人,不同的家世、教育、处境,让他们心中总是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好半晌,寂静的空气中长长地呼出一声叹息,似是将满心的郁气都倾吐而出。
“好……我答应你,不插手这件事。”岑不遇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抓着清许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等到那双红瞳抬起来,他继续道,“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冲动。”
清许不说话。他这个人,向来不主动惹事,但他无法制止别人的想法和行为。水来挡水,泥来掩泥,面对无端的恶意与麻烦,这也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岑不遇毕竟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很快知道他在想什么,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我知道,有些事情的发生不是你能预料的,但你也别什么事都自己扛啊。上天既然让我们认识,我就是你的资源,为什么不试着适当地依赖......利用我呢,这也是一种选择啊!而且,我们不是有半年之约吗,你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安危,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他梗了一下,根本不敢想像那个画面,红着眼眶道,“我该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科技公司迎来下班时间,车库内的脚步声与引擎声渐渐多起来。可即便这样,清许还是被岑不遇那略带哭腔的颤音狠狠震住。
他看着眼前带着水光的眸子,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另一只手在侧面无意识收紧。那些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在这一刻开始出现裂痕。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悄然响起。
岑不遇......是真心需要他。
听到有车辆从旁边经过,清许喉结滚动了下,缓缓收回目光。瞥见助理一直盯着他们,扯了扯被攥得有点发疼的手:“你先、放开我......”
岑不遇微微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像是还没从刚刚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力道,但却又舍不得完全放手,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失去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他把清许的手拿到眼前检查,发现被自己勒出几道红印,心疼瞬间涌上心头。
岑不遇小心翼翼地把清许的手放回手心,轻轻搓了搓。即便如此,仍不死心道:“那你答应我。”
清许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好跟里面那双偷窥的眼睛对上。助理见状心脏猛地一跳,忙收起视线左看看右看看,手指随意拨弄几下旁边的杂物,假装自己在找东西。清许微微挑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到时候看情况。”
虽然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但岑不遇知道,清许放进心里了,顿时高兴起来。两个人明明都这么多天没见了,却因为外人差点吵起来。他心里激动,控制不住地在那微微泛红的手背上亲了两下。
嘴唇和掌心都是热的,第一次清许没反应,但是第二次,清许很明显感受到什么软软的东西贴着自己手背。
当看到岑不遇正好抬起头的动作,清许瞳眸睁大了些,触电一般把手抽了回来。岑不遇本来就抓得紧,现在直接顺着力道扑倒在他身上。
后面动作突兀又大,助理完全无法忽视,结果抬眸看到这幅画面,又赶紧捂住眼睛,继续找东西......
清许本来就忙碌了一天,手臂很酸,此刻蹙着眉,没什么耐心地垂眸盯着扒在自己身上的人。
岑不遇眨了眨眼,看着那双冷漠的红瞳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两秒后,他收手坐正回去,神情错愕,一副投降的姿势。
“……对不起。”
没经同意就吻了你的手,对不起。
清许深吸一口气,沉默地抱着书包又往边上挤了挤,不再给那边任何眼神。
岑不遇抿着唇,知道又把人生气了,双手僵硬地放回腿上,整个局促不安。
心想:死嘴,你可真有本事。
直到助理按下车子启动键,岑不遇才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本想看看清许的状态如何,适不适合现在哄。结果却在对方的耳尖上,看到一抹淡淡的绯色。
随着车辆驶出车库,视线由明亮变得昏黄。男生偏头看着车外,一脸的不高兴,可那绯色却似天空残留的晚霞般悄然晕染在他耳尖,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惹眼。
岑不遇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他开始盘算,待会儿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彻底哄好清许。
把剥好的蟹肉亲手喂到对方嘴里?
然而事与愿违,他选的这家餐厅有全程剥壳服务……
清许吃东西不怎么挑食,馒头也好,山珍海味也罢,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填饱肚子。
可看着面前的餐碟换了一次又一次,一会儿是服务生剥好的整只螃蟹,一会儿又换成五只虾,一口两口的,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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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劲。
他本来话就少,现在有两个陌生人在包间里,就更加沉默了。
岑不遇看出了他不习惯,目光投向两人旁边的服务生。
“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服务生互相看了眼,随后点头恭敬道:“好的,请两位慢用,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
等包厢门重新关上,岑不遇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对面的男生:“宝贝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他一边说,一边拖着椅子坐到对方旁边。清许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心想服务生不是才刚走吗。
“说真的,他们家这道爆炒泥螺还可以,沙吐得特别干净。”岑不遇轻轻推着桌子的转盘,把那道菜转到清许面前,“你尝尝。”
清许面无表情地夹了一颗。
“还有这个红烧带鱼,外焦里嫩的,肉质很细腻。”
清许再夹。
“哦,还有这个清蒸石斑……”
清许一一夹到碗里,很快,餐碟就堆起来一座小山。但他不吃,就那么把旁边的人看着,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时候走。
岑不遇特别喜欢清许微微蹙眉时的样子,那模样有点无奈,为他寡淡的脸上增添了色彩,很是可爱。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不用再顾忌什么,岑不遇便撑着脑袋温柔地跟他对视,随后扬起唇问:“宝贝儿,说真的,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早知道不看了。
半天等不到回答,岑不遇也不觉得尴尬,撇了撇嘴:“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
清许眼皮跳了下,实在不明白吃饭为什么要停下来说这种事,但如果一直不回,岑不遇就会没完没了,于是对上那双眸子:“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清许感觉在跟白痴聊天,滚了滚喉结道,“你贺卡上不是写了吗?”
