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武大佬在六零》 第1章 雷劈 立夏。 晌午的天不热,还有些闷,这样的天儿在北方是很罕见的。 下工回家吃饭的庄稼汉们听见闷雷声都加快了脚步,天气转阴,看着样子是要下雨。 庄稼地里,四个小孩却聚在一起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年纪最小的孩子迷茫又好奇,“大柱哥,你推了她之后她怎么不起来啊?是睡着了吗?” 大柱瞪了小萝卜头一眼,“你瞎咧咧什么?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 比小萝卜头大点的小孩迟疑地开口,“可是她一直不动……不会是死了吧。” 年仅五岁的小萝卜头好奇,“什么是死了?” “就是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七岁的老三想起来,大人好像也是提到了死了什么的,不过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好吃的。 “我要吃。”吃是对懵懂孩童最大的诱惑。 大柱今年已经八岁了,知道得多一些,见臭丫头怎么叫都不起来,虎着胆子推了一把,“快起来,别装了!” 臭丫头没有回应,身体也软塌塌的,顺着力道被翻过去。 这下几人都看到了,臭丫头脑后的尖锐石头和地上暗红色的血迹。 大柱吓得瘫坐在地上。 “她怎么在流红汤汤?” 小萝卜头的话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臭丫头的头发里还在往外渗血。 几人一看都吓着了,老二和老三吓得破音大吼“死人了”,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 大柱也被吓懵了,反应过来腿软地起身拉着啥也不懂的萝卜头拔腿就走。 突然耳边惊雷炸响,极致的白光让大柱和小萝卜头眼前都白了一瞬。 啥也看不见,耳边嗡嗡作响,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见跑在前头的两人回头,恐惧地往后看。 大柱和萝卜头好奇地跟着回头,于是他们看见了让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面。 地上趴着的人被雷劈了。 原本乱糟糟的头发炸开,被劈爆线的衣服下皮包骨的黑黄皮肤皲裂开来,身体往外冒着白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臭味儿…… “她焦了。”小萝卜无感情的喃喃出声。 大柱听到这话后背瞬间出了层冷汗,赶紧拉着小萝卜头的手往回跑,歇斯底里地嚎叫:“死人了,死人了。” 磅礴大雨倾盆而下,几个小孩的哭叫声引来了附近的庄稼汉们。 大伙淋了雨本来就心情不好,老远听见还以为是小破孩瞎哭闹,大声呵斥,“干啥呢瞎吵吵!” 在场一共四个小孩,硬是被吓得口齿不清,凑不出一个能说话的。 正乱成一团,一位眼尖的妇女看见远处躺在地上的女娃娃,“那怎么地上还有一个?看着像老胡家的。” 话一出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远处躺着的人身上。 “呀,看衣服还真是老胡家的。” “好像还在流血!” 众人急匆匆地围哄过去,胡孝义听到话心里就一凉,赶紧冲过去抱起自家闺女,薅开胡林的头发找到胡林受伤的伤口,一看还在汩汩地冒血,胡孝义眼前一阵发黑。 胡春生挤开人群看见,急得赶紧拽人,“还不快送卫生室!” 胡孝义抱着闺女往村头的卫生室跑去,胡春生则是看向先前嚷嚷的四个孩子,“怎么回事?” 最小的萝卜头在胡春生严厉的眼神中昏了过去,其余三个孩子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往自家父母身后躲。 村里的大队长是大柱的哥哥,站出来,“胡叔我看他们都吓得不轻,不如让他们先各自回家缓缓,等贱丫醒来再询问也不迟。” 对这和稀泥的态度胡春生冷哼一声,大队长赶紧让大家伙儿都散了。 胡春生冒雨回家,让大房媳妇李爱花给胡孝义送饭,李爱花一听闺女的情况整个人都软了,一旁的婆婆看了骂,“不顶事的东西,还不快去。” 李爱花畏惧的哆嗦了一下,随后慌忙地拿上吃食穿上蓑衣、斗笠直奔村里卫生室去。 村里卫生室此时安静如鸡,一进门她就着急地问自家男人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救了。” “什么?” 李爱花捂在怀里的饭菜摔落在地。 “准备后事吧。”胡孝义淡漠的起身去里间把闺女背出来回家。 李爱花看着闺女头发被剃光,后脑勺包了纱布,追上去,“不可能,早上还好好的……” “闭嘴。”胡孝义回头吼道,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让李爱花恐慌。 “都怪你,让贱丫去捡狗粪,不然贱丫也不会死。” 现场粪撮箕里的狗粪被雨淋了个稀巴烂,很明显在出事之前贱丫在沿路捡粪便。 “不,不是我。”李爱花身子瑟索,轻声的为自己辩解,“是婆婆让她去的。” “你不知道阻止吗?”胡孝义还是不放过李爱花。 他唯一的孩子死了,李爱花也不能再生育,绝后的他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妻子身上。 李爱花听到这话缄默了,胡孝义见李爱花不再说话余怒未消地背着贱丫离开。 李爱花怯懦的低下头,脊背也跟着弯了下去。 她怎么敢忤逆婆婆,贱丫每天都去捡粪便他又不是不知道,拿这话问她,她还能怎么说。 这下该怎么才好,贱丫没了,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日子? 胡孝义会像前夫一样动辄打骂她吗? * 胡家一大家子人知道贱丫死了颇感意外。 二房两口子看了眼整个人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失去生气的大房,互相打眼色,眼中透着算计,二房大儿子则是皱了皱眉头。 老太一脸嫌弃与晦气。 四房两口子,和一家之主胡春生还算平静。 “报丧吧。”胡春生看着自家命途多舛的大儿子,此刻也是有几分心疼的。 先前的婆娘生了个死胎,自己也因血崩而亡,后又娶了屁股大好生养的李爱花,然而生下的孩子也早早夭折。 或许大儿子命该孤寡一生。 “报啥丧,不要钱啊? 随便找个坑一张草席埋了,死丫头片子死就死了,还浪费棺材钱做甚? 一家人吃喝不要钱啊?几个孩子上学不要钱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出这事,倒霉催的。” 第2章 被埋 老太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眼睛盯着李爱花,“还有这个女人一并给我赶回娘家去,咱家不养下不了地的闲人。 当初大师看的是儿子生下来却是个丫头片子,都是你这个天煞孤星克的。 不怪你上家男人天天对你拳打脚踢,看你这个贱婆娘把我儿子都克成什么样了,再让你在这家待下去,我看是要把我们胡家人都克死完了!” “大嫂。娘说的对,你总不忍心看着大哥老了无人送终吧,医生说你被打流产过太多次,已经不能生育了,不如你就当个好人跟大哥离婚吧。”二房媳妇看向李爱花,眼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爱花心如死灰,低着头听之任之。 四房媳妇心有不忍,张了张口,想到李爱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又把嘴闭上。 “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说这些干什么?”当着李爱花的面,这些话让胡孝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虽然平时他也懒得搭理她,但好歹给他生了个孩子。 “好啊,我一心为你着想,你还怪起我来了?” “都闭嘴,这件事以后再说。”胡春生看了眼要撒泼的媳妇,“那么多人都看见贱丫死于非命,秘不发丧你是想让乡邻看我胡家的笑话吗?” “我又不知道。”老太甩锅,“那一切从简,家里没多少钱,最多只能拿出20块。” 老太说完一脸肉痛。 “先用着,不够再把存起来的钱拿出来一些,不能让乡亲们看笑话。” 老太不敢反驳事事以体面为重的丈夫。 胡春生让二房去报丧,四房去买棺材,大房和孩子们在家布置灵堂。 一下午整个小河村的人都知道胡家大房的贱丫死了,过来吊唁的时候纷纷安慰。 当时在场的几个小孩的父母暗自问了自家孩子情况。 得知是村长家的大柱因为新衣服被贱丫弄脏推了贱丫一把,导致贱丫脑袋开瓢后被雷劈都吓一跳,连忙叮嘱自家孩子不要乱讲。 夭折的孩子停灵不能超过三天,在乡邻的帮助下,丧事推进得很快。 看了时间在第三天的早上七点发丧,抬贱丫上山埋了。 胡林在一阵敲敲打打中醒来。 入目一片漆黑,周身在摇晃,丧乐在耳边环绕。 这是自己的葬礼? 她休假坐湾流出去旅游时被暗算,被派来的人引爆炸弹和她同归于尽,整个湾流都炸成了碎片。 堂堂古武世家的继承人居然被自家妹妹暗算致死,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自诩有一双毒辣的眼睛能看穿所有人,到头来却栽在至亲手里,只为了一个继承人的位置。 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妹妹要如何在葬礼上演姐妹情深。 以为自己是魂体的胡林试图飘出棺材,却发现自己肉身完整,她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纤细手腕愣了神。 这不是她的身体。 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她头痛欲裂。 既然没死,那就不能被活埋,胡林用力的敲响棺木。 “放我出去。” 很快外边的丧葬队伍停了下来,大伙都惊疑不定的看着棺材。 在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抬棺材的几个汉子害怕的撒手退开。 棺材落地,封盖半开。 在众人的视线中,胡林从棺材里慢慢的爬了出来。 她脸色灰败,嘴唇青紫,动作僵硬迟缓,活像鬼上身。 霎时间人群中爆发出尖锐的惊叫。 “诈尸了!” “有鬼索魂来了。” 沐浴在朝阳下的胡林看着四处逃窜的人勾了勾嘴角。 活着的感觉真好! 一道雷让我们阴差阳错彼此成就,那你的仇,你的不如意将由我来改写。 今后我就是你,你的仇就先从大柱开始吧! 胡林和胡家一大家子人遥遥相望,彼此打量。 这一家人在原身的记忆里可不算好,母亲是全家的受气包,而她则是母亲的出气包。 极品一家实在不敢恭维。 这二房媳妇和老太脸色极其难看,二房媳妇眼睛更是一直心虚的乱转,想必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回头再收拾她们。 胡林看向原身的父母,两口子都红了眼,眼中有失而复得,也有惊疑仓惶。 哎,清官难断家务事。 原身的记忆里,在她看来这两人算不得父母。 但目前的情况她还需要原身的身份,于是开口喊了声:“爹,娘。” 两口子将信将疑的要靠近胡林,二房的人把他们拉住,“大哥大嫂别过去,贱丫都断气好几天了,这分明就是妖怪。” 胡林看向二房两口子。 二房见原身是个小孩,记不住事,也不懂那些腌臜事,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两口子可没少在背后蛐蛐便宜爹妈。 胡林装的一脸天真委屈,“村长不是说要破除封建迷信,建国后没有妖怪吗?” “我就感觉我头晕睡着了,醒来就被关在棺材板板里,我又没做什么,怎么可能是妖怪呢,二叔是什么意思呀?” 胡林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二房两口子扣上了搞封建迷信的帽子,二叔瞬间脸色就变了。 “前几天贱丫的身体明明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咧,都断气三天了!说她妖怪还说错了。”二房媳妇还在咧咧,被二叔拉了一把,才悻悻的止住话头。 二房男人往周围看了一圈,还好外家人都被刚刚胡林诈尸吓跑了,不然这话传出去,他可是要吃批评的! “好了好了,人既然没事就回家吧,兴许真是被雷劈晕了。”胡孝林高兴得没脑子似的一把将胡林拽过来,打圆场,“刚刚说的话,你胡咧咧完就算了,以后不许乱说知道吗? 你二叔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你随口一句话,人家多想咋办?你二叔一家可待你不薄!” 胡林看着胡孝义,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二叔一家的确是待她“不薄”。 但就这尖酸刻薄,好吃懒做,一肚子坏水的两口子,他居然说老实? 他是个什么品种的蠢货? 胡林点点头,装出和原身一样乖巧的样子,“我知道了。” 原身的仇,她早晚给原身一起报了。 到这里,鉴定完毕这场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谁也不想担个搞封建迷信的罪名。 第3章 讨伐 原身亲妈喜极而泣的抱着她,亲爸的神情也不遑多让。 随后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带她去卫生室做检查,一路上他们问自己事情的经过,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我原本好好的在捡狗粪,大柱跟他的朋友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他自己没站稳跌倒,把我的粪撮箕压倒了不说,还怪我把他新衣服弄脏了。 他生气的骂我有爹娘生,没爹娘疼,家里人只知道让我干活,明年也不会让我去上学,是小畜生。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怕,我听奶奶的话不和他们说话,要走开,他就很用力的推了我一把。 我不知道撞到什么,只感觉后脑勺好疼,大柱还不解气,一直在骂我,后面,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是个五岁的娃娃,得先用利益让他们为自己冲锋陷阵,至于罪魁祸首,那是私下的事情,她肯定也不会放过。 “咦,这村长家来吊唁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是大柱他们几个看见贱丫自己跌倒,然后被雷劈死的。”四房媳妇回忆起昨天村长来家时的情景。 贱丫确实是被雷劈死的,在她弥留之际,雷电结束了她的生命,可这基于大柱先推地原身,后才导致被雷劈的。 大柱就是凶手。 “虚头巴脑的杀才。”老太啐了一口。 “那大柱不就是杀人犯嘛!难怪他们要隐瞒,是看贱丫死了就死无对证咯! 他家儿子也不用挨枪子,更不用说赔偿,真是打了手好算盘。”二房媳妇说着杵了自家男人一拐子。 二房男人连忙接话,“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老胡家嘛,贱丫你放心,二叔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胡林不接话,在胡孝义怀里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二房的人不过是拿她当令箭,火已经烧起来了,她看戏就成,不用再废话。 “确实是,村长家欺人太甚。”四房男人接话。 四房媳妇看到二房两口子的小动作,知道他们心里打着小算盘,朝天翻了个白眼。 “爹、娘,你们一定要为贱丫做主。”胡孝义此时胸腔内燃烧着熊熊怒火,为数不多的父爱在此刻显现。 胡林听得抽了抽嘴角。 这便宜爹愚孝不轻啊,没救了。 胡林抽空看了眼存在感极低的便宜妈。 一直落后一步的低头走路,一家人商议她也不参与,像个佣人? “放心儿子,这事娘给你做主。”老太心里正算计着要讹多少钱,应付起来也多了几分真心。 “等贱丫检查完身体就去村长家。”胡春生一言定下。 一家人火急火燎的在卫生室做完检查,见没什么大问题后便急匆匆地杀去村长家,连医生的医嘱都没来得及听完。 村长家。 听到胡家的闺女诈尸后,村长就坐立不安,总感觉有些不妙,贱丫活着始终是个隐患。 先前他逼问孩子得出原因后,趁胡家脱不开手,连夜去了其他几家给了好处,明里暗里让他们不许乱说。 这样自家的小儿子,就不用小小年纪担着个杀人犯的名头活着,也不用成日担心自己这个村长的位置坐不稳。 哪知道人又活了。 本就是孩子之间打闹,大柱又不是故意的,是胡家那个女娃娃自己弱不禁风,一推就倒。 村长看着自家天真烂漫的小儿子,让妻子带着回娘家那边去避避风头。 他家孩子以后还要读书做文化人,进城当人上人,可不能折在这种小事上。 妻子和小儿子刚从后门走,胡家的人就到了。 村长连忙去迎接这一大家子人,让大儿子和二女儿把那些看戏的人都挡在外面,关起门来谈话。 胡林看了眼关上的门,心里就知道这家人肯定是知道实情的。 不等俩家正式开谈,胡林便问:“有粥吗?我饿了。” 两家人一愣,都看向她。 “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头晕得厉害。” 胡林故作极其虚弱地靠在胡孝义的肩头,一副随时要晕倒地模样。 听她这么一说村长神色有些慌乱,这人要是在他家晕了,那真是怎么都说不清了,让二女儿赶紧去熬粥。 胡林对村长如此上道很满意。 如果村长不上道,她就只好假装晕倒了,这样他家的名声就别想再要一点儿。 包庇杀人犯,村长的职位也得给他扒下来,高高在上的村长家也只能沦为过街老鼠。 村长把胡家十几个人引进大堂,大堂不大,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 双方也不在乎这些细节,直接开诚布公的谈判。 “你们一大家子,这是干什么来了?”村长一脸和善的试探。 “你说我们来干什么来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我们当猴耍,贱丫被你儿子害死了,你还有脸问我们要什么?” “要你儿子偿命你给吗?” 胡春生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太就蹦了出来,一顿输出怼地村长哑口无言、恼羞成怒。 “我们男人之间的谈话有你什么说话地儿?胡春生你也不管管?” “村长,家里的内务一直都是招娣在管,这次办丧事儿花的钱,只有招娣最清楚,谈赔偿,得有招娣在才行。” “难道你不想谈赔偿,想让你儿子偿命吗?” 胡春生反将一军。 曹招娣有了自家男人的撑腰,腰板子都挺直了,随时准备大干一场地看着村长。 胡林听着浅浅一笑,悠哉地喝着新鲜出锅的薄粥看这些人唱戏。 村长看着两口子,嘴唇颤抖着。 他一个男人不好与妇人论长短,要不是他婆娘带着小儿子走了,他定要让婆娘骂死这个曹招娣。 村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想要多少赔偿?” “但前提是这件事你们都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村长的要求胡家人当然会接受了。 他们本来就是来讹钱的,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贱丫的事三百块才能了。” “并且你还要赔偿我们家的丧葬费和误工费,满打满算五百块差不多。” 胡林在一旁听地内心发笑。 曹招娣不愧是贪得无厌的主,这是要让村长家剐肉削骨啊! 第4章 赔偿 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哪一年,但她一路看了周遭的环境,还有原身的记忆,了解到现在还处于一个记工分,买什么都要票的时代。 五百块在现在这个年代能盖一栋楼房。 让村长家拿这么多钱出来,不是痴人说梦吗? 曹招娣这狮子大开口,开得太大了。 果然村长拒绝了。 “你们简直太过分了,当我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哪家能一口气拿出五百块,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你。” 村长脸都气青了。 “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村长,不会五百块都拿不出来吧?”曹招娣不信。 就算是能拿那么多钱出来,他也不能这么慷慨。 钱多难挣啊,可都是一家子人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攒的。 杨树今年22岁正是说亲的年纪,没有钱怎么能行? 还有杨甜,过两年满十八也要相看婆家。 一旁的杨树、杨甜听到曹招娣的话,也是气得不行。 杨甜怒气冲冲地看向曹招娣,“整个小河村都没有一口气能拿出五百块的人家,你这分明是敲诈勒索。” “诶,杨甜,长辈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二房媳妇上前帮腔。 “你少拿话压我,你这个无利不起早,喜欢偷工的懒婆娘!” 杨甜是村里的计分员,最知道二房媳妇是个什么德行。 “我说你这个臭丫头嘴挺臭啊——” “够了,别吵。” 二房媳妇话还没说完就被村长打断。 村长巡视着胡家一大家子人,最后视线落在胡春生身上。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最多只能拿出三百块,不过我可以在其他地方给你们家优待。” “持续五年,你要知道这算下来可要比你们直接要五百块还要多。” 村长明里暗里的点胡春生,能在日常上工和年底结算地时候优待胡家。 胡春生有些迟疑。 老太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暗自扯了扯胡春生的衣服,想要自家男人多要点。 村长看见曹招娣的小动作,说出利害关系,“不能再多了,多一分我们家都没有了,大不了大家都去吃枪子儿拉倒。” “谁知道你是不是白唬我们。”曹招娣质疑。 “你要是识字,我可以给你看看大字报,看看敲诈勒索是怎么判的。”村长受不了曹招娣的讥讽。 “你——”曹招娣指着村长一时间想不出回怼的话。 曹招娣那辈受教育的人很少,几乎都是大字不识地文盲。 胡林看胡春生要同意地微表情,放下了手中的碗。 该她表演了。 “头好痛。”胡林扶额。 原身父母就俩锯嘴葫芦,只能她自己来争取利益了。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又聚焦在了胡林身上,胡林一副柔弱的模样,村长看得心都揪紧了。 这要是昏倒在他家,村里的闲言碎语可了不得。 “再加二十个鸡蛋,给贱丫补身体。” “可刚才医生说我身体太弱了,每天都要去打什么东西,直到我痊愈为止。” 胡林把先前在卫生室医生说的话搬出来,言下之意让村长家负担她的医药费。 “对对对,刚才赵医生就是这么说的。”二房媳妇跳出来帮腔。 “是有这么回事。”老太太看了眼胡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怎么今天说了这么多话。 胡林任由老太打量。 这家子人压根就没想过要继续给她治疗,总之不死就成,先前在卫生室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好在她也没想过,眼下这个节骨眼村长不愿意也得同意。 至于二房帮腔,指定是在打小算盘呐,她也乐见其成。 胡春生看向村长,“贱丫的医药费你们得负责吧,这可是你儿子推的,那天贱丫头上的伤都碗口大了,杨树也是看见了的。” 胡春生把话头引到杨树身上。 杨树抿着唇,这是拿他当枪使,承认与不承认都不落好。 村长知道事情始末,无可奈何地表态,“好吧,贱丫的医药费我们一并承担。”。 好在村里卫生室平时看病不收钱,年底一并结算,不让他当下出钱,这心里也就没那么痛。 等小儿子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教导孩子。 