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我为峰》 序章 剑开太平年 在一望无尽的疆域上,一处地界上突然闪现数千道光点,五光十色,照亮了整片昏暗的战场。 贫瘠的赤土之上,人族修士与妖族修士的法宝凌空对撞。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妖族修士舍命凿阵。 如今这片区域,只要抬头远眺,都不需要使用法术远观,就能看到那一条十分扎眼的金色阵线。 阵线内,是焦土,阵线外,是另一座生机勃勃的天下。 高大如山岳的巨人一个个轰然倒下,残肢断臂皆是大如一座小山包。 大荒向来部落割据,怎会突然如此团结? 因为出了个妖祖,几乎以一己之力收拢了这八荒。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近百年。 妖族军帐之后,有一座高大山岳,平顶,王座高高竖立。 一位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高坐王座之上,猩红的眸子望向远方的战场。 王座之下,是数十位虚影隐于山间,它们皆是这大荒部落之中的大妖。 一位长发飘飘的俊美男子身形出现在王座之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说道:“老祖,三教圣人看似是要动手了。” 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这才缓缓起身,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道:“就怕他们不逾矩。” 话音刚落,相隔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冲天而起三处光柱,阵杀妖族无数,最后和三为一,变成了一座诺大无比的法阵。 在那金色阵线之外的天下,有一座悬空阁楼,楼中坐镇着三位老者。 白色儒衫头别玉簪,青色道袍头顶上清芙蓉冠,七彩袈裟手托金钵。 儒圣,道祖,佛陀联袂坐镇,在他们身前,站着一位白衣男子,腰佩长剑。 “你可要想好了?”,儒圣问道。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揉搓着脸颊,笑道:“说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自有轮回,施主不用紧张的。”,佛陀微笑道。 “下辈子争取做个道士,到时候老道罩着你。”,道祖打趣道。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 “你们道观规矩最多,成天还要顶着个鸟冠,谁爱当谁当去。” 听完,道祖有些不乐意了,开始骂骂咧咧。 “我说小友,你说这话老道我可就不能当作耳旁风了。要论规矩,那儒家不比我道家繁琐?那四书五经文字千千万万,哪一条不是规矩了?还有还有,戴个道冠怎么了?总不用剃去那三千烦恼丝,整天枯坐强吧,说话得讲理嘞。。。。”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佛陀一笑置之。 儒圣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 “道祖还是这般嘴碎啊。” 道祖身子立马向后倾斜,一道金光从其面前划过,最后掉头又穿过那道金色阵线,砸入妖族修士阵中。 金光一碎,地面塌陷,数十条巨大裂缝,犹如一张张血盆大口,将成百上千的妖族吞入其中,瞬间分割出了好几处战场。 “好险好险。”,道祖抚了抚胸口。 儒圣微笑道:“哎哟,不好意思,岁数大了,准度也有些欠缺了,道祖莫要介意啊。” “好说好说。”,道祖正了正头顶的上清芙蓉冠。 白衣男子坐在阁楼的栏杆上,举目远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们就不送了。”,儒圣笑道。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俯身而下。 “去也。” 男子脚尖刚刚接触大阵,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王座之巅,灰袍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位身形飘渺不定的老者,后者察觉到那股异样之后,扶须笑道:“人族还是聪明的,三教圣人一旦逾矩,我们也就有出手的理由,但是送过来的这人,也够你们喝一壶的了。不要担心,这种结局我们也能接受,再者这场大战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得出什么结果,棋盘太大,总得一步一步来。” 灰袍男子默不作声。 身形飘渺的老者逐渐消失。 这一刻,王座所处的这座大山上,那数十道虚影快速凝聚,大妖们分别从各自的战场赶回,灰袍男子转瞬也来到了地面。 白光一闪,整片天幕原本乌云笼罩,下一刻瞬间炸开,天上云海如大江推浪一般向两边尽数散去,阴暗的大地得以被烈阳普照。 一袭白衣缓缓从天而降,孤身一人,来到战场最后方。 在其即将落地之时,几粒犹如雪花一般的白点迅速连接成一线,自大地去往天幕,如同天地间挂上了一层白色的幕布。 那是一道剑气。 随后白衣男子迅速收敛气息,落地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第一次来大荒,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别介意啊。” 灰袍男子望向不远处。 几千军帐,无一幸免。在那道剑光下,荡然无存。 没了军帐指挥又加上坐镇的大妖提前返回,前线妖族顿时溃散而逃,实力不够的只能往东西两边逃亡,因为南边从军帐为界限,开出了一条地堑,难以逾越,而会御风而飞的妖族修士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朝这边跑,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数十头大妖纷纷显出原形,死死的盯着被包围的白衣男子。 一头大妖真身是一只体型堪比山岳的金色巨牛,皮肤外边披有一层金黄色的鳞甲,手持血色巨斧,竟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下都是沙石横飞。 又有一位头生峥嵘的蛟人,手持的宝剑颤抖不堪,仿佛随时都可能崩碎而去,它只好将其插入地面,使用本命神通暂且镇压。 一只体型只比那头金色巨牛小几分的巨猿,肩扛千丈石柱,眼珠通红,脖子上还挂有一串佛珠,有的珠子是山川炼化而成,有的则是江河炼化而成。 巨猿张开血盆大口,朝白衣男子嘶吼。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用左手搓了搓耳朵。 “聒噪。” 右手拇指一推剑鞘。 一根笔直的银色长线刹那间将百丈巨猿连同千丈石柱一分为二,元神当场崩碎,脖颈上的那一处佛珠散开,重新化作一座座大山一条条江河散落地面,激起万丈风浪。 铺天盖地的法宝朝其而来。 有在空中膨胀变大的七彩琉璃盏,七处灯芯,每一处都射出一道不同颜色的光束,美妙绝伦。 一对铜质铃铛,在其上方竟是盘着两只蛟龙,一只水蛟一只火蛟。两只铃铛对撞,伴随着蛟鸣声,振聋发聩。 一支古色古香的古镜高悬于天,镜中竟是隐藏有一轮大日,散发一道道光晕,那光晕所至之处,皆为焦土,融化万物。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有千万把炼制大成的飞剑,铺天盖地,如同一场剑雨,淋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始终气定神闲,只是拔剑出鞘,一斩再斩。 先是斩断那七道光束,斩碎琉璃盏,并将其主人头颅一并斩去,然后是甩出几道剑光,将铃铛上的两只蛟龙一分为二,伤其主人大道根本。剑光林立,将那古镜中的大日大卸八块。 白衣男子手掐剑诀,那上千把飞剑还未近身,就全部倒飞出去,只有手中那把长剑不断的挥舞斩向周身的大妖。 灰袍男子神色微变,在白衣男子再次出剑阵斩三位大妖之时出手,此方天地的赤土出现一道道裂缝,自那裂缝之中渗透出一丝丝雾气,在灰袍男子身后聚拢,化为一尊巨大的法相。 那一尊法相一掌拍去,与一道雪白的剑气一同粉碎,又是以两指将一道剑光揉碎。 白衣男子举剑升空,望向那尊法相。 “这片天地竟能听你使唤?大有嚼头!” 白衣男子两鬓发丝不断飞舞,手中出剑依旧不停,只是落剑越来越重。 又是一道剑光自天而降,那金色巨牛大妖双手持斧,大吼一声,硬抗那道剑光,一时间天崩地裂。 灰袍男子身后的法相不断的施展神通法术,地底喷涌而上的火泉,能让修士瞬间身骨魂魄粉碎的罡风,移山填海五行换位的阵法,不断压制白衣男子去。 白衣男子手持长剑,大喝一声:“去!” 一道剑光连接天地,所至之处亮如白昼。 灰袍男子双手合十,此处战场的空间开始扭曲,那道剑光转瞬消失。 再往后几万里地的大荒,一道剑光突兀出现,在空中炸开,那些细碎的剑气飞向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脉群,将其一分为二,或是一分为多。 一剑斩出大荒十万大山。 灰袍男子沙哑开口:“静待即可。” 剩余的大妖皆是点了点头,撤去一切法术神通,远遁而去。 大妖的离去并未使得白衣男子更加轻松,反而出剑范围越来越狭小,抬手越来越沉重。 灰袍男子肉身自那空中炸开,一缕元神融入天地,那尊法相随即消失。 忽而周身环境骤变,山岳赤土消失,皆化作一片虚无,整座虚无空间开始不断收缩。 白衣男子望向此情此景,不再出剑,反而是横握长剑,掂量了掂量。 “下辈子,要不就不练剑了,练剑没意思。” 白衣男子随手一掷,手中长剑迅速遁出此片空间,飞向那处金色阵线,坠落人界。 白衣男子盘腿而坐。 虚无空间收缩、崩碎。 大荒再次归于平静。 人族修士全部退回金色阵线,三教祖师联手加固阵线。 儒圣踩在一尊法相之巅,抬头望天,道祖身旁清风汇聚,雷光震硕,佛陀盘坐于一朵金色莲花之上,周身金色经文盘旋飞舞。 天幕之处,开出一处漩涡。 三教圣人率先飞升,随后人界亦或是大荒,皆有身影紧随其后。 那处漩涡存在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消失而去。 大战落幕。 人界与大荒,依旧守着那一道金色阵线,宛如一条金色长河。 (本章完) 第一章 京城俊哥儿 大同圣州,钟灵毓秀,四季分明。大好河山,水秀山明。 是整片天下相对靠北边的版图,也是居住人口最多的大州。 作为儒家文化发源之地,文化底蕴颇深,书香气息浓厚,天底下规模最大的钟子书院便是落在此处。 大申王朝,国运昌盛。作为整座圣州的拥有者,在几百年前就能够整合一州,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大王朝之一,算上还是偏居一隅的小国那段时光,距今为止国运已有五百年之久。 只是这些都已成为过去,如今的世道大不一样。 大申王朝京城居于圣州正中,一条龙王江横跨其中。 这条江自北向南,跨度极大。周边刚好有四条分渠,整体形状就好比一条长牙五爪的真龙。 当年王朝都城选址之时,当朝天子特地聘请了阴阳家集大成者帮忙勘测风水。在第一眼看到堪舆图时,这位阴阳家集大成者便相中了此块区域。 都城在此,如同伏于龙脊,裹天下大运,享八方水运。顺风顺水,天子当朝,国泰明安。 大申京城名为伏龙城,八十万里地,单是皇宫便占了十万之多,剩下的便是京城市朝以及分别位于四方的四大皇亲国戚府邸陪居。 四大皇亲,李、允、关、司徒,分别落址于东南西北。 北边的司徒家,祖上战功积累之多,而且当今司徒家家主,贵为当朝国师,是四大家中地位最高的。 西边的关家,读书种子最多,功名利禄考取最多,关家子弟为官当政的功绩,可以单独堆满一间书房,是后来被封的王府。 南边的允家,最为扶龙有术,不光是允家长女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而且嫡长子与二儿子据说都是那山上修行之人,逢年过节上供的皆是一些灵丹妙药,能葆青春、延长寿元,最让当朝天子欣喜不已,得宠最多。如今的天子与天后早已过了花甲之年,容貌精神气却是依旧维持在不惑之年,允家功不可没。 至于最东边的李家,将种之家,陪同天子在马背上将这江山打下。李家将次次出生入死,战功最为显赫,当今李家家主李涣更是有“单骑破敌营,兵神李将军”这么一句在朝廷上下、江湖之中都广为流传。 当下世道大变,曾经的万里灯巷,如今也都暗淡了不少。 李府之中,一座庭院内,墙角铺满了落叶,院子里栽种的树木多半光秃秃了,只有一两颗红枫树火红火红。 枫树下一张圆石桌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位不过不惑之年,另一位已经年逾花甲。 中年男子身穿淡黄色长褂,腰间那一条镶金嵌玉的革带最能代表其身份。 李家家主,李涣,册封镇南王。 与其陪坐的老者容光焕发,完全没有年逾花甲的颓态。 大申王朝当下异常的安稳,所以他们这些武将平日里多无事可做。 李涣与老者共饮,谈笑风生。 “这清闲日子太多了,唯有饮酒作乐了。”,李涣感叹道。 老者名为允韦,是整座李王府的总管,也是最早一批追随李涣于沙场的部下。原本出生于那允家,只是早些年看不惯允家那扶龙手段,最后选择了似乎最对胃口的李涣。 天下太平后,李涣的一部分旧将选择卸甲归田,就此归隐,另一部分就如同允韦,跟着来了京城,继续在李府办事。 “这种假清闲最待不住,当今世道如何,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不过。”,允韦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又问道:“那边的事,可有进展?” 说到这里,李涣情绪有些低落,眼神些许黯淡,缓缓开口:“快了。” 关于这事,李涣不愿多讲。 这位镇南王抬头看向那颗随风飘展的红枫,感慨道:“我李家历代贯彻忠义两全。义字,我李涣问心无愧,只是这忠字,多半是要败在我手中了。” 谁曾想那允韦一拍酒桌,嗓音拔高道:“王爷这是什么话?大申如今什么狗屎模样谁不清楚?大申能安稳这么多年,你李涣称功绩第二,谁敢称那第一?要真有那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允韦先上去剁他几刀再说!依我看,王爷为这大申已经是仁义至尽了。哪个名将不想那天子休息养民?哪个廉官不想那天子恭俭爱民?王爷没有起兵自立称帝算是给足他大申面子了,也不知道如今的京城守卫军,能不能打得进我们这李王府。。。”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涣紧忙摆手笑道:“哎,允老啊,有些话可不能乱讲的。” 李王府如今广收天下江湖义士,只要能连过允韦设下的五关,便能留在王府谋个差事。 这位镇南王爱手足亲人,爱天下百姓,爱国家,更爱部下,可谓是民之所向,所以在这乱世下,有些本事身手的都会来这李王府试试水。 大申王朝岌岌可危。 天子荒废朝廷,一心只求仙丹妙药,寻求长生,没有一天不在摸索那修仙之道,为了自己修道要“压阵”,将那京城守卫军大半调回皇宫。 朝野上下一团乱麻。 一位黑衣男子快步走来,抱拳说道:“禀报王爷,少王爷又跑出去了。” 李涣揉了揉眉心,说道:“这小子在家待不住的,只要不是跑太远就随他去吧,你帮我找几个人盯着,只要看住他就行。” “领命。”,黑衣男子一闪而逝。 提到自己儿子,李涣难免有些笑意,便多喝了几杯,一只手搭在石桌上,望向另一处院门。 那里花草繁茂,长势很好,如同一处园林。 “夫人走后,少王爷不仅没有变得乖巧,反而越来越调皮了,这到底是坏是好?”,允韦打趣道。 李涣收回视线,笑道:“这样我觉得蛮好,不会为了娘亲的离去日日神伤,那才最让我担心,而且我知道,沐春他一直都很自责。” 允韦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李涣与其碰杯,两人同饮。 在李王府一处偏门旁,有一抹十分亮眼的雪白探头探脑,一只手里提着一篮子瓜果,另一只手里提着油纸包着的吃食。 白衣少年瞥了一眼阁楼上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守卫,一溜烟的打开侧门跑了出去。 那阁楼上的守卫睁开一只眼睛,望向那抹雪白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与一旁的同僚说道:“这都第几次了,王爷也真是心大呀。” “王爷都不担心,你搁着瞎操心作甚?我警告你啊,你别借着装样子,真睡着了啊。” 同僚给了这位年轻的守卫一肘子,后者回了一肘,说道:“你放屁!你以为都像你,脸皮厚得能当城墙使,王爷喝酒叫你上去喝一杯,结果你还真敢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恰巧说明王爷亲民!” 两人就这么你一肘我一拳,小声争吵。 出了府去的那一袭白衣一路小跑,来到了京城一处废弃已久的木楼外。少年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敲响木门。 “池塘旁边哇哇哇?”,木门内传出一道略显稚气的声音。 “我是蛤蟆不是蛙。”,白衣少年对答道。 木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也是一位少年,比白衣少年矮了半个头,鼻孔处还挂着一条黄龙。 “咋才来呢?”,那少年问道。 “最近家里管的严,体谅一下。”,白衣少年轻声说道。 鼻涕少年领着白衣少年上了楼去。二楼处,点燃了一堆篝火,围坐着七八个少年少女。 “哟!俊哥儿来了!”,一位高大的少年惊呼道。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白衣少年。 那位俊哥儿一路小跑,少年少女们自然而然的让出一个位置让其坐下。 “今儿带足了瓜果,还有一袋子烧肉,你们敞开肚皮吃啊!”,俊哥儿放下提在手中的篮子和油纸。 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年接着火堆光亮正在默读一本书籍,此刻也是合上了书,笑道:“李公子义气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陈夫子你再搁那酸拽文,到时候没得吃我可不管的。”,俊哥儿笑道。 白色长衫少年立马跑了过来。 少年名为陈笺,父亲是个小商人,家里还算富裕,所以将他送去私塾学了好几年,肚子里的墨水还不少。 少年少女们一拥而上,有序的分着篮子里的瓜果和油纸里的烧肉。 “你们给小麻花留点!我待会给她送过去。”,俊哥儿喊道。 小麻花也是他们这些小集体中的一员,因为常年梳着个麻花辫,年龄又比他们稍小一些,所以被称作小麻花,只是年纪太小了,家里不太放心,所以出来一趟很难。 其实俊哥儿以前也很难出门,出门了也不能待太晚,因为娘亲会骂,不过现在不会了。 父亲比娘亲,管得委实是要松一些。 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女们都往俊哥儿这边靠,尽量离得他近些。白衣少年也不介意,只是伸手烤着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满脸通红,然后少女们看着他的脸,脸颊也都红了。 俊哥儿有多俊?就像率先喊出“俊哥儿”的那位高大少年林宝,他父亲是个京城的捕快,送去过学堂,只是不怎么认真,他对白衣少年长相的评价是,我要是个女的,保准缠你一辈子哩。 毫不夸张。 一位扎着丸子头,手带玉镯的少女,一只手捧着一个红彤彤的柿子,一只手拿着木勺挖着吃,问道:“沐春,最近我爹忙里忙外的,是不是京城最近要出什么事啊?” 少女名叫云清,父亲从官,不低不高,现在是距离京城不远处的一处县内任主薄。 李沐春,是白衣俊哥儿的名字,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我爹也没怎么跟我说过。” 云清点了点头,继续细嚼慢咽。 突然间,一位马尾少女嘴里还嚼着一口水灵的梨子,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俊哥儿,你爹有没有帮你订过娃娃亲?要是有,那女娃子是谁,我找她去。要是没有,你今儿就算有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不等他开口,另一位短发少女双手环胸,抢先说道:“他有!就是我!你想干嘛?”, 然后其他少女们也跟着凑热闹,你一句我一句,差点没打起来。 在这群少男少女里,年龄岁数最大的云清立马喊道:“你们想造反吗?!俊哥儿是大家的,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这才消停下来。 李沐春被林宝一把拉了过去,双手扯着他的脸颊,满脸愁容的问道:“你说你这厮长这么好看作甚?你叫我们其他带把的怎么活啊?” 陈笺不置可否。 其他少年连连点头。 “这我可管不着,你问我爹娘去。”,白衣少年因为被扯着脸颊的缘故,说话支支吾吾。 之后有人提议来玩一场不一样的过家家,有沙场将士、随军文官,一心想要平天下的读书人等。 等到各自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角色,林宝手里拎着一根长木板,悬在腰带上,就是将士的佩刀了,陈笺一手负后,另一只手拿着卷起的书籍,是那随军文官,还有的少年充当敌军将领。 然后他们就看到李沐春的读书人,有两个红颜知己,一位正妻,两个小妾。 一共就六个少女,还有一个因为没抢到位置,做了婢女。 其实林宝、陈笺长得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是在李沐春面前,那就是太差了。 林宝、陈笺他们顿时傻了眼,“佩刀”一扔,书籍一甩,不想玩了。 “怎么了啊?这好不容易选好角,你们说不完就不玩?”,好不容易靠年龄才当上“正妻”的云清说道。 然后是少女们的附和。 于是林宝陈笺他们在万般不乐意下,演完了这场过家家。 临近黄昏,孩子们陆续散去,李沐春提起剩下的瓜果烧肉,直奔一处街角。 街角房屋对面是一家酒肆,就算到了这个点,客人还是不少。 李沐春轻轻的叩响了木门,开门的是一位妇女,手里还拿着针线,见到白衣少年也是笑容洋溢,朝屋子里喊了一声瑞儿,很快一位小女孩便跑了过来。 “小麻花!这是给你留的,记得不要忘了你爹和你娘啊。”,李沐春笑道。 “俊哥儿!你人太好了,我家里又没多少钱,不知道怎么谢你,爹每天忙里忙外,现在还没回来。。。”,小麻花眼里含着泪花,不过随后又笑颜绽放,小脸通红。 “我以后给你当媳妇报答你吧?别看我小,家务活可能干了!” 李沐春摸了摸小麻花的头,笑道:“以后再说,我们可是好朋友,没有什么谢不谢的,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只管来找俊哥儿就行。” 小女孩使劲点了点头。 坐在门槛上将今天的趣事说了一通,又聊了一会后,李沐春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屋内,传来阵阵饭香,菜桌上,原本只有一碟清炒土豆丝,一碗红薯,一碟白菜,有了那些时令瓜果,以及一碗烧肉,这才显得丰盛诱人。 妇人留了少年吃饭,可惜少年拒绝了,说回去晚了,爹要打人的。 于是屋内点点灯火,半掩屋门,一对母女有说有笑,等待着在外辛苦劳作归家的男人。 (本章完) 第二章 还是得学 秋去冬来雁留痕。 鹅毛大雪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就好比那忽如一夜春风来。 雪压山头,雪满枝头,入眼皆是白茫茫。 李沐春自个搬来了一张摇椅,就放在阁楼的一处廊道上,整个人躺在上面,两只脚就搭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就这么坐着。 他能这样坐上一整天。 并不是因为少年在欣赏雪景,反而是不太喜欢,纯粹是无聊。 无论是书上还是文人,都说过漫山遍野皆白别有一番风味,他李沐春并不这么觉得。 雪下得大了,还叫人怎么赏景吗?大雪把娘亲那座院子都给盖住了,那些娘亲亲手种植的花草万一被压坏了怎么办?万一那两颗枣树被冻死了怎么办? 所以少年很不喜欢下雪天。 现在出也出不去,平日里喜欢打盹的守卫,这几天怎么额外精神? 少年越想越烦,干脆直接将那厚厚的绒帽盖在脸上,睡他一觉再说。 还没等入眠,耳边就响起脚步声,李沐春回望了一眼,喊了声爹。 李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在这睡怎么行?会着凉的。” “不打紧,我身子骨硬朗。”,少年说道。 以前的爹可不是这样的,少年其实都知道。 少年忽然忆起某事,问道:“爹,听云清她说,这半月来,她爹忙来忙去的,问我是不是有大事发生,你能给个说法不?” 李涣一只手放在少年的头顶,笑道:“能有什么事?大事不都写在官报上了吗,你又不是没看。” 少年搓了搓脸颊,说道:“说实话,官报我都是半信半疑,朝廷想让你知道就写上,不想让你知道的,自然不会当傻子。”。 “能明白就行。”,李涣微笑道。 漫天飘雪,京城市朝的人就更少了,只有几个小娃娃相约着在自家门前堆雪人打雪仗玩。 李沐春瞥了一眼院子。 院子里,从侧门到正门再到另一边的侧门,到后花园、灶房、娘亲的院子里,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雪人,长得还都不一样。 那是少年一个上午的战果。 “真不跟爹学武?那将来爹老了,这李家衣钵谁来继承?”,李涣突然笑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举起两只长白袖子挥舞着说道:“你儿子我天生就是个武赖子,学不会的,到时候我就想去朝廷混个官当当,不需要太高,能吃饱穿暖就行了。如果爹实在觉得李家需要个将种撑牌面,那简单,等儿子大了,就去别州王朝,给你拐个女将军当儿媳妇。” 李涣拍了拍少年的头,气笑道:“我李涣的儿子就这点出息啊?这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不过拐个女将军回来,也不是不行。” 李沐春翻了个白眼。 李涣又缓缓说道:“就你这野小子性格,你能在家里留得住?爹是怕你万一哪天跑出去了,也有个傍身之计,不至于在外头吃亏。” “那我找我爷爷去。”,李沐春说道。 李沐春爷爷,镇南王李涣的父亲,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山上仙师,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李府了。只是早些年回来过两次,一次是李沐春出生,一次是李沐春满月,所以少年对自己这个爷爷,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印象,只能凭借父亲书房里那张画像看看了。 “怎么?想当练气士?那你也得把底子打好才行啊。”,李涣说道。 “那倒是可以学学的。”,李沐春趴在栏杆上。 “想学什么?爹亲自教你。”,难得自己儿子对学武有了一点兴趣,李涣当然高兴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反正不练剑。” 两人忽然就沉默了。 一阵相对无言。 李涣举目远眺,眼神中难藏些许悲伤。 少年只是把头埋在厚实的大衣里。 李沐春的娘亲名叫暮春,也是一位山上练气士,早些年年轻的李涣还在征战沙场时认识的。 当时李涣一人破敌骑兵近一百,被敌军用计与自家军队脱离,准备围剿李涣,然后就被一直负责盯着这片战场的暮春给救了。 当时暮春十分欣赏李涣那种气魄与毅力,而李涣则十分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眉目。 暮春毅然决然放弃嫡传弟子的身份,主动与宗门祖庙断了关系,下了山跟随李涣来到京城,做了镇南王夫人。只是在李沐春出生之后,暮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体内三魂七魄在不断的被侵蚀,而且在其身上,隔三岔五就会莫名其妙的裂出几道血痕。 那是一道道剑伤。 于是之后的少年,听到“剑”字,就心烦。 李涣稍微加重力道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没有一人怪过你,你爷爷,你奶奶,包括你外公、舅舅他们,也包括爹我。这种局面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的,既然发生了,就不要去多想了,倒也不能不想,你要心里惦记你娘亲。倒是你如此自责下去,你娘亲最不希望看到这样,她肯定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长大。” 少年眼眶有些红了,竭力不让自己更咽,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只会比他更伤心。 李涣迅速整理好情绪,说道:“好了!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气概!明天开始,爹亲自教你习武。”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行了行了,爹你走吧,我想在这睡会。” 李涣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自己咽回了肚子里,转身离开了。 大雪能掩盖住一切,漫山遍野的花草、市朝的铺子、宽敞的街道。 可是那些个伤心事呢?只会在雪中被无限放大。 李沐春使劲给了自己两巴掌,闭上眼睛,却是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于是他干脆直接起身,一路小跑去了自家爹的书房,还一路喊道,现在就开始!现在就开始! 李涣放下了手中刚刚拿起的刻刀,笑了笑,领着少年去了炼武堂。 纂刻一些小东西,是这位镇南王为数不多的小兴趣之一。 总管允韦在前头领路,半路上听闻调皮的跟只猴子似的少王爷主动要求习武,便立马赶来要瞧个热闹。 不过允韦转念一想,这小家伙能变成这样,自己好像贡献不少。 当年少年的娘亲去世之后,父亲李涣又正是王朝建立初期,朝廷上下忙里忙外,那段时间几乎都是待在宫里很少出来,所以李沐春更多的时候都是允韦带着。 年轻时候,允韦就是个军痞,现在老了,就是个老军痞。你说他品行不正吗,他又每次上阵视死如归,把兄弟看得比命还重要,你说他品行正吧,他又我行我素,犟的时候十匹马都拉不回。 现在老了,倒是收敛了许多,不过那份心思还是在的,毕竟男人致死是少年吗。 “老家伙,你来做什么?”,李沐春小跑上去,与允韦并肩而行。 李涣刚想说些什么,允韦立马摆了摆手,朝身旁的少年说道:“来看你被打的嗷嗷叫。最近最是无聊,刚好在你这里找点乐子,到时候,老夫我就去拿些酒来,再炒几碟下酒菜,一边看着少王爷嗷嗷大叫,一边喝酒吃菜,啧啧啧,那滋味,一定叫人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味无穷。。。。” 允韦还作势舔了舔嘴唇。 听的李沐春那是一阵哆嗦,紧忙跑回自己父亲身边,喃喃道:“这老不正经的。” 李王府的炼武堂那就如同一间兵库,琳琅满目的兵器,看得少年目不暇接。 门外两个守卫身披银色光明甲,腰悬佩刀,抱拳与王爷行礼。 李沐春倒是两手负后,大步上前,拍了拍守卫身上的甲胄,老气横秋的说道:“好好干啊,好好干。” 两名守卫只好点了点头。 这座李家的炼武堂,规模之大,样式之全,几乎是天底下随军武夫心心念念向往之地。 有模拟战场的木人铜人铁人阵,有练习躲闪暗器的专门密室,更别说射箭的靶场、练习刀枪的地方了,可以说是你能想到的,这座炼武堂都有。 而这座炼武堂,拥有三位铁人,都是从墨家手里得到的,一位是李涣买的,一位是墨家送的,还有一位是陛下赏的。 墨家锻造的这种陪练铁人,整体是由西域玄铁打造而成,坚硬无比,而且外貌与人无异,栩栩如生,能够模仿人的动作,学习极快,没有自我意识,需要用秘法操控。 操控这三位铁人的秘法,全府上下只有家主李涣以及总管允韦知道。 在战场上,墨家这些类似的机关法术也有,只是品质没得这么高,就类似于撒豆成兵的那种法术,能够凭空瞬间出现上千甚至上万名士卒,两军对垒之时,往往有奇效。 李家的这三位,品质妥妥的法器。 李沐春已经开始到处乱摸了,一会儿提起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大刀,一会儿手持两把长刀挥来挥去。 李涣径直走上了二楼。 李沐春疑惑,便问道:“爹,你上楼干嘛咯?” 没想到允韦一步便跨到了少年身旁,吓得少年一激灵。 灰衫老者弯腰朝少年说道:“你爹心疼你,有些下不去手,所以还是老夫来。” “下不去手?老家伙你什么意思?”,白衣少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允韦双手负后,挺胸说道:“学武第一步,打底子,就像垒房屋一样,地基不牢,就算建成,也只会摇摇欲坠。” “那如何打底子?”,李沐春弱弱的问道。 允韦直接是拉开一个拳架,整段脊骨劈里啪啦作响。 灰衫老者转了转脖子,整个人俯冲而至,手掌勾起,犹如鹰爪,以手腕处对准少年胸脯而去。 “就是挨打!” 李沐春瞳孔一阵收缩,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旁的沙包之上。 少年挣扎着起身,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果不其然的开始呕吐,就连隔夜饭也一并吐了出来。 “我去。。。”,少年俊美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 “这才刚开始呢,作为李王府少王爷,就要有死去活来的觉悟!” 话音刚落,李沐春便觉得后背一沉,整个人再次飞回场地中央。 然后是手臂、肩膀、大腿、额头,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李涣只是坐在二楼廊道上看着这一切,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嘴角扬得那叫一个高。 当然心疼儿子啊,哪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了,只是心疼,那是心里疼吗,你别说,从小到大,我还真没对这兔崽子动过手,每次都是罚他去柴房面壁思过,或者抄书一百遍。 想到这里,这位镇南王耸了耸肩,抿了一口茶水,聆听着少年如同杀猪般的嚎叫。 手有点痒了。 (本章完) 第三章 饮以新酒 大雪初停,万里晴空。 冰雪消融,又是要到了新一年的草长莺飞。 镇南王李涣,今天依然是捧着茶杯,慢悠悠的走向那座炼武堂。 走到半路上,李涣就觉得不太对劲,再走几步,越觉得不对劲。 今儿个怎么没有听到那臭小子嚎? 李涣大步上前,推开门去,一股凌厉的拳风飘然而至,李涣伸手护住茶杯,脚尖一拧,面前的那股拳风便四散而去。 允韦站在场地中央,收拢拳架,吐出一口白气。 李涣环顾四周,问道:“沐春呢?” 允韦伸手指了指头顶,李涣视线看去。 只见一袭白衣双脚如勾,倒挂在了房梁上,双手环胸,正笑嘻嘻的看着场上两人。 “哈哈哈,老家伙!今天你只打中了小爷十八拳!小王爷我已经神功大成了!” 白衣少年说话有些模糊不清,俊脸上依然是鼻青脸肿。 允韦拍了拍手掌,有些无奈的说道:“小王爷学啥不行,但是唯独对这身法一类的那是学得突飞猛进,现如今我想要打中他还需要用点心,真的是太奇怪了。” 李涣哭笑不得。 李沐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蹦跳着来到自己爹面前,刚想开口,便是被一脚踹了出去。 李涣抿了一口茶水,摇头笑道:“喏,这不随便一脚?允老你不得不服老啊。” 允韦挑了挑眉,心想,到底是你是镇南王还是我是镇南王?我可没有那单骑破敌营的实力。 远处的白衣少年挣扎着起身,跳骂道:“爹!你不讲武德!” 李涣将茶杯随意一丢,稳稳的落在一处桌面上,茶水都没抖撒出半点。只见镇南王撸起袖子,缓缓上前,说道:“要是真到了战场上,只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兵不厌诈。来!爹试试你身手如何了。” 李沐春卷起袖子,勒好腰带,眯起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这位黄衫男子。 李涣都没有拉开拳架,只是一步前跨,然后整个人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李沐春立马降低重心,双眼飞速打量四周,想要找到男人的身影,却是无果。 忽而耳边响起破风声,李沐春下意识的弯下身子,刚好一击横拳擦着他的头皮而过。 李沐春一个翻滚高跳,整个人攀在一处房梁上。 一袭黄衫出现在了场地中央。 “不错不错,有模有样的,但是这样不行啊,只会躲不会还手,终究还是会败的。” “习武练拳,与人对峙,就是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要见招拆招。” 李涣一边笑道,一边缓缓走来,身形又是逐渐模糊。 李沐春自然看不出门道,可是一旁的允韦跟了李涣可是有二十多年了,自然知道一些。 这一招名为踏虚步,名字取得神乎其神,好似那山上法术,可是不然。此招是李涣早年自己领悟出来的武学身法。 人对于外界的感知是有限的。为什么会有目不暇接一说,自然是东西太多超出了人眼可见的能力,而李涣这一招踏虚步,就是早年与一位山上修士厮杀之时,那位修士施展的法术便是将自身的灵识展开扩大,覆盖一片区域,用于提前预知纯粹武夫那快之又快、重之又重的身法和拳头。起初确实有效,李涣的每一招每一式几乎都被那名修士看穿。 就在李涣思考对策,一筹莫展之时,那名修士一句无心的言语“死到临头了还分心?”倒是点醒了这位镇南王,“分心”一词大有嚼头。 武夫对敌,见招拆招,一边想着对方下一招会是什么,一边专心出拳对敌,这是“分心”。 那么修士对敌,一边用法术对敌,另一边还要去操纵灵识预判,那么比起武夫来说,修士还能够将那分心出去的灵识再次化为千千万万个细小的“心思”覆盖场面,那不也是“分心”?只是层次更深罢了。 那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要更快些,以身法作障眼法,骗过这每一点“小心思”不就可以了吗? 李涣真不愧是武学奇才,仅仅五招之内,那名修士便是再也无法捕捉到李涣的位置以及下一次出拳会是什么时候。 因为在他的那片灵识里,每一处都是李涣的身影。 结局就是年轻的镇南王近身,一拳打爆了这名修士的头颅。 李沐春一只手攀在房梁上,皱着眉头看向那身形逐渐消失的父亲,额头渗出几滴汗珠。 因为武夫没有灵识一说,只能靠着对敌经验和天生的反应力预判,所以在平常人和武夫眼中,李涣就像逐渐消失一般。 李沐春瞬间瞪大眼睛,一脚蹬在房梁上,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右脚脚踝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整个人便是如同悬在空中,动弹不得,然后被李涣使劲一甩,白衣少年身形砸向场地中央。 李沐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吐出半截舌头来。 李涣落地走了过去,踹了一脚,笑道:“别装死,起来。” 白衣少年依旧纹丝不动。 李涣一掌拍下。 李沐春立马身形弹射起来,躲开了这一掌。 “你这镇南王,倒是心狠手也辣啊!”,白衣少年笑道。 李涣置若罔闻,问道:“刚刚爹那一招,厉不厉害?” 李沐春想了想,点了点头,“厉害的,你要不是我爹,我还以为是个修士呢。” “那想不想学?”,李涣笑问道。 “难不难?”,李沐春眨了眨眼睛。 “不难,就是你要吃得住苦头。”,李涣说道。 李沐春立马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就好办了,你是知道你儿子的,除了长得还行,没有任何优点了,就是能吃苦,想当年学那琴棋诗画的时候,就是坚持不懈,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半年,才小有所成的。。。” 李涣抬手又要打,气笑道:“那不是老子强行把你关进去的?你自己肯学?” 李沐春赶紧捂住额头,吐了吐舌头。 其实少年学东西很快的,就好比那些琴棋书画,一年略懂,两年左右就差不多精通了。 “那就从明天开始。”,李涣笑道。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甲胄的士兵来到炼武堂前,手中拖着一份密信,单跪在门外。 “报王爷!宫中来信!” 李涣允韦出门而去,拿起那份密信,拆开,阅览。 “什么事?”,允韦问道。 “陛下召见。”,李涣说道。 “什么时候动身?”,允韦示意那名士兵先行离开。 “马上。”,李涣收起密信。 一旁慢悠悠走出堂内的李沐春瞥了一眼被父亲拿在手里的信封,漫不经心的说道:“那皇帝老儿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李涣赏了少年一个大板栗,疼的少年直打滚。 李涣看向允韦,无奈道:“有点后悔当年把孩子给你带了。” 允韦左顾右盼,装傻。 “王爷以前脾气,可比少王爷好不到哪去。” “不说了,备车。”,李涣笑道,大步向前,允韦走在前头去吩咐事情去了。 车备好在了府邸外头,李涣掀开车帘子,对允韦说道:“府上事就有劳允老了,还有关于我那门踏虚步,去我书房桌子上就有一本蓝本,你先教着,等我回来。” 允韦点了点头,招手笑道:“王爷放心去吧。” 车夫手中长鞭一甩,马车扬长而去。 允韦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在其身边一位白衣少年探头探脑。 “出啥事了?老家伙给说道说道?” 允韦走回府邸,少年就跟在屁股后头。 “应该是那皇帝老。。。咳咳,皇帝陛下破关而出了,了解了一下天下大势,便召开了这场八方议事呗,没啥大问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倒是有点像交代后事。。。” “那爹不会有事吧?”,少年问道。 “王爷能有什么事?就算出了些什么岔子,如今的大申能拦住你爹的,几乎没有。”,允韦扶须而笑,又对少年说道:“以后若你小子侥幸能踏上那修行之路,一定要多想想多看看,别一心问道,对其他事情充耳不闻,是会撂下一大摊子烂事的。” 少年沉默不语。 “别想了,来,老家伙我再陪你搭把手来。” 少年顿时不乐意了,喊道:“还来?你是想趁我爹不在,折腾死小爷我不是?” “你要是能接下老夫我十之有五的拳头,明天让你出去跑一天。”,允韦笑道。 “此话当真?”,李沐春看着灰袍老人。 “以前老夫可在军中办事,你知道,军中无戏言的。”,允韦笑道。 “一言为定!”,少年一溜烟跑去了炼武堂。 “一扯到耍就来劲!”,允韦笑骂道。 马车到了一处街道上,在正前方拐角处,停着另外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车旁站着一位青色儒衫,头发有些许花白的男子,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李涣招呼了车夫一声,马车停下,李涣下了马车,快步走了过去,抱拳说道:“李涣见过国师大人。” 大申如今的国师、司徒家如今的家主,司徒书彦。 司徒书彦摆了摆手,笑道:“想那军中都是些豪爽之人,特别是像镇南王这般的人中龙凤怎么还如此拘谨了,都是老朋友了,见外了不是?” “该有的礼节缺一不可,国师就别怪李某见外了。”,李涣笑道。 司徒书彦点头,微笑道:“上车说话。” 两人一同上了那辆马车,对坐,司徒书彦一挥手,灵光一闪,将这辆马车圈出一片禁制。 “山上修士果真都是这般神通广大。”,李涣再次抱拳道。 “献丑了,小小法术不值一提。”,青色儒衫男子笑道。 “此次进宫议事,我想应该并非赴宴这么简单吧?”,李涣问道。 说起正事,这两位在大申王朝地位举足轻重的男人都是收敛神色。 “自然,陛下这次破关而出,面对这安世,倒是有些心慌了。”,司徒书彦说道。 “心慌?有些迟了吧。”,李涣玩弄着桌前的酒杯。 “能当上一朝天子,都是聪明人,况且如今又身为修士,知晓的便是更多了。”,司徒书彦说道,“我打算辞去国师一位。” 李涣猛然抬头望向眼前的男子,问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有些不妥?” 司徒书彦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是当下,我会在近几年以最快的速度培养出一个能暂时接替我位置的人选,到时候就顺其自然。” 李涣突然有些感慨,说道:“司徒家也要全身而退了啊。” 司徒书彦眼神中有些歉意,说道:“在这里,我得说一声抱歉了,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保证司徒家全身而退,贵府实在是。。。” 李涣紧忙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抱歉的,大势倾轧在即,各凭本事,国师还能想到我们,那说明李某这个朋友没交错。” 司徒书彦笑道:“听镇南王这么说,好像早已胸有成竹?” 李涣笑而不语。 “那好啊,以后还有得酒喝。” “随时奉陪。” 又是一阵寒暄后,李涣告辞离去,回到自家马车上。 司徒书彦吩咐了一声车夫,马车再次疾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这天朝廷下达了禁城令,不许出城也不许入城,街上也不许有行人,店铺全关。 司徒书彦正在翻看一本儒家《礼记》,忽而放下手中书籍,有感而发。 “此新士之天下,饮以新酒,天下之美事亦难以。” (本章完) 第四章 安泰宴 大申京城伏龙城占地之大,乃是众多王朝都城之首。 在宫城四方位置上,各设四宫为进宫通道。 东宫,此处宫门上多是精玉打造的日月行星,琳琅满目,一只由碧绿宝玉雕刻的飞龙趴伏其上,在龙身下,是一块牌匾,写有“东天关”三字。 西宫,白玉塑造的吊睛大虫抬头趴伏,墙壁廊道上多是异兽壁画,栩栩如生,挂有“西星关”牌匾。 北宫入口最大,青色石砖,极富水运,是早年大申与山上宗门买来专门用来建都使用,依然使用包含水运的玉石雕刻有一座玄武像,牌匾“北斗关”。 南宫倒是最为金碧辉煌,入口如井口,一只纯金打造的丹火凤凰高高矗立,双翼自然垂下,裹挟住入口两边,牌匾“南柳关”。 这一日,大大小小的武将以及文官赶赴宫内,名义上是出席天子筹办的安泰宴,庆祝大申安稳盛世多少多少年,实际上都清楚内幕。 李涣下了马车,李王府居东边,所以得从“东天关”进入。此时的廊道旁,已经候着了两位。 一位叫张绍,浓眉大眼络腮胡,是一位精壮的汉子,另一位叫王烨,身材修长,身穿青色长衫。 张绍是边疆将领,而王烨则是他的随军文官,两人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密信,火急火燎的赶来京城面圣。 两位都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李涣见了两位,面带笑意,大步上前,抱拳道:“张督军,李大夫,好久不见啊!” 张绍作为边疆督军,一条绵延万里的战线收得那是滴水不漏,自从大申王朝统一圣州后,一国边线既是一州之边线,可想而知,攻事之大。王烨作为曾经朝廷的御史大夫,不久前主动调离京城,把位子让给了一位年轻后生,也远赴边疆与张绍搭档,说是为张督军减轻负担,李涣喊习惯了,也就不改口了。 三人很早前就认识了,当时还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 张绍嘿嘿笑着抱拳迎了上来,拍了拍李涣的肩膀,大笑道:“瞧瞧这威名远扬的镇南王!如今待在自家宅子里养老不是?瘦了一大圈啊!” 李涣摇了摇头,笑道:“在这京城陪都,也不轻松的。” “许久不见,王爷还是那个王爷。”,王烨笑道。 “难得。”,李涣说道。 三人一同入宫去,一路上见了好些人,都算是在王朝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比起这三人,还是要毕恭毕敬的打声招呼的。 张绍,作为边疆督军,都说天高皇帝远,手握大量兵权,而且在军中威望极重,大申皇帝闭关多年,无论是山下百姓还是朝廷中的官员们都议论纷纷,话题的内容就是如果张绍起兵谋反,用不用半年,就能攻下京城? 王烨,为官清廉,而且人长得文质彬彬,并且至今未婚,一心从官,机缘巧合之下觅得一本山上秘籍,本身又有点修道天赋,便做了练气士。成为练气士后并没有改变他的心性,反而功绩卓越,陛下亲自为其上调到御史大夫职位,王烨在宫中也是极富盛名,大多数文官对其都是佩服有加,协助国师司徒书彦治国安邦,弹劾、纠察毫不手软。 李涣就更不用说了,大申王朝建立的主要功勋之一,关于的他的事迹,放在其他州都广为流传。 面对一路上前来打招呼的群臣百官,张绍向来不予理睬,实在是看不惯,最多就是点点头回应,不像李涣和王烨,都会礼貌的招呼过去。 “等这般事了,二位多留几日,去我府上小酌两杯,如何?”,李涣问道。 “当然不急,也没啥急的。”,张绍说道。 李涣又看向王烨,后者笑道:“我如今在张督军手下谋事,自然他在哪我在哪。” “嘿呀,这话说的,在我心里,你这随军文官与那一国之师无异啊!”,张绍立马抱拳打趣道。 王烨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李涣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大殿门两旁,两位披甲守卫站如挺松,纹丝不动,浑身上下被那龙纹金甲包裹,看不清面貌,肃杀之气弥漫。 这便是大申王朝最主要的禁军之一,龙甲军,此军士兵身披的金色龙纹甲由墨家专人打造,造价不菲,品质极高。现在大申王朝服役的龙甲军总计数目一万八千人,京城驻守最多,其次是边疆,再然后才是一些重要的关塞以及大城池内。 踏上台阶进入宫殿,首先就是给人一种一望无尽的错觉,其次便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感慨。 云白光洁的大殿之内倒映着如清泉一般亮眼的珠光,美景如同花隔云端,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虚实。两根参天玉柱立于龙椅两旁,上面各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龙,俯瞰众人。 此时殿内已经汇聚了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各地的群臣百官,三两成群各自交谈着,熙熙攘攘。 殿内上百张案几上已经摆放有一壶青瓷酒壶,数盘瓜果。 李涣、张绍率先落座,因为如今官职的缘故,王烨坐的要离得远了一些。 “也不知此次议事,会持续多久。”,张绍捏起一粒水灵灵透光的提子,送入嘴中。 “吃个饭问个话的事,总之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一位缓缓走来的青色儒衫中年男子回答道。 李涣与张绍起身抱拳。 “见过国师大人。” 司徒书彦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张绍,微笑道:“与张督军有许多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边防战事吃紧的时候呢。” “干我们这活的,与国师大人能不见面最好。”,张绍打趣道。 “那是那是。”,司徒书彦笑道。 一旦边防督军与国师见面,那说明事态的严重性已经大大超乎预期,就连督军都无法维护局面,才需要国师亲自出马,真要是有那种时候,一国之君亲自御驾亲征都不是稀罕事。 身穿红袍的司仪总管走上殿来,清了清嗓子,这才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齐刷刷的起身,视线看向大殿门外。 一位衮服男子,面容俊朗,头别金簪,龙骧虎步,牵着一位凤袍女子,年轻貌美,一同走向龙椅。 “恭迎天子陛下,皇后娘娘!” 除了四位王爷,再者就是张绍这一类官职的人只需要稍稍弯腰行礼,其余之人皆是跪拜之姿。 “众爱卿平生,落座就好。”,大申天子今天看上去甚是高兴。 群臣百官这才落座。 衮服男子领着凤袍女子走上专属高位上,将其安置在龙椅旁的座位后,自己便大步走向龙椅,并未着急落座,只是打量了一边台下的百官们,笑意吟吟。 “朕因为一些别样事务甩手了近十年之久,乐的是天子,苦的是众臣,朕心里愧疚难当啊。出关后,见到天下还是如此和平,直叫朕一阵欣慰,我大申有如此多贤官助国,是我大申的荣幸!朕先在此,礼敬各位一杯!”,说完,衮服男子举起案几上的金樽。 “陛下言重了,臣子们只是各司其职,护我大申大好河山!”,司徒书彦率先起身,双手高高举起酒樽。 然后便是众人皆起身举杯。 “有如此之国师,天下何求?如此盛世,书彦你功劳不小,得之我幸!”,衮服男子哈哈大笑。 又是一阵君臣之间最常见的奉承话之后,便是安泰宴的准时开席,各种山珍海味,甘之如荠的蔬果,玉盘珍馐,秀色可餐,让人食欲大开。 “众人皆知陛下如今算是那修道有成,为国续运,我们理应敬上陛下一杯。”,衮服男子身旁落座的凤袍女子举杯而起。 “与天同寿!”,司徒书彦举杯起身。 众人再次起身,齐敬龙椅上的男子。 一时间殿内热闹非凡。 酒过三旬后,教坊人士开始登场,手持乐器,美人伴舞,音乐婉转动听,舞者舞姿优美,让人赏心悦目。 宴席持续了近三个时辰后,群臣退去,只留下屈指可数的几人在场。 四位都城异姓王,国师,边疆督军,禁军统领,以及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 殿内再无他人。 李涣衣袍一震,浑身酒气顿时烟消云散。 在座其他人士皆是施以秘法去除酒气。 龙椅上的衮服男子一只手轻轻的敲打着身前的案几,另一只手扶额,思绪飘扬。突然间便指着台下一位紫色衣袍腰系玉带的男子问道:“闵尚书,国库情况如实上报。” 大申王朝户部尚书,负责清点国库,是大申天子亲自任命的人员,名叫闵崔,年龄算是这群人中最小的一位,不过三十六七。 闵崔行了一礼,说了一句遵旨,便从腰间拿出早已备好的帛书。 “简括一下就行了。”,衮服男子又说道。 闵崔点了点头,开始上报。 “市银现存八千六百七十万两,官银七千六百五十万两,金锭五千万两,珠宝玉器若干。。。” 闵崔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衮服男子,后者摆了摆手道:“继续便是,如今在场的诸位,没必要对他们隐瞒。” 闵崔这才继续念下去。 “山上仙家灵石琛石五万六千,珰石一千二百,无珑石。” 闵崔如今上报的,是山上修士通用的一种货币,出自那富甲钱州。 最次的一等为琛石,纵使品质最次,蕴含灵力最少,但是其灵力精纯纯度很高,且极易让修士吸收。 其次便是珰石,最高等的便是珑石,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第五章 手笔 还未进李王府,允韦早已令人备好了一桌子饭菜,还特意从府邸的酒窖中拿出了几坛陈年美酒,用以招待。 允韦双手负后,站在府邸大门处,笑容和蔼。 张绍挠了挠腮帮,小心翼翼的问道:“允大哥?” 允韦点头,微笑道:“哦哟,张老弟,稀客稀客。” 张绍有些头大。 当年在军中,提起骁勇善战的镇南王李涣,那就不得不再提一提这位王爷手下第一将,人称“过江龙”,正是眼前的这位老人。 允韦年轻时在军中李涣手下,是年龄最大的一位,脾气与本事一般高。 哪个年轻将士不是血气方刚、一心建功立业?张绍就是其中之一,加上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看谁都不服,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在军中是出了名的不怕事。 直到他遇见了允韦。 张绍当时身在另一只军队里,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官,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军中演武的时候,单挑之中,是只拿第一,绝无第二的那种存在。 直到一次战事吃紧,张绍所在的军队吃了败仗,是李涣领军支援,两只军队自然而然就到了一起。允韦一到他们军营,就开始破口大骂,一口一个只会吃粮的蠢猪,一口一个只会吃败仗的废物。 本来就是打了败仗,而且影响不小,损失也较大,人家大老远的跑过来支援,还是大名鼎鼎的李涣带军,那时的允韦,名气也不算小了,就只好耐着性子容人家骂几句就行了,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其他人倒好,军队领军都被李涣职责了几句,听听就算了,只有张绍当时是脸都憋青了。 这能忍得住? 于是张绍当场与允韦约架三场,谁输了谁当狗在这军帐爬个十圈。 允韦欣然答应。 于是在两位领军以及众多将士的见证下,张绍连败三场,憋屈的不行,嚷嚷着下一场必胜,结果被允韦代将施罚,出手重了些,才将鼻青脸肿的张绍制的服服帖帖,并且亲自看着张绍围着军帐爬了十圈,边爬还要边学狗叫,爬的慢了,允韦还要补上几脚,催促着快点。 此事过后,允韦和张绍的名声更大了。 这场战事战线拉的很长,打了两年才将一处军事要地拿下,这两年张绍在军中如何度过的,可想而知。 就算是几十年过去了,张绍还是心有余悸。 张绍连忙一路小跑过去,抱拳道:“多年不见,允老哥还是这般英俊挺拔,如山似塔。” 允韦拍了拍张绍的肩膀,笑道:“多年不见,升高官了,嘴巴都甜了不少,今儿个,老夫我还得敬你几杯。” 张绍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司徒空把头凑到李涣那边小声笑道:“想不到,威风凛凛的张督军,还有这么一面。” 李涣笑而不语。 王烨则是憋笑憋的不行,偶尔还笑出几声。 张绍回头瞥了一眼王烨,说道:“军中那本账本,今年又得盘算了,如今人手不够,只能劳烦王大夫好好盘盘今年的军饷、器械磨损以及大大小小的军务了。” 王烨瞬间脸色如常。 允韦一只手放在张绍的后背,将其推着走进府内,朝王烨说道:“哪能让王大夫如此操劳?没事,我帮你劝劝张督军,至于回心转意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稍稍减轻一点压力,允某还是自诩做的到的,就以我和张督军过命的交情。”,允韦又望向张绍,“对不?张老弟。” 张绍神色紧绷,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先进府去,酒桌上再说。”,李涣说道。 “好酒好菜早已备好,各位大人里面请。”,允韦笑道。 日头公歇息了,天幕逐渐暗淡,空中繁星几点,一轮明月高挂。 李涣几人坐上了酒桌,允韦喝了几碗,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如今你这李王府,真是高手云集,从我走进府邸以来,不弱于我的气息,便察觉了到了不下三股。”,张绍端着酒碗说道。 “允老前辈算不算一个?”,王烨冷不丁零的说道。 张绍看了一眼王烨,后者立马自言自语道:“定是算的,定是算的。” “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李涣笑道,随即又问道:“想必那天所谓的亡国残军来犯,也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吧?” “不愧是镇南王。”