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重瞳出马仙》 第一章,杀星归位 我叫许羽宣,家住辽东的腚沟堡子,就在老第二生产队附近,今年刚满18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出马仙。 稍微懂点门道的都清楚,咱们出马仙拜的不是胡、黄、白、柳、灰,而是胡黄常蟒四大家族外加鬼仙凑成的五路人马又叫五路仙兵。 其中仙缘深重的弟马倘若有幸,能凑齐四梁八柱,又经过上方的几番考核和磨砺才能正式出马立堂,才能坐堂看事。 标志就是这些弟马的家里都会挂一张三尺三寸长,写满仙家姓名的红布堂单。 不过,大道三千各有不同,有些传承比较老的则是在家里挂一幅山水画,更有某些缘分深重的牛人能够以自身窍穴背负满堂仙家,将己身当做一个堂口。 但我却要比这些人更特殊,家里什么都没有,跟个小白人没啥区别,只因我有一只独一无二的左眼——重瞳。 要讲我这重瞳的来历,还要从四岁那年说起。 都说弟马自小三灾八难、五弊三缺,而我出生就是一难。 听我妈叨叨过,我一落地大夫就阴着脸,满是晦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扒开眼皮一瞧,口罩下那张见惯生死的脸已经恐惧到扭曲。 眼眸里一点眼白没有,瞳孔也早已散成了两个窟窿眼,皮肤就跟死在水里许久的漂子似的又胖又肿,甚至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人的恶臭,就跟死了好几天的人没啥区别。 大夫当即下了断言,“这是个死婴,快准备后事吧!” 我妈当时感觉天都塌了,顾不得虚弱的身体,跪在床上捣蒜似的磕头,就好像这样能把我的命给磕回来。 然,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磕头若是能磕回一条人命,医院里哪还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我妈磕昏了,醒了再磕,几次之后损了半条命,最终接受了现实...... 然而,就在家里人给我商量着办丧事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天空。 大夫被惊的一步一跌,踉踉跄跄跑到我跟前,仿佛见证了医学奇迹,口中喃喃嘀咕,“这、这怎么又活了?”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我活下来的原因,因为在我哭出声的同时,看见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将我团团围住。 他们有的是个狐脸、有的是个蛇头,还有的飘在空中披散着头发露出半张惨白的脸....... 他们一个个穿着宽袖大袍宠溺的对我笑着,用手穿过我的身体护住了我的五脏六腑,让我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过......自我出生以后他们就不见了,我还是三天两头的病,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都长,全靠医院吊着一口气。 眼瞅着医院没啥指望,爹妈把希望寄托在了别处。 为了能治好我,他们几乎把市里面能掐会算的都找遍了,可那些自诩无所不能的大仙竟跟商量好了似的,看我露头就给撵走,说什么也不给看。 最后我爸急眼了,端着铁锹,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这才让一个瞎了半只眼的出马仙堪堪漏了点天机。 他给我爹妈拽到一边,故意背对着堂口压低了声音,“这话是俺冒着遭天谴的风险说的,只讲一遍!这孩子乃是上方杀星临凡,九月九极阳的八字落座在阴极之体上,天也难救!最多活到四岁,四岁生日一到,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得没!” 话都说这份上了,我爹妈也就认了,自那以后天天搁家惯着我,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就算犯错也从不喊唬。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直到四岁生日前的一个月,我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团黑影,圆了咕咚的,偶尔还能跟我说两句话。 我从小生病,连个朋友都没有,有他陪伴可解了我不小的闷。 更何况我这条命就是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救的,自然愿意跟它们亲近。 没两天的功夫我俩就处的跟铁子似的,只要爹妈不在,巴不得无时无刻腻歪在一起。 该说不说这东西还挺有趣,伴随着相处日久,它一天变一个样。 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黑乎乎圆鼓鼓的一团,没过几天他就长得跟我一样高了,再过几天他长出了手脚,猛地一瞅还挺像个人。 到最后,他竟变得跟我一模一样,高矮胖瘦分毫不差,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只是他面部一直笼罩着一团黑气,让我怎么也看不清脸。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我四岁的生日,不过爹妈似乎不怎么高兴,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他们悄悄的抹眼泪。 家里为了给我治病早就穷的叮当响了,耗子打我家过都含眼泪走。 爹妈那天却很反常的给我做了一桌子好菜,还净是我平常求好久也不一定给买的,甚至还破天荒的给我整了一个好几千的高达模型还有两层的生日蛋糕,更给我准备了一套玄色带刺绣的好衣服。 就是那套新衣服说什么也不让我碰,说是明天起来了再给我看。 小孩子哪有什么耐性,天一黑我就嚷着吃蛋糕,看着上面摆着的四根蜡烛,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几乎在吹灭蜡烛的同时,我脑袋突然‘嗡’的一声,整个人栽楞倒了,浑身止不住的抽抽。 我爹妈也变得特别奇怪,脸上木木的,机械性的看了我一眼,竟打开门,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这时候,陪我玩了一个月的东西出现了,随着面上的黑气渐渐散去,让我头一次看见了他的脸。 那是张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容,连嘴角下那颗黑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缓缓走来,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走吧,走吧,一报还一报,你吃了我,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我当时动也不能动,叫也叫不了,除了脑袋还能思考,也就不断抽抽的四肢还能证明我是个活人。 忽然,我清楚的看见两个特别高大的人,从外面穿墙而入。 他们都戴着高长的帽子、穿着宽大的袍子,伸着猩红如长蛇般的舌头,手里拿着枷锁和铁链,笑盈盈的朝我走来。 其中一人浑身素白,帽子上写着一生见财,另一人则一身玄黑,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 两人异口同声道:“走吧,走吧,误了时辰阴司那面好罚我们了。” 说罢,那条拇指粗的锁链就套在了我脖子上,轻轻一拽,半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我拼命挣扎,使了吃奶的劲,指甲抠着炕沿沁出血来...... 就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一声‘阿弥陀佛’让我重新有了力量! 这声音来自我们堡子附近庙里的和尚,当初他的师兄弟们都下山打鬼子去了,他最小就留在了庙里,可惜的是,他那些师兄弟们再也没回来。 村里人见他可怜,就一家一口饭给他喂大了。 他也懂得报恩,平日里敲钟念经,农忙时候就过来帮村里人干活。 在他六十岁的时候,庙里突然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一团氤氲紫气不偏不倚落在了庙宇上方,更有几只仙鹤徘徊在庙顶久久不离。 村里老人说,这是和尚修行完满成了活佛,也是从那时候起,村里人再也没遇到过奇怪的事,连噩梦都没有。 因为我生病的事,我爹妈问过许多能掐会算的,也就这个和尚说我是个长寿相,到时候一切自有缘法。 莫非他就是我的缘法,能救我命的人? 我心里勇气大起,拼了命的呼喊,“和尚老爷爷,快救救我!!” 老和尚快有一百岁了,格外身强体健,两个健步冲了进来。 他跟两个大高个对视一眼,拉着长音呼了一声佛号,又转过头来对我淡淡的笑了笑。 突然,他换了一副狰狞面目,露出十足的凶邪,竟伸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你这贪生的杀星,还不速速归天更待何时!” 第二章,一波三折 讲真,我做梦也没想过,这行了一辈子善事的得道高僧竟会对我痛下杀手。 在他铁钳一般的手掌中,我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几乎丧失了意识的同时,耳朵里出现飞机般的轰鸣,视线也渐渐的被黑暗笼罩。 突然,我的左眼变得炙热无比,一道白光自瞳孔里激射而出。 紧接着,伴随着眼前的一片白茫,我彻底丧失了意识...... 我昏迷了整整一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若不是老和尚的袈裟和钵盂就在脚边,我还真以为昨天的一切是场梦。 这时,我脑海里不断闪回着丧失意识前的情景。 在我左眼放出白光的同时,黑白无常和那个跟我一模一样东西露出了十足的惊恐。 而那个年近百岁的老和尚又恢复了昔日的慈悲,紧接着身后金光大放,双手合十低声诵着佛号...... 我挣扎着爬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尚有飞机般轰鸣的余音。 就在我起身的一刹那,左眼突然爆炸似的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 我赶紧去照镜子,只见自己居然被血糊了大半张脸,惨白的皮肤配上枯草般的头发,活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 更恐怖的是,漆黑的血液冒着泡的从我左眼翻滚而出,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我感觉左眼有点不对劲,不光流血不止,更像是有什么活物,一个劲的在眼眶里蛄蛹。 仔细瞧去,只见从原本的瞳孔下面,竟又翻上来两个全新的瞳仁,一个散发着淡淡金光、一个则漆黑的如同朔月的夜空。 两个瞳仁一冷一热、一黑一白、相互攻讦、相互融合...... 没一会儿,它们就在我眼睛里缠绕旋转,整得我脑袋瓜子像被搅散了似的,又晕了过去。 这时候,我爹妈从外面回来了,看我这副模样,瞬间吓飞了魂。 我妈以为我死了,迟迟不敢上前。 还是我爸壮着胆子伸手向我鼻子下探了探......“唉呀妈呀,还有气,娃没死!” 我妈不敢信,给了我爸一脚,“你......儿唬?” 我爸没再废话,抱起我,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蹽。 我妈一边跟着蹽一边嚷嚷,“绕远走,别再碰到不干净的玩意,再给孩子魂勾了!” 原来,就在我昨天吹蜡烛的时候,他俩突然听见我爷爷的动静,寻思老头过来看孙子,便一起去迎迎。 结果刚出外屋地就碰到了鬼打墙,两人在苞米地里转悠了一整晚才到家。 我爸也害怕了,故意绕了远。 就在临近村口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伸脚绊了他一下,给他绊了好几个趔趄,差点连我也给摔了! 仔细一看,使绊子的乃是个穿着道袍的和尚。 那和尚疯癫颠的坐在黄泥路上,身边放这个pos机,一面哼着小曲一面将个破碗怼到我爸脸上,示意赏俩。 这给我爸气的,被人绊了还得给钱,有天理没?巴不得立马给这疯和尚个窝心脚,让他早日去见佛祖。 我妈知道我爸的脾气,硬生生给他拦住了。 许是她瞧那疯和尚可怜,又也许是想给我积点德,竟掏出一张绿票子放在破碗里,随后行了个佛礼,算结个善缘。 可没走几步,那穿着道袍的疯癫和尚突然开了口,“别忙活了,这孩子谁也救不了,就我能救!” 我爸再也忍不了了,转头盯着疯癫和尚那张脏兮兮的脸,“就你?你算个J8!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主儿,还就你能救,救你娘龟蛋去吧!” 疯癫和尚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保温杯抿了一口,又伸出三根指头,“三天,这孩子就剩三天!不拜我为师三天后必死!” 我爸以为他说胡话,没再搭理,自顾自的抱着我走了。 我妈听后打了个哆嗦,心中灵感不断,把这事刻在心尖,对着他又行个佛礼,这才跟上我爸的脚步。 他俩先打车来到了县医院,又转到了市医院,大大小小的大夫见了十来个,居然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都说我除了身体虚弱之外啥毛病没有。 可啥毛病没有的人怎么连醒也不醒? 眼见得我越来越虚,俩人一对眼,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又来到那个瞎了半只眼的出马仙家里。 结果刚到门前,就见大门两侧高挂着白色的灯笼。 不多时,一个半大小伙子从里面出来,哭唧尿腚的道出了原委。 原来,他爹给我算命露了天机、遭了天谴,给我算了以后就封堂了,整天病殃殃的躺在床上。 昨天晚上,他爹突然回光返照,郑重交代了一件事。 说他死后,我就只有三天命活,一定还会再找上门,到时候给我指一条活路,去三条沟一家姓胡的出马仙家碰碰运气。 我爸妈听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我算了一卦就遭天谴损命,临了临了又给指了条活路,这种再造的恩情,简直比天大! 我妈在黑塑料袋里好一顿翻找,最终拿出一小沓钱,啥也不说就往那半大小子兜里塞。 谁知他说什么也不肯收,还说万事万物都有定数,他爹要是能救我一命也算功德造化。 我爹妈见拗不过,抱着我给那瞎了半只眼的出马仙磕了仨响头,又上了柱香,立马起身往三条沟蹽。 据说,这姓胡的出马仙特别厉害,不仅看事准,治病也是一把好手,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人们尊敬她,都叫她一声胡奶奶。 连出租车司机都知道她的大名,说是曾经有个喝敌敌畏的,连医院都判了死刑,已经在阴司那面勾了名。 可胡奶奶却能下到地府里,生生给那人魂魄拽回来,还用两副毒虫毒草配的中药养身,现在那人孩子都生俩了。 别看这番话说的玄乎,却也多少让我爸妈心里多了点底气。 刚到胡奶奶家大门,两人就愣住了,只见房前屋后围满了豪车,要不说这是自家门口,还真以为这在举办豪车展览呢。 屋里面也是头挨着头、脚踩着脚,跟下饺子似的,人满为患。 据说有几个人为了看事,已经在车里住了半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排上号。 我爸瞅着我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心里发急,当即嗷嗷了一嗓子,低头就往门里挤,“俺家娃命快没了,让我先看看,插个档!” 那些人哪里肯让?有几个当时就急眼了,三两句不对付,吵吵把火的就要动手。 这时,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盖压了过来,“让他进来!” 这声音不怎么大,却尤胜耳边大吼,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连胡奶奶本人都发话了,其他人不想让也得让! 