这次他家可是大出血了。 事情敲定,接下来就是商讨怎么给村民一个说法。 胡林无心参与,四下打量村长家,不见记忆中推她的大柱,也不见女主人,她翘了翘嘴。 这是避祸去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 通过村长家墙上挂着的日历,她了解到如今在1963年,5月9日。 63年。 这时候的父母也跟她差不多大吧,有机会或许可以见一见她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 胡林出神间,两家商量好了说法。 她摇身一变成了村长家的干女儿,在痊愈后认干亲,医药费的账也有理由往村长家挂。 原因更是胡诌,村长和大柱看胡林乖巧讨喜,想给大柱添个干妹妹,至于胡林的伤,是在和大柱玩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让她认仇家做干父母,还体贴的给杨家找补,这种事胡家人都做得出来? 她对这家人的无耻叹为观止! 胡林看了眼原身父母,见他们也没什么意见,还隐约占了便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彻底服气了。 不过等养好原身的伤,她有的是机会脱离胡家。 这干女儿谁爱去谁去,胡家就是个吃人的大窟窿,妥妥的谁沾上谁倒霉。 * “孩子他爹,咱们就说好了,这段时间让贱丫好好养伤。”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 “回吧,别送了,一家人干啥子这么客气咧!” 扒墙角偷听的人见两家人先前还剑拔弩张的,现在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在那里客套,都迷糊了。 这都啥跟啥,一家姓胡,一家姓杨,怎么还就一家人了? 看到李爱花手里拎着的一篮子鸡蛋,众人心里都馋得慌。 有胆大的问:“村长,你们这偷偷的商量啥事啊?咋还给鸡蛋咧,还这么多,这得吃多久啊!” 鸡蛋在供销社要卖三分钱一个,他们这些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个,胡家人能从村长家拿这么多走,一看就是有道道。 第5章 回家 村长听见这话,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看向胡春生。 后者会意,看向好事的村民解释,“贱丫前几天和大柱几个玩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把几个孩子都吓得不轻,这不贱丫醒了就特意带来给村长赔罪,。” “就是这事啊?” “还没说完咧,你着什么急。” “别掉着啊。” “对啊,赶紧的。” “村长可怜贱丫小小年纪就遭此大难,于是决定收贱丫为干女儿,所以这才送了鸡蛋给贱丫补身体。” “我说你胡春生怎么看着急头白脸的,原来是遇上这好事了。”一个和胡春生平辈的老汉打趣。 “之后贱丫直至痊愈的医药费都挂在村长家呐!”曹招娣炫耀。 “哎呀妈呀,这可了不得啊!” “这贱丫被雷劈一下,咋就变成金疙瘩咧!” “你懂什么,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胡家好福气啊,那可是村长家的干亲,你说我家怎么就没这么福分呢?” “你让你家小子也诈尸一次,这机会不就来了。” “滚犊子,一肚子坏水的货,你怎么不让你家孩子去。” … 一直端着的村长见气氛差不多了,“好了,都散了吧,过两天就要插秧了,大家伙儿都准备起来。” 村民听见这么说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其余三个孩子的家长也在其中。 他和胡家的这出戏,让他们知道了当事两家的态度,之后他们也会继续紧闭嘴巴的。 看了出无聊的戏,胡林困倦得都快要睡着了。 胡家人在半道分为两拨,他们大房回家做饭,其余人去把棺材和其他葬礼用的东西都捡回来退掉。 回到家,胡林打量了一下。 泥巴地,土胚房子,一个极其普通且落后的农村院子。 胡孝义把胡林抱回屋里炕上后,便和李爱花去厨房忙活了。 在原身的记忆中,客厅后面是正屋,老两口住的;后院是自留地,种菜用的;客厅对面是四房的屋子,旁边是大门。 顺过来就是大房的屋子,旁边是厕所;对面是二房的屋子,旁边是厨房,挨着的是养鸡鸭的篱笆棚。 而这老两口居然有五个孩子,老三在城里是厂里工人,老五似乎是嫁了个县长? 跟她平辈在家住的就有五个孩子,除了二房家的胡柱没读书以外,家里其他的四个孩子都在读书。 据她了解,这个时代孩子读书是一笔大开销。 胡家要供四个孩子读书,明年她也要去上学,也难怪曹招娣在村长家狮子大开口。 在原身有限的记忆碎片里,能提取到的关键信息就这么多,更多的是来自偏心老太、二房和亲娘的压迫。 胡林将原身脑子里的所有记忆吸收完毕,便慢吞吞的下了炕。 这幅身体,搁她七岁的时候能一拳打倒。 得补,得大补,这样才能找回她的身手。 胡林去到厨房,两口子正在做饭,彼此之间没有夫妻之间的那种亲密感,倒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妈,我要吃蛋羹。” 折野菜的李爱花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闺女,手中不停,“等你奶回来再说。” “为什么?”等那个抠搜的老太回来,那鸡蛋她一个也别想吃到。 “小孩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回屋去。”李爱花神色间透着几分不耐烦。 她可不想往老太跟前凑,那不是找骂嘛! 好啊,原身不愧是亲妈的出气包。 看看她这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换了任何一个胡家人在她面前都不会是这个神情。 胡林放弃李爱花,转头看向在烧火的老爹,“爸,村长不是说鸡蛋是给我补身体的嘛,我要吃鸡蛋为什么还要问过奶奶才行啊?” “家里的吃食都得问过你奶奶才行。”胡孝义说了老太定下的规矩。 “可我现在头好晕啊,我不会又要晕倒了吧。”胡林扒在门框上,演了起来,“晕倒后我不会又要被关在棺材里吧? 爸,我不想晕倒,我不要再被关起来,那里面好黑啊,我害怕。” “可你奶说——” 不等胡孝义说完,胡林打断,“爸,奶奶知道也一定会同意的,这是村长专门给我补身体用的。 村长不是说等我痊愈后就认干亲嘛,你今天也看见了,那么多人都想做村长家干亲,村长要是见我一直没有痊愈不认我了怎么办?” 知道原身爹妈靠不住,但没想到这么靠不住。 她吃个鸡蛋都还要靠演戏,等她把身体养好了,定要改变这种现状。 “是这个道理,村长家可不是谁都想攀上的。李爱花,待会儿给贱丫把蛋羹蒸上。” “婆婆那边。”李爱花还是有些迟疑。 “娘会同意的。” 李爱花见胡孝义这么说,也不敢反驳,拿了个鸡蛋打在瓷碗里用筷子搅拌。 胡林见木已成舟这才施施然的回屋。 大房屋里也没什么东西,门边是个老式的洗脸架,上面放着搪瓷盆,下面放着痰盂盆,炕上有个小桌子,上面放着油灯。 靠着土炕的墙上糊了看不清字迹的废报纸,墙角立着个衣柜,窗户还是纸糊的,称之为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看了一圈没找到镜子,胡林只好去屋外院子里的几个装水的大水缸里看看她如今长啥样。 现在日头正好,透过“水镜”她终于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了。 谁把她头发剃了!!! 一早上了,她顶着个这个光头在村里晃了一早上了。 皮肤黑黄也就罢了,瘦不拉几也不是事,现在的孩子差不多都这个样子。 这些后期她都可以改变,可光头这么突出的事,大家怎么会忘记? 哪怕她长大了,在他们的印象里光头始终和她是绑定在一起的,说不定还会以此来嘲笑她。 人生在世,怎么能不要形象。 此刻她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头发怎么没了?”胡林再次出现在厨房门口,委屈巴巴的看着二人。 这次她是真委屈了。 就算是要包扎头上的伤口,那也只用剃伤口周围的头发不就好了,干嘛都给她剃了,是嫌她现在还不够丑吗? 第6章 掰扯 “赵医生说方便上药包扎。”胡孝义解释了一句。 胡林“?” 卫生室的赵医生? 这个庸医! 下午去打针的时候她要他好看。 “不是让你回屋去待着,怎么又出来?”李爱花眉头微蹙地看着胡林,“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自然是死过一次开窍了呗!”胡林半是开玩笑,半是试探。 “别瞎说,赶紧回屋去歇着。”胡孝义语气有些凶。 他失而复得,正是听不得这些话的时候。 眼下看来,原身的离开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都是个明智的选择。 自家闺女换了个芯,他们到现在都没察觉。 就这样的家庭,她都不敢想象原身今后的日子过得得有多不幸。 胡林准备回屋,转身便瞧见胡家人回来了。 不知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所有葬礼用的东西他们居然都退掉了。 也不知是这时代的人太淳朴,还是这家人太无赖。 二房媳妇见着胡林那光头,心思一动,“这贱丫剃了头,没转过身来,光看背影还以为是个小子咧!” 这孙芳芬来得真是时候。 她正想着怎么把杨家给的二十个鸡蛋收入囊中,这不瞌睡来了,她就上赶着递枕头。 “二伯母我这么大个人你都能看错,你怕是眼睛不好使了吧,看钱那不是更不行,钱才多大一张,我看年底村里结算的时候,你还是别帮奶数钱了吧。” “诶呦喂,你这小小年纪心思咋就这么恶毒呐,居然挑拨我和你奶的关系,李爱花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孙芳芬也不示弱。 “二伯母,平时不都是你教的我嘛,教我和大家对着干。” 胡林装作懵懂的把孙芳芬教原身的东西说了出来。 还好原身和她爸妈一样,是个锯嘴葫芦。 孙芳芬教的那些在曹招娣的淫威和李爱花的压迫,最终没能施展。 若按照孙芳芬教的来,原身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搓磨。 “是啊二姐,我记得不是你说李爱花平时要忙家里,身体又差,没时间教孩子,所以和婆婆说贱丫你帮忙教的吗?”四房媳妇高如琼见胡林支楞起来帮腔, “原来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啊!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我冤枉啊,娘,我真没这么教过贱丫。 还真是好心当驴肝肺,这以后我可不敢再教她了。”孙芳芬“委屈”的向曹招娣解释, “平时贱丫就是个不说话的性子,这怎么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胡言乱语,净瞎说。” 曹招娣瞥了眼孙芳芬,睨着贱丫,“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起顶撞长辈来了,这么能耐,就别吃饭了。” 胡林“?” 这老太脑袋是被驴踢了吧。 如此光明正大是非不分的婆娘,胡春生就这么袖手旁观? 胡林看了眼胡春生,他老神在在的在屋檐抽旱烟,一副污言秽语不入耳的状态。 胡林视线一转看向其他人,四房作上壁观,二房幸灾乐祸。 好啊,这一个个的。 既然都不讲理,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奶,你怎么这么偏心?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们家,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分出去过?” 胡林气得浑身抽搐,在曹招娣恶狠狠的视线中,水灵灵的晕了过去。 李爱花和胡孝义冲出来,胡孝义抱着胡林探了鼻息,得知人还有气儿,为难的看向曹招娣,“娘!” 