,张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道。 “那天来犯者并不是一支队伍,而是单独一人。” “单独一人怎敢如此?”,司徒空有些诧异。 “那人如同练气士一般御风前来,这等暂且不说,其后手的撒豆成兵,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是兵临城墙下,我只好亲自带领一支百余人骑兵出城迎敌。” “撒豆成兵的本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出来的,纵使你是练气士,也是需要一定境界和手法。”,王烨补充道。 “那会不会是墨家的人,是那豆人草马的机关术?”,李涣又问道。 王烨则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可能,如今除去三教不谈,剩余的九流渗透于各个王朝之间,辅佐天子管理天下,每个王朝之间的派系都会有所不同,而我算是半个墨家学徒,豆人草马术只有一些墨家大师才能掌握,无论哪个王朝,都不会让一个墨家大师打头阵。依我所见,那人的手法应该是手持某种秘宝,遮掩了士卒的身影,加上之后与张督军的交手,那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位武夫,先前的御风而来想必也是某种秘宝的作用。” 李涣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酒,夹起一粒油炸花生,又问道:“交手如何?试探出身份了吗?” 张绍将碗中酒一口干完,摇了摇头说道:“那人拳路变化多端,并没有试探出底细。” “身手如何?”,李涣有些好奇。 “五步之内,我略胜一筹,五步之外,我奈何不了他。”,张绍说道。 李涣帮其将酒满上,微笑道:“那就有点意思了,路子怪就算了,就连张督军都有奈何不了的地方。” 武夫出拳,一般都是近身搏杀,拳头与肉体的碰撞,距离差不多都是保持在五步之内,杀力最大,而十步,只会把距离拉远,拳头的威力变小。 “那家伙还自报了名号,说是姓夏。”,张绍补充道。 李涣神色微微一变,只是隐藏的很好,众人并未发觉。 司徒空说道:“夏姓,可是大同圣州的“老居民”了,作为圣州最古老的几大姓氏之一,自从大申皇帝统一一州之土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如今在大申世道上还露面的,就只有功勋侯关家子弟了。” “很可能都在伺机而动。”,王烨说道。 大同圣州古老的五大姓氏,关、夏、崔、丙、孔,除了如今功勋侯关宝芝的关家,已经基本上都是在儒家礼堂的孔家,其余三家已经销声匿迹近百年。比起这五大姓氏,如今掌管一州之地的大申,都算是后来者居上。 “至于为什么当时不对陛下说明情况,是怕陛下深究,反正那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张绍为大家解惑。 “哦?张督军也怕麻烦了?”,司徒空笑道。 “镇北王这话说的,我张绍这辈子就没怕过。。。没几个怕的人,不是怕麻烦,而是以如今陛下的性子,此事必定深究,而面对像夏姓这种古老姓氏,百年不出头,牵扯肯定很大。” 张绍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的大申王朝徒有虚名,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众人沉默不语。 这是实话。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敌军来犯,张督军能否守住?”,司徒空问道。 “边疆那八千龙甲军已经空有其甲,原本每年下发的三千山上灵石用以保养龙纹金甲,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截止到今年,已经从原本的三千,直接减少到如今的八百。就这点灵石,能养的起几套?真正能发挥作用的能有一百位都已经很不错了,到时候御敌的主力军,还得是我那精心训练的三万边塞军,这三万撑得住一年,能撑的住三年四年?如今大申城内能打的军队还能有多少?想必各位心知肚明。”,张绍沉声道。 边塞皆如此,国内能好到哪去? “所以这一顿酒,很可能是张某最后一顿了。”,张绍坦然笑道。 “可不能这么说,我还等着去你府上喝一顿呢。”,李涣说道。 “有机会,定大摆宴席,邀请诸位!”,张绍举起酒碗,其他三人也都举起,酒碗相碰。 “我张绍,只会死在边疆城池之下,能战死绝不苟活。” 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重了。 等到桌上诸位都吃了一点饭菜入肚后,李涣看向司徒空,问道:“镇北王不是有事与李某说吗?请问是为何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司徒空放下碗碟,说道:“是我那兄长,国师大人有话传达。” “但说无妨。”,李涣点头道。 “今日安泰宴结束后,陛下明面上派出的凤隐士只有一百人,但是兄长事后告知我说,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凤隐士离京而去,剩余的已经分布在京城四方,就连相邻的乡镇都有,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我们这些陪都的王侯,就连那允家如今陛下都不太信的过。”。司徒空说道。 “那是真的麻烦了。”,李涣稍稍皱眉。 司徒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兄长会在近三年内离任国师一位,那时候国师将会由一名叫做刘捷的年轻读书人接任。兄长预计,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必会有些大动作,至于会施行什么政策,现在还无从知晓。还有,陛下如今已经亲自任命委派一波心腹去一座名为三界山的宗门携带重礼拜访去了,两年内必定归京。” “动作还不少。”,李涣摇晃着手里的酒碗。 张绍埋头喝酒,王烨愁眉不展。 “如果大量练气士入驻京城,那么我们四大王府,如同被软禁于京城,束手束脚。”,李涣说道。 练气士身上秘宝众多,到时候连携设立法阵围住京城,又或是以秘法辅佐秘宝施展山水画卷监视京城大街小巷都是可能的。 “总之,言已至此,各位多保重便是。”,司徒空抱拳道。 “确实,大势在即,稳住跟脚,才是重中之重,各位一定要保重。”,李涣率先举起酒碗起身,其余三人双手紧握酒碗也起身,四碗重重相碰,一饮而尽。 吃过之后,三人执意要走,李涣也拦不住,只好亲自将三人送去门外。 李涣握住张绍的手臂,说道:“如果战事实在吃紧,一定要回京求援,如果陛下不肯出兵,那么就由我李家出人援助。” 张绍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这位镇南王的肩膀,笑道:“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不会与镇南王客气的。” 李涣笑着挥手作别,目送远行的马车,久久未曾离去。 李王府大门处,允韦手持一根铜管旱烟,大口大口的抽着。门槛上,还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背心的俊美少年,正是刚刚从炼武堂出来的李沐春,屁股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一只白瓷饭碗,菜比山高,少年正在埋头扒饭,米粒横飞。 允韦瞥了一眼门槛上的少年,笑道:“饿死鬼投胎啊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食。” 少年一个不注意就被噎住了,一只手朝允韦飞快的来回摆动。允韦心领神会,立马将腰间的葫芦递了过去。少年拇指弹开壶塞,抬头灌了一口,然后猛的全部吐了出来。 “老家伙!你给小爷喝的什么?!”,少年怒道。 “陈年佳酿,杏花街那一家的杏花酒,滋味不错吧。”,允韦笑道。 “不错你大爷!辣死小爷了!”,李沐春骂道。 李涣走了过来,一只手掌扣在少年的头顶,笑道:“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没等少年解释,允韦抢先说道:“少王爷窥探老奴酒葫芦许久,如今一不小心便被其得手,这不,正饮的滋味。” 李涣手掌变作两指,就是一个板栗打在少年头顶,痛的少年直接放下碗筷揉搓,实在是痛得不行。 “年纪小小的喝什么酒?喝水喝奶去,等你再大一点,想不喝都难。”,李涣说道,随后又望向允韦,“这个自称老奴,又是允老的新花样?” 允韦故意一脸愁容道:“是刚刚少王爷给老夫说了几段这些天看来的江湖小说,说那些大户人家的管事都是自称老奴,还说老夫一口一个老夫的,不合规矩。“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李涣笑道。 又是一个板栗。 “爹!这你也信?!”,李沐春喊道。 谁曾想李涣走进院子里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自然不信。” “那你还打我?!”,少年欲哭无泪。 “手痒了。”,李涣大步走开,“记得把门外扫干净,这么晚了,就别劳烦下人们了。” 允韦重新将葫芦别回腰上,给坐在门槛上的少年一个眼神,径直也离开了。 李沐春呆在原地,只能默默的拿起饭碗,一口一口的扒着碗里的饭菜,饭菜夹杂着眼泪和辛酸,一同送入口中。 真是什么样的将,带出什么样的兵! (本章完) 第六章 玉面小信使 亮闪闪的繁星,孤单单的少年。 李沐春手持着扫帚,将自己刚刚从嘴里喷出去的饭菜一点一点的扫去。 已是深夜,万籁寂静。 坐落于伏龙城东边的李王府门口的那条街道叫作梧桐街。街道上白日里就少有店铺,比起其他几位王府坐落的地区,那是要安静的不少。这也是李涣故意选址的缘故,就是想图个清静。 正对着李王府大门就是一条小巷子,刚进去路很窄,走过一段距离便是豁然开朗。小巷两旁都是居民,既然能居住在京城,那说明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手艺,就比如说连接这条杏花巷尽头的杏花街,就是出了名的酒水铺子繁多,且每一家酒水铺子都有拿的出手的招牌吸引客人,允韦就喜欢隔三岔五过去一趟,从街头一路喝到街尾。 背心少年一边扫着地,一边琢磨着明儿个如何从这条小巷子溜出去 扫完地后,李沐春走回府邸,刚好碰上夜巡的侍卫。 “少王爷。”,两人毕恭毕敬的抱拳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微笑道:“两位老哥辛苦了,这么晚了还要巡逻,要不要喝点小酒?就当我请了。” 两人连忙摇头道:“少王爷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府中有规定,平常时候不能喝酒的。” “那明天,明天总能吧?”,穿着个背心的少年手里还拿着扫帚。 夜巡的两位侍卫面面相觑。 李沐春一把招呼两人过来,东张西望后,轻声说道:“你们内部排班表有吧,能不能给小爷搞来一份?” “这。。。恐怕不行。”,夜巡侍卫摇了摇头。 “哎呀,这么小气做什么?你俩想想,我身为少王爷,最多五年十年后,这个王府就归我管了,你们现如今只不过是提前把排班表交予我,也算是到我这挣个情谊不是,到时候我一顶替我爹的位置,你们两个必定是我第一个嘉奖的对象。。。”,少年一只手遮住嘴巴,轻声说道。 “又皮痒了?” 一道身影随着声音出现。 允韦拿着烟杆,招了招手,示意那两位侍卫离去。 “再以后这臭小子找你们搞什么歪门邪道,直接告诉我便是。” 两人抱拳点头,然后继续提着灯笼巡夜去了。 “老家伙!你又坏我好事!”,少年蹦跳着,大声喊道。 谁知一只手立马提起他的耳朵,疼得少年一阵龇牙咧嘴。 “再不去睡觉,明早就有你好受的。”,允韦笑道。 李沐春只好捂着耳朵,一路小跑,骂骂咧咧的回屋去了。 ——————— 到了第二日午时,李沐春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来。在其的枕头上还放着一本江湖义志,少年正看得起劲,偶尔还伸出一只手翻来翻去,看到精彩的地方,往往还会折起书角,等着下次回味。 只见那书中主角,好一个快意恩仇,孤身持刀闯入邪教,杀了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只为救出一位心爱的姑娘。 少年啧啧称赞,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江湖之中都是重情之人。”,少年不由得开始幻想多年后自己浪迹江湖的情景。 这时,叩响房门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意境。 允韦站在门外,用烟杆敲了敲门。 “还不起床?日头公晒不烂你的腚沟是吧?” 少年皱起眉头,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果然已经日上三竿。 “不是说好的今儿个歇一天吗?怎么?想反悔啊!”,少年喊道。 “老夫就问你起不起吗,要是不起,老夫也不强求。”,门外的允韦笑道。 李沐春本想继续赖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是少年又转念一想,这老家伙今个有些不太对劲,又大声问道:“我爹找我?” “聪明!”,允韦笑道。 少年立马从被子中钻出,迅速换好衣物,打开了房门。 “哟呵,这是哪家的俊俏小哥,如此雷厉风行?这也才白天,怎么会撞了鬼?”,允韦故作疑惑。 “少废话,带路啊。”,李沐春大袖飘展。 允韦嘿嘿一笑,一跃便下了阁楼,少年嗤笑一声,竟也是翻身一跃而下,身子还在空中翻腾一圈,最后安然落地。 少年拍了拍衣衫,挑了挑眉头。 允韦扶须而笑。 一路上,遇见了路过清洗衣物和打扫院子的婢女们,她们向允韦和少年施了个万福。 “允总管,少王爷。” 允韦笑着点头致意,李沐春则是围着婢女们蹦跳了一圈。 “姐姐们这是如何保养的?怎么越发水灵了?看得李某眼珠子都转不过来。想起来好久都没有与姐姐们玩捉迷藏了呢,真是件伤心事呢。” 那些个“姐姐”们皆是掩嘴偷笑。 其中一位名为乡秀的姑娘笑道:“少王爷嘴是越来越甜了,都快赶上那九月的雪梨。如果少王爷没事的话,等姐姐们忙活完,就可以陪少王爷稍稍玩一会。” 少年眼睛一亮。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还是乡秀姐姐最好。” 李沐春立马大步向前,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其身后的允韦,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去,扯着老者的衣角说道:“允大管家,为何还不挪步啊?快快带路啊,要不耽误了正事,到时候镇南王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 “小色胚。。。”,允韦轻声说道。 “老家伙!你骂谁呢?!”,哪知道少年不仅眼睛好,听力也是一绝,少年立马回应道。 允韦一脚将少年踹去前头,踹的少年一阵踉跄。 要论京城哪家贵府婢女最多,除去大申宫中,便要数李王府最多。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位容貌俊美得已经在京城家喻户晓的少王爷了。更夸张的是,有一些个豪门的长女或者贵胄中的女子们,浑水摸鱼的想来李王府谋个差事,就是想靠近这位面如冠玉的李王府少王爷,不过都是被允大管家认了出来,好说好劝的这才回去。 红颜祸水不仅能用于姿色绝美的女子,在李沐春身上照样可用。 允韦带着少年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一处又一处的廊道。 李王府有一处府中湖,湖中有一座“留春亭”,允韦带着少年走过一处落在湖中的石柱桥,来到留春亭内,李涣刚刚停笔,将拟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信纸装进信封去。 少年东看看西望望,趴在栏杆上盯着湖中游鱼。 “咱家啥时候建的湖?”,少年挠了挠头。 “其实一直都有,只是不给你进而已。”,允韦笑道。 李沐春朝老者做了个鬼脸,一屁股坐在亭内石椅上,两只手掌捧着脸颊,问道:“爹,你找我?” 李涣点了点头,拿起那封信,晃了晃,说道:“给你一个出门的机会。” 少年立马一个蹦跳,单膝下跪,抱拳高过头顶,一本正经的说道:“孩儿领命!” 允韦和李涣哭笑不得。 “你帮我去送一封信到崔爷爷家。”,李涣说道。 位于伏龙城西北边的崔府,如今的崔家家主崔舆,是一位大纵横家,负责大申王朝对外的合纵连横,与大申关系不错的其他王朝基本上都是崔舆的手笔。 崔家与李家关系极好,因为崔舆与镇南王李涣的父亲李弘安是莫逆之交。 李沐春缓缓起身,破天荒的有些面露难色。 “爹,你跟我说实话吧,送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自个说。” 李涣笑道:“你崔姐姐想你了。” 崔家长孙女崔瑶,比李沐春大了五岁,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姿色动人的女子了。 崔瑶宠李沐春宠的不行,喜欢的不行,崔舆也一直将李沐春视为亲生孙子,就更不用说崔舆的妻子元之彩,每次见到这位元奶奶,李沐春基本上肚子就没空过,一直是圆鼓鼓的。 李沐春挠了挠头,接过了信封。 “有人捉迷藏玩不成咯。”,允韦摘下酒壶抿了一口,格外滋味。 “那我啥时候动身啊。”,少年问道。 “随你,总之晚上之前你必须在府上,是送完了信回了家,还是在你崔爷爷那过夜,就看你自己了,我会派人与你同行。”,李涣说道。 “同行就不必了吧,我又不会乱跑。。。”,少年摇头晃脑。 李涣手指敲了敲桌子,一位身段修长的黑衫女子脚尖轻点湖面,落入亭院内。 女子长相一般,但是极为耐看。 女子抱拳道:“见过王爷,允总管,少王爷。” “此次送信,你陪同沐春一起,务必要确保安全。”,李涣说道。 “在所不辞,乌白以姓名担保,必护少王爷周全!”,名为乌白的女子抱拳道。 “哎哎哎,护我作甚?到时候要真遇上危险,乌姐姐实在顾不上我,尽管走便是,到时候尽快回家搬救兵,你是不知道,别看李某我年纪小,却是那铁骨铮铮,英雄气概比天要高。。。”,李沐春说的头头是道,结果头上又挨了允韦一下。 “老家伙!我忍你很久了!”,少年捂着额头喊道。 “那我俩练练?”,允韦瞥了一眼少年。 “不说了,送信去了。”,少年立即起身,大摇大摆,乌白跟在其身后,出了亭子去。 允韦见两人离去,转头对李涣说道:“会不会有些过于担心了?” 李涣摇了摇头道:“小心一点还是最好。” 允韦也不继续多说,点了点头,依旧抽着旱烟,斜靠亭柱,吞云吐雾。 (本章完) 第七章 善人善美 梧桐街上,一架马车匀速前行,马蹄声哒哒,车轮声滚滚。 乌白坐在前头驾驶着马车。 梧桐街上人来人往。 今天碰巧遇上赶集,所以宽敞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 李沐春躺在车厢内翻来覆去,好生无聊。少年便掀开车帐,探出一个头来,朝乌白说道:“乌白姐姐,要不你进来坐坐吧,这马可听话了,自己认得路。” 乌白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要人盯着,少王爷安心休息便是。” 李沐春干脆直接出了车厢,与乌白并坐。 “那我出来陪陪乌白姐姐便是。” 少年扭转屁股,横坐在座位上,两只脚悬空,摆来摆去。 “少王爷还是小心为好。”,乌白提醒道。 “没事没事。”,李沐春两只袖子叠放在腿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自叫卖的摊贩。 整条梧桐街还是很宽敞的,纵使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还是能够容纳下两辆马车来往。 李沐春见到一个正在吆喝着买糖葫芦的汉子。只见那名汉子肩上扛着一根扁平的木棍,上面扎满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整齐的插满了挂着糖浆的糖葫芦,还有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 少年招呼着汉子过来,那名汉子一下便认出了少年,揉搓着手掌笑道:“李少王爷大驾光临,是想要买些什么?” 李沐春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汉子手里那些个挂满糖浆的小吃,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回头看向乌白,问道:“姐姐可曾吃过糖葫芦?” 乌白看了一眼汉子,回绝道:“就不劳烦少王爷破费了。” “这才值几个铜钱,就当我请姐姐吃了。”,李沐春反手就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要了三串。 之后乌白实在受不住李沐春的软磨硬泡,一只手攥着长鞭,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反观一旁的少年,一只手是糖苹果,红彤彤一大个,另一只手攥着一个小糖人,使劲用舌头舔着。 少年一口咬下糖人的头来,搁在嘴里嘎吱嘎吱的作响。 “姐姐吃呀,再不吃等下沾了灰尘可就不好了。”,少年吃的不亦乐乎。 乌白看向那串糖葫芦,一口咬下一个,嗯,确实很甜,下一刻便是神色一变。 少年见状哈哈大笑。 “糖浆里面是山楂,酸得牙龈疼,所以我不爱吃,就想让姐姐尝个鲜,这可不赖我啊。” 乌白看着剩下的几颗糖葫芦陷入沉思。 这一路上,不少人与那少年打招呼,有些面目慈祥的老妪还送了小吃食,都是自家做的,各有各的特色,这一路上收到的东西还不少,李沐春只好将一些放进车厢中。 乌白笑道:“少王爷人气不小。” 李沐春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当年满大京城的跑,不是做好事就是做好事,好几回回家晚了,被娘亲又骂又揍的。” 这个乌白清楚,当年就是她被安排当夫人的贴身侍卫,已经目睹了不止一次自家少王爷被揍得嗷嗷大叫。 夫人时而温柔时而脾气火爆,府上的人都见怪不怪了,生起气来就算是镇南王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乌白回忆起那些往事,脸上有了些笑意。 出了梧桐街,李沐春便碰到了熟人,是那位扎着高马尾的少女。 马尾少女见到少年,就连手中提着的篮子都暂且不要了,放在一边,朝马车振臂高呼:“俊哥儿!俊哥儿!” 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驶的并不算多快,李沐春与乌白打了声招呼,便是翻身下了马车,挥手回应着。 “林秀,今儿个上街溜达来了?” 名为林秀的少女点了点头,扯起少年的长袖使劲的甩。 “俊哥儿,好些天没见到你人了,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不跟我们过去玩会吗?”,林秀问道。 “这些天事情多,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今儿个就要去京城西边帮我爹跑个腿,送个信去,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门了。”,李沐春笑道,任由少女甩着他那飘逸的大白袖子。 “大伙可都还好?”,李沐春问道。 “有啥不好的,隔三岔五就会去大本营聚上一聚,前些天林宝随他爹到隔壁郡县回来,与我们讲了许多路上的趣事,等哪天你过来,我再讲给你听。”,林秀笑道。 “甚好甚好。”,李沐春微笑道。 少女忽然忆起一事,用手遮住嘴巴,靠近李沐春耳边轻声说道:“对了,望了告诉你,陈笺他们要搬家了。” “搬家?好端端的搬家作甚?”,少年很是疑惑。 林秀摇了摇头,说道:“就在昨天,还在木楼跟我们道别呢,唯一的遗憾事,就是你没在场。” “天涯何处不相逢!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的,反正我就住在京城东边那里不挪窝,想找我也很容易啊。”,李沐春说道。 搬家?能搬去哪?还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 林秀使劲点了点头,跑回去提起竹篮,从中摸出两颗大白梨,硬塞进少年怀中。 “路上拿着吃,咋们下回见。”,林秀笑道。 “谢啦。”,少年回头走向马车,又回过头对少女说道:“你们要多照顾照顾小麻花家里,毕竟他们与我们不太一样。” “当然当然!”,林秀挥手作别,少年一跃上了马车。 “工部侍郎的女儿?”,乌白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笑道:“对的,所以我们玩耍的小玩意,都是他爹喊人做出来的,可俊了!” 李沐春的这些个青梅竹马,除去小麻花家里是寻常百姓,条件较差之外,其余几个少年少女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比如说云清的爹,现任京城境内一处郡县的主薄,掌管文书簿笈,陈笺父亲是一位商人,走的商道是京城附近的城池来来回回,有的时候会跑远一点,批发一些其他各州的商品,回到京城出售,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来自大同圣州南方的南涧州的白玉蚕丝巾。 商人到处经商,行走四方,要搬家,能理解。 现在马车所处的位置,便是伏龙城主干道之一,龙须街,在这里,那便是一个人山人海,街边的店铺门店大开,商品琳琅满目,有的还占据了好几户门面,所以有的人宁愿跑远一点来到此处摆摊。 李沐春坐在车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的街道,像这种离家较远的地方,可不多来啊。 马车没走几步路,李沐春便见到了一位妇女,衣着简朴,在其身前的摊位上,摆放着许多刺绣以及手帕,上面缝着山山水水,颜色不一,在妇女身边还坐着一位小女孩,正趴在摊位上,逗弄着用稻草编制而成的小人。 距离妇女的摊位还有一些距离,少年便回到车厢内,将那些一路上街坊们送来的东西挑选了一大半,放在一个篮子里,又将之前林秀送的两颗大白梨用袖子擦了擦,也一并放入其中。 少年探出一个脑袋来,朝乌白招了招手,后者侧过身子,少年便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了些什么,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 乌白笑了笑,点了点头,将马车停靠在一处巷子口,下了马车,走向那位妇女的摊位。 见到来了客人,妇女也是放下手中的活笑脸相迎,开始给这位黑衣女子逐个介绍。 那还在逗弄草人的女孩两颊微微泛红,扎着个麻花辫,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只见小女孩轻声说道:“这位姐姐,你一定要仔细瞧瞧,这刺绣多好看,这手帕多精致啊,都是我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配上姐姐这般好看的女子,最好了。” 妇女在一旁微笑着,乌白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说道:“小娃娃不仅长得粉嫩,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了,还能帮娘亲一起出摊,值得表扬。” 小女孩在一旁嘿嘿的傻笑,有些害羞。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乌白又拿起一些个手帕,翻转着看了看,说道:“我对你这刺绣和手帕都很满意,一共一起要多少,我全要了,家中姑娘多,正好人手一个。” 妇人听闻,笑容洋溢的更多了,连忙介绍起价格来。 最后,妇人将摊位上的所有物品都用一方青色布匹包裹了起来,递给了黑衣女子,后者给了一串铜钱。妇人看了看,提醒着女子说多了多了,用不了这么多钱,黑衣女子只是笑着说给孩子买点糖吃,便转身走了。 小女孩不由得对离去的黑衣女子竖起大拇指,说道:“姐姐不光人好看,心还善,要是世道上都是这般人,该多好啊。” 妇人只是轻抚着女孩的头说:“世道上当然是好人多啦,瑞儿以后想不想成为像姐姐那样的人?” “当然想啊。”,女孩举起小拳头挥了挥。 妇人笑道:“那从明儿开始,就把你送去教书先生那里读书识字。” 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顿时没了精神气,耷拉着头,弱弱的说道:“可是我对那些不太感兴趣唉。” “你不是将来想要进那李王府吗?不想找你那俊哥儿了?”,妇人微笑道。 小女孩顿时又来了兴致,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娘亲,说道:“想!最想!最最想啦!” “那就多读书,进了王府要晓得礼数才行。”,妇人开始收拾摊子,今天收摊的格外早,出摊才不过两个时辰。 “瑞儿今天想不想吃糖葫芦?”,妇人望向不远处卖糖葫芦的汉子,然后又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眼睛眨了眨,问道:“可以吗?” 妇人点了点头,给了女孩几颗铜钱。小女孩接过铜钱后,飞快的跑向汉子,后脑勺的麻花辫甩来甩去。 回到家中,妇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后,抬头便见到自家外门屋檐上挂着一个竹篮。妇人小心翼翼的拿下一看,里头是各式各样包好的小吃食,两颗雪白的大梨子,在这些下面,还压着一两件崭新的衣裳。 妇人没来由眼眶一下子红了,深深的望了一眼京城东边,施一个万福。 小麻花正搬完柴火,便被自己娘亲一把搂住,小女孩还有些不知所措。 “能认识这么一位心善的小王爷,真是我们家瑞儿,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马车那边,乌白坐在前室的位置上,看着手中那一方青色布匹。 一袭白衣从屋顶而落,飘然站定,一个翻身上了马车。 李沐春拍了拍手,说道:“出发。” 乌白手中长鞭凌空一抽,马蹄声渐起,车轮滚滚。 李沐春看着那叠起来的刺绣和手帕,笑道:“怪好看的。” 乌白却直接递给了少年。 “姐姐这是做什么?”,少年问道。 “我一女子武夫,哪里用的上这些,少王爷给府上另外那些个女子送去就好。”,乌白说道。 “咦,姐姐这是哪里话?哪有女子不爱美的,这样吧,我给乌白姐姐挑两个,剩下的我收下便是。”,说完,李沐春就开始精挑细选起来,最后选出一支绣有青竹的小囊袋和一方白色的绣有大红牡丹的手帕递给了乌白。 乌白万般推脱,少年却是执意要给,直接塞进了乌白手里。 “好了好了,乌白姐姐再这样,就是不给弟弟面子了,就是不给李王府少王爷面子了,好好收着。”,说完,少年便再次横过身子,双脚悬空。 乌白只好将其收下。 夕阳西去,一盏茶都能饮得无色无味,天边万般霞红。 少年望向天边,神采奕奕,夕阳余辉映照在其半边脸上,清风徐徐,发丝飞舞。 乌白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脸上浮现了些笑意。 别说,自家这位少王爷,还真是目如朗星,面如玉冠,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姑娘。 (本章完) 第八章 俊哥儿为难 位于伏龙城西北边的崔府,虽然距离允王府很近,但是两边并无多少来往。 崔家家主崔舆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老鸿胪,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大申率先建立起鸿胪寺,与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宗正、大司农、少府并为九寺大卿,与六部属于平级,各自掌管一些具体的事物。 临近崔府,在马车前方的一处路口,左右两旁皆设有一处拒马,几位士卒负责管理来往的行车行人。 乌白稍稍皱眉,在接近隘口处果不其然的被阻拦而下。 身穿银色甲胄的一位士卒伸出一掌,问道:“来城北做什么?车上载的是何物或是何人?” “什么时候,京城之中也设有关隘了?是皇帝陛下的手笔?”,乌白语气冷淡。 “京城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陛下心系王侯之安危,特设此关。”,士卒说道。 乌白从腰间掏出一枚铁符令牌,朝那士卒挥了挥。那包括前来问话的士卒在内,在场的士卒皆是抱拳躬身。 “镇南王府来人,速速放行!” 马车平稳驶过关隘。 从车帘后探出一个头来。李沐春侧过身子回头望去,看了看那道关隘,又瞥了眼关隘附近的酒馆。 少年轻叹一声,哀怨道:“如今这京城,没得个身份,不好乱跑了都,烦呐。” “多此一举。”,乌白说道。 马车特意从另一处街道绕道而行,尽量不去接近允王府管辖的地界,用李涣的话来说就是少发生一些麻烦事最好。 李王府与允王府最不对头,除了朝廷上互相没给好脸色之外,私下里也没得几句好话讲。允王府与其他几大王府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跟司徒家稍稍好一些,与关王府都是不冷不热。允王府与其他达官贵人府邸关系又是极好,所以朝野上下有相当一部分话语权,允家能居于高位,靠的不是功绩,靠的是收拢人心,就连如今大申的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距离崔府还有一段距离,李沐春又百无聊赖的斜躺在前室,翘起个二郎腿,小脚晃荡。 “乌白姐姐,就之前关隘处那几个人,能拦得住谁啊,主要靠的是坐在酒馆以及附近阁楼上的那些个人,凶的很呢!” 乌白有些诧异,之前过关隘时,她确确实实察觉到了距离关隘不远处那座小酒馆里的一些个气息,但是阁楼上的她是浑然不知。 “小王爷竟是如此敏锐。”,乌白笑道。 “不是我敏锐,怎么说呢,嗯,就是他们身上所配的那柄银色小短剑,隐藏的很好,你们不一定能够瞧见,但是在我眼里,却是一清二楚。”,少年说道。 “不说了,心烦。”,少年把头转过一边。 乌白点了点头,听说这位小王爷,一出生便是异象横生,并且与那剑有些渊源。 “少王爷,在下能问些事吗?可能,会有些不好回答。”,乌白问道。 “乌白姐姐尽管问便是,没有什么好不好回答的。”,李沐春双手做枕,极其慵懒。 乌白双手捏住下巴,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不知少王爷,为何这么讨厌与剑有关的一切?” 自从李沐春懂事起,李王府中也只有在兵器库内,才能见到几把长剑。 白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少年哀嚎一声,双手扶住马车围栏,一脸幽怨道:“乌白姐姐,你怎么这么会问呢?” 乌白有些歉意,抱拳说道:“是在下失礼了。” “算啦算啦。”,少年摆了摆手,“反正乌白姐姐又不算外人,我与你说道说道便是。” 少年开始回忆起往事。 “这些都是听我爹说起的。据说在我出生那天,李王府冲天而起三道白色光柱,直达天幕,当时正值半夜,却是几乎将整条梧桐街照的亮如白昼。那三道白色光柱很快就消失不见,但是还没完呢,整个李王府内,包括兵器库、炼武堂,士卒身上的配剑,以及我爹征战沙场的那把陛下亲自命人打造的宝剑,竟是齐刷刷的出鞘,上百把长剑化作飞剑,如同蝗虫过境,盘旋在李王府上空,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纷纷落地,要不是当时爷爷奶奶,舅舅都在场,使用一些手段将异象迅速压制了下来,否则我估计,整座伏龙城都晓得了。” 少年换了个睡姿,头靠在座椅上,手脚伸直。 “我就出生了呗,娘亲便病了,然后。。。” 少年眨了眨眼睛。 “然后娘亲就走了。” 乌白在一旁正襟危坐,听的很认真。待少年说完,乌白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便又是抱拳道歉。 李沐春立马爬了起来,拍了拍马车栏杆,微笑道:“乌白姐姐,见外了啊。” 乌白一笑置之,少年只是摆手笑道:“能说出来的,都不是事了。” 马车最终在一处大铁门外停下,门外站着一位鹤发白须的高大老人。 乌白停好马车拴好马,来到老人面前抱拳道:“李王府下属乌白,见过崔鸿胪。” 崔舆扶须而笑,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乌白姑娘了。” 然后便是马车上跃下一抹白色。 崔舆大步向前,一把拍在少年头顶,又是搓脸又是捏胳膊的,高大老人笑意正浓。 “小顽皮猴精壮了不少,看来李涣那小子还是逼着你习武了呢,是不是?” 少年扯了扯袖子,抬头叉腰道:“崔爷爷,你就别说笑了,哪里是我爹逼我的,就是我自己想学了。” 崔舆便转头朝屋内喊了一声,李沐春顿时如临大敌。 这一声,喊来的是两个人,是李沐春最“头疼”的两个人。只见少年揉了揉眉心,朝老人说道:“崔爷爷,你这就有点那啥了,也不容我缓缓。” 老人双手笼袖,微笑道:“你元奶奶还有崔姐姐,想你想的不行,前几日听说你要来,那是亲自上街买的肉菜,今晚有你吃的。”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连连叹息。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位风姿卓越的老妪一把跨过门槛,看见少年后,脸上笑的能开出朵花来。 少年毕恭毕敬的打了个稽首,笑道:“元奶奶。” 老妪一把搂住少年,与之前崔舆的动作如出一辙。 “哟哟哟,沐春呀,又长个咯!看来涣儿府上伙食不错,要是沐春不对胃口或是吃腻了,就尽管来元奶奶这,保证一日三餐,哦不,一日四餐都不变花样,保证你吃成英俊的胖小伙子。小孩儿胖点好啊,聚福讨喜,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看看看,人又长得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么俊俏,啧啧啧,将来怕是不好说媳妇,太难,不好看的配不上,好看的又自行惭愧,哪里给你找门当户对呢,我看我家瑶儿就很不错,就是比你大了一些。。。。” 元之彩一见少年就是叽里呱啦一大堆话语倾斜,少年只得连连点头,有的时候还得摇头,就比如如说最后一句,少年头摇得都快要掉地上了。 “怎么?嫌弃你瑶姐姐啊?”,老妪问道。 少年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怎么敢啊,像瑶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还愁找不到人家?这京城青年才俊千千万万,光是来崔爷爷府上提亲的没有一半也是十之三四了,不都比我有前途?我现在就想长大了当个贤官,靠着我爹的家产混吃混喝了,我真不值啊。” 老妪一个巴掌轻拍在少年头上,埋怨道:“尽说些胡话。” 崔舆站在一旁扶须而笑,乌白也是嘴角上扬。 早就听闻崔家对待李家少王爷如同己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李沐春忽然心头一紧,心中大喊坏了,赶往笑着往马车赶去,口里还念叨着去取些东西去。谁曾想还没挪步,就被快步走来的绝色女子一把拉进怀里,其胸前那一幅曼妙无比的风景线压的少年快要喘不过气来。 “沐春!”,身穿一身大红旗袍的姿色年轻女子喊道。 少年双手在空中快速挥舞,好不容易才挤出半张脸来看向崔舆、元之彩,见两位只是笑着无动于衷,又把视线望向一旁的乌白,后者依然视而不见,少年只好搭下双手任命。 “有没有想瑶姐姐啊?”,女子把少年捧在怀里柔声问道。 少年连连点头。 崔舆笑道:“瑶儿,你轻点,沐春话都讲不出来。” 年轻女子这才放开少年。 李沐春大口大口呼吸着,打了个稽首,笑道:“瑶姐姐几日不见,那是越来越倾国倾城,美艳绝伦。” 崔瑶被跨的花枝乱颤,开心的不行,又要上前。李沐春紧忙从兜里掏出一方香帕挡在身前,说道:“瑶姐姐,这是贤弟在路上瞅见的,看着极其般配姐姐,便买来送与姐姐了,还望姐姐喜欢,对了,还有几幅刺绣,赠与元奶奶。” 元之彩笑道:“都知道带东西了,看来是真长大了不少。” 崔瑶对那方手帕爱不释手,并不全是因为是李沐春相送,而是因为少年送的手帕上的刺绣,是一串连理枝,还有一袋香囊,绣的是那并蒂莲。 少年哪里懂得这些,只是看着好看,一并相送了。 撑着这个时机,李沐春立马跑到崔舆身旁,扯了扯高大老人的袖口,说道:“崔大鸿胪哎,还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崔舆哈哈大笑,伸出一掌,说道:“那就请乌白姑娘,李少王爷里面走。” 少年这才立马拉上乌白,进了府邸去。 崔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被少年扯住的乌白,在元之彩身边轻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瞧着挺英气的,不会是沐春童养媳吧?” 元之彩拍了拍年轻女子胳膊,笑道:“好你个醋坛子哎,那是你李叔叔府上的人,护送沐春过来的,哪里是什么童养媳哦。” 年轻绝美女子这才点了点头,看着手中少年相赠之物,又为天边添了些许晚霞。 (本章完) 第九章 观畴昔,看异日 女人和女人总是有话题聊的。 就比如说现在的元之彩拉着崔瑶以及乌白聊起那家常事,说着说着便说远了,扯上了嫁人的终身大事,聊得乌白眉头直皱,哭笑不得。元奶奶起身招呼着下人伙计,亲自去往后厨做饭,崔瑶硬是要拉着乌白去崔府上下转一转,当然,一路上闺阁琐事是少不了的。 乌白把视线投向坐在不远处与鹤发老者同饮品茗的少年,后者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怜悯,屁股却是死活都不挪窝。 乌白便死了心,跟着崔瑶进了后院去。 崔舆放下手中茶杯,对少年笑道:“还请李少王爷挪步书房?” 李沐春正捧着那一个茶杯,欣赏不已,啧啧称奇。 只见少年手中的茶杯是典型的宫碗样式,口沿外撇,腹部宽深丰圆,造型端正,白玉杯身主题是为大紫大红花牡丹,是那前朝上供天子的珍宝之一,而崔舆手中那一支则更有来头,梅花杯,五瓣梅花口,瓣间凹凸箸脉,下承圈足,杯身造型挺拔,线面清爽圆润,雕赴其上的作画更是笔笔写下千姿百态,明显是仙家手笔。 “如此这般的仙品,平常人得到手那是如同对待传家宝一样供起来,哪像崔爷爷你,直接用来接茶。”,白衣少年唏嘘道,“何人仙人仙气,唯我崔大鸿胪!” 崔舆正在埋头喝茶,听闻微微挑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小子溜须拍马的功夫与谁学的?李涣?也不像啊。不过听起来倒是挺舒服的,至少比宫里那群粪桶强的多,吃了屎的嘴还喷香水,一想到这里,崔舆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来,坐在一旁的少年察言观色,立即正襟危坐不再言语,怕是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于是悻悻然的放下茶杯。 崔舆也缓缓将手中茶盏放下,起身笑道:“你若是喜欢,到时候崔爷爷带你去个地方,随你挑一盏,只要别把眼睛闪瞎就好。” 少年立马蹦跳起身,已经准备好大展拳脚了,谁知高大老者一巴掌轻拍在少年头顶,摇头道:“可惜不是现在,先说要事。” 少年便跟着崔舆去了这位大鸿胪的书房。 书房一入眼帘,便是一张足以占据房间三成的书桌,桌面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青绿色的竹笔筒,并没有多少加工,还留着竹子特有的那种淡淡清香,纵使已经沦为被截出的一节,却依然能见竹子本身的高耸挺拔,不愧是那岁寒三友之一。 臂搁、砚屏、小香炉、印章、印泥、笔洗、水滴、镇纸、笔架等,在这位大鸿胪的书房那是应有尽有,皆是古香古色,品质不俗, 少年还是第一次进这书房,前脚刚踏入房门,便是两眼放光,两三步就来到了那张横放着的书桌,整体成枣红色。李沐春双手轻轻抚摸而去,视线也跟着平移。 “这莫非便是我大同圣州南部那座遐迩闻名的杨梅岭特有的红酸枝?” 崔舆微微讶异,明明都没怎么出过远门,懂得还不少吗。 高大老者点了点头。 红酸枝,其木质与颜色都相似于小叶紫檀,年轮都是一条一条的直线状,会在特定的木身分叉,于是乎会形成一种河边杨柳依的美妙景象。此木生长条件苛刻且极难培植,需先落苗于仙家土地之上,随根落土后,还得求那土地爷帮忙梳理树根脉络,好远远交于此方山头的山水气运沾边,还需要一条蕴含灵气的小河陪壤,才能培养出高质量的红酸枝,而圣州南方那座杨梅岭,可以说是占据天时地利。 首先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杨梅岭位于圣州南部,那里水运浓厚,山体占据地利,山顶善于积云。而南部的仙家山头,隔三岔五又有雨敬天地国亲君师的习俗,修士用以法术炼化一颗颗仙家灵石,化而为雨,附着于云上落下,而杨梅岭山上沟壑又多,所以能最大程度的接住这份来自四面八方的馈赠。 红酸枝木质坚硬、细腻,可沉于水,是现如今仙家洞府装点必备的木材之一,而一些个身负水运的道门子弟,也会选择利用红酸枝来打造一把称手的木剑,当然,此木作为炼化一些法宝的辅物,更是不可多得,与小叶紫檀、黄花梨并称为“三大贡木”。 崔舆率先落座后,少年跟着也坐下。只见高大老人轻轻一挥袖子,眼前的书房门窗自然而然的都关上了,随后手掌一翻,自其掌中出现一尊暗红色的小香火炉,老者凭空拈来一柱白香,轻轻一挥便自燃起来,白烟袅袅。 白香入炉,白烟便更盛了,如同一条条蚕丝,飘荡于整座书房内,李沐春看得目不转睛,自那白烟消失后,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是那山上物件?”,少年眨了眨眼,问道。 崔舆点头,微笑道:“没错,此物名为私访炉,是用来隔绝外人视线隔断内部言语的常用物件,不算什么宝贝。” 即便如此,少年还是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摸摸。 崔舆从袖中拿出那封又镇南王亲启的密信,放在桌面上,与对坐的少年问道:“知不知道,明明派个信得过的下属前来送信就行了,却要你这个做儿子的亲自前来,是为何?” 开始谈论正事,少年便不再东张西望,坐的端正了。 “还请崔爷爷解惑。”,少年说道。 高大老者扶须又问道:“那么你对如今大申现在的国势,又知道多少?” 李沐春想了一会,这才开口道:“看似出萃,实则中空,不堪一击。” 崔舆瞥了一眼对坐的少年,笑问道:“从哪里听来的?” 李沐春笑了笑,说道:“从府上允大管家与我爹闲聊时偷听了一点,又偷偷摸摸翻了许多各地的谍报。” “十之八九了。”,崔舆点头,又像是自顾自的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到底是那黄雀在后,还是板上之肉,愚人终愚。” 少年听的云里雾里。 崔舆便又双指悬空一捻,从左向右一划,竟是凭空扯出一根金色丝线。 少年瞪大了眼睛。 崔舆笑道:“知道我们纵横家手段吗?” 少年自然是摇头,不过还是试探性的问道:“合纵连横?” “这些只是山下王朝之间的粗略把戏。”,崔舆笑道,随后另一只手的双指同样又捻出一根金色丝线,这两撮金色丝线一头开始裂解,从中又浮现出许多更加细小、人眼难以观察到的小细线。 “这些小东西可不是人人能瞧见的,这是属于我们纵横家一脉的法术神通,我们称之为脉络。这一根根细小的脉络便如同天地间的众多小河溪流,穿过山川,流至山谷,源于林间,无论它从哪来,途径哪里,最终都是要汇入一条茫茫大海之中。”,崔舆松开双手的手指,任有那两条丝线相互缠绕交错,不断的延申,又在某一处自然截断。 少年觉得神乎其神。 崔舆继续说道:“纵横学中的集大成者,甚至能分出千千万万条脉络,相互交汇,就连交汇后发生的事情都能预知一二,从而达到提前取舍,可惜你崔爷爷我境界只有这么一点,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摸出百来条,已经是很不错咯。” 老者忽而向前一抓,吓得少年虎躯一震,凝神望去,只见崔舆手掌中间出现一位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李沐春”,老者一放手,那袖珍“李沐春”立刻光芒大盛,刺的少年睁不开眼。待到勉强能睁开眼睛瞧见一二时,周身环境已经大变的模样。 先前的书卓书柜消失不见,转而替代的是一整片蕴含金光的空间,崔舆早已站起身来。 “你自己好好瞧瞧。”,高大老者说道。 “要我找找自己所处的那条脉络,对吧?”,李沐春问道。 崔舆竟是哈哈大笑一声,挥袖一展,整片金色空间忽而扭转起来,墙壁上的那些金线互相缠绕,如同枝头花苞开,那些个金色丝线组成的“枝头”顶端,是一幅幅画卷,只是内容十分模糊,少年聚精会神都不能看得真切。 呈现在少年眼前的画卷,足足有上千幅。 “不用找,这些都是从你李沐春身上暂时能够剥离出来的脉络。” 李沐春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所处在正前方的那几副画卷依然模糊,但是能够看出一些轮廓。 那是一位男子,坐于天幕云层之上,小口抿酒,身旁还有三道人影,在其身下,是那绵展万里的人间山河。 又有一位女子,衣裙飘摆,悬空而立,在其身前,是一处裂缝,女子回望一眼脚下人间,便一跃而去。 一位男子持剑而立,在其身前,是数以万计的黑色小点,男子身负重伤,却依然爽朗大笑。 李沐春额头已经生出汗水,少年用袖子抹去,强忍着头晕目眩之感,再次视线望去。 这次的画面,竟然格外清晰。 白色长衫男子负手而立,鬓角发丝飞舞,不知是身在何处。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来,竟是与少年四目相对。白衫男子略微有些诧异,还是朝少年挥了挥手,笑了笑,还抛来一个飞吻,随后屈指一弹,正中少年眉心,将其送出了这幅画卷之中。 李沐春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崔舆上前,手指抵住少年的眉心,一阵光芒闪烁,老者舒了一口气,好在没什么大碍。 “如何?”,崔舆问道。 少年只是在脑海中尽力回想了一遍,摇头道:“完全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个轮廓。” 这次崔舆是眉头大皱,他可没有这样的实力,难不成是少年自己的神通?这次能够显化出这座由脉络构成的金色房屋就已经是崔舆的极限了,至于少年看到的那几幅画卷到底是怎么回事,无从知晓。 随着李沐春意识推出那画卷之中,整座金色空间也开始崩碎,最后又变回了书房的模样。 “你以后行走江湖,是个不小的麻烦。”,崔舆笑道,“这也是你爹要你亲自前来的真正原因,也是为什么不肯轻易让你出府的原由,因为在你身上有太多的“万一”和“一万”了。” 李沐春缓缓点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出生时候的异象。 “崔爷爷可知道,东子崖?”,少年突然问道。 “东子崖?突然问这个作甚?”,崔舆疑惑。 “先前所见画卷之上,有位白衫男子所立之处,身旁立有一块石碑,因为字体简单,就算是只能看出轮廓,也能认出是“东子崖”三字。”,少年解释道。 崔舆手掌轻拍大腿,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十章 我欲修道,前路迢迢 “这东子崖,离我们这伏龙城,可就有点远啊。”,崔舆靠在椅子上,看向挂在门口两旁的画卷,一幅洪庭唱词行艺图,一幅十里江山千里江,皆是名家真迹。 “北方还是南边?”,李沐春问道。 “最北边。”,崔舆说道。 “天下修士千千万万,神通各异。诸子百家在那书上作文章也能修行,精钻五行术法,也是修行,不只是山下武夫舞刀弄枪摩拳擦掌,山上修士亦有,就好比那枪修、刀修,又比如拳修、指修比比皆是。”,崔舆手持一只狼毫,在桌前的宣纸上缓缓写下“东子崖”三字,人有“五常”,笔亦有“四德”,是那尖、齐、圆、尖,如今这位大鸿胪所持之笔笔锋尖锐,形似锥,毫毛铺震后平齐,可以看得出来,崔大鸿胪对于这一方面还是很有讲究的。 少年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点,端坐着聆听。 “修炼五行之法或是另类的属性之法,我们笼统称为术修,而修炼出本命物是那攻伐利器,我们便又称之为器修,而在这些个器修之中,又属剑修最为玄妙,天下杀伐第一,号称“一剑破万法”。” “虽说剑修杀伐神通高过于天,但是比起其他修士,登顶之路却是难之又难。你要知道,像我们这些练气士,每提升一个境界,体内便会自然而然打开一处内视灵脉,用以广纳天下灵气沦为己用,实力达到一定境界再结合你修道之法,会在某处灵脉之中蕴育而生一件本命物,当然,本命物也可以是炼化外界天材地宝,温养于灵脉之中。” “为何剑修修炼要难于其他修士,先天取决于本命物上,蕴育出的飞剑品质如何,直接取决你之后修道之路有多长。而剑修还有最古怪的一点,就是拥有一颗“剑心”,如何砥砺这颗“剑心”又是一门独属于剑修的学问。” 崔舆清了清嗓子,手掌轻轻虚握,便是出现了一盏茶来。老者轻轻一抿,将茶杯放于桌面上,又继续说道:“那东子崖,便是这大同圣州剑修第一山门,宗门中无一例外全是剑修,而大同圣州走势又是北高南低,这又使得东子崖有一种苍天在上,俯瞰一州修士的错觉。” “这辈子还真跟剑杠上了。。。”,少年闷闷不乐,有些心烦。 崔舆笑了笑,用那只狼毫笔尾戳了戳少年的胸口,问道:“人生在世,少有称心如意,哪天不是在凑合着过?该拿起的要拿起,该放下的就放下。大取大舍,将相大气,既然逃不掉,不如去慢慢接受它。” 崔舆又想了想,微笑道:“现在与你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李沐春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平静。 “我会尝试的。”,少年说道。 “信上说,你小子想修道?去找你那老鬼爷爷?”,崔舆笑问道。 少年双手揉搓着脸颊,趴在桌上,缓缓点头道:“是有这么个想法,想在这世上多赖个几十年而已。” 少年突然眼睛一亮,立即趴起身,看向眼前的高大老者。 “崔爷爷如今高寿啊?” 崔舆瞥了一眼少年,问道:“不妨猜猜。” 少年一阵琢磨,最终得出一个答案。 “怕是八十五六?” 高大老者扶须而笑,手中狼毫笔尾轻敲桌面。 “你崔爷爷我八十五六的时候,天下还没太平呢。这样跟你说吧,老夫年轻时在学院求学,那个时候的大申还只是偏居一隅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勉强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国,你爷爷都还在走江湖路,你爹还不知道在哪里。” 少年掐指一算,恍然大悟,连连称赞道:“不愧是崔大鸿胪,真乃神仙中人,百岁高龄,还能够如此神采奕奕,真是我辈后生羡煞之楷模,敬佩敬佩!” “就凭你这句话,我都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崔舆笑道。 少年则是双手揉搓手掌,嘻嘻一笑。 “你爷爷说不定如今都不再圣州,竟然你想找他,又想成为一名修士,那么关于修士境界我便大体与你说说,你要好好记下,随手取纸笔,摘抄带回去琢磨。” 少年从笔架上拿下一只笔身略微发黄的宣笔,面前摊开空本。 崔舆看了一眼少年随手取下的笔,微微一笑。 “眼光还真不错,你可知你手握之笔,正是崔爷爷我从年轻时开始,一直随身带着的伙计,上面累积的文运,可不少了啊。” 少年挠了挠头,这还真只是他随手为之。 崔舆又抿了一口茶水,开始说起正事。 “练气士又称作修士,修的是那体内的七魄三魂五神,十五个境界步步攀升,每每登高一个境界,体内便会自开一处灵脉,用来汲取灵气滋补自身,还是温养法宝一类,都可。” “元神,掌管着修士本体意识,同时也管理着修士体内的七魄三魂五神,所以一个人能否修行,首看体内元神是否觉醒,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之前为你营造那片脉络空间的那个巴掌大小的“李沐春”,便是你体内元神的一个刻板,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虚影,既然元神存在,那你必然可以踏上修道之路。” “七魄天冲,六魄灵慧,五魄为力,四魄为气,三魄中枢,二魄为精,一魄为英,这是最初始的七个境界,在七魄之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是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是为人魄。精英二魄也为阳,是为地魄。世间万般做事讲究一个脚踏实地,所以修士先修地魄两境,一旦修成,便是拿到了修行的这块“敲门砖”,如同得到了此方天地的认可,才能感知到灵气的存在,从而正式踏上修行之路,所以地魄两境又是用来区别凡人与修士的两个境界。” “地魄之上,便是人魄三境界,如同回炉重造,是“修人”,也有“修身”一说。人魄三境修练得如何直接决定了以后大道之路有多宽,能走多远。能否成功跻身天魄两境界,人魄三境最为关键。到达天魄两境,寓意修道小有所成,能够正真融入此方天地。七魄之中的两个天魄两个地魄以及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常常附于人体之上。达到英魄境界的修士,体内灵脉大开炉灶,汲取天地灵气便会有显著提升,不必再担心灵气枯竭。” 说到这里,崔舆又重新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分别写下“天”“地”“命”三字,老者眼中浮现些许无可奈何的落寞神色。 “你崔爷爷我因为修道极晚且资质一般,所以如今停留在英魄境,也就是修士七境已经将近百来年了,此生是无缘三魂了,更不用说在其之后的五神。” 少年落笔极快,几乎是老者说到哪里写到哪里,之前还空无一字的书本,如今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十几页。听完老者的话,少年只是继续埋头落笔,嘴中却说道:“不急不急,自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厚积薄发吗,崔爷爷还年轻哩。” 崔舆听完先是一愣,然后拍腿大笑。 “确实确实啊,跟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些山巅修士比起来,你崔爷爷我还真的算是年轻一辈的了,借你小家伙吉言。” 李沐春觉得自己回家的时候,包囊里应该鼓鼓的才是。 少年刚刚合上书本,房外便传来了元之彩的声音。 “老家伙,事情聊完了没,该吃饭了。” 崔舆应了一声这就来。 “没事自己多琢磨琢磨,多问心,为何修道,修什么道,你以后的大道成就不会低到哪去的。”,崔舆说道。 “崔爷爷何以见得?”,李沐春已经一只脚跨过房门槛。 “清者自清,扪心自问便是。”,崔舆从少年身旁走过,径直走向正堂。 