岑不遇哦了一声,这时突然注意到他嘴角的伤口,伸手拿掉了那碗里的泥螺,随后眼神重新回到清许脸上,继续看着他笑:“我还以为我给你托梦了呢,最近总是梦到你。”
清许很少跟人这样闲聊,不懂岑不遇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他望向那双被灯光照得无比明亮的黑眸,却只感受到里面的真挚与热情。
“喜欢粉色玫瑰吗?”
“喜欢。”
“那我以后天天送。”
“摆不下。”
“那我隔几天再送。”
“……”
窗外车水马龙,喧嚣声透过窗户缝隙隐隐传来,与包间内的安静形成极大反差。岑不遇在这静谧氛围中,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伸出大拇指轻轻蹭了蹭清许嘴角的伤口。
“……还疼吗?”
清许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动作牵引,垂着眸,本来想说不疼了,可不知怎的,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这刺痛来得极为迅猛,像被几千度的熔岩灼烧一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岑不遇见状愣住,眼神里满是错愕与慌张。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拇指,瞧见上面残余的汤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拿过泥螺,忙抽出纸巾给对方擦掉。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爆炒泥螺为了压住腥味,里面除了辣椒还有大蒜、生姜等辛辣食物。明明刚刚自己都想起来不能给清许吃,此刻却把汤汁涂在了人家伤口上。
这比直接抹盐杀伤力还要强十倍啊!
“啊……”清许疼得眼眶泛红,细碎的泪花在眼睑里打转。
岑不遇心疼坏了,又是用纸巾沾水给他擦洗,又是用手扇风,手忙脚乱的。最后不知道哪来的念头,竟直接捧起清许的脸,凑近,随后对着伤口就是一阵局部风冷降温。
“呼~呼~不疼了不疼了……”
等到灼烧感慢慢降下来,两人如梦初醒,这才惊觉彼此的距离近得不像话。
18.开房……
耳边突然静下来,清许垂眸看着鼻尖几乎快怼到自己脸的人,眸色轻轻闪动。
这是他第二次跟岑不遇靠这么近,第一次是在老家的那张床上。
和那时候一样,他们距离不过寸厘,呼吸交融间,有淡淡的香草味飘散出来,莫名的好闻。
清许缓缓抬起眼睫,顿时撞入一双黑眸中。岑不遇整个人定在原地,眼神明亮而关切地看着他,那圆圆的瞳孔跟会呼吸一样,他的脸在里面忽大忽小。可无论是哪种形态,那里面除了他,再无其他,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岑不遇贴在脸上掌心,很热,而且脉搏跳得很快,清许都能感受到那跳动的频率,怦怦怦……像是刚做过某种极限运动,太快了,直接穿破皮肉影响他正常的心跳。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一团迷雾笼罩下来,闷闷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良久,清许看到岑不遇的喉结动了一下,随后那双眼睛也开始转移地方。从他的正面到侧面,再从左边到右边,最后停在眼角处。
岑不遇看着他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轻轻用干净的手指抹掉,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清许不说话,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委屈。
岑不遇看到他这样,心脏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扬起下巴轻轻吻在那落泪的地方。清许眼睫颤了颤,呼吸瞬间停滞。但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反应 ,岑不遇就捧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整颗脑袋揽在自己了肩上。
“对不起……”
岑不遇一只手安抚地轻拍怀中人的背,一只手温柔地顺了顺对方的头,一遍一遍道歉。男人看着一桌子的菜只吃到一半,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明明这么简单的庆功宴,却被他搞砸了。
清许眼眸晃动,盯着下方像两条栏杆一样把自己围起来的腿,一时间竟忘了要把人推开。
太长时间了。
他太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除了夏姚,没有人会心疼地抱他,吻他,把他当小孩一样哄。
所有人都在教他应该要怎么做。经理教他要学会忍耐,老师教他要学会抗压,邻居教他要学会处事……
只有岑不遇。
这个男人总是真诚又热烈,从来不会要求他任何事。即便他不笑,说话不好听,对方也没有转身就走。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耳边的道歉声还未停止。包厢内冷气全方位扫动,不知道是不是前后温差太大,当一股冷风再次吹到背上,清许控制不住那般向热源靠近了一些。
真的好温暖。
让他很想睡觉。
就这么想着,清许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岑不遇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下来,动作顿住,试探性叫了一声:“宝贝儿?”
清许听见了,但没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但本能告诉他别动。
人的大脑有时候就是会偷懒放空,天大的事也抵不过吃饱了想钻进被窝睡觉的念头。
“困了?”岑不遇眨了眨眼睛,低头轻声道,“他们楼上就有酒店,你再吃点,我去开房间。”
闻言,清许睁开了眼睛。
岑不遇看着他微微犯迷糊的样子,觉得可爱至极,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把那些头发弄得翘起。直到一双红瞳幽幽地瞥上来,岑不遇立马停手。
“那我去、开房……”
清许挑了下眉,拿着筷子不做声。
这话刚刚明明听起来还很正常,怎么现在觉得有一点奇怪?