胡林就这么靠在胡孝义怀里装晕,她倒要听听他们要怎么收场。 耍流氓这事,搁她以前不会,也不屑。 但眼下这情况,敌众我寡,也不得不用这些混招。 众目睽睽下,曹招娣都难得慌了神,视线看向胡春生,“这丫头片子,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 “就是,这刚醒,可别又把自己给气死了,到时候杨家来个死不认账,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高如琼心里看不惯老太很久了,眼下有这么个阴阳怪气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四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说是咱娘把贱丫气死了吗?”孙芳芬发难。 二房男人胡广杰看见自家老爹神情不对,连忙拉住自家婆娘,“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是吧。” “大哥,贱丫刚醒,身体正是虚的时候,还是送卫生室去瞧瞧吧。”四房男人胡吉瑞看见贱丫软绵绵的在胡孝义怀里,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去什么去,让别人平白看笑话? 先前还好好的,说两句就晕了,我看这死丫头就是装晕,饿她两顿就好了。”曹招娣侧头剜了眼胳膊肘往外拐的老四。 “你也知道不能让旁人看笑话。”胡春生起身,“老大,把贱丫抱回屋去,醒了再带着去卫生室看看,其余人吃饭。” 这事就这么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孙芳芬和高如琼去厨房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哎呦,这大嫂在家做饭咋还蒸上蛋羹了,这是特意给贱丫蒸的吗?”孙芳芬看见厨房的蛋羹,急匆匆地端到桌上,摆在曹招娣跟前。 曹招娣先前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正要在这事上找补回来,刚要发作,就被胡春生截胡了。 “知道是贱丫的,还不给端过去?”胡春生看了眼一天到晚就知道挑事的孙芳芬,“杨家给的鸡蛋本就是给贱丫补身体的,怎么你还不让贱丫吃了?” 四房媳妇高如琼说的话胡春生听进心里去了,知道贱丫好好的活着,才是胡家能拿捏杨家的筹码。 这立场自然就站到了胡林这边。 眼下这番话也是对曹招娣的一番敲打,让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去找贱丫的不痛快。 孙芳芬见公公头一次向着大房,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胡春生。 “爹说得是,芳芬这几天帮忙操劳贱丫的事,脑子都忙糊涂了。”胡广杰把自己婆娘薅开,“我去送,我去送。” 两口子在家里一向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胡广杰亲自把蛋羹送到大房屋里,李爱花感激得直道谢。 大厅里的谈话她听见了,原以为又要挨骂,哪知道峰回路转,可把她高兴坏了。 第7章 赌约 “走,吃饭去。”胡孝义看也不看李爱花,抬脚离开屋子和胡广杰去大厅吃饭。 李爱花帮胡林掖了掖被子,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眼眶微红。 活了半辈子,她头一次体会到有人出头是什么滋味儿。 等李爱花出去后,胡林才睁开眼,嫌弃的皱着眉把盖到她下巴的被子扯开。 一股子霉味儿。 房子不隔音,胡春生在客厅说的话她隐隐听到了。 先前多亏了四房媳妇的一番话,这样一来杨家给的鸡蛋,就都是她的了。 全家就四房看起来正常点,在记忆里也没压迫过贱丫,今后可以再观察观察,或许可以合作。 胡林慢慢的把蛋羹吃了。 虽没有油水,但这时代的鸡蛋鲜美,即使只加了些许盐,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吃完饭回屋的胡孝义看见贱丫醒了,炕上的小桌上放着的蛋羹也吃完了,一时愣在那里。 胡林一看胡孝义的表情,就知道胡孝义肯定以为先前自己是真晕了。 “爸,我太饿了,闻着蛋羹的味儿,就醒过来了,是你把蛋羹端过来的吗?” “啊,不是,是你二叔端过来的。”胡孝义回神,往炕上去,“醒了就好,厨房给你留了饭,去吃吧。” 胡孝义说完,脱了草鞋,上炕睡午觉。 胡林看到他裤脚上的泥点子,心里一阵恶寒。 真不讲卫生啊! “我待会儿去,头还有些晕。”现在出去遇上老太和二房的人,岂不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胡孝义还真是个没脑子的。 等李爱花洗完碗筷,收拾完厨房回到屋时见着胡林醒了,也同胡孝义说了差不多的话,随后她也上炕睡午觉了。 胡林“……” 胡春生不是说了等她醒了要带她去卫生室的吗? 果然这两口子对她的要求仅仅是活着就行了。 胡林慢吞吞地下炕,拿上装蛋羹的瓷碗去厨房。 给她留的饭用搪瓷盆盖住的,一揭开看见两个灰不溜秋的窝窝头,胡林愣了一下。 就给她吃这个? 这玩意儿能吃吗? 胡林疑惑的拿起手感颇硬的窝窝头,略疑惑的咬了一口。 哎哟我去,梆硬! 这玩意儿废牙啊! 不过还挺香,杂粮的味道纯正。 午觉后,胡孝义抱着胡林去了卫生室。 赵医生也知道了胡林这医药费是挂在村长家的,于是给胡林挂了点滴,消炎用的。 说是这天儿开始热起来了,不消炎伤口不容易好。 赵医生让胡孝义有事就先回去,他帮忙看着,胡孝义见状便先回去了。 待胡孝义回去后,胡林才发问:“赵医生,你怎么把我头发都剃了?” 在办公桌写病例的赵医生闻言抬头,看着说话的胡林有些诧异,“怎么觉得自己丑啊!” “那当然,我之前一直留的长辫子,一下没了头发,奶说他们会笑话我。” 胡林尽力的模仿着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说话语气,把老太也拉出来溜溜,显得她的话更真实些。 “笑话就笑话吧,总比没了命强。”赵医生颇有耐心的同胡林解释,“当时你爸把你送过来的时候你浑身湿透,他跟我说你伤在脑袋上,我看你头发乱糟糟的,情况又紧急,就只好给你全剃了,你这小丫头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应该是被雷劈的时候头发炸开了花,后又淋雨才这样的。 “赵医生,你这里有什么营养品吗?”家里的伙食是指望不上的,想要身体恢复得康健,还得找外援才行。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村长说要收我做干女儿,我想早点好起来。”她得有个好得身体才能练武。 “咱们村里用不上这些,营养品只有县城才有。” “我现在不就用得上了。”胡林暗示赵医生。 赵医生笑了笑,“你这样倒像是变了个人,小丫头,开窍了啊!” “那赵医生可以帮忙吗?” “营养品可是很贵的。”赵医生婉拒。 胡林的医药费虽说是挂在村长家,但他们未必愿意为贱丫花那么多钱。 他们自家人看病都是实在是拖不下去了才来卫生室的。 今日若应了贱丫,来日算账的时候村长不认,那这笔钱谁出,胡家又是出了名的抠搜,更不可能出钱。 到最后还不是他出钱,这个冤大头他可当不起。 “村长说了,会承担我直至痊愈的所有费用。” “你还小,许多事情,你不懂。这样,你要是能让村长或者你爷爷来跟我说,我下次去县城进药的时候,就给你进一些营养品。” 哎,用这小身板办事就是麻烦。 就算她给出什么承诺,人家也不信啊! “赵医生,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哦!说来听听。” “我们就赌年底结算的时候,村长会承认我所花的所有费用怎么样?” “我若输了,我就让你回城里去怎么样?”空手套白狼,这招用在赵医生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赵医生来小河村很多年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只知道他先前是城里人。 赵医生放下手中的笔,“你这话说得,让我不禁怀疑你还是不是贱丫了。” 先前的话可以说是开窍,那现在这番话可不是这个年纪的娃娃能说出来的。 胡林知道这样有暴露的危险,可她必须这样做。 她现在孤立无援,还拖着病弱的身体,必须得找个帮手。 “我当然是我,你也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绝境逢生之人必有奇遇。” “赵医生,你猜我的奇遇是什么?” 画饼嘛!越玄乎越好,她就不信赵医生不上钩。 “你说你能让我回城,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来乡下的吗?” 赵医生也是知识分子,他虽有些心动,但还不至于失了理智。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狂妄!”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么个小娃娃,你连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都不知道,还说能让我回城,岂不是痴人说梦?” 赵医生被胡林的自负的态度激得动了肝火,只因胡林如今的模样和他当年是何其的相似。 第8章 算计 “所以才有这个赌约啊!”胡林看着赵医生眉宇间一闪而过悔恨的情绪,悠哉悠哉地道:“赵医生,不赌一把吗?” “输,你无外乎就是损失些钱,赢,你得到的可是回城的机会。” 这年头,不管是回城的机会,还是做城里人的机会对所有人来说无异于再次投了个好胎。 她不信赵医生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不跟你赌。” 胡林“?” 她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哪里出问题了? 这都不赌,不科学! 赵医生看着胡林呆楞的模样,心里这才快慰几分。 “你这丫头,鬼精灵的,营养品的事我会帮你,至于你承诺我的,等你有能力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兑现吧。” 他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掺合的,不管这贱丫有何奇遇,她今日有这份胆色来与他谈条件就足以证明她日后的成就绝不低。 这样的年轻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他帮一把又何妨。 胡林看向赵医生,“好啊。” 是她低估赵医生了,想不到这落后贫瘠的小山村居然藏着一条搁浅滩的卧龙。 看不上她的赌注,反而直接买股于她,是个聪明人的做法。 晚饭之际,还是胡孝义来接的她。 赵医生跟胡孝义说,他明日早些开门,让胡孝义早些送她到卫生室,这样就不耽误他上工。 生产队明日就开始插秧,正是忙的时候,他可以帮忙看我这个病患。 胡孝义万分感谢后背着我回家。 到家,正是吃饭的时候,上学的几个孩子都回来了,胡孝义把胡林放在小孩桌,也没说让她饭前洗洗手啥的。 桌上就两个菜,一个炒野菜,一个咸菜,一人再配上一碗黄色的糊糊,就是今晚的晚饭了。 看着桌上一群没洗手,一些手上还有灰就拿筷子夹菜的小孩,瞬间让她没了食欲。 大人桌那边胡孝义说着赵医生可以帮忙看着她的话,和各房的闲谈,小孩桌也闹腾着互相抢菜。 吃个饭鸡飞狗跳的不说,两桌都还夹杂着吃饭发出的吧唧声,这一刻她是真想撂筷子不吃了。 吃个饭都不能消停会儿,真是吵死了! 胡林憋屈的的埋头,速度极快的把碗里的糊糊喝完下桌。 她的离开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大厅里依旧热热闹闹的。 