少年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逝,使劲晃了晃脑袋,蹦跳着跟上了老者,嘴里还不忘嘀咕道:“先不去想,能潇洒快活几年是几年。” 乌白这次没有由着元之彩与崔瑶,端着碗走去了后院,所以饭桌上就只有四人围坐。 大鸿胪崔舆,妻子元之彩,孙女崔瑶,李沐春。 因为原本计划着就是五个人用餐,所用餐桌不大,现如今乌白又没上桌,所以四人围坐正好合适。 崔舆与少年对坐,元之彩与崔瑶分别坐在少年的左手右手边。 崔瑶与少年挨得极近,就差没同用一双碗筷,而另一边的元之彩则是一直拉着少年聊天,还一边夹菜,所以李沐春左手边的盘子堆满了一盘又一盘。 崔舆的儿子,崔瑶的父亲崔豪也是一位边防督军,只是掌管兵权没有张绍那么大,你可要知道,圣州北边的边线极其蜿蜒曲折且长远,一般比如西边或是东边都会将一州边线一分为二,交由两位边防督军镇守,而只有北方,是张绍一人,其权力与地位可想而知。崔豪如今身在大申西北边,也就是圣州西北边边塞中驻军,与西南方向的陈登两人一同镇守大申西方,而崔豪的妻子,也就是崔瑶的母亲,则是在崔瑶十岁那年的一场风雪夜中失踪,纵使崔豪派遣了近数百名士卒连夜找寻,却也无果。 崔瑶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爷爷奶奶的抚养下长大的。 “元奶奶!真的够多了!再吃我非撑死不可。”,少年有些急了,肚皮此时已经圆滚滚的不像样。 元之彩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肚皮,笑道:“那休息一会再吃,反正天色已晚,今晚就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明晚再回。” 崔瑶眼睛一亮,一把抱过少年的胳膊,说道:“那今晚,沐春弟弟跟我睡可好?” 少年立即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太好啊,崔姐姐如今是大家闺秀,传出去不好的。” “我还怕他们不传呢,就这么说定了,姐姐先去沐浴更衣,到时候晚上再好好找你聊聊。”,说完,崔瑶起身便离去,忽然又想记起一事,转头掩嘴对少年说道:“沐春弟弟,要不要与姐姐一起洗呀?” 少年差点没把口中茶水喷出来。 “你就别捉弄沐春了。”,坐在一旁只管小杯小酌的崔舆终于发声了,李沐春立即投去感激的目光,举起手中茶杯,眼神中仿佛在说,以茶代酒,先谢过崔大鸿胪。 崔瑶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去。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望向手边诸多盘子,有些无可奈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当少年抬起头,见到元之彩那如同冬日的旭日阳光一般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下了筷子去。 (本章完) 第十一章 道始于心 李沐春平躺在床上,并没有因为知晓了些许修道的内幕而辗转反侧,相反,少年一动不动,心里默念着崔舆交予他的一门修道心法,名为收玄心诀。很快少年便进入了状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终于不用提心吊胆身旁那两条红色的吊带。 崔瑶穿着一身红色的薄纱长裙,手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睡在一旁怔怔出神的少年。 这位姿色动人,容貌与身段都能在这伏龙城排得上前五的年轻女子伸出手指戳了戳身旁少年的脸颊,这才使得李沐春被迫退出了那种恍惚的状态。 “在想事情?”,崔瑶轻声问道,声音温柔似水,窗台边的桌子上,一盏亮起的油灯,火光微微。 “嗯,在想今儿个崔爷爷与我说的事情。”,李沐春点头道。 崔瑶转过身去,学着少年那样,看着天花板。 “重要的事情?”,崔瑶问道。 “确实蛮重要的。”,李沐春笑道,随后便脸颊一红,因为崔瑶两只手探过少年的脖子,将少年抱在怀中,李沐春顿时手足无措。 “沐春弟弟,你才十三四岁,心里装的事情可不比那三四十岁的人少了。你还这么小,无忧无虑一点才好啊,那些个糟心事,等你长大了,想躲都躲不掉咯。” 少年听闻,神色缓和几分,轻轻点头。 崔瑶盯着少年的脸蛋,忍不住又是用手轻轻捏了捏。 “崔姐姐?”,少年稍稍偏头,看向脸颊离得极近的女子。 崔瑶嫣然一笑。“你说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啊?” 又是同样的问题,这些年来,李沐春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问过了,年龄不一,有男有女。 只见少年叹了口气道:“爹娘生的好。” 少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笑道:“崔姐姐不也是一样啊。” “那我们岂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崔瑶眨了眨眼睛。 少年立即又把头转了过去,无奈道:“不敢不敢,我哪配得上崔姐姐,以后崔姐姐嫁人,弟弟我定为你亲自把关。” 崔瑶手指轻弹少年的额头,松开了手臂。 少年长舒了一口气。 “当那山上练气士,真的有这么好?我看当今圣上都放任一州山河不要,也要证道长生。”,姿色绝美的女子眉眼弯弯,双手叠在小腹。 李沐春伸出双手枕在脑后,缓缓说道:“就像崔姐姐说的那样,修道修道,修的就是一个长生大道,大多数的人想法也是如此,无非是为自己多增加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寿元,但是哪有那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自身资质暂且不说,纵使成功踏上修道之路,那也就意味着身负因果比起平民百姓要多上很多。就像崔爷爷今日与我说的那些,大多数人只是站在山脚,想要登山之人接踵而至,那登山之路又何其艰险?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但是登上了山巅又能见到什么呢?只会看见另一座更高的山而已。。。” 还没说完,少年便听到了耳旁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崔瑶睡去,少年将两人之间的空隙用被子压平,继续双手作枕,没来由又想起了晚饭后,与崔舆散步后花园的闲谈。 一山放过一山拦,在修行路途中,你可能根本看不到终点在何处,前方岔路如何选择,当然能拜个实力高超的师傅,是能少走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许多弯路,但是师傅领进门,修行还是得靠个人的。 每拔高一个境界,眼前能见到的“世物”都是不一样的,李沐春还未曾踏上修行之路,对于无论是崔舆,还是在自家府邸上挂名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士老爷们,还有那如今大申的天子,他们所处的境界,能看到的东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和向往。 那一门收玄心诀,是崔舆早年的机缘之一。这门心法品质到底如何,就连崔舆自己都不大清楚,只是这么多年一路修炼过来,作为修道路上的前辈,收获还是颇多,便一并传给了李沐春。这门心法从字面上拆开来解释,收,收放,玄,玄妙、深奥、幽远,心,内心、心境,无论是作为普通百姓还是修士更是武夫,都有属于自己的心境,修道不光是修炼法术,也是修心,心意牵扯了作为人的所有千丝万缕的想法,否则怎么会有心之所向、心之所往这一类说法。 修道之路玄之又玄,有的时候一粒小如芥子的心思,会在某一时候被无限放大,也许会成为修士大道登顶的机缘之一,也许会成为修士最为忌惮也是最为头疼的心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后者,前者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一门收玄心诀,就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将修士千丝万缕的心思始终维持在一个方圆内,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心境的保护,也很大程度上给了修士试探的底气,与那道门的静心咒又有些异曲同工,崔舆基本上就是靠着这一门心法,成为了大纵横家,也将其带上了一州王朝大鸿胪的位置上。纵横学错综复杂,对人心的掌控更是超于常人,入门苛刻,修行也不宜,但是一旦修道小有所成,那必然会是立于山巅的人物,也是各大王朝的上上宾,崔舆修学尚可,但是还不算小成,即使这样,也依旧成为了大申王朝的大鸿胪。 心法有言:洞道同湖泽,思戢将,不风不浪。万变尤有定时,神怡必会气静。无有相生,难以相成。 李沐春只能慢慢琢磨去,思来想去,竟是有了些睡意,缓缓睡去。 梦中有奇观,少年身处云端,四周皆朦胧。心意一动,便是拨云见日,山川河海,尽收眼底。在那枯石嶙峋的山崖上,三道模糊的身影看不真切,只见居于中间的人影拍着胸脯爽朗大笑,嘴里还喊,我说什么来着?入我道门,出剑随意,心安理得。 少年只见到另外两道身影走开了,一位施以儒家稽首,一位施以佛门礼节,双手合十,少年只得抱拳回礼。 忽而又见山崖崩碎,大日沦陷,天穹暗淡无光,山下狼烟四起,冲阵声吼叫声,不绝于耳。少年身形一个猛然坠落,身形砸穿云海,如飞鸟折翅,坠落人间。 —————— 李沐春缓缓睁开眼睛,半边脸颊被阳光照耀,少年转过头去,双手下意识的一扯,只感觉四周无物,便有些惊醒,缓缓爬起,少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滚下了床。 少年呆呆的坐在原地,揉搓了睡眼惺忪的眼眸,扶床起身,穿上衣服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少年径直来到后院,一手搁放在额头,举目抬头望去,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院子里花草繁茂,崔舆正坐在一处木椅上闭目养神,乌白则是坐在屋檐上举目远眺。 少年一个蹦跳便上了屋檐去,乌白见到李沐春,笑容玩味。 “少王爷昨晚可尽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沐春翻了个白眼,坐在乌白一旁。 “脑子里乱糟糟的,今早醒来还掉下床了。” 乌白微微一笑。 “吃过早餐再走?”,坐在院子里的崔舆问道。 少年伸了个懒腰,朝院子里的老者笑道:“喝盏茶就走。” 崔舆一听,拍了一下座椅把手,站起身来。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不是?来来来,带你去挑宝贝去。” 李沐春应了一声好嘞,翻身跳下屋檐,屁颠屁颠的跟在高大老者身后,与乌白打了一声招呼,后者去解马车去了。 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阁楼,崔舆推开门进去,屋内无灯自亮。少年环顾四周,只见四周的墙壁上皆放有一颗形似白玉的宝珠,正在大放光彩。 “妙!”,少年拍手道。 这处阁楼里悬有牌匾,“非珍非异”,李沐春见到又是一阵摇头,嘴里嘟囔着崔大鸿胪还真是谦虚。崔舆任由少年在其身后一路嘴里吧唧个不停,带着少年一路去往了二楼。这处阁楼样式很普通,就如同药铺一般,皆是大大小小的柜子。崔舆站在一排柜子前,看了看,双指一扯,柜子右上角的一处抽屉自动脱离,落入老者手中。屉中是两支折腰杯,通体翠绿色,杯身有些许白色的纤细条纹,杯延还有一圈金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其中。 崔舆笑道:“这两支名为“五斗米”,是那柳明城柳家的手艺,这两只更是柳家初祖柳怀义的手笔,你可要保管好了。” 柳明城,瓷器之都,而柳明城的柳家,更是烧瓷拉胚的中兴之祖,柳家所造瓷器名声响彻整座天下,许多王朝都城的繁华店铺以及皇宫内随处可见。 李沐春小心翼翼的接过两只茶杯,摸了个遍。 “那这我可得好好护着了。”,少年笑道。 “崔爷爷再送你一样东西,不用你随时揣着。”,崔舆又从那袖子中拿出一个金色丝纹的小布袋。 “这是那修士随身携带的常见物品之一,名为储物袋,别看其小,里面空间可大了去了,储物空间随品质而逐渐提升,崔爷爷送你这只,品质尚可,名为“金蚕”,至于里头的空间,与崔爷爷书房大小差不多,我再教你一门简易的炼化之法,将茶杯收纳进去便是。” 李沐春又双手接过那只“金蚕”,在手中掂量了掂量。 少年心中响起老人的声音,简单的几句口诀,少年立马铭记于心,随后心中默念,手中“金蚕”白光一阵闪烁。少年心意一动,两只茶杯瞬间消失不见,少年将“金蚕”别在腰间。 “崔爷爷如此大手笔,大恩不言谢,以后如果小子我出息了,定不会忘了崔爷爷!”,少年笑道,大袖挥舞,身子扭了扭,腰上的金色小袋便晃了晃。 “那老夫便等着你!”,崔舆笑道。 高大老者将少年送至门外,乌白站在马车旁。 “崔爷爷代我跟元奶奶崔姐姐打声招呼,小子这就回了。”,李沐春挥手道。 “路上小心。”,崔舆点头笑道。 乌白坐上马车,少年翻身上车,马车缓缓离去,少年还是一个劲的挥舞着袖子,好生快乐。 崔舆站在原地,笑意正浓。 (本章完) 第十二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这一次回府,乌白快马加鞭,因为马车行于路上,街道两旁空无一人,似乎又有禁令下达。一路上李沐春发现,新增了两处关隘。乌白所幸将镇南王府的令牌悬挂在了车厢一角,一路上畅通无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李王府门口,在府邸门外,另一辆马车早已备好,允韦与李涣一同走出门来。 李沐春一个翻身跳下马车,一路小跑过去。李涣见着少年,也是笑着招了招手。 “爹,又要出门?”,少年问道。 李涣点了点头,“又要进宫去一趟。” 少年立即又说道:“崔爷爷要我转告您,说的什么“前五日,北去”,我反正是听不懂。” 李涣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待在家里,这次爹进宫,怕是要些时间。” 少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允韦,后者斜靠着府邸门框。 “走了。”,李涣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允韦从腰间的袋子里捻出几缕烟丝,塞进烟杆,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烟,拿出一封信,朝乌白说道:“乌白,得劳烦你再跑一趟了,送往关王府,府上能调动外出的人员已经尽数外派了。” 乌白点头抱拳接过信封,身形一闪而逝。 李沐春直接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抬头正好能看见允韦的下巴,便问道:“老家伙,能不能给我透露点内幕,看你们这样,我憋得慌。” 允韦一笑,摇头道:“就不告诉你。” 李沐春一个蹦跳起身,大步离去。 “不说拉倒!” “跑去哪?”,允韦问道。 “街上走走,马上回来。”,少年开始奔跑,一溜烟便消失在了街角。 允韦微微一笑,缓步跟了上去。 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座经常去的木阁楼,李沐春发现里面有些微弱的火光,于是断定有人在里面。 少年娴熟的拐过几条巷口,最后兜兜转转回到阁楼下,叩响了木门,随后便听到有人走下阁楼的声音。 “十有九人堪白眼?”,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百无一用是书生。”,李沐春娴熟的对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依然是那个鼻孔挂着一条黄龙的少年,在见到李沐春后,嘴咧的贼大一个。 “俊哥儿!”,少年惊呼。 李沐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进去再说。”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登上了阁楼李沐春才发现,人很少,只有黄龙少年以及林宝两人。 林宝见了李沐春,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哈哈哈,看来比起陈笺,我林宝还是要幸运一点的。” 李沐春坐在高大少年身旁,问道:“啥意思?” “俊哥儿,我林宝也要离开京城了。”,林宝双手靠近火堆,翻了个面烘烤手背。 李沐春看了看林宝,又看了看那个黄龙少年,疑惑道:“你们这都怎么回事?家道中落,另觅生活去了?张桐,你爹管着这么多铁匠铺,说走就走啊?林宝,你小子不是说要继承你爹的位置当京城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捕快吗?反悔了?” 经常拖着个鼻涕的少年叫张桐,父亲是京城出了名的铁匠师傅,如今伏龙城近一半的铁匠铺子都是张桐父亲手底下的。 张桐与林宝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宝一只手搭在李沐春的肩头说道:“俊哥儿啊,我爹最近在京城周围办了好几个案子,都很棘手,每次回来都是伤痕累累,虽然没缺胳膊少腿的,但是这样长久下去,必然是会落下个后遗症来,不是说我爹没有这个担当,既然走上了捕快这条路,就没有怕死的,主要是我爹还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着想,京城的衙门,除了那些当官的,派出去的捕快几乎死了一半多了,朝廷那边还没有一点动静。” 李沐春皱眉,又问道:“那周边的守卫呢?都没半点动静?任由那些贼人无法无天?” 林宝摇了摇头,丢了一块柴火进火堆。 李沐春突然转过头看向张桐,眼睛瞪得贼大一个,满是询问的意思,吓得少年鼻涕一下子缩了回去,脖子一个后缩。 “干嘛?” “你爹又是怎么说的?” 张桐抽了抽鼻子,说道:“半个月前,宫里来人,直接将我爹名下的铺子全部充公了,说是什么战前准备,短暂由朝廷接手,最开始的第一间铺子也被勒令禁制锻造出售武器之类的了,只能砸砸锅碗瓢盆,因为这事我爹差点跟官府的人打起来,俊哥儿你也知道,说是说短暂由朝廷接手,多半回不来了的。。。” 李沐春若有所思。 “哦对了。”,林宝从草垛中摸出一个包囊递给李沐春,“其他人早早就搬走了,因为迟迟见不到你,给你留了点东西,好做念想。” 李沐春接过包囊苦笑道:“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不至于不至于。” 林宝双手枕在后头,顺势躺下,身后是一层厚厚的草垛。 “有些留了去处的还行,长了大可以去拜访拜访,有些就没留,以后上哪聚去?” “天涯何处不相逢吗。”,张桐笑道。 李沐春一手拍打在张彤背上,大笑道:“可以吗,几日不见,知识大涨啊!” 张桐憨厚一笑道:“是陈笺走的时候,与大家说的,我借用一下。” “你们早应该跟我陈夫子好好学学。”,李沐春心意一动,顺手将那包囊收入腰间的小袋中。 林宝眼睛一亮,急忙指着那小袋子问道:“这又是哪里得来的宝物?袋中有乾坤?” 李沐春笑了笑,解下“金蚕”晃了晃。“这是那山上仙家物品,怎么样?够玄乎吧。” 张桐用手背擦了擦鼻涕,就要伸手去摸,结果被李沐春一脚踹的老远。 “大胆!” 被踹飞的少年爬起身来,用手帕擦了擦手和鼻子,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俊哥儿,这玩意好使,有多的没?给我送一个呗,我买也行。”,林宝问道。 “现在没有多的,以后应该会有,到时候送你们都成。” “当真?” “我李沐春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那是那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让我想想啊,去年过腊八那天,你说带我们去你家阁楼玩玩,结果没去成,还有春节,说好出来的,结果也没见你人影,还有还有。。。” 李沐春咳嗽一声,林宝就安静了,没再作声。 三位少年就这样我一言你一语,唠个不停。 李沐春是最后一个离开阁楼的。少年熟练的用搁放在角落的一桶水灭去火堆,再用几块已经烧黑了的石块压住,拨开一些稻草,便下了楼去。他们很早以前就在木楼门处设了一处机关,将一根极其隐秘的木棍轻轻一取,就能从外面将门锁住。 李沐春看了一眼阁楼,轻叹了一声,拉下了那根隐藏的很好的木棍,木门应声上锁。 下次再来此处,又会是什么时候?京城会不会变了样子? 少年独自走在街头,脚尖一路踢着一颗石子,直到石子掉进一处缝隙。 少年喊了一声,“老家伙,出来吧,没别人了。” 允韦在不远处的街角现身,抱拳笑道:“少王爷还真是眼力超凡。” 少年嗤笑一声,走过去与允韦同行。 “老家伙,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成不?” “有何不可?”,允韦吞云吐雾。 “是不是要打仗了?而且这场仗会打的很惨烈?” “差不多。” “是不是也就京城看着祥和一点?” “是的。” “那我们会走吗?” “大概率不会。” “京城还能安稳几天?” “随时会出事情。” “那我们都会死吗?” 允韦看了一眼少年,后者正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走路,这位灰色长衫的老人猛吸了一口,对着少年一吐,然后笑着说道:“当然不会。” 这一下,把少年呛得不行,拳头还没举起,那干了坏事的老家伙已经远去好几米了,少年挽起袖子,撒腿狂追,走在前方的允韦始终是闲庭信步,少年怎么加快速度都似乎追不上去。 “这也要用身法?!不要脸!”,少年骂道。于是允韦的身形立即又出现在了少年身后,抬起脚对着少年屁股就是一脚,少年摔了个狗啃屎,雪白的衣裳上一个鞋底印清晰可见,李沐春刚吃痛抬起头,允韦又是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老家伙你别让小爷逮住机会!”,一喊完,李沐春立马头往左偏,一根烟杆呼啸而下,从少年脸庞擦过。少年一个后跳拉开了距离,叉腰笑道:“失手了吧?小爷我真治不了你了还。。” 话音刚落,少年又是一个猛扑出去,如出一辙,屁股上的两个大大的鞋底印两两对称。 “赶紧回府,在这叫唤有什么用?老夫在炼武堂等你。”,允韦身形一闪而逝。 李沐春哎哟哎哟的艰难起身,狠狠的踢飞了一块石头,石头由空中落下,刚好落入一家院中,结果立马传来了骂声。 “哪个不要脸的臭崽子?!屁股想烂了不是?!” 少年立马一只袖子捂住脸庞,另一只手还在揉搓屁股,姿势极其怪异的往远处跑去。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太平又一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空才刚刚破晓,如果有人此时正站在京城某一处,无意间朝那座李王府看去,眼力一般的,则会看见一轮红日徐徐升起,眼力稍微好一些的,则会看见在那红日之前,有一抹雪白的身影盘坐在屋脊上,纹丝不动。 唇红齿白,剑眉飞鬓,相貌清秀的白衣少年缓缓睁开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覆盖在那双澄澈如水般的眼眸之上。少年吐出一口白气,周身忽而紫雾升腾,紫气东来。近乎一年的时间,李沐春都是这般早早从床上爬起,三两下翻到屋顶,找了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盘坐而下,心里一边默念一边去体会那道收玄心诀。 允伟第一次见到少年清晨坐在屋顶,差点没把一双老眼珠子给瞪出来。 府上的佣人们开始劳作,捣衣声,清扫声渐起,还有早班巡逻的守卫。 “今儿个不坐了?以往可都是正午才睁眼。你小子是要遁入佛门?”,允伟在一张木椅上半坐半躺,大清早的倒是没有拿着烟杆吞云吐雾。 “今儿个有事。”,李沐春置若罔闻,掠下屋顶,心里盘算了一下,朝允伟问道:“老家伙,还有多久过年?”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允伟,只见他心里头琢磨了一下,一拍靠椅站起身来。 “还真是,后天除夕,这年货还没买呢,少王爷倒是提醒了我。” 李沐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出趟门,给别个送点东西去,午饭就不在家里吃了,还有,您老这次就别跟了。”,少年背着手,朝大门走去。 “你只要别乱跑,老夫我铁定不跟。”,允伟笑嘻嘻的说道。 出了府,少年向往常一样,沿着门外的街道看去,到底还是快要过年了,这街道上人来人往,比平时还是要热闹许多。 “天气好,心里头都舒服点。”,少年笑了笑,径直走向常去的那家铺子。 铺子名字很随意,就叫“百货”。掌柜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名叫吕郎平,是个考场失意的读书人,原本家住在京城辖境内一处县内,赴京赶考多次无果,最好的一次还是状告上前十,原本一些官吏见其如此有毅力,肚里的墨水还不少,想招进府上当个管事的,哪知道年轻人气盛,硬是要考取那功名利禄,最后干脆是典当了一些东西,在京城开了这家铺子住在这里了。 平时铺子冷清的时候,吕郎平都是手捧书本坐在柜前,临近年关,生意好了一些,这才在铺子里整理东西,整座铺子就他一人,没有请伙计,反正也不忙,自己一人还难免清净些。 李沐春踏进铺子,招呼了一声郎平兄,年轻人见着了少年也是脸上有了笑意,连忙过来迎接。 “沐春老弟!”,年轻人一年到头看上去是在守着铺子,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看书看文,很少与别家打交道,整座京城也就跟李沐春关系好一些,所以难免有了些笑容。李沐春在闲暇时刻也会从自家书房拿出几本儒家典籍来到铺子与吕郎平交流交流学术上的问题,别看李沐春此时年纪小,因为早年娘亲的缘故,读的书可不少。 朋友相见,两两抱拳。 吕郎平为少年沏了一壶茶,招呼着坐下。 李沐春环顾四周,铺子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货架上的物品摆放的顺序都毫无变化,只是多了些新鲜玩意。少年便笑道:“郎平兄大可不必整日整夜守着铺子不出门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也不四处转转去,老是这么个读书,也不是长久之计。” 吕郎平闻言叹息一声,放下手中卷起的书本,看着杯中的茶水上漂浮的茶叶,不由得想起了书中所说的“无根浮萍”,自嘲道:“既然比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笨些,运气差些,那只有多费些心思了,好在年龄不算大,还有一些凑合着有毅力的心思。” “这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要是实在不行,或是自己想开了,我李府大门随时为郎平兄敞开。”,少年举杯。 “沐春老弟好意我心领了,乘着还有一腔热血尚未凉透,还想要努力个几年,到时候我绝对不会跟兄弟你客气的。”,吕郎平笑了笑,举杯与少年一碰。 李沐春点头,“共勉。” 寒暄过后,少年起身逛起了铺子,铺子不大,货架五六个,商品倒都是真材实料,价格也算是平易近人,只是种类有些少了去。李沐春挑了好几样经常买过的,又买了些新进的货品,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柜前,偷摸着从腰间“金蚕”里掏出几本书来放在柜台上。 “借你,看完了还我就行。”,少年说道。 吕郎平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习以为常。 少年又从兜里摸出一颗银锭,按在桌子上,提着东西出门去了,还在账本上勾勾画画的吕郎平看了一眼那颗亮闪闪的银锭,一眼认出来是那种品质极好的官银,立即手捧着跑出门去喊道:“沐春老弟!给多了给多了!”,走在前头的白衣少年只是抬起提着东西的手象征性的挥了挥,偏头回应道:“少甚少,就当提前给郎平兄拜年了!争取考上个大官,到时候好好招待兄弟就行了!” 少年一溜烟跑没了影,留下吕郎平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穿着已经洗褪色了的青衫的年轻人站在铺子门口,遥望着那一抹白色离去的方向,深深的作了一揖。 “正春华枝俏,待秋实果茂,与君共勉。” 熟悉的街头,熟悉的巷口,少年左拐右拐,闭着眼睛都能认着路。 最后少年来到街角,轻轻扣响了屋门,开门的是一位扎着麻花辫,穿着大红新衣裳的小女孩。小姑娘见了少年,开心的一个蹦跳,一个不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沐春赶忙放下手中的布包,将小女孩扶起,帮其拍去衣服上的灰尘,笑道:“这么激动干嘛?!瞧瞧,新衣裳弄脏了不是。” “俊哥儿!”,小麻花一把搂住少年,脸颊儿红彤彤的,像个熟透了的柿子。 “俊哥儿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新衣裳,开不开心?”,李沐春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微笑道。 “开心开心!”,小女孩开心的拍起了手。 从屋内走出来一男一女,男子高瘦,妇人身材匀称,手里还端着刚刚上锅蒸好的馒头。高瘦男子见了少年,嘴角上扬,赶紧将少年请上了桌子。 “少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男子抱拳道。 少年挠了挠头,无奈道:“瑞叔叔,你这喊得就有点膈应了啊。” 男子哈哈大笑,“那些当官的不都是这样说的吗,我寻思着也试试,新年新事讨个好!” 妇人瞪了一眼男子,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子上,朝少年说道:“李公子今天留下来吃个便饭可好?” 少年这次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为此男子还特意拿出一壶攒了很久的酒,要与少年喝上几碗。 “少王爷能否喝酒?”,男子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暂时还喝不了,等以后长大了,再陪叔叔喝个酩酊大醉都行。”,少年苦笑道。 “那真是可惜可惜了。”,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浑身竟是哆嗦了一下,满脸愉悦。 妇人望向少年,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粗茶淡饭,李公子还请见谅。” 李沐春立即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一个劲的摇头,称婶婶手艺真不错,这种饭菜才是最和胃口的,其他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真吃不习惯。 妇人听完,展颜而笑。 小麻花手里拿着一个咬了好几口的馒头,嘴里还有些饭菜,含糊不清的朝身旁的少年说道:“俊哥儿俊哥儿,最近家里给我送去学塾读书了呢!” 李沐春伸出一个大拇指,微笑道:“不错不错,读书最好,在学塾可是要好好念书,听夫子们的话啊。” 小女孩头点的像小鸡啄米。饭桌上虽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是几人吃得都很开心,气氛极好。 “等我再长大一些,读的书再多一些,我就去给俊哥儿做丫鬟好不好?”,小麻花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少年。 李沐春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说道:“就这点志向啊?来给我当丫鬟作甚?以后自己要挣大钱,赡养你爹你娘,然后自己雇几个丫鬟才对!” 小麻花嘻嘻一笑。对坐的男子抿了一口酒,脸上有些微红,朝少年笑道:“我觉得能进李王府,倒不是什么坏事。” 妇人也参和道:“孩子他爹说的是,多少人想进李王府都没个门路呢,进了王府,李公子还能照料瑞儿一二,那是天大的好事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憨厚一笑,又看向身旁的小女孩柔声笑道:“这些倒是好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将来小麻花能靠自己走出去,能在京城立足,如果现在给了一个足以安稳的后路,我怕她以后在治学路上会有所懈怠,这样终归是不好的。” 少年一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男子和妇人前一句听得懂,后一句就不太明白了,只是知道是好话。 “少王爷说的有道理!瑞儿,你可要记好了啊!”,男子说道,妇人也是点头。 “记清楚啦!”,被唤作瑞儿的小女孩使劲点头,脑后的麻花辫上下甩动。 最后,少年还是被男子灌了半碗酒,是那种市井卖的最多的烧刀子,少年一入口顿时就觉得喉咙一阵灼烧感,再到胃里,像是吞了一块燃起的木炭。 这酒怎么比老家伙那壶里的还要烈?整的少年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稍稍缓了过来。 告别小麻花一家后,少年摸出一个红包,私下里递给了小女孩。 “提前给你的压岁钱,俊哥儿怕到时候忘记了或是不好出门。” 小女孩接过红包,又给了少年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沐春扶着额头走在街上,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允伟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家铺子前,正看着走来的少年。 李沐春缓缓走了过去,看着那灰衫老人,老人也看着他。 允伟指了指身旁的马车,铺子里的伙计正在搬上搬下的往车后边运货。 “我可没有跟着你,碰巧买年货瞧见了。” 允伟又凑过去嗅了嗅,笑道:“哟呵,不会是跑去那座衔春楼喝花酒去了?刚好,今晚你爹回府,今晚我们三小酌一杯?让老夫见识见识一下少王爷的酒量如何?” “滚犊子,架不住瑞叔叔劝,小喝了半碗。”,少年没好气道。 “烧刀子你能整的住?年轻人就爱喝那个,老夫年轻时也爱,一口就是一碗。”,允伟拍了拍胸口,示意如今依旧宝刀未老。 少年只是摆了摆手,朝马车走去。“我去座位上睡会,到时候只要拉我回去就行了。” “瞧你那龟样。”,允伟笑骂道。 少年直接斜躺在马车前室,两只雪白大秀遮住脸庞。少年回味起这种奇怪的感觉,其实还挺好,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只留下了高兴事。 “天生此神物,为我洗忧患。” 少年很快就呼吸匀称,进入了梦乡。 (本章完) 第十四章 不再年少 今日大年三十,伏龙城举城欢庆,满城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家家户户忙里忙外,贴窗花,贴对联,挂上红彩灯笼。 李王府也不例外,府邸上的佣人们陆续开始忙碌起来,就连守卫都是暂时卸下了盔甲,换上了一身大红长衫。 李沐春最喜欢过年,因为过年热闹,而他又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少年今天破天荒的没有打坐,稍稍起晚了些,不过依旧是在屋顶上找了个地方,铺上垫子,躺在上面,视野放的长远。 李王府视野极好,登高远望,就能依稀看全伏龙城全貌。 少年心情很好,身旁放着一盘糕点,嘴里哼着小曲,悠哉悠哉。李沐春今天依旧是那一身雪白长袍,只不过身上又另外披了一件大红色的袍子,领口带有白绒。 看了一会京城,李沐春跳下屋顶,站在阁楼上,开始欣赏起家里女眷们那一身身凸显身材曲线的红色旗袍。 路过的女眷们见到这位少王爷,都会停下脚步,施一个万福,与少年聊两句才离去。少年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每一次都是语出惊人,将那些个好看的姐姐们惹得掩嘴偷笑。 允伟出现在了少年身后,这位李王府管事今天也换上了新衣裳。 “色胚,你爹喊你去大门贴对联。”,允伟依旧是手持烟杆,敲了敲少年的头。 “你才是色胚!你全家都是色胚!”,少年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翻身下了阁楼。 李涣是前一天从宫中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方砚玺,玉制砚玺底座四四方方,上方卧着一只异兽,是那瑞兽麒麟。瑞兽高抬前爪,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底座尚未雕刻提款,大申天子知道这位镇南王有雕刻印章的兴趣,所以特地赐下的压胜物件。 来到父亲的书房,少年敲了敲房门,推门而入,李涣手腕刚好提起,正在收笔,这是李涣的习惯,也逐渐成为了李王府的习俗,逢年过节的提字提词,都是由李涣亲手来写,过年的春联也不例外。 两张联纸,上联“瑞日祥云弥画栋”,下联“春风淑景满华堂”,横批“向阳门第”。 少年看着两张联纸上的字,笑了笑,自家这个爹,别的不说,这一手字还是拿得出手的,能文能武,这一点李沐春还是十分佩服自家父亲的。 “拿去,好好贴,别贴歪了,够不着就喊允大管家帮帮你。”,李涣笑道。 “知道了,他能帮个什么,别帮倒忙就好。”,李沐春“扛”起上下两联,肩头上一左一右,双手则是拿着横批,走向府邸大门。 李王府可不仅仅是大门外有联子,但凡是有房门的,能贴上的,都会有。就比如少年房间门口的那两幅短联:门迎紫气,步得青云,李涣自己书房外的:笔架砚池辞海,诗花墨雨书林,就连灶房上都有:五味烹调香千里,三鲜蒸炸乐万家。 门神换成了倒福,门窗上贴满了窗花,还有一些剪纸,都是这几天府邸上的佣人们亲手裁剪的。 李王府有专门用来用餐的堂屋,佣人与主人并未分开,只是不在一张桌上。堂屋的正堂里头是一张圆桌,放有四张椅子,现如今已经撤去了一张,再然后是靠近门口的大圆桌,足足有十来张,此时的桌子上都铺上了红色的桌布,棱角金边。镇南王平易近人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世人皆有目共睹,所以人人都肯为这位镇南王办事,办事也办的卖力。 灶房里头炉灶四起,一伙人处理食材,一伙人烧柴煮水,管理伙房的一位中年男子也是当年李涣的随军厨子,火头军头头,名叫付程风,长得极其高大且健壮,当年军中无一不在说,这付火头真的是比李将军长得还像将军些。 付程风此时额头绑着一根红布带,一边安排工作,一边举起斧子劈砍柴火。 在灶房这处院子里,还有一座小阁楼,规模极小,还没一位成年男子高,这里头供奉着的是那掌管世间烟火的灶王爷,又称灶君司命。在这处神龛内除去那位灶王爷的雕像外,两旁各有一竖排金色字体,时时五味香,日日三餐煮,中间便是一尊铜炉,香火不断。李王府建有一座祖宗祠,在府邸最里端,供奉的都是李家列祖列宗,只是有一块极其突兀,上面写着李涣父亲的名字,是其自己要求立上去,说是竟然选择了山上修道,那就是凡身已死的意思。逢年过节都会先去请香,今日李涣已经带着李沐春上过了。 李涣是第十七代,到李沐春刚好是十八代。 允伟走进伙房院子里,招呼了付程风一声,后者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朝前者一笑。 “付老弟辛苦了,今晚我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允伟笑道。 “自然自然,后院二十年前埋下的牡丹酿,今日如愿以偿。”,付程风笑道。 允伟听闻“牡丹酿”三字,眼睛冒光,口水差点没流出来。这位老人擦了擦嘴巴,对着烟杆猛吸一口,十分享受。允伟忽而记起一事,朝付程风说道:“府上那个烦人精说是想吃什么牡丹鱼片,蜜饯肘子,你这能做不?” 付程风听闻拍了拍胸脯,笑道:“麻烦允前辈告诉小王爷,包在我身上了,一样不会少。” 允伟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呀,就惯着他吧。” “那可不,毕竟镇南王就这么个儿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咋们关系又这么好,就帮着一起疼了吗。”,付程风微笑道。 “期待与付老弟碰杯。”,允伟离开院子,他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就比如说烦人精负责的大门春联,会不会像去年贴的那样,歪歪扭扭? 府邸大门处,李沐春站在梯子上,正在将横批慢慢的抚平,允伟招呼了负责稳着梯子的佣人,后者行礼后离去,允伟就这么抬头瞧着正在聚精会神忙着手中活的少年,后者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允伟笑了笑,一只脚踩在梯子上,稍稍一用力,梯子便开始晃荡不堪,梯子上的少年跟着晃荡不堪。 李沐春猛然抓住梯子两端,朝身下看去,果不其然是那个成天抽旱烟怎么还不抽死的老家伙,少年大喊一声老家伙,你幼稚不幼稚?然后梯子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少年早已贴好联子,干脆一个后空翻,飘然落地。 “好猴戏!新年第一场戏在你这看到了。”,允伟佯装拍手道。 李沐春瞪了他一眼,拍了拍手,将梯子撤去,稍稍走远几步,拿手笔画了几下,少年心里很满意,联子贴的挺正,跟那后院几颗劲松差不多了。 “不错。”,允伟笑了笑,转身与跨进门槛的少年同行。 “老家伙,我吩咐你的事情说了没?”,李沐春看向老者说道。 “少王爷吩咐的事情,老奴肯定是第一时间去办的。”,允伟点了点头。 李沐春则是跳起来拍了拍老者的后背,满意的点头道:“不错,是个会办事的。” “多谢少王爷夸奖。”,允伟抱拳笑道。 过年习惯吃早晚饭,还未到申时,李王府满府飘香,嗅得李沐春直乐呵,此时街道上鞭炮声渐起,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空中一朵朵金色的花儿在白日里绽放。 爆竹声中一岁除,年夜饭这一封鞭炮,是由李涣亲自来放的。这位镇南王手持一根燃着的松香,手里拿着“满堂红”的一端,点燃引线扔了出去,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后就至,在起身后是府邸上的佣人们以及李沐春允伟,此时大家都在拍手称好。 “爹,这炮,燃得快不?”,少年凑了过去,问道。 “明早儿的开财门,要不你来试试?”,李涣笑道。 年夜饭前放一封,是为除岁,辞旧迎新,而大年初一清早上的那一封,是为开财门,新的一年财源广进,顺风顺水。 少年闻言摇了摇头,整个人缩回了院子。“算了算了,还是等我长大一点再来吧,这声音大的,怪吓人滴。” 众人回到堂屋,李涣先行落座,佣人们这才坐下,开始拉起家常,李沐春可不老实,一桌一桌的到处乱窜,去的最多的便是女眷那几桌,要不是上菜了允伟提着少年回位置的,估计少年就要赖着不走了。 圆桌上,摆满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付程风与佣人们先是搬来数十坛美酒,既有男人们喝的醇香酿,也有姑娘们喝的柔和一点的米酒,最后付程风又是亲自去后院搬来五坛,酒坛沿口那一圈泥封都已经发黑变干,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一掀开泥封,顿时酒香扑鼻,弥漫了整座堂屋。 李涣举起酒杯站起身,众人皆起身。李涣环顾一圈,说道:“感谢诸位为府上所做的一切,李某在此祝愿大家家中全福、五星高照!今天敞开了喝,敞开了吃!” 多达近百人的年夜饭在李涣的一声贺词下伴随着府邸外一声声炮竹声开始了。 李沐春下筷如飞,允伟则是一口又一口品着那牡丹酿,酒水入口回甘,颜色微微发红,怎么喝好像都不太喝的够。 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杯,这一刻大家毫无拘束,疼快畅饮,一时间热闹非凡。 随着酒过三巡,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与李涣敬酒,每一次李涣都准备站起身迎接,只不过都是被允伟按住,说是镇南王就得有个王爷的样子,太随便了也不好。 李涣只得作罢。 等到酒水喝够了,饭菜吃饱了,开始有人在屋内载歌载舞,还有几位伙计干脆是合伙讲起了相声,给大家乐呵的笑声连连。 李沐春怀里捧着一堆叠好的红包,是李王府准备发放给佣人们的,年年都有,数量不一,伙计们也全不建议。 等发到女眷那一桌时,李沐春从怀里换了一大叠,将下面的放在了上面,还悄悄咪咪的说道:“姐姐们,这些可都是多出好几个子的,赶紧收好拿好了。” 姑娘们一阵欢笑,一口一个沐春弟弟心真善,沐春弟弟人真好,李沐春的额头和脸颊也都收获了姐姐们的香吻或是大大的拥抱,少年差点以为自己是那天上神仙,能腾风而起了。 年夜饭落幕,佣人们开始收拾起残局,李沐春则是手持一根桃枝,说是要出门去溜溜。 李涣也是答应了下来。 京城内,李王府的眼线还是有一些的。 少年一路走去,手里还提着几串爆竹。 小麻花呀,你上一年说你怕那二踢脚太响,这次俊哥儿换了一彩炮,这次应该敢放了吧。 昔日的伙伴都已尽数搬离京城,唯有小麻花一位童年玩伴。 娘亲说过,要尽力所能及之事,更何况与小麻花还这么相熟。 少年早已把小女孩当成妹妹看待。 临近那熟悉的街角,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少年发现街道旁并没有多少人在,反而是门窗紧闭。 少年觉得甚是奇怪。 越往前走越是人少。 等到能见到那间酒肆,少年便见到有很多人围成一圈在对面的屋前。 少年眉头一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年三十晚上发生这种事情。” “这贼人也太可恨了吧,一家三口都不放过,还有个女娃娃是吧?” “这街坊邻居还怎么过年哦,心里都是悬着的。” “这京城,也不太平咯。” 人们议论纷纷,在少年听来,言语那是刺骨的冰冷。 少年开始狂奔,费力挤开人群,见到了那惨不忍睹的一幕。 一位高瘦的男子腹部破开一个大洞,浑身流淌着鲜血,趴在地上,手里还撵着一把镰刀,妇女披头散发趴在桌子上,眼睛瞪大,口吐鲜血,满桌皆是。 身穿大红棉袍的小女孩,扎着个麻花辫,手里还攥着一个红包,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 少年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少年右手使劲的抓着腹部,一步一步的缓慢前行。 围观群众早已认出这位少年,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熟不知背对着他们的少年,此时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 少年将高瘦男子扛起,让其平躺在地上,从桌子上拿起尚有盈余的酒碗,一饮而尽。 “瑞叔叔,下辈子,我李沐春!一定请你喝全天下最好!最贵的仙家美酒!”,少年更咽道,烈酒入喉,开始剧烈咳嗽。 少年又将妇人的双眼合上,将散开的发丝重新别好在耳边,扛起妇人放在男子的身旁。 “婶婶,你做菜的手艺真的很好,刺绣也是一绝,真想让我娘亲也能看看。”,少年紧咬嘴唇,已经渗透出些许鲜血,随后找到两张桌布,盖在两人之上。 少年这才回望门槛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看不真切了,只能依稀听见人们议论的声音,以及看见那近在咫尺却寸步难行的门槛。 李沐春还是艰难的挪动到了门槛处,俯身将躺在血泊之中的女孩脸颊扶正,额头与其紧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终于全部释放了出来,少年嚎啕大哭,泪水将女孩脸上的血污几经冲散。 少年哭得最凶的一次是娘亲走的时候,眼睛哭得红肿,好几天看不清东西,其次便是这一次。 有一伙男子闯进人群,他们先前就是坐在对面的酒肆之中,开始驱赶人群。 少年取下披在身上的大红袍,轻轻地覆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小麻花呀,下辈子,争取,一定要争取,再让俊哥儿遇见你。” 少年忽而展颜一笑,仿佛又是那个人人喜欢,人人崇拜的俊哥儿了。 少年眼神突然凌厉,咄咄逼人的目光冰冷地投过去。 “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报官?”,少年声音低沉嘶哑。 那几名男子眼帘低垂,默不作声。 少年厉色道:“你们都只听他镇南王的话!真以为我这个当少王爷的杀不了你们是吧?!” 嘶吼声响彻整条街道。 那些个李王府的眼线皆是单膝下跪,低着头抱拳道:“少王爷赎罪!” 李沐春站起身来,忽而周身狂风骤起,震的衣袍猎猎作响,挽于头顶的发簪被吹飞,使得少年如今披头散发。 那几名眼线则是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 “忠心耿耿?下辈子也继续给他镇南王办事吧。” 少年浑身上下白光渐起,四散而开,地面上瞬间出现数十处裂痕,就在这几道白光快要接近那几名眼线之时,一道拳罡从侧面袭来,却还是未曾震散那些白光。闻讯赶来的允伟眉头一皱,只好再出数拳,这才将那些白光打碎而去,转身望向少年那头,李涣已经站在少年身旁,一只手按在其肩膀上,少年依然前行,一片鲜血溅起,洒出几尺之外。 “沐春!”,李涣沉声道,右手加重力道,少年脚下瞬间裂开一张蛛网,狂风初息,白光消散而去。 “是爹让他们只负责盯梢,不得动手!否则将会牵连到更多人!我知道你对为父此举很不理解。”,李涣喊道。 “但是即使这般,也不是你李沐春。。。要出手随便杀人的理由!”,李涣神色肃穆。 少年满身血污,神色疲惫不堪,抬手拍掉李涣的手掌,一脚踢开地上的爆竹,走向街道远方。 伏龙城一边,合家欢庆,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另一边却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无声,街道上落针可闻。 李涣这才看了一眼手掌,那里传来刺疼,是一道道剑痕,可见白骨。 “要不要跟上去?”,允伟问道。 李涣摇了摇头,说道:“暂时应该是没事的,先由着他去。” 少年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道上,抬头望向那一轮逐渐露头的明月,无声而笑。 他忽然明白了作为一位岌岌可危王朝下的大姓贵胄都会是怎样的立场,明白了作为一国之君到底能怎样的“无为之治”。 人心能有多险恶,世道能有多艰险,人生能有多不如意。 彼时少年,不再年少。 (本章完) 第十五章 青衫入江湖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莺歌燕舞。 春来时的天气总是那么变化无常。 日出,人们趁兴而来,踏青归乡或是远游,沿途欣赏那漫山遍野。 雨落,有人在檐下避雨,有人撑伞而行,走过淅淅沥沥。 各大洲皆是万般不同的风景,好似那景秀山川,百花齐放,俏上枝头。 景色再好,也有不合时宜的时候。 大同圣州五年来,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战乱不计其数,整座诺大的圣州狼烟四起,相比起一国之内的小打小闹,更多的大战事都是发生在边疆。 大申天子又是做起了甩手掌柜,如今天下大势皆由新任国师刘捷定夺,这位新任国师只不过是一位而立之年的年轻人,亏得还算是有一颗聪明的脑子,行事保守不激进,使得如今大申的局面还算安稳可控。朝廷上下的文臣武官换了一批又一批,天下大势在即,允家自然而然进了宫里,与那刘婕一同商讨国家大事,其他王府出钱出力皆有,就连已经清闲了数十年的崔大鸿胪都是暂住在宫里,很少有时间能回府上去。 如今的皇宫内,从京城之外来到这里的修士有数十名,皆是来自那座三界山。 三界山,主峰天岭一座居中,两座次峰地阳、人台陪临,顺风聚水,裹挟一方境内山水气运汇聚天岭之上,善使洞观之法的修士便能清晰的看见方圆千里地四面八方皆有一条条粗壮如手臂一般的金色线条穿过山山水水,最终汇聚于三界山山脚处。 三界山在大同圣州实力与那东子崖、招军台稳稳霸占前三甲之列。 新上任不到五年的国师刘捷正在一处宫殿门前来回踱步,手里还捧着一张竹简,嘴里喃喃自语,神色变换无常。 “国师还是请回吧,陛下的情况你也清楚,如今还不能沾染半点尘事。再说了,陛下不是已经下令国家大事定夺由你为主,其他几大王府为辅了吗。”身披淡青色直缀,腰间左边悬挂着一枚日月玉章,右边则是配有一把铁鞭,鞭身每一层都散发着不同颜色的淡淡光晕,看得人会有些精神恍惚,这位年轻面容的男子朝刘捷微笑道。 “这一国山河没有天子亲自坐镇怎么能行!彭仙师不妨告知刘某,陛下还有几日能够出关,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刘捷抱拳道。 “多则十年,少则七八年,不过陛下有龙气傍身,应该能缩短个一年半载。”,名为彭之的三界山修士微笑道。 “十年?莫说十年,就是那七八年,大申可能一不小心就被瓜分去了!”,刘捷怒道。 彭之摆了摆手,摇头道:“这就看你刘捷的本事有多高了。陛下出关前,大申社稷败在你手里,你就是罪臣,出关之后你便是功臣,就算那个时候国破,你刘捷依然是功臣,必将流芳百世。” 刘捷攥紧手中竹简,转身离去。 年轻国师离去之后,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身淡紫色长裙,长马尾,出现在彭之身旁,两条黛眉微微一蹙,问道:“不会真像彭师兄所说,要守着这个大申天子十年之久?那这样一算,功勋堂那几笔可就不太划算了。” 每一座山上宗门,都会设有一座功勋堂,用来赏罚门中弟子,也可在此接取任务或是他人委托来赚取报酬或是功勋,一定的功勋还能够在那珍宝阁内兑换珍宝。 彭之淡然一笑,“袁星师妹放心,当然不会要那么久的,而且师傅传信过来,此事做成,他老人家还有额外奖赏。” 被唤作袁星的女子这才放心,不过还是轻叹一声,双手环胸。 “白白浪费了这十年光阴。” 彭之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笑道:“就当下山散心,师妹不妨可以去京城逛逛,像大申这种大王朝京城,说不定还能捡漏机缘一二。” 袁星身形一闪,便坐在了一只金筑盘龙头颅之上,双腿晃荡。 “有时间就去。” 彭之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语,有空他也会去京城走走,一些个老物件用来炼制成法宝还是很不错的。 ———————— 自从经历过那件事后,李沐春当晚便昏睡不醒,足足在床上躺了有半旬之久,苏醒之时还依然有些浑浑噩噩,好在经过个把月的调养,总归是没了什么大碍。 至于那件惨案,李涣身平为数不多的动用了作为镇南王的权利,强制官府衙门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凶手,就连当时大申天子知道后也亲自下令派遣数名凤隐士协助,可是这五年过来了,依旧无果,大申天子是闭关又闭关。 李沐春多半时间都是呆在自己房间内,只有吃饭时间或是早晨打坐时间会出房门,偶尔也会出门转转。事后李涣还专门与李沐春面对面谈心过一次,父子两关系虽说有些好转,但是再难回到从前那样了。李沐春依然敬重、钦佩自己的父亲,只是少了那种随意,但是往往这种随意,最让人失落。 如今的李沐春可不再是少年了,身材越发修长,眉清娟秀,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原本少年时期水灵灵的大眼睛越发狭长,那一对凤眼,好似总是那般风情千种,能够一眼看破红尘事,就是头发有些乱,好几根长发丝垂落,显得头顶山挽发的簪子有些多余,不过倒是这般看去,又别有一番风味。年轻人不再穿那白色长袍,反而是换上了一身直缀青衫,腰间依旧是那“金蚕”摇晃。 年轻人如今出门,是要戴斗笠的,否则那些个视线,以及总喜欢偷偷摸摸跟着的女子,会有些麻烦。 李沐春有事没事就喜欢跑去那座炼武堂内翻翻捡捡,又或是去那座藏宝楼内一待就是半天。 李涣也没去管,只是叮嘱几句,别乱拿东西就成。 允伟倒是跟以前没变,还是喜欢坐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撮着烟枪,李沐春也偶尔会去与其小酌几杯,都是聊些 (本章未完,请翻页) 琐事了。 这一天,李沐春又是提来两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酒,坛子都已经褪色了,扔给允伟一壶,自己掀开泥封,坐在一旁,先喝上半碗。 允伟看着那个蹿个儿贼快的年轻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慨的。 “烦人精与那酒量都长了不少。”,依旧是那身灰衫的老人娴熟的掀开泥封,先用鼻子嗅了嗅,点头称赞,“有点东西,城西那边的阜水酒,还是起码五十年以上的,你小子这都能整到,老夫佩服。” 坐在一旁的年轻人笑道:“这几年在这城里转悠,哪个街角缝缝里掉了多少钱我都清楚。这酒呢,还是那允家一位姑娘给我偷摸着拿出来的,这样一想,倒是有些对不起人家。” 说到这里,年轻人又抿了一口,嘴巴砸吧砸吧。 “以前是个色胚,现在是个情种?”,允伟打趣道。 李沐春将酒壶收回金蚕内,“聊不下去了。” 年轻人又去了李涣的书房,敲了敲门,等到里头说了声请进,李沐春才缓缓推开房门而入。还未等年轻人开口,李涣便指了指桌角的一方,那里有一尊印章,整体是那雕刻印章中最好的寿山石,印章上方是一只青鸾展翅,底座并未刻字。 “送你的,这几年你也跟我学了一点,自己看着想刻些什么。”,李涣说道。 “谢过爹爹。”,年轻人抱拳道。 李沐春拿起那方印章,在手中把玩了几下,不得不说,自家爹这手艺,还真不赖。随后年轻人拿出那还剩下许多的阜水酒,放在桌子上。 “阜水酒,您老人家尝尝,儿子就不打扰了。”,李沐春笑着退出了书房。 李涣停下手中的刻刀,看向那坛酒,心中五味杂陈。 在这天晚上,年轻人在自己房间内一处柜子后头,摸出一个竹箱,把所有积攒下来的盘缠又点了一遍,便盘坐在床上开始默念那收玄心诀。 这五年来,李沐春对于这门心法领悟颇大,抽空去了好几次崔府崔舆的书房,虽然崔大鸿胪一直在宫中,但是对于这门收玄心诀早就亲自下笔写了一本类似于感想集的书籍,李沐春手抄了一份,在此期间,还多次翻看了崔舆年轻时游历四方所写下的山水游记以及这一路修道路上的心得感悟,李沐春收获颇多,对于那些山上宗门也有了一些了解。 直到深夜,李沐春手持一尊香炉,点上了三柱清香,准备一切就绪之后,来到娘亲以前居住的院子里。 这里,花儿开得正艳,桃树枝头含苞待放。 年轻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院子的那间房屋,俯身轻轻磕头,然后对着那间依旧透露着微光的书房也是一磕,随后脚尖轻点桃枝,越过高墙而去。 