我爸妈一进门就跪下了,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老人家身上。 可她问了生辰和名字之后就啥也不说了,一个劲直愣愣的盯着我,给我爸妈整的心里发毛。 俩人心里犯了嘀咕,这胡奶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难道连她也没办法? 突然,老人家咳出一大口血,开口道:“这孩子乃是天上杀星落座,私自下界抗命不归,极阳八字又配阴极之体、命带华盖太极又七杀为用,且他蛇缠八字、命带仙缘,更有一只举世罕有的重瞳,连大罗神仙也难救,我这点微末道行指定救不了!” 说完她颤巍巍的走出屋外,告诉众人,“算命损身,这个月都看不了了,你们都回吧!” 她也不管众人如何吵闹,关门就往堂口上点了一根香。 看着香火袅娜盘旋向上,又掐指连算,“你们是不是遇到过一个穿着道袍的疯癫和尚,手里拿着豁齿的破碗,身边还放这个pos机?” 我爸妈瞬间懵了,他俩对那疯癫和尚半个字都没提,胡奶奶掐掐手指就给看出来了,居然连穿什么都说的这么准。 我爸把事一五一十的仔细说了一遍,急的胡奶奶直跺脚,“你们这不是骑驴找驴吗?普天之下就他能救孩子,你们自己错过缘法,大老远的跑来找我干啥?” 我爸连忙起身,抱着我就要往家赶。 胡奶奶却拦住了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瞎忙活,早干啥去了,他老人家十方三世的云游八荒,连我都算不出个地方,你们又有多大的缘法再遇到他?回去好好给这孩子安排后事吧......” 我爸连连叹气,心里悔不当初,一激动,连扇了自己十来个嘴巴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飘来一句话。 “胡大妹子不用急,所谓有朝大限命终时,八难三途悔不喋,老衲一辈子也没收个徒弟,临了临了,怎也得有他一个!” 第三章,拜干妈 听到这声音,胡奶奶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去开门。 把人迎进了屋,我爹妈全都一惊,未曾想竟是那个疯癫和尚! 他对我爸翻了个白眼,“还没瞧起我,现在服了不?” 我爸脸蛋子火辣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吞吐许久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服了!” 他知道我爸这是口服心不服,也不作妖,让我爸把我放到炕上平躺,右手三指搭在我脉门上,左手却在掐算如飞。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第一望人神气色,润枯肥瘦起和眠;第二闻声清与浊,听人真语及狂言;三问病原经几日,如何饮食怎生便;四才切脉明经络,浮沉表里是何般。 但像疯癫和尚这种,一边把脉一边算命的,我爸妈还是头一次见! 尤其我爸,刚刚心里还有几分犹豫,见这手段算是彻头彻尾的服了。 这脉也没诊多久,疯癫和尚居然像跑了场马拉松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不仅浑身上下被汗给浸透了,就连面色也苍白的像一张纸。 他将我胳膊轻轻放下,盘膝坐在炕上,长喘一口气后便开了口,言语间有种释怀的感觉。 “当初师父跟我说‘遇重而圆、遇瞳而寂’,我当初还不知道是啥意思,看来一切皆有定数,都是造化,造化......” 胡奶奶一听,脸‘唰’的就白了,“老哥哥,您可别吓唬我,您起码得有百二十岁的高寿,至今也才堪堪凑了耄耋之龄,怎的就......” 疯癫和尚打断了她,“一切有缘法,半点不由人,莫言、莫言......” 我爸妈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没看懂这疯癫和尚跟胡奶奶打着什么哑谜。 忽而他换了一副神情,无比严肃的跟我爹妈讲,“这孩子本是一胎双生,杀星落座死胎之中反将活胎给吃了,再加思凡下界,四岁日满,必被讨报归天!” 他又掐指算了算,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好像就剩一口气吊着。 “好在......这孩子遇到了修行得道的高僧,以毕生佛法为他开了这只重瞳,虽说圆寂前被一抹嗔念所扰,却也足足延寿三日,现在那老和尚的舍利子还在娃子的左眼里嘞.......” 说这话的时候,我爹妈都朝我左眼看去,那只眼睛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漆黑的血泡,十分骇人。 突然,疯癫和尚七窍开始喷血,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可他却艰难的撑起身子,转头看向胡奶奶,“大妹子,喃家人山可否给我做个见证?” 胡奶奶一口应承,“老哥哥,您就说吧,俺胡门府满堂仙家一起搁这瞅着!” 他面对着堂口,直起了腰杆,“我这一生不知父母、无儿无女,连名字也没有,上天赐我这么个徒弟,管教他入我释门也好、道门也罢,且都随他。只是我这一脉素秉慈悲之心,勿恋雷霆手段,万事万物能度则度,倘若.......是你东北马家的缘分........” 说着,他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个布包,皱巴巴的,展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泛黄的老画。 画上好像遮了一层迷雾,我爹妈凑近了也看不清,却依稀记得那上面画的是一处好山、好水。 画中,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壑,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我爹妈又看了两眼,顿觉脑袋迷糊,差点就栽楞倒了。 他将这幅画拿到我面前晃了晃,试探我的反应。 不知怎的,一见这画,我左眼‘唰’的一下睁开了,新生的瞳仁中,金黑二气缠绕旋转,盛放白光。 光芒过后,哪还有那副画的踪影? 我爸妈被这一幕吓傻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疯癫和尚却无可奈何的笑着跟胡奶奶行了个佛礼。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被众仙家护着,如此看来定是你马家的缘分无疑,以后有事,还请胡大妹子帮忙照拂。” 胡奶奶连忙回礼,眼中噙泪。 后来,我爸给疯癫和尚敬了杯茶,替我行了拜师礼。 他则趁机偷摸给了我爸三个锦囊,趴在耳边叮嘱,“第一个两天后鸡鸣时开,第二个等孩子满十四再开,至于第三个则需孩子满十八后随缘法而开。” 整完一切,他收了2000卦金就给我爸妈撵走了,“一路奔家去,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回头,否则孩子立时丧命!” 自家孩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爸妈哪敢不从? 就在跑出二里地的时候,两人忽然觉得背后金光闪亮,耀的天空亮如白昼。 随后,龙啸凤鸣灌入耳中,其声之悲苦慠天动地,令人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接着,天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流星,奔着我们家的方向一闪而过...... 回到家后,我呼吸也平稳了,喘气也有劲了,就连眼睛也不流血了,除了依旧没醒之外,看起来病已经全好了。 两天后,天刚蒙亮,公鸡便飞上草垛报晓。 这两天,我爸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手里一直捏着师父给的锦囊,生怕错过了时辰。 鸡一叫,他就打开锦囊,睁眼一瞧,整个人充满了精神。 锦囊里写道:距家西面最高的山顶上,那有一颗大松树,往树根刨三下必遇明珠,带在孩子身上可保性命。 若遇‘九龙抢珠’则双手合十,大呼三声阿弥陀佛,到时九龙自散。 带回树下白石,雕成少女模样,三拜后随缘法择树埋下,此后可保无虞...... 我爸谁也没告诉,就连我妈都没说,趁着天不亮,拿着镐头就上山了。 快走到山头的时候,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听老人讲,这地方以前是个乱坟岗,特殊年代为了抢夺制高点,不知又在这丧了多少人命。 奇怪的是,那年月枪林弹雨的,哪个子弹能长眼?就连山头都被削平乎了。可那棵老松树却连个弹孔都没有,就这么突兀的矗立在那。 想到这,他后背一个劲的发寒,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这树挺呐啊!” 现在他越发觉得我师父是个神仙,人未动,神却能游,竟能看到百里之外的事。 好不容易爬到树下,我爸依照锦囊三镐头下去,松树下的土却连皮都没破。 这给他造懵了,嘴里叨叨着,“妈个蛋,这土是拿不锈钢浇的不成?” 就在他狐疑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有些震动,紧接着‘碰’的一声巨响,被镐头砸过的地方竟自己炸开了。 其中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蛇共有九条,正吐着芯子相互缠绕,抢夺一颗土黄色的明珠,不是‘九龙抢珠’还能是啥! 当时我爸被吓的头皮发麻,腿一软,差点从山顶上滚下去。 他赶紧照着师父的锦囊,合起双手,大喊‘阿弥陀佛。’ 第一声佛号出口,九条蛇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张大嘴拼命向他的咬来。 第二声佛号出口,九条里面有五六条都蔫吧了,但剩余的三四条蛇却攻的更猛了,拿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这给我爸吓得,赶紧闭了眼,闷头连喊十好几遍‘阿弥陀佛’,直到再也听不到半点动静才敢缓缓睁开。 但见身前蛇尸遍布,不多不少,正好八条。 其中一条红花细蛇,距离他脚边不到二寸,差点就给他咬了。 唯独一条白鳞大蟒,摇摇欲坠的用头顶着明珠,似在进献。 我爸哆嗦着去拿,那蛇忽而迎风晃了晃身子,竟平空消失了。 一转眼,天空中多了道惊雷,紧接着阵阵龙鸣响彻山谷。 我爸知道这是蟒蛇化龙,怕被大蟒给吞了,端着镐头紧赶慢赶的凿了两下,见到块四方白石,抱着就往家蹽,连鞋都跑掉了。 刚回家,我妈懵了,“你上哪去了?咋一身血?” “去个屁,哪有血?” 可他低头一瞅,浑身沥沥拉拉的,不是血还能是啥? 又仔细看了看,流血的正是他怀里抱着的石头块子! “邪乎,真他娘邪乎!” 他抽着烟,直愣愣的瞅着白石好一会儿,心里犯了难,“这可咋整啊,哪个石匠有胆子拿这石头塑人?” 又琢磨一会儿,他心里发了狠,把烟头往地上一摔,“妈的,老子自己干!” 他也不管自己造的多埋汰,整出块刻刀就往白石上招呼。 或许一切老天自有安排,虽然我爸每下一刀石头块子都会呲出一股黑血,但随着少女形象渐成,血也流的少了,颜色也渐渐正常。 待到少女之相大成,竟美的不成样子,有九成像刘亦菲版的小龙女。 连我爸自己都吃了一惊,他这个连画圈都困难的选手,竟能雕刻出这种仙子般的石塑。 不得不说,我师父确实牛,虽然我连他一面也没见过,更记不起这些事,但我这条命却是他救的。 自打带上明珠,我就再也没生过病,那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除了学习不咋地,一切都好。 我就这样岁月静好的过了十年,直到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我爹打开了第二个锦囊,硕大的三个字映入眼帘,给我们全家都造懵了——“拜干妈。” 第四章,干妈?媳妇? 本来这锦囊是我师父偷摸塞给我爸的,就是想让他自己一个人瞧。 可他藏不住事,没过几天就告诉了我妈,于是俩人合伙一起瞒着我。 不巧的是,拆开锦囊的时候,正好被我看了个正着,于是凑上去问一嘴,“拜干妈?谁拜干妈?咋个拜法?” 我爹妈也是一脸茫然,互相大眼瞪着小眼,一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俩倒是出奇的一致,伸手指着门外,“出去!小孩丫丫的,不该看的别看!” “......行吧,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拿我当个孩子。” 我爸搁后面盯着我,跟防贼似的,看我走了好远才松了口气,“可不能让孩子掺和这些事。” 我妈也是这想法,生拦着硬挡着,就连爷爷的葬礼都没让我参加。 因为咱们这有个说法,叫做‘犟种倔驴不沾鬼’,意思就是,越是不信邪的人越不容易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沾上。 鉴于我小时候犯过的邪病,他们想给我培养成坚定的无神论者,让那些东西离我远点。 但他们忽略了小孩子的逆反心理,越不让我干啥我就偏干啥,这些年我没少往看事的家里钻,更对这些神秘莫测的事充满了好奇。 这不,我绕了个大圈又回到了家里,正隔窗户偷听他们俩说话呢。 我爹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显然愁的不行,“这老头锦囊写的没鼻子没眼的,咋拜这个干妈,谁又当得起这个干妈?” 我妈也跟着愁,不大会的功夫旋了三个橘子。 “可不咋滴,这孩子八字邪乎,连批都批不得!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出马仙,给咱露了点天机就死了,这要是拜了谁当干妈,还不得当天就去找阎王爷报道哇?” 说完这些,两人又是一个劲的沉默,属实不知道该咋办了。 这时我爸烟抽完了,使劲往地上一摔,“去个屁,不管了!我看孩子这些年长得挺好,非信这些邪乎玩意干啥?” 我妈一听,脸都给吓紫了,上去给我爸一杵子,“你不信,俺可信嘞。你别忘了,这孩子就是那老头救的,咱不听话,一旦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咋整?” 讲到这,两人又是死一般的沉默,一个又续上了烟,一个又扒开了橘子。 忽然,我妈灵光一闪,“堡子里不是有棵千年大树吗,挺多人都拜那棵树当干妈,要不......让咱家孩子去试试?” 一听这话,我爸两眼跟灯泡似的亮了,冲我妈脑门打了个波,“这法子好,俺咋没想到呢!” 在咱们这疙瘩是有这么个讲究,说是挺多没扎根的小孩养不活,必须得认个硬实的东西当干妈,由干妈为孩子遮风挡雨、长大成人, 这东西通常就是村里的老树,且年头越久效果越好。 我爹妈也不墨迹,赶紧往我脑袋和腰上绑了个红绸子,生生给我拽到那棵大树跟前。 我倒是没多想,还觉得好玩,跪在树底下看着那棵五人合抱的大树,瞅着它枝繁叶茂、树荫蔽日的样子,心里面掀起了别样的涟漪。 再看低枝上挂着的无数红绸子,想到这些都是祖祖辈辈认它当干妈系上去的,身体更是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 拜干妈也是有仪轨的,生辰八字、香案贡品麻五的一样也不能少,还得有鼓乐手敲敲打打,更得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做介绍人,在一片欢腾氛围中烧了八字,这才作数。 我爹妈也是厉害,搁村里吆喝一声,啥都给置办齐了。 可瞅着香案上摆着的猪头、牛羊、鱼麻五的,我这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不香案贡品刚摆上,天立马就阴了。 别的地方仍旧是晴空万里,偏偏有一朵乌云,不偏不倚的罩在了村子的上头。 更邪乎的是,村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连点了三次香都没点着,第四次竟“腾”的冒出一股黑烟。 村里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是啥意思,那就是这棵大树不收我这个干儿子。 可他们又碍不住我爹妈的情面,都拿香潮了安慰自己,还是硬生生的给点着了。 就在烧生辰八字的时候,邪乎的事发生了。 