直到余光看见岑不遇站起身,拿上手机,随后打开包厢门走出去,清许这才动手把面前的小山堆解决掉。
只是海鲜凉了,腥味有一点重,不过不影响他填饱肚子。
一顿晚饭吃下来,时间已经快十一点。
岑不遇开的是套房,里面有两个单间,客厅外面是开放式厨房和餐厅。
清许随便选了一间。进去后,他反手带上门,放下书包,三两下除掉衣服,随后一头扎进浴室。
他是真的累了,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岑不遇则在外面找到酒店人员,要来医药箱和一个冰袋。他把冰箱的冰块装进冰袋里,然后走到清许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不知道清许那么快就去洗漱,岑不遇还以为他因为太困躺在床上睡着了,敲了几下都没人应,便垂眸看着门把,谁知,伸手一拧就开了。
岑不遇微微皱了下眉,脑海里刚窜出清许对他没有防范意识,结果抬眼就撞见本人围着一条浴巾从洗手间里面出来。
清许脑袋上盖了条毛巾,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因为浴巾有点松,他又伸手重新打开,再系上。
这一解一扣其实很快,不过两秒,但两扇门之间挨得非常近,岑不遇个子又高,几乎全看见了。
“啪——!”
一个冰袋突然砸到清许脚边,吓得他身体下意识抖了下,瞌睡都给震醒了。当看到岑不遇微张着嘴巴,一脸呆愣地站在门口,那两条好看的眉惯性蹙起。
他刚刚在里面洗内裤,水声盖住了门口的动静,本来想说“你有什么事?”可话刚到嘴边,他却看见岑不遇的鼻孔里淌出来一条红色的东西。
“你......”清许愣了愣,顺手拿下头上的毛巾递过去,“流鼻血了。”
岑不遇机械般接过来,闻言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当看到白色的毛巾上一片血红,顿时咽了一口唾沫:“没事,可能是蛋白质摄入过多导致。”
清许头发还没擦,水一直滴在身上,听到这话,他也没多想,退进洗手间重新拿了一条毛巾。
岑不遇一手用毛巾按住鼻子,一手把冰袋捡起来,冷静了好半晌,才走进去。
“我来、给你冷敷。”
清许快速擦干头发上的水渍。
“还有给伤口涂药。”
清许从衣柜里取出睡袍穿上。
“刚刚敲门你没应,我以为你睡着了,想着冰敷一下能减轻腰上的疼痛感,这才擅自打开门进来。”岑不遇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目光跟着清许移动,“我不是故意的......”
清许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箱和冰袋上。
如果不是刚刚洗澡时看见,清许自己都快忘记自己腰上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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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岑不遇也工作了一天,进房间竟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去休息,反而一直惦记着他的事。
清许垂眸,内心似有一丝暖流淌过,热乎乎的。
这家酒店地形虽然处于三角地带,隔音却做得很好。外面车辆川流不息、喇叭声此起彼伏,可在房间内却只能听到轻微的声响,丝毫不影响休息 。
清许躺在床上,腰上搭了一条毛巾,上面放着个大冰袋。顶头灯光明亮刺眼,他一只手盖住眼睛,一只手被岑不遇放在腿上换药。
岑不遇一开始不知道他手上的伤这么严重,以为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但看着那伤口的深度,以及周边红肿碎烂的皮肉,心脏顿时收紧。
“这是用什么钝器伤的?”岑不遇忍着戾气问。
清许的眼睫在手背眨了两下,平静道:“不是钝器,我敲断了他的牙。”
“!!”岑不遇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置信,“......你对自己真狠。”
清许不可置否。
“既然要打,为什么不使用工具?”
“没想起来。”
“......”
岑不遇大概明白清许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单纯,冷淡,没什么小心思,遇事闷头就是干,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脑细胞非常单一,你可以说他鲁莽,也可以说他死板,但作为伴侣,这种人往往是最忠诚的。
只要你能走进他心里。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清许突然问。
岑不遇啊了一声,思绪瞬间切断,结巴道:“什、什么?”
清许拿开盖在眼睛上的手,眸色看不出情绪:“我问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岑不遇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一茬,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刚才的画面,顿时耳根发热,“我刚刚、跟你道歉了。”
清许看着那只迅速泛红的耳朵,眉心跳了跳,不是很理解:“你没有?”
岑不遇瞪直眼:“那怎么能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清许脑海里冒出这一句,但没有说出来。他刚刚就在思考,岑不遇身体健壮,肌肉丰满,并非阴虚火旺之人,怎么可能吃那些海鲜就流鼻血。除非是受到什么极大的感官刺激,肝火旺盛,才导致气血上涌。
“而且,你为什么不反锁?”岑不遇反客为主,“你在家也是这样?”
“我住顶楼。”
“顶楼也要反锁房门啊!外面坏人很多你知不知道!”岑不遇眸色凶狠,突然附身扣住清许头上的手,“你下次再这样没有防备心,信不信我……”他故意不说完,目光充满侵略性地从清许的眼睛扫到嘴唇、脖子、锁骨,再缓缓返回。
清许平静地跟那双黑眸对视,完全没有被吓到:“你打不过我。”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从清许房间里出来,岑不遇狠狠叹了一口气,满脸迷惘。
明明已经十九岁了,怎么单纯的好像还没开智?
刚打开房门,里面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岑不遇甩了甩脑袋,看到是助理的电话,脸色瞬间冷冽下来。
“查到了?”
19.好的猫
“乖狗狗,叫两声。”
凌晨十二点,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御姐音。
“汪~汪汪~”
“姐姐……我有点冷,能不能穿件衣服?”
一台笔记本在床头亮着唯一的光,压迫嗓子的讨好声便从里面传出。
【这一身肥膘还冷?】
【不听话!饿三天!】
【抖M还敢提要求?】
岑不遇看着直播上面的弹幕,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随后目光冷冷地转向屏幕旁边、一个蒙住双眼,浑身只着一条红色里裤,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却乖乖坐在地上的权智文。
“可以。”御姐音再次响起。下一秒,视频里出现一只黑色高跟鞋,直直踩在男生脸上,接着说,“跪下求我!”