这世道既然如此,王朝天子昏庸,群臣百官碌碌无为,天下百姓提心吊胆。 大申既然是这样,那么我李沐春,先溜之大吉。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后生李秋 雨落青山外,雾起林深处。 春季的霉雨,下得可让人愁,如同萦绕在人心中的烦心事,忽而渐起,又不大不小。 傍晚,乌云厚重,几乎见不到落日黄昏。 有一袭青衫行走在山路旁,尽量走在那野草丛生的路边,而不去淌那早已泥泞满地的道路上。 青砖黑瓦,柴门闻犬吠,炊烟袅袅,青衫不远处是一户户人家。 李沐春稍稍用手提起长衫,一步跨越一处小水塘,站在一处屋檐下,轻轻扣响身前的木门。 “请问,有人在吗?”,青衫年轻人问道。 一开始是无声,直到年轻人又敲了敲,这才从里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谁呀?!” 噔噔的脚步,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汉子,留着络腮胡。 汉子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衫穿着很干净,除了鞋上沾了一点泥水,这一路走来,衣衫却是干干净净的。 “你找谁?”,汉子问道。 李沐春行了一礼,笑道:“这位大叔多有叨扰,后生是那从南方而来的游学人,途径不远处的倪虹镇,本应该就在此住宿,却不料一时间被那花灯吸引了去,时间晚了些,那些客栈就没了房间,想请求下榻借宿一晚,不知可行?” 年轻人自从离开京城后,一路北上,说是来自南方其实也不为过。 汉子半信半疑,又伸长脖子看了看青衫背后那大竹箱,“游学人?” 青衫点了点头,“我会付一些借宿的费用的。” 汉子又说道:“南方来到的游学人,那不就是读书人咯,儒释道三家,看你这一身装束也不像是那道长,儒生。。。也不太像,莫不是那高僧吧?” 汉子突然一手撇开青衫所带的斗笠,映入眼帘的当然不是那剃度。 然后汉子就呆住了,老脸一红。 我得个娘嘞,这个娃娃也忒俊了吧?老子读书读的少,但是见过的人多啊,这种俊,一时半会还说不出来。 李沐春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汉子眼前晃了晃,“大叔?” 汉子使劲晃了晃头,双手拍了拍脸颊,一张嘴瞬间咧的巨大无比。只见汉子朝屋内喊道:“孩子他娘!多备一副碗筷!” “公子快快请进,说巧不巧,寒舍刚好还剩下一间偏房,如果公子不建议,还请留宿一晚。” 李沐春哭笑不得,“那便打扰大叔了。” 汉子将年轻人领进了房门,径直带去了那处偏房。 安顿好年轻人后,汉子又迅速回到堂屋内,妇人和一位年轻姑娘正好端着饭菜上桌。妇人见到汉子如此匆匆忙忙,嘴还咧得跟簸箕一样大,便问道:“突然间添一副碗筷作甚?莫不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又无家可归了,找你来了?” 汉子瞥了一眼妇人,不愿与其多计较,“听我的准没错,这次来借宿的是一位南方来的公子哥,是个贵人!” 汉子又看向自己那正直妙龄的女儿,“没准还是我们闺女的大贵人!” 妇人与那年轻姑娘一头雾水。 “有钱人?有钱人还来我们这里借宿啊?”,妇人问道。 汉子指了指妇人又指了指自家姑娘,“你们见到就知道了,别到时候都被勾了魂去!” 妇人嗤笑一声,“原来是个俊后生,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小年轻什么的,就算长得再俊俏,早就看着没感觉了。。。” 年轻姑娘只是站在一旁,心里到底是有些期待的。 青衫一步跨入门槛,早已摘下斗笠。 汉子笑着迎了上来,“我姓于,叫我于叔就好,这位是你李婶婶。” 青衫年轻人抱拳微笑道:“李婶婶,于姑娘,打扰了。”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那于姑娘手里还端着一盆热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妇人则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两人目光均是落在那站在门口的年轻人身上,准确来说是脸上。 李沐春转头看向汉子,“于叔,我是不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的不是时候?” 汉子立马咳嗽一声,妇人和那姑娘都是一个哆嗦,这才回过神来。 那位于姑娘低下了头,小脸一红,快速走向桌边,将那一盆热汤放下。 妇人则是立即起身来到年轻人身边,握住他的手,笑容那叫一个亲切。 “哎哟哟!公子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不饭菜刚刚做好,今天本就是个吉祥日子,公子这一来,还真就是那锦上添花了不是。走了这一路也饿了吧,来来来,快快坐下,粗茶淡饭啊,公子别嫌弃,菜如果不够,饭有余啊,到时候多吃几碗饭就行,既然都进家门了,那就不要跟婶婶客气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年轻人长身体,吃饱好读书,才读的进去。。。” 李沐春倒是真的有些措不及防,只得看向身旁的汉子。 汉子又是咳嗽一声,妇人才稍稍消停一会。 “站着干嘛呀,坐坐坐!” 于是众人落座,汉子又重新起身,说是去取酒来。 妇人自然而然的夹了一筷子炒肉在李沐春的碗里,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甚,来自哪里啊?” “后生李秋,来自南方的一座城里。”,李沐春走了一天路,还真有些饿了,于是自己吃了一小口饭,对于这些问题,年轻人早有腹稿。 “哎哟哟,婶婶我也姓李,咱两还是那本家人呢,幸会幸会。”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 妇人头头用手肘戳了戳身边坐着的女儿,这位姑娘就一直端着碗,也没下筷,似乎用那碗遮住脸庞,在妇人与那年轻人交谈之际,时不时偷偷看上一两眼,姑娘就觉得今天吃得很饱很饱了。 谁说秀色可餐只能形容女子? 被自己娘亲这么一肘,姑娘这才放下碗,这时李沐春又投去视线,好家伙,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瞥,怎么比那红楼上花枝招展的姐姐们还要勾人啊? 姑娘立马脸红了不少,立即起身,结巴着说自己帮爹找酒去。 李沐春有些无奈,妇人连忙说道:“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怕生,李公子莫建议。” 妇人又与年轻人寒暄了一会,汉子提着一坛酒过来了,那于姑娘也重新落座。 “李公子喝得酒不?”,汉子问道。 “一点点。”,李沐春微笑道。 “那能喝就行,公子来的真巧,今儿个正好是我酒铺卖出第一千坛酒的日子,这第一千坛,是卖了出去,我又买了回来的,就当图个喜!” “原来之前婶婶说的吉祥日子,原来是那么个意思。莫不是那倪虹镇的千叟酒铺?”,李沐春说道。 汉子眼睛一亮,“正是,李公子莫不是去过?” “倒是还未曾去过,只是途径酒铺,就感觉酒铺不一般。”,李沐春笑道,随后年轻人又拿起汉子倒好的酒,“那后生就在这祝愿于叔千叟酒铺财源滚滚金银多,一帆风水元宝摞!” 汉子也举起酒碗于年轻人对撞,哈哈大笑道:“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 吃过一会后,饭桌上的气氛也变得随和起来,于姑娘也能稍微插嘴几句,不至于与之前那般,有话说不出口,妇人、年轻姑娘,包括汉子在内,都觉得这位李公子儒雅随和,谈吐间皆是风度。 妇人突然又问道:“李公子先前说自己是来自南方的城里,南方那么多城,莫不是那邺虎城?” 大申国土,或是说着大同圣州,整片州域就好似那一叶轻舟,有那十六城四十八郡总体布局,而妇人方才所说邺虎城是南方的一座大城池,规模仅次于京城伏龙城。 “不是,还要稍稍近些。”,李沐春说道。 “那是德瑾城?”,汉子问道。 李沐春笑着摇了摇头,“很接近了,后生家乡就在这两座城池之中。” 年轻人自从出了家门距今为止已经走了三个月的路程,途中是路过了那座书院林立的德瑾城,只不过没有逗留。 妇人和汉子对视。 既然又不在邺虎城,又不在德瑾城,还在两座城池中间,那就这有一座城池了。 妇人与汉子心中都有了那答案,神色开始变化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李沐春自然察觉到了,率先说道:“想必婶婶和叔叔都已经猜到了,后生就来自那京城伏龙城。” 年轻人的酒碗瞬间又满,碗碟饭菜堆积如山,年轻姑娘起身回房补妆去了。 李沐春揉搓脸颊,有些后悔说了。 汉子一把搂住年轻人,一边大声说道:“从看李公子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都说茶要喝少,酒要喝饱,这酒啊,就得喝得饱饱的,书上有言:喝酒喝饱者,意气如酒气,亦如仙人登天!” “于叔你都是在哪些书上看来的?”,李沐春哭笑不得。 “一些野史。”,汉子笑道。 野史?那大叔你这野史,也太野了些。。。 妇人笑着说道:“婶婶再去厨房给你们做几个拿手好菜,免得不够酒喝的。” 年轻人连忙摆手说够了够了,回头看向那早已一坛见底的酒坛,还有那脸颊微红,入了状态、眼神迷离的汉子。 酒铺开得不小,酒量倒是不大。 李沐春安置好汉子后,进了后厨,说是帮忙收拾收拾。 那于姑娘急忙摆手说她一个人就行了,奈何青衫年轻人还是执意留下。 “于姑娘就一直帮着爹娘打理酒铺生意?”,李沐春撸起袖子刷着碗碟。 年轻姑娘红着脸点了点头。 “趁着还年轻,你我都要多走一些山山水水才是,倪虹镇虽好,比起天下,终究是太小。就算是京城,对于我们而言,都还是太小。” 那位于姑娘这才稍稍偏头看向这位俊美的年轻公子哥,“倒是有些想法的,只是姑娘家的,一个人出门在外,爹娘不放心。” 李沐春点了点头,“也是也是,倒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倒是可以跟你爹说说,不妨将酒铺子开大些,开到别处去,你不就可以多走些地方了吗。” “开到京城去?”,姑娘问道。 李沐春却摇了摇头,“京城没姑娘想的那么好。” “所以说李公子才会出门游学咯?”,于姑娘又轻声问道。 李沐春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借过一下。”,李沐春伸出一手,去取那挂在不远处的抹布,而姑娘刚好站在前方,只要稍稍抬头就能见到那细长的睫毛,两人靠的极近,姑娘甚至能闻到这位李公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姑娘原本脸上那一抹绯红迅速窜到了耳后根处,双手紧紧抱着碟子,脑海中正出演一部情感大戏。 李沐春取到抹布,擦了擦桌子上的水渍,便看见了一动不动的姑娘。 “于姑娘?”,李沐春问道。 年轻姑娘晃了晃头,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活。 “还需要帮忙不?” 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吧,那我回房去了,姑娘早些休息。” 说完,青衫转身走开,留下一位思春少女回味无穷。 入夜十分,李沐春悄悄出了房门,远处一件房屋内依旧亮着灯光,能依稀看见就是那对母女,妇人好像在与姑娘交代些什么,指指点点的。 李沐春笑了笑,一跃出了墙头。 年轻人站在门外,环顾四周,夜深人静,转过头看了一眼木门上张贴的门神,用手抚平了那翘起的一角。 “终究还是不够通灵,本就稀薄的灵气早已消散,如今也只能吓吓一些刚诞生不久的小精怪了吧。” 门神相,大有讲究,总体分为那三类,驱邪类、祈福类、武将类,都是请专人绘制,再由山上修士赋神,一般正统的门神相都只有在豪门贵胄家门上才能见到,关键时刻那是能显出原形,斩杀妖魔鬼怪的。 像这种普通百姓家中,门神无神,只能说是有形。 李沐春走到一处小山坡上,今夜无云,月光洒下,便能见到那山坡上有一座小庙,与人差不多高。 青衫年轻人捻出一根清香,无火自燃,随后放入那一尊香炉内。 只见年轻人嘴中念道:“后生李秋,诚心供香,还请土地爷现身,与后生一见。”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有点意思 土地爷,是属于管理一方郡县的人间小神之一。 每一处郡县百里之地会由朝廷负责专人勘测风水,选取几处适宜之地,再由山上修士配合工部来合力打造一处土地庙。每一方水土的土地爷都是由朝廷选取实力尚可、无劣迹的山水精魅担当,守护一方百姓安宁,靠着百姓的香火供养,与那门神、灶君司命地位相差无几。 李沐春看着那一炉香火,四下里并无动静。 年轻人苦笑道:“土地爷就别挑剔了,后生虽然上香数量不多,但是毕竟也是那山下买不到,是后生专门托人从那山上求来的沉香啊。” 这才有一缕青烟自那土地庙前缓缓升起。 一位瘦小的白发老头,慈眉善目,手持比自己还高的木制长杖,一身大黄色长袍,拖拽在地上。 李沐春打了个稽首,“后生李秋,见过土地爷。” 那土地爷笑道:“后生心诚,明月可见。不知此次唤小神出来,是为何事?” 李沐春双手背在身后,“敢问土地爷,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处山谷?” 土地爷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处,后生要去?” “是有这个意向。”,李沐春点头道。 那土地爷貌似是思考了一番,“小神建议,还是远离最好,毕竟每一处山水,都会有生人莫近的地方,那处山谷正是属于这种,传说不知怎地,死去百姓的怨念都喜欢往那里去,煞气很重。。。” “是不是一处黑沼地?”,年轻人打断了这位土地爷的话。 土地爷神色一变,眉头稍稍皱起,试探的问了问:“山上修士?” 李沐春微笑着点头道:“算半个。” 土地爷似乎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是那山上仙长,那小神也就不隐瞒什么了。”,只见土地爷手持木仗敲了敲地面,在青衫年轻人身前的哪一座土地庙犹如掀开一层窗纱,样貌与之前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圈乌黑色的雾气缠绕。 李沐春上前一步,手指扯出一些雾气,竟是极其浓郁,从手指尖出传来细微的针刺感,而且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果然是生了那凶鬼。”,李沐春转头看向土地爷,“土地爷这你都不管上一管?这煞气程度,手上没得个百来人命,半百也是有了的。” 土地爷神情尴尬,立即说道:“仙长赎罪啊!小神真的是有心无力,前个把月交过手,可奈何境界相差悬殊,就连我这土地庙差点都被夺了过去。。。在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传信朝廷,只是都快半年了,依然不见回信。” 李沐春望向远方,神情复杂,“可以理解。” 青衫年轻人随即抖搂抖搂袖子,微笑道:“后生这里倒是有一道法子,可以助土地爷挣得这笔功德,就看土地爷舍不舍得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土地爷心中似乎抉择了一番,“敢问仙长,是怎么个说法?” 李沐春从袖中摸出一张青色符纸,“我这里有几张符箓,能够暂时将你这土地庙迁移出去,占据那黑沼地,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到时候我先出手,搅乱沼地那片气息涟漪,到时候气象大变,土地爷便使出这几张符箓,来个偷换天时地利,既能达到强我,又能达到弱敌,应该能一鼓作气打杀了那凶鬼。” 像这种山水小神,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道场,身居道场之内,就如占据自己这片小天地,实力自然是要强上几分,比如门神的道场便是守护宅邸的方圆几十里地内。看那山上宗门之间的互相攻山,为何攻山先破护宗大阵,是同等的道理。 “仙长有几成把握?如果失败了,又会怎样?”,土地爷问道。 李沐春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四成,如果没有意外,就是五成。失败了,我会先被那凶鬼杀死,然后再是你那土地庙,最后没了土地庙的土地爷是什么下场,想必土地爷自己比我更为清楚。” “这。。这也太低了吧。”,土地爷皱眉道。 “所以说,就要看土地爷有没有造福百姓的觉悟了。”,青衫年轻人微笑道。 土地爷看了看那山坡下的家家户户,又回头望了望自己那一座土地庙,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难得!土地爷配得上“神仙二字”!”,李沐春说道, “君子问祸不问福。” 于是,月下,夜里,能听见年轻人爽朗的笑声,久久回荡。 第二天清晨。 在距离倪虹镇不远处的乡道上,有人走于道上,有人纵马奔驰,也有马车缓缓行过。 无论是道上的人,还是马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有意无意瞥向一边。 那是一位骑在牛背上的年轻人。 里头身穿淡蓝色的道袍,外边还披上了一件灰色长袍,一根看似是那桃木枝做成的发簪就这么挽于头顶。 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道士,只是既没头围道巾,也没有头戴道冠。 年轻道士也没理会身旁的目光,只是嘴里叼着草根,躺在牛背上闭目养神。 在大同圣州的道家道观总计八座,作为最推崇儒法的大州能见到道士下山,是属于稀奇事了。除了一些个斩妖除魔的大事,一般这位于圣州的八座道观道人都不会轻易下山。 不像那道观林立的九守道州,又唯有三观力压群雄。 白云峰上白云观,齐云峰上真武观,青城峰上龙门观。 这三位观主,道法超然,也是道祖座下三位弟子。 等到青牛驻足不前,那位年轻道士这才睁开眼睛,很快眼睛又眯起,伸出手遮挡在额头上。 雨过天晴。 “好一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骄阳天,叫人抬不起头。”,年轻道士说道,随后见暂且四下无人经过,拍了拍身旁那头青牛,竟是化作一团白雾散去。 倪虹镇子口都有些叫卖的摊贩,挑着扁担,身边放着箩筐。 年轻道人瞥了一眼,净是些不认得的玩意。 大同圣州与九守道州民风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年轻道人见到一处摊子上,油锅架起,一团团面团下锅,却是变作一个个圆球浮上油面。 “这是何物?”,年轻道人起了兴趣,三两步便来到摊子前。 “道长是别处来的吧,这是我们这的小吃,名叫麻团,道长可以试试看。”摊贩笑道。 年轻道士还真就买了两。一口下去,虽说油水尚多,但是入口软糯香甜。 “不错不错。”,年轻道人继续逛荡着街道,又见到一处铺子前,众人围观,凑近一看,竟是掌柜招人写联子呢。 “你出才,我出财,我以我财买你才,买过手了就是我的了,其他人要是想买,就得另谈价格了,广迎文人义士!” 掌柜的大声喊着,年轻道人觉得有趣,在那人堆中偷摸着两张联子,又寻到一处长凳,思前想后,这才落笔。 万里乾坤明似水,一色寒光皎洁。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随后落款处写道。 清贫。 林一峰。 “掌柜的掌柜的,如何如何?”,年轻道人举起自己那副作品,朝掌柜的喊道。 那掌柜的一瞧见是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这平日里哪能见到那山上道长,连忙起身笑脸相迎。等到见过那副字帖后,笑意更浓了,只是从字体上看,就能联想到落笔之人,逍遥自在。 “这位道长,真是下笔如有神!我愿出一百文,道长觉得如何?” 这也算是道家真迹,岂能放过? 林一峰点了点头,将联子放在铺子柜台上,等到掌柜的准备递来钱袋,年轻道人又摆手拒绝了。 “相逢即是有缘,我送掌柜的一份便是,不求回礼。”,年青道人这才打了个道门稽首,转身离去了。 那位老掌柜连忙还礼,一阵感谢,随后便是人群的漫天喊价,都想要买下那副道家真迹,后来还惊动了镇上的大户人家前来要重金收购。 林一峰几步并做一步,一跃来到了房檐上,举目远眺,常人或许看不见,但是放在他林一峰眼中,可谓是一览无余。 那是一袭青衫,身旁还跟着一位矮小的老人。 林一峰眯起眼睛,手指在衣袖中不断掐指演算。 “怎么跟师兄道观里那一缕剑意给人的感觉这么相似呢?” “有点意思。” 年轻道人脚尖一拧,过了墙去。 (本章完) 第十八章 请君入瓮 一袭青衫缓缓行于林间。 在其身旁,还环绕着一粒金色的光点,是那土地爷所化。 李沐春眯眼望天,红日初升,是那阳气正旺之时。时辰故意选在早晨,也是为了冲煞,不至于阴气萦绕。 本来还有一两条能够供人行走的山间小径,此时此刻已经是杂草树木横生,说明此地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李沐春蹲下身子,从地上捻上一撮泥土,在指尖揉了揉,湿润的不行,有些粘手。 “这几日倒是下过几场雨,但也是淅淅沥沥,加上这片林子树木如此繁茂,地上不应该这么湿润才是。”,李沐春自言自语道,随后转头望向那一粒光点,“土地爷,这方圆百里地,都归你管?” “是这样没错,小神能察觉到自土地庙外百里地内的情况,若是到了那邪祟之地,自有感应。”,自那金色的光点中传出声音。 李沐春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走了个把时辰,青衫年轻人三两步跳上树冠,举目远眺,能见到一处野草更加丛生的谷地。 “如何?”,李沐春问道。 那一粒金色的光点逐渐变化,变成了一位秀珍的土地爷立于年轻人的肩膀上,随后用那根木仗指了指远处,“就是那里了。” 李沐春随即环顾四周。 这里地势高低起伏,向四周延展开来。 李沐春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金蚕”,一尊铜炉出现在其手中,其中早已点燃一柱清香,站在其肩膀上的土地爷那种无形的压胜顿时减轻了不少。 “还得再靠近点,万般鬼物皆有其诞生的原由,我们要是能弄清楚,又能多几成把握。” 土地爷倒是有些忧心忡忡。 李沐春笑道:“怎么?都到这里了,土地爷心里打起退堂鼓了?” 那土地爷摇了摇头“仙长说笑了,倒不是这样,只是再往前走,小神这弱小的灵识便是不起任何作用了,如同瞎了眼,怕有什么突发情况。” “继续走便是了。”李沐春一跃向前。 土地爷见这位年轻人没什么反应,便也不再多语。 青衫年轻人来到一处较高的石台上,略微俯下身形,那一对凤眼微微眯起。 在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骨,有的尸骨上还有未曾消失的皮肉和毛发清晰可见。 还有一堆堆小骨山看得人心惊胆颤。 “这。。。之前顶多是吸食阳气,怎会变成如此?!”,土地爷有些慌了神,使劲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这个土地爷,当得太不称职了!” 李沐春摇了摇头。 这世道一变,就连鬼怪都要兴风作浪了。 “还有补救的办法,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 “但求此番事了,土地爷还要更加勤恳照顾百姓才是。” 土地爷心中五味杂陈,太平盛世太久,自己也逐年懈怠,从之前每半询的巡山走访,到如今的一年半载不曾离开土地庙。 李沐春如今所在的地方,能清晰的看见那一汪汪的沼池,漆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墨。年轻人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双手不断相互摩擦,这是年轻人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这黑沼的水,以前来自什么地方?”,李沐春忽然问道。 土地爷一想,指了指西边的一座山后,“那里有一条小河,名为收纳河,应该是此处沼地的源头。” 李沐春沉思片刻,便问道:“敢问土地爷,这不远处是不是有一处坟岗?” 土地爷轻扯着胡须,点了点头,“还真是有一处,就在那条收纳河附近。” 李沐春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那就差不多搞清楚了,还请土地爷带路,去那坟岗看看去。” 土地爷满头雾水,那坟岗离这黑沼虽说不远,但是也有个几十里地,总不可能是那里的鬼魂跑过来了吧,那绝无可能,因为一些香火情的缘故,这位土地爷平常走动最多的便是那条收纳河,而作为临近河边的坟岗,自然而然就成了照顾对象了。 来到坟岗处,李沐春先是循着河畔走了一遭。 这条收纳河不算宽,水流湍急,水质较为清澈,养着这十里八乡地的百姓,过河也是需要架桥或是乘船方才能过去。 “坟岗总计八十九座,对吧?”,李沐春问道。 “正是。”土地爷回答道。 “山聚气,水聚财,依山傍水,按风水来看,此处是极好,如同土地爷那土地神位,既符合形势,又符合其理气,”,青衫年轻人转身来到一处坟地前,此处应该不能称作坟地,而是应该叫做坟场,此人生前必定是一位大户人家,独占一方土地,只是墓前是一条笔直的石板路,直冲那条收纳河。 “仙长的意思是?”,土地爷问道。 李沐春笑了笑,随后一拳突然砸下,前方竟是凭空出现一道道涟漪。 青衫年轻人拧了拧手腕,指了指脚下那条石板路,“这就是问题所在。”,随后年轻人看向那回复身形的土地爷,嗤笑一声道:“想不到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养鬼,土地爷竟然一点不知晓?好一个灯下黑。” 土地爷一脸茫然,眉头紧皱,连忙跪拜道:“这可不是小神与其同流合污!小神是真不知晓此事!” 李沐春摆了摆手,说道:“这我知道。” “坟场风水,墓穴前必定是辽阔平整,且要屈曲蜿蜒,是为了抵御正面冲撞而来的煞气,而这里平整倒是平整,只是这一条笔直的石板路,明显是聚煞,有人还故意设有法阵,通过这条收纳河,连通这一片山区的地底龙脉,将这些煞气送至那黑沼处,这样日积月累,加上生人暴毙丢命,怎的不会生出恶鬼?!” 青衫年轻人撸起袖子,又凭空摸出两张符纸,分别贴于双手手腕处,然后又是几拳砸向那道“法阵”,只是那法阵依然只是泛起片片涟漪。 “问题是,我如今还破不了这阵,所以我们只能先斩了那恶鬼,然后通过那条地底龙脉反制才行。”,李沐春放下袖子,手腕上的符纸变得黯淡无光。 那土地爷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像这种情况,如果朝廷知晓了,撤去神位不谈,本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会被修士炼化成一缕细小的精魄,当做那皇宫里的长明灯灯芯,至于燃烧百年还是前年,就要看你身上的功绩如何了。 “傻跪着有什么用?我跟朝廷不熟,不会去告发你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补过。”,李沐春拍了拍手。 “在所不辞!”,土地爷这才站起身来。 “土地爷你立刻准备好,还是按照原计划,我先上,趁着现在日头正旺,能早一天灭去邪祟,就能早一天安心。” 李沐春交代完后,自己便朝着那黑沼地奔驰而去。 年轻人这么着急,早些去除麻烦是其一,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 这些凶鬼恶煞行凶之前,必定会用特殊的秘法标记目标。 李沐春先前虽说隔着有些距离观察那些尸骨,但是还是能察觉到那一具具血肉还未完全褪去的尸骨上都有一种相似的气息。 他在于叔一家子身上也察觉到了这种气息。 青衫年轻人一到那黑沼前,就是从袖中祭出一条条由符箓连成的“长线”,凌空悬浮,首尾相接在那黑沼地之上,随后李沐春又取出一张碧绿色的符箓,向天掷去,口中大喊一声:“暂借风师一两!” 自那年轻人脚底忽而激起巨大风浪直冲云霄,将那些七横八错在头顶的树枝树叶直接绞得稀碎。 烈阳顺至。 照射在那一圈符箓之上。 那一圈盘旋飞舞的符箓如或敕令,不断收缩,最后融为一张赤色符箓高悬。 那赤色符箓逐渐裂解,自那裂缝中射出一道道井口宽大的金色光芒,照射在黑沼地上滋滋冒烟。 刺耳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卷起一道道风刃,直接将年轻人所站之地削成空地。 李沐春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血痕,只是年轻人依旧面不改色站立不动。 忽而头顶金光一闪,一座土地庙突兀出现,光芒大盛,就要顺势砸下,一道虚影却是凭空出现,一掌便是托起那座从天而降的土地庙,后者便不能动弹半分,随后便从此处林间四面八方各有一道黑影出现,赤红双眼,血盆大口,围杀至居中的青衫。 李沐春眉头一皱。 “为什么会是四只?!” 只见那一手托着土地庙的虚影伸出一掌,似笑非笑。 “请君入瓮。” 风浪激荡,那四道黑影铺面而来,沙石横飞,地面裂开一道又一道沟壑。 就在那一双双只是挂着些皮肉的白骨尖爪要将居中的青衫捅成马蜂窝时,又是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只见他双手在周身游走,双臂犹如流水,打出两道白弧,将那四只凶鬼尽数击飞,随后又是凭空一掌,又将那道虚影推开至数丈之外,那座土地庙才得以落下。 只见那道灰色长袍内套道袍的人影站定,竟是摆出一招金鸡独立,左手高举,右手横于胸前,转头对那青衫骂道。 “如此鲁莽,施主莫不是想做那尸地伏魔不成?” 随后看了看周围,又转头望向那虚影,微笑道, “好一个请君入瓮!” (本章完) 第十九章 事了 那一道虚影在退出去几丈远的地方止住身形,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污渍。 四只被突如其来搅局的年轻道人拍飞后,身形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土地庙落地后,是直接震散了大半堆积在此处的阴气,比起李沐春先前使用的那一招“聚阳符”还要效果拔群。 能见到那黑沼地一个接一个的变回浑浊的水潭。 那土地爷这才现身,先前心是提到了那嗓子眼上,这位土地爷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了,可是没想到天降神兵,被那位看上去很年轻的道人所救。 “仙长,现在是什么情况?”,土地爷还是有些慌神,连忙问道那位青衫年轻人。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那边的。”,李沐春也有些惊魂未定,缓缓起身,朝那位道人打了个稽首。 年轻道人回了个道门稽首。 不远处的那道虚影打了个响指,那原本分布在四面八方的恶鬼迅速归拢,站在其身侧。 虚影瞥了一眼两边的恶鬼,这一座土地庙下来,还真是大麻烦事,那些恶鬼身形都开始有消散的迹象,待他重新找回在其身侧,这种情况才略微好转几分。 “不知是圣州哪一脉的天师下山来了?”,那虚影笑眯眯的抱拳道,“莫不是那阳以观?” 为什么会是阳以观? 因为作为大同圣州本土道观,道人几乎都是在山上潜心修道,很少过问尘世,只是有一观大不相同,每隔三十年,就会下放十来个弟子入尘历练,没有护道人,是生是死,全凭本事,这便是这阳以观。 而这阳以观又以一部五行之象名动圣州,阳以观观主陈敬青更是道法通天,五行法术镇压世间妖魔无数。 据说在以前圣州还未太平的年代,一头潜伏地底上万年之久的鬼物破土而出,仅仅一天时间里便是浮尸万里、血流成河。如今的阳以观观主当时还很年轻,修为尚可,却是敢于拼去姓命,硬是与那头已经阴神境巅峰的鬼物缠斗了个把时辰,成功拖延时间等来了几位山巅人物,其中就有如今大同圣州其余几大道观的老观主。 那一场大战,是真正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了,如若不是一位阴阳家老祖使出秘法,主动散去半身修为不要,将那鬼物强行拉至一处小天地内,否则那只鬼物就能以圣州所有精怪为本体,一次次重现人间,那么打到最后,只会让大同圣州一块块地域山河陆沉。 鬼物本就是属阴,那么修炼出了阴神的鬼物实力如何,可想而知。 李沐春对那陈观主是早早就听闻其大名,心中更是敬仰几分,这次北上,还专门计划好了,如果不绕路,就去那座阳以观坐坐,上香拜拜,至于能不能见到那位陈观主,还得另说。 那位年轻道人摇了摇头道:“天师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敢当,至于阳以观,小道更是高攀了。” 不远处的那道虚影双手一拍,恍然大悟,竟是打了个道门稽首。 “原来是远游至此的道州仙师,是晚辈有眼无珠,罪过罪过。” 年轻道人又转过头来问道那一袭青衫,神色无奈道:“你们圣州的阴物,都是这般会扯皮?” 李沐春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见那道虚影双袖一抖楼,甩出两张白底赤纹的符箓来,夹在两指之间,嘴中还念道了几下,随后将符箓丢向身前,身形逐渐消散。 “竟然情况有变,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两位保重。”,那道虚影招了招手,消散在了原地。 那一张被其丢下的符箓在其身形消散后,符箓四分五裂,数十道冤魂尖啸着四散而开,犹如一道道铁索,将那四只凶鬼分别牵连住,然后不断挤压,揉捏,最后硬生生的将其变为一只。 一个头颅三张面孔,还剩下一张是长在那八只爪子上。 “祛冤符还能这么用?”,李沐春惊讶道。 “哦?看来施主对符箓一道,有些理解。”,那年轻道人笑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说道:“说是有什么理解不敢当,只是傍身的小把戏而已。至于祛冤符,我们这里办白事的时候,都会在灵堂前贴上好几张,以防逝者化为凶鬼。而刚刚那人用过的那张,明显是十几张一同炼化而成的。”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可以吗,看样子还真是我道家信子,这圣州道韵看来还是不错的。 李沐春看了一眼天幕,那一轮原本高悬于天的大日,此刻竟是被厚厚的云层遮盖,而且好像还有要下雨的迹象。 “看来今日这日子选的还真不是时候。”,李沐春无奈道。 “这不还是有些时辰吗,足够了。”,年轻道人说道,随后从其宽大的袖中抖搂出一把银关刀,原本是那小巧的玉雕物件,一般是一些富贵人家子弟挂在腰间,是那辟邪之物,只是在年轻道人手指掐诀以后,蓦然变大,明显与其他的银关刀不太一样。 “能用不?”,道人问道。 “不会武功,只会抖搂一些符箓小把戏罢了。”,李沐春抱拳道。 年轻道人挠了挠头,“那没办法了,施主就与那土地爷一同护住土地庙就好了。” 李沐春点了点头,退至土地庙旁。 那一只融合了四只凶鬼的大凶鬼,因为四道意识并不能完全一致,导致它现在在不断的四处乱砸,挥舞着尖长的利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爪痕。 突然间这只大凶鬼居中的那张面孔大嘴一张,竟是吐出一只手来,迅速朝那道人抓去。 道人单手握刀,轻描淡写的向斜上方一提,那只黑手一接触便是一分为二,从手掌处开始炸裂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直去往那大凶鬼面部。 那凶鬼好得也是生出一些灵智,当下就斩断了那口中的手去,以保本体。 年轻道人身形蓦然将至,任旧单手持刀,那银关刀刀身绽放绿芒,一刀斜劈下,将那凶鬼半边身子斩去,随后另一只手三指一撮,浮现出一朵小火苗,金光灿灿。 “离火。”,年轻道人一掌拍去,火苗包裹手掌,随后拍向凶鬼。 那一团金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凶鬼全身,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是将其烧成灰烬,就连那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李沐春和那土地爷看的目瞪口呆,青衫年轻人正在思考要不要过去喊一声“前辈”。 年轻道人察觉到了那两股怪异的眼神,微笑着解释道:“像这样的鬼物,只能算是小喽啰,要在人手中操控着才厉害,施主和土地爷不必大惊小怪。” “道长谦虚了。”,李沐春抱拳道。 年轻道人看了一眼眼前那一团团冤魂,又凭空扯出一张空白符纸来,抓在手中晃了晃,紧闭双眼,似乎是在抉择。 “这道因果,贫道接了!”,年轻道人符箓一甩,一条地脉自那地底拔起,轰隆隆的震天响。 那一条地底龙脉清晰可见。 最终无论是那人为豢养的鬼魂还是那些惨死在这些凶鬼爪下的冤魂,都被尽数收进符中。 “这次就去,就去,就去。。。白云观吧!”,年轻道人拿起符纸一甩,直去天幕。 “搞定。”,年轻道人拍了拍手。 整片林区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 一处云遮雾绕的院子里,石桌棋盘上,有两人正在对弈。 一人白袍束发,头顶那五岳真形冠,年轻人模样。 另一人淡紫色长衫,头顶那浩然道巾,是一位稚童模样。 白袍年轻人眼睛盯着那棋盘,却是突然伸手一捏。 一张符纸便被其夹在指尖。 与其对弈的那位紫色长衫的稚童略微抬眼,无奈道:“这小师弟,还真不跟师兄们客气。” 白袍年轻人双指略微晃荡,那符纸便自然褪去。 “谁叫我们就这么一个小师弟呢,当师兄的不疼谁来疼?师尊吗?”,白袍年轻人笑道。 “师尊日理万机,哪有这么多空闲日子,不过也好,小师弟还不至于送去那三千神州顶冠。”,稚童点头道。 “那么就由他去吧,师尊也嘱咐过,这是好事。” “师兄落子。”,白袍年轻人伸出一掌。 两人手旁皆没有棋篓,双指一上一下,使用那灵力化成,而两人面前也不是什么棋盘,而是这天下九州山河图。 对弈两人先后落子,一黑一白,灵光点点,璀璨无比,宛如一条条天外星河。 (本章完) 第二十章 遵道而行,我心自在 等到方圆百里之地的异象完全消失,土地爷长舒了一口气,那一座突如其来的土地庙也消散而去,回到了原本属于它的山坡之上。 一改之前被煞气氤氲的模样,一圈一圈的光晕绽放开来。 李沐春抬头看向那一轮当头圆日,如释重负。 土地爷双膝跪地的动作被李沐春制止,只见这位土地爷老泪纵横,声音颤抖的说道:“如果不是仙师和道长,小神该如何是好,这方圆百姓又该如何是好啊。” 年轻道人甩了甩袖子,笑了笑,打了个道门稽首。 “行善积德,天经地义。” 李沐春抱拳以礼,年轻道人抱拳回礼。 “不知道长姓甚名甚,以后途径道观,定为道长礼敬道德松香。”,李沐春笑道。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不急着回答,转头对土地爷说道:“还剩下些小麻烦事,就有劳土地爷善后了。” 土地爷心领神会,行了一礼,化为一道白雾散去。 李沐春试探性问道:“道长有事?” 年轻道人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贫道林一峰,道号清贫。” “清贫道长。”,李沐春又抱拳道。 那清贫道长苦笑着挥了挥袖,“你我年龄相仿,喊道长作甚?把我喊老了不是?” 李沐春挠了挠头,一时有些语塞。 “移步移步,孤男寡男呆在这林间成何体统。” 名为林一峰的年轻道人大步朝前,往林子外走去。李沐春回望了一眼,还剩下一堆余烬的邪祟之物,心中琢磨了一会。 火修道士?那最初救我怎么用的好像是那拳法? 李沐春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林一峰从肥大的袖中摸出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桃子,用袖子擦了擦,朝身旁的青衫年轻人递了递,后者摆了摆手,于是自己便大口啃了起来。 “林道友是来自九守道州?”,李沐春改了个称呼问道。 “是也不是。”,林一峰继续啃着他手中的桃子。 李沐春心中了然,那就一定是了。 “先前看到道友施展那符箓之术得心应手,莫不是我道门符箓派旁支修士?”,林一峰笑问道。 李沐春有些尴尬,解释道:“一些个小把戏罢了,上不了真台面,让道长见笑了。行走江湖,总得有些傍身之技,符箓一术学起来和用起来相对简单一些,仅此而已。” 林一峰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青衫年轻人。 长得还不错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会武功?” “不会。” “是修士?” 李沐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个练气士吧,不过才刚刚上路。” “那就奇了怪了。”,林一峰眯起眼睛,顺手将那一枚桃核埋进土里。 “我很奇怪吗?”,李牧春问道。 “人挺正经,就是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机缘巧合,有些熟悉。”,林一峰拍了拍青衫年轻人的肩膀。 李沐春摆弄着眉头,心里想着,我两家乡可是相隔千万里,这也能是发小?随即又转念一想,难不成是小时候爷爷带过来的朋友?李沐春摇了摇头,那也不对。 不知不觉,在一路的闲聊中,两人漫步又来到了那条收纳河边的小山坡上。 林一峰走近先前李沐春率先发现不对劲的那座坟场前,伸手探去,恶鬼已除,那一道屏障已然消失。 “李道友懂些坟场风水?”,林一峰转身问道。 “看书看的杂,懂一点点。”,李沐春点头道,然后将自己的见解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里确实与道友说的一样,有人故意在此养鬼且时日不短,这一条收纳河别看我们眼前这一处笔直平稳,再往下游走走,应该就会是错综复杂。”,林一峰手指在袖中掐诀,随后又掏出一片槐叶,递给了李沐春。 “道友不妨用此遮住一只眼睛,然后再仔仔细细看看那条收纳河。” 李沐春接过槐叶照做,果不其然在那条收纳河中央,一条极其细微的黑线逐渐浮出水面,连接上游自那下游,上看看不到头,下望望不尽边。 “一叶障目,好一招障眼法。”,李沐春感叹道,随即又问道:“那道友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 林一峰双手笼袖,“没错,这背后一定是牵扯到某个势力的,或许是某个人,又或许是某座宗门山头。” 李沐春微微眯眼,双手摩擦。 “如何?管还是不管?”,林一峰依旧双手笼袖,视野望向那条水尤清冽的收纳河。 青衫年轻人也开始学着那年轻道人双手笼袖。 出门已有多久?李沐春倒是一时间有些恍惚了,掐指一算,好几个月了,因为中途都是着急赶路远离那伏龙城辖境,一路上并未去看那大好风光,仿佛自己离京城,离那李王府还没多远,实质上已经远去几千里路程。 你李沐春爱管闲事? 青衫年轻人随即又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闲事。 从小爹就说过,大丈夫要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书上都说,已身殉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 就算你做成了这等功绩,又会有谁能记住你李沐春? 最多成为百姓口口相传的无名英雄。 青衫年轻人很快就不去多想,他从小就这样,很容易说服自己的。 这个世道再差,也不是你可以同流合污的理由。 只见李沐春搓了搓手掌,又捏了捏拳头,朝着年轻道人笑道:“君子遵道而行,岂能即途而废?” “愿人间烟火处,处处平安。” 这一瞬间,李沐春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反而是一直在以内视之法观察青衫年轻人心境的林一峰眉头忽而紧皱,忽而又瞪大了双眼。 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平静湖面突然间激起排空巨浪,一块白璧无瑕的透明“玉石”破开水面缓缓升起。 林一峰的那一粒灵识就这样站在那江湖之畔上。 湖面上,有那明月大日高悬于天。 那一轮明月月光柔和至极,倾撒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水波不兴。 另一轮大日烈阳高照,骄阳所至之处湖水被那烈阳烹煮,湖面上一片霞红。 这座心境湖面一分为二,全然是两处不同的风景。 在这等惊人的异象之下,林一峰那一粒灵识芥子差点就要崩碎而去,只是那一块“玉石”的出现,使得明月大日顿时暗淡无光,犹如众星拱月,沦为陪衬的一方。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剑心?就算如此,一名剑修的剑心怎会如此通明?”,就在林一峰心神芥子即将散去之时,他隐约间见到在那块白玉之上,站着一位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眼观明月大日。 随即就是两道足以遮盖天幕的白光“帷幕”拉起,瞬间遮掩明月大日。 “果然如此。。。” 林一峰突然间一个踉跄,李沐春眼疾手快立马扶持住。 只见这位年轻道人眼珠布满血丝,七窍流血,好似奄奄一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狼狈至极。 “道长?!”,李沐春有些措不及防。 林一峰艰难的抬起手,挥了挥,示意并无大碍,便立马盘坐在原地,吐纳凝神,很快便嘴角上扬。 果不其然,那两道“帷幕”给人的感觉,与师兄道观里的那一缕剑意一模一样。 那“白玉”之上的白衣男子不知道是不是朝自己说的,说他还想再看一看他李沐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看来自己,也并不是这么特殊嘛。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春天渡 李沐春告别了于叔一家子后,准备离开倪虹镇辖区,继续往那北边去。 林一峰伸手轻轻抚平那门前两张门神画略微翘起的一角。 知道李沐春要早早离开,于叔那一家子是真正不舍啊,最后还是李沐春稍稍语气强硬了些,说非去不可,这才事了。 于叔一家三口就这样站在门口,目送着李沐春连同那位年轻道长一同离去。 还没走几步,那妇人便开始抽泣,女儿便在一旁轻声安慰,就连汉子眼眶都有些红了。 林一峰回头看了一眼那家门口三人,又看了看身旁的青衫同龄人。 “你亲戚?” “不是,我只是借宿了一晚。” “那这一家子也太重情重义了吧。” 李沐春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那依旧神色有些疲倦的年轻道人,说道:“道长刚刚差点没把我吓死。” 林一峰抹了把脸,“小事小事。” “还真不小。” 李沐春在走出几里地后,回头看了一眼,才将于叔临别时赠送的那几坛酒水收入腰间的金蚕中去了。 “品质不低。”,林一峰瞥了一眼金色的小袋子。 李沐春点了点头,“亲戚送的。” 头顶日头正旺,在这雨水多的春季里,可真是不太常见。 李沐春本以为这位年轻道长很快便会和自己分道扬镳,哪知道跟了好一路,似乎始终都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青衫年轻人忍不住问道:“道长这是准备去哪?” 林一峰抬起手臂遮挡在额头处,望向远方。 “还喊道长作甚?贫道道又不长,年龄又不长,李兄弟喊得我别扭死了,叫我一峰就行了。” 李沐春对林一峰的回答置若罔闻,寻了一处树荫下坐了下来,随手取出一坛酒来。 “一峰兄弟,你其实不用跟来的,你们道家因果一说,与那佛家一般,都看得很重,不碰最好,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出手,没必要的。” 林一峰背靠在李沐春身后的大树,双手笼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 “大多数时候,人与人的道路是并不相同的。” “有的人心中是家国仇恨,是随遇而安,见过了一些世间的丑恶,便觉得世上就少有那逆流而上的人了?” 林一峰从衣袖中伸出手掌,两只手各自五指并拢,如同一尾游鱼在身前游荡,最后重重双手一拍。 “道相同,可相谋。” 李沐春手里拎着酒坛,看着那灰色长袍的年轻道人,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落下个无言。 “喝酒不?”,李沐春突然问道。 “浅喝一点。”,林一峰点了点头。 李沐春便丢过去一坛子酒。 两位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在这春日阳光和煦的日头下,没怎么晒人,倒是那一口口烈酒入喉下肚,是有些让人心潮澎湃。 一切皆在无言中。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在对话中李沐春知晓,林一峰确确实实是来自九守道州的一名道门修士,只是师承何派,年轻道人并没有细说,李沐春道出了自己的本名,以及来自那座伏龙城京城之中,也同样,身为李王府少王爷的身份也暂时没有提起。 关于如今二人的境界,李沐春是一位气魄境修士,林一峰则说自己算是一位罡身境武夫。 李沐春忍不住多看了年轻道人一眼。 道家的武夫,可真不多见,先前那一手掌中生火,莫非也是那道家符箓手法?随即年轻人心中冒出来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但是很快又压了下去。 “我们现在要去往何处?”,林一峰走在前头问道。 李沐春从腰间取出一卷方位图,缓缓拉开,上面图线紧密,圈圈点点,很明显是军中所用之物。青衫年轻人视线沿着图游曵向上,有些微微皱眉。 “再走个十几里路,就能到达一处渡口了。”,李沐春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渡口?你们圣州如今已经繁华到一两条小河小江都设立渡口了?”,林一峰唏嘘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寻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将那方位图摊开,然后手指指向某处。 “林道友难免是第一次来我们圣州,对于圣州的地域走势还不太了解。” 李沐春指头落在一条四通八达的粗线上。 “大同圣州地域走势北高南低,一条龙王江自南向北,近乎将圣州一分为二。而我们前方不远处,便是如今大申的一处郡县,名为采涛郡。此地地势十分不同寻常,龙王江流经此处,左右各绕出个半弧,如同城池护城河一般。积蓄而成的湖泊叫做鸿淞湖,而采涛郡便在这鸿淞湖正中央,看上去与世外隔绝,亦如世外桃源。我们路线是一路北上,难免要路过采涛郡,我方才权衡了一番,如果绕道的话,麻烦会很大,所以不妨乘船渡湖,再从采涛郡离开就是了。” 李沐春想了想,抬头看向林一峰。 “你有什么想法?” 林一峰听得很是认真,此刻也是拍着掌,“我没意见,你的安排很到位。” “事不宜迟,那就出发,争取赶在入夜之前到达那处渡口。” 于是二人继续前行。 约莫又走了几个时辰,两人终于能见到那一座座耸立的木楼,以及清晰嘈杂的声音。 这是一处官家渡口,唤做春天渡,依靠着采涛郡逐渐发展起来的。 因为人人都想去那座“世外桃源”目睹一番,难免要乘船渡湖,而作为能去采涛郡唯一一处渡口的春天渡,名正言顺的跟着一起发展起来,况且进出采涛郡的一些货物,都是要经过春天渡的。 李沐春与林一峰走在渡口旁,这里有客栈、茶楼,也有酒馆和一些店铺,都是出售采涛郡内特产的地方,当然,也少不了能让人取乐尽欢的地方。 两位年轻人进了一家客栈,虽然还未完全入夜,但是李沐春还是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再出发。 李沐春与掌柜的要了两间房,如今还算是淡季,房间绰绰有余。 掌柜的是一位面目慈善的老人,客栈里帮忙的伙计不多,两个小伙子,一个精瘦,一个要圆润些,还有就是掌柜的孙女。 待从房间里出来,李沐春依旧带着那一顶斗笠,开始与前台的老掌柜开始聊天。 “老先生,据后生所知,向往那采涛郡的文人义士以及旅客人千人万,就算今儿还是淡季,但是也不至于人这么少吧。” 李沐春看了一眼客栈外,大街上只有少许人来来往往,大多数还都是在渡口工作的脚夫。 听到这里,那位老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就是后生有所不知了,原本确实是如后生所说那样。不晓得后生可听说过一幅“千千艳艳花船图”?” 李沐春想了想,摇了摇头。 在其身后,那原本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拨弄自己发丝的年轻姑娘此时开口了,说道:“公子这就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不是?那“千千艳艳花船图”可是近百年来唯一一幅被封为“国画”的画卷,画的很真,无论是画色、笔力还是构图,都堪称绝佳。而恰巧那一幅图采景之处,就是我们这春天渡。” 之前一直坐在一旁饮茶的林一峰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那五字诀,气、含、笔、大、丰,样样俱到。” 林一峰这一开口,那位姑娘眼前一亮,问道:“道长懂画?” “略知一二。”,林一峰举了举茶杯。 “那道长能不能跟我说说,道家都有没有什么名画呀?”,年轻小姑娘满是期待。 林一峰看向李沐春,后者点了点头。 “可以。”,林一峰点了点头,那位年轻的小姑娘似乎高兴的不得了,立马招呼坐在门槛上的精瘦小伙子再去给道长上一壶茶,不然道长嘴巴讲干了怎么办?那位精瘦小伙将毛巾晾在肩头,朝后厨喊了一声胖子,后厨那边立马探出一个头来。 “做啥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上茶水。” 那位脸上肉嘟嘟的小伙子看了一眼林一峰坐着的桌子,便反问道:“不是刚上过吗?” 哪知道那位姑娘回过头使了个眼色,小胖子立马便缩回头去了,那精瘦小伙坐回自己的门槛上,靠着门檐上挂着的铜镜,继续看着那眉眼飞舞的镜中人。 老掌柜开口说道:“后生别介意,我家那小妮子,就是这样。” “不打紧不打紧,还请老先生继续絮叨絮叨。”,李沐春说道。 老掌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这处春天渡,途径渡口是要向朝廷交钱的,原本官府安排的有数十艘木舟,可是后来来了一位仙气飘飘的年轻人,那人竟是从袖口中凭空变出一艘竹舟来,那竹舟似乎被人精修过,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十分精致,大大小小的挂件,名人诗画皆有。此舟行驶于湖面上鹤立鸡群,后来便有了许多人自带船舟,五颜六色,于是就有了那幅千古名画诞生了。只是最近几年,官府下令禁止使用自家船舟,而且官府送来的一匹新船舟,上面净是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就少了好些雅趣了。” 李沐春一边听,一边心中琢磨。 “这春天渡,还有什么值得逛荡的地方不?”,李沐春又问道。 “有是有,只是如今都设有开放时辰,很不凑巧,后生来得不太是时候。”,说到这里,那位老掌柜又笑了笑,“倒是离老夫这座客栈不远处的艳群楼,后生如果有心思,倒是可以去逛荡逛荡,听别人说,里头的酒水花酿似乎还挺有特色的。” “竟然如此,那倒是有些可惜,至于那艳群楼,后生就无福消受了。”,李沐春摇头道。 “凡事都要尝试的吗,年轻人总得要去试试滋味才是。”,老掌柜笑道。 “看来老先生年轻时不少试。”,李沐春笑道。 “这就是后生说笑了。”,老掌柜抚须而笑。 李沐春起身离开客栈,很快又折返。 林一峰此时还在向那位姑娘介绍一幅白鹤图的妙处。 青衫年轻人拍了拍年轻道人的肩膀,笑道:“回房。” 被忽然打断的姑娘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扯了扯青衫的袖子。 “公子公子,就让这位道长说完吧,好不好?” 李沐春便打趣道:“那我与你说说可好?其实我懂得不一定比他少嘞。” 姑娘明显有些不大相信,瞪着一双大眼睛。 李沐春便稍稍弯腰,略微掀开斗笠一角。 “姑娘觉得,是也不是?” 就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那位姑娘便愣在当场,双颊瞬间红如晚霞。 李沐春轻声笑了笑,朝林一峰招了招手,又朝那个如同入定一般的姑娘说道:“既然姑娘如此爱画,那么到时候我叫我这位道长朋友送你一幅就是咯。” 青衫转身离去,林一峰快步跟上,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些呆滞的姑娘。 “才气比不过,你就跟我玩这一套是吧?” “不敢不敢,我一看道长生有一副丹青圣手,与之比起来,李某人远远不及啊。” “我真不会画,你这么草率答应人家,你自己画去。” 李沐春摘下斗笠看了道人一眼。 “是不会画还是不能画?” 林一峰默不作声。 李沐春便换了一个话题。 “我刚刚打听到了渡湖船舟上都刻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我方才出去看了看,临摹了几张,像个七七八八,我怀疑有些古怪,想让你掌掌眼。” “好说好说。” 林一峰又说道:“关于画的事。。。” 李沐春伸出一指比在嘴边,微笑道:“我就问着玩。” 林一峰挠了挠头。 李沐春点燃桌上油灯灯芯,先是微光,然后照亮屋内。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萍兴水府 清晨闻鸡鸣。 李沐春与林一峰离开了客栈。 出发前询问了老掌柜租船的注意事项,这一点倒是提醒了那位老掌柜。 两人来到渡口,天才微微亮起,渡口处的脚夫们就已等候多时了。原本七七八八都坐在栏杆上的脚夫们喝粥的喝粥,闲聊的闲聊,见到许久未曾有的来客,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就要迎上来。 李沐春连忙伸出一掌,挥了挥,抱拳道:“让诸位白高兴了,我们此次准备要官府的船,诸位见谅。” 听闻,众脚夫也没了兴趣,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继续该干啥干啥去了。 林一峰来到一间棚屋内,无门,所以年轻道人掀开帘子一角,一位中年男子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这位大人,打扰打扰。” 林一峰轻轻敲击桌面,那位中年男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问道:“要船?” “正是。”,林一峰点头道。 “几人?” “两人。” 林一峰将帘子再掀开些,那中年男子歪脖子望去,在渡口旁还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青衫客。 “一人五十两,一艘木舟再收五十两,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男人语气平淡。 “为何会如此之贵?”,林一峰是真被这价格惊到了,这跟打劫有什么区别? 那中年男子抬头看了道人一眼,“都是官府定的价,我们有胆子多收,也没胆子多拿,要就决定好,立马带你们去取船。” 林一峰转身离开棚屋,找到屋外的李沐春,轻声道:“一百五十两。” 