随着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红纸一点点燃烬,那棵大树竟开始肉眼可见的枯萎。 等到红纸烧完,那颗历经风霜的千年古树居然死了,而且树干像被火给烧了似的,从里到外透着股焦黑!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狠狠瞪了我爹妈一眼,轰散了人群,单独给他俩叫进了屋。 不多时,屋里面传出了老人声色俱厉的动静,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么商量的,最后我爸灰头土脸的走出来,拍着肩膀告诉我,“儿啊,这事就得靠你自己了!” 说着他塞给我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红纸,让我自己在村子四周转转,看哪棵树顺眼,就在树底下把红纸给烧了。 我当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纯抱着玩的心理,顺着大路一直往村口走,又往西边走了好久,瞅见一颗长得十分娟秀的小树,便停了下来。 这树说普通也普通,说奇也奇。 普通的是,这树既不大也不直,长得歪七扭八,树干还拐了好几个弯,跟营养不良似的。 奇的是,这树四周连根野草都没有,光秃秃的,裸露出土地的本色,可它自己却开的枝繁叶茂,上面甚至还开出许多小花。 鉴于刚刚的事情,我觉得这树抗折腾,烧个八字指定整不死。 可刚要按照我爸的要求,跪下对它磕三个响头的时候,我这膝盖就像被什么扶住了似的,怎么都跪不下去。 无奈,我只能冲着那树拜了三拜,这才烧了红纸。 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红纸一烧,纸灰打着旋的飞到了树杈,没入不见。 瞅这架势,它应该是收了我,于是便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也不知怎么的,刚进家门我就犯困,倒在炕上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我瞅见个石板桥,桥上有一位撑着油纸伞的白衣女子掉了发簪,被一位面貌清秀的书生捡到了,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怦然心动。 随后,画面一转,我似乎变成了那个书生,在两根写满喜字的大红烛下,跟那位容姿绝丽的女子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 再之后,画面又是一转,我竟双手合十的跪在了地上。空中,白衣女子和一位青衣女子掀起了滔天巨浪,身前一位修行有成的得道高僧苦苦抵挡...... 梦做到这我就醒了,大口喘着粗气,实在不明白梦里的含义,耳边兀自想着回响着白衣女子的声音,“我找你找的好苦......好苦......” 我把这梦一五一十的跟我妈说了,惹得她脸色大变,赶紧给我撵出了屋,找我爸过来商量。 最后,他俩一拍即合,披星赶月的带我来到了三条沟,找一位姓胡的奶奶看事。 听我爹妈说,找胡奶奶看事的人老鼻子了,就这个点也未必能排的上号。 奇怪的是,这次来,她家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她老人家自己搁门口坐着,眼巴巴的瞅着门外。 一见我,老人家就笑了,摸着我的脑袋爱不释手,“小伙子都长这么大了!我心里有感应你们今晚要来,提前三天就把人给撵走了。” 我爹妈似乎知道她老人家的能耐,面上表现的平平淡淡,可我心里却惊的跟个什么似的。 提前三天就知道我要来,这人可是个活神仙啊! 再看她的样貌,一派仙风道骨,瞅着像是道家人,可她的脸却长得圆润饱满,尤其那双耳朵几乎垂到了肩上,又是一副佛家相。 瞅着瞅着,我眼前忽的一花,居然在她老人家的脸上看到一张若隐若现的狐脸! 她先是往香炉碗里点了根香,一面瞅着我,一面口中念念有词,见香火烧得挺旺,这才缓缓跟我爹妈说了起来。 “这孩子是不是梦见个白衣女子,跟她拜堂成亲?” 此话一出,别说我惊了,连我爹妈脸上也浮现出了波澜,两人“扑通”一声跪下,“您都看出来了!” 胡奶奶摆摆手,示意我爹妈起来,“这孩子命格特殊,我也看不了,但旁的事我却知道,他跟女仙乃是累世的缘分,既拜了天地、合了八字,那就受上天认可,再也推脱不掉了!” 我爸一听就急了,“啥玩意?不是拜干妈吗,咋还成拜天地了?跟个女仙拜天地,这孩子以后咋找媳妇儿,俺们老许家咋有后?” 胡奶奶缓缓道:“姻缘天定,谁也更改不了。你不妨拿出那东西看看,再瞧瞧上面写了什么?” 我爸将锦囊随身带着,翻开一看,那‘拜干娘’三个字竟变成了‘合八字’! 她给我爸做了解释,“干娘也是娘,新娘也是娘,跪拜有别,三拜即是夫妻,此乃天地缘法,不得有异!” 她转头看了看我,“小伙子,你寻的地方可是村口西边的一棵歪歪扭扭的小树?” 我听得懵了,我爸却比我更懵,只因他当年埋少女石像的地方就在那棵树下! 她老人家叹口气,言语间多了几分无奈。 “本是要促母子的缘分,‘九龙抢珠’之时,偏偏你爹多念了十多声佛号,枉杀了八条真龙。现下若无此仙结缘,你这娃子早夭难逃,切勿再动他念,趁早回去吧!” 我爸悔不当初,一个劲的跺脚。 胡奶奶的话很明显,不想我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认了这门亲事。 没办法,乾坤既定,木已成舟,我爹妈只得含泪认下,给我领回了家。 到了家里,我又做了个梦,梦中那白衣女子上来便揪住了我的耳朵。 “老娘跟你再续前缘,你竟然不满意?这是你上辈子的缘分,也是你这辈子的福分,知道不!” 我疼的龇牙咧嘴,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疼疼疼,你轻点,那是我爹妈不满意,我可啥都没说!” 她大喘了一口气,明显气够呛,估计看我疼惨了,有点心软,这才缓缓放手。 我捂着耳朵,仔细瞧了瞧她,见她容貌清丽绝伦、气质脱尘绝俗,竟有九分像刘亦菲版的小龙女,只比小龙女多一分仙气,当即看的呆了。 她“噗嗤”笑了一声,像个小女生似的,双臂环抱着我,将头伏在我肩膀上。 “总算找到你了,我叫白娘,希望你这辈子不要负我,让你爹看看第二条锦囊,内容有变......” 我闻着她身上的芬芳,逐渐醒了过来,想起梦里的事,立马让我爹再去看锦囊。 果不其然,在‘合八字’后又多了几行小字:成年之日,去冻港寻腚沟堡子金寻寻,为其治病,了却因果。 我瞅着这行文字当时就麻了,这他娘的金寻寻,不就是当初嫌我家穷,退婚的那个未婚妻吗! 第五章,上杆子登门 一提起金寻寻,我跟我爸都恶心的不行,心里面一阵反胃。 本来我妈在外屋地干活的,瞅见我们爷俩盯着锦囊半天没说话,还以为又出啥幺蛾子了,结果伸头凑过来这么一看,直接气得把笤帚疙瘩都给摔到了地上。 “啥玩意,救她?让咱儿子去救那个小浪蹄子?” 至此,我们一家三口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我感觉有点生理不适,自顾自的出门透了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晕过去。 我们家跟她们家算是世交吧,不知从多少辈前,两家就开始紧贴紧的住着,基本上两家事一家说,两家饭一锅做,感情那是要多好有多好。 尤其我们两家的爷爷,一起光屁股长大,感情好到几乎都快穿一条裤衩子了。 后来两人还一起参军上了战场,又互相搀扶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关系简直比亲兄弟还亲,就连她家老人去世摔盆,我爷爷都跟着跪在地上,一起捧着一起摔。 所以说,能亲上加亲,乃是两家人几辈以来共同的心愿。 本来准备在我爸这辈两家结亲的,谁成想两家接连生了四五个,都没一个女的,最终只能寄希望于我这代。 这不,盼着盼着,就盼来了金寻寻这么个女娃,再看看年纪,也就我跟她最合适,于是两个老头乐了大半宿,直接把我俩这门亲事给定下了。 一开始,两家人关系还不错,也都挺认可这门亲事的,可随着我生病闹灾花光了家里的钱,她们家就开始嫌贫爱富了。 尤其她妈,一见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直接把‘嫌弃’两个字写到了面上。 她爷爷在的时候,有老人家撑着,家里人还不太敢造次。 可等她爷爷一走,事就开始往明面上摆了。 记得那是个大雪天,一大家子十来口人,乌泱泱的给我爷爷堵门里了。 瞅着架势,我爷爷也知道她们家铁了心,势必要退了这门亲事。 本来瞅在两家祖祖辈辈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彼此好说好商量的,面子给足了也就把亲给退了。 结果金寻寻她妈这个泼妇,进门就指着老人家,破口大骂。 “俺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娃,从小就娇惯着,哪能嫁给你们家那个病歪歪的小伙子,再说你们家都穷的叮当响了,就那小子娶俺们家姑娘,您觉得他配吗?” 我爷爷自然不会跟小辈一般见识,而且顾念着世代情分,就算吐沫星子喷到脸上,也纯当小孩子不懂事。 谁能想,这让她妈以为我们家好欺负,越说越晒脸,骂的也是越来越难听,骂了差不多能有半个小时,竟给全村的人都招来了。 这下,我们家算是丢了大人,这要不干她,以后还咋在村里立足? 我当时隐忍不住,拿起棒子就想往这女的脑袋招呼。 我爹妈也都抄起了家伙什,手里拿着炉钩子、铁锨麻五的,想给这女的打的满地找牙。 可爷爷却一直拦着我们,说什么两家人多少年的情分,不能在他这辈给断了! 他拿出老兄弟的照片,默然看了许久,越看越是老泪纵横。 最终,他叹了口气,“行吧,就这么退了吧,以后咱两家人还说一家话,还好好处!” 她们家别人还挺好,听我爷爷吐了口,暗中松了一口气,都陪着笑脸说了一车的好话。 就这个泼妇,临走的时候给金寻寻拽了过来,鼻子眼睛嘴的凑一起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哎呀,你看俺家这大闺女长得多好,老了小男生都追她了,有个家里养船的,天天给俺家闺女送小礼物。我看那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将来指定能成~” 她又瞅了瞅我爷爷,语气突然扬了起来。 “您老也别怪俺们心狠,谁家小闺女不是心头肉呢,俺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娃,平时半点委屈都受不了。喃家要是想硬结这个亲也行,让许羽宣给俺当个倒插门的女婿,再给彩礼三十万,俺们兴许能考虑考虑......” 我爷爷早就被气冒烟了,再听这话脸都白了,当即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打颤。 强撑着送走他们,竟一个晃神栽楞倒了,随后更是倒在床上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人寰。 直到现在,金寻寻和她妈那副趾高气昂的眼神还刻在我脑海里,要我去给那女的治病,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尤其过年那阵,她母女俩还先巴巴的来我家,美其名曰串门,谁看不出她们是过来耀武扬威的,被我爹拿着铁锹赶出二里地。 可师父的锦囊就明晃晃的摆在那,我又哪敢不从?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里面,我爹妈开始吵上了。 我爸就一个想法,不能让我受委屈,这锦囊不信也罢。 我妈却一个劲的摇着头,说我就是师父给救的,他老人家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咋也不能违背。 他俩吵吵个没完,最终说了个折中的主意,反正距离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还早,这锦囊已经变了两变,指不定还能再变。 就这样,我们家又安安稳稳的过了四年,可四年的时间眨眼即过,就在我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锦囊果然又变了。 不过,让我去给金寻寻治病的事没改,倒是下面又多了行小字:去冻港治病后自此离家,随缘法而回,违之,恐一家性命堪忧。 这下,他俩谁也不说话了,毕竟谁舍得自家好端端的大儿子离家远走。 而且我学习成绩还不错,高三又要紧的时候,这要是离开家了,我这一生可就毁了! 就连向来支持师父的我妈也闭上了嘴,不敢再提半个字。 不过,见到这锦囊以后,我心里一直忐忐忑忑的,当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我想了很多,可不管咋想都觉得自己爹妈这条命重要,于是下了狠心,遵照师父的锦囊,出门闯荡! 天还没亮,我就给我爸叫到门口,跟他讲了讲心里的想法。 我爸低头沉默着,一个劲的抽烟,眼瞅着一包见了底,他头发竟肉眼可见的白了。 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面上挂着一丝惨淡的微笑,“小伙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我呼吸着冷气,心中怅然若失,“是啊,爹妈就一个,我哪舍得你们。” 我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悄默声的走进屋里,替我收拾了行礼,又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特别信你师父,我跟你妈死就死了,要是你有什么闪失可咋整......” 说完,他就背过身去,再也不敢看我,声音里夹带着哭腔,“要走赶紧走吧,密码是你生日,走晚了你妈好醒了。” 瞅着我爸颤抖的背影,我这心尖就像被针扎了似的难受,此时冷风吹过,更衬得此身凄苦。 我咬着牙,横着心,冲我爸磕了三个响头,赶忙背着行囊离开了生活过十八年的家...... 抬头望了望,瞅着天上的云朵聚了又散,不知此去经年,可否还有机会侍奉双亲。 怀着心里的凄苦,我踏上了客车,慨叹前路茫茫,不知何处可归...... 好在去冻港的路程不算太远,坐城际客车不出四个小时就到了。 据说,金寻寻真的嫁给了那家养船的,天天搁家穿金戴银的养尊处优,就等到法定年纪领证了。 而且那家养船的还挺有江湖背景,算是个地头蛇,我这一身粗布烂衣的过去,不擎等着被人家笑话吗? 人活一口气,当年她们家这么对我,我现在咋也不能被人家瞧不起。 于是,刚下车我就跑商场里买了一身好衣服,特步、别克麻五的往身上一捯饬,再对着镜子照照,小伙简直帅呆了! 我心里多有预想,寻思着一个养船的再富能富哪去,可往冻港市内一走,我就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年少无知了。 电线杆子上,到处张贴着她们家寻医问诊的广告,光定金就有足足十万,更许下治愈之后五十万的重酬! 整整五十万啊,我爹妈种两辈子地都不一定能赚上。 这给我整的心里没底了,我现在就是个学生,哪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手段? 再说看广告上的酬金也知道,金寻寻得的指定不是啥小病,应该是多少名医都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我又何德何能敢扬言治好? 此时白娘的声音自我内心响起,“你且放心,一切自有缘法,这次是让你去收缘的,所以这病全天下就你能治!” 四年里,白娘从来没显化过,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媳妇了,此时声音冷不丁的冒出来,当即给我吓了一跳。 不过,既然这位仙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也趁着机会好好替我爷爷出口恶气! 我心里想的挺好,可刚顺着地址找过去,见到了那堪比欧洲城堡似的别墅,心里这股劲就怂了。 麻蛋,养船的到底多赚钱啊,咋这么富呢?尤其门口还站着两个衣着笔挺的黑西装,瞅着就不是一般炮。 就在我即将打退堂鼓的时候,左边那个黑西装,居高临下的吆喝道:“哪来的臭屌丝,别搁这晃悠,赶紧滚,听到没?” 我看了看手上的地址,再瞅了瞅墙上的门牌号,心里纳闷,“难不成找错了?不应该啊,就这地方没错啊。” 