晚饭后,李爱花在家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胡孝义维修农具,二房两口子缩在屋里,他家两个孩子和四房一家人出去遛弯,老头在院子抽旱烟。 她上厕所出来,见孙芳芬直溜溜的往老太屋里去,看那表情就知道憋着坏。 当下也顾不得嫌弃旱厕的味儿,等孙芳芬进屋后,在老太屋外听墙角。 她倒要看看这俩人又要密谋什么, 老太在屋里缝衣服,见孙芳芬进来关门时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坏。 老太懒得搭理她,继续忙乎自己的。 “娘,忙着呢。”孙芳芬走近老太,一脸谄媚的笑着,“我来想跟您商量一下贱丫赔偿款的事。” 老太显然也是知道孙芳芬打着钱的主意,拿话刺孙芳芬,“要商量也是大房的来,用得着你吗?吃多了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老太还真是平等的对每个人都毒舌。 “大哥大嫂都是老实人,老实人最容易被骗了,我们这做兄弟姊妹的不帮忙看着点,那还不让人给骗了去。” 孙芳芬给自己脸上贴金,得了老太一个白眼也不害臊,殷勤的上炕给老太捏肩,伺候得老太神情松快来起来。 “说吧,你又憋了什么坏。”老太乐得享受,嘴里还是一股施舍的语气。 “娘,您是咱们家最会管钱的,家里所有的钱都在您这儿,大哥大嫂突然得了那么一大笔钱,心里想必也不踏实,何不让您来帮他们保管。” 孙芳芬见老太意动,接着撺掇, “再说了大嫂家里是什么情况,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您也是知道的,这钱若不放在您这儿,回头她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会找她接济自家的。” “你想怎样。”老太心里也琢磨过这个事,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既然孙芳芬主动要来掺合一脚,她也听听意见。 她这个二媳妇虽歪心眼多,但脑子确实好使。 “先前贱丫出事的时候您不是说要她赶她回娘家,让她和大哥离婚,再给大哥娶一个能生儿子的做媳妇嘛。 因为贱丫活了过来,这事不就耽搁了。 依我看,大嫂今后不能生育,就冲这条她就该和大哥离婚,把聘礼要回来。 可不能拖累大哥今后连个摔盆的后人都没有。 还有先前我给您说的,给大哥物色好的,我娘家那边的人,人家听说了贱丫事连忙托人问我是什么情况呐! 她在上家就是生的儿子,她男人喝了酒后老打她,她受不了了,才离婚的。 她就看中大哥老实巴交的从不动手大人这点,她自己是离过婚的,也不嫌弃大哥跟她是三婚,彩礼这些也要的合理。 人家可说了,要是我们这边给不了准话,他家就要相看其他人家了。 这家人的家底厚实,他们也疼闺女,陪嫁是少不了的,不像李爱花,当初过来就带了些破烂来。” 原来当初看见她诈尸后两人脸色都那么难看,感情是因为那时候她们就商量好了,等贱丫的事儿一了,就给胡孝义换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 “话是这么说,但贱丫现在这情况,这样做岂不是不利于她养伤。” 老太还没忘记白天胡春生警告她的话。 “我总觉得这死丫头醒来后人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保不齐她心里还念着她亲娘,闹起来又像今天这样突然晕倒,倒让我不落个好。” “不会的,您想想平时李爱花都是怎么对贱丫的,动辄打骂,我又教她那么久,她心里早没了她亲娘,凡事不都是听您的。” “这件事还是等贱丫伤好了以后再说吧,省得那死丫头给我找不痛快。”老太神情不耐烦的按下此事,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 “欸,娘您说得是。”孙芳芬见老太面色不虞,伺候得更用心起来,“那三百块钱娘总得先握在自己手里吧,总不能便宜了她李家人去。” 第9章 偏心 “那你去要。”老太想让孙芳芬当刀,今天的事让她不想再冲在前头。 “没问题,为娘解忧本就是媳妇的分内事。” 老太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嘲讽。 “娘,您看柱子都二十了,是不是也该给他相看媳妇了?” “你有人选?”老太知道孙芳芬心里的道道,她们也早习惯利益交换的相处模式。 “我看张家的姑娘就挺不错的,只是她家要求有点高,抛开固定的三大件和聘礼,聘金就要六块六呐! 我瞧着柱子又实在喜欢那张家姑娘,我这个当娘的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您的。” 到了此时孙芳芬这才说出自己真正目的。 就是要为胡柱娶这张家媳妇。 “等你把钱要过来,我就给你儿子娶张家的姑娘。” “欸,等柱子把张家的姑娘娶过来,定让她给您生个大胖曾孙,也不算枉费您这一番成全。” “哎哟,你这张嘴呦,死的都给你说活了。”老太听到曾孙两个字,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起来。 胡林看得直呼六六六,算计她的赔偿钱给自己儿子娶个好媳妇,这波操作金融大佬来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空手套白狼的操作,她玩得没孙芳芬溜啊! 这老太得是多不喜欢大房,自己算计也就算了,还任由二房算计。 胡孝义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简直偏心得没边了。 婆媳两人交易达成,相处愉快,屋外李爱花还在尽心竭力的忙乎家务,一心为这个家做贡献。 她看着李爱花在大厅忙里忙外的瘦弱身影,有些同情心她。 在贱丫的记忆里,李爱花确实爱打骂她,因为老太也是这么对李爱花的。 在她看来李爱花这么做也是为了发泄,不然在这样一个只把她当骡子使不把她当人看的家庭环境里,迟早会被逼疯。 再加上孙芳芬的洗脑,和老太那套对付李爱花的招数用来塑造贱丫,就如同孙芳芬说的那样,贱丫心里早没了李爱花这个亲妈。 或许还会对她被扫地出门这件事感到庆幸,因为这样家里就少了一个压迫她的人。 而李爱花为这个家默默付出了所有,最后还是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听孙芳芬的意思,李爱花的娘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爱花若是被离婚,在这个年代,被赶回娘家的女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人真歹毒,奔着把人算计死去的。 李爱花对贱丫造成的伤害,她无法替贱丫原谅,但她也不能眼看着李爱花被人算计死。 李爱花若是能生育也不会有这些问题,可她为什么不能生育了? 难道是生了贱丫之后伤了身体? 看她那么瘦弱的身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件事还是明日问问赵医生,他应该知道。 好在她痊愈之前她们还不会动李爱花。 当下要破局还是有些困难的,胡孝义的态度决定了老太和孙芳芬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 这个家里最应该站在李爱花这边的男人也不向着她,这才是导致李爱花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家庭地位的根本原因所在。 胡孝义不爱李爱花,可以说是不喜李爱花,漠视李爱花在家里的处境,李爱花也默默承受着。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又是什么? 希望这个赵医生也知道吧,不然她打听起来也费劲儿。 谁让她现在才五岁,正是啥事也干不了的年纪。 至于孙芳芬给胡孝义物色的人,和张家的姑娘,时机成熟了她再一个个的解决。 胡家有什么好的,等他们知道胡家内里是个什么样子,她们还会愿意过来才怪。 胡林寻思着,去到大厅看李爱花忙忙碌碌。 她也是个可怜人。 夜晚冷风来袭,胡林穿得单薄,冷风让她冷静的思考着李爱花的事她要管到什么程度。 李爱花,说实话,在此之前她是无感的。 李爱花对她也不过尔尔,除了是贱丫的亲生母亲,她一无是处。 李爱花是个自己立不起来,能活则活的人。 俗话说,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她就出手帮她一次,也算是全了她和贱丫的母女缘分。 今后李爱花如何,都跟她胡林无关。 她本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不会因为她是贱丫的生母就去承担那份人子之责。 贱丫的死,他们都脱不了干系,她也绝不会因此善心泛滥,做什么劳什子圣母。 * 入夜后,胡林烧了起来。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烧得跟个火炉子似的。 她此时欲哭无泪,这身体跟纸糊的似的,就吹了会儿风,还发高烧了。 她现在浑身使不上力儿,喉咙干疼得像是含了块炭,不能自救的她只能求助于李爱花。 胡林费劲儿的把滚烫的手放在正做梦的李爱花脸上。 梦中李爱花感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直到烫烂了也甩不掉,一下子给她惊醒了。 摸到在梦里把她脸烫烂了的是闺女的手后,李爱花心下稍安,随后又紧张起来。 “贱丫,贱丫。” “我头好晕。”胡林虚弱的回应。 “你这是发烧了,等着,妈去给你打水降温,” 胡林“……” “白酒,赵医生说白酒,降温,降温。” 胡林嗓子眼疼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有撕裂般的痛感,但还是坚持提醒李爱花,真怕李爱花打一盆冷水来。 冷水降温,她怕她现在的小身板受不住。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白酒,你等着啊,妈马上回来。”李爱花连忙摸黑起床,点灯准备去主屋找公公婆婆拿点白酒。 睡熟的胡孝义被吵醒,语气不怎么好的说:“还让不让人睡觉?” “贱丫发烧了,我要去找婆婆要点白酒给贱丫退烧。”李爱花站在原地,拿着油灯解释。 胡孝义听后没下文的倒头接着睡,把被子拉过头,隔绝光线。 李爱花见胡孝义这样,拿着油灯去主屋。 关心则乱的李爱花,因为白天的事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善待,忘了白酒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曹招娣哪肯舍得给她闺女用。 老太太披着外衣出来,劈头盖脸的就骂,“你和你那个小赔钱货到底要霍霍多少家里的东西才肯罢休? 第10章 骡子 我们都是用冷水降温过来的,你妈小时候没给你用过这个法子吗? 还赵医生说的,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怎么不干脆跟了他? 什么命这么金贵还用白酒,我呸,贱命一条要活活不活拉倒,丫头片子就是不好养活,命贱的样子看着就烦。” 这次胡春生没发话,显然也是心疼白酒。 再者冷水降温的土法子从来没出过人命,只要李爱花今晚看着点,湿帕子换勤快点,贱丫不会挨不过发热。 挨了一顿骂,李爱花灰溜溜的去厨房打了盆冷水,架在腰间回屋去给胡林降温。 是了,光顾着听贱丫说的,赵医生说的话倒是让她慌了神。 土方子传了一代又一代,她们就这命,咋还金贵上了。 曹招娣的声音挺大的,烧迷糊的胡林都清楚的听到了她的话。 没想到把赵医生搬出来,她也不拿白酒出来。 胡春生知道她现在是掣肘杨家的关键还不帮她说话,看来是笃定她不会就这么被烧死,自然就心疼白酒了。 这笔帐,她记下了。 胡林意识模糊之际,感觉到李爱花频繁的给她换湿帕子降温,同时还在不停的给她擦身体。 这么看,李爱花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 昏迷前胡林是这样想的。 忙到后半夜,贱丫的体温才降了下去,李爱花身心俱疲的睡昏过去。 * 清晨,天刚破晓。 孙芳芬起床去厨房见空无一人后,生气地往大房屋子去,她干瘦有劲的手把门拍得“啪啪”作响。 嘴里语气极不好的冲里面道:“大嫂,这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做饭,是准备让一大家子人都饿着肚子去上工吗?”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自个儿回厨房生火去了。 屋里昨晚守了胡林一晚上的李爱花惊醒,听到孙芳芬的话,人吓得一机灵,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去厨房做饭。 彼时孙芳芬正拿着扇子缓慢的扇了扇微弱的火苗,见还在系衣服扣子的李爱花过来,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 李爱花低眉顺眼的跨进门槛,道歉,“二弟妹不好意思,昨晚贱丫烧的厉害,折腾了许久,今儿就起晚了些。” 孙芳芬带着起床气的看着灶肚中的火苗,“跟我道歉做什么,跟爷们和公公婆婆婆说去,干我什么事。” 李爱花心虚了一瞬,眼中闪过几丝畏惧和彷徨,连忙麻溜的涮锅烧水,和粗粮磨的面粉。 “大嫂今儿起晚了啊。”高如琼这时也过来了,客套了一句随后也跟着忙了起来。 高如琼见水一直不开,对烧火的孙芳芬道:“二嫂,火烧旺点啊,不然待会儿婆婆见了该骂人了。” “就这个火,要不你来?”孙芳芬不高兴的回怼。 昨晚婆婆骂李爱花的声音忒大,吵得他们觉也没睡好,此时看李爱花是哪哪不顺眼。 让她把火烧大点,那怎么可能,她非要让李爱花挨骂不可。 高如琼看了眼李爱花,见她如往昔无动于衷的样子,才回话,“烧火不是你的活嘛,我怎么好意思抢了去。” 说完,她拿起菜刀把洗好,但数量不多的野菜切得细碎。 昨儿个看贱丫那支楞起来的样子,还以为李爱花经过贱丫的事醒悟了才暗自教贱丫这么做的,哪知道还是这副死样子。 贱丫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爹妈。 曹招娣这时手里拿着把腌白菜过来了,白菜末尾滴着微黄的盐水。 她把腌白菜放在菜板上,高如琼把腌白菜切段。 曹招娣看了眼锅里半生不熟的糊糊,厉声质问:“怎么还没好,你干什么吃的?懒觉睡得舒服了是吧。” 说着还上手拧了一把李爱花的手臂,“天天吃白饭的死娘们。” 孙芳芬在对面瞧着,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出完气,曹招娣一脸晦气转身准备离开,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病怏怏的胡林,当即皱起了眉,眼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小畜生。”曹招娣一把薅开胡林回屋去。 胡林蹙眉看着明明疼得直瑟索,却不躲,还在不停搅拌锅里的李爱花,不理解。 这为什么要忍? 昨晚照顾了她一晚上,本就没睡几个小时。 不就是起晚了一点,早饭吃得迟一些,又不耽搁上工。 老虔婆连这都要打骂。 她自诩脾气古怪,在她手底下做事没有不绷紧皮的,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剥削人权的地步。 知道这一家子把李爱花当骡子不当人,贱丫的记忆中也有类似的片段。 可直观的感受,跟看无声的电影般的记忆,终究是不一样的。 昨晚李爱花悉心照顾她的事做不得假。 先前孙芳芬过来叫人的时候她就被吵醒了,只是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便没起。 后又想到李爱花这个性子,她不来说一声李爱花是不会主动给她蒸蛋羹的,这才过来的,哪知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李爱花的事,她还要再考量一下。 “我饿了,想吃蛋羹。”胡林进厨房,看了眼不大的火,走过去往灶肚里添了几块柴。 孙芳芬刚才得意的神情她看见了,知道她是故意不好好烧火的,就是为了看李爱花挨骂。 这事先记下,等她身体好了,再连同先前她算计李爱花的事一并收拾。 “就你饿,谁不饿啊?看给你金贵的,天天吃蛋羹,小心补成大胖子嫁不出去。” “放心,我就是一天吃十个鸡蛋都不会长胖。” “还有像你这样烧火都烧不好的人都能嫁出去,我怕什么。” 胡林起来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嗓子都要干冒烟了,实在没心情跟她扯皮,拿上碗晃悠悠地离开。 “你个死丫头片子,瞅你那样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 “不然那雷怎么只劈你不劈别人,我看就是你上辈子亏心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胡林在客厅拿热水壶给自己倒了碗热水,对孙芳芬的谩骂充耳不闻。 直到一碗热水下肚,胡林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小身板,实在是太差了些。 家里的人都起了,院子里爷们都在打水回屋洗漱,胡孝义也在其中,她跟着回屋。 第11章 二婚 胡孝义正洗完脸,他看见胡林进屋道:“快洗脸收拾,我送你去卫生室。” 胡林看了眼胡孝义刚用过后有些变色的水,和老旧褪色的毛巾,内心抵触的走开。 “我还没吃饭呐。” “到时候让你妈给你送过去。” “你要是上工来不及的话,可以让妈送我去卫生室,她不是不用上工吗?” 在贱丫的记忆里,李爱花是不上工的,每天都在家里忙家务。 胡孝义听胡林提起愣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李爱花也能做来着,“行,那就让你妈送你去。” 屋外孙芳芬吆喝了一声“吃饭了”,胡孝义抬脚往大厅去,胡林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小孩桌,就她一个人额外有一碗蛋羹,四房的三个孩子看着都馋了一下。 这几个,大哥十四岁,二弟十二岁,三妹十岁,虽然眼馋,但也没闹什么幺蛾子。 看得出来,四房一家把孩子教得还不错。 二房的大儿子二十岁,老二十八岁,这两人年纪上去了,对她吃蛋羹的行为视而不见。 大人桌,胡孝义让李爱花送她去卫生室。 饭后,家里的大人上工去,小孩结伴去村头坐牛车去县上上学。 等人走了,李爱花把碗筷洗完这才抱着胡林去卫生室。 胡林途中让李爱花把自己放下来自己走,李爱花没让,硬是抱着她到卫生室交给赵医生才算完。 胡家住在整个小河村的中段,离村头的卫生室不近也不远,走路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李爱花一路抱着她过来,脸煞白不说,还大喘气,额头也出了细密的汗。 她目测自己只有三十斤左右,由此可见李爱花的身体有多差。 难怪胡家不让她去上工,她这个身体,累死在地里都是有可能。 赵医生今天还是给她挂消炎的点滴。 “你什么时候去县里。”昨晚吹了会儿风,就发烧的事让她迫切的想要调理这小身板。 “后天。” “明天不行吗?你这药有用吗?我伤口不会恶化吧。” 脆弱的身板,落后的医疗,都让她有些担心。 赵医生正在给她后脑勺换药,解释,“伤口恢复得不错,目前没有感染。” “怎么这么着急?我要去县里也得有个由头才行。” “昨晚吹了会儿风就发烧了,身体太差,急需调理。”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赵医生收拾好纱布、碘伏,“等你伤口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给你开中药调理身体。” “对了,我爸妈的事你知道多少?” “怎么,要听你父母的八卦?” “这不是没事干,找点闲话打发时间。” 她自然不可能让赵医生知道自己真实的目的,她和只是赵医生暂时达成同盟。 “我确实知道一些,你想知道什么?”赵医生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姿态随意。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胡林站了起来,靠在墙上,这卫生室的长条木凳坐久了屁股疼。 “那先说你父亲吧,他的事情没那么复杂。” 胡林点头附和。 “你父亲先前有过一任妻子,生产的时候死了,孩子是个死胎,因为这事胡家和你父亲前妻娘家闹翻了,两家从此结仇,你父亲此后独身了六年。” “你妈是你父亲的第二任妻子,生了你,这也是为什么你父亲是老大,你却是这辈年纪最小的原因。” “你能不能别说废话。”这些事她能不知道吗?又不是没脑子。 “唠嗑不就是这么唠的吗?” “还是说,你在打听什么事?”赵医生听到胡林好奇自己父母的往事时就觉得不对劲。 她若真好奇,问自家父母就是,来问他这个外人做什么。 “我只想让你尊重我的智商,这种眼睛看得见的事可以略过。”胡林滴水不露。 “那我们接着说。” 胡林敷衍的点头,真一副听八卦,但又不爱八卦,只是实在无聊,别无选择的模样。 赵医生见此打消了疑虑,“你母亲也是二婚,听说她以前的夫家对她很不好,天天打她,孩子都打掉了好几个。” “我妈家里人不管吗?” 孩子打掉好几个,长年累月下去身体能好才怪。 “本就是把她卖过去的,哪里会管。” “这违法吧。” “只是彩礼要得高点,不算,大家都这么说而已。 当时说是因为李爱花长得好看,又好生养,想娶的人很多,她家里人就来了个价高者得,所以后来大家都说她家是在卖女儿。” 胡林“……” 李爱花的家里人还真不是东西。 “那她前夫是脑子有坑吧,花了这么多钱娶回去的,天天打她做甚,好好的日子是不会过吗?” “听说是李家经常找李爱花夫家接济,她夫家后面和李家翻脸,可能就把气都撒在李爱花身上了吧。” 行啊,李家真是好样的!就这么把自家闺女好好的生活给毁了。 这李家都是些什么奇葩玩意儿。 “那后来又是怎么离婚的?” “邻居看见李爱花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吊着,去找了村长,村长和李爱花夫家是亲戚,怕他那天真把人打死了,就做主让她们离婚了。 李爱花被赶回娘家,她家里人没多久就给她张罗相亲。 大家都知道李家的德行,再加上李爱花已经被折磨的不成形了,也干不了活儿,自然就没人肯娶。 最后胡家想找个能生养,不知怎的就看上你母亲,之后两人就结婚了。” “没了?” “啊,我知道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八卦,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么说李爱花确实是在生她之后不能生育的,应该是她先前伤了子宫,在生她之后就不行了。 “可能是因为你不是个男孩子吧。”赵医生看向胡林的神情有些怜悯,“据我所知,胡家和你爸都想要个男孩。 当初你妈怀孕的时候你奶就带着她到处看医生,问是不是男孩,我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很像个男孩吗?” “后来你奶不知听谁说的一定是个男孩,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第12章 被刺 “所以生下来发现我是个女孩,他们连个名字都不想再重新取一个。” 她都能想象当时胡家人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这么大的落差,产后的李爱花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医生点到为止,“药水挂完了,我给你取针。” “好。” 这才是李爱和贱丫遭到如此待遇的根本原因。 儿子变女儿,胡家人的期待落空,李爱花不能再生,也断了胡家再想要儿子的念头,连带着也不喜欢身为女孩的贱丫。 孙芳芬因为知道胡家和胡孝义想要男孩的心思,才会这么算计李爱花。 李爱花的娘家人在李爱花离婚后就立马给她相亲,不就是想再卖一回,若这次李爱花再离婚,她是不是就会被再卖一次。 