李沐春问道:“铜板?” 林一峰哭笑不得,“是银子。” “抢钱呢?!”,李沐春的表现与之前的林一峰如出一辙。 “怎么办?要还是不要?”,林一峰问道。 “要!怎么不要!”,李沐春掏出一个钱袋,掂量掂量,然后丢给林一峰。 “这里头是二百两,叫他给我选一支最好的。” 林一峰手里捧着钱袋,“你这么有钱,之前还表现的这么心疼?” “有钱跟心疼钱是两回事嗷。”,李沐春双臂环胸。 “有钱真好。”,林一峰叹息道。 贫道是真的清贫。 林一峰又转念一想,不晓得自己全身的家当加起来,有没有人家那顶斗笠值钱? 真不愧是那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额外五十两银子的那位男子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出棚屋,来到李沐春跟前,就是一阵子点头哈腰。 棚屋下方就是一处码头,站在这里望去,有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巨大的黑布盖住的应该就是那船舟了。 李沐春与林一峰站在码头旁,看着那男子掀开黑布其中一角,手里攥着绳子,就这样拖出一艘暗红色的舟子来。 “公子,道长,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支了,这一支一般都是给那些达官贵人用的,嘿嘿,想必公子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中年男子笑道。 李沐春置若罔闻,率先走上舟去,林一峰紧跟其后。见到那位男子许久未曾上船,李沐春才开口问道:“你不上来?” 那男子笑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舟子,自己会过去的,到时候自个儿又会折返。” 林一峰伸手拍了拍舟身,还挺结实。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身后的码头在两人眼中,渐行渐远。 鸿淞湖湖面上,大清早还是雾蒙蒙的一片,视野能即处很近,只能看到舟子前后破开的水痕。 “怎么样?”,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说道:“就是某种灵气牵引符的符文,但是与寻常的牵引符比起来,那种灵气脉络又很分散。” “有说法?”,李沐春环顾四周,继续问道。 “寻常的灵气牵引符就是两点一线,开端,结尾,而如今刻在船上这种,却是分出了许多旁支,就像那江河分流一样。”,林一峰解释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还好要了最好的一支,虽然舟身符文还是画了杂七杂八为了掩盖的图案很多,但是到底比其他船舟上的要清晰不少。” 林一峰不置可否。 赤色小舟载着两人在一望无际的鸿淞湖面上缓缓前去,在此期间,林一峰手指掐诀,举过头顶,在这支舟子周围便是吹出一阵一阵的清风,将层层浓雾吹散不少。 李沐春向后看去,身后的景色已经看不见了。 青衫年轻人摘下斗笠收回金蚕中去,又取了两张符箓分别粘贴在船头船尾。 “有情况?”,闭目养神的林一峰睁开眼睛。 “目前没有,不过,还是小心点好。”,李沐春说道。 临近正午,头顶的日头公发力了些,浓雾被吹散不少,已经能看得远了些。 “你给那姑娘画了?”,林一峰忽然问道。 “我答应她,等我们两个下次回来,就给她一幅,出自你林一峰清贫道长的真迹。”,李沐春笑道。 林一峰有些头大。 又过了个把时辰,前方湖水似乎流动的急了些,小舟开始轻微摇晃。 李沐春看了一眼周身水面上那一尾尾游鱼的影子,又看了船头船尾的符箓一眼,伸手拖住腰间的金蚕,晃了晃。 舟身游鱼的影子越来越多,周围还开始无风起浪。 “倒是有些愚蠢了。”,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峰笑道。 “那请林道长捉鱼?”,李沐春微笑道。 “好说好说。”,林一峰站起身来。 李沐春便摘下腰间的金蚕,手里拿住,故意将手靠在那船边。 一瞬间,那数十条游鱼跃出水面,朝着舟子袭来。 林一峰只是略微瞥过一眼,随意伸手一抓,两指如钩,钩住其中一只鱼的双鳃,其余十数条游鱼便纷纷落入水中。 李沐春将金蚕重新别回腰间,打量起被林一峰“钓”上来的那条游鱼。 “胆子不小。” 见那游鱼只是像寻常鱼儿一样挣扎,林一峰便稍稍用力,一股巧劲从指尖迸发,那一尾游鱼瞬间开始剧烈挣扎,形状开始变换,最终竟是变成一名孩童模样,于是林一峰双指变作手掌拎起状,那小童就这样被林一峰拎在手里,开始一个劲的求饶。 “两位上仙,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上仙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命吧!” 李沐春眯起眼睛,“道行不高,胆子倒是比天大。” “小的只是一只命好,有些机缘才得以化形的小妖精而已,平常就稍微捞捞油水,可没害过人啊!”,那孩童双手合十,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你就继续扯吧,先前我们舟子上早已设有障眼法,就凭你这境界,还能看破不成?老实交代,谁人派你来的?不然后果,就是变成一盆美美的鱼汤。。。。”,李沐春笑的是真的人畜无害,不过说出的话却让这小童差点没跪地求饶。 “上仙还请手下留情!实不相瞒,这鸿淞湖大申朝廷设有一位湖君,湖底有一座萍兴水府,小的就来自那里。” “萍兴水府?”,林一峰看向李沐春,后者摇了摇头。 “那位湖君,姓甚名甚?”,李沐春问道。 “湖君仰从大人。”,小童颤颤巍巍的说道。 李沐春向林一峰微微点头,林一峰便一把放下小童。 “回吧。” “多谢两位上仙不杀之恩!”,小童一个后跳,咕咚入了水去。 待到下潜了有好些距离后,这位小童便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仙师!爷爷我只是一不小心着了你们的道,等着,等我禀报湖君老爷,有你们好受的!” 等到骂完,小童便向湖底更深处游去。 湖面上的赤色小舟已经飘荡了好一阵子了,舟上的李沐春与林一峰几乎同时抬头看去。 不远处的前方,是若隐若现的码头渡口。 “此次采涛郡之行,要万般小心。”,李沐春说道。 “感觉是有些不对。”,林一峰问道。 等到小舟靠岸,两人依次走上码头。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老子有钱 采涛郡所设立的码头渡口很大,而且拉的很长,左右放眼望去,看不着边际。 码头上的脚夫舟子们来来去去的,忙得满头大汗。 李沐春环顾四周,见到一伙正在帮人卸货的挑夫们,货船很大,一个个的麻袋有大有小,看不出来是何种货物。 青衫年轻人走到一位坐在码头旁,手里捧着一本似乎看上去是账本的东西,来去一个人,卸下一袋货物,就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几笔,即使这样,那汉子的眉头还不是那么舒展。 李沐春站了一会,双手相互摩擦,“老板生意不错啊。” 那汉子抽空瞥了一眼看上去穿着得体,戴着个斗笠的青衫客,又将视线收回在那账本上了。 “好甚好啊,几年不开张,开张也不够吃一年的。” 李沐春笑着点头,没有继续开口。 看上去采涛郡还是没有与外界断开联系。 “一眼看上去,这不是挺好的吗。”,林一峰说道。 “那样才最好啊,谁不希望太平无事?”,李沐春回应道。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初来乍到,对于这采涛郡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二人所知甚少,所以决定四处打探一番,而获取消息最佳的场所,莫过于酒肆茶楼了。 “我说,之前我们在船上丢的那些画纸包住的铜钱,在你们圣州这里是什么特殊的习俗吗,与我们道州的铜锁祈福完全不一样啊。”,林一峰回想起在船上的经历。 李沐春对此也所知甚少,摇了摇头。 “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采涛郡特有的风俗吧。” 两人在街角找到一家酒馆,店面还挺大的,包了有三四间门店,最打头的门店前竖有一面旗帜,“南芳酒馆”四个大红字格外引人瞩目。 “喝酒?”,林一峰问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总得也要意思意思,天底下没有白手就能捡到的便宜。”,李沐春率先走进酒馆。 酒馆掌柜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容貌更是男人们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的那种,一身略显身段的衣袍使她显得越发姿色动人。 此时这位掌柜的还在与两位醉鬼聊天,那两个已经醉了十二分的汉子眼神还真是飘忽不定。 李沐春走进酒馆,一身装扮,难免惹来众人的目光,只是很快都收了回去,该吃吃该喝喝。 青衫年轻人一只手搁在前台上,双指成钩,敲了敲桌面,那妇人很快便笑脸迎了上来。 “两位爷,是喝酒吃饭还是打尖呀?”,妇人笑起来,眼睛能眯成一条缝。 李沐春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写有酒水名字的黑板,与妇人说道:“先来一斤采涛酿,掌柜的再看着来几个下酒菜招呼就成。” “好嘞二位爷,一看就是会吃的。”,妇人刚想去后厨,却被李沐春叫住。 青衫年轻人身体前倾,手指在前台柜面上敲打,“后生初来乍到,早早就听闻贵馆酒水冠绝一郡,定是不差的,哎,瞧我这说的,能用郡名命名的酒水那能差吗?还希望掌柜的能赏脸喝几杯酒,与我们说些这采涛郡的人情故事可好?” 妇人看着戴着斗笠的青衫客,又看了一眼其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人,似乎还是个道长,心思急转,立即笑道:“那自然是可以。” 这番谈话给那些在座的酒客听了去,有些常客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哎哟哎哟,我说南掌柜,之前叫你上桌喝几杯那是百般推脱,怎地?这才来了两个年轻小伙子,就吊起了胃口是吧?”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干练的中年男子,身形较为健壮,一看就知道是位练家子。 这一番话,直接引起了在座许多酒鬼的共鸣,特别是之前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台与掌柜扯皮的两位汉子,那是一呼百应,闹腾的不行。 “看上去穿得挺像样的,难不成是哪座城里来的公子哥啊?城里的酒水还没我们这些乡县的酒水好喝?” 有的人则是看了看掌柜,又看了看那位青衫客,笑容玩味。 “公子哥口味挺独特啊。” 在座的言语七荤八素的,唯独不去说那位年轻道人,因为大同圣州,对于那道观道人,还是发自内心有些敬佩的。 林一峰听得好生别扭,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李沐春,青衫年轻人只是要他稍安勿躁,随后从袖子中抽出一叠东西来,刚刚还在耳边的言语,瞬间就消停了去。 只见李沐春直接是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白色的纸张,三小捆做一大捆,青衫手中是三大捆,还特意举过头顶晃了晃,那一捆捆纸张在阳光下异常耀眼,仿佛施了法术一般,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捆捆的银票,还是面额巨大的那种,还是京城钱庄的那种。 “因为老子有钱。” 青衫年轻人笑道。 林一峰先是一愣,然后扶额走开了。 “老子拿钱讨喜,各位有意见?” 现场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才有人振臂喊道:“他娘的!有钱了不起啊!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有钱人了,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正要一呼百应,李沐春直接一掌虚按,喊了一声:“慢!” 随后青衫年轻人转过身,从一大捆银票中抽出一小捆,反手甩在柜台上,又转过身朝众人抱拳。 “这样这样,刚刚是后生的不是,初来乍到这采涛郡,说不定还要诸位前辈帮衬帮衬,今晚的酒水钱由后生包了!大家吃好喝好!” 酒馆落针可闻。 妇人笑得嘴角能翘到耳后根去。 酒馆众人面面相觑。 “咳咳,那就这样吧,后生看上去还算个能处的,以后有事,来我洋河武馆,付老哥我帮你稍微打点打点还是可以的。” 说话的还是那个最开始引起“公愤”的中年男子。 “我看付教头说的有理,这后生看着是越来越顺眼,就是狂了些。。。” 随后便有人反驳他道:“年轻人狂一些怎么了?!那还等到你七八十下不来床了再去说我要拳打南山客,脚踢北海馆?我看这后生就不错的很。” 这位男子站了起来,提起酒坛,笑道:“来!我先敬后生一个!” 然后就是酒馆众人皆起身,顿时酒馆内又是闹哄哄的,气氛甚至还超过之前。 那掌柜的妇人走了过来,在青衫年轻人身边问道:“不知公子姓什么?” “后生姓李。”,李沐春笑道。 妇人对着众人喊道:“今天在座各位的消费,由李公子买单!大家敞开喝敞开吃!”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掌柜的!再给我上两斤白刀子!哦不,三斤!老子今天喝死算球!” 然后这人就被同桌的一拳干倒,“你还喝白刀子就是不给我李公子面子!掌柜的,三斤采涛酿,外加两只红烧大猪肘!” “掌柜的掌柜的!我们这也来几斤采涛酿,火烤大排,快快的上!” “狗日的,比豪迈是吧?!老子今个一人干两斤,干喝!你们都看着啊,喝不完别让老子回去了!” 酒馆顿时比那赶集还要热闹,店里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那青衫年轻人又指向那名仇富的汉子,朝妇人说道:“这位兄弟就少喝点了,用我这钱喝着,大哥心里也不好受。” 那人嘴巴张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一脸委屈。 李沐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耍你的,喝尽兴,以后要好好区分我这种有钱人和别家有钱人,别一锅端了不是。” 那人头点的小鸡啄米。 林一峰站在一间屋子外头,双手环抱,轻叹了口气。 有钱真好。 雅间内,李沐春与林一峰坐在桌子上,那妇人自报名号,这座酒馆就是以她自己名字为名。 南芳为两人斟了酒,就笑站在一旁。 “不知公子要在这里打听什么事?”,妇人笑道。 李沐春品了一口杯中佳酿,眼睛一亮,果真名不虚传,酒入口清,但是并不轻。 “掌柜的聪明人。”,李沐春笑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懂点事,二位是那山上神仙老爷吧。”,南芳再次将酒倒满。 “这采涛郡,在地势图中看,真不算小,郡中县城都有多少?”,李沐春并没有回答妇人的问题。 “三处,分别是舒绍、如清、怡会。”,妇人回答道。 “我们如今身处何处?”,这次是林一峰问的。 “回道长,是舒绍。”,妇人答道。 之后,两人又分别问了些三处县城不同的风俗情况,其实都是大致相当。 “县城附近,有无土地庙?”,李沐春问道。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有些东西,还是得问对事人才行。 妇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郡县内好像并未设立过什么土地庙,不知其他各处有无,总之舒绍这地方应该是没有的。” 妇人突然又想起一事,“没有土地爷,但是我们有湖君老爷。” 李沐春与林一峰对视一眼。 萍兴水府,湖君仰从。 “掌柜的生意兴隆。”,李沐春起身抱拳。 “公子这就要走了?酒水还没喝完呢?”,妇人提醒道。 “忽然想起某些事,就不久留,酒水我自会带走。”,李沐春与林一峰就此出门去了,此时的酒馆已经是鼾声雷震,桌子底下趴的不少。 林一峰回望了一眼酒馆内那“惨不忍睹”的状况,“真有你的。” “不值一提。”,青衫年轻人摆了摆手,随后看向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径直走了进去,出来时,手中已经有了两张采涛郡堪舆图。 “我们兵分两路,你留在舒绍,我去那如清,最后在怡会汇合。”,李沐春言简意赅。 林一峰手里拿着堪舆图看了看,随口说了句,其实大可一走了之。 李沐春笑而不语。 “注意安全啊,自己能行吗?”,林一峰问道。 “要不道长你送我点法宝傍身?”,李沐春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林一峰思考片刻,从袖子中摸出一块八卦木牌交于青衫手中。 “此物名为八卦通牌,如果靠近邪祟之物,自会响应,而且如果真的遇上麻烦直接将其击碎,我自会赶来。”,林一峰解释道。 李沐春将那块木牌握在手中。 “知道了。”,随后抛去一个钱袋,“办事总是需要钱的,别给我省,放心花,我这儿啥都没有,唯有钱多。” 说完,青衫年轻人正了正斗笠,大步离去。 林一峰扯开钱袋,好几大块,果不其然,一看就是市面上流通且品质极高的银锭,亮闪闪的,有些晃眼。 “钱财可乱人心,必不可乱我道心。” “福生无量天尊。” 年轻道人手掐道诀,口中轻轻念叨,向另一条街道走去了。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郡守府 舒绍县去往如清县的官道上,马车三三两两,横行在石板路上。 路边,有一袭青衫缓缓而行,不断挥手招呼着过往的马车,可惜好几次都没人搭理。 李沐春将一截草根狠狠的吐到脚边,“这地方搭个车这样子难?” 分开前,林一峰特别嘱咐过,做事低调点,财不外漏,否则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的李沐春没有头戴斗笠,而是为自己施展了一道林一峰刚教的障眼法,使得自己的容貌并没有显得那么引人注目了。 青衫年轻人哀叹一声,有钱不能使,那叫什么事儿?李沐春现在很想捏出一张银票,在这路边不小心的晃一晃,那顺路的马车应该会来得很快。 李沐春蹲在路边,打算下一辆无论如何,死皮赖脸也要扒拉上去。 结果蹲了好一会,一辆都没有了,青衫年轻人只好重新起身,靠着双腿走进县去,心里默念着从年轻道人那里求来的一道道门的静心口诀。 好在两县相隔距离不算太远,天还未黑,李沐春就已经走进了如清县的地界。 这里设有一道巨大的石门,宽五丈,高八丈,石门上的纹路很清晰,是采涛郡特有的一种纹理石,只能从湖里才能开采到,而且伸手摸起来有一股清凉劲,透人心脾。 石门最高处还悬挂有一块蓝框牌匾,居中的“如清”二字苍劲有力,雄浑的很。 李沐春到了如清县,像个街溜子一样,那边窜窜,这边走走,最后站定在一块“招人”的木牌之下,只是简单瞥过一眼,就进了这家酒楼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袭青衫摇身一变,成了这家酒楼的伙计,本来酒楼只招收那长工,年轻人好说好歹,甚至还想要倒贴一些钱,这才跟掌柜的说好做几天短工的。 天将黄昏,这个时候出来吃饭喝酒的人何其多,整个酒楼几乎都是坐满了人,无论是寻常的一二楼,还是有钱人才能坐上的三楼包间,座无虚席。 李沐春跟着忙里忙外的,虽说是为自己施展了障眼法,可到底也是刚刚才学来的,还不够精进,那一位位眼神忽闪忽闪的女子,偷偷多看上那么几眼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有一位身披锦缎,金色蚕丝纹路的艳丽女子招呼着那掌柜的过来喝酒,一看就是常客了。 “丘掌柜的,你这店子,什么时候招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哥?”,女子展颜一笑。 “哪个?”,唤做丘掌柜的中年男子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迅速看了一眼在场的店家伙计们。 “掌柜的就不要跟小女子装糊涂了。”,艳丽女子笑了笑。 丘掌柜这才恍然大悟,这位突如其来的短工,其实他也是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被那人三两句就说服了过去,那人好像还倒贴了多少银子来着? “今儿个才招的短工,说是一路上求学过来的书生,要在这采涛郡待上十天半个月。”,丘掌柜笑道。 “读书人好,就喜欢读书人,不仅能说会道,做事还得体。”,女子再次将二人酒杯斟满。 掌柜的也是个聪明人,立马就听懂了言下之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立即招手招呼着不远处的年轻人过来。 才刚刚放下手中的活,好不容易没得客人上,靠在门槛上刚想与同僚唠唠嗑,结果就被掌柜的喊了过去。 年轻人心中叫苦不已。 以后回家,一定好好犒劳犒劳府上的那帮“家人”们。 纵使心中如何骂,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走了过去,将那毛巾往肩上一甩,李沐春笑着说道:“掌柜的找我何事?” 丘掌柜摆了摆手,招呼着坐下。 “是叫李秋,对吧?” 年轻人点头。 “我现在要出去办些事,这位与你同姓的李姑娘是我们这的贵客,你帮着好好招呼招呼。” 说完,不等年轻人说话,掌柜的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来,陪我喝点。”,艳丽女子当即就给年轻人倒酒,在场的食客们眼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李沐春急忙摆手道:“姑娘,这不合适,我在这就是端茶送水的,哪有吃客人酒食的道理。” 艳丽女子又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几眼,轻轻抬颚,眼神微微变化,那是越看越顺眼。 “没事,坐下就陪小女子喝几杯,你那掌柜的不是也说了让你好好招呼招呼我吗,怎的?不领情?” 李沐春咽了口唾沫。 最后年轻人还是双手端起酒杯敬了那姑娘一个,然后后者也回了一个。 酒杯碰酒杯,酒水在杯中翻涌。 李沐春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缓缓回头看去,那几个靠在门槛上的同僚们眼珠子能瞪出眼眶来,手里毛巾攥的死紧死紧,这些还是其次,倒是那好几桌的食客,有的已经抽出佩刀佩剑开始仔细“端详”。 “李姑娘,要不我还是站在一旁吧,有事你叫我就成。”,年轻人缩了缩脖子。 谁知道那姑娘一转头,那双明眸视线一扫,所有手上有那小动作的人立即转了过去。 “听掌柜的说,你是个读书人,在这打短工?”,姑娘问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挠了挠头,笑得极其憨厚老实。 “对的对的,小生不才,读书晚,看了好几年书,这次想去京城试一试。家里也没多少银子,这次途经采涛郡,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了,还多亏了掌柜的心善,收留了我。” “从北方跑到南方,这一路上路途遥远暂且不谈,这大申如今可不太平。。。”,李姑娘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暂且闭口不言,喝了一口酒。 “还好吧,这不是熬过来了吗,前些天在街上打听了打听,好在伏龙城离此地没有多远的路程了。”,年轻的店小二笑了起来。 李姑娘两只手指捏着酒杯,那一双似乎能勾魂的眼眸就看着眼前的这个读书人,但是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想法。 “就觉得自己一定考得上?” 那年轻读书人目光闪烁,微微低头,随后猛然抬头,可能是喝得多了些,嗓门便大了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次进京,考取功名,那是为了能过日子,但是这个世道还有比权势、金钱、荣誉更有价值的东西。儒家圣人有言,为己而学,说到底还是为了修身养性,此次进京赶考就是为了好好检验一下这几年,我李秋是真的在读书吗,真的读进去了吗,也是小子心里想要真正去做的事情。” “小子没有那拳脚功夫天赋,充军都不要,所以从文,一样能完成踌躇之志。” “从文苦读为兴国,尚武从军为安邦。” 那位李姑娘愣明显了一下,四周又不断有视线投来,只是这次,与之前大不一样。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涉世未深、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读书人所能说出来的话。 “姑娘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有些大了,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姑娘就当听个笑话好了。”,年轻人说到底还是有些羞涩,脸颊有些红了。 那李姑娘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如今世上,缺的就是与公子志同道合的人!” 年轻读书人笑了笑,不经意间看向四周,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难得听到如此踌躇壮志!来!敬你一个!” 一位光头汉子举起一坛酒就抬头猛喝。 一呼百应。 此情此景,李沐春稍微舒坦了几分。 看来,这采涛郡风气,还未坏透,随即年轻人揉搓脸颊。 是不是演的有些过了? “若是世人皆如此。。。。” 李姑娘伸出一手,微笑道:“李双!” 年轻读书人也伸出一手,“李秋。” “不妨告诉你,如今京城乱的很,能不能进城还得另说,要不这样,我跟我爹说说,你以后就跟着我走吧?如何?” 名叫李双的姑娘眉眼飞扬。 “不不不,哪能这样麻烦李姑娘!” 年轻读书人似乎有些慌张。 “突然想起来今天轮到我扫酒楼街道,小的失陪了!” 然后读书人一溜烟的跑走了,李双喊都来不及喊。 李双跑到门口,哪知道那读书人一溜烟就没影了,只好转过头问那其他店伙计。 “他住不住这里?” 店伙计都是摇头。 “李秋那小子似乎自己有地方住。” 李双一拍额头,有些头大了。 此时的酒楼屋顶,站着一位双手负后的青衫,正在俯瞰这座县城。 “李双姑娘,抱歉了,李某与你心目中的读书人差的太多了。” “今儿个说的有些多了,差点不好收尾。” 李沐春眯起眼睛,双手摩擦,看向远方一处地方。 “郡守府,郡守廉明有,待小爷先来瞧一瞧。” 酒楼屋顶瞬间没了人影,只有那一袭袭清风,徐徐而来。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庆幸 采涛郡因为座落地域的缘故,并无高山,多是一些山丘土坡,四面环水,风景绝美,好若一处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 此郡最先是游子过客之多,然后有了那一幅千千艳艳花船图,于是才名声大噪,旅客不绝,一时间百姓丰衣足食,门不闭户,是最为接近那儒家的“大同”,而这最大的功臣,莫过于这采涛郡郡守廉明有。 郡守廉明友并不是采涛郡本地人士,在二十五六的年龄一举中第,再加上当时户部尚书唐杰推举,如此好事成双,一时间那是风光无限,可谓是名动圣州。 廉明友被分配到采涛郡为官,其实只是想要为其在官场上增添几笔绩效,好再为升官做准备。当时的采涛郡那是一个百废待兴,难以发展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地域,交通不便,来往商船不愿在此停留,纷纷从左或是右边的水道一路南下,去那伏龙城去了。廉明友还未赴任郡守一职时,采涛郡就只有舒绍一处地市,其他地方都是荒无人烟之地,还有一些绿林好汉占地为王。年轻郡守一上任,只是花费了两月时间了解当下局势,先是增添渡口,从原有的八座渡口提升到了二十座,然后便是向朝廷请命,派兵安定,最后大兴土木,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如清和怡会。 年轻郡守之后便久住不走了。 只是短短三年时间内,采涛郡焕然一新,路过的商人似乎也是嗅到了商机,一座座商铺酒楼拔地而起,加上廉明有自身的人脉,邀请一些个词人诗人,在那宣纸上美言几首,这倒不是为了应付,反而是来过之后,很多人发自肺腑的留下了许多篇让人心神向往的诗篇词句。 紫柱金梁皇室地,莫如采涛山树青。 恰如仙人云中君,招拂袖,碧烟清。 久在樊笼,如清洗愁。 然后这些年里,小小的采涛郡,一发不可收拾,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前些年。 李沐春在心中开始盘算。 “做郡守做的如此妙,为何近些年如同销声匿迹?”,青衫年轻人喃喃自语,望向那座不远处的郡守府,灯火通明,门前守卫,府内下人,看上去并无异样。 青衫从高楼处一跃而下,身形出现在一处街道上,靠墙,墙内便是郡守府。 李沐春以最快的速度环绕郡守府一圈,守卫森严,换班井然有序,依稀间还能听到府上婢女说笑的声音。青衫便随便在街上逮了一位男子,与他客套寒暄好久,那人还吹嘘自己在这如清,那是无不知晓,为此李沐春还请他喝了酒。 “这郡守现在如何了?”,李沐春笑问道。 那人端起了酒碗,看了眼前的青衫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随后一饮而尽。 李沐春拳头捏的忒紧,但还是笑脸相迎。 “不知大哥吃饱了没?” 那男子擦了擦嘴,好似一脸不尽兴,酒碗一放,“算了,就这么着吧。” 最后李沐春“碰巧”来到了这位大哥必经之路上,扎扎实实又请这位大哥吃了几拳几脚。 李沐春看着那个已经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猪头”,整了整衣襟。 “现在吃饱了吧?” 青衫年轻人直接一屁股坐在那人身上,单手扶额,说到底心中还是有些郁闷。 这一路跑出来,都是被人吃亏的份,如今倒好,失手在这种人手上,果然是高手在民间。 李沐春手指轻点额头,忽而想起一事,屁股一抬,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年轻人身形一转,从人群中走出,重新戴上了那顶斗笠,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抬头一看。 洋河武馆。 如今武馆已经打烊,只有几个打杂的在门外打扫。 李沐春走了过去,招呼了一声,“这位小兄弟,你们馆主在不在?” 那是一位拿着笤帚的少年,偏过头看了青衫一眼,说道:“武馆打烊了,我们馆主已经歇息了,公子明日再来吧。” 那青衫只是笑道:“有些急事拖不得,这样,你就说是一位姓李的公子,还请你们馆主喝过酒。” “请我们馆主喝过酒的人多了去了,不知道公子是哪位贵人啊?”,那少年的意思很明显了。 李沐春从袖中摸出一枚亮闪闪的银币,双手递了过去,“还是我不懂礼数了,别介意啊。” 那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枚银币收入袖中,左顾右盼,这才握拳在嘴边咳嗽几声,朝面前这位青衫抱拳笑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李沐春点了点头。 兜里鼓点还是好。 果然没等多久,先前在酒馆里的那位中年男子大步走了出来,看见熟悉的那一袭青衫,迎了上去,抱拳笑道:“李公子,幸会幸会,大驾光临,付某有失远迎。” “哪有,付馆主不愧是练家子,龙壤虎步,俨然是那大宗师之范。” 姓付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 “付松。”,汉子抱拳道。 “李秋。”,李沐春抱拳回应道。 “李公子,请。”,付松一手摊开,李沐春也没跟他客气,毕竟花了这么多钱,点了点头就进了武馆。 付松与其就坐在正门对着的堂屋内,圆桌,两壶酒,四五个小菜,两张嘴,叽里呱啦。 “李公子今日有无游遍这如清?如果还有想去的地方,明早我吩咐几个人,让他们带着公子去就成。”,付松夹了一筷子牛肉,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 “去是都去过了,采涛三县,美景名不虚传,只可惜见不到那百千花船同游的盛大场面,只好以后再来了。”,李沐春一脸的遗憾之色,浅抿了一口酒。 听闻,付松也是轻叹了一口气,将二人的酒杯填满,“确实遗憾事,有可能公子有好些年都是再难一见咯。” “怎么说?”,李沐春抬起酒杯,邀男子碰了一下。 付松喝过酒,挑了挑眉,抓起一把油炸花生往嘴里丢去,“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话,问题就在我们这位郡守老爷身上。” 李沐春眼前一亮,心想,果然。 “廉郡守久仰大名,那可是一国数一数二的廉官能官,是身体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怎地,确实有好几年是没再听到这位大人的消息了。” 付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那郡守老爷,那真是百姓父母官,为人随和不谈,还特别亲民,跟我喝过好几次酒呢,一点没有官架子,那郡守府人人都说像个酒馆子,郡守老爷隔三差五就邀请我们这些喝酒的去做客,你说要是放在别处,郡守府这种地方你削尖了头都进不去啊,远远隔着看几眼都有人要赶你走。” 付松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前些年,听闻郡守老爷是突然大病一场,到如今已经好几年了。为此,无论是地方神医,还是宫中御医都是一筹莫展,如今听说是靠着某些仙家的仙药吊着命,郡守府还特意为此事封禁,群龙无首,什么地头蛇都出来了,这采涛郡也就在吃老本了,没几年了。” 付松举起酒杯,笑道:“扯远了,我自罚一杯。” 李沐春放下手中酒杯,问道:“你们不是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那位神通广大的湖君老爷吗,怎么?他也没有办法?” 付松一愣,摇头道:“现在听李公子这么一说,自从郡守老爷病了之后,湖君老爷也许久没有来过了。” 李沐春心中了然。 “付大哥如此坦诚,那我也不隐瞒什么了。” 付松眨了眨眼睛。 “其实小弟我就是皇上亲自派遣的御史,特来秘密侦查此事。” 付松惊讶道:“真假?” “千真万确。”,李沐春随即摘下斗笠。 付松原本信了大半,如果不是什么豪门贵胄达官贵人,谁能这么牛气哄哄大手一挥,酒水全免?这次眼前的年轻人又自曝身份,瞧瞧那脸蛋,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俊俏的小伙子?要是个娘们多好?老子就是这武馆不要也要娶回家去,大不了种田养你,如此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怕不是哪座山头的神仙老爷游历江湖来了。 短短的一瞬间,付松想了很多很多,回过神来后,还不等李沐春动用手法暂时临摹出一枚御史令来,中年汉子就要下跪行礼。 李沐春紧忙上前扶起。 “要不得,之后说不定还要多多劳驾付大哥。” “不敢说劳驾,以后李大人要是有什么吩咐,在下定当在所不辞!”,付松抱拳道。 “那我的身份,就麻烦付馆主保密了。” “守口如瓶!” 李沐春原本想要就此离去,转念一想,又问道:“就不怕惹上麻烦?” 为何有此一说?因为大申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秘查御史一职,极其危险,因为他们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是非,有山上也有山下。以前有那御史一家,虽说身份都是由朝廷秘密保管,但是还是被一些个神通广大的人得到,惨遭灭门的惨案不下一手之数。 “付某暂无什么家业,更是无甚牵挂,这一点,李大人无需担心。”,付松抱拳道。 “就只是这样?”,李沐春双手负后,笑问道。 付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前从军无路,报国无门,如今李大人能找到在下,让在下觉得,终于是能为这采涛郡,为郡守老爷做点什么了,绝无半点私心!” 李沐春到底是有些吃惊的。 只见年轻人轻握拳头,点了点头,拍了拍付松的肩膀。 “难得。”,青衫年轻人微笑道。 很庆幸能远离那座京城,很庆幸能有此次远游,起码能让我李沐春看到,如今的这个世道,终有一群人识自本心,见自本性。 “以后有机会去京城,东边有一座李府,只管与那老管家称兄道弟就成,自有人接待你。”,青衫年轻人说道。 付松原本一直抱拳低着头,现在是略微抬起,只是眼前已然没有那一袭青衫。 “京城,东边,李府?” 伏龙城东边,只有一座李府,而且主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镇南王,李涣。 这个时候,先前那位在武馆门口打扫大街的少年手里拿着今日的官府邸报跑了进来。 “馆主,你瞧瞧怪不怪,那镇南王府的少王爷好几个月前离家出走,今个儿还没找见呢,这官报都登上了!” 这是这位付馆主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动用脑子,下一刻这位高个武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连忙爬起身来跪拜行礼。 “草民付松,叩见李少王爷!”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问心无愧 采涛郡的这座郡守府依山傍水,斗拱交错,黄瓦盖顶,大红大紫,大富大贵。 所谓依山,也就是府邸中有一座高大的黄石假山,站在街道上也能瞧见几分。 傍水,是那府邸中有一座中心湖,湖畔石板路,湖中凉亭,可撑船一览。 李沐春毕恭毕敬的与那大门外的两位守卫抱拳行礼,自报名号,自己是那云游四方的郎中先生,大多数都是居于山中,与那师傅学习钻研医术,今儿医术小有所成,这才下山义诊,这一路走来,治好的疑难杂症不下百数,可以进府为那郡守老爷试上一试。 年轻人那是一顿吹嘘,换成旁人或许还真就半信半疑,谁知道那两位守卫只是看了年轻人一眼,就将他赶了出来。 “你们可别不信在下啊,让在下试上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青衫年轻人委屈巴巴的。 “官家有令!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踏足郡守府!”,那两位士卒异口同声。 “你们官家都病了,还哪里来的官家?朝廷?还是你们这如清的衙门?”,李沐春追问道。 那两位守卫便默不作声了。 “我是真有法子救你们郡守老爷。”,李沐春掏出一个白色葫芦晃了晃,当然,里面就是几颗碎银子,当下年轻人装作是灵丹妙药罢了。 两位守卫一个弓步,两把长戟交叉,指向门口的年轻人。 守卫呵斥道:“少说废话!如若再有任何举动,就当硬闯郡守府处理,当即拿下!” 李沐春后退数步,只好离开。 青衫年轻人身形很快就出现在一处河畔边, 林一峰盘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正在闭目养神。 李沐春拍了拍青石,“情报。” 灰袍道人缓缓睁开眼睛,朝李沐春点了点头,后者一跃而上,与前者并坐。 林一峰略微整理了一番思绪,开口道:“采涛郡三县,并非只有郡守一职,三县县令各司其职。” “舒绍的柴成,如清的曲风,怡会的浦明,郡守廉明与这三位关系莫逆,可以说要有今儿的采涛郡,这三位县令也是出力极多,缺一不可。” 李沐春略有所思,“那为何三位县令从来没有听这街坊邻居提起过?” “有,只是很少。”,林一峰回答道。 “为何?”,李沐春问道。 “这三位县令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说是县令,其实也没有朝廷的一纸公文,就是朝廷光禄勋奉旨口头任命的,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辅佐郡守临时任命,这座采涛郡的大小事宜各县县令与廉明有也都是私下交谈,大大小小的事情露面也都是郡守去做。” “这采涛郡因为地利的原因,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盛行水葬。” “水葬?” 林一峰点点头,为其解释道:“此种葬法算是最为古老的葬法之一,将死者的躯体投于江河湖海之中,这水葬又有那漂尸式、投河式、撒灰式,但是如今前两种已经被官府禁令了,所以当地居民水葬多是撒灰式,也就是将死者的骨灰撒入江河湖海。原本采涛郡允许水葬的地方有多达十数处,但是如今只开放一处了,而且规矩极重,如有违者,沉入鸿淞湖。” 李沐春原本低着头思索,忽而猛的抬起头与年轻道人对视。 “又是聚阴纳垢之法?”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多半就是了,可以试想一下,谁人能有如此之手段,操纵一郡之人?” 李沐春又想到某些事情,“这还不是最让人怕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幕后之人为何能与朝廷勾结?” 青衫年轻人摇了摇头,“还是先不要去想这些。” 林一峰突然又说道:“舒绍还有一座湖君庙呢。” 两人再次对视。 李沐春掠下青石,“看来我们得去会一会那位湖君老爷了。”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时,身旁河水开始泛起阵阵波涛,随后地面一阵剧烈颤动,一道人影从河中央逐渐浮现而出。 一身蓝色长衫的男子,眉清目秀,只是耳尾尖翘,两腮处还有些许碧绿色的鳞片。那位从河中央现身的男子手持一把折扇,腰间挂着一块石符,青绿色的纹路清晰可见,只见其单手打开折扇,手臂一挥,一道透明无色的光晕延展开来,将附近遮盖。 那男子抱拳躬身笑道:“在下水侍淼江,奉湖君之命,邀请二位贵客去府上一叙。” “嘿嘿,想不到人家先找上门来了。”,林一峰笑道。 李沐春抱拳微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有此意,那就麻烦淼水侍带路了。” 淼江伸出一掌,在其身后出现一道旋涡。 李沐春就要一脚踏入那道旋涡,停驻在空中,迟迟未曾落下那一只脚。 水侍淼江眯起眼睛,折扇在手心拍了拍。 “突然想了想,这次来的急,未曾准备登门拜访之礼,有失礼节,淼水侍还请先行回去,我等随后备好礼品就到。”,李沐春抱拳道。 水侍淼江重新打开纸扇,笑了笑,“外乡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下一刻,自那道旋涡里钻出数十条由灵气而化成的水蛇,每一条都有成年男子手臂粗壮,朝两位年轻人撕咬而去。 林一峰身形一横,大袖一挥,一身拳意瞬间拔高,刹那间将那些水蛇一拍而散,脚尖一拧,身形直奔那位水侍而去,李沐春从袖中摸出早已备好的几张风缚符,迅速一掷,落于河面几处,几道犹如清风拧成的粗绳锁向居中的蓝衣男子。 “湖君老爷果然料事如神,一看阁下二位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只见淼江从袖中摸出一支细小的宝蓝色短笛。吹响之后,在其脚下的小河竟是排起几道巨浪,将年轻道人击退,将那几张风缚符拍烂而去。 自淼江脚底下缓缓浮出水面的是一只巨大通体蓝色的飞虫,浑身上下尽数被坚硬无比的甲壳包裹,头顶一对一丈长的巨角,尾部生有两只巨尾,不断的拍击着水面。 转瞬之间就是一道水鞭袭来,抽得空中一阵炸响。 李沐春与林一峰朝两边跳开,地面上被那水鞭砸出一个大窟窿。 “什么东西?”,李沐春问道,同时双手手掌一摊,又有好几张符箓现于手掌中。 林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峰一边眯眼瞧去,一边卷起宽大的袖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异兽雷蛰。” 淼江手持短笛,立于那高高悬空的雷蛰背上。 “湖君老爷原本并不喜欢做这打打杀杀的勾当,只可惜,二位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湖君老爷吩咐过了,到时候一定为二位寻个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淼江一个后跳,再次吹响短笛,笛声悠扬。 异兽雷蛰以俯冲之势朝二人袭来,背后那两根被鳞甲包裹的巨尾,分别向二人刺去,速度之快,肉眼难见。 李沐春身形很快消失在原地,立马出现在河畔另一处,先前早就在鞋底备好了几张踩风符,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倒是恰好用上了。 林一峰并未躲闪,双手横在胸前握拳,一个云手,那根袭来的巨尾似乎被施展了某种定身术一样,就停滞在年轻道人的双手之间,前者双手一推,将其打飞回去。 “先解决拥有短笛的淼江,我推断他就是用此物操纵雷蛰的!” 林一峰大步向前,“我来拖住这獠!” 年轻道人一身拳意骤长,脚踩虚步,双手不断变换,最后一拳重重砸下。那异兽雷蛰身躯下沉,重新被打回水面,此时此刻,又有数十道水柱自河中升起,拍向年轻道人。林一峰双手成爪状,临空一握,将那些水柱尽数捏碎,临空一个后翻,对着那雷蛰头颅就是一踩,激起罡风阵阵,河面炸裂,河中可见底。 “以前只是在书中看过,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寻常。” 林一峰转了转手腕,看向那再次掠来的雷蛰,先前那一拳一脚,在其身上,丝毫不见痕迹。 年轻道人双手如同划水,从身前滑过,一身势头再次上涨,以至于脚下裂开一张蛛网,身形向前奔去,拳如尖枪,疾掠如火,向那雷蛰头颅再次砸去。 一道极其细小的水流喷射而来,其中竟是带有雷光闪烁。 林一峰身子一沉,向后倒去,那一道水流从其额头紧贴而过,切断几根发丝,道人身后的青色巨石直接被洞穿开来,一个极小的窟窿,只有指甲盖大小。 雷蛰运转水法,由空中四散之水滴凝聚为真身,再次掠来,那头颅之上的两只峥嵘向那道人夹去。 书上有言,雷蛰,异兽中的妙兽也,本命亲水,却又雷意缠身,两角多力者甚力,可断千斤巨石,尾之毒素足以覆其尾,名为水雷,中者灵力外泄,运转受阻,一身尽痛,乃修士之大忌。 林一峰双臂各挡一钳,整个人被夹在正中间,神色紧绷,本想看看李沐春那边,只是这雷蛰的气力真不能让其分心片刻。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年轻道人突然察觉到某种异象,猛然抬头看去,在其头顶,一道似乎早已蓄积已久的雷光坠落,直直的击中道人,将其身躯砸入河中,雷光崩散开来,覆盖整片河面。 另一边,淼江收起了那支短笛,心意一动,一把长柄大刀出现在其手中,刀身淡蓝,流光溢转,显然是这个水侍的本命法宝。 “你们那位湖君到底图个什么?还是说受某人指示?”,李沐春双手双指捏符,与淼江对峙。 水侍淼江手腕翻转,将长刀反握,躬身道:“共谋大计!” 淼江身形前冲,硬生生的破开一条道路来,河水依次朝两旁排开。 李沐春一个眼疾手快,侧过身躲过那一刀,脚踩风符,身形瞬间拉开几尺。淼江手中旋转长刀,运转水法于法刀上,朝前劈出数刀,抽刀断水,地面裂开一条又一条的裂缝。 那一袭青衫左右腾挪,只是那一道道刀刃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由不得其多想,脚步变化,身形原地消失,然而,在淼江眼中,却是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李沐春。 “身法?”,淼江横刀在前,随即单手紧握法刀尾部,身形一个旋转,砍出一个与河面一样宽的水刃,原本颜色暗淡的水刃,滑过河面,竟迅速吸取水中水气,颜色逐渐浓厚,宽度也是一涨再涨,以至于整个河床干枯,河边堤坝是被从中劈开,裂开一道大口。 这一刀,直接将那些个“李沐春”尽数劈去,可惜无一真身。 淼江长刀拖地,目光扫视周围,那原本干枯的河床泛起几点水花,一袭青衫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其身前,淼江心意一动,一道水盾在其身前迅速凝聚。 李沐春手持道门千钧符,左右拳头交替砸下,将那水盾碎去,随后临空转身顺势就是一脚揣向淼江面门,却被其单手挡住脚掌。淼江单手掐诀,远处那道带有水气的水刃崩碎,化作上百道细小水刃朝青衫再度飞来。 青衫年轻人用力一蹬,想借此踢开淼江,却发现如何都抽不出脚来。 淼江紧紧的攥着李沐春的脚掌,一脸狞笑。 青衫年轻人也朝他咧嘴一笑。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自淼江脚下炸开来几道火柱,是李沐春在之前悄悄设下的符箓阵法,名为“红炉”,此阵以符为底,烈火为炉,将修士困于其中,炼人如炼丹,大火烹杀! 四道火柱将淼江身形包裹,最终形成一鼎由火焰幻化而成的炉鼎,火光四溢,炉子之下,是那四张黄纸红字符纸,是为阵法法源。 那淼江被困在其中,大火焚烧,发出嘶吼。 李沐春也没闲着,挣脱开淼江束缚之后,从腰间金蚕中掏出两把银白长刀,招架着那一道道水刃,身形转闪腾挪,河床被一分为多块。 李沐春再次站定,看着手上两把只剩刀柄的长刀,顺手收于金蚕之中,随后右臂传来阵痛,年轻人望去,一道略显狰狞的血痕历历在目。青衫年轻人撕下一角衣衫,做了一个简易的包扎,重新梳理好头发,看着脚旁小水滩衣衫褴褛的自己,不禁笑了笑。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传来,李沐春凝神望去,那一鼎火炉爆炸开来,四张法源符纸被淼江一脚踩碎,化作齑粉。 只见那水侍淼江身形高涨,那一身蓝色长衫碎裂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身碧青的鳞甲,眼眸漆黑,双手变作双爪,双腮化鳃。 淼江显出真身,是一条修道百年余哉的鸿淞湖碧水墨睛鱼。 淼江捏了捏拳头,耸了耸肩,一身骨骼劈啪作响。 “说吧,你想怎么死?” 淼江一转长刀背于身后,身形消失,原地迸裂,势大力沉,借力一刀斩出,裹挟灵力,包裹水运。 李沐春一个蹦跳,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长刀刀身刚好从其胯部斩下,青衫则是被那激起的风浪撞飞出去。重新站起身后,年轻人不得不好好观察了一番,刚刚裆部一凉,李家差点绝后。 淼江一个握拳,自其体内渗出灵力与水运些许,包裹住拳头,随后重重砸下。 那地面逐步塌陷,三道地裂迅速延展至青衫脚下,每一下都会迸发出一道丈高水柱,以至于整条河床已经尽数塌陷,地面下沉数尺。 “林一峰!”,李沐春大喊道。 “来了!” 原本被那雷蛰砸入水面的年轻道人身形蓦然出现在淼江身后,先是一拳重重砸那穴位,导致淼江骤然觉得体内灵脉一开一合,灵气散了又聚,但是恰巧就是这一下灵气运转停滞,足以让修士置于死地。 只见那林一峰不再使出那看似柔和至极的拳法,反而一个弓步,双拳大开大合,猛然一拳砸去,破空声炸响。 淼江来不及反应,只好也递拳相抵。 以拳碰拳。 淼江原本就是妖兽,体魄坚韧程度说到底都要比那人族强上不少,所以此次也是很有自信,大不了受点内伤。 下一刻,水侍淼江那覆盖鳞甲的整只左手炸裂开来,血肉横飞,整个身子也是倒飞出去,重重的嵌入那堤坝之中。 等到其重新起身,运转灵气止血,一脸茫然与不可置信。 这真是一位人族修士的体魄?至少是一位磐脏境武夫! 雷光当即就到,在空中铺开成一张雷网,异兽雷蛰赶到,巨大的身躯俯冲而至,淼江也手持本命法宝法刀,再次袭来。 两人身形当即散开,想不到那雷网也是一分为二,就在林一峰准备以拳罡震飞雷网之际,只见其脚下,水流化绳,锁住其脚踝。 林一峰当觉不妙,一个挣脱,雷网将至,只是更要命的,还是那紧跟而来的巨大铁尾。就在雷蛰铁尾即将洞穿道人之际,李沐春躲开淼江后脚踩踏虚步赶来,将其身躯撞开,两只贴有道家千钧符的拳头将那铁尾砸偏。 “小心啊!”,林一峰大声提醒道,可是还是稍晚了些,只见青衫年轻人左手手臂被那紧随其后的第二根铁尾洞穿,整个人飞了出去。 “沐春!”,年轻道人直接扯开那一张雷网,手指些许抽搐,立马跨步上前一拳将雷蛰打退回去。 林一峰扶起李沐春,后者脸色铁青,反观其左手手臂,那一个血洞不断的向外流着蓝色的血液。 李沐春喘着粗气,本想运转灵力逼出毒素,却没成想只是一个念头,浑身便剧痛不已,整个人直接叫出声来。 “是那水雷毒。。。”,林一峰紧皱眉头,以点穴之法先为其止血,然后快速的包扎了一番。 淼江单手拎着刀立于雷蛰背上放声大笑,“时至惊蛰,雨水增多,正是这异兽雷蛰实力最鼎盛之时,就连我们湖君老爷都忌惮与其交锋。” “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以为手上有着几张符箓几招拳法就能来当那武林豪侠,惩奸除恶?” “好好做你那衣食无忧的少王爷不好吗?好好在你那道观修道不好吗?” 淼江的法刀与雷蛰蓄力一击的雷法共同袭来。 雷法?在道家子弟面前施展雷法? 林一峰看那近在咫尺的裹挟攻势,一咬牙,站起身来,双脚重重一踏地面,似有轰鸣雷声。 年轻道人衣袍猎猎作响,双手起势,一左一右,云手,翻云覆雨,很快年轻道人脚下缓缓浮现出一幅阴阳鱼图,直接将雷蛰那几道雷光击碎,淼江则是直接飞了出去。 淼江稳住身形后,法刀插入地面,死死地盯住那位异象横生的年轻道人。 虚无本体,阴阳混合,太和之气,一阴一阳。 只见林一峰右手之上,一团雷浆漆黑如墨,浓稠于水,而右手之上,几道雷光白如冬雪,光芒大盛。 天地轰鸣。 如清县的所有街坊百姓无一例外,皆是将目光投向这河岸旁,只是因为淼江施展水法的缘故,始终看不真切。 雷法行持,林一峰脚踩阴阳鱼图即先天太极图,是为立极,即无极生有极。 “溟洋大梵,寥廓无光。” “雷霆者,天之号令!” 林一峰口念雷法道诀,脚踩先天太极图,是为太极雷法。 黑色雷浆白色雷光一同压去,光芒大盛,雷声轰鸣,以至于这片方圆天地只能听到那贯耳的雷声。 好似神人擂鼓,好似雷公以锤凿锲,向天地放声。 一处河岸堤坝,荡然无存,连同这条大河,在雷光之下化作一处焦褐色的深坑。 那淼江肉体连同元神一同粉碎殆尽,就连叫喊声都未曾发出,那一头异兽雷蛰奄奄一息,覆盖全身的鳞甲尽数化为齑粉,浑身焦黑,血洞流血不止。 这还是林一峰没有全力出手的结果。 年轻道人气定神闲,一个吐纳,身形缓缓落地,站定,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围着一大圈的街坊百姓。 “护郡神兽?!他们竟然打杀了护郡神兽!罪过啊!” “那可是湖君老爷特地派来保护采涛百姓的瑞兽啊!你们,怎敢?!” 叫骂声渐起,似乎比先前那雷声还要响。 林一峰站在原地,面对众生,芸芸百态,他又不是没见过,早些年在那道观,不知道看遍了多少世人之心。 没想到现场还有人报官。 一群身穿公服腰间佩刀的人拨开人群。 “大胆贼人!竟敢打杀护郡神兽!” 为首的男子呵斥道。 “绑于湖君庙前,沉入鸿淞湖底,听由湖君亲自发落!” 林一峰后退一步,打了个道门稽首,礼敬天地,然后伸出双手,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又想起身后的青衫年轻人,双手又是自然放下,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只手搭在道人肩膀上,脸色已然惨白的李沐春艰难起身,朝道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上前一步,朝人群吐了口血水。 “问心无愧,管它作甚?” 青衫年轻人说话断断续续,呼吸都显得十分艰难。 但是他站在那里,双拳紧握,挺如劲松,面如朝阳。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走一趟 李沐春笔直的站在林一峰身前,面向众人,可是下一刻,青衫年轻人的身形便开始摇摇欲坠,年轻道人立马伸手接住向后倒来的青衫。 “要不要紧?”,林一峰急忙问道。 李沐春脸色苍白,万分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应该,不算,太好。” 林一峰握住李沐春手腕,脉象混乱,几大灵脉如同竹篮打水,根本兜不住那灵气,只能让其四散于那人身小天地之间,看得年轻道人神色凝重。 “一定要撑住,一定有解毒的法子。” 林一峰望向不远处,“解铃还须系铃人,且等我去会一会那一座萍兴水府。” 此时的李沐春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 “速速给我拿下!” 官府的人手持长刀,已经逼近,五六个人将林一峰团团围住。 林一峰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卷了卷袖子,随即皱起眉头,沉声说道:“现在我可没有闲工夫与你们周旋了。” 官府的人一拥而上。 “且慢!” 林一峰刚想出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喊声,然后是一把大刀落地,伴随着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劲装,身材高大壮硕,腰系鞶革,单手驻在刀柄上,将官府的人尽数拦了下来。 “是谁?” 只见那高大男子双手环抱,自报名号,“武人,曲武炎!” 先前那为首的衙门当差思索一番,立即下令暂时停手,抱拳问道:“可是这如清县令曲风曲大人之子?” “废话!你们当差的都是聋子不成?这采涛郡叫曲武炎的有几人?!” 衙门当差当场就有些为难。 “武炎,不可咄咄逼人。” 又是一位男子,身穿白衣,腰间佩玉,那一条玉带间还插有一把骨制折扇,越过人群,脚尖在空中轻点,最后在林一峰身边落下。 只见其拍了拍曲武炎的肩膀,后者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白衣男子就主动上前,抱拳说道:“有劳官家了,只是这事,我郡守府要亲自处理。” 白衣男子随后就从袖中摸出一块铁符令牌。 要说县令的儿子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这郡守之子,那也可谓是家喻户晓,这些衙门官家人士一见此人皆是单膝下跪,抱拳举过头顶,异口同声道:“见过廉公子!” 周围的围观百姓也是开始议论纷纷,直到有人开始振臂高呼。 “廉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两个大逆不道的外乡人!竟然敢杀害我们的护郡神兽!” “就是就是!不严惩二人,那到时候湖君老爷发怒,可是会水淹采涛郡的!” “从重发落!生沉鸿淞湖!” 采涛郡郡守廉明有之子廉安,文质彬彬,是那种典型的好人模样。这位郡守之子对着周围百姓抱拳道:“我郡守府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随后廉安又吩咐衙门当差负责驱散人群,他与曲武炎押着二人离开了。 走到街上,来到一处马车旁边,廉安伸手掀开帘子示意林一峰进去。 年轻道人背着青衫看了一眼那廉安,打了个道门稽首,上了马车去。曲武炎翻身上马,鞭子一抽,马车扬长而去。 林一峰将李沐春平放在一旁,再次检查了一番青衫年轻人体内,气象依然紊乱不堪。 “先拿这个给公子服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廉安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金乌色,指甲盖大小的丹丸。 “这是?”,林一峰捻起那一粒丹丸,仔细打量。 “放心吧,家父如今就是靠着这种灵丹妙药续命,廉某不会害你们的。”,廉安苦笑道。 林一峰也暂且不管那么多,权衡一番后,还是将丹丸喂给了李沐春。 一颗丹丸下肚,李沐春浑身上下雾气腾腾,滋滋冒响,脸色缓和了几分,没有先前那种痛苦的神色,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林一峰再次抱拳道:“贫道林一峰,谢过廉公子、曲公子出手相救。” 廉安摆了摆手道:“救人即是自救,况且如今这诺大的采涛郡,还要靠道长二位来相救。” “阁下既然是郡守大人的儿子,那么如今家父的情况知不知晓?郡守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林一峰双手笼袖,盘腿而坐。 说到这里,廉安神色有些落寞,叹了口气道:“不瞒林道长,如今的郡守府就连我都进不去。” “莫非郡守府那些守卫,都不是自家人?”,林一峰有些诧异。 廉安点了点头道:“是当地的一些采涛郡的乡绅贵族派去的人。” 林一峰摇了摇头,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在袖中不断掐诀,此时此刻,在其心湖之中,凭空摊开一张诺大的采涛郡堪舆图,林一峰自身化作一粒芥子,行走于那堪舆图之上。每每走过一个地方,就会有一条金色丝线被道人随手拉起,然后它们不断交汇,延展万里,最终都指向一处地方。 道人睁开眼睛,在自家人身小天地做的那一番事情看似很久,其实在外人看来,就只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罢了。 林一峰坦诚公布道:“现在所有事情的矛头,全都指向那一座湖君庙后面的萍兴水府。” “如今郡守大人身中之毒,也乃水雷毒,据贫道刚刚所算,应是有五年之久,所以贫道推测,令尊中毒并不深,控制细微,是因为幕后之人还觉得令尊有可利用的地方或是之前想拉令尊入伍,但是无果后才施以此计。” 林一峰看向先前装那丹丸的匣子中,里头还有些丹粉。 “此丹名为乌凤,取至纯之水炼制,其中还需添加好几种仙家药材才能真正炼制而成。练气士服下,可调养内息,疏通脉门经道,常人服下,能够调理阴阳,强健体质,此丹药属阳,而水雷毒是至阴之物,这应该就是令尊为何能坚持这么久的缘故,全是靠那阴阳互补之法。长久服用此丹药确实能祛除那少量的水雷毒,可是会严重损耗人的精神气,哪怕等到药到病除的那一天,令尊也坐不得几天。” 廉安闻言,心头一紧,自己哪里知道这些内幕。 “这丹药都是郡守府托专人去那山上求来的,这一颗还是我一好友当差买药之日,偷偷递给我的。”,廉安急忙说道。 林一峰摆了摆手,“暂且不去说它,总之现在的局势就是,你父亲是遭人暗算,有人勾结当地大户贵族想要掌控整座采涛郡。” “试问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控制整座郡县百姓的心智,将那异兽奉为护郡神兽?又是谁,能够越过朝廷,下令湖君?” 廉安愣在当场,此时此刻早已是满头大汗,早些年自己是怀疑过那位许久不露面的湖君仰从的,只可惜自己境界不够,好不容易求来一张避水符,只可惜被拒之水府门外。 此时马车已经在一座庭院外停下,曲武炎敲了敲车厢,示意二人已经到达目的地。 廉安擦了擦汗,神色少许缓和,说道:“我们先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公子安顿好,再做打算。” 林一峰背起李沐春下了马车,进了那庭院中,院子很朴素,几棵杏树,一张圆木桌,几盆绿植,再无其他。 道人在廉安的引导下,将李沐春安顿在了一间屋子里睡下,然后走出房间后,看见曲武炎坐在圆木桌旁,在其身侧,还有一位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 林一峰打了个稽首,中年男子作揖回礼。 “在下曲风,见过道长。” “小道见过县令大人。” “徒有虚名,碌碌无为,算不上什么一县之令。”,中年男子很谦虚的说道。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不可只计当下事,不念前人功。”,林一峰微笑道。 曲风示意林一峰坐下说话,并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道长肯定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在下吧。” 林一峰抿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 曲风伸出一掌,“但问无妨。” 林一峰便放下茶杯,说道:“如今时间紧迫,那小道就开门见山了。” 曲风也放下茶杯。 “郡守大人为何会身中此毒?” 曲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应该是有一次见过湖君之后的独自赴宴,在那以后,我们便很少见面了。” “那怡会还有无湖君庙?” 曲风看向一旁的曲武炎,后者是常年在采涛三县来回晃荡的。 曲武炎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个道长放心,采涛三县,只有舒绍一处设有湖君庙。” 林一峰点点头,又问道:“那未曾去过的怡会,情况怎么样?” “徒有其表,与舒绍如清一般。”,曲武炎回答道。 其实如今呈现在林一峰李沐春眼中的采涛郡,是相对于是富人那一面的采涛郡,对于另一面,或许早就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了,只是二人未曾见到。 “此等情况,另外两位县令大人何在?”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 曲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那二位,早已不在人世,早些年被安了好些个莫须有的罪名。。。。” 曲风轻轻捶打圆桌,“说到底还是我曲某太过胆小怕事了,当年要是与他两一般仗义执言,就可以不这般苟且偷安了。” “爹!容小子说一句!我就容不得你这窝囊样!现在林道长在这,我们就是要为采涛郡谋那一线生机,你还如此萎靡不振,何能成功?!”,曲风大喝道。 廉安将曲风拉至一边。 曲风沉默不语。 林一峰站起身来,捋了捋袖子,微笑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一切的源头都已知晓。”,道人转身面向两位年轻人,“二位敢不敢与我上那萍兴水府走上一趟?” “有何不敢?!老子忍那狗屁湖君好久了!”,曲武炎喊道。 廉安也是抱拳,“愿为采涛百姓尽献绵薄之力!” “道长,那曲某人该做些什么?” “替我照顾好房间里那家伙就行。” 随后林一峰拍了拍廉安、曲武炎的肩膀,二者脚下升起一团清风,三人身形很快扶摇直上。 “静候佳音。” 曲风站在院子里怔怔无言,只能抱拳鞠躬,良久不起。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我有一法 萍兴水府,处于鸿淞湖以北,深居湖底。水府附近,都是一条条由浓稠水运凝聚而成的气运锁链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一个个湖底石灯柱铺开,自八方延展成一条条湖底水路。 水府规模庞大,贝阙珠宫,瑶台琼室,从外头看去,就像是一座全由白玉雕刻而成的宫殿。 水府大殿之内,有一相貌俊美的男子慵懒的半坐半躺在高位蓝白玉石椅上,右手轻捻酒杯,摇摇晃晃,杯中酒花翻腾。 湖君仰从一袭碧青长袍,金丝纹路,腰间蓝白玉带,有一百花锦囊袋,又有一玉雕灵符,额头上一条抹额,头上还有一顶发冠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物。这位湖君放下酒杯,从手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长柄淡青色的烟杆,吸了一口,白雾浓厚。 这位湖君心中在想着事情,忽而一紧,低头望去,腰间那一块玉雕灵符直接碎裂开来。 “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你们了。”,仰从眉头一皱,将烟杆放下,大步出殿去。 未等其走出殿门,一只手持长戟的虾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人身虾首,明显是道行不够高,化人还未完全。 “报!” 或许是太过匆忙的缘故,导致那虾兵未曾见到已经在大殿门口的仰从,这位湖君一手按在那位虾兵的头上,一把将其推了出去。 “说。” 虾兵连忙爬起,跪拜在地。 “湖君老爷!水府不远处来了一伙人,不由分说就破开禁制直奔水府来了!” 仰从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好家伙,如此高明手段,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破开水府禁制,那就让我来会会你们。” “你去通知堵青、汲泽两位水侍,叫他们速速到水府门口待命。” “领命!” 虾兵双腿一蹬,游走了。 湖君仰从只是一步跨出,一瞬间便来到了水府门口,望向那三道气息过来的方向。 林一峰在途中破天荒的徒手画符,是那避水神符,与那避水符虽说只差了一个“神”字,那符箓效果却是一个云泥之别。避水符就是通过符箓施展一个恰好能容下施法者人身的一个水罩,而这避水神符,是直接赋予施法者短暂的避水神通,在这水中来去自如。 廉安和曲武炎接过林一峰画制的两张符箓唏嘘不已。 在施展符箓之后,年轻道人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位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准备好了没?” “林道长,这还需要准备什么吗?”,廉安、曲武炎两人面面相觑。 “算了,其实也并无大碍,要出发了。” 随后三人身形化为一道虹光掠入水中,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那座湖底的萍兴水府。 这就是林一峰的某种道法天赋,总是能够为一些法术或是符箓亦或是法宝,赋予一些新的神通,就比如说这避水神符入水后的避水化虹。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否则林一峰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毕竟太过泄露天机,万一让一些个大修士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便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等到三人临近那水府禁制,林一峰才停下身形,双手分别扶住身旁的二人。 廉安和曲武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果不其然站都站不稳。 一位力魄境掌修,一个归腑境武夫。 其实还凑合。 “道长这法术神通,确实是要让人好好准备一番。”,廉安脸色有些不好看,感觉体内一阵翻江倒海。 曲武炎直接干呕起来。 “容你们俩先缓缓,我去看看那禁制。” 林一峰空踏湖中水,三两下就来到那道涟漪处,伸手摸了摸,笑了笑。 还好,不算太麻烦。 然后道人伸出双指,指尖竟是燃起两股微小的蓝色火焰,随后道人双指就犹如刻刀刻石一般,将那禁制完完整整的破开一个方形窟窿。 林一峰回头望去,“行了不?” 廉安点了点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曲武炎深呼吸一口气,也是挥手示意无事。 林一峰再次出现两人之间,微笑道:“那就继续赶路了,刻不容缓,还请二位稍作忍耐。” 还没等两人开口,三人身形瞬间又是远去。 此时的萍兴水府门口站有三人,有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腰间配有双刀,站在湖君仰从身侧,是那水侍堵青,还有一位壮硕高大的男子,上身衣不蔽体,一大部分身体都是被一条大鱼纹身所覆盖,双手环胸,站在湖君仰从另外一侧,是那水侍汲泽。 下一刻,林一峰三人的身形便是出现在水府门口。 林一峰站定,迅速环顾四周,对着那湖君仰从抱拳笑道:“想必您就是那位湖君老爷吧,多有叨扰。” 湖君仰从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林道长这次怎么才来了三个人?” “带多了,怕湖君老爷麻烦,不太好不太好。”,林一峰笑道,随即开始撸起袖子,“这次拜访水府,其实是来赔礼道歉来的,前阵子不小心打杀了湖君老爷的那只宝贝异兽。” 湖君仰从笑容逐渐有些僵硬。 林一峰忽然又想起李沐春交代的一些话。 那个时候青衫躺在床上,说了一大通,什么打不过就跑,打那车轮战,不丢人,如果觉得自己打得过,那就放狠话,一定得狠,狠到对方忍不住动手抽你的那种。 林一峰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道人又补充了一句,“渣都不剩。” 鸿淞湖湖底,一时间水流翻涌,水底开裂,仿佛整片鸿淞湖都开始震动起来。 “你可知道那异兽雷蛰花费了我多少心血?只差那五年,这只雷蛰就能成年。”,湖君仰从收起笑脸。 先前林一峰打杀的那只雷蛰,可以说是一只幼兽,实力不及成年雷蛰一半,而成年雷蛰,身形还会再长,而且可化人形,完全可以看做一位命魂境修士,这位修士又同时精通水法与雷法,且肉体异常强横。 “只能从道长身上多多少少止损一些了,希望到时候收拢道长尸首的时候不要让小神失望。” “上!” 湖君仰从一招手,身旁的两位水侍一步跨出,身形疾驰而去。 廉安与曲武炎也是一步跨出,站在了道人身前。 “这两位交给我们,林道长只管安心对付那湖君。”,廉安掌心灵气逐渐显化,山上掌修,掌中有乾坤,掌心即是法源。 曲武炎抽出长刀,一刀前劈,就与那水侍汲泽捆绑有铁链的手臂碰撞在一起,一时间火光四射。 廉安一掌拍出,灵气所化掌印拍向那水侍堵青,后者腰间双刀白光一闪,带起两道流萤,将那灵气掌印斩开。 林一峰二话不说,一身拳意瞬间提起,一拳就带起滚滚激浪,直冲那湖君仰从面门。 湖君仰从衣袍一震,也是出拳相敌,以拳碰拳,一圈圈白芒四散而开,将那前来想要助战的虾兵蟹将尽数击飞。 道人稍稍扭腰,一拳拳力骤加,将那湖君仰从振飞出去。 仰从在空中翻腾,最后脚尖落地,甩了甩了右手,说道:“拳法好,一身拳意更是前所未闻,竟是有那抽丝剥茧的意思。”,仰从双手一提,在两人面前卷起一道水龙卷,声势浩大,朝道人卷去。林一峰再次做以云手,一身拳意画地为圈,直接在那道水龙卷中站定,只是稍加用力,便将那水龙卷扯散而去。 仰从啧啧称奇,手掌虚握,一杆白柄青头长枪出现在其手中,水运化作那一条小蛟,若隐若现,在那枪身缠绕。 这便是这位湖君的本命物,长枪“幽水”。 枪修是那杀力最接近于剑修的炼气士,而在凿阵上,是要远高于剑修。 一点寒芒,枪出如龙。 湖君仰从迅速刺出数十枪,枪枪带起白芒一点,极为扎眼,瞬间在道人身前戳出好几个水洞,然后单手持枪以横扫千钧之势,在湖底破开一条几丈长的水痕。 林一峰在此之前都是闪躲,此时道人腹部衣衫已经裂开一条口子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次前来,只是想要从湖君这里讨要两个水雷毒的解药而已,到手之后,立马就走。” 仰从双手持枪,枪尖浓浓的水气汇集,连人带枪一点而去,“要药没有,要命一条!” 林一峰一个侧身,那枪尖从其面前划过,仰从又是一记横扫,直中道人胸口,将其击飞出去。 道人身形被击飞数丈,双脚在那地面擦出两条长长的沟壑,喉咙一甜,一抹鲜血从嘴角流下,但是被道人咽了回去。林一峰捏了捏拳头,总是感觉有一股无力之感,出拳逐渐有些使不上劲。 湖君仰从长枪驻地,笑道:“在这鸿淞湖中,就如同身处我的道场之中,一切皆由我调遣,实力更是高出一个层次,林道长想拿什么赢我?” 这位一湖之君,原本就是一位即将修炼出命魂的天魂境修士,现在身处鸿淞湖中,实力更是完全相当于一位命魂境修士。 只见仰从身侧逐渐浮现出两道虚影,一黑一白,是那天魂地魂,这两道虚影一出现,林一峰明显能感觉到自上而下的一股压力油然而生。 “是不是在想着如何破解此法?想将我引出鸿淞湖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当下从各方面来说,优势全在我。” “除非你能将这鸿淞湖水尽数移除,不过道长要是有如此神通,也就不至于这般狼狈了吧。” 林一峰眼神明暗不定。 仰从长枪再次戳来,每一枪都是托起浓重的水运,似有千钧之势,沉如千斤重水压身。 廉安和曲武炎那边也不太好过。虽说二位与那两位水侍各有换伤,后者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倒是前者两位第一次水底作战,吃力甚多。 林一峰再次脚踩阴阳鱼图,施展太极雷法,雷光大盛。 整个鸿淞湖底雷光弥漫,黑色雷浆、白色雷光遮盖住了萍兴水府。 湖君仰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迎着那声势浩大的雷光,大喊道:“这不是有点道法,先前那几招拳脚功夫,委实不大痛快,算是小神眼拙了!” 一时间,似乎是整座萍兴水府的水运尽数向那湖君仰从身边汇聚,一条条碧蓝彩带缠绕在那一杆“幽水”之上,顿时,那把本命长枪不断变化,幻化成一把完全由鸿淞湖水运凝聚而成的悬空巨大长枪。 这边是这位湖君仰从本命法宝的本命神通。 雷光与长枪对撞,导致湖底出现了那电光火石一般的异象,周身不断炸出一道又一道巨大无比的漩涡。 湖面上,激起排空巨浪,不断的推向两边的岸边,导致一些个正在捕鱼的渔船纷纷摇晃沉入湖水之中,岸边一些个堤坝也是被浪潮拍了个稀烂。 异象消失之后。 林一峰捏紧拳头,单手驻地,衣衫已不见上身,浑身浴血。 而那原本已经被雷光打得身躯炸裂的湖君再次以本命神通通过水运再次重组人身。 湖君仰从身形逐渐落地,皱着眉头,望向那位年轻道人,然后转头又望去,那座萍兴水府已经黯然失色了许多,看上去想要重回巅峰,没得个一甲子那是别想了。 “看来我还是太过于低估九守道州的正派雷法了。” 此时的廉安、曲武炎,包括那两位水侍,已经被先前那股巨大的余威给震的不省人事了。 湖君仰从手掌虚握,长枪“幽水”再次出现在其手中。 林一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廉安、曲武炎,用手臂擦拭脸庞,吐出一口血水。 “既然这鸿淞湖是你仰从的得道之地。” “那么是不是只要将这湖水尽数去除,你湖君仰从也就无了这等神通?” 湖君仰从忽而心神剧烈颤抖起来。 林一峰手掐道诀,是那世间从未有过的道诀。 自他自己口中所念,是那日轮印。 万物均为平齐,三昧耶会。 “前。” 林一峰掐诀之手前推。 天地震荡。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我有一剑 李沐春再次从床上醒来已是正午。 虽说是正午,青衫年轻人抬眼望去,窗外是漆黑一片,黑压压的云层堆积在天穹。 一位姑娘,是那曲风雇佣的下人,约莫十六七岁,手里端着一盆热水,静悄悄的走进房门来,放下水盆,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点燃那一盏桌上的油灯。 正当这位姑娘准备用毛巾帮青衫年轻人擦拭擦拭汗水之时,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年轻人一直笑看着她。 李沐春笑道:“姑娘费心了,我自己来就好。” 如今的李沐春,体内被那水雷毒折腾的是八面透风,根本兜不住灵气,体内的经脉也是半通半堵,使得李沐春只能勉强站起身。虽说有那廉安给的山上灵药勉强压制毒素,可李沐春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毒素还是在体内不断蔓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所以现在的青衫年轻人哪里还能支撑的住那道粗劣的障眼法。 绝世颜容重现,那姑娘只是看了一眼,就脸红的不行,手里捧着热毛巾,用力的摇着头。 “曲老爷专门让小女子来照顾公子的,哪能让公子自己动手。” 李沐春慢慢挪动坐起,指了指姑娘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略微拉开那一袭青衫。 “不是怕麻烦姑娘,只是有的地方,姑娘也确实不好下手不是吗?” 那十七八岁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即使是只有一盏油灯点燃的屋里,灯火微亮,但是还是能清晰的看清姑娘脸庞上那一抹红晕已经连到耳根。 李沐春又是摆了摆手,说道:“姑娘去吧,没事,到时候我与曲县令打一声招呼就行了,况且。。。” 青衫年轻人看了那姑娘一眼,“我要换一身衣物。” 那姑娘连忙施了一个万福,将热毛巾递到李沐春手中,随后倒退着出门去了,嘴里还念叨着如果公子真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怕麻烦,尽管吩咐就好。 李沐春还是道了声谢,等到姑娘远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是一口暗黑色浓稠的鲜血从口中呕出,李沐春连忙捂住嘴巴,好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等到情况稍微好转一些,李沐春拿起毛巾擦了擦嘴,然后抹了抹脸,那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似乎是十分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来,缓缓说道:“林一峰啊林一峰,你得抓紧一点咯。” 随后年轻人又想起之前道人与其说过的采涛郡的“天上地下”,随即闭上眼睛思索一番,然后便是缓缓起身,扶着床沿艰难站起身来,刚想要走几步,就觉得浑身虚脱无力,年轻人迅速扶住椅子,这才没有倒下。 李沐春惨笑道:“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年轻人捏了捏拳头,点了点头,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勉强能够适应。 李沐春用那一块毛巾沾水擦拭去那一滩污血,走到窗户旁,看见曲风独自一人依然坐在那院子里的石桌上,桌上有一棋盘,自己在与自己对弈。然后再四处看去,有许多点点星火将这座宅邸围住,这次曲风派来的守卫还真是不少。院子里还有些许下人忙来忙去。 想要避过这么多人的眼线,不用点手段还是不行的。 李沐春从腰间金蚕中摸出一张符箓,是那最最常见的隐匿符箓,只要稍微有点修为的炼气士就能看破的那种。以李沐春现在的实力,可是完全看不出这宅邸周围有没有曲风安排的修士,所以年轻人特意用五张隐匿符叠加在一起使用,这样就算被识破,自己的气息与身形会在一瞬间再次隐匿,然后再次被识破,只能凭借这种伎俩碰碰运气了。 李沐春刚想运转灵脉中的灵气,但是很快就发现,自身那三个灵脉早已油尽灯枯,犹如烈日之下的水潭,其中积水寥寥无几。 青衫年轻人苦笑一身,然后手腕翻转,摸出两块有手心大小的蓝色石头,还好当年出门时,从家中拿了些许仙家灵石,琛石十来块。 李沐春轻轻一捏,那两块琛石碎裂,化为些许灵气被其引导至符箓之上,那在其手中的五张符箓符纸一亮,在其之上的符文开始消散而去,李沐春紧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在这一路上,没有什么阻拦,还是李沐春多虑了,在这宅邸周围并无安插有修士,所以此时年轻人站在曲风身旁,看着那棋盘上的棋局,是那象棋,后者却是浑然不知。 李沐春站了有一会,见那曲县令还是没有琢磨出那残局来,忍不住屈指一弹。 “将军!” “抽车啊!” 两颗象棋自动,吓得曲风猛地一抬头,周身却是空无一人,这位县令又是环顾四周,最后只能怪在自己年老眼花的份上。 李沐春早已小碎步出了门去,然后按照林一峰先前所说,往如清东边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李沐春便要稍稍坐下休息一会儿,额头早已渗出许多冷汗,每多走一步都感觉是煎熬。 但是青衫年轻人终究是坚持下去了,走过一扇石门后,路旁的景象就开始变化了。 李沐春眯起了眼睛。 这里,没有什么客栈酒铺,没有人来人往的市道,只有破烂的茅屋,路旁奄奄一息的百姓,与狗抢食的孩子。 李沐春心神大为震颤。 随后青衫年轻人一路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有一个不知道几岁的孩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哭求着要点吃的。 李沐春当即蹲下,轻抚着孩子的头,恻隐之心油然而生,还好金蚕里放有来不及吃的包子肉饼。 那也许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尝到肉的滋味吧,吃相已经不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慢点吃慢点吃,孩子,你家住哪?父母又在何处?”,青衫年轻人柔声问道。 满嘴食物的孩童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 那里,平躺着两具血肉依稀可见的尸骨。 李沐春望去,怔怔无言,只是捏紧了拳头。 青衫年轻人又留下了一些包子,继续向前走去,路过一些屋子,就留下些许食物,等到食物没有了,就留下些银两。 李沐春走到一棵早已光秃秃的树下,空中下起了小雨,滴答滴答,在这地方,就连能够避雨的屋檐好像都没有几个。 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阵阵雷鸣。 李沐春不得不撑起伞,缓缓行走于雨幕之中,那一袭青衫纤尘不染,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有哭喊声,有骂喊声,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李沐春加快脚步,然后就见到刀光一闪,一位男子人头落地,一伙人便开始收拾尸体,以及搜刮原本就家徒四壁的屋子。 为首的男子举起长刀对着那稚童就要一刀劈下。 “住手!” 持刀男子一愣,转头看去。 有一袭青衫,离其极近,且面无表情。 那稚童吓得哭喊声不断。 持刀男子打量了一番青衫,吹了个口哨,先前那一伙人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哦哟哟,看看,竟然会有公子哥到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闲逛。” “你们说,是实在闲的蛋疼,还是找死来的,啊?” 持刀男子将那稚童狠狠的摔到地上,然后一脚重重踩下,又轻轻踢开,抚了抚那一顶破烂无比的斗笠。 “兄弟们,来大活了。” 李沐春早已收起伞,密集的雨点坠落,瞬间将其淋湿。 青衫年轻人伸手接去,雨水粘稠且腥臭。 一道雷声响起,那持刀男子包括手下在内,皆是瞪圆了眼睛,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拳头大小的血洞,然后纷纷倒在了雨幕之中。 李沐春跨过那几具尸体,将那稚童的尸体连同那汉子的一同安葬好,进到屋内,还有一位衣衫褴褛,颈部发紫,也早已死去多时。 安排好后事后,李沐春走出屋子,下一刻身后的屋子大火燃起,在这惊人的雨势中燃烧殆尽。 “不要在这种地方再待下去了,争取投个好胎。” 李沐春又是一口黑血喷出,伸手紧忙扶住墙,咳嗽不已。 年轻人抹了一把脸,满手是血。 青衫年轻人笑道:“还好,七窍只流了两窍,命还长。” 接下来在街道旁,李沐春逮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扒手,那时那人正撬开户主已经紧紧用钉子钉住了的窗户。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什么东西?也来管我?”,那青年吐出一口唾沫,却被李沐春偏头躲过。 “有手有脚的,去那码头上谋个挑脚也好,去那茶楼当个伙计也好,为什么要做这些勾当!” 李沐春在雨幕中怒吼道。 听完这些,那青年只是冷笑。 “瞧瞧你这公子哥居高临下的模样,你们过得好,衣食无忧,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们!” 李沐春拎着那青年领口的手颤抖了一下。 “你不觉得这个世道如今很荒唐吗?” “烂透了!” 李沐春自问自答。 那青年一把打掉青衫年轻人的手,举起那把生锈了的镰刀指向眼前的年轻人。 “关我何事?我过得舒服了,便是太平盛世!” 雷声轰鸣,疾风骤雨,也抵不过这一句震慑人心。 “大哥哥。。。。” 李沐春忽而猛地转头去,竟然是之前那位孩童。 孩童朝李沐春飞奔而来。 “有什么事吗?” 李沐春站起身毫无防备。 一把短刀,直直的捅进青衫年轻人腹部,鲜血四溢。 李沐春惊愕,死死地盯住那个孩童。 “听他们说,大哥哥这里,有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吃的。” 孩童将短刀抽出,双手紧握,眼神以及手中的动作可见,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我想要好多好多钱!我想要好多好多吃的!” 下一刻,连同青年、孩童在内,被一股庞然气势震飞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那青年直接撞倒一座高墙,而那孩童十分不幸,被自己的短刀活活钉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第三十章 超然 五月仲夏。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 这一天,采涛郡所有的百姓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发生的一幕。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大街小巷落针可闻。 采涛郡,被一块巨大的阴影所遮盖,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层厚云,有些透明。 鸿淞湖水尽数悬空,扶摇直上天幕,然后展开成一张万丈宽、遮天蔽日的水幕高悬于天。 林一峰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一双金色的眼眸令人印象极其深刻。 此时的湖君仰从一个踉跄,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一身庞然气息快速流失,实力骤降。片刻之后,这位湖君脸庞青筋暴起,一脸痛苦的神色,整个身子再次悬空。林一峰眯眼看去,在仰从脖颈后方,有一条黑色的链子正在不断牵扯,眼看就要将湖君的天地二魂拉出身外,道人只是简单变化一下手中道诀,便有一道金光化作一把长剑,将那链子一分为二,前者最终消失在了空中。 湖君仰从再次跌落在地,眼神有些许涣散,使劲的晃了晃脑袋,看清楚眼前那位气象非凡的道人之后,开口问道:“我这是?” 林一峰刚想开口,但是却猛地抬头看去。 在那远处的天边,有一道白光,自地面和天穹连成一线,拉开一条巨大的裂痕,宛如一条来自天外的银色瀑布倾泻人间,直接是将高悬于采涛郡上空的那一张水幕一分为二,那一道剑光余威在厚重的云层中炸裂而开,硬是以一剑劈出个雨过天晴。 气贯长虹。 声势太过浩大。 有那相隔千万里之地的群山之中,绿植繁茂,灵气盎然,有一位少年正高举锄头而下,在其身后,是一片田地,只是那田地所种之物皆是世间少有之稀世神药。 这位白衣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朝远方望去,虽然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场景,却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少年长相丰神俊朗,面色如美玉,此时的少年眯起那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龙目,炯炯有神,黑白分明,澄清明澈。 自少年身后的茅屋之中,有一位头有峥嵘的老者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 “主人?这是?” 老者从少年手中接过锄头,后者放下挽起的衣袖,笑道:“看来得出一趟远门了。” “是那位先生?”,老者问道。 少年摇头,“不是很像。”,随后少年一步跨出,便是现身于云海之上。 俯瞰群山,山中仙兽,皆是俯首称臣。 有一位正在面馆喋面的中年男子,饮过一碗酒后,视线放得长远,在桌上丢下几粒碎银子之后,身形直接消失。男子从兜里摸出一枚甲丸,随意一掷,当下化作一只木雕大鹏,展翅翱翔,足足千丈身躯,活灵活现。男子立于其背上,遨游云海之间。 三千神州有一条金色阵线,偏居一偶,有一位僧人,头顶积雪,一些个鸟雀停驻在其身躯之上,全然一幅老僧入定之神韵,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头。 这位中年僧人此时此刻抖动身躯,撇去积雪,惊动鸟雀高飞,朝西方看去,低吟佛唱一声,起身沿着金色阵线缓缓行走,一行一唱。 临近采涛郡,有一位红衣女子,头戴斗笠,遮掩面容,腰间佩剑,在见到那两种奇异天象之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忽而一阵清风吹起斗笠。 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绝世佳人,灼灼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华。 那一双眼眸,格外清澈又深邃,仿佛眼拥星霜。 远在九守道州的白云观内,那位紫色道袍的稚童皱起眉头直接起身。 “我去接他回来。” 另外那位头戴五岳真形冠的白袍年轻男子也是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我去吧,就师兄你这暴脾气,小师弟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难道他不该打?你看看这惹得是什么事?”,紫色道袍的稚童明显有些不悦。 “师兄稍等,我去去就回。” 白袍年轻男子身形消失。 稚童摇了摇头,继续研究身前的那一盘棋局。 采涛郡如清县内,一位白袍男子凭空出现,看着天空那千丈水幕,还有那迟迟未曾散去的剑气残留,忍不住想要拍手称奇,随后又是一步跨出,现身于早已成为“谷地”的鸿淞湖底。 林一峰见到此人,先是一愣,心弦一紧,随即又长舒一口气,打了个道门稽首。 还好不是大师兄。 “见过师兄。” 白袍男子点了点头,笑道:“等会再说说你。” 只见白袍男子双手一握,那两道天象犹如凝滞一般再无任何波动,千丈水幕如今就如高悬在天幕上的镜子,然后崩碎,就如人间下了一场滂沱大雨,归于人间,鸿淞湖瞬间归于原样。而那天穹之上残留的剑气则是仿佛被人揉作一团,聚拢,归一,然后竟是被白袍男子收于袖中。 白袍男子叹了口气,“就当是来这一路的辛苦费了。” 林一峰此时双指并拢,朝湖君仰从眉心一点,祛除那最后一点“杂质”之后,也将事情一概告诉了他。 湖君仰从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久久不愿起身。 “遭人操纵暗算,也不能怪你。”,林一峰安慰道。 “不知湖君是否有那水雷毒的解药?” 仰从立马从袖中摸出两枚绿色的丹药递给林一峰,然后后者又转交给了白袍男子。 “劳烦师兄跑一趟了。”,林一峰笑道,此时的道人只是勉强强撑着一口气,再多动一下,可能都要当场倒下。 白袍男子点了点头,身形一闪而逝。 另一边,李沐春递出那一剑后,整个人身躯直直坠地,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就连那一枚元神也开始失去光芒。 还在空中的那一道虚影呆呆的立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 刚刚那一剑,直直的从其头顶划过,即使没有命中,也是耗费了他一件大炼之物才能保住这一个魂魄之身,那一剑之威势,让其心里十分忌惮,就算这不是那真身,也萌生出一种真身也会受牵连的错觉。 与那身死道消擦肩而过。 等到虚影回过神来之后,立即从腰间凭空抽出一把银色长剑,一剑劈下,再无任何迟疑。 只见空中火花一闪。 一袭红衣手持剑柄,将那一剑挡下,然后拔剑出鞘,鲜红长剑带起赤色流萤,一剑如同递出上百剑,直接绞烂了那一道虚影。 那道虚影在消散之时,盯着那红衣女子,想要竭力看清楚她的相貌,终究无果。 意识模糊的李沐春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身前的女子摘下了斗笠,只是惊鸿一瞥,青衫年轻人昏死过去。 白袍男子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形出现,见到那位红衣女子之后,有些吃惊,随即打了个道门稽首。 “荷先生。” 对一位女子不是以姑娘相称,而是先生。 见到这位白袍男子,被唤作荷先生的红衣女子也是略微有些诧异,随即抱拳道:“见过羽涅观主。” 九守道州道观林立,其中有三座力压群雄,使得其余道观再如何出色,也只能沦为一个众星拱月。 白云观,真武观,龙门观。 三位道法超然的观主也是道祖座下三位亲传弟子,不过相传道祖最近又收了一个弟子,只不过很少有人知其姓名,而且也无人在道观见过此人。 白云观观主,净名,道祖座下二弟子,道号羽涅。 此时这位道祖二弟子搓了搓脸,其实他不太喜欢羽涅这个道号,因为是师尊起的,不能不用啊,羽涅,余孽,可难听,还是自己取的归清好听。 为何道祖不允许他这个道号?因为取的太大。 道家有三清四御。 玉清、上清、太清。 你现在来个归清,成何体统。 当时道祖差点没一脚给这位二弟子踢出道州去。 “荷先生竟然会出现在此地。”,净名笑道。 “出来随便转转。”,红衣女子说道。 净名不置可否。 给李沐春服下解药之后,其脸色瞬间好转了不少,再加上净名的“手法”,性命已无大碍,呼吸逐渐变得匀称。 净名只是屈指一弹,那颗解药便是出现在那座郡守府,隔空用手法就让那早已骨瘦如柴的郡守服下解药。 白袍男子环顾四周,“你们圣州也不来人管管?” 红衣女子语气平淡,“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让我们来管,那归拢在圣州天上那道裂缝,三千神州的规矩,又由何人来做?” 净名点了点头,事实确实是这样。 万余年前,三教祖师率领那第一批登天修士破开禁制而去天外天,留下的隐患,便是那一道几乎百余年就会转移的天道禁制。 那是天外天仙人唯一能够随意进入凡间的通道。 在近百年内,恰好是在大同圣州领空之上。 而那三千神州,并无王朝,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宗门林立,而且那些修士实力都是属于山巅上的那一批人士,那么这些修士的制衡,又由谁来约束?所以立于神州之上的那三座可以说是三教祖师堂的存在,缺一不可。 道家顶观,佛家主庙,儒家礼堂。 每一大教,又有各自的势力。 就如儒家在大同圣州,有五族十姓协助约束。 “荷先生诸位辛苦了。”,净名打了个稽首说道。 红衣女子并没有理会,而是俯身检查青衫年轻人的情况无误后,转身御剑离去,托起一道红金色的流光,身形转瞬即逝。 “红衣女子剑仙呐。”,净名唏嘘不已。随后白袍男子看向那熟睡过去的青衫男子,有些莫名的伤感。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道童,整天跟在师尊身边,师尊总是喜欢邀请一位白衣男子过来饮酒闲聊。 “到底不是之前那个李先生了。” 那一剑破开天地两岸的风流一剑,仿佛还历历在目。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且行且看 净名狠狠的给了林一峰一个板栗,突如其来的痛疼差点让年轻道人昏死过去。 “大师兄没来,就以为不用受罚了是吧?” 林一峰将头埋在袖子里,另一只手不断的揉搓脑门,眼泪都能挤出几滴来。 现在他们一伙人,坐在郡守府中安排好的房间里。 此件事了后,廉安第一时间领着曲风写的信赶到那郡守府,将这封承载着这几十年采涛郡的前前后后亲自交予了自家父亲手中。然后这位郡守在看完信后,托着刚刚修养没一个时辰的身子,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赶到了曲风那座宅院里,对着那几位恩人那是又哭又笑,一个激动差点没给跪下。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大太大,可能他这郡守的一条命都不足以偿还。 李沐春任然还是在昏睡,已经十天之久,在这期间,郡守廉明有只是稍稍修整了个把时辰,然后就根据这数十年之间的各大事务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出了数十条措施,当即令人传达至巡捕房以及衙门之中。 而那一个个乡绅土豪,该抄家的抄家,该实施惩戒的惩戒,还有几家应该是很早就听到了风声,卷铺盖跑路了去。 此时的郡守还不知道自家厢房里坐着的到底是何方人物。 白云观观主,道祖座下二弟子。 名号大的吓人。 要是有那么个路过的修士见到此人,那一颗道心少说得裂开几条缝来。 这位白云观观主,现在以林一峰师出同门的师兄示人,说是自家这位小师弟喜欢乱跑,这几日刚好打听到,然后才找了过来。 反正事实也是八九不离十。 “你自己说,我要不要把你拉回去?”,净名手中握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身前的那位小师弟。 林一峰一个劲的摇头。 “也行,给我个理由。”,净名两指随意托起那茶杯中的茶水,在其指尖穿梭,变化。 “其实我早就知道师兄将那一缕剑意留在我这里了,想必你们也想看到那个景象对吧?那么正好,我这一路就相当一个护道人,陪着他,然后直到这一缕剑意真正的接纳他时,我保证就回道观!”,林一峰慷慨激昂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曾想又吃了一个板栗,年轻道人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就你还当人家护道人,这十几年你自己修出了什么个道?十二岁下山,道州游历了五年,然后这几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你跨州远游至此,然后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有时候也不知道师尊到底是怎么想的?”,净名摇了摇头,然后猛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又抬起头来。 原来这就是大师兄一直以来的感受吗?那还真是辛苦师兄了。 当个师兄真不容易啊。 自己当年好像也挺难管的。 净名一瞬间感同身受。 净名抿了一口茶水,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年轻道人说道:“有些话不应多讲,时刻铭记在心,为何师尊不让你随随便便动用道法、绘画符箓,而是让别人教你拳脚功夫,你自己心里比其他人都清楚。” 林一峰跪坐在地,低着头,默默点头。 那一年,他五岁,九守道州,差点七横八裂。 原因就是道祖让其枯坐在一颗云阳树下自成的一片小天地里,里头十年,外界才不过一天不到,让其体验了不同的人生百态。 然后五岁的林一峰差点道心失守,然后就有了那场差点拆分一州之地的浩劫。 “其实我现在还是能够控制住一点的。”,林一峰说道。 当年道祖让其在云阳树下枯坐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不可能总把林一峰关在道观一辈子,等什么时候境界足够了道心够坚韧了再放其下山? 豢养的雄鹰是飞不高的,甚至连飞都忘了怎样去做。 所以才有了林一峰十二岁那年的下山远游。 “这一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净名微笑着点头道。 林一峰就这么抬头与其对视。 净名放下茶杯,起身离去。 “好了,我原本也没有要带你回去的意思,只是想要敲打敲打你这个小师弟,不过我希望没有下次了,否则到时候赶来的就不会是我,得是大师兄了。”,净名最后提醒道。 林一峰点了点头。 怎么说也是在人家大同圣州地盘上,你闹出这么个大动静不符合规矩,要是在九守道州,怎么说也是在自家地盘上,你随便怎么折腾都没事。 主要还是你师尊一家独大嘛。 净名一步跨出门槛,下一步便落脚在另一间房子里。 李沐春刚好坐起身,不断的用手拍自己的脑袋,好像一不留神又睡过去了十数天,正当青衫年轻人发呆之际,那一袭白色道袍的净名便出现了。 “李公子身体可无大碍?”,净名笑道。 李沐春起身抱拳问道:“多谢关心,请问您是?” “我家小师弟多亏了李公子照顾,在下尤然。”,净名回答道。 李沐春又再次抱拳道:“原来是林道长的师兄,久仰久仰。” “这一路过来其实都是相互扶持,林道长帮扶晚辈还是要多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的,理应是我感谢才对。” 尤然笑着点头,然后伸手招呼着李沐春过来。 “尤道长?”,青衫年轻人有些疑惑。 “能否让小道在此见个人?”,尤然笑容灿烂。 这句话问的李沐春一头雾水,“这里又不是属于晚辈的地方,道长想见谁便可见谁。” “那就抱歉了。” 那位尤然道长伸手一拍,还没等李沐春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僵硬的往后倒退了几步,等到接近了那张床后,这才倒下。 净名撤去了那一道障眼法,一路走向那湖畔,在那水边驻足。 抬头望天,日月高悬。 低头看水,水尤清冽。 净名摇了摇头,自愧不如。 “才让自家小师弟遵守规矩,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这般放肆了?净娃儿。” 净名一挑眉,点了点头。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称呼。 净名转过身去,打了个道门稽首。 “白云观净名见过李先生。” “你不该来这的。” 还没打几个照面,那位白衣男子就要赶人。 净名依旧保持那个作揖的姿势,开口问道:“贫道知道这样不符合规矩,所以只是来问几句话就走。” “不行。” 虽说如此,净名还是依旧说了出来。 “前辈为何如此?” 只是等来的不是回复,而是一道剑气,如天降骤雨,一片金色辉煌,直接是将道人身形打散而去。 “且行且看。” 这是净名法身消失之前所听到的,最后其身形重新在那间屋子里凝聚,道人低头看去。 那一身雪白的道袍此时此刻有一条长线,已经黯然失色,从白色沦为灰色。 “出手也不用这么重吧。” 随后净名一个转身,身形便重新落座于白云观顶部那棋局旁。 与其对坐的紫色道袍稚童略微抬眼,问道:“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师兄样子的。” “大师兄这说的是什么话,好歹我这白云观千百来号门生呢。” 道袍稚童换了个话题,“那位前辈怎么回答你的?” “走一步算一步。”,净名双手笼袖,就这么后仰倒去,睡在了一片云霞之上。 紫袍稚童看了一眼棋盘,又望了一眼天际,负手而立,喃喃道。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莫愁前路 采涛郡郡守府内。 今日张灯结彩,热火朝天,诺大的府邸来往的街坊百姓一批又一批,久违的见到了那位十多年没见着面的郡守老爷。 李沐春再次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扶住额头,有些晕头转向。 怎么回事?最近断片的次数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李沐春晃了晃头,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就看见林一峰坐在房间里的桌子上闭目养神。 坐在床上的青衫好似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师兄呢?” 林一峰收拢气象,缓缓睁开眼睛,“已经回了。” 脑袋又传来一丝丝的痛疼,李沐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师兄还真不简单。” 林一峰瞥了坐在床上的青衫一眼,笑问道:“我师兄与你说了?” “没有,我猜的。” 李沐春穿好鞋下了床,推开窗户,天地清明。 “我俩方才整出的动静可不小了。” 林一峰不置可否。 “确实是我师兄帮忙收拢了气象。” 然后就见青衫走过来拍了拍道人的肩膀,笑道:“谢啦。” 林一峰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怪话呢。” 两人一起走出屋子,就发现有一位披着大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子里。 两位年轻人加快脚步上前,抱拳道:“见过廉郡守。” 廉明有立马抱拳回礼,笑道:“二位恩公,可休息好了,宴席刚开,还请二位先上座。” 李沐春再次抱拳道:“郡守好意心领了,只是这次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还未办完,需要再次出门一趟。” “那我叫人给二位单独在这摆上一桌,吃口热乎的再走嘛。”,廉明有立即说道。 之后就是郡守不断的好言相劝,两位年轻人见拗不过,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那这样吧,这一顿先留着,等我们回来,单独与郡守老爷摆上一桌,如何?”,林一峰说道。 廉明有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叮嘱二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不然他这个当郡守的就只有派人到处去找了,就算是派发出通缉令,也要把二人给弄回来。 李沐春挠了挠脸。 林一峰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就从后院出了府去。 一路上,李沐春突然想起某事,便再次与林一峰说起了,先前他口中的“天上地下”。 年轻道人听完李沐春描述自己的遭遇,眨了眨眼,皱着眉头道:“采涛郡还有这等地方?” 李沐春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一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光盯着林一峰。 “怎么?” “什么怎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我还亲自走了一趟。” 林一峰思前想后,只好再次将自己那个想法解释了一通。 “我所谓的“天上地下”,就只是富绅与百姓之间的差距,仅此而已啊。” 李沐春头有点晕,拉着道人立马转了个方向。 “这是去哪?不去见那位湖君了?”,林一峰问道。 “我得先去验证一件事,很快就好。”,李沐春眉头紧锁。 因为如今实力恢复大半,所有二人没花多少功夫就到了李沐春之前所过的石拱门下,但是眼前一幕,让青衫年轻人如遭雷击。 哪有什么穷阎漏屋,哪有什么了无炊烟。 这里就是一条类似于后街的大巷子,还有人来人往,还有孩童嬉戏玩闹,许多码头或是商人的仓库似乎都是建造在这里。 李沐春一个踉跄,还好林一峰及时扶住了他。 只见青衫年轻人额头冷汗直流,身子不断颤抖。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怎么回事?”,林一峰心头一紧,难道是毒素没有解除干净?还是解药有问题? 李沐春摆了摆手,稳住身形,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映入眼帘的一幕。 这样不好,但是又很好。 “走吧,去见那湖君仰从。”,李沐春转身就走。 林一峰拉在后头,回头又看了那条后街一眼,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湖君仰从,早已在那座湖君庙中等候多时,这位一湖之君端坐在一张蒲团上,有些坐立不安。 见到两位从那庙门进来后,这位湖君都没起身,就这么跪拜下去,泣不成声,李沐春和林一峰立即想要将其拉起,却不曾想湖君仰从纹丝不动。 “我这余孽,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两位年轻人对视一眼,两两无言。 片刻之后,大概是等这位湖君老爷稍稍宣泄自己积压已久的情绪后,这才缓缓直起身来。 这件事情,其实是李沐春与林一峰说的。 最开始,林一峰的意见是直接去找湖君仰从将事情所有的原委都全盘复盘,但是李沐春拒绝了,说过一段时间再去,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这位湖君在心境上,自己与自己说道说道,你一湖之君,有着诺大的鸿淞湖庇护,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贼人夺去了心智,导致采涛郡一郡陷入危难之地,说白了,还是太过散漫,完全没有放心思在这上面。 所以在等候的这些日子里,对于湖君仰从来说,无一不是心境与道心上的双重煎熬。 “我已经进帖一封,申请撤去我这湖君一职,想必很快就会有新的人来顶替我了。”,湖君仰从神色落寞,却又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 李沐春想了想,关于这等山河小神的册封,一向都是归吏部监管,如今的吏部。。。。 想到这,青衫年轻人忍不住冷笑一声。 烂的很彻底。 不过还是有几个好官的,可不能以偏概全的。 李沐春坐正身子,看了眼前这位湖君一眼,眯眼微笑道:“闹出这么个烂摊子,湖君老爷就想做甩手掌柜?” 青衫年轻人手指不断的敲打一旁的茶几。 湖君仰从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那位年轻人。 林一峰心领神会,立马起身将那庙门关上,然后就这么紧靠在大门之上。 “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就从来没想过自己如何去补救,而是想着怎么走了一了百了?如今大申的山水正神,都是这等品行?!一点担当都没有?!是哪个吏部官员这么不长眼,选了你这么个废物东西?” 李沐春虽说语气有些峰回路转,但是脸上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模样,只是现在有些变化了。 青衫年轻人脸色有些阴沉。 “口口声声说自己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我看,你这是罪有应得!” 啪嚓一声巨响,整座湖君庙震动,好似下沉几尺,而那张茶几,一分为二,切口极为光滑,还有一道裂痕,直直的从那湖君铜像旁划过。 湖君仰从竟是打了个冷战,冷汗直冒,双手死死地紧攥着。 虽说先前意识模糊,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令其印象深刻的,就如同一把刻刀将其临摹在你脑海中一样。 永生难忘。 鸿淞湖水尽数悬空,铺展成那千万丈水幕。 然后就是那破开水幕的惊为天人一剑。 现在想起来,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差点道心失守。 那一剑是谁出的,不用猜就能晓得几分了。 如今坐在自己身前,看似没什么大威胁的青衫,绝对是一位剑修!还是一位剑仙!境界绝对不会低于法觉境! 而那位看似也年纪轻轻的道人,实力可能还要高出一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神不敢!还请剑仙前辈明示!”,湖君仰从再次跪拜下去。 然后,这位湖君就被一脚重重的踢飞出去。 “你他娘才是剑仙!你全家都是剑仙!” 起身后的仰从连忙恢复跪拜姿势,大气都不敢喘,心里琢磨着先前说话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林一峰原本都很严肃,但是到这里就有点憋笑了。 李沐春搓了搓脸颊,深呼吸了几大口后,说道:“你这湖君,至少再给我做个一百年,然后还要以最快的速度,给你们那位郡守搭把手,让这采涛郡恢复成往日那样。” 李沐春知道,如今再讲什么道理,这位湖君是如何都听不进去的,鸡同鸭讲,所以,还不如强硬一点。 湖君仰从连连点头。 “如果我下次路过采涛郡,如果还是无什改变,先前那一剑,就该换个地方落了。” 湖君仰从久久没有起身。 “你也别想着躲哪去,或是用大申来做挡箭牌。” 李沐春起身,“我照砍无误。” 湖君又是重重以头点地。 “现在问你些其他的事情,你给我说清楚了。” “小神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雨过天晴。 今天采涛郡三县内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就连那舞龙舞狮队伍都走街串巷,好像还听闻那从不打折的南芳酒馆,今天都破天荒的所有酒水一律七折。 李沐春与林一峰坐在之前前者打过短工的酒楼里。 就做了没几天,还倒贴了许多钱,然后人跑了。 所以现在酒楼里的伙计对于那个李秋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山上的神仙老爷下山游山玩水,还有人说他是那达官贵人子嗣,出门体验生活来了。总之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那位绝美姑娘李双,次次都来酒楼,也派人到处找过那个李秋,可是都无果,不知不觉,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竟是让这位姑娘有些牵肠挂肚,时刻惦记着了。 今天,李双又有些喝多了,有些上脸。 雪能愁满头,酒能红双颊。 听着最近都在议论纷纷的那两种惊为天人的异象,李双轻轻地打了个酒嗝。 “李秋啊李秋,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这位身着锦缎的绝美姑娘又喝下一杯,趴在桌子上。 “李秋啊李秋,你到底在哪啊。。。” 