旋即摆出一副良好的态度问道:“这是金寻寻的家不?就腚沟堡子的那个,我过来给她治病!” 两个黑西装互相瞅了瞅,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左边那个黑西装冷脸嗤笑一声,“治病?谁有病?我看你有病,还敢到这要饭,再不走我削你了啊!” 本来我想走的,可这上杆子登门还被人给骂了,是个人能忍得了? 我当即走上前去,脸对着脸瞪着他,“你动我一个试试!” 第六章,白娘显威 就我这副气势,别说眼前的黑西装了,就算换成个杀人犯多少也得肝颤。 搁咱们这疙瘩有个老话,叫做能打的怕会打的、会打的怕不要命的。 但甭管自己有多不要命,碰到十来岁的生瓜蛋子,那想都不要想,撒丫子就是一个字——蹽! 因为搁道上混的都清楚,成年人动刀兴许还能有点数,起码命能保住,可要是给生瓜蛋子们惹急眼了,那可是刀刀往要害上招呼,不出五分钟保准见阎王。 那黑西装明显怂了,眼睛瞥到一边,不敢跟我对视。 可他又不想怂的那么彻底,身子还下意识的往我跟前挺了挺,估计想强行挽尊。 我也没惯病,直接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放到了我脸蛋子上。 “你不是要削我吗?来!就冲这削!” 妈个蛋的,本来我就不愿意来,结果还被这看门狗给抓虎了,简直岂有此理! 被我架到这个份上,黑西装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那只手无比尴尬的停在半空,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就在这时候,大门突然响了,从里面出来个带着圆框眼睛的斯文人。 别看那人长得精瘦,浑身没有二两肉,活像个刀螂似的,可气场却要比两个黑西装加一起都要足。 他扶了扶眼镜,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事,吵吵什么玩意,不是说保持安静吗?小心嫂子听见了炒你们鱿鱼!” 我一瞧就知道他是个管事的,还没等那黑西装委屈屈巴巴的开口,直接抢上一步说道:“这是金寻寻家吗?我照师父的指示过来给她治病!” 那人又推了推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一番,“你?能治病?你是大夫?” 就在说话的时候,我左眼重瞳猛地一疼,忽然看到了一副画面。 只见一个姑娘,披头散发的立在地上,跟一根棍子似的,几乎已经没有人的模样了,只有眼睛间或那么一轮,才能证明她还是个活物。 我将黑西装的手放了下来,拍了拍新买的衣服,又挺直了身子,同时左手掐算如飞,依照心里的感应脱口而出。 “据我推测,这姑娘应该是前天发的病。一开始她只是听不懂人话,喉咙里还发出动物般的怪叫。随后皮肤开始角质化,像枯枝一样从心口向外扩散,当天晚上就没了人样,是也不是?” 那圆眼镜一听,登时愣在当场,双眼猛的眨巴好几下。 可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那副淡然自若的状态,嘴角勾起微微冷笑。 “小伙子,这件事最近可是传的沸反扬天,你知道些细节也不稀奇。我.......这么说吧,咱都留点脸,你转头去别家看看,别在俺们家门口守着了!” 说完,他就给左右两个黑西装使了个眼色,‘碰’的一声关上大门。 转过头来,那两个黑西装像打了鸡血似的,将手指关节捏的爆响,一人架着我一条胳膊,抬着我就往外扔。 我急了,他这态度明显是拿我当骗子了! 我赶紧冲门里大喊,“2006年阴历8月13,辰时胎动,申时临盆,生时额头前有一块青色胎记,呈五指形。她这病就我能救,否则今日亥时必死无疑。再拿我当骗子,小心金寻寻命丧黄泉!” 话音未落,那圆眼镜疯了似的冲出门,直接将我从那两个黑西装手上抢下来,慌慌张张的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我瞪了他一眼,“就算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金寻寻的生辰八字也不会人尽皆知吧,你若还不信我,我现在立马就走,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听我说完,圆眼镜开始犹豫上了,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我,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旁边的黑西装凑上来补了一句,“二哥,嫂子那面已经请了高人,昨天就来了,这小子是不是也听到了点风声......” 一听这话,我牛脾气瞬间上脑,冲他们翻个大大的白眼,扭头就走。 这倒给圆眼镜整急了,立马扬手扇了黑西装一嘴巴子,恭恭敬敬的冲我摆了个请的手势,“恕我眼拙,还请小先生入门看看。” 我咂咂嘴,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想想师父的锦囊,还是硬着头皮跟他走了进去。 刚进门,我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此间绿草如茵,鸟语花香,处处透着一股欧式的奢华与张扬,就跟迪士尼动画里,国王居住的城堡一模一样。 在绿荫里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左转右转的,都快给我绕迷糊了,这才见到了他们的居所。 院落正中,一个硕大的喷水池率先映入眼帘。 水池子里铺满了硬币,而它的上方,一个爱神丘比特的雕塑正弯弓搭箭,射向远处。 也难怪当年金寻寻她妈会那么作妖,不顾两家人世代的情分,死活都得给这门婚事退了。 就这牌面,是个人都得掂量掂量。 不过,当我看向丘比特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突然多了一抹不好的预感,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戳戳的盯着我。 这让我不禁冒出一股寒意,整个人不自然的哆嗦了两下。 进了房门,我便瞅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士,正在跟几个人着急忙慌的商讨些什么。 圆眼镜让我在这等一下,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跑上去,冲那贵妇说了点悄悄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讲的,在他挺起身子的同时,竟有三个人一起转头看向了我。 其中两人一胖一瘦,看年纪要比我大几岁。 另一个则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派精干模样,瞅着就很厉害。 打眼一瞅,我就知道他们三个都不是一般炮,身上影影绰绰的有股气场,估计就是黑西装口中的高人。 另外两个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狐疑的看着我。 倒是那个瘦子率先凑了过来,像个活猴子似的围着我转圈,同时那对贼一般的小眼,仔细在我身上刮来刮去。 “你说你能看病?还会掐算?敢问你是道家的还是佛家的?莫不是咱们东北马家的?” 这给我问的心里有点突突,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个囫囵话。 因为我只知道过来看病,至于怎么看,用什么方法看,全都是两眼一抹黑。 见他问的紧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应该算是.......马家的吧......” 那人听了,忽然贱兮兮的笑了。 “呵呵呵呵,马家的啊,那感情好,我也是马家的缘分。敢问喃家教主是姓胡还是姓黄?” 我仍旧支支吾吾的没说话,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谓教主就是弟马堂口上的掌堂教主,姓胡还是姓黄,就是问我堂口是胡家掌堂还是黄家掌堂。 可我压根没见过我的堂口,又从哪跟他掰扯自己家教主是谁? 好一顿沉默之后,我只能脚趾抠地的告诉他,“我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他笑的更贱了,看我的眼神也变得特别玩味。 “哎呦喂,这还真给我长见识了,头一次听说马家弟子不知道掌堂教主是谁的?莫不是名头太响怕说出来吓到我?难不成......你家掌堂教主是霸王龙?恐龙老仙?” 话一落地,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瞅着我的眼神就跟瞅骗子没啥两样,都快给我活刮了。 可我还是不争气的一问三不知,压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我真后悔来这个地方,否则也不会平白受这么多窝囊气,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继续在这丢人现眼。 可那个碎嘴子却还没饶过我,继续变本加厉。 “小骗子啊,我知道现在讨生活不容易,可你年纪轻轻的也不能干这行当啊。虽说现在一个单元门里能蹦出来好几个出马仙,可该做的功课咋也得做足了不是?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去,找妈妈要点零花钱吧!” 讲真,说到这的时候,我彻底怒了,巴不得冲上去给他嘴撕了。 可就在我愤怒的同时,腰间却猛地窜了上来一股凉气。 紧接着,我整个人竟变得无比的凌厉,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抬眼扫视他们的同时,一股凛冽的气息从身体之中蔓延开来,居然让周遭的空气都不禁冷了几分。 随后,我不自觉的从嘴里吐露出一句话,“陈平啊,几年不见,你嘴怎么还这么贱啊!” 话刚出口我就懵了,因为这些都不是我说的,而且语音、语调完全就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我听着无比熟悉,正是跟我结缘的仙家——白娘! 其他人也懵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则将双臂抱在胸前,无比淡然的说道:“反正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能救人早就救了,要不然还用搁这等着?奉劝你们赶紧把人抬出来看看,迟了我就不伺候了!”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下去了,紧着着一股暖热流回了身体,驱散了刚刚的阴冷。 与此同时,阴暗中的那抹窥视感更强烈了,好像真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盯着我,整得我浑身发毛。 难道,真的有人想要害我? 第七章,左眼重瞳 我当时确实挺害怕的,尤其背后的那抹窥视感特别强烈,给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可当我回头看时,却又看不到半点异常。 一片祥和的氛围中,阳光斜照而下,温暖且柔和的抚摸着院落中的一切。 涓细的水流缓缓从丘比特的箭矢中喷洒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就连刚刚那双诡异的眼睛也变得无比的慈爱,展现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神性与静谧。 我搔了搔后脑勺,实在想不明白心里这股预感的由来,而且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会真有东西想害我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段对话将我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个穿着高贵的妇人无比坚决的摇头,“不行,肯定不行!这小子没根没底的,怎么也不能给我儿媳妇儿看病!” 三人之中,那个领导模样的人赶忙点了支烟,伴随着烟圈吞吐,整个人竟晃了两晃,显然累到了极限。 他又眯眼思虑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夫人,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能做的我们也都做了,确实收效甚微。现在这小伙子着实露了一手,看起来也有几分能耐,您权且死马当活马医,让他试试吧。” “这......” 那贵妇人偷摸瞧了我两眼,似乎有些心动了,正用手托着下巴,低眉深思。 这时,旁边那个叫孙羽的胖子也补了一嘴,“夫人啊,俺们李队的口碑您是知道的,连他都说行,那咱就试试呗,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就连刚刚在我身边的那个碎嘴子陈平也凑了过去,悄默声的一个劲叨叨。 我算是瞅明白了,可着他们三个看出我有能耐了,正在替我劝这家女主人。 不过,我感觉他们之间的称呼觉得有点搞笑,都是出马仙,叫什么名不好,偏偏叫啥‘李队’,咋还硬往体制上靠呢? 三人几番言语下去,女主人明显改了想法,竟直接让人将金寻寻给拉出来。 可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身后跟着两排十来个黑西装,身上还挂着一个弱柳扶风的白净少年,一看就是他儿子,正在那止不住的哭哭啼啼。 他一进来就奔着贵妇人去了,低声细语的又是一通商量。 商量吧,反正我耽误的起时间,就是不知道等他们商量出结果的时候,金寻寻的命还在不在了。 不过,瞅这画风,我倒有点忍不住想笑。 这母亲和儿子长得书卷气十足,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可这父亲的面相就有点过分了,简直就是个土匪,胡子像钢筋似的支棱出来,猛地一瞅,居然跟深山老林里的熊瞎子差不多。 我憋着笑,暗地里打量他半天,没成想他却忽然转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 “哪来的小杂种?你还能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我两手一摊,摆出副无所谓的态度,“试试呗,反正又掉不了肉。而且她犯的是邪病,最忌讳耽误时间,有你们耽误的功夫,我早就看十几个来回了!” 话音落去,他身后的黑西装全都惊掉了下巴,没一个敢大声喘气的,全都怯生生的看着他。 这人也明显被我气到了,眼珠子瞪的溜圆,连胡子也朝上飞,巴不得立马给我吃了。 我却一点不怵,还是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 “有什么不对吗?不过就是三五分钟的事,谁知道你们墨迹个什么劲!” 我向来就是这副脾气,好说好商量的怎么都行,但只要对我瞪眼,那也别怪我呲牙。 再者说了,金寻寻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怎么连看看都不行?还真拿她当个宝贝给供上了? 而且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我,我没骂他,已经算给了老大面子了。 很明显,这人从来都是跟别人吆五喝六的,压根没见谁敢反驳他,瞧我这么说话,立马伸出一根手指,“滚!” 我鼻孔朝天的冲他“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这时,他身上挂着的少爷突然央求道:“爸,你就让他看看吧,我瞧金寻寻那模样,都快死了......” 看得出来,这小子对金寻寻挺情深义重的,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居然掏上这么个情种。 却见那人伸出一张大手,呼到他的脸上,又变为轻轻抚摸。 “放心吧,一会儿祝大夫就来了,他可是咱们这的名医,指定能有办法。这小杂种就是个骗子,让他瞧瞧倒是不打紧,可你媳妇儿已经变成那副模样,到时候被他传扬出去,你这脸面可就丢光了!” 