权智文被踩脸了也不生气,反而学着小狗呜呜两声,一秒后,就真的从坐姿变成了双腿跪地。
“求你了……我的好姐姐。”
【操!训得好乖!!(已打赏)】
【寄过来给我玩玩儿(已打赏)】
【叫他舔鞋啊啊啊!(已打赏)】
【我想看他吃屎!!(已打赏)】
“……”岑不遇把咖啡吐了出来。
见目的已经达到,他拿起手机,给助理的聊天框发过去一条消息。
【可以了。】
但在即将返回主页时,他又敲过去一句话。
【告诉对方买家全是男性。】
很快,助理恭敬地回复过来一条消息:【好的岑总。】
岑不遇放下手机,坐等好戏开场。
没过一分钟,笔记本里就响起了电话铃声。只见视频里的高跟鞋从男生脸上拿开,清冷御姐音秒变乖巧甜妹。
“老板您好,什么?就这样就好了?欸好的,好的好的,谢谢~”
话音刚落,视频里原本还一脸痴恋的权智文瞬间变了脸:“你在跟谁说话?”
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恢复了御姐音:“乖狗狗,表现不错,今天这场直播秀卖掉了十万。”
权智文皱着眉偏过头,听到她这样说,表情呆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那张脸猛地涨红,整个人腾一下站起身。
“你他妈有毛病啊!老子又不是出来卖的你开什么直播!马上关掉!!”
他说完就想走,结果因为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这一激动,又狠狠摔回了地上。
“砰”一声巨响。岑不遇眼皮跳了下,怕半夜的分贝太大吵到隔壁,忙伸手把音量调小了两格。
“哎呀,你不要这么激动嘛,就我几个M国的粉丝而已,你全程蒙着眼睛怕什么呀。”
权智文痛得龇牙咧嘴,闻言顿了下:“洋妞?”
御姐也跟着顿了顿,但想起刚刚的电话,如实道:“不是,男的……不过他们都挺喜欢你的,还给了好多打赏呢。”
闻言,权智文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耻辱,直接由红转变成煞白一片。他胸膛剧烈起伏,几秒后拧着眉在原地干呕起来。
至此,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岑不遇迅速关掉直播软件,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当视野一下亮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比权智文好多少。
在学校的监控记录中,对方对清许言语侮辱,人格诋毁,别说是当场敲掉两颗牙,这事若换了他,那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没多久,助理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岑总,视频已经上传到各大网站。】
岑不遇看了一眼,这才翻身下床,拿上睡袍去洗漱。
喜欢造谣是吧?
天亮就让全国网友们了解一下什么是抖M。
-
第二天,清许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打开门,结果却瞥见岑不遇正悠哉地做着早餐。
不知道是几点起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天那一套,不仅如此,无论是头发还是领带、以及鞋子,也都穿戴整齐。像是心情很好,面对锅里煎着的两个荷包蛋和火腿,整个嘴角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到他出来,那笑容愈发灿烂:“早上好宝......”
“为什么不叫我?”清许冷着脸打断。
“啊,”岑不遇表情一僵,眨了眨眼睛,“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清许有点无言。平常他都是生理闹钟七点半准时起床,昨晚可能是吃了抗炎药,闭眼后到醒来连梦都没有做。
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睛逐渐无辜,清许深吸了一口气,握着书包带穿过客厅来到玄关。
“欸等等......”岑不遇见状赶紧把锅里的东西弄起来,故技重施,“反正已经迟到了,就吃了早餐再去嘛。”
清许没回应,打开门就往电梯口走。昨天他有一节重要的课,本来想着今天早点去补,谁知道昨晚那么好睡。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现在非常清爽。
窗外晨光温和,晕染在瓷砖墙面上,看起来像是安静的湖面,非常美。清许听见套房里还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竟不觉得烦躁。
“清许......”岑不遇追上来,看到他还在,松了一口气,“我送你。”
说罢,一个袋子递到面前来。清许垂眸,看到是两个三明治,脑海里瞬间飘过岑不遇站在厨台高兴的样子。
他伸手拿了一个,偏头问:“第一次做?”
“嗯!”
怪不得。
“你尝尝好不好吃。”岑不遇用眼神示意。
清许有些无奈,伸手掰开纸袋咬了一大口。外酥里嫩,味道不错。
他不说话,但岑不遇已经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好吃’两个字,嘴角忍不住再次上扬,心里的小人儿又开始欢快起来。
有什么事能比看着喜欢的人吃自己做的早餐还幸福呢?
“中午我给你送饭吧。”
清许的视线慢慢瞥过去:“你不上班?”
“叮。”电梯门打开,两人并排走进去。
“要上班。”岑不遇按下按钮,随后对上他的视线,“但是我想去给你热敷。”
闻言,清许心头微微颤了下。
因为时间不够,三明治里面的煎蛋还是溏心的,清许吃得太大口,嘴角没注意沾到了些许。电梯灯光明亮,岑不遇看着他嘴角溢出来的蛋液,喉头直犯干,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凑上去用拇指轻轻蹭掉:“好不好?让我表现一下,也好将功赎罪。”
清许眉头微蹙,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岑不遇却揽住他的肩,仔细擦干净了才肯松手。但目光却仍未挪开,转而停在那伤口处。
虽然昨晚吃饭时出现那样的小插曲,但年轻人恢复能力特别强,岑不遇用其它手指小心翼翼碰了下,瞬间感受到薄薄的痂。
嘴唇是人体最薄弱敏感的地方,自己摸到都会痒,何况是别人?