她如今颜色不在,又不能生育,等待她的人家又将会是什么样的。 她反抗过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这些都不重要了吧,对她来说,或许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可这样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胡林不懂,挂完药水回家,看着在家里忙碌的李爱花,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女人来。 李爱花面容枯槁,身型如枯骨,身着灰扑扑的补丁衣服。 长期弯腰低头,背都挺不直了,很难想象眼前这人年轻的时候是漂亮的。 “你咋回来了?”李爱花一回头看见站在院子里直勾勾看着她的胡林,吓一大跳。 胡林看着被吓着的李爱花,心里竟诡异的共鸣了她此刻的想法。 她天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许就是她一天最轻松的时候。 没有不爱她的丈夫,没有算计她的妯娌,也没有压榨她的婆婆。 在心理上应当是松快的,有活人反而是她的负担。 “药水输完了,赵医生让我回家吃饭,下午再去打针。” “那你回屋去歇着吧,等大家都回来才能吃饭。”李爱花说完又转身去忙自己的去了,那背影看起来没那么自在。 胡林有些困倦,回屋去补了一觉,等胡家人回来时,她也醒了。 胡孝义看见她在家,也问她为啥在家,她又说了一遍跟李爱花说的说辞。 中午吃完饭,胡家人歇息了一会儿就又去上工了。 这几天生产队插秧,为了赶时间中午休息时间就没有了,等忙完这几天才正常上下工。 午饭后,李爱花收拾完闲下来就在屋檐下补家里人的衣服。 “你不睡觉吗?”胡林疑惑。 昨天李爱花不是午睡了嘛,今天她本就没睡够,怎么不休息。 “你奶说过,她没午睡,我也不能睡。”李爱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你睡了她又不知道。” 她怎么这么死板。 李爱花看了胡林一眼,不说话了。 胡林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一些片段,好像在贱丫两岁的时候,孙芳芬问过她李爱花有没有在家偷偷的睡午觉。 孙芳芬用一点点麦芽糖收买了贱丫,让贱丫说谎,李爱花因为贱丫的叛变,那次被罚挺惨的。 老虔婆打了她二十手板,第二天还要照常干活,不给用药,她的伤一个多月了才好。 也是在那之后,贱丫和李爱花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李爱花时常把贱丫当作出气筒。 孙芳芬还真是狠毒,计谋都用到小孩子身上来了。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胡林无力的保证。 李爱花还是不搭理胡林,估计那次贱丫的背叛在李爱花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你不困吗?” 李爱花当然困了,只是她不想再挨打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现在怎么尽说些废话,给劈傻了吗?” 胡林“……” 还给整急眼了,不睡拉倒。 李爱花的这番话,把胡林心里的那一丁点儿的可怜之情都说没了。 等李爱和把衣服缝补完,她抱着胡林去了卫生室,等胡林打完针后又抱着她回去。 这一来一回给她累得不轻,做晚饭的时候,李爱花让胡林帮她烧火。 之前贱丫没出事之前一直都是这样。 傍晚,上学的几个孩子先回来了。 他们在院子里玩,胡林守着灶肚,时不时的往里添柴,李爱花围着灶台打转。 胡家人下工回来就开饭了。 还是两个菜,一个熬白菜,一个野菜汤,主食是还是糊糊。 李爱花做饭的手艺不错,熬白菜香,野菜汤鲜,就是没什么油水。 收拾完,李爱花打来冷水让胡林洗漱,胡林拒绝说要用热水,遭到了李爱花的反对。 说是老虔婆说的除了天冷的时候,其他时候都用冷水洗漱,不能浪费柴火。 对此,胡林只能内心呵呵了。 浪费柴火,那胡家的男人是拿来干什么的,柴火没了不知道上山去砍柴吗? 胡林只好将就冲了个脚,洗脸没用那帕子,直接用手舀水洗了洗。 等她离开这家,定要热水自由。 * 这天是赵医生说的去县里带营养品回来的日子,昨天赵医生特意和李爱花说了,今天上午卫生室不开门,让下午过去。 胡林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看着李爱花收拾完一家子的碗筷后,去了养鸡鸭的地方喂鸡鸭。 喂完后把鸡鸭的粪便铲起来装在粪撮箕里,然后在院子里提了大半桶水一手拎一样去了后院。 胡林跟过去。 菜地里的秧苗郁郁葱葱的,看起来嫩极了。 李爱花把不多的粪便倒进后院檐下放着的木桶里,然后把从院子里提出来的水倒进去,用长柄木瓢搅拌均匀后,一瓢一瓢的泼在不大的菜地里。 胡林看着退后几步,怕沾到身上。 秧苗长势很好,地里没有杂草,看不出来李爱花伺候菜地也是一把好手。 会做饭,会种菜,会养家禽,还会缝补衣服,人也踏实没心眼,这么看来李爱花的用处也挺多的。 她眼下才五岁,就算要离开也得找个像李爱花这样的人在身边照顾自己才行,不然生活琐事都得烦死她,哪还有心思干其他事。 就这么决定了,李爱花这个人她要了。 第13章 回忆 当务之急,是得重新建立起跟李爱花之间的信任。 “妈,你是怎么嫁给爹的啊?”先从这事入手吧,也比较符合她当下的身份。 这段记忆对李爱花来说,相对来说也是比较好的吧。 以胡家想要儿子的态度来看,李爱花刚嫁到胡家那会儿,应该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的。 “相亲。” “什么是相亲啊!” “就是两个人在家里人的安排下看一眼。” 胡林“……” 这是她听过的最草率的相亲。 “所以你是一眼就喜欢爸了吗?” “不知道。” 她当时离婚在家待了两年,头大半年在养身体,几乎都待在床上,一天两顿糊糊对付着过日子。 等她能下地了,家里人就开始张罗她相亲,她每天除了干家务就是相亲。 饭桌上天天听的都是让那些相看的给多少彩礼的话,至于他们说的那些人她一个都没记住长啥样。 后来因为觉得家里人要的彩礼太多,相看好的纷纷黄了。 饭桌上他们天天说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不能下地,人家看不上,要降彩礼的话。 前夫家知道她在相亲,便把家里人经常找他家接济的事宣扬了出去。 这之后她就嫁不出去了。 饭桌上,她就变成了那个无用之人,随之而来的说她是赔钱货,吃白饭的话。 就这么过了两年,胡家人来了。 这时候家里人只想把她嫁出去,胡家人只出了五块钱,她和胡孝义这事就成了。 他们没办酒席,只领了证。 坐着牛车来到小河村的时候,婆婆说等她生了儿子,酒席和百日宴一并办,凑个双喜临门,承诺会给她办得热热闹闹的。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爸。” “女人生来不就是要嫁人的吗?” 胡林“……” 这是什么破理由。 “那你当初选择爸的理由是什么?” “没得选。”她从来都没得选。 胡林“……” 这样沟通很困难得诶! “那爸这样对你,你难过吗?” “不难过。”比起前夫家,胡家已经好太多了。 胡林有些抓狂。 这破天儿是半点都没法聊下去了。 “我听人说你前夫对你很不好,你当时就没想过反抗吗?” “反抗?”李爱花看着胡林,眼眶隐隐红了,“没有用的,反抗是没有用的。” 从李爱花的话语里,胡林感受到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绝望,和畏惧。 “反抗是让你失去了什么吗?” 李爱花一直压抑在心中,从没向人说起过的记忆涌现出来,她害怕得浑身都在哆嗦。 胡林于心不忍的抱住李爱花。 她也曾是花季少女,也曾满怀期待的嫁人。 原生家庭拖累了她,让她孤立无援,在绝望中挣扎,变成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的孩子…”李爱花神情惊惧,视线落不到实处,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中。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李爱花颤抖得太厉害,呼吸急促。 抱着胡林的力气大得出奇,像是溺水的人正好遇见一块浮木,死死的抱着不撒手。 勒得胡林有些喘不上气。 看来李爱花精神上是有问题的,一提起她前夫的事,应激反应这么严重。 胡林没再继续问下去,语气温和的安抚李爱花。 许久后李爱花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把推开胡林。 胡林没防备的摔倒在地,气恼的看着李爱花,“你怎么这样?” 翻脸不认人是吧。 李爱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逃到厨房,也没让胡林去烧火,自己个人在厨房忙碌。 事情发展到这儿,这是胡林没想到的。 李爱花有严重的心理创伤,这件事显然不适合再进行下去。 只能另想办法。 下午李爱花送胡林去卫生室,赵医生给胡林挂上点滴。 “营养品我拿了三罐回来,够你吃到痊愈了。” “不够,我妈身体太弱了,也得给她补补。” 等过段时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时候她总能相信自己了吧。 “你这就过分了吧,我帮你是帮你,不代表你能用我的钱去给你妈补身体。”赵医生有些不乐意。 “谁要花你的钱,记村长账上。” “你当村长家都是傻的吗?你一个人吃的了那么多营养品吗?” “他们不会说什么的,你下次多拿些回来。”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凭他们欠我一条命。” 赵医生怔了一下,随后音调拔高,“所以你不是意外——” “嘘——”胡林神情平淡的制止赵医生。 “那你跟我打赌不就是耍我,我根本就赢不了。”杨家要堵上胡家的嘴,自然只能捏鼻子认了。 “你不是没赌嘛,我们的约定仍然算数。” 她现在处于微末,这些在平时看来是微不足道的事,于她而言至关重要。 “这样岂不是我占了便宜。” “这好说,日后你多帮帮我不就行了。” “谁知道你能不能起来。”赵医生想通后,对胡林越发欣赏起来。 “放心,跟着我混,猪都能上天。” “吹吧你就。” * 晚上胡林没有自己回去,而是等李爱花来接她。 远远的看见李爱花走来,胡林拿出营养品舀了两勺放搪瓷杯里,兑了温水。 等李爱花到卫生室,胡林把手中的搪瓷杯递给李爱花,“喝水。” 从没得到过如此对待的李爱花,有些受宠若惊。 刚喝一口,李爱花就停下了,“贱丫,这里面你放了啥?” 水色呈奶白色,闻着有些香甜,喝到嘴里却没什么滋味,像是稀释过糊糊,是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好东西,赶紧喝吧,我还等着回去吃饭呐,饿死了。”胡林怕李爱花不喝,催促。 “好东西?” 这是她也能喝的吗? “啊,特意给你留的,你不喝给我,我喝。”胡林作势要拿回来。 李爱花顺势递给胡林,“给你。” 在李爱花的观念里,这些好东西都跟她不沾边,自己也不配拥有。 听见胡林要回去,她这心里反而松快起来。 胡林“……” “你都喝过了,我不要。”胡林直接遁走。 第14章 做饭 李爱花这都是些什么反应,能不能正常点,知道是好东西的第一反应不该是据为己有吗? 李爱花看着胡林离开的背影,为难的看向赵医生,“赵医生,我能把杯子拿走吗?明天给您送回来。” 看了一出好戏的赵医生,看着如此不上道的李爱花,颇为无奈的道:“她已经喝过了,你手里的是你闺女特意给你留的,你不喝岂不是辜负了你闺女对你的一片孝心。” “啊。”李爱花不敢相信自己闺女会对自己这么好,霎时间有些惶恐不安,“真,真的吗?” “你可以喝完,追上去问问你闺女。”鬼精灵的丫头,遇上个实心眼的妈,今后有看头咯! “诶!” 李爱花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把搪瓷杯还给赵医生,去追自家闺女去了。 