我心里暗骂,你才是杂种骗子,你们全家都杂种骗子! 谁料,他这前脚刚骂完我,后脚就接了个电话,一改刚刚那副威风八面的模样,反倒乖顺的像个小猫。 “喂,祝大夫啊,诶诶,您到哪了?什么!您有急活,来不了了!可俺家这儿媳妇......喂!祝大夫,喂......” 我瞧着挺有趣,莫非他是被那姓祝的大夫放鸽子了? 想想也是,金寻寻得的可不是一般病,哪个大夫也不能为了救她砸了自己的招牌。 哎,反正跟我没啥关系了,他们爱咋咋滴,我是高低不伺候了。 可就在我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一条胳膊却将我拦了下来,竟是那圆眼镜。 “你拦我干啥?” 他冲我点头哈腰的,摆出一副特别卑微的姿态,“小先生,您来都来了,好歹给瞧瞧吧!” 我还是气,好心好意的登门治病,被他们当成骗子不说,还三番五次的撵我走。 现在山穷水尽了知道过来求我了,这不耍戏人吗?哪有这么办事的! 现在就算他说出花来,我也只有两个字——不看! 估计我道行太浅,有啥都写在脸上了,圆眼镜特别鸡贼的来了一句,“您不是没这个本事,到见真章的时候害怕了吧?” “我?害怕?”我指着自己,一脸问号。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你若不是怕了,又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走呢?医者,仁心啊!” 我还真受不了这套,若是跟我来硬的,我指定得刚到底,可若是换个激将法,我这小暴脾气可就爆发了。 不让我看,小瞧我不是?那我非得给金寻寻治好了,抽你们所有人的脸! 我当即撸起袖子,直愣愣的往卧室里钻,“人呢?赶紧看赶紧完活,我肚子都饿了!” 这次,他们谁也没挡着,估计真拿我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本来我左眼重瞳已经看到了金寻寻的模样,可饶是如此,当我进屋面对面瞅着她的时候,还是感到无比咋舌。 印象里,她是个爱美的小姑娘,长得还算水灵,梳两个麻花辫,一笑有俩酒窝,特别的好看。 可现在,面前这个物体,已经不能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了。 怎么说呢,她整个人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棵树,两腿并拢的扎在了地上,十根脚趾变化成根茎,已经钻破了地板。 躯干也变得无比的竖直,或许还长高了几分,直挺挺的竖了起来。 手臂和脑袋也都变化成了树枝的模样,开始像四周伸张、蔓延。 就连皮肤也变得无比的干燥粗糙,就跟树皮一样,显现出了条条纹理,又从纹理的缝隙中流出暗红色的脓汁。 而今,她只有眼睛的还能勉强眨巴两下,嘴巴的位置上还残留着一道缝,不断地发出细微的哀嚎...... 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一股泼天的臭气,只是这臭气之中,已经夹杂了几缕草木的芬芳。 我猛嘬几口牙花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也难怪李队、陈平他们三个高人,明知她犯得是邪病,却依旧束手无策。 就这模样,哪怕将冤亲债主给请上身来也没办法开口,压根办不了事。 就在我犯愁的时候,没来由的,心里猛地来了股灵感,竟自顾自的伸出三指,朝她枝干末端探去。 同时,各种知识也像生来就会那般,一个劲的涌入脑海。 瞧着手少阳三焦经的脉象,浮中有沉、炙中含冷,隐有雷鸣之相,更有坎震相合...... 正思索时,左眼重瞳猛的一翻,竟像x光那般透视全身。 表面看起来,金寻寻已经几乎变成了一棵树,可实际上,这些都只是她皮肤的病变,内里却还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 只是经脉处有许多极细、极微的小虫,在不停的以她肉体为食,生息繁衍,这才导致她变成了这副惨样。 虽然已经看到了这些,可要探究她这病因,还要往五脏六腑上去细细琢磨。 中医讲究理、法、方、药,以辩证论治的方法去治病。 他们将人体看做一个整体,每一个人体局部的病症,都未必是局部本身的病变,很有可能是由其它脏器病变所引起的。 譬如咳嗽是一个肺脏疾病,经久不愈可影响到心脏而兼心痛,喉中介介如梗,咽肿喉痛。 倘若这时去看心病或者喉病,那就是本末倒置、南辕北辙了,看到死也看不明白,只有从肺脏入手才算找对了根源。 而治病的方法基本可以分为两种,扶正和祛邪,即邪去则正自复、充正则邪自却。 既然现在已经看到经脉血管之中流淌着小虫,只要找到小虫所居巢穴,连根铲之,应该就能康复。 然而,就在我以左眼重瞳寻根问蒂的时候,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突然越发的强烈。 好像阴暗中的那双眼睛,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就在我的背后,虎视眈眈的瞧着我。 突然,我重瞳猛地一闪,竟给我拉到了一处无比诡异的地方...... 第八章,石洞唱戏 昏暗的视线、潮湿的环境、带有些许腥臭的空气,每一处都透露着古怪。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自己分明在那好端端的看着病,可眨眼的功夫,怎么来到了这么一处诡异的地方?难不成,我在恍惚间做了个梦? 我当即狠掐了自己一把,希望将自己叫醒。 可大腿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里的一切似幻实真,并非梦境。 这下我彻底傻眼了,实在搞不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好像来到了一处深山里,迷雾遮眼、曲折幽深,放眼望去竟看不到身前五步,足下也全都是些烂泥小路。 我赶紧呼唤白娘,希望这仙家能给我一点指引。 可她却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论我喊破了嗓子,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哎,没办法,她总是掉链子,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腿勤快点,咋也能走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忽然感觉迷雾之中似乎有个身影,就在我前面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晃悠,好像在给我引路。 我赶紧快走两步,毕竟这前不搭村后不搭店的鬼地方,能有个人陪着,好歹也能壮壮胆。 可奇怪的是,不论我怎么追赶,却始终跟那人隔着一段距离。 这时,一抹不安的预感悄然在心头升起。 这地方如此邪乎,我又来的如此诡异,谁能保证我看到的,就是个活人呢...... 想到这我彻底麻了,当即定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走了。 就在我满心惴惴的时候,身边突然紧贴紧的出现个人,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你、你谁?” 那人一见我就笑眉弯眼的,“哎呀,客人啊,我就是刚刚在前面给你引路的啊。” 我仔细端详他一阵,见他留着个大辫子、带着个瓜皮帽、身着刺锦长袍、脚踩厚底布靴,竟完全是一副清朝管家的打扮。 我当即感到了不妙,一股凉气从脚心打着旋的窜到了脑瓜顶。 这荒郊野岭的,还是这副打扮,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可我当时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有意无意的用手碰了他一下。 但觉一阵温热从指尖传来,又让我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大半。 “原来你不是鬼啊......” 那人也没怪我无礼,仍是那副笑眉弯眼的模样,一边带路一边跟我闲侃。 原来百多年前,八国联军攻入京城,他们一家为了避祸,躲到了这深山老林之中,自此便与世隔绝了。 这么多年,他们也没见过外人,就一直沿用着过去的装扮和习惯,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我略微想想,觉得挺有意思的,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的,竟碰到了《桃花源记》的场景。 不过,转瞬间,我心里便有个疑问,开口道:“这里云山雾罩的,你们是咋知道我过来了??” 管家咧嘴笑了笑,表现出一副特有的精明干练。 “俺们这地方,一百多年都没人来了,村里的狗平时也不叫唤,前两天却忽然狂吠不止,您猜怎么着,竟闯进来个女娃!今天狗又叫了,我一猜就知道山里面又来了客人,这才紧赶慢赶的过去接您。” 我一听‘女娃’两个字,心思一下就活泛了起来,立马问道:“多大年纪的女娃啊,长的什么样?” 那人一拍大腿,“哎呀妈呀,那女娃可俊了,白白净净的,大概十七八的年纪,一笑有俩酒窝,贼招人稀罕!”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人嘴里所描述的女娃,不正是金寻寻吗,我刚刚还给她瞧病来着,怎么连她也跟着过来了? 而且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炮。 可现如今,别说我走不出去,就算能够侥幸逃出生天,有金寻寻在这,咋也得带着她一起! 我也实在是没辙了,只能混装不觉,继续跟着他往深山里走。 说话的功夫,他给我带到了一处硕大的山洞里,洞中有个石楼,灯火幽冥的悬浮在半空之中,看样子很是古怪。 他拍拍手,立时有两根木桶被绳索拴着吊了下来。 我俩就坐在木桶里面,又被人给缓缓抬了上去。 一进到楼里,我便感觉到有股冷飕飕的怪气扑面而来,同时还隐隐闻到一股血腥的恶臭。 管家依旧笑眉弯眼的,很是恭敬的摆了个请的手势。 “这几天是俺们办全鸡宴的大日子,正巧赶上搭台唱戏,还请客人稍作观赏,一会儿就给您上菜。” 我反正是黔驴技穷了,压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已经孤身入穴,再慌张也没个屁用,倒不如想想辙,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略微向四处瞧了瞧,只见屋子里全都是石凳、石桌、石椅,就连他们吃饭的器具也都是石头做的。 几张大桌上,全都围满了人,也都跟管家一样的装扮。 只是他们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呈现出一种死人特有的灰白,眉心处还都点着个红点,全都面无表情的吃着石盆里的鸡。 突然,看台上鼓响锣起,接着便有人吊了下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且不说锣鼓的动静诡异的令人窒息,光是那唱戏的声音就让我肝颤不已。 那动静生硬的,好像是从两片薄木片中,硬挤出来的声响。 我鸡皮疙瘩都被吓起来了,可那些人却听得无比享受,一个个放下了手里的鸡,全都目不转睛的往台上瞧。 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嘴里叽里咕噜的,压根就不是人话。 不过,他们演得倒是挺卖力,又是翻跟头又是扛大旗的,很是热闹。 可唱着唱着,事情就向着恐怖的方向发展了。 只见有人搬来了一口大铡刀,刀刃处有几个豁口,还带着几抹干透的暗红。 更有几个人,被推到了铡刀之下,既不反抗也不挣扎,面容呆滞的,完全不像是活物。 我仔细朝那几个铡刀下的人看去,赫然发现,他们穿着的衣服,竟全都是现代服饰! 随着寒光乍闪,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热血霎时从腔子里喷了出来,直溅三尺! 这时,看台下那些一直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发了疯似的欢呼雀跃,好似瞅见了什么天大的喜讯。 我暗暗心惊,莫不是,这几个被砍头的,才是正儿八经的活人? 更惊讶的是,在这群人里,我赫然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正被人五花大绑的押在看台之上,不是金寻寻还能是谁! 可就当我要走过去救她的时候,管家突然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鸡肉走了过来。 他仍旧是那副笑眉弯眼的模样,只是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引诱,“吃吧,刚出锅的,趁热好吃!” 我吞了吞唾沫,本想意思一下,可随着重瞳翻上,就算他立马拿刀给我砍了,我也不敢触碰分毫。 只因这石锅里放着的哪里是鸡肉,分明是一些不知名的毒虫、毒草。 但凡我动一口,保准变得跟金寻寻一模一样,说不定也会被拉到铡刀之下。 见我不为所动,管家神情里多了几分急躁,“怎的不吃呢?不合口?” 我连忙摆手,随便找了个借口,“那哪能啊,这鸡闻着就香。可惜了,我最近吃中药,忌生冷荤腥,没这口福啊。” 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瞧了瞧我,“果真如此?那可不好办了,俺们这也没别的啊......”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那也没啥,有一就有二嘛,下次来,我指定给你吃穷了!” 此时,我眼角猛地瞥见,戏台上的人头又多了几颗,眼瞅着金寻寻就要被推到铡刀之下,当即也管不了许多,赶忙大声喝止,“且慢”! 随后,我摆出一副特别恭敬的态度,忐忐忑忑的跟管家说道:“那啥,俺们无疑冒犯,来到贵地实属意外,还请您大人大量,放了我和那个女的。此后年节,俺俩多给您供奉些小凤凰麻五的,您看成吗?” 他眯着眼睛,半吃惊的看着我,眼波里闪烁着几分寒光,“小伙子,你都看出来了?马家的?” 我点点头,“算是马家的吧,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脸上又换上了那副笑眉弯眼的模样,在我肩膀头子上拍了两下。 “早说啊,马家的人,咱高低也得给几分薄面。不过......我有幅画尚且不全,您帮我补补?” 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玩意没憋什么好屁,可事已至此,我还能咋整? 好在金寻寻暂时性命无虞,我也只能边走边瞧了。 我跟在管家的身后,随着他走到了石屋内部,但见此地曲径通幽的,别有一番雅致。 可走着走着,我就犯了迷糊,眼睛忽的一花,脑袋更是晕胀胀的,好像被人给勾了魂,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木。 不知不觉间,我便被他带到了一处房内,半人高枯萎的迎客松后,果然有一幅画,摆放在了极其显眼的位置。 不过这画倒是全的,就是上面的题诗缺了一笔。 诗曰:出得深山与古洞,造访福地入古松。一日全家尽罹难,血海深仇难出头。 而缺的这笔,就是最后一句‘头’上的一点。 管家递给我一支笔,“写吧,头少一点可活不了啊!”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好像被迷了,虽然预感到有危险,可身体就是不听自己使唤,当即拿起笔俯下了身子。 只见管家笑的很邪、很恶,一个劲的催促道:“点吧,快给点上吧......” 我甩了甩头,觉得那字太小,想将身体往前凑凑,给他点的仔细些。 却见那人面容突然变得万分凶狠,面上更带着一股计谋得逞的笑意...... 第九章,黄仙讨报 就在我伸着脖子,马上去点‘头’字最后一笔的时候,白娘歇斯底里的喊声从我心底里冒了出来,“许羽宣,别动!”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同时,左眼重瞳骤然发热,感觉头顶上方暗藏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抬眼一瞥,只见一柄硕大无比的铡刀,正闪耀着森然的寒光,不偏不倚的悬在我的脑袋上方。 