清许感觉似有羽毛在上面扫动,喉结滚了滚,偏头躲开:“随你。”
他不明白,岑不遇怎么好像什么事都喜欢动手动脚,就不能直接告诉他吗?
跟猫一样......
清许这个想法并不是空穴来潮,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因为怕冷,所以碰到他的手抖了两次。因为护主,所以稍加投喂就帮他收拾坏人。
总是笨手笨脚,又爱凑热闹,只为引起他的注意。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还很暖。
清许眼眸微微闪动,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讨厌岑不遇的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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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早上属于退房高峰期,几乎每一层电梯都会停下来开门,不一会儿,轿厢里面就挤满了人。
清许和岑不遇因为最先来,此刻已经退到了最后面,但轿厢四面环镜,他们个子都高,一下就成了里面的焦点。
“哇~后面有个小帅哥!”有个长发女生说。
她的朋友们闻言激动道:“我刚刚就看见了!”
“妈呀好乖!好喜欢!”
“要帮你问联系方式吗?”
“我觉得另一个也好帅!”
女生可能是怕被听到,忙拉着几人缩回头:“嘘......等下出去再说。”
他们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动作不明显,但其实上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手背突然被碰了下,清许侧过头,看到岑不遇明亮的眼睛。下一秒,他的掌心突然被抵开,温热的手指蛮横地挤进他指缝,随后紧紧扣住。
刹那间,清许感受到更高的体温通过手掌传递到自己这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杂乱无章、像赛跑一样高频的脉搏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非常活跃,牵动着他的。
没等清许动作,电梯门就打开了。前面人头跟受了惊的煤球精灵似的,一窝蜂的,几秒内全部散尽。
岑不遇牵着他最后出去。在大厅的沙发上,果然看到了那四五个人在等,但注意到他们手上的情况,大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微笑变成惊愕,原本呼之而出的话也顿时梗在了喉间,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出酒店。
一直走到车子跟前,岑不遇才恋恋不舍松开手。
清许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看着一路沉默的人,莫名好奇起来。其实刚刚他好几次想挣开手,但看到旁边凝重的脸,不知为何,最终止住了动作。
这感觉就像目睹主人在外面被别的猫投怀送抱后,回到家就开始闹脾气的样子。
清许轻轻扣着手指,垂眸不做声。
好的猫会哄好自己,然后重新粘上来。
岑不遇启动车子,一整个emo。怎么他的宝贝到哪,哪都有人惦记啊。
“怎么了?”
“我想把你关起来!”
岑不遇猛地惊醒,忙转头看向旁边,发现清许好端端地坐着,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还好只是幻觉……
等到有红绿灯,岑不遇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扬起笑脸:“宝贝儿,五一陪我去结婚吧。”
清许微顿,看过去:“什么?”
结婚???
意识到自己少说了几个字,岑不遇双眼一瞪,立马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五一陪我去看朋友结婚。”
“……”清许看回前方,“为什么?我不认识你朋友。”
“你认识我呀。”岑不遇解释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几个相处得还不错的朋友,现在他们都结婚了,唯独我还是单身,到时候去了少不了要被他们合起伙来笑话。”
清许挑了下眉。
绿灯行。岑不遇见他无动于衷,一边看前方道路,一边想办法:“清许,你就帮帮我嘛,我现在只跟你熟啊。”
“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能经得起他们一群老小来围攻啊,我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清许看着路边不停倒退的树,似乎能想象出那种画面。
“你放心,我绝对打好招呼,不让他们围着你问来问去。你只需要往那一坐,就是给我撑场面。”
“好。”
“好嘛好嘛,作为朋友,不说两肋插刀,只为有人撑腰,来一个我挡一个,来一双我……”岑不遇忽地停下来,“啊?”
耳边终于安静,清许轻叹一口气,偏头对双那双眼睛。
“我说好。别念了。”
20.要养猫吗?
早上道路拥堵,清许到学校时,刚好第一节课结束。因为以前从来不迟到,他匆匆进到教室,以为会被全班人员团攻,然而竟没有一个人注意。
所有人都拿着手机,三五成群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一个个的表情都非常精彩。
清许安静地坐到位置上,把书包放进桌肚,顺耳听了一嘴嘈杂中的话,但由于讨论声太过激烈,他只听到什么MS的,这两个字母一直在重复。
旁边的同学看到他来了,惊讶道:“哎呀,清许你来啦。”
这个同学平时话最多,叽叽喳喳的,跟小鸟一样。清许点了下头,本以为对方还会问下一句,结果人家直接扭头又扎进了讨论小队伍。
“哇~~~真的太炸裂了!”
“没想到权智文看起来那么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竟然是个抖M啊。”
“大为震惊!!!”
“是不是小时候经常被虐啊,所以才会养成这种性癖。”
“嘖嘖啧啧,看看他坐在地上学狗叫的样子,我滴妈……拳头硬了!”
“咦———”众人闻言龇牙咧嘴地看向那同学,“你不会是S吧……”
那同学愣住,眼睛咕噜一转,顿时戏精上身,忙转化一副娇羞的样子,举着手拍了拍挨着他两边人的肩膀:“讨厌~我就知道瞒不住,不过人家其实是偏好M那一派的啦~”
同学们也很给他面子,直接当面一阵狂呕。
清许平时对八卦没有兴趣,但听到权智文的名字,眨了两下眼睛,终于忍不住好奇,插话道:“什么是SM。”
谁知这一问,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连同其他桌的讨论声也跟着停止。
大家目光齐刷刷投向清许,似是觉得这孩子太过单纯,是好也是坏,表情都很微妙。
清许见众人的表情从震惊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变成可怜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垂眸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威慑力为何这么大。
“清许……”旁边的小鸟同学本来想简单解释一下,但却被上课铃声给打断了。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他忙拍了下清许的肩膀,三两步冲出教室,“等你自己有空了上网查查!”