胡林走在前头,慢慢的走着,没一会儿李爱花就追了上来。 激动劲儿过去了,李爱花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贱丫,你这好东西哪里来的?” 推了贱丫之后她这心里就不自在,看见贱丫特意给她留的好东西,这心里更不是滋味,酸酸胀胀的,问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村长送的。” “村长家人还怪好的咧!”李爱花也不疑有他,胡林说什么就是什么。 胡林对李爱的话不可置否,“别让家里人知道,不然我和你都要挨打。” 这些是其次,只怕胡家人会因此讨要营养品,提前把事情捅到村长那里就不妙了。 这样一来就不能给李爱花补身体,刷不了好感了。 “欸,妈不说。”刚得了甜头的李爱花可乖了。 再者她也不想被打骂,她又不是木头人,不怕疼,上次婆婆掐她手臂,现在都还青着呐。 “只是贱丫今后你就别给妈留了,你得尽快养好身体,这样才能认干亲。” “干亲?你也认为这是天大的好事?” “你爸和爷奶他们都觉得是啊!” “那你呢?” 李爱花沉默了。 胡林现在也不指望李爱花还能有自己的立场,活着这件事已经耗去了她全部心神,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再来。 “我觉得这不是件好事,这是我的看法,你也该有自己的看法。” “活着,先是为自己,才是其他人。” 这番话不知李爱花能听进去多少,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教。 “还有,别叫我贱丫。”这破名,听着就浑身不舒坦。 李爱花落后一步听着,“这可是你奶给你起的小名,说是好养活。” “我不喜欢,所以你以后别这么叫我,听懂了吗?”胡林背着手回身,仰头看着李爱花。 胡林眼带威压,看得李爱花莫名其妙的感到敬畏,直愣愣的回,“听懂了。” 对此胡林才满意的转身接着往胡家去。 李爱花跟在身后看着胡林小小的背影,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闺女变得不一样了。 聪慧得像个大人,还有点吓人。 真的是被雷劈开窍了? 回去后胡家人都吃过了,孙芳芬说在厨房给他们留了饭菜后,就自个儿回屋了。 胡林看着瓷碗里剩的几片菜叶子,和两个窝窝头,给气笑了。 这就是给她们留的饭菜。 “闺女,吃饭。”李爱花拿了个窝窝头递给胡林。 胡林看着李爱花心满意足的样子,嫌弃的撇开,“你洗手了吗?脏死了。” 李爱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把窝窝头拿回去,“那你吃碗里的那个。” “待会儿再吃。”就这比她拳头大些的窝窝头能吃饱什么。 “你去屋里拿两个鸡蛋,做个鸡蛋汤,把这窝窝头一块儿煮进去。” 有点油水,也能顶饿些,她可不想半夜被饿醒。 “你奶说过,除了做饭,不能生火的,不让我们浪费柴火。” “这不就是生火做饭吗?” 李爱花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会挨骂的。” “挨骂我顶着,你快去,我来生火。” 李爱花还是犹豫。 “赶紧的,我要饿死了。”胡林看着李爱花窝囊的样儿,有些火大,“怕什么,不许怕。” 胡林一凶,“还不快去。” 李爱花有些害怕的快步离开厨房,回屋里拿上两个鸡蛋折回。 李爱花走得急匆匆地,鸡蛋捂在怀里生怕被人看见。 厨房胡林生上火,李爱花烧上水,把鸡蛋打在碗里搅拌。 “你烧水干啥?”蛋汤不得先烙蛋吗? 她在野外生存过,这些生活常识她还是有的,对李爱花的操作很不理解。 “不是做蛋汤吗?”李爱花无措的看着胡林。 “先烙鸡蛋,然后再加水的蛋汤会做吗?”她本就是要有油水,这清汤寡水的,能顶饿吗? 李爱花愣愣的点头,“会。” “那你就做这种。” “你奶知道用油会挨骂的,她不让私下用油的。” 胡林“……” 做个饭都这么费劲儿。 胡林站在板凳上,打开斗柜里,看见里面的油和小半盆油渣,都拿了出来。 “给你,你就说是我用的。” “不行的。”李爱花看着胡林拿出来的东西,内心深处的恐惧让她身体都跟着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胡林气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要搁以前她早把人打发去操练了,瞧这没出息的样儿。 “你放心,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李爱花害怕的隐隐红了眼。 “你就相信我一次行不行,你是我妈,我能害你吗?”胡林说着又补充一句,“以前那是孙芳芬用麦芽糖骗我的,现在我不会再被她骗了。” “她,她怎么会?”李爱花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不会以为她只是嘴巴厉害,心不坏吧?”胡林撑在灶台上,是真的服气。 不愧是两口子,蠢到一堆儿去了。 “这么跟你说吧,你在这个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一半都是她害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爱花看上去要碎掉了。 “你现在若是听我的,我保证你今后都不会再被欺负。” 有些话,此时说不太合适,但看李爱花现在的状态,试试也成,说不定能加快博取信任的进度。 第15章 作妖 “我还会让你看清所有真相,如果你愿意我还能让你报复回去。” 胡林站在板凳上,稍矮李爱花一截,一双黝黑的眼睛平静的盯着李爱花。 这双眼睛平静得让李爱花心颤,畏缩的问:“你还是我闺女吗?” 胡林“?” 自己不敢反抗,还怀疑起她是不是人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雷劈吗?” 李爱花眼中有泪落下,她缓缓摇头。 “因为老天看你太可怜了,所以把我劈开了窍,让我来拯救你。”胡林一本正经的唬李爱花。 “真,真的吗?” “如假包换。” “你真的会救我吗?” 李爱花看着胡林的眼睛里有着极其细微的光,那是人求生的本能。 “当然,不然我怎么没被劈死?” “你见过或听说过有几个被雷劈了还能活下来的?”胡林反问。 “没有。”李爱花呆呆的摇头。 “那现在可以做饭了吗?”胡林深吸一口气,扯出个颇似友好的微笑出来。 李爱花点点头。 “做饭吧。”胡林下了板凳,“油渣放一半进去。” “欸。”李爱花把锅里的水舀出来,放油辣锅。 胡林拿抹布擦了擦凳子坐回去烧火。 真不容易啊! 想吃点好的,不仅要给李爱花上思想课,还得装神弄鬼。 李爱花被压迫得太久,又蠢,长期在胡家呆着,是教不会的,看来还是得带她离开这个环境才行。 李爱花把鸡蛋烙好,放油渣又炒了一会儿,然后才加水进去。 炒鸡蛋的香味让胡林和李爱花口腔中都疯狂的分泌唾液,两人的肚子都适宜的叫了起来。 汤烧开,李爱花把两个窝窝头掰成小块放进汤里,剩的几片菜叶子她也放进去了。 胡林站在灶台旁边,守着出锅。 一天天的,没啥油水,这些天嘴里都给她淡出鸟来了。 焖了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李爱花先给胡林盛了一碗,胡林顾不得烫急忙喝了一口汤。 “小心烫。”李爱花也馋的不行,见闺女这么鲁莽,连忙提醒。 “好喝。” 被夸奖的李爱花,擦了擦手,端起碗试探着喝了一口。 浓郁的鸡蛋味在口腔中炸开,滚烫的汤汁顺着食道往下,灼热的温度蔓延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这温度似乎驱散了缠绕在她身上多年的阴冷。 “好喝。”李爱花喜极而泣。 “赶紧吃。”待会儿还要扯皮,那时候就没工夫吃了。 “欸!”李爱花也顾不得烫,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胡林见着连忙制止,“你也别这么个吃法啊,还烫着呐!” 瞧给她激动得。 豆大的泪落在碗里,一边哭,一边吃。 “不激动,不激动,好日子还在后头呐!”等离了胡家,要什么没有。 李爱花点点头,可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胡林见了也不再劝,让她发泄发泄情绪也是好的。 刚吃没一会儿,闻着味儿来的孙芳芬看见两人在厨房吃的啥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先前闻着炒鸡蛋的香味儿她还以为是隔壁家飘过来的,贪婪的闻了好一会儿。 给她馋虫都勾出来了,她还琢磨着这隔壁是遇上啥好事了,还炒鸡蛋开荤呐。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好啊!你们母女俩竟然敢偷吃,还吃鸡蛋,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孙芳芬嫉妒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说完扭头就去主屋里找帮手。 李爱花吓得碗都端不稳了,求助的看向胡林,“闺女。” “慌啥,吃饭。” 看着闺女淡定的模样,再联想到刚才闺女跟她说的话,她这心里有了几分微弱的底气。 闺女是来救她,闺女会保护她的。 这么在心里念叨几遍后,李爱花再难抵美食诱惑的继续干饭。 没一会儿,胡春生和曹招娣过来了。 听孙芳芬说她俩偷吃,他们都不相信她们母女俩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李爱花来胡家六年,曹招娣自以为早就把她拿捏得死死的,如今眼见为实,一时气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老天爷啊,这是要灭了老胡家吗?家里怎么出了这俩个腌臜东西。 杀千刀的,我不活了啊!我们一家子省吃俭用,都省到你俩这耗子嘴里去了。” 老太倒地撒泼。 “娘,家门不幸啊。平时咱家待大嫂和贱丫都不薄,哪知道他们背地里竟然做这种事。 这次是被撞见了,谁知道没被看见的还有多少次。 杨家给的二十个鸡蛋,家里一个没要,都给贱丫补身体,你俩怎么还不知足啊? 你们这么吃,不出十天,家里都给你俩吃垮咯!” 孙芳芬跟着在一旁作妖。 李爱花在看到胡春生和曹招娣后,吓得慌乱地把还有一半的蛋汤放在灶台上。 对着二老弯腰低头,做小伏低,一副低眉顺眼,任打任骂的模样。 胡林瞥了眼来人,继续干饭。 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收拾这老虔婆和孙芳芬。 胡孝义和胡广杰听到动静都从屋里出来。 胡孝义看着在地撒泼,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的曹招娣,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娘,你这是做什么?” 曹招娣一把推开胡孝义,剜了他一眼,指着厨房里的两人恶狠狠地道:“看你媳妇和闺女都干了什么好事。” 胡孝义迷茫的看向厨房。 看到跟鹌鹑似的李爱花和淡然仍在吃东西的胡林,视线落在灶台上放着的半碗蛋汤,皱起了眉,“你们干了什么?” 胡广杰站在孙芳芬身边,两人说着悄悄话。 胡广杰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厨房的两人,“你们居然偷吃!” 出去遛弯儿的四房和二房孩子这时也都回来了,看见家里的人都堵在厨房,也跟过去瞧是什么情况。 胡春生看着一直漠视他们的胡林,心里这个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你俩给我出来。” 胡林喝完最后一口汤,看了眼屋外到齐了的人,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李爱花要走在前头,胡林快她一步的先出去。 现在的李爱花啥也不是,还是躲在她身后,别给她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