只要我再向前挪动寸许,这铡刀定然落下,到时候...... 我不禁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一个劲的突突,得亏白娘提醒的及时,若非如此,恐怕我的脑袋早已经满地打滚了。 我偏过头去,死死盯着身边的管家,“你这是几个意思!” 管家什么都没说,就兀自搁那站着,嘴里面发出“呵呵呵呵”的森然冷笑。 笑声过后,他上身扭了两扭,足底下竟冒出一股缥缈的白烟,呛的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怕这烟有毒,赶紧捂着口鼻向后退了两步,可待得烟雾散尽,又哪里寻得见他的踪影? 就在我以为追丢了的时候,走廊的尽头,一条黄毛白底,大概小胳膊长短的动物,正在闪烁着一对幽绿的青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当即恍然,原来这管家是一只黄皮子,都是它搞的鬼。 回想刚刚头顶上的铡刀,我心里一个劲的后怕,同时一股狠戾自心底缓慢滋生,当即发足狂奔追赶过去。 妈个蛋,差点就着了这小畜生的道了,等我逮到它,高低给它活刮了! 不知追了多久,只觉此地迂回婉转,令我脑袋一个劲的犯迷糊,若不是重瞳一直微微发热,让我时刻保持着清醒,恐怕我早就给它跟丢了。 可眼瞅着就要追到它的时候,谁知那小畜生竟忽的一个急转,朝门缝里一钻,没入不见。 我停在门前愣了愣,有点不敢动手,心里纠结着,一旦里面有埋伏咋整? 但我又怕那小畜生跑了,略微踌躇之后,当即使个窝心脚开路。 进到门里,我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刚刚砍头唱戏的看台上。 此时,石屋已经大变了模样。 石桌、石登、石椅虽然都在,可这屋子却变成了一处洞穴,空旷幽深,处处透着诡异。 戏台上的那些刽子手们,竟全都是纸人,就连刚刚屋子里的那些,吃全鸡宴的族人,也尽是些纸扎的替身。 唯一没怎么变化的,乃是那些血溅三尺的躯体,和满地打滚的人头。 不过,他们此时已经腐朽的不像个样子,七窍和身体也早就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蛆虫,一看就是死了许久的模样。 我暗暗心惊,心说这黄皮子果真是害人不浅,粗略数数,少说也得有八九条人命! 角落处,金寻寻仍旧被五花大绑的捆着,不过从她失焦的双眸判断,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 就在我要上去解救她的时候,洞穴中竟悄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冻得我上下牙直打架。 阴风过后,我竟看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只见那些头戴瓜皮帽的纸人赫然活了过来,一个个十指如钩的,将我围到了石洞一角。 与此同时,那些死人的躯体也在地上缓慢蠕动,张冠李戴的寻了个头颅,也跟着纸人一起向我围堵。 左右前方都是密不透风的纸人和死尸,身后又是坚实无比的墙壁,饶是我生出三头六臂,也决计无法从这里逃脱。 阴暗中,那双凶恶的眼睛又冒出了绿光,死死盯着我! “小弟马,你给我记住了,下辈子投胎别再多管闲事,事逼死得快,知道不?” 虽说我被他逼到了绝境,可我却不想落了声势,当即回怼,“小畜生,敢骂我事逼,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吗?你无辜枉杀这么多条人命,犯了天规,到时候追查下来,肯定将你雷诛不赦!” 听到此言,它忽然抬高了一个八度,声音愤恨无比。 “我?雷诛不赦?这些人都该杀,该死!我恨不得他们能活过来,再给他们千刀万剐!” 它的愤怒好像感染了那些纸人和尸体,声音落去,竟开始嘶吼着向我扑来。 眼瞅着,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忽有一条小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但见小蛇迎风晃了晃,身躯瞬间变成碗来粗细,尾巴轻扫,竟将那些纸人和尸体全都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它半立着身子,瞪着拳头般大小的眼睛,向黑暗中缓慢扫去。 堪堪扫视了半圈,最终悬停在黑暗处的隐蔽角落,一动不动。 “敢动我男人,找死!” 声未落、身先至,只见蛇头撞在洞壁之上,震的山洞摇摇欲坠,无数碎石震落下来,砸的我眼冒金星。 待得震动消散,大蛇嘴里赫然多了一条黄皮白底的畜生,正是那条黄皮子! 我猛然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的问道:“你、你难道是白娘?” 大蛇点点头,眼波里多了几分柔情,“这一世还行,没被我这副样貌吓死。” 随后她让我掏出钵盂,将黄皮子给收了,又一尾巴轻轻拍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气聚神归,立马醒了过来。 随着视线扩张,我竟看到了一张脸,半人半树,很是诡异。 心念一闪,我当即了然,原来金寻寻已经开始恢复,整个人也露出了人的形状。 而我则兀自拿着钵盂,直扑愣登的站在她的面前,身下不知为什么,竟多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脚印。 再看旁边的人,全都无一例外瞪大双眼的看着我,好像看到了无比震惊的一幕。 哎,行吧,佛语曾言,似幻似真、非假非空,人间种种皆是虚妄,唯有一心方可勘破,我虽身处亦幻亦真之境,却也未尝不是一方婆娑。 虽说以我现在的道行还辨不明真假,但从手中钵盂剧烈的晃动来看,那个作恶多端的黄皮子,已经被我扣住了。 刚刚我身陷囹圄,生死存亡,心中自然生出许多狠戾,现下骤然逃出升天,心绪也渐渐平稳,嗔恨之心也已退却。 我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金寻寻,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见她仍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心知这事还远没有结束。 而且我心里特别清楚,这黄皮子虽造杀孽,可所杀之人却并非无辜。 说白了,他就是拿着地府讨报令,上门寻仇的冤亲债主! 所以说,想要彻底解救金寻寻,还需要从根入手,化解这段仇怨。 我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金寻寻未来公公的身上,开口问道:“敢问怎么称呼?” 也不知道我刚刚怎么表现的,他现在不仅没有分毫的嚣张,反而毕恭毕敬的,像只可爱的大熊。 “小先生,我叫王之刚,您叫我小刚就行。” 我故意顿了顿,将声音拉的好长,“刚子啊,这病你也看到了,那是要多玄乎有多玄乎,实在是不好治啊......” 他反应了一下,立马领会精神,微一抬手,便有两个黑西装“呼哧、呼哧”的抬着个蛇皮袋走了上来。 随后他双拳抱在一起,展现出一派下里巴人。 “那啥,小先生,刚刚多有冒犯,对不住,属实对不住哈!这里有满满五十个,全当我孝敬您的,只要你给俺家儿媳妇儿治好了,再给您五十个都成!” 我瞅这一蛇皮袋的现金,当即有点晃神,好悬没晕过去。 整整五十万啊,再加五十个那就是一百万了,就算从我高祖那辈开始存,年年风调雨顺的,存到现在也未必够得上零头。 不过我也不是多么贪财的人,毕竟这五十万就已经够我用的了,就算存银行吃利息也够了。 跟他提钱主要是为了见见他的诚心,因为接下来的事才是最要命的,心不诚指定不行。 我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视蛇皮袋里的五十万现金有如无物,双手往后一背,围在他身边来回踱步,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刮了几刮。 “刚子啊,我还是喜欢刚刚你目中无人的样子,不过既然你对我恭敬了许多,我也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你这辈子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没有?” 话音落去,所有人都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像他这种养船的,还这么有钱,社会上方方面面的事还能少了? 我这么问,明显就是要揭他的老底! 手下人愣了几愣,当即就有几个黑西装指着我破口大骂。 还有几个脾气急的,已经呜呜轩轩的要上来干我了。 刚子一摆手,将他们全给拦了下来,无比苦恼的看着我。 “小先生,不瞒您说,我这确实......有点多,要不您给提个醒?” 我想了想,“跟黄皮子有关的,邪乎点的,有没?” 一开始他还没啥反应,可等他双眉紧锁的想了一阵,竟开始全身止不住的哆嗦,到后来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先生,我、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桩怪事!!” 第十章,无枝枯木 讲这件事的时候,他整个人哆嗦成了摆子,额角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虽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往昔的种种还是令他心胆皆颤。 原来当年他靠养船发家,一跃成了当地有名的地头蛇,后来又垄断了本地拆迁的生意,替开发商做起了打手。 只是这门路来钱太快,引来了无数人眼热,于是便悄然崛起了以三瘸子为首的另一股势力,渐渐跟他呈现出分庭抗礼的趋势。 就这样,两伙人从暗地里打到了明面上,一通火拼之后,死伤极其惨重,却并未分出胜负。 眼瞅着再打下去,两伙人就都得死绝了,最后在中间人的撮合下,刚子和三瘸子坐在一起谈判,决定以一片地皮的拆迁定输赢。 当时有一块地皮被开发商看上了,本应该是重点保护的原始密林,在一通暗箱操作之后,竟被上面神奇的批成了商业用地。 就在开发商躺在家里等着数钱的时候,诡异的事情便开始接连不断。 因为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先是现代机械无缘无故的发生故障,后是工人家属频繁出现意外,最终干脆有人直接惨死在施工现场,身体被树枝捅成了筛子。 就这么个邪乎法,换谁也得寻思寻思,毕竟给钱再多也得有命花不是,所以工人们全都撂挑子不干了。 最后给开发商逼的实在没辙了,只能找刚子和三瘸子这种人来平事,美其名曰‘拆迁’。 因为他找大师算过,说是像刚子这样的人恶、命硬,能镇得住山精野怪,指定能保证工程进度! 刚子本来并不想去碰这个茬子的,可三瘸子给他逼到了绝路,只得硬着头皮应战。 当天中午他便吩咐几个兄弟,拽着几大箱啤酒跑进了山里,就跟三瘸子那伙人面对面的坐着。 刚开始还都挺好,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半天的功夫就推平了大片山头。 接下来的半个月也都一如往常,还真如大师所说的那样,只有他们这样恶人才能镇的住。 不过,倒也不是一点邪乎事没有。 有几个小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没几天的功夫竟全都疯了,在精神病院里,面对着大山的方向,一个劲的磕头。 又堪堪熬了半个月,眼瞅着山头就要被推平了,可就是有一棵树,不论用什么办法,硬是无法撼动分毫。 那是一棵硕大的古树,足有六七人合抱那么粗。 可这棵树并没有树枝,就剩一根笔直的树干直插云霄,看起来已经枯死好多年了。 就连刚子和三瘸子也纳闷,这费劲巴拉的,多少邪乎事都淌过去了,怎么还在这棵无枝的枯木上翻了船。 可两人到现场亲自这么一瞧,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棵大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枯死了,但伸手触摸的瞬间,却让人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而且树干就像有脉搏似的,人一靠近就能隐约听到一种磅礴的律动,简直就像是个活物! 瞅到这副情形,他俩全都傻了眼,一时踌躇不定、难以抉择。 因为他俩心里都清楚,眼前的枯木,很有可能是一棵神树,硬砍是要遭报应的! 再找手底下人仔细一问,更让两人印证了猜想。 据说,为了挖这棵树已经废了十来个机器,连树皮都没碰到,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报废了。 他们也尝试过人工挖树,可大树下面的土就跟钢筋水泥浇筑过似的,一镐头下去直冒火星子。 有个脾气倔的,硬砸了几下,愣是给镐把敲断了,镐头打着旋的飞上了天,直接凿穿了他的脑袋。 就连动用油锯也无法伤其分毫,仅仅磕破点树皮,却将两个人生生锯成了四截。 至此,饶是他们这些蹲过笆篱子的江湖恶汉,也不敢再动那棵大树半分,心里纷纷犯起了嘀咕。 听到这,刚子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不想再生事端。 于是他双手抱拳,和颜悦色的商量道:“三瘸子,我看这事咱俩就算了吧,自此以后,拆迁的活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咋样?” 其实三瘸子也动摇了,可一想到要放弃独霸市场所带来的巨额利润,他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毕竟他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是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那以后还怎么混。 思虑再三,他使劲咬了咬牙,跺了跺脚。 “刚子,你要怕死就把市场都让给我,你不是看这大树邪乎怂了吧,你怂你走,老子命硬不在乎!” 本来刚子想让他一道的,可他一张嘴就把人往绝路上逼,这要是在江湖上失了名号,别说拆迁的生意做不成,就连自己捕鱼船的生意也别想安生。 于是乎,他又一次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当天晚上就跑到这棵树下,硬酎了两斤白的壮胆,彻底跟三瘸子杠上了。 本来他躺在车里睡得挺踏实的,没来由的,忽然有一股冷风吹过,冻得他直打颤。 而且这风很奇怪,直往他后脖颈上钻,就跟有人站在他后背吹冷风差不多。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刚子,你来一下,过来一下......” 一开始他也没管,毕竟喝的实在太多了,有心无力。 可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就像怼在耳朵边上似的,“刚子,你过来一下......” 他当时就被吓醒了,睁眼的瞬间,看到了无比恐怖一幕。 只见三瘸子满脸是血的飘在车里,下半身已经全然没了,鲜血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直冒热乎气。 刚子被吓懵了,脑袋里一片空白,更有一股温热的黄汤从身下流出。 不过,他终究是久走江湖的恶汉,微微定了定神,转身从后座上抄起一把砍刀,照头就是一顿猛砍。 就这么生生砍了一个晚上,直到阳光刺破天空,直到他将三瘸子的半身砍成了肉泥...... 随后,警察来了,经过法医鉴定,三瘸子居然在两天前就已经死了! 这让刚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脑袋“嗡”的一声炸响。 既然三瘸子早就已经死了,那昨天中午跟自己叫号的人是谁?难道大白天就见到鬼了? 接连几天,他脑袋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像是丢了魂。 而且,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时时刻刻、如影随形,似乎能随时随地要了他的命。 