清许看着对方往洗手间跑去,微微抬了抬眉。
本来话题已经结束,同学们各就各位,但在老师进来之前,一个阴湿的目光却在角落里注视着清许。
那道视线小心翼翼,却又充满了诡异的欲望,即使窗外晴空万里,也灼不散那团黑雾,像极了一条躲在巢穴里、冷静地注视着猎物的毒蛇。
一直到中午,清许才离开座位。看到手机里岑不遇发过来的消息,他立即收起书本,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下楼之前,他去了一趟洗手间。
因为腿长,他跨的步子很大,以至于后面悄咪咪跟踩脚印的影子东倒西歪。但却乐此不彼。
清许是在洗手池被人拽住的,看到郭子义的脸,表情瞬间从惊讶转化为冷淡。
没等他问话,郭子义突然拉着他的手放到胸前,随后又贴着脖子和脸。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清许心里一阵恶寒,刚想抽手,郭子义却猛地抓住他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把。
“啪——!”在空旷的洗手间里,相当响亮。
清许缓缓睁大眼睛,一整个愣在当场,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郭子义还跟别人狼狈为奸阴了他一把,他没有追究已经是宽宏大量,这人不躲着走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来招惹他?
洗手间没有监控,这是什么恶毒桥段?是要诬陷他霸凌同学吗?
郭子义看出了他的疑惑,伸出手指在他胸口轻轻点了下:“S。”随后又指向自己,“M。”
???
见他还是不懂,郭子义又将泛红的脸贴到他手心蹭了蹭。
清许本来就不迟钝,只是每天都很忙,没时间在网上冲浪,所以才对一些事情不了解而已。
但这又是什么意思,郭子义喜欢他吗?什么时候?
清许觉得反胃,用力抽走自己的手,目光审视面前的人两秒:“你是、同性恋?”
郭子义抿了抿唇,沉默地低下头。他初中就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但父母和周围的环境不允许他说出来。平时,他只是在同性恋论坛跟人交流,小心翼翼诉说心事,很多人都让他来大城市,这里接受度比较高。所以他发奋图强,努力考进市里。
但他还是只敢偷偷注视自己喜欢的人。清许是他觉得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但他知道自己够不上。所以当权智文他们找上来的时候,他一边讨厌自己窝囊,一边又享受那种被雄性荷尔蒙包围的感觉。
可那天,清许把欺负他的权智文比下去,他就觉得特别兴奋,血液沸腾,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而且,他也以为清许是gay。
清许似乎也在这一刻看懂了他的心思,觉得有被冒犯道:“别缠着我,我讨厌同性恋。”
说罢,清许从旁边绕过去。郭子义愕然了一瞬,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可是那个男的也是同性恋,你为什么会接受跟他一起逛街,为什么允许他围着你转。”
闻言,清许脚步一顿,几乎想也没想,就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讨厌猫。”
“……什么?”
猫???
这回换郭子义愣在原地,可清许并没有再多解释。直至那道背影扬长而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想起清许肌肤的温度,又把手放到鼻子上死死封住。
-
清许来到学校常年不喷水的喷泉广场,见岑不遇坐在阶梯上,两条腿伸长向外撇开,垂眸认真地捣鼓着一个暖水袋,旁边还立着两个保温盒,顿时觉得,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察觉到视线,对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下一秒,那张原本平静的脸就立刻扬起了笑容。
清许眼眸微顿,握着书包带的手稍稍收紧。
两个人视线一高一低,中间隔了几个阶梯,但岑不遇很快跑下来牵住他,一边带着他上去,一边说中午的菜味道很棒。
顶头阳光明媚灿烂,尽数洒在俩人身上,微风一吹,让耷拉在额间的碎发轻轻飘扬,每一根发丝都在闪烁着光芒。
“宝贝儿,你相信我,今天的菜是我家阿姨最拿手的,我吃了快十年都没腻。”
“等哪天休息了,我一定要跟她学几道精髓,到时候你给品鉴品鉴高下。”
清许看着手里的美食,缓缓偏过头:“你要跟几十年的老厨师比厨艺?”