此时此刻,坐在酒楼屋顶上的林一峰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的事?” 李沐春笑着摇了摇头。 “这事真不能怪我,只不过是那时候有些上头,多说了几句。” 林一峰看向青衫,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看来,这障眼法,我得好好教教你了。” 李沐春不置可否,随后丢出那没能派上用场的那枚八卦通牌,结果被林一峰又丢了回去。 “拿好了,以后会用的到。” 李沐春也没客气,收回金蚕中。 百诡宗朱砚,青华山陈心,以及一些来自别州的其他势力。 这些都是从湖君仰从那里得来的内幕。 如此之算计,那我李沐春就跟你们过过招。 李沐春站起身,拍了拍衣衫。 “走吧,与那郡守聊聊,然后就该走了。” 林一峰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 蓝天镶日,白云如碧海孤帆。 纵使千里万里。 走江湖嘛。 莫愁前路。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立夏 人间五月五,夏木已成阴。 立夏时节,当然是等着看那池塘中的“攀荷弄其珠”,也有那百姓屋檐下的“泥新巢燕闹”。 还未入盛夏,人呐,就想着如何消暑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相传那昆仑之巅,高不高? 高有积雪,常年不消。据说这位于大同圣州北部的高岳之上,有那么一座洪光阁,传闻这世上所有的日头光都会绕过这座独立于山巅的高阁,独独那五光十色的祥瑞之光混合着紫气袅袅升起,独独聚于此楼。 是光,但是凉其身,暖其心,对于修士心境以及道心的温养大有裨益,如果能够剥落出那么几道祥瑞之光留存于灵脉之中,那就是一桩名副其实的仙家机缘了。如果再能够被此山之上的那座“仙阙宫”瞧上眼,那就更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 所以对于那些山上修士,乘凉消暑一说,也是修行。 既然这样,这里自然也不缺那文人骚客。 其中有那么一句,“晓日乍开仙阙曙,春云犹弄上方寒”,更是令千万人神往。 李沐春与林一峰就这样蹲在一个不知名村子的大榕树下,不断的煽动手中的蒲扇,脚下放着两罐酸梅汁,听着那树下坐着的说书先生神乎其神的出口成章。 “你们这地,还真是有够热的。”,林一峰不断的扯弄着领口,一边还用蒲扇不断的晃动。 李沐春斜眼过去,“你懂什么?这叫四季分明,你们道州只有春冬?” 林一峰灌了一口酸梅汁,冰镇的,在这么个情况下格外沁人心脾,回答道:“当然不是,我们那里的道观都挺凉快的。” 修道,修得就是一个常清静。 世人修道修长生,道人修道修清净。 心静自然凉。 距离离开那座采涛郡已经过去个把月了,找完那郡守老爷之后,结果两位年轻人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愧是一郡之守,话术了得,留人的话属于是妙语连珠,硬生生的又被留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李沐春带着林一峰偷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划船跑掉的。 “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一批人士,你怎么看?”,林一峰突然问道。 在两人还未入采涛郡这场变局之前,舒绍县令之子柴桑就已经有所行动过,大动干戈,甚至一度带人杀到了那座萍兴水府不远处,只可惜,或许是缺少一点运气,结局是英年早逝,然后就是离家出走的怡会县令之子彭之,听说如今已是一位山上仙师。 “前赴后继。”,李沐春说道。 这是如今大申最缺的东西。 在这之前,李沐春特意跟那位郡守提了提洋河武馆的付松。 李沐春也不多说什么,是离乡入京,还是留乡,全凭自己。 “过了这采涛郡,就算是来到圣州的北方了。” 两人离开了村子,继续北上。 “我还是第一次跑出来这么远。” 林一峰看了青衫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后道人还是忍不住补上了一句,“这也是我第一次跨州远游。” 李沐春瞥了他一眼,“跟谁学的。” 年轻道人双手笼袖,笑而不语。 学谁心里清楚哈。 李沐春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步向前。 “其实这会儿我手头有些吃紧,以后关于林道长的那一部分开销,只能麻烦道长自己暂时安排一下了。” 林一峰听闻,一改笑脸,神色肃穆,伸出一手,大步跟上,嘴里还喊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 两人前脚刚走,就有一队骑手急匆匆的赶来村里,七八个人,都是红棕骏马,每个人腰间都挂有一块腰牌,那一个明晃晃的“李”字,有些夺人眼球。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修长且高大的年轻人,一身淡蓝长衫,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扎着马尾,腰间配有一只短笛,翠绿明亮。 高大年轻人环顾四周,然后手一挥,身后的骑卒便四散而去。 年轻人将马栓好,翻身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马,从腰间抽出一封卷轴,里面是一幅画像,在人群中一个个问去。 画像中的年轻人真是神人姿色。 凤眼含情,颜如舜华。 前段时间这幅画像刚刚出来的时候,那围观之人,还不全是那女子姑娘,就那一些个男子都站住挪不动脚了,最后包括画师在内,全部乱了神,迷了眼。 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此人正是大申王朝镇南王独子,少王爷李沐春。 每次年轻人打开画像,都会眯起眼睛看几分,最后都是苦笑着摇头。 那些看了画像的村民,哪还有其他心思,一个个追问着能不能买下这幅画像。 年轻人有些心累。 先前那些四散而去的骑卒此时尽数回归。 “回泸湛公子,北边没有收获。” “回公子,南边也没有。” “东边也找过了。” “西边没人见过。” 名为泸湛的高大年轻男子伸手扶额,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幅画像。 “师父啊,不是弟子怠慢,是你这画像属实不太好办事。” 泸湛,是近年来镇南王李涣收取的亲传弟子,习武资质极高,如今已经是一位罡身境武夫。 有一位小女孩扯了扯泸湛的衣角,还奶声奶气的说道:“这位大哥哥,你长得好高啊。” 泸湛蹲下身去,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柔声笑道:“你也要多多吃饭,也能长高高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然后看到那幅画像,问道:“大哥哥是在找画像上的这位长得很好看的俊哥哥吗?” 泸湛立马将画像横于胸前,指了指画像上的年轻男子,“丫头,你见过这位哥哥?” 小女孩点了点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那位俊哥哥人可好了!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多吃的。” 泸湛笑了笑,将画卷卷起收回腰间,与小女孩道了声谢,纵身上马带人追了去。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道阻且长 大同圣州的北方地理虽说比不上南方那么怡人可爱,但是风景也是独一份的。 山高水长,千岩竞秀。 一条条地脉隆起,埋伏千里之地,一片片翠绿铺盖于其上,郁郁葱葱。 山路回转,百折千回,曲径通幽,很容易就能够让人迷了路去,好在这些地方都有大申特意建造的“指路栈”,由当地的官府负责派人驻守,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一个茶摊,一间非常雅致的二层红木楼,一楼卖茶供歇脚,二楼则是厢房几间,在此喝茶落脚是不用给钱的,如果你想过夜上楼,按道理来说也是不用给,但是这么长时间来,多多少少意思一点还是要有的。 这里是不能卖酒的,来此落脚的大部分都是那官府之人,来此山道,那必然是有公事在身,而大申对于那些醉办公事的官吏,惩治力度还是不小的,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也就是问个路,稍稍歇个脚。 这段山路最初被道上人称作“曲曲肠”,久而久之,就连这一州之地也跟着命名了。 曲州之地,阡陌纵横,漫步当车。 李沐春与林一峰站在一处石头栈道上,放眼望去,这石城墙如同一只万丈巨蟒,盘踞在此山道之上。 这是一处古属国的遗迹,名叫谷松国,此国当年地域那叫一个天时地利,国境之内地势平坦,川流不息,边疆之外便是如今大申曲州之地这般。 谷松国盛产美玉,而且品质极高,就连那山上修道之人都向往不已,大同圣州玉矿十斗,谷松国独占三斗,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谷松国边境常年有摩擦邻国碟子渗透,最后还演变成了地方战争,所以两位年轻人此时脚踩的所谓的石头栈道,便是当年谷松国为了防范敌军而在边境所建造的庞大军事工程,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这也确实给谷松国带来了百年安稳光阴,只可惜最后还是倒在了大申的铁骑之下。 李沐春眯眼望去。 “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 青衫年轻人又摇了摇头,笑道:“如此老气横秋,不朝气呀。” 林一峰笼袖而立,听着一旁青衫的古诗词,看着眼前的古栈道,然后道人拍了拍李沐春的肩膀,说道:“怎么办?” 李沐春思考了一会,回答道:“藏起来,先按兵不动。” 原来早先林一峰就察觉到了那一道道气息,特别是领头那位,定是不俗之人。 马蹄声渐起。 这是古属国的遗迹,本就是供人观光旅游的,谁敢将马匹骑上? 只见那是一支骑队,七个人,红棕骏马,领头的是一位高大且身材修长的年轻人。 “你认识?”,林一峰问道。 两人隐于一旁的林子里,依仗林一峰施展的障眼法隐匿身形。 李沐春刚想摇头,就瞥见那年轻人腰间的铁符令,重重的一拍额头。 “麻溜的跑!” “啊?”,林一峰一头雾水。 就这么一些个细微的动作与声音,便吸引来了那领头年轻人的目光,微微偏头,在其身后的骑手会意,正要上前,却被年轻人拦下。 泸湛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能感受到除了少王爷以外,在其身旁还有一股惊人的气息,虽然断断续续,但是绝对存在。 万一是少王爷被歹人擒住,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所以泸湛领着一伙人若无其事的从栈道上经过。 最前方的骏马一声长鸣,坐在其身上的年轻人不见踪影。 林一峰推开李沐春,身形就往后仰去。 一道身影如电光火石一般鞭腿而出,直直的从道人面门上划过。 又是两三拳自上而下,犹如手持鼓槌擂鼓,轰轰作响,直接打断了一条栈道。 “怎么刚见面的就动手啊?”,道人正了正衣襟,倒是有些气愤。 泸湛眯眼望去,“身手不错。” 又是在一息之间,两人拳头对垒、互砸,激起阵阵风浪。 “打错了打错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李沐春振臂高喊,见那两人完全沉浸在其中,回头看向那一伙人,喊道:“你们搁这杵着干瞪眼?!劝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架去啊?等着我一个个请你们是吧?” 那一伙人一个个竟是喜出望外,满脸写着高兴。 啊哈,是少王爷没错了,嘿嘿。 一队人马立马上前将两人隔开了。 片刻后,林一峰盘坐在一处城墙边缘,闭目养神。 李沐春则是坐在另一旁,看着那站着的七个人,以那高大年轻男子为首。 “见过少王爷,在下泸湛,师承镇南王。”,泸湛抱拳道。 李沐春挑了挑眉,跳下身去,“你是我爹亲传?” 青衫年轻人踮起脚抬起头才能勉强与其对视。 好家伙,真高啊,难道每天老爹都是这样跟他说话的? “回少王爷,正是。”,泸湛说道。 李沐春绕着这群人来来回回,顺手托起一人腰间佩戴的铁符令,看了看,半点不假。 青衫挠了挠脸,有些麻烦。 李沐春还挺希望他们是假扮的,然后联手林道长,将他们全部干掉。 “少王爷,王爷希望您能够回府上去。。。”,还未等一人说完,李沐春一手扶额一手虚按,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你们回去跟我爹说,我暂时不回去。” 众人将目光投向蓝衫年轻人。 泸湛起身道:“师傅的意思非常明确,是铁定要带你回去的,无论是用什么手段。” 李沐春向后退了半步。 只是一眨眼,一只手便在李沐春的目光中不断放大,近在咫尺。 “林般般!”,青衫大喊道,然后那一只手就被突如其来的袖子打退回去。 “你再这么喊我,你就这么滚回去得了!”,林一峰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沐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下次还敢。 谁叫你一开始说自己拳脚功夫三脚猫,道术道法一般般? “你先跑,到时候我靠那东西找你就成!”,林一峰撸起袖子。 李沐春三两下跳上那残垣断壁,回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是脚下生风,一眨眼远去了数十米。 泸湛转了转手腕,有些不悦。 哪里半路杀出来的道士? “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高大的年轻人吩咐道。 那剩下的六人正要上前,挡在他们前面的林一峰只是稍稍一跺脚,在其身旁卷起罡风阵阵,迅速就将包括其在内的八人尽数包裹。 “还是留下来歇歇脚吧,打搅了。”,林一峰打了个道门稽首。 泸湛打量着眼前的道人,随后重重一脚踩踏,掀起的气浪是直接将这罡风阵砸出一个窟窿,在其身后的六人毫不犹豫,随着那个窟窿出了去。 林一峰始终是面带浅笑,气定神闲。 “这就放走了?都不拦上一拦?”,泸湛问道。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年轻道人笑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六道身影从泸湛的身后缓缓走出,后者看向他们,只见那六人眼神迷茫,空洞无光。 “幻术?原来这不是阵法!”,泸湛拉开一个拳架,不再废话,一身拳意犹如喷涌井泉,势气不断拔高。 “错了错了,贫道可不会什么幻术,这可是道门传统法术,一叶障目!”,林一峰双手如游鱼,云手探云。 泸湛只是一个踏步,拳头离林一峰还有一段的距离,却是让年轻道人双手横在胸前格挡,其衣袖向身后吹起,整个人身形往后推了数十步。 这是真挨了一拳,可不是什么拳罡。 林一峰甩了甩袖子,笑道:“有点门路。” 泸湛身形已至,衔接一个转身鞭腿,直冲道人脑门,这一腿犹如一把利刃,悬空划过。林一峰双手一推一掀,劲力不大,却让泸湛有一种一腿踢到泥潭中的无着之感,蓝色长衫的高大年轻人迅速收回腿,身子下蹲,又是一个鞭腿扫地,直接在这石头栈道上擦出一道裂 (本章未完,请翻页) 痕,使得道人只好上跳躲闪,随后在空中一个翻越,借着力道,自上而下一个劈腿,脚后跟重重的砸在高大年轻人的胳膊上。 泸湛紧紧攥住道人的小腿,然后猛地一拳上扬,竟是有猛兽嘶吼之声,在高大年轻人的拳头之上缓缓浮现出一张撕咬虎口,声势惊人。 这正是镇南王李涣的又一绝技,形意拳,凭借早年走南闯北,四处征战的经验,面对那些个实力肉体强横的猛兽,实打实的一拳一拳悟出来的。 林一峰眉头一皱,迅速扭转身形,硬是在泸湛手上翻了个身,然后凌空抽出数十拳,拳拳击打在高大年轻人那手腕之上,硬生生的将泸湛的拳头打离自己的身子,使得那一拳冲天而去,那张冲天“虎口”,将这罡风法阵顶部直接打散去。 林一峰小腿一抽,带动泸湛身子向前,然后猛地一个屈膝,直冲高大年轻人侧脸,泸湛只好放手将其甩开。 两人拉开好一段距离,短时间内都没有再动手。 “你知道少王爷晚回去一天意味着什么吗?”,泸湛站定,吐出一口白气。 林一峰垂下双手,看着眼前的高大年轻人。 “京城虽乱,也比这天下太平,过不了几年,那几条伏线千里,很快就会在这圣州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马革裹尸,横尸遍野,你林一峰来自别州,就算你能保得住自己,你能保得住他吗?” “师傅布局数十年,不惜舍去忠义不要,留下千古骂名,也要保全少王爷!” “你想让这一切功亏一篑吗?!” 泸湛捏紧拳头,郑重其事。 林一峰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伏线千里的布局,大同圣州如今就是一个诺大的棋盘和赌局,有人在此下棋,有人在此押注,也有人在此布局。 林一峰算过,也知道,而且也告诉了李沐春。 身陷局中却知局,而且还要破局。 泸湛捏紧双拳,收于腰间,一股浑厚的拳意瞬间将其包裹,身形下陷数尺,之后每踏出一步,都将身下的石制栈道踩出一个窟窿。 原本围绕众人的那罡风阵早已被吹散而去。 这便是镇南王李涣亲传,而且还是首徒。 完全超脱于天底下所有的罡身境武夫。 泸湛继续扩展自己的拳意,如同一张大网。 这一击注定拔地冲天,且极难躲闪。 此拳技名为“象网”。 龙象之力,天罗地网。 是泸湛用李涣的形意拳,加上自己独到的武学理解悟出的一招一式。 林一峰面对着惊为天人的气势丝毫不动容,还是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阵撕裂声响起,带起一声声的音爆声,摧枯拉朽,那一道被浓厚拳意包裹的高大年轻人途经之处,栈道尽毁,城墙断层,碎屑四散而飞。 有一道身影十分突兀的从天而降,泸湛在看清楚那一道身影后立马收拳打向远方,那形成的拳罡硬生生的为这古属国遗址开出一条新的山路来。 “少王爷!”,泸湛喊道。 李沐春没有理会他,而是先走到道人身边,拍了拍其肩膀,气笑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这不是知道你要回来吗。”,林一峰笑道。 然后青衫转过头,双指并拢,从左往右划去,脚下城墙一分为二,将他们与高大年轻人分开。 “泸湛你给我听好了。” “竟然我李沐春选择走这一趟江湖路,入局即要破局,不管这幕后是谁,来自哪里,尽管来便是了。” “管你是那一宗之主还是一教之祖,还是那十三十四十五。” “告诉我爹,叫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府上的人就行了,不必担心我。” “至于那一条条伏线,就由我李沐春亲手一一斩断!” 青衫年轻人说完,转过身,领着年轻道人缓缓离去。 泸湛松开拳头,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怔怔无言。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下注 谷松国的城墙之上,李沐春与林一峰并肩而行。约莫走出了几里地,李沐春才稍稍转过头看了看,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年轻道人。 “没跟上来吧?”,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摇了摇头。 李沐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年轻道人看了一眼他,笑道:“一开始某人还不愿透露自己身份呢,瞒了这么久。” “这不是怕你多想嘛。”,李沐春也笑了笑。 “大申王朝镇南王独子,李王府少王爷,啧啧,身份大的吓死个人。”,林一峰唏嘘道,“那我以后对你是不是还得换个称呼了?不然感觉有失礼节,大逆不道。” 李沐春瞥了他一眼,叫他麻溜的滚蛋。 等到下了城墙,两人又在蜿蜒的山道上走出好远的路,刚好走上那官道上,才能见到几辆装运货物的马车。虽说这谷松国曲州之地盛产美玉,令人向往,但是这曲州百转千回的道路,倒是劝退了好些个想要在此通商的商人们,大部分在此处来来往往的马车都是属于大申的官家势力。 除了朝廷,没几个人能担得起这个后果,此处行商效益极好,但是成本与风险偏高。 但是也不是没有一批铤而走险的人,毕竟富贵险中求。 李沐春两人正好就撞见那么一辆。 一架货车,前方四匹骏马拉着,只不过周围并未瞧见护卫,就只有前室一位老车夫操纵着马车,腰间别着那细柳,头戴斗笠,身旁还放着个酒葫芦。 李沐春与林一峰对视一眼,不得不佩服这老车夫胆大,也不得不佩服商车主人心大。 “怎么样?”,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眯眼望去,“看不出什么名堂。” “那才是真有名堂。”,青衫年轻人率先快步迎了上去。 李沐春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的官道旁问道:“不知老前辈此次是前往哪里,能否载后生一程?” 那老车夫倒也不慌不忙,伸手抬起斗笠,循声看去,随后竟是停下了马车,招手招呼着青衫年轻人过去。 李沐春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上去。待到年轻人到了跟前,抱拳行礼后,老车夫这才说道:“老朽有些耳背,不知这位公子方前说了什么?” 李沐春笑着再次重述了一遍,“老前辈是要前往哪里?如果顺路,能否载后生一趟。” 老车夫眯起眼睛,听得连连点头,最后竟是爽快的答应了,这倒是出乎李沐春的所望。 李沐春赶紧招呼着林一峰过来,随后自己坐在了前室,与那位老车夫并坐,而林一峰则是坐在了货车的架子上。 “老朽此次途径曲州,是要去那怀伯,不知公子是否顺路?”,老车夫问道。 怀伯也是一处地名,算是由圣州中部转那北部的分水岭了。 “正好顺路。”,李沐春转过身,从腰间的金蚕里拿出一坛酒来,正是那采涛郡的采涛酿。 “小小心意,还请老前辈收下,就当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们两人的路途费了。”,李沐春笑道。 老车夫眼前一亮,与年轻人客气了一下,随后接过酒坛子只是略微掀开封口一闻,顿时酒香扑鼻,脸上笑意更浓。 “嘿嘿,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采涛郡的采涛酿了。”,老车夫笑道。 “前辈懂酒?”,李沐春问道。 “略知一二。”,老车夫单手揪着胡须,就像一位满腹经纶的老儒生准备论学。 就这般,李沐春成功与老车夫唠起了嗑,以至于林一峰听着听着便斜躺在货车上打起了盹。 “这曲州之地,虽说路途不好走,但是历代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连通南北的要道,还是屯兵屯粮的算计,亦或是那伏山反攻趴山而守,都是极为要好的。”,老车夫如实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前辈所言极是,无论是那《蓓志军书》还是那《大申地理志》上都有记载过,为了争夺这小小曲州之地,年表上发生的战争不下双手之数。” 李沐春所言两本书籍,前一本《蓓志军书》是大申还未统一圣州之时,主要由军账内一位随军文官蓓志著作而成,其中记载的兵法不下千余种,而且每一式兵法的注解都十分详细,少则十七八页,多则五六十页,每一种兵法都会以一处地界为沙盘,详细的使用此兵法推演战局。此书一出,可以说是变相的改变了大申许多大大小小的战局,为大申一统圣州奠定了基础。 当时朝野上下哪里会想到平时平平无奇的这么一个人会做出如此大的贡献。在这之后大申天子论功行赏之际,这位神人却是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从此了无音讯。后世之人便推断其是一位兵家老祖下山,也有人说其是仙人下凡,天佑我大申。就连前国师司徒书彦也对其评价颇高,以至于这段佳话连同这本兵书在几大州内广泛流传开来。 兵之神,文人天相。 至于李沐春为何知晓这么多,因为其父亲镇南王李涣当年参加过这本兵书的编纂,其要求李沐春读的第一本书便是这本《蓓志军书》,当时的李沐春,可还是连十岁都没有的小娃娃。 “是也是也。”,老车夫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与这后生交谈,好像确实是一碟不错的下酒菜。 高悬于天的日头公西移,临近丑时,群山大致已在身后,翠绿丛丛已不在脚下。 “老前辈为何一人驱使马车过这曲州?一路上也没见个伴?”,李沐春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半天的话。 “走得多了,经验足了,自然就懂得趋利避害了。”,老车夫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李沐春点了点头,“一路平安啊。” 他可不信。 “后生来自哪里?”,老车夫问道。 “南边?”,李沐春回答道。 “伏龙城?”,老车夫看了他一眼。 “附近。”,李沐春笑了笑。 老车夫点头。 “老前辈还是少走夜路吧,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不是后生咒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是事实真就是如此,夜路,太不安全的。”,李沐春拨弄着马车旁挂着的几个灯笼说道。 “最近世道确实不太好,这不,前几日我那同僚就遭埋伏过,不过所幸他军中出身,还是有一手过硬的本领,称前方贼人不备,打倒几个,鞭子一抽马车就走,损失还是极小的。”,老车夫笑道,随后朝一旁的青衫抱拳,“还是谢过后生这番言语了,老朽以后夜路琢磨着走了。” 李沐春赶紧抱拳道:“不敢不敢,这是后生应该说的。” 随后老车夫又问道:“可是我圣州道观道长?” 此时的林一峰已是盘坐在原地,闭目养神,听到老车夫的言语,也是打了个道门稽首,回答道:“小小云游道人,算不上什么道长。” “言过了言过了,我们圣州对于你们这些道长,还是挺心怀感激的,毕竟你们为这天下百姓做的事情可都不小啊。” “理所应当。”,林一峰笑道。 老车夫哈哈大笑,“好啊好啊,理所应当说的好!” 马车到了一处客栈外,已是临近黄昏,夕阳正准备西下。 李沐春二人下了马车,再次朝老车夫抱拳以表感谢。 “前辈不在此留下?前方莫非还有另外的客栈?”,李沐春问道。 老车夫摆了摆手道:“自有人交接,后生无需多心了。” “既然如此,那便谢过老前辈了,老前辈一路顺风。” “布帆无恙。” 二人一前一后说道。 老车夫点了点头,轻抽那细柳,马车扬长而去。 待到马车出了曲州境内,重新驰骋在去往那怀伯的官道上,车马竟是凭空消失,老车夫落地,扶了扶头顶上的那顶斗笠。 自那山间,雾起萦绕,忽而空中扩散几道涟漪,一位丰神俊朗的美少年从中走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在其身后还有一位头生峥嵘的粗布衫高大老者。 “前辈,如何?”,美少年笑问道。 老车夫饮了一口用采涛酿重新灌满的酒葫芦,另一手上还捏着几张符箓,从那马车上摘下来的,是几张驱邪符。 老车夫眯眼揪须笑道:“好,两个都好。” 美少年笑而不语。 “啥子?不信?你又不是看不到。”,老车夫说道。 “就算前辈这么说了,”,美少年点头道,“我还是想要再看看。” “请便,反正我那一份,心里是有数了的。”,老车夫一招手,先前那一辆马车重现,前者一跃而上,“不聊了不聊了,还有人等着见我呢。” 马车缓缓行于官道上,逐渐远去。 “主人,你怎么看?”,高大老者问道。 “还能怎么看,再看看吧。”,美少年轻叹道。 美少年抬眼看去山间。 山间众兽皆是低鸣,趴地蛰伏。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绿林好汉 李沐春与林一峰到了客栈门口,一路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这才推开了客栈的门。 客栈内饰十分简陋,几张桌椅木凳,正对着大门去往二楼的楼梯,最后就是趴着一位消瘦汉子的前台。 虽说简陋了些,但是看着还是挺宽敞的一楼此时此刻连个人影都没有,冷清的有些过头。 李沐春走上前去,敲了敲桌面,将那位正在打盹的汉子叫醒。 “住店。”,李沐春说道。 林一峰开始环顾四周。 那汉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打起精神来,笑问道:“不知二位爷可有官印?” 李沐春与林一峰对视一眼。 “官印?在这地方住个店还需要官印?”,李沐春问道。 消瘦汉子继续说道:“我们这客栈是官府特设,就是方便那些官老爷长途跋涉累着了,或是夜路不好走,就留着将就一晚上的,普通平民百姓是不准许入住的。” 李沐春哼了一声,说道:“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我看你这人也没有,空出来的屋子很多,让我们住一晚就不行?再说了,反正也没人瞧见,大不了我多给你些子不就是了。” 汉子苦笑道:“这位爷,不是不让你们住,是上头规矩真不允许,私自接客,是要受罚的。” 说到底就是银子没到位。 李沐春看了看周围,让林一峰先去找个地方坐下,然后从袖中摸出一张票子,用指头压在前台上。 消瘦汉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张票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大字,伏龙钱庄,然后就是最底下的伍百。 汉子眼睛直打转。 青衫年轻人笑了笑,轻声说道:“那小哥就不能当我们有那官印嘛,反正我们就过个夜,天一亮就走。” 汉子心思急转,左顾右盼之后,眯着眼睛,倾斜着身子,在那一袭青衫耳旁低语道:“当真天亮就走?” 李沐春点了点头。 消瘦汉子伸出一掌,谄媚的笑道:“那还请公子上二楼?” 李沐春笑道:“得嘞,聪明人,会做生意。” 那位消瘦汉子立马走出前台,领着两位直奔二楼厢房,一路上还不忘大声喊道:“官爷一位!道爷一位!入住肆拾陆厢房!” 林一峰看了一眼李沐春,后者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厢房内,那就是完全不一样了,与之前大厅可谓是天壤之别。 金丝楠木背靠椅,紫檀八仙桌,顶箱柜,红酸枝琴桌,文人词话,大家绘图,犹如一把碧纱宫扇羽的孔雀开屏屏风,那是一个琳琅满目。 “你们这官家住的客栈,还真是别有洞天。”,李沐春笑道。 消瘦汉子也笑道:“还请二位爷在此将就一晚了,有什么别的事情只管吩咐小的就成。” 李沐春笑着点头,汉子识趣的退出了屋子。 林一峰倒了两杯茶水,端起茶杯就开始琢磨,一旁的李沐春倒是一口就喝了下去。 “你也不怕掺了药?”,林一峰笑问道。 “官家开的客栈,他能有这个胆量吗?”,李沐春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开始吃了起来。 林一峰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真是大。 待到李沐春将桌上的糕点消灭殆尽之后,青衫年轻人擦了擦手,说道:“先前进来的时候,我见离这客栈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处溪流,在其岸边有许多闪闪光点,你说会不会是那玉石?” 林一峰抿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一旁的青衫,“你家玉石长在溪流岸边?” “虽说出了曲州,但是毕竟还连着吗,没隔多远,你陪我去看看呗?”,李沐春笑问道。 “我懒得去,坐在马车货箱上你舒服?我得好好休息休息了。”,林一峰说完就往床上坐去。 李沐春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抖搂抖搂袖子,几串铜钱叮铃的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就立马起身了。 二人出了门去,客栈一楼大厅内坐在前台的那位汉子此时用一把蒲扇遮住脸庞,睡得正香。 这官家客栈是临近路旁,在其两边就是斜坡,不远处就是那条小溪流。 客栈灯火通明,光亮照得远了些,确确实实是能看见溪流边有些闪亮的石子。 李沐春顺势滑下斜坡,林一峰就跟在其身后,二人缓缓前行。 溪流旁还有一块巨岩,方方正正的,李沐春一个蹦跳上了岩石,一下子就发现了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而且还巨大无比。 “好家伙,发大财了!”,青衫年轻人下手去抓,结果听到一声嚎叫,吓得李沐春一个踉跄摔下岩石。 “我你妈,是哪个摸老子脑袋?!” 只见从那块石头后走出来一个右手提着裤子,左手拎着短刀的男子。 男子头顶无毛,在那客栈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扎眼。 “快溜!”,李沐春眼见惹事,扯着林一峰就往客栈跑去,年轻道人揉着眉心,今日是有些身心俱惫了。 众所周知,马儿的屁股拍不得,秃子的脑袋摸不得。 两人一溜烟的跑回客栈,所幸那位汉子还在呼呼大睡。回到房间后,李沐春一口气吹灭了油灯。 厢房内是有两张床的,所以二人一人一边。 “赶紧睡吧!希望别人不要找上门来,我俩本来就是偷着住进来的。”,李沐春低声细语道。 “你小子也知道!”,林一峰盖上被子扭头就睡。 李沐春吐了吐舌头,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 夜半时分,厢房门外,窸窸窣窣的传来动静,林一峰睁开眼睛,轻声问道:“沐春?” “知道。”,另一旁的李沐春也早已苏醒。 二人聆听着屋外的响动,一声声的吱吱呜呜,应该是前台那位汉子被绑住了。 “老大,可以动手了,刚刚都看过了,整个客栈,就入住了这么一家。” “很好,今天要发大财了!” 屋外传来对话,随后就是开门声,先是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观察了几眼,然后就是两道身影钻进屋内,手里各自拿着一根麻绳,对准两个床铺就是一阵猛捆,待到两人完事之后,屋外剩下的几人依次走了进来。 为首的便是一位光头汉子,手里拎着短刀,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内,然后不慌不忙的点燃油灯,伸手轻轻抚摸那张八仙桌,眼神四处游走。 “我你妈,还真是好东西,可惜不能动。” 官家客栈里的东西,每半旬都是要报备的,如果少了一件一物,官府是要派人严查的。 “胆子不小啊,官家客栈里的人你也敢动?” 突然从屋内传来一道身影,吓得那光头汉子紧忙站起身来,跟随其的那些手下也都被吓得不轻。 吱呀一声门又关上了,光头汉子惊恐的向后看去,只见一位年轻道人背靠着门,在其身旁还昏迷了好几位。 光头汉子迅速看了一眼床上,果不其然,就是两个枕头被绑的严严实实。 “我你妈,戒备心挺强。”,光头汉子抽出腰间佩刀,其余的手下也都各自抄出自己的家伙。 “不过也没用,我们人还是多,乖乖把身上的子都交出来,还能饶你们一命。” 李沐春当即就听出来此人正是几个时辰前石头下的那位汉子,立马就有些心虚了,从袖中摸出几块银锭,摆放在了桌子上。 青衫年轻人抱拳道:“多有得罪。” 光头汉子虽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将那银锭收入囊中,全当是这小子自言自语了,随后又提起短刀指向青衫问道:“就这么一点?” “真就这么一点了,还请大哥网开一面。”,李沐春苦笑道。 “这些就当是你们两个的买命钱,那被你这兄弟打晕的两人,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吧?”,光头汉子指了指门口倒下的两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只是背靠着厢房的门。 “这位大哥,我们全身上下真就这么一点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吧。”,李沐春差点声泪俱下。 林一峰挑了挑眉。 光头汉子稍微朝前走了走,这一走可不得了,先前灯火幽微,还没能看清身前那青衫小子的模样,现在这么一走,好家伙,看的一清二楚,我你妈,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俊俏的人呐?!莫不是某位姑娘女扮男装? 光头汉子眼神逐渐炽热,用短刀不断的拍打着手心,眼神肆意的在青衫年轻人身上游走,看得李沐春好不自在。 “没钱可以,看你长得这么俏,这样,你陪我一晚上,明早就放你俩走,如何?” 光头汉子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走着走着就伸手要上手。 “我你妈!老子他妈是男的啊!” “一峰!揍他丫的!” 随后李沐春抬起就是一脚,直接将光头汉子踹飞出去,眼看就要撞上厢房门,林一峰侧过身,打开门,让那汉子先飞出去,然后又一手将其一把拽回,狠狠的摔在地上。又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剩下其余几名手下也尽数昏厥过去,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那光头汉子没晕,只是碧青脸肿,牙齿还掉了几颗,容貌极其惨烈。 李沐春坐在椅子上,连续喝了好几杯茶水,这才将那股恶心劲压下去,随后问道:“谁派你来的?” 鼻青脸肿的光头汉子使劲摇头。 “那就是这山间的绿林好汉呗。”,李沐春又问道。 光头汉子又使劲点头。 李沐春在光头汉子毫无防备之下,突然之间又是一个鞭腿抽打在其脸上,那汉子猛的吐出一口血水。 “能说话了吧?”,李沐春问道。 光头汉子揉了揉嘴巴,又张了张,“能了。” 虽然还是有些吐词不清,但是好歹能听懂。 光头汉子跪在地上,喊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招惹了官爷您,还请官爷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 李沐春翘着二郎腿,手肘撑着脸颊,并没有搭理光头汉子,反而是看向另一边的林一峰。 只见道人身形颤抖,面部表情有些抽搐,很显然是在憋笑,但是瞧见了李沐春那道目光,干咳了几声后,开口问道:“如果今日入住的不是我们,是官家武夫子弟,你们可就都要丧命于此了。” 光头汉子头磕得咚咚响,“这地方太过渗人了,小的也就是想要干完这最后一票就跑路啊。” 李沐春与林一峰对视,后者继续问道:“渗人?如何得来的说法?” “这位道爷你们有所不知,这条官路再往前几十里地,就会有一处分叉路,近些年来,无论是马车还是行人,选择哪一条路,最后都落得个无影无踪,销声匿迹的下场啊。” “哦?还有这事?”,李沐春眯眼问道。 “千真万确!所以我们都是绕路而走的。”,汉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怎么看?”,李沐春看向林一峰。 “还没见到过,不好下结论。”,林一峰说道。 “那还真有点麻烦,这条路算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如果要绕路的话,据我所知,绕道而行,西边是一座从钧山,东边便是一座雪辉山,都不太好走,且山中说不准会碰见什么难缠的异兽。”,李沐春说道。 “有准备的总比无知的强。”,林一峰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李沐春若有所思,片刻后还是点头道:“是这个理,那我们就绕一绕。” 林一峰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问道:“那他们怎么处置?” 李沐春想了想,说道:“打晕,然后留在这里,等他们清醒过来了,让他们自己走就成。”,李沐春看了一眼窗外,“反正天也快亮了,我们速速动身。” 林一峰点了点头。 光头汉子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瘫倒在地。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天人 大同圣州,三面环海,与其交界的地域只有东海与南海分界线的南涧州,不仅如此,南涧州还是大同圣州与大漓泉州的分界线。 圣州西边,是一片茫茫海域,少许的海岛座落其上,而再往西边,便是那被众人誉为“佛教圣地,人间福地”的西牛贺州,贺州香火旺盛,整个大州近乎全是佛教信侍,寺庙林立,僧侣遍地。 圣州北边与九守道州隔北海相望,道州地域版图狭长,从西向东,能与人界最东端的三千神州相邻。 这里,道观兴盛,道士下山,人间清净。 南渡南海,便是四面环海的赤炉褐州,此州以山上修士法宝炼制、山下武夫武器锻造皆是精品而得名。地域多高山,七大圣山之一的赤堇山便是座落在此处,这里更是山巅修士红炉道人府邸赤霄宫所在之地。褐州土地上火精极为旺盛且纯粹,无论是大炼法宝还是一些火法修士修行,都是极为裨益的。 褐州往东,是那商贾如云、精金铜钱、山上灵石多如牛毛的富甲钱州。无论是山下金银铜钱,还是山上专门用来交易的灵石,皆是出自富甲钱州,而统领一州之地的大禹王朝也是天底下最为富裕的王朝。作为全天下王朝的“命脉”来源,自从大禹王朝建立以来,不管是边疆还是国内,已经长达数千年之久的安稳局面,就连一点小打小闹都没有发生过,而依附与其,偏居一隅的凤文州,更是随其安稳百余年。 至于三千神州,无论是地域还是灵气充沛程度都是极为接近那神仙居住的“天外天”,其中并无王朝,整州上下,皆是大大小小的山头宗门。儒家的礼堂、佛家的主庙、道家的顶观皆是设立在此处。 三千神州势力最为强大,位于人界最东方,而再往东去六万里地,便是无边无际的妖族大荒。 人界四大王朝,如今圣州的大申,钱州的大禹,贺州的大唐,道州的大泉,除去特殊的三千神州以外,皆是大大小小的王朝割据。 东海之畔再去千里,一座孤岛之上,有一群学宫学士正在坐而论道。 论的是那自古以来的天人一说,关于此学说举办的辩论场近十年来已经不下十场。 学士们正论的激烈,每一边有少有老。 关于天人一说,并不拘谨于某一学派,每个人都有自我讲究,志同道合的自然而然成为一派。 一位头发胡须皆花白的老者厉声道:“人由天地生!怎能不遵其规律?!肆意逆反天道,不是我之所为!” 另一边,一位不过而立之年的青衫儒士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回应道:“天既造人,何尝不是人协同于天?天性与人性又何尝不同?!” “我人有人道,从古至今,人道所创是这五湖四海之安乐,你天道又做过什么?” 老者那边又站起一位年轻男子,打了个稽首,摊开一掌,微笑道:“正如长孙先生所讲,人协同天,人有人道,可人道人性从何而来?” 年轻男子自问自答道:“人的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禀赋叫做“性”,顺应本性则为“道”,而“道”之修养不就是“教”?人道是教化而来,天所赋予我辈便是“性”,遵循天道便是“道”,再遵循“道”而修养,是不是就是“教”了?所以我辈这一切来源不就是天道?” 年轻男子对答如流,虽然年纪在这群人中算最小,但是却丝毫无慌张神色。 青衫儒士那边,又有人站起来反驳,你来我往,已不下百轮,其中有位身背巨剑的老人,年龄虽大,但是并不见其颓态,只见其冷言说道:“苟老头你如此这般,怎么不飞升上去,接受天道呢?” 那位姓苟的花白老者一个瞪眼,站起身来指着背剑老者,怒道:“许不年!你给好好说话,我们这是就术论术!就道论道!不要随便给人扣帽子!此天非彼天!” 两边辩论更加激烈了。 而远在海岛辩论场的另一边,有一阁楼,阁楼中坐着三人,为首的略微年长一些,一位中年相貌的男子和一位红衣年轻女子。 “好家伙,有来有往的,这怕是近十年来最为激烈的一场了吧?”,略微年长的老人身穿碧绿长袍,双指捏着酒杯。 “哦哟,刘家那小子真不错啊,处之泰然。”,老者嘿嘿一笑,随后转过头问道那位中年相貌的男子,“宋翰,你怎么看?” 名为宋翰的男子笑道:“沉沉稳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前途无量。” 老者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那位红衣女子,说道:“荷丫头,你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听这场辩论吧?” 红衣年轻女子说道:“自然不是,晚辈想说的是不久前圣州一事。”,随后表情又有些无奈,“还请中敬爷爷以后不要这么喊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被唤为中敬的老者笑了笑,一只大手放在年轻女子头上,拍了拍,“怎么?长大了我就不能这样喊了?是不是有了君子头衔,又是学宫里最年轻的女夫子就开始飘乎乎了?老夫告诉你,就算你这个丫头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我也照样这么喊。” 年轻女子只好作罢。 老者又说道:“你呀,别整天把自己埋在书海里、剑术上,趁着年轻,担子还没这么重,自己到处跑跑看看去,天天像个闷葫芦一样,天生生得如此姿色,可就有些暴殄天物了啊。”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老者又凑了过来,微笑轻声道:“这一路上,有没有遇见过上心的男子啊?” 年轻女子起身就走。 老者连忙摆手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随后收敛神色,“你说的那事我知道了,过些日子我会和宋先生过去看看的。” 红衣年轻女子打了个儒家稽首,腰间长剑出鞘,御剑离去。 “荷先生,还真是与天底下姑娘不一样啊。”,宋翰笑道。 老者轻叹一声,摇头道:“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宋翰将酒杯斟满。 “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圣州,至于到时候作何打算,我也得看看才知道。”,老者说道。 “据说那孩子还未二十,长得极其俊俏,以至于学宫都不敢派出女弟子前往。”,宋翰微笑道。 老者一挑眉,问道:“当真如此?” “确实如此,人很有趣,心态很奇妙。”,宋翰点头道。 “就这些了?”,老者问道。 宋翰点了点头,“就这些,有人帮忙收拢隔绝了气象。” 老者哼了一声,“肯定是那群道士,手脚真快!”。 忽然心头一念起,老者叮嘱着身旁的宋翰看着点那群学士,身形飘忽一闪,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云海之上,老者行走于云间,如履平地。忽而狂风大作,老者抬头看去,一只器械大鹏展翅翱翔于头顶,大鹏栩栩如生,似乎看不出与活物有什么区别。 只见从那大鹏背上跃下一位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 男子摘下斗笠,抱拳道:“见过中敬先生。” 老者点了点头,笑道:“稀客。” “此次前来,是邀请老先生一同前往圣州的,想必那事您已知晓。”,蓑衣男子说道。 “自然,不过你找老夫作甚?”,老者问道。 “自然是中敬先生看人准些,慧眼能识珠。”,蓑衣男子笑道。 老者嘿嘿一笑,“巨子大人还请现先行,我这还有一场辩论得看着,到时候定会赶上。” 蓑衣男子抱拳道:“有劳中敬先生了。” “不敢不敢。”,老者摆手道。 男子纵身一跃,原本悬停在二人头顶的器械大鹏瞬间拆解,化为大小数百块,犹如被灵力吸附,飞向蓑衣男子。那一块块器械很快便依附在男子身上,将男子全身包裹,灵光一闪,先前的蓑衣男子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身轻甲,背后展开一双翅膀,飞下云端。 老者站在原地啧啧称奇。 “墨家的手段,无论怎么看,都极为赏心悦目。” 墨家墨士,五神境界的修士,墨家第八代巨子,年纪不过不惑。 墨家机关术巧夺天工,无论是王朝攻城略地、固守城池的机关,还是山上修士的特殊法宝,皆出自墨家之手,而墨士作为历代最年轻的墨家巨子,天赋也是最为顶尖的一位。 据说其十岁造物,十五岁造重器,二十岁便可为修士打造神兵利器。 三千神州那一条金色阵线上的阁楼,皆是由墨士亲手打造,仅仅只是花费了十年的时间。 墨家历代巨子大人对其评价都极高。 同样是可以打造神兵利器的兵家老祖曾有言。 墨士机关术法。 可以通天。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万径人踪灭 红日还未曾升起,天角只是微微发亮。 在这夏日里,可能也只有此时此刻与半夜时分,才稍微得到一些清凉气。 林子里,草丛间,百花上,露珠点点滴滴,晶莹透亮。 一些个小兽,就喜食初晨的露珠。几只棕色毛发的长尾尖耳鼠,瞪着一双大眼睛,在丛林里蹦来蹦去,这是大同圣州特有的异兽种,名为露鼠,就是因为其喜食露水而得名,这种小兽数量众多,且喜欢成群结队,外出活动的时辰就只有在清早或是半夜才能够遇见,别看他们生有一双猩红的眼眸,脾气格外温顺。又因为其外形可爱娇小,所以一些个山上宗门的女修士们又会捉来一两只当做宠物喂养。 山中能见到它们是幸事,说明此山暂无恶兽。 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露鼠非常警觉,手中还抱着刚刚从一朵花瓣上摘下的露珠,一听到声响,便直起身子来,很快便成群结队的跑开了。 李沐春放下手中的树杈,轻叹一声道:“难得一见,这一路养一只当个伴也好啊。” 林一峰看向那群逐渐远去的小兽群,倒是来了些兴趣,问道:“在我们道州好像不曾见过这等小兽,是你们圣州独有的?” 李沐春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们道州晨不见露,朝不见日,与它们习性差得有点多。” 林一峰不置可否。 九守道州的气候与四季分明的大同圣州比较起来,确实是较为奇特的一方了。因为一个季节一日之内的气温极其相近,所以花草无法凝露,又因为云层开散且厚实,且刮风十分有规律,所以就导致了近乎每天的日落,都有极为厚实的云层遮掩,倒是无法欣赏到这幅人间美画了。 林一峰的师兄白云观观主净名从别州的文人义士那里听说过此事后,便想一睹落日风采,想看那成片的火烧云彩,于是特意施展法术将那云层吹散,结果就被道祖连打带骂的赶回了道观,恰巧那个时候林一峰正坐在白云观顶,才得以大饱眼福。 要说日升,是那真龙衔珠起,那么这日落,便是凤吐流苏霞。 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林一峰也自顾自的笑了笑,抖搂抖搂衣袍,散去一身水气。 再看那在林间穿梭的青衫客,倒是衣角有些湿润了。 李沐春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视野还是有些受限,便问道:“你们道家,应该是最不怕脏东西的吧?” 林一峰思索片刻,嗯了一声,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在我们道人眼中,鬼神,不过都是阴阳二气所化,至阳者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升为神仙,至阴者便变化为鬼物,人又是夹杂于其中,所以呢,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区别。” 李沐春听得一愣一愣的,初晨的林间穿堂风一阵一阵的,吹得他有些凉意,两只手不自觉的在胸前环抱,上下搓了搓。 “这雪辉山不愧是带雪字的山头,纵使夏日,大清早的,也让人有些发寒啊。” 林一峰忽而抬头,视线平移,扯了扯李沐春的衣服,微笑道:“把我给你的那块八卦通牌拿出来攥着。” 李沐春一头雾水,问道:“没事掏那玩意干嘛?” “叫你拿你就拿,不听话,等下可别后悔。”,林一峰笑道。 李沐春正犹豫着,便感觉周围的风好像更细更绵了,凉意更浓了,于是二话不说,从腰间的金蚕中将林一峰给的那块通牌拿了出来,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凉风过后,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有两人赤脚结伴而行,手中点着那白纸灯笼,火光幽微。 李沐春向后退了几步,慢慢的挪动到了林一峰身后。 那两人行走无声,黑帽白袍,帽檐下拉,所以看不见面容,在经过年轻道人身旁不远处时,见到道人,先是短暂的驻足,然后便是放下灯笼躬下身躯,仿佛是在行礼。 林一峰打了个道门稽首,“二位只管赶路。”,然后袖子一挥,升起两道清风,托起那两人就往山中飘去。 李沐春身子有些颤抖,扯了扯林一峰的衣袖,然后紧紧的攥在手里,弱弱的问道:“这。。这是啥子东西?” 年轻道人一把拍开青衫年轻人的手,打趣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这些东西?” 李沐春抹了把脸,“你肯定不怕啊,道中人,道家功德傍身,我跟你能一样吗?再说了,小时候被吓过,有点阴影。” 青衫年轻人举起那块八卦通牌紧贴额头,嘴里还不忘念叨一番。 这事还得从李沐春五岁那年说起,出自李王府大管家允伟之手。 那一次李涣带着三人去崔舆家做客拜访,那时候正是崔大鸿胪大寿之日,来宾挤满了客房,又因为李涣与崔舆还有些事情要谈,所以就先让允伟带李沐春回家。走至夜半三更,月黑风高的,那是李沐春为数不多的像个乖娃娃一般老老实实的待在允伟身旁,一步也不敢乱走,结果允伟直接玩消失,说是去那酒肆看看去,叫李沐春原地等着。这可把李沐春吓的,直接手忙脚乱,望着一望无尽漆黑的街道,李沐春当即嚎啕大哭,允伟这才出现,几乎是一路哭着回去的,回府上后又哄了好些日子,最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是用十串糖葫芦给哄好的。 在那之后,李沐春对其的称呼,就只有老家伙老家伙的喊了。 林一峰双手轻轻摩擦,逐渐生出一束火苗,其举起在这周遭晃了晃,火苗虽然很小,但是依旧燃烧不灭。 年轻道人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说,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凶鬼,但是阴气微盛。” 李沐春看向林一峰,眨了眨眼,指向先前那两“人”离去的方向,问道:“没有凶鬼,刚刚那算什么?” 林一峰手指一点李沐春贴在额头上的那块八卦通牌,自那八卦之中射出几道光束,照在地面上,就有几根白色丝线浮现出来。 这些白色细线画圈而走,环绕这座山间。 林一峰解释道:“你现在看到的,便是刚刚那两位的行径路线,一般我们称它们为“守夜人”,虽然称作人,但是并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凶鬼,属于利鬼的一种。” “利鬼?”,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继续说道:“是那利弊的利,利鬼,便是对人间有益的鬼怪,而像它们那样的是一种夜晚出现的精魅化身,通常化为人行,最常见的是游历在坟冢附近,但是一些个阴气较盛的地方也能够见到其身影,是为了防止冤魂变为厉鬼为害一方,所以它们也有“引路人”一说。” 李沐春说完耸了耸肩,将那块八卦通牌收起,伸手在额头上抹了把汗,“那就没得那么可怕了。” 林一峰望向守夜人离开的方向,“一般来说,天亮之前它们就会尽数离去,今儿个怎么都快日出还在林间游荡?虽说是利鬼,但还是不怎么见得阳啊。” “会不会是那光头汉子说的那事?”,李沐春提醒道。 林一峰缓缓点头,“说不准呢。” “那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妙。”,李沐春说道。 “赞同。”,林一峰点头道。 二人稍稍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日头公已经露头,悬空高挂,阳光透过树梢,洒进林间。 赶路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李沐春从一处树冠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说道:“很快了,前面就是下山的小道了。” 二人继续向前,不远处就能隐约见到道路了。 正当二人不约而同的踏出林子的那一步后,两人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如同凭空消失。 于是山野间,林径中,再次归于寂静,只有断断续续的鸟啼,潺潺不息的山间流水,窸窸窣窣的丛林。 唯独不见那青衫灰袍。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不愁 伏龙城镇南王府中,李涣依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手里捧着那本《大申地理志》,已经在此处坐了一个上午了。 石桌上,有佣人端来的饭菜,从早上到正午,这些个饭菜已经换了一碟又一碟,热了一遍又一遍。 此刻,付程风作为府上的后勤管事,亲自端来一碟热菜和一碗热饭搁放在石桌上。 李涣看书,但是旁人不难看出,这位镇南王心不在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付程风在李涣身旁坐下,想了想,还是说道:“王爷,你还是稍微吃一点吧,如今公务繁忙,你再这样下去,身子会累垮的。” 李涣这才略微抬起头,看向付程风,微微一笑道:“不打紧,只是暂时没有胃口罢了,待会就吃,辛苦付兄了。” “可你这样都已经三天了。”,付程风有些担心。 这三天来,面对佣人们的关心,李涣都只是搪塞过去,每次都是说过一会有胃口了就吃。 但是至今为止,还未动过筷子。 李涣愁容满面,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展颜,将手中书籍放在一边,终于还是端起了碗筷。 这时候外出办事的允伟恰好归来,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三两下就走到石桌旁,将酒放在李欢面前,说道:“哟呵,终于动筷子了,我还以为王爷转去练气,想学当朝天子当那山上神仙,正在辟谷呢。” 李涣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允伟又对付程风说道:“王爷这是馋酒了,麻烦付老弟再添一副碗筷,那两只酒碗,我来陪王爷喝一杯。” “我看也是。”,付程风笑着答应下来,起身就往灶房走去。 允伟掀开泥封,顿时酒香扑鼻。 李涣嗅了嗅,问道:“街角那家酒肆的新品?” “等王爷尝过了我再说道说道。”,允伟卖了个关子。 付程风送来碗筷后,又特意端了几盘子下酒菜来,然后自己就回后院做事去了。 允伟将酒碗倒满,将其中一碗推至李涣身前,自己端起一碗,举过头顶。 “碰一个。” 两碗相碰,酒水荡漾。 李涣抿了一口,滋味辣而回甘,倒是有些上脑。 