更诡异的是,在不经意间,他总能瞅见个若隐若现的虚影,似乎是三瘸子那流淌鲜血的半身,冲他一个劲的诡笑。 这让他寝食难安,没几天的功夫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心里清楚,再继续在这样下去,指定会被折磨死,于是便找来个道士化解。 那道士挺有能耐的,略微掐算便明白了里面的道道,旋即跟他说了这么句话,“你已经被东西跟上了,不出七天,必死无疑!” 刚子早就被折磨惨了,当即跪了下去,“道长,求求您救我一命!” 道士又掐算了两下,伸手捋了捋胡须,摆出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似乎并不想管这件事。 可又看了看刚子,估计打心底里觉得他可怜,于是便说了这么个办法。 “在树下放鞭,放一天一夜,只要树根处冒出黑烟,你这条命就保住了。倘若黑烟不出,大罗神仙也难救!” 得了办法,刚子千恩万谢的给道士送走,还给了他一比十分丰厚的报酬。 当天晚上,他把附近几个城市所有的挂鞭全都买了过来,点着了往树上扔。 刚开始,鞭炮一靠近大树就熄灭,可扔着扔着,突然就有一挂鞭响了。 这让刚子看到了希望,立马命人继续将鞭点着了往里送。 只听得,大树周围噼里啪啦的作响,连绵不绝,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可在鞭炮声中,刚子却隐约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更有几声凄厉的哭喊。 一天一夜过后,果然如道士所料,大树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机,从树根冒出浓烈的黑烟,伸手一碰,便将树给轻而易举的推倒了。 可倒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 只见一条黄背白底的身影,风一般的从树干内跑出,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树干的底部有一个大窝,里面竟有十五个被鞭炮炸死、熏死的黄皮子,死状极其可怖。 更吓人的是,窝里还有一连串爪印,抠进树干约摸有半个指头深,想来定是那条刚刚跑掉的黄皮子所留。 树被推了,刚子的病也好了,之后他生意做的顺风顺水,便渐渐将这件事给淡忘掉了。 听完这段往事,我也明白了前因后果,金寻寻的病肯定就是这黄皮子妨的。 不过,我心里却五味杂陈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虽说这黄皮子害人性命不假,可它的家人也全都死在了刚子等人的手中,它找刚子等人讨报,分数应当。 我很同情它,想要化解这段仇怨之后,再给它放了。 可我心念刚动,白娘的声音便突然在耳朵边响起,“灭了它,除恶务尽!” 第十一章,慈悲心肠 说真的,听到‘除恶务尽’四个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麻了。 虽说人乃万物之灵,主宰尘世的一切,可动物得了灵智以后几乎与人无异,白娘又何苦去为难它? 更何况,白娘自己就是仙家,跟黄皮子分属同类,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我将这些在心底里一股脑的问了出来,想为这黄皮子博求一线生机,可她却无比冰冷的跟我说了几个理由,让我无力反驳。 她告诉我,虽然都是动物得道的生灵,但黄家跟跟胡、常、蟒三家在本性上便有不同。 黄家性急且烈,锱铢必较、小肚鸡肠,报复心极强,就连阻碍他们修行的人都会被折磨的半死,更何况这种灭了满门的血海深仇。 更何况这条黄皮子现在已经被仇恨蒙了心,竟敢将铡刀放到我脑袋上,更是犯了‘无辜杀害常人者’的天规。 别说这本身就是雷诛不赦的大罪,就算我宽宏大量不去计较,保不齐它将来还会去祸害别人,到时候我便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各种因果业障找上门又如何能承担的了? 白娘质问道:“难道你非得拼着自己遭报应,也要宽恕这黄皮子一命?” 我低头想了想,心里也确实有几分害怕。 出马仙最怕担因果业障,因为一旦因果业障担的多了,人就无法投胎转世了,到时候只能修鬼仙、抓弟马,成为三尺三寸红堂单上的一员。 所以她说的很对,既然黄皮子对我动了杀念,也动手实施了杀行,那便已经犯下了天规,我就算灭了他也是替天行道。 可我看了看手里的钵盂,想到那一窝小黄皮子惨死的模样,又想到当初利欲熏心惨死在山上的工人们,心里一个劲的揪揪。 不是我圣母心,因为这件事已经死很多人了,我不想为此再搭上一条生灵的性命。 仔细瞅了瞅钵盂,重瞳忽的一翻,随着心念跟钵盂里的黄皮子沟通起来。 “我给你一条生路你要还是不要?” 随着心念过去,我的脑海里豁然出现一个细长条的身影,虽然看起来有点模糊,但我知道,这就是那个黄皮子。 它万分诧异的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杀我?” 我迟疑了一下,心底里还是有一股子嗔恨,可转念一想,便又释怀了。 “都说给你机会了,你咋还这么能叨叨呢。佛言慈悲为本,修己以慈;修人以仁,修心以善。你若是答应我放下嗔心执念,再将这小姑娘救回来,我就权且饶你一命。” 只见黄皮子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嗔怒、一会儿恐惧,最终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瘫坐到地上。 “你说的可真容易啊,我一家十五口的命只报了十四个,就差这一人,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我说放下就放下了?” 我脑筋转了转,笑道:“倘若把你这条命给算上的话,是不是已经报完仇了?你本应必死,我却饶了你一命,咱们一命抵一命,是这么笔账吧。” 它听得有点懵,扒拉着手指头好顿猛算,这才眨巴着小眼,冲我点了点头。 不过,它并没有全答应我的要求,只答应不再找刚子一家寻仇,至于让它去给金寻寻治病,它还没有宽宏大量到这种程度,最多这一劫的生死不再干涉! 顺便它也说了点自己的想法,想让刚子一家在年节的时候给他送点金元宝、小凤凰麻五的,连着送十年,此事便就此作罢! 我暗暗咂嘴,还真应了白娘的说法,黄家仙果然都是些小肚鸡肠的主儿,都替它想到这份上了,还不忘搂草打兔子的狠捞一笔。 不过,有它这句话也够了,算是争取到了一番满意的结果。 我又在心里跟白娘沟通一翻,没成想却给这仙家气的直抽抽,“你是我男人,我替你出头,你胳膊肘咋还带往外拐的?” 我傻兮兮的笑着,知道她在心疼我,跟她好一个赔不是。 随后,我将这事当众说了出来,想求刚子他们一个答复。 没成想,我刚说完提议,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就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吹胡子瞪眼。 思虑半天,他好像越想越气,眉毛鼻子嘴的都揪到了一起,一巴掌将桌子拍的山响。 “去他娘的八辈祖宗,要我就此作罢,还要供奉他十年,美的他!你现在就把这黄皮子给我放出来,我立马给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不给他蛋子儿拽出来,难消我心头大恨!” 我理解他这番反应,毕竟在寻常人眼里,黄皮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畜生罢了,更何况它害了刚子手下这么多兄弟,现在又找上了金寻寻,确实杀它十几次都不解恨。 我将目光瞟向李队他们三个,希望这几个行里人能替我说句话,毕竟别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三个带仙缘的指定明白。 可当我期待的目光投过去时候,这三人竟全都开始推聋作哑,半天也没放个屁。 最后,李队很为难的做了个决定,代表他们三个开口道,“我瞧着......还是给他灭了吧......” 他这话立马给我干急眼了,我好说好商量的,把事都摆平到了这种程度,怎么这一个个的,竟连半点同情心都没有,非得要那黄皮子死才行吗? 我当时一股热血上头,冲着他就回怼了过去。 “你们谁也别想,它是我抓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不听我的,现在我就给它放出来,金寻寻必死你信不?” 见我来硬的,刚子也不再手软,玩起了卸磨杀驴的把戏。 只见他一抬手,屋子外面那些黑西装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乌泱泱的上来抢我的钵盂。 就连陈平和孙羽也变了脸色,两人气息陡然一变,一人请了仙家上身,另一人手里多了柄铜钱剑,摆明了要跟我硬抢。 就在我马上要被这些人给干了的时候,白娘突然发狠,一抹霸道无比的气息从身体里迸发出来,直接将这些人震的退了两退。 不过我心里清楚,白娘是厉害不假,可李队他们三个也都不是一般炮。 倘若真动起手来,再加上这么多黑西装,她也未必能护我周全。 眼见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李队却忽然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冲我笑了笑。 “我知道你心慈,是个不错的好弟马。可要不把黄皮子整死,它术法尤在,金寻寻这也命活不了。” 他顿了顿,点了一根烟,兀自立在了桌子上,瞅着香烟忽明忽暗的烧了一会儿,脸上竟隐约浮现出个狐脸。 香烟烧尽,他又开口道:“这样吧,只要你有本事治好金寻寻的病,我就给你做主,饶这条黄皮子一命!” 看来他确实很有权威,话音落去竟无一人反驳,就连刚子这种恶汉也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不敢多说半句。 现在压力给到了我身上,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可要治金寻寻的怪病,我又哪有这样的能耐。 就在我犹疑的时候,重瞳猛地又翻了上来,伸手替金寻寻诊了诊脉的同时,一味药方从我的脑海里闪过,被我随口说了出来。 “人中黄、人中白、望月砂、白丁香、夜明砂五样各五钱,以‘人魂’为药引,三锅熬一碗,连服七天便可痊愈!” 说完了这些,所有人都懵了,就连我自己也懵了。 这哪里是药方,分明是屎尿大集合,倘若真的给熬出来,那不纯纯是金汁精华吗。 而且‘人魂’更是一味极其恐怖的药材,乃是上吊之人死后流下的一摊液体,融进土里之后,变成像黑木碳一样的东西,有安魂治惊的功效。 这其它五味药好找,唯独这‘人魂’,花天价钱都买不到。 眼瞅着这黄皮子是指定不带吐口的,金寻寻的命也得救,难不成还非要一命抵一命吗? 第十二章,妥善解决 我心里在这一个劲的合计,想求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没料到刚子听到药方之后,竟直接黑了脸。 他走过来,揪住我的脖领子,色厉荏苒。 “呵呵呵,小杂种你当我傻是不?故意胡乱说点中药来戏耍我?还是说......你就是瞧我不顺眼,想给我未来的儿媳妇儿喝大粪汤?” 说话的功夫,几个黑西装已经亮了家伙,手里拿着甩棍麻五的,已经站到了距离我不到两米的位置。 就连我自己也开始质疑,咋随口说出这么个药方,难道金寻寻这么邪乎的病,灌两口粪汤就能好? 眼见那些家伙劈头盖脸的就要砸过来,李队突然大喊一声,“慢着!” 他瞪了一眼,缓缓走到刚子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威势迫人。 “咱俩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刚刚你为了家人的性命,多少动了点粗我也没说什么,可现在这小伙子把药方正儿八经的报了出来,你居然还拿出这副社会牌面,当我是死人吗!” 本来刚子的气焰嚣张到了极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队这么一句话下去,居然让他瞬间怂了,甚至畏畏缩缩的不像个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皮动肉不动的勾了勾嘴角,极力在面上挤出点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 “李队啊,我的好队长,我承认这小子是有点能耐,可你听听他说的药方,不摆明着耍戏人吗?你见过哪个大夫这么开药的?” 李队摇摇头,淡淡道:“我看未必,刚刚我以烟代香,替你问了一下,这小伙子说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而且咱们这向来有个说法,叫做偏方治大病。更何况,若是能真按小伙子的路数走,对你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福报。” 刚子使劲嘬着牙花子,面上犹犹豫豫的,显现出十二分的不情愿。 毕竟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把我钵盂抢过来,再将黄皮子打死,金寻寻就能痊愈了。 可让我这么个黄毛小子上下嘴皮子这么一碰,不仅得让他多费点功夫,还得要他未来的儿媳妇儿喝大粪水,他这面子又如何能挂得住? 可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抵不住李队的威压,勉为其难的说了个活泛话,“我、我就是想答应,可‘人魂’这味中药,一时半会也搞不到啊!” 他这话说的很有艺术,看似迎合实则拒绝。 其实我也纠结在这了,毕竟‘人魂’这味药材太过稀少,金寻寻的病症又急,估计找到药材的时候,人都已经凉透了。 然而李队却突然拍了拍刚子的肩膀,“放心吧,药材我有,虽然不多但供人吃上七天还是绰绰有余。” 说完他就打个电话,不出半个小时,药就送到了。 我直愣愣的瞪着他,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感激,同时我也有个疑问,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咋这么牛逼带闪电的。 事不宜迟,刚子也没避讳什么,直接把药炉子搬了过来,按照我的办法,三锅熬一碗,小半天的功夫就熬好了。 不过......这药味属实有点鲜亮,我差点把隔夜的饭给吐出来。 别看这五味中药名起得好听,实际上却净是些腌臜之物,什么人便、尿垢,兔粪鸟粪的,居然连蝙蝠粪都有,那味道要多上头有多上头。 就连一旁的黑西装也抵受不住,一个劲的捂嘴干呕,有几个支撑不住的,已经吐出了胆汁。 药是熬好了,可喝药却成了难题。 金寻寻现在虽已初具人形,可她的嘴还是硬的,压根就张不开,就算硬灌也灌不下去。 不过,我上前摸了摸,见她嘴唇已经变软,心头当即涌现出一抹邪恶的想法。 说到底,她还是我退了婚的未婚妻,我爷爷又因为这事被气死了,当初她们一家人等上门来百般羞辱,这些仇到现在我还没报。 现在她本人和夫家人都在,不正好可以拿这事出出气? 再者说了,谁说治病救人不能夹带私货呢? 于是乎,我对着刚子说了这么个话。 “那啥,病人嘴已经张不开了,咱们这临门一脚也不能前功尽弃,现在要想让金寻寻喝药,咱们就得嘴对嘴的给她喂进去,我瞅着别人都不合适,就让令公子代劳吧。” 讲真,我说完这话,刚子脸都给气绿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那眼神恨不得给我活刮了! 未过门的儿媳妇喝这药都被他视为耻辱,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出人意料的是,还没等他张口开骂,他儿子居然自己凑了上来,“爹,我来,我喂给她!” 讲真,我当时都懵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个人一遍,心里面佩服的五体投地,真特娘的是个情种! 估计,就算现在让他把自己的蛋子儿拽下来给金寻寻泡酒喝,他都不带犹豫的。 看来金寻寻真的拯救过银河系,我这婚被退的也不冤。 既然自己儿子都开口了,刚子纵使千万个不乐意也拦不了,只能无奈的摇头,闪到了一边。 只见那个少爷,捏着自己的鼻子,猛地呕了好几下,随即面容上闪过几分视死如归的坚毅,仰头猛喝了一大口,嘴对嘴的灌了下去。 