岑不遇打开另一个保温盒,闻言并没有被打击到,还顺手往他碗里多放了一根小鸡腿:“你就等着吧。”
清许挑了下眉,拿着筷子开始炫饭。
岑不遇见他吃得专心,心里高兴,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过去。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
“马上二十了还长身体。”
“二十咋了,男生要长到二十二岁。”岑不遇顿了下,又坐近了些,“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清许看了一眼几乎快怼到胸口的筷子,默默往旁边挪了点:“冬天。”
岑不遇点点头,记下了,又挪着屁股挤过去:“到时候我给你过。”
现在刚进入盛夏,还早着呢。清许咽下嘴里饭,幽幽瞥过去:“好好吃饭。”
岑不遇这才注意到自己筷子,尴尬一笑,随后换成了左手吃饭。
现在外面的气温平均三十度,体感不算太热,但是男人体温普遍偏高,加上饭菜是热的,没多久两人鼻翼就冒了一层细汗。
但毫无意外,清许不需要自己动手,岑不遇就捧着他的后脑勺凑了过来。
两个人靠近的次数多了,身体本能就会慢慢免疫。
岑不遇满意地松开手,随后把那个长条的暖水袋拿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腿:“躺下来。”
清许垂眸看着,心想不如回教室,那里的板凳又长又宽,肯定比腿舒服。
几分钟后,喷泉广场晒太阳的人渐渐多起来,而且大部分都是情侣,几乎每一对都有一个靠在对象腿上的。
清许也在其中。
岑不遇两条腿并拢,稍稍侧身,这个姿势其实对腿长的人来说不怎么舒服,但看着清许乖乖闭着眼睛靠在上面的样子,一切都值了。
男人一只手轻轻盖在清许头上,一只手撑着阶梯,目光及其温柔又很惬意地看着他。望着那长长的睫毛,翘挺的鼻根,还有薄薄的嘴唇,心中小人儿又开始欢喜。
有什么事能比喜欢的人躺在自己腿上晒太阳更幸福呢?
“宝贝儿。”
“嗯。”
应的太自然了,岑不遇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掌揉了揉那柔软的头发:“等下我给你量一下三围。”
因为刚吃饱,又有暖水袋在身上,外加太阳也大,清许整个人已经开始犯困了,含糊应着:“做什么?”
“定制衣服呀,咱们五一不是要去结婚……不是要去参加婚礼嘛。”
清许的瞌睡虫已经爬到顶了,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岑不遇忍不住笑,手指很自然地插进他发丝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等到反应过来,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几秒后一个惊诧:“清许!”
清许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连同周围的情侣也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岑不遇抓住清许搭在肚子上的手,直直看进那双红瞳里:“你刚刚应我了!”
清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蹙起眉头,心脏在肚皮里砰砰直跳。
岑不遇见状却不急着点明,拉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快速亲了一口,随后盖住他整个视线。
“没事没事,睡吧。”
“……?”
莫名被亲了清许也没时间计较,眼睫在黑暗中眨了眨,半晌后找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猫就是喜欢一惊一乍,没什么奇怪的。
等到下午的上课铃快响起来,岑不遇才牵着人到车子旁边,随后拿出纤维卷尺和笔。
可能是没睡够,清许木着一张脸打了个哈欠,随后打开双手呆呆地站着,微微歪头,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稻草人。
岑不遇看到他眼眶红红的,生理泪水在里面转了一圈又收回去,没忍住伸手稍稍用力捏了下那挺翘的鼻尖,语气宠溺道:“要上课了,瞌睡虫快散开。”
清许感觉到痛,皱着眉摇了摇头。
也就是那一刹那,他想起来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掐过自己的鼻子。那时候他才两三岁,瞌睡那是说来就来,比如上一秒还吃着饭,下一秒就垂着脑袋睡着了。每当夏姚看到他一手拿着饭勺,一手拿着抓着碗,脑袋不停往一边倒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笑出声,然后会伸手捏他的鼻子,说瞌睡虫上头了,快快散开。他会猛然醒来,然后像听到命令一般,眼神还迷离着,嘴巴却在继续嚼包在里面的饭。
“好了好了。”岑不遇也舍不得捏太狠,松开手继续给他量尺寸。
清许垂眸看着对方缓缓蹲下,然后从脚踝开始量,小腿、大腿、臀部等一路向上,等把数字记好,又接着从腰开始。
两个人本来就站得近,这个姿势有点像岑不遇把清许抱在怀里。因为身高问题,男人拿着卷尺穿过腰的时候,脑袋总是会往清许肩上靠一下,头发还时不时扫过他的耳垂,很痒。清许有一点怕痒,一开始还往后面躲了躲,最后直接被岑不遇双手固定住腰,然后偏过头来看他。
“别动宝贝儿。”
清许被他快杵到脸上的鼻子震了下,顿时不动了。
一切正常继续,腰围65,肋骨处70。岑不遇一边念着太瘦了,一边说以后让阿姨多做几道菜。但量到胸围的时候,不知道岑不遇是不是故意的,竟直接靠在他肩上,从后面看数字。
因为是夏天,两人都穿得薄,清许都能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热量,以及非常有力的心跳。清新好闻的香草味飘进鼻尖,男生喉结轻轻滚动,双手缓缓卷起,瞌睡在此刻全醒了。
“胸围才80啊......”
岑不遇拿着卷尺看了又看,似乎是有点不信,又重新给人量了一遍。直到发现怀中人僵硬着身体,这才抬起头。当看到清许的耳垂微微泛红,立马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随后靠在人家耳边说。
“宝贝儿,你心跳好快。”
清许何止是心跳快,还很热。但猫不应该放肆,竟敢调笑他?
一个动作反转,岑不遇就被用力压在了车门上。男生一条腿挤进他双腿之间,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低头下来,鼻尖几乎与他的抵在一起。
“好玩吗?”
岑不遇顿时屏住呼吸,心跳极速上升。
太近了!!!
两个人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贴紧了。
想起昨晚在酒店浴室门口的画面,岑不遇瞪着眼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敢乱动,似乎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那里的状态。看着眼前脸色愠怒、面貌极为漂亮的小男生,他都不明白对方是吃什么长的,何苦来那么大一根......
“我......我......”
我了半天也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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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许没了耐心,最后沉沉地看了对方两秒,这才松开手,语气带着一丝丝警告意味:“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意思是作为宠物的身份,但岑不遇听到的,却是两个人还没在一起就动手动脚,不要太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岑不遇眉眼顿时耷拉下来。
清许挑了下眉,见他乖顺,鬼使神差的,把垂在腿边的手举起来。岑不遇还以为要挨揍了,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一股热源就落在了脑袋上。
岑不遇瞬间抬起眼,一脸的不明所以。清许垂眸跟他对视,眼神中还是以往的平淡,但在几秒后,那总是往下撇着的嘴角,却微不可查的,轻轻勾起来一点。
“!!!”岑不遇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看到如此奇观。
清许......竟然笑了?
直到耳边响起上课铃声,两个人才拉开距离。
清许还是老样子,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握着书包带,走之前,淡淡地瞥了一眼还靠在车上发呆的男人。
直到那道白色的背影远去,岑不遇深吸一口气,伸手按着自己似要冲破皮肉撞出来的心脏。
冷静点。
冷!静!点!
-
四月的尾巴摇啊摇,有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场花期,有的人却已经在茂密的树叶下乘凉。
微风一吹,带着春日的余韵和夏日的前奏,五一假期来临。
清许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就那样懵懵地跟着岑不遇到来了现场。
也是这个时候,清许才知道,原来新人是两个男的。
看着门口跟商场广告一样大的婚纱照,清许抬起眼,心里的感受很奇妙。
“宝贝儿,衣服会紧吗?”岑不遇走过来挨着他,看着朋友们铜铃一般的眼睛瞪过来,心里别提多美了。
因为清许今天,帅炸了!
知道他喜欢白色,岑不遇亲自挑选的珠光白布料,每一寸的质地都经过反复摩挲确认。不仅如此,从鞋子的款式、鞋带的系法,到头发的造型、发胶的用量,也全都是他全程紧紧盯着造型师精心设计的。
烈日高照,炽热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清许站在婚礼门口,挺拔的身姿被勾勒得愈发俊朗,那影子修长笔直,棱角分明,像极了橱窗里精致的假人模特,引得所有宾客纷纷侧目。
如果不是两个新郎也生得张扬夺目,并且带着礼花,大家还以为清许才是新郎呢。
清许侧过头,看着和平时一样精致挺拔的岑不遇,刚准备开口,余光就瞥见有两个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岑不遇,你什么意思?”原来是新郎顾未,“来砸场子?”
说罢,对方与他的新郎一起将视线投向清许。清许不说话,一双红瞳平静地跟他们对视。那两个人见他不怯场,皆是一愣,随后忍不住那般抵着嘴笑了起来。
岑不遇见状揽着清许的肩,伸手得意洋洋地介绍三人认识:“他叫清许。”说着,他的手转了个方向,“这是顾未,这是韩深。”
顾未是比较外向的类型,闻言也搂着韩深的肩,脑袋还蹭了蹭对方,当场秀一波恩爱:“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里面宾客多,可能会照顾不周,等下自己吃好喝好哦。”
清许点了点头,道好。
等到两人离开,岑不遇才介绍韩深是他的大学同学:“跟你一样,斯文......”他差点想说斯文败类,因为韩深的确如此。但他的宝贝可不是!
清许不可置否,没有深聊这个话题。
两个人很快到宾客大厅坐下。正午十二点,新郎准时交换戒指,发表誓言。
清许静静地看着,内心说不上是不是羡慕,但当放在腿上的手被另一道体温不轻不重握住时,他不可否认,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要养猫吗??
岑不遇说到做到,绝不让那些朋友近清许的身,所有敬来酒统统被他拦在外面,但也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连回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许无奈,作为别人口中岑不遇的男友,只能负责把人扶回去。
韩深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顾未闻言看了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韩深目光转过来,突然抓着他的脖子在嘴上亲了一口:“那货喝酒断片。”
“......”顾未抿了抿唇,想起来回敬了对方一口。
心想:那确实有点浪费。
等好不容易把人按坐到床上,清许直起泛酸的腰,想着去找点蜂蜜来泡,然而就在这瞬间,他的腰却被两只手紧紧圈住,导致双腿被迫岔坐在对方腿上。
岑不遇抬起一双迷离的眼睛:“宝贝儿,你去哪?”
清许双手按在他肩上,没坐实,闻言垂着眸:“去泡蜂蜜水。”
岑不遇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但可能是头疼,又倒在他肩上。
“别走好不好。”
清许微微一僵,没说话。岑不遇喝得太多了,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且夹杂着酒味,但却并不难闻。
床沿很窄,清许腿长,这样抵着膝盖很不舒服,等了几秒后,他就想起身,可没到原本醉得没力气走路的人却忽地收紧了力道。
这家酒店是市中心最好的一家,即便只是单间,里面的陈设也不敷衍,而且隔音非常好。
半天都脱不开身,清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那么坐下来让对方抱着。
本来想等人睡着了,他就起身,可不知怎的,脖子那处的呼吸却越来越烫,害得他出了一层薄汗。
“岑不遇。”清许垂眸,“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岑不遇闻言肩头动了下,却不回话。就在清许准备把人硬扒开的时候,耳边却凑上来一股热源。
岑不遇跟猫一样用鼻尖蹭他的耳垂,像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好久都舍不得离开,清许被他蹭得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宝贝儿,你好香......”
说完,岑不遇终于抬起头。但清许刚刚说话时垂下了头,没等他退开,岑不遇就撞了上来。温热的嘴唇正好擦过他刚好的嘴角。
清许浑身一颤,按在对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岑不遇感受到他的变化,停下来观察了一秒。就那一秒,清许没有推开他。
“别找蜂蜜了,把你给我吧。”
话音刚落,清许就感觉到,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