讲真,就这副场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别人更是将头偏了过去,想象着画面就开始狂吐不止。 刚刚还清香扑鼻的闺房,瞬间变成了露天的旱厕。 谁知这少爷竟然一连喝了三口,全都小心谨慎的喂了下去,生怕漏出来一滴。 我瞅着都有点生理不适了,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这小子不会是有啥特殊癖好吧。 随着药物入腹,不到片刻的功夫,金寻寻开始有了反应,进一步退去皮肤角质的同时,浑身上下竟开始剧烈的抽搐。 我赶忙招呼,“快摁住她,要不然她骨头好断了!” 几个黑西装微微一愣,立马上前压住她的四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刚刚吐虚脱了,三五个大汉竟摁不住这么个小妮子,居然全都被她给甩飞了出去。 我咂咂嘴,觉得这情况难办。 这时,白娘若隐若现的显化出本相,但见一条森然巨蟒缓缓爬上床头,将金寻寻的四肢全都捆住。 与此同时,我脑海里又来了灵感,伸出两指连点她身上十几处大穴。 金寻寻立马有了反应,“哇”的一大口,吐了一脸盆的脏东西。 呕吐物里,各种小虫挣扎翻腾,似乎还隐隐发出了‘吱吱’的惨叫。 瞅到这一幕,所有人无不震惊、无不骇然,一个个都张掉了下巴,就连我自己也是万分的诧异,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又休息了半个小时,金寻寻已经醒了。 不过她现在意识还比较模糊,更不能说话,但瞅那副平和的样子,估计修养几天也就痊愈了。 此时刚子一家终于放下了心,一个个笑容满面的,欣慰到了极点。 我看了看手中的钵盂,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你们高兴归高兴,可别忘了,每逢年节可得给黄皮子升点元宝、小凤凰麻五的,连着烧十年知道不?要是哪年忘了,小心它再回来找你们!” 人都已经救回来了,刚子就算心里不乐意,也没啥可说的了,只得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随后,他让手下人抬出了蛇皮袋,从里面掏出了十万给我。 “小伙子,不是我不讲信用,你说这药得吃七天才行,我先给你定钱,另外四十个痊愈以后再给!” 我微微瞪了瞪他,觉得这人心眼真多,表面上一副傻大憨粗的模样,心里面却是又精又黑。 不过这倒也没啥,反正他身份地位都在,为人又讲究面子,指定不带差我那四十万的。 此间事了,我便准备给这黄皮子放了。 可就在这时,它却通过意念跟我对起了话,“小伙子,你真特么尿性,我是真服了!我被人害的家都没了,现在无处可去,你就帮人帮到底,给我送庙里去修行吧。” 我琢磨琢磨,觉得这事倒也不费劲,于是便痛快答应了下来。 可我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便转头问向刚子,“你当初从哪里找的道士?咋给你支这么个损招呢?” 以我对道家的了解,他能有一万种办法解决这件事,偏偏选择了最恶毒的一种,纯粹搁那虐杀生灵。 一听我这么问,不知为什么,李队他们三个竟开始莫名的紧张了起来,立马凑到了跟前,侧耳倾听。 刚子倒也爽快,没藏着掖着,“那是我偶然间遇到的,他说能替我解决难题,我就找他了。不过当时我看不清他的脸,还觉得他身边冷飕飕的,倒是没有别的道士那么风清气正!” 我点点头,觉得这道士应该不是什么好货,扛起蛇皮袋,带着十万块钱扭头就走。 可还没走多远,陈平就怒气冲冲的追了上来,瞅那架势,似乎是要干我。 第十三章,入职老街 当时我心念急闪,想了好多种情况,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陈平要干我的理由。 可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分明是要找我拼命的架势,难不成我刨他们家祖坟了? 当下我也管不了许多,双手攥紧了蛇皮袋,一旦真动起手来,先拿这十万块抡他两下,保准吃不了亏。 然而,就在我要干他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来,面色也变得平和,伸出大拇哥冲自己一指,说出了一句令我瞠目结舌的话。 “以后要不要跟我混,给我当个小弟?” “哈?啥?当小弟?” 我心说,这特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跟你很熟吗就给你当小弟。 再说凭啥啊,你多个鸟还是多个蛋,上来就要我给你当狗腿子,要脸不要? 而且他这种流里流气的小痞子,嘴又贼特么能叨叨,平时我躲都来不及,哪还能搁他身边伺候着? 他看我半天没说话,自顾自的点了根烟,又甩给我一根,随着烟圈的吞吐,胳膊也已经十分熟路的搭到了我肩膀上。 “兄弟,别惊讶,给我当小弟不白当,看得出你也是个带堂口的,不过瞅你这架势应该是个新手吧。以后有我罩着你,修行路上有我管着你,肯定比你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强。而且我兄弟也精通一些道法,也都一并能教给你,怎么样?不吃亏吧!” 说句心里话,我当时听得都快吐了,简直比看刚子他家少爷喝大粪汤都恶心。 再者说了,这人脸到底能有多大,还在修行路上指点我,我特娘的用得着你指点,真当自己是盘菜啊! 不过我并没有这么说,虽然心里面已经翻江倒海了,面上还是保持的挺客气。 “那什么,我自己一个人惯了,不爱受拘束,咱们就此别过,井水不犯河水,撒由那拉......” 我说完就走了,紧跑慢颠的,生怕这三孙子跟狗皮膏药似的凑上来,再恶心我一顿。 我好不容易走出了刚子堪比欧洲城堡似的家,转头出了门,却没成想碰到了老熟人——金寻寻她妈! 还真特娘的冤家路窄,没成想竟在这碰上了。 而且,一瞅她这打扮就是刚从海南旅游回来的,也难怪金寻寻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在身边陪着。 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涌上了心头,我只得硬着头皮,使劲挤了半分笑容,“阿姨好。” 金寻寻她妈也懵了,使劲刮了我几眼,“你咋在这呢?” 我把蛇皮袋使劲往肩膀上一抗,装出一副呼哧带喘的模样。 “哎呀,这不里面有人给我送钱嘛,这给我沉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我又赶紧凑到她耳边说了点悄悄话。 “我跟你说哈,这家主人可是个地癞子,儿子还是个克妻命,那女的都长成棵树了,谁嫁给他可倒八辈子血霉了!” 我自顾自的走了,压根没听她叨叨什么,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反正这波犊子我装的溜圆,面子里子都有。 估计往后几十年午夜梦回,金寻寻她妈想到今天相遇的场景,肯定能恨的牙根直痒痒。 我背着蛇皮袋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感受着金钱的重量,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天我就回到了市内,随便找个小旅馆住下,生怕钱被人偷走,就枕着蛇皮袋睡。 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有股不真实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赚十万了?而且之后还将有四十万到账,那我不妥妥的成了个富家翁了? 不过,我这心飘飘然了一会儿,便又沉寂了下去。 因为我清楚,这意外得来的偏财终究不是正途,倘若心性不定,无法驾驭这笔财富,五十万虽多,却也只是几次挥霍的事。 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得来的钱财,才是我能把握住的,因为那里面有我的汗水,知道来之不易。 如此想来,我还得赶紧找份工作要紧,免得控制不住自己,坐吃山空。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出去看各种各样的招聘广告了,不过看了大半天,像我这种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的,似乎哪个地方都不要。 唯独送外卖这份活,既不需要经验也不需要学历,整台电动车就行。 可我才刚成年,压根就没考票,整上车我也不敢骑啊,真被警察抓了咋整? 就在我觉得前路渺茫的时候,突然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条招聘广告,乃是老街的一家叫做‘装箱集’的卷饼店。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预约了时间,略微捯饬一下,把特步、别克两件战袍往身上一穿,直接进到店里面试。 老板叫刘颖,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姐,挺着个大肚子,瞅着挺好看的,一笑起来特别亲切,就是脸上有点憔悴,还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本来我还想装出一副有工作经验的模样,毕竟哪个老板也不愿意要个生瓜蛋子。 可还没等我开口,颖姐就从我局促的动作里看出来了。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尤其在听说我一个人背井离乡之后,眼泪都快下来了,当天就跟我签了合同,正式入职。 我心说这也太顺利了点吧,简直跟做梦一样。 而且颖姐见我没啥换洗的好衣服,还特意给我整了一套耐克,都快给我的心融化了。 更感人的是,颖姐有一套空房子,就留给店里的员工当宿舍用,不收房租、水电全免,简直是福利中的福利! 虽说我没打过工,但我心里特别清楚,能碰到这样的老板,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店里的人也挺好说话,都是跟我相仿佛的年纪。 一个叫张大聪明,因为总是出一些馊点子,故而得名。 另一个叫椒爱海王,据说是因为每次找大妹的时候都带个润滑油,且从来不用第二次。 有人问过他,润滑油只用一次不怕浪费钱吗? 此时,他都摆出一副极其深情的模样,用低沉且沙哑的声音说,“因为爱,所以椒爱的油只用一次。” 呃......行吧,本质上就是个死渣男。 至于小老弟嘛,年纪最小,还没成年,大家都宠他,所以就这么叫了。 我在这一连干了二十来天,每天跟他们有说有笑,小日子那是要多语作有多语作。 就是剩下那四十万还没到账,让我有些不开心。 据说治好金寻寻之后,刚子的现金流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捉襟见肘到连黑西装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想想也是,像他这种作恶多端的,最是消磨福报,待得福报抵不过业障,方方面面的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不过我也不着急,那四十万能给就给,不给拉倒,反正我现在有十万在手,还有一份顺心的工作,咋活都开心。 可刚顺心了没多久,闹心的事就来了。 不知道金寻寻从哪打听到我的消息,约着闺蜜故意跑过来看我。 不过她压根就没当我是救命恩人,反而对喝大粪汤的事怀恨在心,上来就整出个富家千金的牌花,装腔拿调的揶揄。 “哎呀,许羽宣啊,你咋这么没出息,还卷上大饼了,这是要往武大郎的方向发展啦?咋被我退婚以后,越活越回旋了呢?” 她身旁的闺蜜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她,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估计在她闺蜜的眼里,正上演着贵公主手撕落魄渣男的狗血剧情。 换以前,我指定得跟她掰扯掰扯,不过现在嘛......俺家大媳妇是白娘,一位正儿八经的蟒家仙,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金寻寻跟她比,简直就是工地里抡大锤的。 不过,吃亏指定不是我性格,高低得反击回来。 我一面卷着大饼,一面若有似无的回应道:“哎,我这命不好呗,哪像你,摊上个特别贴心的情圣。” 听我这么说,金寻寻明显愣了一下,搞不清楚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咋我不接招,反而还暗戳戳的夸上她对象了? 只见她故作清高的笑了笑,表现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可不是咋滴,我对象打小就喜欢我,非我不行。要不是他追我这么多年,凭我这脸蛋和身材,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我点点头,表现出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 “啧啧,那可真是一个难得的舔狗,癖好也怪,就爱吃药材,专门喜欢吃什么人中黄、人中白麻五的。诶?他光自己吃吗?是不是还喂过你?” 一听这话,金寻寻脸都绿了,气得直跺脚。 她闺蜜还一脸茫然的瞅着我,不明白人中黄、人中白是何物,更不明白里面的道道。 我知道金寻寻憋着大呢,咋也得骂回来,赶紧脚底抹油,让她自己无能狂怒。 躲到消防通道里,我暗自乐了半天,脑海中想象着金寻寻气炸毛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暗爽。 不过,我忽然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一些秘闻,压低了嗓音很是神秘。 我凑近了偷听,可刚听没一会儿,就给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工作的卷饼店,就在老街里面,乃是咱们城市有名的地标性建筑。 一楼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吃,还有一个大舞台,每天都有一些文艺汇演,着实吸引了不少客源。 但听那两个人说,老街大舞台那总是犯邪乎。 下了班之后,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和嬉闹声,就跟许多人在看台附近哄孩子似的。 而且老街门口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动物的死尸,野猫野狗麻五的都有。 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毕竟咱们这流浪猫狗挺多的,每年都扑杀不完,环卫工人清扫到门口集中处理也正常。 可邪乎就邪乎在,这些动物尸体的出现像是有规律似的,只有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才会成群出现。 更邪乎的是,后来野猫野狗没了,每逢初一十五,竟换成了襁褓里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虽说这些婴儿都被警察妥善处理了,但据知情人透露,他们没一个活下来的,全都死在了去福利院的路上。 更有人说,这些孩子本来就是死的,只不过一口阳气未散,看起来跟活人一样。 讲到这的时候,我重瞳突然翻了上来,同时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好似冥冥之中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与此同时,白娘的声音自脑海里响起,“此地阴煞之气极重,邪气滋生,应是......” 她刚说了一半感应便断了,让我感觉浑身发冷。 更吓人的是,阴暗中突然有一只大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拍到了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