这位已经三天没有进食的镇南王哈了一声,眨了眨眼,端起碗筷夹了几筷子,猛的送了几口饭下去,还不忘问道:“这是哪里的酒?既然比平时饮过的酒还要烈,不过令我大吃一惊的是,竟然如此开胃?” 对于纵横酒桌的镇南王来说,酒水这一类各式各样的,上至宫廷玉液,下到街角米烧,早已不知道喝了多少回,不过今天允伟带来的这一坛子酒,倒是让其有些大开眼界,不得不填点肚子,不然搞不好会醉倒。 允伟一口气干了半碗,只是用筷子夹起一块卤肉和些许芫荽送入口中,只见其笑道:“这酒不错吧,我特意托酒肆给我留的。这可是南方的“苗酒”,一般人可受不了啊,按照南方那边的习惯,吃饭前都得来上那么半碗,这饭才吃得滋味。” 李涣点了点头,还别说,这圣州南边,还真没怎么去过,以后有机会,可以喊着自家儿子陪着去走一趟。 想到这里,李涣又有些提不起胃口了。 不愧是跟在李涣身边这么多年的镇南王府大管家,一眼就看出了这位镇南王的心思,其说道:“你就放心吧,那小子精得跟猴似的,出去了见不得会吃亏。再说了,恁大个人了,出去跑跑就跑跑吧,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就在沙场上杀敌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涣微笑道:“那不一样啊,那个时候全州都乱成一锅粥,得想办法自保才如此,那是没办法的事,如今不一样了。”,随后又转念一想,“允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知道这小子关不住,迟早有一天会跑,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最主要是还能在这高手云集的镇南王府跑得这么潇洒,单凭这一点,王爷就可以放一百个心了。”,允伟将那半碗酒一饮而尽,还不忘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 李涣想起一事,便问道:“泸湛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了都没一点消息?” “应该快回了,前几日不是寄回过一封信么,已经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了,王爷您没瞧见?”,允伟回应道。 李涣摇了摇头,苦笑道:“哪里有闲心思看那些。”,李涣将碗中酒喝光,“那你说,泸湛把他带回来了也说不准。” 允伟又倒了一大碗,微笑着摇头道:“难。” “你就对泸湛这么没信心?”,李涣问道。 “罡身境武夫又如何?还是难。”,允伟笑道,随后又补充道,“要不王爷跟我打个赌?小赌怡情。” “也行,您老想赌点什么?”,李涣来了兴趣。 允伟思考一番后,说道:“要是泸小子将人带回来了,以后全府上下年轻人的训练由我亲自教导。” 李涣眼前一亮,“好啊!求之不得!” 这些年,李王府来了不少年轻有资质的武夫,李涣因为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亲自指点一二,所以他曾跟允伟提到过此事,这些年轻人说不准就是以后大申的主将力,叫允伟多去西府走动走动,多看看去。 李王府是分东西两府,李涣这一伙人住东府,府上挂名的客卿或是武夫们就多住在西府,东西两府对比,西府还是要大上不少。 但是面对此事,允伟都是以年纪太大为由,一直推脱到了现在。 主要还是怕麻烦。 李涣又问道:“那如果人没带回来呢?” 允伟嘿嘿一笑,似乎早就有了想法,“如果人没带回来,那就让老夫去王爷书房,挑上两个出自王爷亲手而为的玉雕就好。” 李涣对于雕刻这一类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对于十分喜爱雕刻的镇南王来说,雕刻取自的材料,那也是品质极高的。 前几年大申天子寿宴,李涣送上的贺礼便是自己亲手雕刻的十二珍兽玉雕。 大申天子见到第一眼就是赞不绝口,事后还听闻其亲自将这十二珍兽玉雕搁放在了自己的书房。 李涣轻拍石桌,一口答应了下来。 毕竟自己徒弟也是一位罡身境的武夫,习武资质极好,一身武艺又是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绝对是能远超同龄人甚至是同境界的人大半的,没理由带不回一个初出茅庐的李沐春。 李涣对自己的亲传弟子还是蛮有信心的,想到这里,心情又难免好转几分。 一位前哨卫士一路小跑进来,抱拳道:“报王爷,泸公子回了。” 李涣起身,与允伟对视一眼,就要亲自相迎,但是心中又难免一紧,按照自家小子的性格,没理由不叫唤那?难不成是被打晕了过去? 还没等这位镇南王前去,一位高大的年轻男子就已经来到院子里,朝允伟行了一礼,然后朝李涣抱拳道:“师父。” 李涣歪头左看右看,却只见泸湛一人,难免忍不住问道:“失手了?” 泸湛抱拳躬身道:“师父,是弟子无能,没有将少王爷带回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涣一屁股坐了回去,视线缓缓移到那酒碗上,索性豪饮一番。 允伟只是坐在一旁,笑声不断。 “那明儿个就挑个时间,叨扰叨扰了。”,允伟笑道。 李涣抹了把脸,朝泸湛问道:“你先坐下,不是我说,你这实力,还带不回来那小子?李沐春现在什么境界了?” 泸湛寻了个座位坐下然后回答道:“少王爷实力。。。尚可,只是弟子未曾想到在少王爷身旁,还有一位道人同伴。” “道人?圣州道观的弟子?”,这倒是有些超出李涣的预期。 “并不是,是来自那九守道州的道长。”,泸湛说道。 李涣紧忙起身,招呼着下人就要备马,却被允伟一把摁下。 “慌什么?先听泸小子说完。”,允伟摆了摆手道。 泸湛连忙解释道:“师父别急,那道人与少王爷关系极好,不知道师父可知道采涛郡一事?” 李涣看了允伟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采涛郡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为何都不曾听闻?”,李涣问道。 “可能是消息封锁的太好。”,允伟说道。 随后泸湛将打听到的事情全盘道出,听得李涣那是连连点头,允伟则是听一段喝半碗,下酒滋味极好。 “百姓口中的大恩人青衫剑仙,可真是李沐春这小子?”,李涣问道。 “八九不离十了,弟子拿着少王爷的画像,找了个码头挑脚,赏了几颗银子才好不容易问出来的,少王爷与采涛郡郡守的关系,好像也不错。”,泸湛回答道。 李涣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了。 “输的不冤吧?王爷。”,允伟笑问道。 “不冤,不冤,令我疑惑的是,这小子哪来的修为?”,李涣手指敲了敲桌面。 “管他呢!出门在外,拳头硬一些不好?!”,允伟已经有些醉意了。 “泸湛,辛苦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李涣拍了拍高大年轻人的肩膀。 泸湛摇了摇头,说道:“弟子现在立马就往回赶,我想跟随在少王爷身边。” 李涣笑吟吟道:“你真有这打算?” 泸湛又把李沐春那一番话说给了李涣听。 听完,李涣仰天长笑。 “好小子!想要亲手斩断伏线?靠自己的本事闯出名堂?” “不错!不错!” “那么就让我李涣看看,你李沐春所选择的道路,到底是怎样一条山长水阔!” 李涣缓缓坐下,喝了一大碗酒,竟是舍去筷子不要,抓起几粒花生米就往嘴里放。 看得一旁的允伟乐呵呵的。 “采涛郡郡守,叫什么来着?允老,麻烦你找人送点礼品过去,就当是我李涣想要与其结识结识。” 允伟应了一声,当即就去办了。 虽然酒过三巡有些醉意,但是该办事情的时候,允伟这位大管家还是从不马虎拖沓的。 “来!陪师父喝一碗!不耽搁你赶路吧?” 泸湛笑着摇了摇头。 酒碗磕磕碰碰,酒桌侃侃而谈。 酒水里有伤心事,难免也有开心事。 人的这一生,除了故事,或许就只剩下酒水了。 (本章完) 第四十章 秘境 在一处偏远的山道上,一位年轻车夫百无聊赖的驱使着马车。 这位年轻车夫手里攥着麻绳编织而成的马鞭,嘴里叼着草根,身子随着那土坡路晃来晃去的。 年轻车夫叹了口气,放眼看去,那弯弯扭扭的土坡路坑坑洼洼遍地,一望还看不到边际,这使得这位年轻车夫心里头更加郁闷了。 自己的人生就像这条路一样,去哪都还没得个底。可曾想,自己的心中,可是有那快意恩仇的江湖啊! 年轻车夫迅速环顾四周一圈,见四下无人,便将手中马鞭比作长剑,肆意的抖搂着剑法。 年轻人眉眼飞扬。 下一刻,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土坡上凭空出现两个人,吓得年轻车夫一个激灵,紧忙拉起缰绳,这才将那马车停下。 年轻车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还好,有惊无险,这要是撞到人了,家里可没钱给赔啊。 只见那两位就这样犹如愣神一般站在道路中央一动不动。 年轻车夫刚想绕开两人,就见其中那位青衫客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他一旁的那个灰袍年轻人。 “怎么回事?!”,青衫客突然问道。 “你问我?我问天去?”,灰袍年轻人回答道。 “我们都绕路了!怎么还是能够遇见这破事?!”,那位青衫客明显有些气愤了,在原地直跺脚。 这下子,这位年轻车夫更不敢动了,心里想着,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跑车啊,不会这么倒霉吧?这要是东西丢了跑回去,不得给爹打死?骂也骂个半死。 “那光头不是说绕道就成吗?!”,那位青衫客继续大声喊道。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说了绕道,也没说绕哪条道,要绕多远。”,灰袍年轻人倒是显得和蔼些。 年轻车夫悄咪咪看去,哟嚯,好像还是位道长。 等到李沐春消停了一会,回过头猛然与那年轻车夫对视,吓得后者手里紧紧攥着马鞭,身体靠在后座的货车上,有些瑟瑟发抖。 “你好像吓着人家了。”,林一峰笑道。 李沐春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这才与那年轻车夫抱拳道:“不好意思了兄弟,挡着你的路了。” 年轻车夫轻轻点了点头。 林一峰也满含歉意的打了个稽首。 随后两人分别向道路两旁让出道路。 年轻车夫轻抽马鞭,马车扬长而去,激起阵阵尘土。马车走出去没多远又是忽然停下,二人都没有想到那位年轻车夫竟然会跑回来。 只见那位车夫快步跑来,虽然还是有些扭扭捏捏,但总归还是开口说道:“二位公子,是从远方来的?” 李沐春与林一峰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要是去。。去城里的话,我可以捎。。。捎二位一程。”,年轻车夫断断续续说道。 李沐春笑着抱拳道:“那便有劳小兄弟了。” 二人坐上马车,林一峰坐在那后头的货车旁,李沐春则是与年轻车夫并肩而坐,获取情报的任务自然而然是落在他的身上。 “在下李秋,来自远方的清风城,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李沐春问道。 清风城?好像不曾听过,不过年轻车夫转念一想,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而且还没走过多少路,有不听过不见过的东西很正常。 或许是眼前这位青衫客给人的感觉太过亲切了,简直与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在道路正中央骂骂咧咧的形象天壤之别,让这位年轻车夫神色缓和了不少。 “我叫羊天。”,年轻车夫说道。 其实羊天与李沐春岁数相当,只是可能长得稍微清秀点,个子矮了些,才会让旁人不太看得出其年龄,太像小孩子了。 “不瞒羊兄弟,我们两个自远方而来,虽说是循着官道一路前来,但是恰巧不巧,那马车在那山间半路上毁了去。我们只好徒步走出一段路程寻找车辆,结果走来走去,在山间迷了路,然后就有幸见到羊兄弟了。”,李沐春还轻叹一声,表情从无奈变化到高兴,自然的一点都不像刻意而为。 林一峰越听越迷糊,这一点,他还是绝对佩服李沐春的,江湖经历,张口就来。 “这一带山路确实不太好走,不久前也听说丢了好几架马车。不过李兄弟与林道长能够兜兜转转重新回到山道上,方向感可以说是很强了。”,羊天微笑道。 笑的很天真无邪,让李沐春心头直刺挠,一种罪恶感涌上心头。 “不知羊兄弟此行是何处?”,李沐春紧忙问道。 “是那宝庄。”,羊天回答道。 听闻,李沐春手指在那车架上一敲。 “宝庄?那这里是就是烟江了?”,李沐春又再次问道。 羊天听闻,手指捏着下巴思考了一阵,最后挠头道:“是新取的地名吗?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在这生活了十多年,还没听说过烟江这地。” 这次轮到李沐春犯迷糊了。 “我也是从外人那听来的,是一座名为烟江的新城,听说此城专门是当朝天子所设,用来接济灾民的。”,李沐春笑道。 听到这里,羊天眼中闪闪发亮,笑道:“不愧是我剑明国的天子,有这样的人掌权当政,天下无忧啊!” 羊天这是高兴了,给李沐春那是听得一阵后怕,说罢,汗水就从额头要往下滴。所幸临近城关,羊天没怎么在意,交过通牒,谎称车上二位是他的主子,监督着送货来的。原本那两个监守还不相信,还是靠着李沐春下车稍稍打点了一下,这才放人通行。 “李兄弟话术了得啊。”,羊天不禁赞叹道。 李沐春食指蹭了蹭鼻子,“一般一般。” 林一峰竖起了大拇指。 到了街上,李沐春和林一峰下了车,与年轻车夫道了别。 “那就在此别过了,羊兄发财呀!”,李沐春抱拳道。 林一峰打了个道门稽首。 “祝李兄弟与林道长一帆风顺。”,羊天微笑道。 三人道别,马车缓缓驶过街角,被人群淹没了去。 李沐春紧忙将林一峰拉至一处街巷。 “怎么?”,林一峰问道。 “我们这是又遇见鬼了?”,李沐春有些慌张。 “哦?什么情况这是?”,林一峰拍了拍青衫年轻人的后背。 “先前我俩对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吧?”,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想了想,除去自己闭目养神那半炷香的时间,应该都听见了。 道人点了点头道:“十之八九。” 李沐春这才解释道:“方才那羊兄弟称此地为宝庄,如果那本《大申地理志》我没读错的话,此地应该叫烟江。。。” “这有什么问题吗?可能是羊小兄弟记错了,或是他们当地人有别样的称呼呢?”,林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峰打断道。 李沐春连忙肘了道人一下,“你等我说完啊!此地确实是叫宝庄,不过那已经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呀!早在大申统一圣州没多久,此地就更名为烟江了。还有羊兄弟口中的剑明国,那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李沐春声音有些颤抖。 林一峰倒是双手笼袖,微微眯眼。 “有点意思。” 年轻道人在袖中手掐道诀,几个金色字符在其手中串成一串,随后朝天上一丢,那一串金色字符在空中盘旋,飞速转动,林一峰伸手一接,那串金色字符重新被其拿在手中。 “我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林一峰回过头看向强装镇定的李沐春,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别怕啊,这可不是什么入了鬼道,我们两个这是一不小心进了某种秘境。”,林一峰解释道。 李沐春听闻,瞬间来了胆子,问道:“秘境?说道说道?” “天下之秘境,隐隐于世间万象,有缘者遇之,是自成的一片小天地,极其玄妙。” “而天下之秘境又大致分为这几种,仙人坐化之地,破碎的小天地遗址,气运极佳的灵气浓郁之地,古城池,古兽迷宫,最后就是坐落于三千神州的哪一座镇妖塔。” “那仙人坐化之地,由其散去一身道运衍化而成,其中多出稀世珍宝,或是仙人生前所遗留之物,亦或是其传承之法。” “破碎小天地遗址,是那万年前凡仙大战所遗留下来的,其中会衍生出极其强大的精怪、异兽,当然还会有一些远古修士的大道残留,也会有破碎法宝残片之类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往往都是与仙器有关联的。” “而气运极佳的灵气浓郁之地,自然而然由此片天地所化,有山有水,风景怡人,导致一些个山巅修士手中会拥有这一处此等秘境作为府邸,或是作为开宗立派之地,我们道州就有一位道号屈林的仙长,其手中便是拥有一座名为“雪福”的此等类型的秘境。” “古兽迷宫,其实就是一些个实力强横的异兽巢穴,多在地底,地形错综复杂,拥有数百条甚至数千条地脉相互牵连。” “古城池。在这人界九州版图上有那古老的旧城池遗址,通过千年万年的演变,也逐渐变作了类似秘境的小天地。又或许是某位得道修士对某处地方或是自己家乡执念很重而形成,往往与世隔绝,这里演变出来的“故事”,其实与我们现实中没什么区别。” 林一峰拍了拍手,“关于那座镇妖塔,因为我没去过三千神州,而且关于其的撰文也很少,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李沐春听得很认真,一字不落的全部记住。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在类似古城池这样的秘境之中了?”,李沐春问道。 “正是。”,林一峰点头,“所以当下就是要找到秘境的边缘,我才能试着看看能不能破开。” “先等会。”,那一袭青衫看向城中市朝里琳琅满目的地摊,有些走不动路了。 “既然来都来了,你不也说了吗,此处有缘者进,那我们何不就听听,这位修士老爷的“故事”如何曲折婉转?到底是让人唏嘘不已,还是声泪俱下?” 林一峰伸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点了点头。 “走!跟我去这百年前的古王朝市朝逛逛去!”,李沐春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 林一峰还能怎么办,兜里又没几个铜子,只能缓步跟上去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我辈知心 宝庄这处秘境内,虽说与外界隔绝,自成天地,但是里头十二时辰,春夏秋冬,循序渐进。除了年历差距太大以外,基本上与外头没有什么区别。 林一峰向李沐春要了些许路上的盘缠,寻到一处马匹铺子,挑了一匹好马,出了城去,留下李沐春一人在这热闹的集市上闲逛。 百余年前的许多东西李沐春还是头一回见到。 有一家专门卖玉雕的铺子将李沐春吸引了过去,门店看上去崭新,就好像刚开业不久,但是实际上都是掌柜的专门雇有专人清扫,这才使得十几年的老店子表里如新,不难看出,这铺子的掌柜还是很重视外观的。一般来说,像做这等手艺品的店子多多少少都会陈旧一些,显得铺子开得旧了,里头人的手艺也就磨炼的恰到好处了。 不过最吸引李沐春的地方还是这家玉雕铺子的那块牌匾。 枝心玉行。 李沐春当然听过。因为其父亲的原因,对于雕刻方面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而这枝心玉行,如今的大申王朝中还仅存有数十家,散落在各大城池之内,真真实实算是“百年老字号”了。 铺子门面前头直有棚架,向街外头延伸出了一些,左手边就是供客人进店的通道,而另一边则是一张枣红色木桌,上面摆满了刻刀砂纸,有关雕刻的工具应有尽有。 一位年长的老人正在教导桌旁那学徒雕刻的手法。 李沐春看去,桌上那把锉刀,刀身早已粗糙不堪,刀把却是崭新如初,不难看出这把锉刀也是用了有些年头了。 “这里下手要狠些,不然勾勒不出线条,你呀,还得多用点心,就连浮雕都雕不好,你以后怎么去学那圆雕透雕?” 那位胡须花白的老人应该就是这家店铺的主人了。 老人口中所说的,李沐春倒是熟悉,自己也上手练过几次,只是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李沐春走向铺子,没有去打扰那一对师徒,而是直接走进店门。 铺子里面空间还算宽敞,右手边是柜台,不远处便是楼梯,那位坐在柜台前正在算账的小伙子见李沐春进来,起身打了声招呼,李沐春伸手晃了晃,示意无需陪同。 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商品都是用一种特制的透明罩子给罩住,下面便是一个木盒子,上头垫了些五颜六色的底布。 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玉制品。 李沐春扫了一眼,有些大开眼界。 一块两边乌黑中间湛蓝的双色玉石,原本玉石讲究的就是一个“纯”字,杂色的玉石除非选取题材非常契合,否则卖相不佳,在这枝心玉行倒是不怕卖不出去,也就是价格稍微不尽人意些。 但是这位双色玉石的雕刻者简直是鬼斧神工,题材选取的极妙,竟是将玉石两侧的乌黑雕刻成乱石嶙峋的山崖,中间那一道湛蓝,被其雕刻成飞流直下千里的瀑布,一眼望去,给人的观感就是庞然大气。 李沐春在这“峰凡千流水”之前停步,驻足不前。 青衫年轻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不断的点头默默称赞。 有点东西。 有些心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伙计,麻烦一下,你们这里的东西都卖不?”,李沐春转头问道。 那伙计站起身看了一眼,微笑道:“是的公子,不过价格都是由我们掌柜的开口,没有明码标价。” “好的。”,李沐春抱拳道。 李沐春突然又看到一物,又是问道:“你们这里还卖木雕?” 柜台前的伙计走出来看了一眼,笑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其实也是玉石的一种,只不过还未雕刻,掌柜的说这样就挺好,于是就拜访在这里了。” 伙计走到一处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将一块黄白相间的玉符拿在手中。 “公子你瞧,这就是那块木头里面的东西。” “我能看看吗?”,李沐春问道。 “当然可以。”,伙计将玉符递了过去。 李沐春将玉符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确实与那玉石无疑。 伙计又继续讲解道:“这种我们称作“树化玉”,这种东西产出的条件极为苛刻,据说是在那圣山中取上一盆土壤,再取林中最高树木的中间段将其埋于圣山土壤之中,还要配上许多药材,让其自然演变个几十年,方才能够得到一小节。树化玉形成后无需雕刻,只需取出表面残留的树皮,就是一整个立体的画。” 李沐春微笑着点头,“这东西还真不是价值连城能形容的了。” 李沐春交还玉符,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就算自己想买,掌柜的还不一定肯卖。 逛了一圈,李沐春发现屋里头还有一间屋子,便问了伙计能否进去。 “里面也都是货架,公子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李沐春走了进去,马上就有些后悔了。 这里五花八门的货架上头,摆放的都是由那玉石雕刻而成的长剑。 有那剑柄为展翅金黄大鹏的,有那剑身剑柄洁白无瑕的,还有那漆黑如墨雕刻有纹路的,应有尽有。 李沐春耐着性子欣赏了几把,东西好是好,可惜太不对自己胃口。 青衫年轻人很快便走出来了,围着店内又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停步于“峰凡千流水”之下。 “帮我问问你们掌柜,这个,要多少。”,李沐春指了指东西。 柜台伙计点了点头,朝屋外喊了一声,那老人略微抬头看了铺子里一眼,又指指点点了那位徒弟,三两步就进了店内。 “客官,可是看上哪件东西了?”,掌柜的笑道,还不忘偷偷打量眼前的青衫年轻人。 李沐春指了指看上的那物件,“铺子好东西太多,可是见到这一样就有些走不动路了,还望掌柜的开个价。” 掌柜的看了一眼那物件。 年轻人容貌不错,眼光也还行。 “客官好眼光,此物是三年前老朽游山玩水时,突受那高山流水启发而雕刻出来的,客官竟有此意,那我也就不为难,况且这双色玉石也不是什么极品货色,一口价三百两,不知客官意下如何?” 在这枝心玉行,三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真不算贵。 “送个盒子,好看点的,给我装起来。” 青衫年轻人反手掏出一大块金锭,这块金锭崭新程度就像刚从户部手里拿出来的一样,模样端正,毫无瑕疵,品质极高。 “掌柜的也别如此想,这块金锭应该值个五六百两银锭,就不用找了,” 李沐春花钱好像永远都是这样。 掌柜的倒是有些吃惊,问道:“客官这是何意?” 李沐春却是摇了摇头,“掌柜的觉得它只值三百两,那可能是因为出自掌柜手下的精品实在太多,与那些比较起来,这一件确实是稍稍逊色。如果是别人看上此物以此价买去,只会觉得捡漏,但是我却不会做此想,三百两,可能是它本身的价格,多出来的几百两,就当是对掌柜手艺的尊重与和我心中的“物有所值”。” 掌柜的揪着胡须,笑容满面。 懂行。 “其实后生我啊,很是尊重像掌柜的这样的手艺人的,还希望老先生能将这等手艺多多传承下去。” 伙计将那装有玉件的木盒拿出来,李沐春只是接过手中移至腰间,木盒瞬间消失不见。 待到青衫离去之后,掌柜的这才打了个稽首,长鞠不起。 “世人只知“枝心”珍贵手艺高超,却不知我辈内心,今日见仙公,如同高山见流水、寸草遇春晖。” 感慨过后,掌柜的继续指导徒弟的手艺。 语气到底是要温柔了些,不过倒是更加苛刻了。 逛过一段路程,李沐春一拍额头。 “忘了,爹给我的那块半成品我还没给掌柜的看过呢。” 李沐春回头,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路途了。 青衫年轻人只好摇了摇头,只能自己留着“糟蹋”了。 一路过去,茶馆酒肆一般般,铁匠铺子倒是不少,就连一些纺织品店铺,自那刺绣上都会绣上美丽女子手握三尺青锋翩翩起舞。 看得李沐春有些头疼。 “真不愧是剑明国。” 李沐春突然想起一事,随便找了个酒楼钻了进去,寻了一张略微偏僻的桌子坐了下来。 放眼望去,果不其然,无论是那江湖人士还是那让人感觉有些虚无缥缈的人们,无一不是佩剑。 李沐春要了一碗阳春面和酒楼特色酒水,三两下就解决完了。 走出酒楼,李沐春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小铺子前挤满了人,垫脚望去还是看不清楚到底在干些什么,青衫年轻人所幸走了过去,人还未到,便听到又在大声吆喝。 “啊呀!掌柜啊!你可是跟我打包票说这个一定能出好货的!怎么是这么个玩意?” 这位大喊大叫的汉子手里攥着一个乌漆墨黑,却又光滑无比的球状物,在其脚边还放有好几箩筐的类似果子类的东西。 李沐春眼前一亮。 好家伙,赌佛心果。 青衫年轻人大步走上前去。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小赌怡情 林一峰出了城后,牵着马匹走出一段路去,路两旁树木繁多,城外的道路上也并无多少行人。 几里地后,林一峰翻身上马,干脆策马扬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周身的景象一直在变化,小桥流水,袅袅炊烟,农民劳作,猎户归家。 可惜直到那匹马累的已经跑不动了,林一峰放眼看去,依然还是触碰不到边际。 “这就有些麻烦了。”,林一峰翻身下马,就将马匹拴好在路旁的一处小林子里,继续徒步向前。 途中路过一个三岔路口,可惜并无路牌,也不知通往何处。 林一峰挑了中间那条相对路面较宽一点的道路继续向前。年轻道人手中有一块日轮牌,专门用来记录时辰的,此时已经走过了两个时辰。 年轻道人环顾四周,好像与之前周身的景象没有什么变化,眼前的这条官道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林一峰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转头看去,如今右手边的林子里,有一匹骏马,前蹄轻踏,正在低头食草。 年轻道人从袖中摸出一叠白纸符箓,然后伸手向前,那一叠白纸符箓前后衔接,连成一条直线,从其袖中,源源不断的朝四周散去。 道家破障符,专破各种山水迷障。 符箓绕林一峰周身旋转一圈,越扩越大,越来越密,最后直接将年轻道人的身形遮盖而去。 如此大量的使用破障符,林一峰今儿个还是头次。 世间山水迷障,皆是一种天地自成的阵法,往往只要找到阵法法源即可破除,但是这般法源一般都是灵力波动极小且隐藏极好。作为天地间自成的阵法,灵力的支撑就是依靠着阵法法源不断汲取天地之间零散的灵气来进行稳固,而道家的破障符,就是专门为此炼制,能够在方圆几十里内去追寻那些细小的灵力波动,从而寻找到法源,这个阵法自然而然也就迎刃而解。 林一峰周身白纸破障符越来越多,就好似天地之间凭空下起了一场大雪,铺天盖地。 路上,林间,空中,一时间尽数都是那破障符。 白纸符箓旋转一大圈后,林一峰抖搂抖搂袖子,这些符箓又尽数飞回其袖子中。 林一峰拍了拍手,有些头大。 上千张破障符。 无果。 林一峰随后撸起袖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动作要稍微大一点了。 年轻道人一拳砸下,直接将脚下的道路打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滚滚沙尘四散而飞,然后道人又是做云手化劲,一掌拍出,将道路一旁的林子瞬间变为空地,树木连根拔起,在那看似绵绵的掌风之中撕裂碎去。 林一峰出拳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最后索性每招每式都是使出浑身解数。 拳罡霹雳,声如惊雷,大地连连轰隆作响。 出拳接连有半个时辰,林一峰脚一蹬,将一根绿竹踩断之后,身形重重落地,导致身子下陷几分。 年轻道人汗水浸透了衣裳。 林一峰呼出一口白气。 好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出拳了。 酣畅淋漓。 但是之后的景象让这位道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纵使这般大肆破坏,那眼前的景象早已恢复如初。 林一峰立马又坐起,伸手捧起一堆黄土在手中撮着,丢掉后又拿起一块石头掂量了掂量。 “都是实物,没问题啊。” 年轻道人皱着眉头思索着。 “看来,这个秘境的阵眼,很可能是一件特殊的物品,或许是城中某一个人了。” “先回去与沐春商量商量再说吧。” 林一峰三两步就跳到另一旁的林子里,骑马奔驰回城而去。 ———————— 城中市朝这边,李沐春好不容易挤进那铺子门口堆积的人群。 好几位蹲在铺子门口的箩筐前挑挑选选。 有的先是用手指敲一敲,听听里头动静,还有的是举过头顶,通过透光试图看清里头的模样。 李沐春挤出半个身位蹲下,看了一遍所有的箩筐,随意拿起一个捏了捏。 佛心果,又称作佛心菩提,金灯菩提,名字取得很大,其树一开始是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存在于西牛贺州的,但是一些个经常在两州之地往外的商人们发现了商机,在圣州的一些个地域也能种植,于是佛心果这东西,在大同圣州也流传了开来。这等果子果皮很厚,每一个果子内部都是不一样的,一般一点的,拨开果皮刚开始就发白,不过过不了几天便褪色发黑了去,上好的佛心果开出来褐里透金,极其纯粹。 据说西牛贺州第一颗佛心果树是生长在七大圣山之一的灵山山脚下的,常年受佛荫庇护,是那功德之物。 其形状又极其像那佛家舍利子。 价格自然而然水涨船高。 坐在铺子门槛上的汉子大声吆喝着:“佛心果!是出自那西牛贺州的佛心果,无论大小形状,一律二十文钱一个!” 听完掌柜的吆喝,李沐春不由得笑了笑。 真正来自西牛贺州的佛心果,他是见过且摸过的,正是在崔舆的那一栋“非珍非异”楼中。 现在被李沐春拿在手里的,如果不出乎其所料,应该都是出自大申南边某一处地方。 “开果之后,品质如何,各凭本事!我店还能免费给诸位雕刻,剑雕一百零八式样样都行啊!” 李沐春抬头看去,在那掌柜的身后,挂着许多样品,都是用这佛心果雕刻而成的秀珍飞剑样式。 青衫年轻人撇了撇嘴,将手中拿起的果子随手丢进箩筐中,就要起身离去。 掌柜的看了一眼青衫,眼珠子咕噜一转,立马大声喊道:“这位小哥!且慢!” 李沐春回过头去,看了看周围,最后指向自己,问道:“喊我?” “正是正是!”,掌柜的笑道。 “作甚?” “小哥看了看就走了去,是觉得我这佛心果,品相不佳?”,掌柜的站起身来说道。 李沐春眨了眨眼。 行啊,这是想拿我做生意啊。 “还行吧,看得过去。”,李沐春淡然道。 掌柜还是一脸的笑意,问道:“小哥可是那品鉴高人,研究此物多年?” “不是。”,李沐春摇了摇头。 “那,小哥可是那山上神仙,拥有一双天眼,洞若观火?” “也不是。”,李沐春还是摇了摇头。 那掌柜的头一仰,声音拔高道:“那你凭什么说我这货品相一般?” 李沐春挠了挠头,“这还需要看?” “怎就不需要看了?”,掌柜的反驳道。 李沐春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摆手作罢。 “你的摊子,你说了算。” 李沐春转身就要离去。 掌柜的连忙招手,“这样吧,小哥竟然如此胸有成竹,那不妨跟在下比试比试,如何?” 李沐春停下脚步,看了那掌柜的一眼,笑容满面。 “怎么个赌法?”,李沐春问道。 小赌怡情。 “很简单,我们两人各凭本事从我这些货中挑选出一个,由我店铺师傅当场开果验货,看谁开出的品质更高则赢。” 掌柜的心中窃喜,老子在这道上不说十年,七八年还是有了的,什么货色的佛心果没见过?岂是你一介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能比的。刚好趁此机会,不仅能提升老子名气,还能让这冤大头给我这批东西给包圆了去。 “可以,那么要求呢?”,李沐春点头道。 掌柜的一只手扶着下巴,好似思索了一番,其实早有腹稿。 “如果小哥赢了,那么我店里的东西任由小哥挑选,如果我赢了,那么小哥,就要给我这五大箩筐的东西全都买了去,好让我提前打烊休息,如何?” 周围的人群开始起哄了。 “皮掌柜!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不是?” “这次我站这位小哥这边!他娘的,要是真有好东西,我至于连续赌了个把月一个子都没捞着吗?” “那只能说你人不行,我上次可是赚了好几十文钱,最好的那个我还给我媳妇做了个手串!” “就你那媳妇还戴这么好的手串,我看,就是屎盆子镶金边!” 这两人差点打起来。 来客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李沐春自然是答应了掌柜的要求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是二人当即就开始在箩筐内翻翻捡捡。 皮掌柜拿起果子,又从腰间拿起一块打磨的十分光滑了的银镜,对着日头调整了一番,最后引来一束日光,照射在那果子上。 “耍赖是吧!” “皮掌柜输不起咯!” “都这样了还欺负人家小辈,丢人不丢人呐?!” 说出这些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在这里颗粒无收的赌客了。 皮掌柜也没觉得如何,冷笑道:“听没听清楚我方才说的?各凭本事!你们瞎叫什么劲?” 李沐春手中正在盘着两枚果子,在其手心转动,看向掌柜的那边。 这位皮掌柜的还是有点手法的,赌佛心果看得就是色差,然后就是温度,高品质的佛心果果皮和内部色差十分一致,而且佛心果内部颜色是受温度影响的。 现在李沐春所说这几大箩筐里的品相都不咋地,但是也有那么几个稍微看得上眼的。 毕竟矮个子里挑高个子。 很快,两人都挑选出了一枚果子,由铺子内的师傅当着众人的面当场打磨抛光。 皮掌柜的最先开出来。 这枚果子,通体呈褐色,在其之上还挂有些许长白花纹,就如同山腰间雾气卷这么一幅景象,可以说是品相上中层了。 “可以啊!皮掌柜,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花架子!” “真不愧是你!上次给老张选那个我就知道是故意的,放长线钓大鱼啊!” “皮掌柜还是有些门路的!” 皮掌柜双手环胸,神情自傲。 “开玩笑,老子靠这个吃饭的!” 反观李沐春那边,开果的工序竟然是较为繁琐,开果师傅打磨了一层又一层,尽是果皮。 见到此状,便又有人开始起哄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厚这么多皮的,不会是个烂果子吧?”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这东西还没我家瓜子仁大吧?” “这果子皮,咋比我家锅底还黑呢?” 李沐春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待到师傅停下手中的活,双手捧着的那一枚小东西,将众人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这一颗虽小,总体红褐色,其上的小小白斑分布的十分均匀,就如同刚刚升起的红日和白云千盏的天穹。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位皮掌柜有些愣神。 李沐春又随手拿起一枚果子,抄起刻刀,三两下将其剥开。 众人视线又平移过去。 外皮黑褐,切开后心如白玉。 两样在佛心果内,都是数一数二的上品货色了。 李沐春手中捧着两样陈品,撇了撇嘴,满脸憾色,就好像这两样东西完全没有达到其的预期。 只见其叹了口气道:“算了吧,就这么着吧。” 在其看到众人的视线后。 “结局怎样,大家有目共睹。” 李沐春站起身来,抱拳道:“小小拙计,让诸位见笑了。” “皮掌柜,我也不断你财路,我就只要我开出来的两个东西就成。” 众人这才会回过神来。 皮掌柜则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两个东西,起码让其损失了上百文铜板! “小哥啊!行啊!看见没看见没!我老李看人就是这么准?小哥,你那两样东西卖不卖?” “小哥!开个价啊!” “小哥莫非真是那神仙老爷,双眼通天啊!” “看着小哥先前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于是乎,李沐春在众人的簇拥下,潇洒大步离去。 在离去不久后一个街巷内,李沐春靠在石墙旁,看着那灰头土脸的皮掌柜,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好歹也是个山上修士,这观物之法要是还不如一介凡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沐春又仔细欣赏起了自己刚刚得来的战利品。 “天降幸事于我,何不伸手接之?” 一袭青衫,融入人群,不见踪影。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举国皆剑 林一峰回到城中后,依靠着李沐春身上的那一块八卦通牌在一家酒馆找到了他。 桌子上三个凉菜还有一壶酒,只不过青衫年轻人没有动筷子,而是仔细把玩着刚刚得来的两块佛心果。 李沐春见到林一峰后,招呼着其坐下,先吃点东西。 林一峰看了一眼桌上,落座后拿起筷子,不过并没有动手,反而是看向对面青衫手里的那两个小玩意。 “买来的?”,林一峰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赌来的,没花一分钱。” 林一峰笑道:“真不愧是你。” 李沐春将那一块红白果子递给了对坐的年轻道人。 “这是大同圣州正宗西牛贺州佛心果,送你一个,图个好运。” 林一峰也不客气,接过手后捏了捏,外表光滑,手感出奇的好,随后收回袖子中。 李沐春将桌上的两只酒杯斟满,然后问道:“怎么样?走了一趟城外,看出些什么名堂来不?” 林一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闻起来很香,但是入口就显得有些寡淡无味。 “跑出去得有点路程,还差点没把城郊干碎,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个秘境的阵眼很奇怪,不在其上,反而在其内,我大致推断,应该是城中某一物价,或是某一人。” “这样啊,那我们还得在这城中多跑跑了。”,李沐春夹起一块烧肉送入口中。 林一峰忽而想起某事,提醒道:“虽然说我们如今所经历的一切看起来摸起来都很真实,但是毕竟这还是在一处秘境内,里头的东西是真是假,到时候能否带出去,我就不太能保证了,所以你还是少在这城中花钱为好,因为很可能花了钱,到头来确实两手空空。” 李沐春挑了挑眉,“不会吧,这么玄乎?” “你买东西了?”,林一峰一下就明白了,这人一定是又大手大脚了。 李沐春挠了挠脸,身子略微前倾,轻声说道:“枝心玉行知道吧?我刚刚在这城中见到一家,确实是心动某物,将其买了下来。” “算了,随你,这里是秘境,万一是某种机缘也说不定。”,林一峰苦笑道,“话说,这里的年历是距今百来年,你那带来的银子在这也能用上?” 李沐春喝了一杯酒下肚,擦了擦嘴,解释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虽说天下钱财,皆是出自那富甲钱州,但是那些金银运送来后,银子金锭还有铜钱的印制还是要交给当朝户部的,而我们圣州呢,天底下金银铜钱的样式又都出奇的统一,距今为止也就只一并换过一代样式,其实也就是换了个底座印文,不过这也是那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新钱在用,旧钱也在用,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林一峰点了点头,感慨道:“那圣州这一点做得真好,不像我们九守道州,就关铜钱样式,近十年来就换了不下五种,有些地方还不收旧钱,所以就要频繁去钱庄去换钱,极其麻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说明你们那的皇帝喜新厌旧,那你也不去提提意见?”,李沐春打趣道。 林一峰瞥了他一眼,“我什么身份,还能管得了这些?” “看着不像啊,你看着就像 (本章未完,请翻页) 某个皇亲国戚的太师太保。”,李沐春依旧不依不饶。 “眼珠如果坏了的话,我勉强可以给你治好。”,林一峰习惯他这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大泉王朝的当今太子以往好像交谈过,在道学上还指点过这么几句,就连户部侍郎和仓部主事也打过交道,不过这些,都是二师兄带着去的,也就打了个照面而已。 九守道州的大泉王朝是整个人界山上山下交往最为密切的王朝,其他州绝大部分的山上宗门与山下王朝之间都是互不干涉的。无论是王朝更替还是大范围战乱,山上修士除非与那王朝关系密切,否则很少插手,毕竟这些都归于“天道”范畴,私自干涉,给自己带来的因果也是很重的。修了仙上了山,那就是跟山下的凡夫俗子一刀两断了,管着你的就不再是那王朝中的律法,自然的生老病死,而是无尽的天道轮回。所以有些机缘宁愿眼睁睁的看着它失去,一些练气士也绝不插手,毕竟谁都不知道此事带来的后果到底有多重。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防着那天外天,因为如果你干涉凡事太多,他们就会有出手的理由,美其名曰天降神罚,对这人间肆意出手,正和他们所意。 李沐春此行,因果加身已经不算轻的了,不过好在身边有个林一峰,早在倪虹镇那里,他就将李沐春身上大量的因果转送到九守道州那座白云观去了,其实在采涛郡事了后,他又送了一次,依然是那白云观。 反正二师兄为人善良,乐于助人,而且不嫌事大。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天外天降下的那几道天劫雷,说不定就是他再次破境的契机。 林一峰不以为然。 天外天降下的天劫雷,威力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平常的法觉境,甚至是洞观境修士一旦被击中,瞬间神魂俱灭,绝无活路,且不用奢求什么再世为人。就连那阴神境阳神境的修士,也会远远避之,他们一旦被击中,阴神阳神先碎,然后是元神重创,肉体残缺,必然是要跌境下五神了,而且此生再上无望。底子稍微差一点了,直接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说林一峰二师兄的这个要求,按照他师尊的话来说,就是脑子有泡,所以在道观时时刻刻都管着他,不过如今道祖不在道观了,二师兄也就放飞自我了。 林一峰心中还是很感激他这个二师兄的,平日里没少关照他,反观大师兄。。。虽然长得很可爱,但是不是一般的不好说话,脾气甚暴,不过自从师尊离开后,好转了许多,毫不夸张的说,林一峰这一身武艺,十之有五是被大师兄熬打出来的。 想到这里,昔日的情景不请自来,林一峰晃了晃头,赶紧喝了一杯酒压下去。 都说日子苦。 谁不是呢。 在林一峰出城的这段时辰,李沐春也没有闲着,走南窜北,问东问西,将这剑明国大致情况问了个所以然来。 这剑明国,是一个奉剑为至上的小王朝,在还未曾覆灭之时,举国上下,武夫无不佩剑,修士无不是剑修,其余的武夫修士是寥寥无几。 更让李沐春感兴趣的是,这剑明国的上将军竟是一位女子,虽说长相平平,但是那一身豪侠英气,丝毫不逊色于儿郎,而且一身剑术通天,军中无不服众。 又听闻,今明国多匠铺且多铸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师,剑明国的制度还特别为铸剑师开设了考试,通过考核,就能进到朝廷去往军中亲自铸剑,在当时那可是莫大的荣誉,在这剑明国这铸剑殿试与那科举盛大程度是一等的。 而在这些铸剑师中,又属“剑手”太叔杰最为出名,出自他手下的名剑数不胜数,而最有名的三把分别是“雪中”、“春群”、“竹义”,只不过这三把都已是下落不明,其余十几把在大申铁骑统一大同圣州之后,全都进了大申国库。 在逛过这宝庄东南西北后,李沐春更确定了一点,武夫剑客,修士剑修,在这剑明国地位是很高的,有些人甚至是超过了朝廷中正二品的大官。 “这地方不适合我,等会我就在这找个厢房一趟,收集情报的任务就交给林道长了。”,李沐春靠在椅子上,向后仰去。 林一峰笑道:“你别看不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 “命里犯冲!”,李沐春喊道。 “话说,你还没告诉过我,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剑呢?”,林一峰问道。 李沐春斜视过去。 这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给我画一幅画?作一首诗?”,李沐春一只手搁在桌子上,身子靠前问道。 林一峰随即立马闭嘴,举起酒杯与李沐春碰了一个,嘴里还念叨着喝酒喝酒,吃菜吃菜,哪个菜合他胃口,今儿个天气还真是不错啊。 李沐春哼了一声,又叫店家多上了一斤酒水。 “不得不说,这酒水喝着清凉有味,又不上头。”,李沐春提起那一壶酒,掀开壶盖,朝里头看去。 这个时候,林一峰拿袖子抹了抹额头,心里想着,以后还是少跟这小子打机锋,绝对吃亏,不是对手的。 所以林一峰当即决定,以后李沐春阴阳怪气的时候,自己绝对不接一句话。 李沐春放下酒壶看着林一峰那一幅下定决心的模样,挠了挠头。 “怎么的?在你们道观,不给吃肉还是不让喝酒啊?” 林一峰就没说话。 “怎么突然哑巴了?”,李沐春瞅了瞅年轻道人。 林一峰还是埋头吃菜,待会解释就说是自己饿了,吃得很专心,没听见。 李沐春轻拍桌子,说道:“记得自己付钱,我点的是这家店招牌酒水,你刚刚差不多也喝了半斤多了,他这的酒水是按照两收费的,一两十五文钱,到时候你可别忘了。” “道州怎么不给?!道州不给吃肉我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不过酒水是很难喝到的啦,这些东西能碰,只不过不能多碰,再说了,我都是练气士了,自然吃不吃饭都一样!” 林一峰急了。 李沐春一笑。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懂了懂了,我去结账,待会我们再去外头看看去。” 李沐春转身走向柜台。 林一峰眼中含泪,又喝了半斤下去。 “对不住了师尊,今儿个就让弟子多喝一点吧。” “福生无量天尊。”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手谈 李沐春手里拎着个钱袋子一边掂量着一边走向酒馆的柜台。 从小到大,府上的账房没怎么少去,每次都是死皮赖脸的跟在允伟后头,看着那些账房先生右手拿着笔记账,左手迅速的拨打算盘。似乎是账本一页记满了,翻过一页,就从身旁的篓子里将那一块块的银锭或是一串串铜钱给丢进另一个盒子里头,那些账房先生都没怎么抬眼看的,只是手中略微掂量仿佛就能知道几斤几两。 李沐春觉得有趣,便在账房干了个把月,于是如今的他也只需要稍稍摸一摸,就能知道一个袋子里的钱大致有多少。 这次的钱袋子有些“瘦”了,与刚出门那时候根本比不了。 李沐春轻叹一声,这一路走来好像是有些大手大脚了。 “是该节制一点了,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走呢。” 李沐春走到柜台前,一只手搭在柜台上,手指在柜面有节奏的敲打着。 “掌柜的,结账。”,李沐春指了指略微靠里头的那一桌。 掌柜的拿出一张单子,双手递了过来,笑道:“公子点了一斤半的春酒,加上那几碟小菜,一共是二百八十七文钱,给您抹个零,就给二百八十两就行了。” 李沐春从钱袋子里摸出好几块碎银,递给掌柜的,还不忘打趣道:“你这饭菜价格实惠,就是这酒水不是一般的贵啊。” “瞧这位公子说的,这春酒乃是我酒馆独一份,你去整个剑明国找找看,哪一家还有我们这样的酒水,让人越喝越顺,越喝越有的,卖一两十五钱,那都是只赚些皮毛了。”,掌柜的苦笑道。 “也是,这生意不好做啊,那再给我装个二斤,我带走路上喝。”,李沐春又甩去几粒碎银。 “好嘞。”,掌柜的从柜中拿出一个酒葫芦,转过身掀开身后那大酒缸的盖子,拿起酒提子就往葫里灌。 李沐春刚想再夸这酒水几句,结果就被旁边的争吵声吸引了过去,偏头看去,一大帮子人围着一张桌子。青衫年轻人踮起脚去看,桌子旁坐着的是一位身穿儒衫的老者,在其对坐的是一位小姑娘。 老者身上的那一件儒衫,早已洗得褪色了去。 “妮子!你这次可要给我赢了这吕老头啊!” 一位略显消瘦的汉子站在那小姑娘身后大喊着。 李沐春来了兴趣,招呼着掌柜把酒放在柜台就行,自己等会再来取,掌柜的应了一声,青衫年轻人便走向那早已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墙中去。 好不容易拨开几个人,李沐春看了看,原来两人是在对弈。 李沐春又仔细看了看,黑子目前占大优。 “兄弟兄弟,这是在干嘛呢?”,李沐春拍了拍身旁一位汉子的肩膀,那汉子瞥了他一眼,笑道:“刚来的吧,信我的,押吕老头身上就行了。” “这还下注啊。”,李沐春哟嚯两声。 小姑娘下的先手,两人手旁的棋篓子都已要见底。 “哎!我说吕老头!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这都快下完了,怎么还没分出胜负?”,人群中的一位男子问道。 这一群围观之人,基本上都不懂这棋术,完全就是寻着能下注而来的,都是一群老赌徒了。 李沐春倒是看到好几位先前在那佛心果铺子前见到的老面孔。 老儒士面对质疑声,只是略微笑道:“入棋人,心要静,气要定,临危不乱。” “酸里酸气,让我输钱了,今儿个酒钱你就自己付去啊!” 听到这,那老儒士才稍稍坐正了身子。 从头到尾,老儒士都是气定神闲,反观小姑娘那边,倒是显得有些急促不安了。 这女孩的父亲,也就是那位消瘦汉子掏出帕子给自家闺女擦了擦汗,提醒道不要着急,现在手握大优势,稳住等到棋子下完了,自然而然就赢了。 这汉子也是个臭棋篓子,早些年不知道在哪里淘了一本棋谱,一来二去竟然是迷上了,有一段时间那是茶不思饭不想,一整天就只晓得下棋,但奈何自己天赋实在是太烂了,如何都下不怎么明白。每一次来这酒馆只点酒水不吃菜,而是拿出棋谱来当做下酒菜,直到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常光顾此地的老儒士看到了他,便指点了几句。这汉子斜眼看去,老儒士一身穷酸样,便连忙摆手让他一边去,没想到老儒士不依不饶,结果这汉子一怒之下约了一场棋,还让酒馆的酒客当做见证人,他要是输了就包这老儒士一个月的酒水,如果自己赢了,就要那絮絮叨叨的老儒士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老儒士欣然接受。 一场棋局,不到半个时辰。 汉子大败而归,脸面丢尽。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汉子都会来着酒馆找到老儒士大战三场,不过结果都是不尽人意。 好在自家闺女对于这棋术有那么一点理解,五岁的时候就能下赢那学塾夫子了,于是不惜花费重金将闺女送去那专人处学了一两年,所以今天就让自家闺女“替父出征”了。 “爹!你安静点!”,小姑娘被絮叨的有些烦躁。 汉子立马闭上了嘴,还一个劲的在嘴边比噤声的手势,让众人安静些。 “人家吕老头都没说什么,你叫个甚的叫?”,另一个酒客骂道。 “没听见吕老头说什么吗?!下棋就是要静!”,消瘦汉子反驳道。 “我看,你这闺女,今日要败啊。”,这位出声的酒客也是个棋鬼,常年混迹于棋坛。 消瘦汉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闺女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位酒客悻悻然笑了笑,他押注了三十两在小姑娘身上。 李沐春抽出身去,走到柜台拿起酒壶,朝掌柜的问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在这开盘,掌柜的,你也不管管?这让他们都光顾着看棋了,哪还喝得了酒啊。” 掌柜的笑道:“没事,由他们去,反正这盘口是在下开的。” 李沐春抱拳,佩服佩服。 林一峰等了许久,就桌上的东西早已一扫而光,看见李沐春一直站在柜台前,便也凑了过来。 “这老儒士,是何许人?”,李沐春问道。 “你说吕老头啊?他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这个时辰必到。听他自己说以前考上过状元反而没要,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那一身学问倒是骗不了人,常年出入那些文人雅士的阁楼,公子你说,肚子里没点墨水能进出那里吗,只可惜每天神神叨叨的,讲话谁也听不懂。”,掌柜的回答道。 李沐春笑了笑。 有趣。 考上状元不要?够个性的。 李沐春看了林一峰一眼,后者说道:“可以去试一试。” 棋局很快就结束了,双方棋篓里所剩无几,原本一整局都被压制的老儒士靠着后半程几计神仙手硬生生扳了回来,导致小姑娘落败。 那小姑娘抿着嘴唇,就快要哭出来。 老儒士将消瘦汉子那一份钱推了回去。 “给妮子买点吃的去。”,说完,随后老儒士又朝小姑娘笑道:“棋差一着,小小年纪既然有如此棋艺,难能可贵,只可惜经验不够,只顾着进攻想要将我吃死,正是这样才入了我一步一步为你设的局啊。” “再等我几年!我肯定能赢你的!”,小姑娘说完,拉着自己爹走了。 老儒士抚须哈哈大笑。 那些赢了钱的人分了钱后,人群一哄而散,又只剩下老儒士一人收拾棋盘。 这时一袭青衫在老儒士对面落座,帮着收拾棋局,问道:“老先生能否陪后生再手谈一局?” 老儒士看了青衫一眼,笑着摇头道:“不了不了,今儿个累了,想安静的喝会酒。” 李沐春看了桌上那一壶十分明显的低廉酒水,便将刚拎来的那一酒葫芦放在桌子上,伸出一掌,微笑道:“喝酒好啊,老先生可认识这酒?” 老儒士迟疑了一会,还是拿起酒葫芦掀开闻了闻,酒香扑鼻,顿时眼前一亮。 “可是招牌春酒?”,老儒士笑问道。 “实货。”,李沐春点头道,“这里一共是二斤春酒,若是老先生赢了我,这酒水就全归老先生了,如何?” 老儒士犹豫了一会,试探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要是我赢了,就再给老先生再添几个下酒菜。”,李沐春回答道。 老儒士嘶了一声,好家伙,还有这等好事?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林一峰就站在李沐春身后,观看二位对弈。 老儒士抬头看了一眼年轻道人。 两人相互点头致意。 李沐春手持黑子先行,每一手好似早有准备,落子飞快,几乎没有思索。 反观老儒士这边,每一步都考虑周全后方才落子。 “腾挪自靠始,后生棋术相当扎实啊。”,老儒士称赞道,不过随后又指出了不足之处,“就是太过在意对手落子了,可别因此乱了自家阵脚啊。” “敌之要点即我之要点。”,李沐春微笑道。 大申有三本棋谱,被称作是“棋手天书”,分别是《官子谱》、《八仙棋图》、《十姓弈谱》。 《官子谱》收录世间棋局所有的“由死转活”的棋局,更是包含了棋块的死活以及侵分损得的着法。 《八仙棋谱》是则大同圣州山上宗门痴迷对弈手谈的修士所有的对局记录,是真正的“神仙谱”。 而《十姓弈谱》,是这大同圣州协同儒家约束一州之地的那五族十姓中九段国手之人编纂,多是些下棋心得,以及布局破局的思路。 这三本书,原本是不对外人借览,民间多有一些临摹本,不过都是不全。 那一年还是李沐春被关在书房里的一年,李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三本棋谱的全本临摹本,让李沐春熟读理解,于是那一年,李沐春就是在这三本书中度过了,看得不够仔细,因为兴趣不够,不过内容还是记得不少的。 两人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基本上都是老儒士思考时辰最长。李沐春也不催促,任凭其深思熟虑后落子,最长的一次花费了一盏茶的时间。 林一峰自始至终都站在李沐春身后,眼观棋局。 两个时辰之后,攻守互换,李沐春开始考虑起来,换成老儒士落子如飞了。 在三个时辰后,日头公都要落山,李沐春将手中捏着的黑子放回棋篓中,投子认输了。 李沐春抱拳道:“老先生厉害。” 老儒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呼出一口气来。 这场对弈中很多次老儒士差点就要输棋,可谓是九死拼出个一生来。 “平心而论,后生是老夫这几十年的棋局对弈中,为数不多能将老夫下至这一刻的对手。”,老儒士笑道。 “老先生太过抬举了,后生只不过是多看了几部棋谱,多手谈过几局罢了。”,李沐春再次抱拳道。 “后生太过谦虚也不太好啊。”,老儒士嘿嘿的笑道。 今天还真是下尽兴了,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 李沐春提起春酒,向伙计要了一个碗,亲自为老儒士将酒水斟满。 “愿赌服输,老先生就好好享受吧,后生这就告辞了。”,李沐春破天荒的作了个揖。 老儒士自然也回了一个。 “既然后生与我如此有缘,老夫在城外东北有一处茅屋,如果后生不嫌弃,还可以去那里找老夫再约棋局。”,老儒士笑道。 李沐春答应下来。 二人出了酒馆,这家酒馆是没有厢房不提供住宿的。 “怎么样?”,林一峰问道。 “很厉害的一个老先生,棋术如海深。”,李沐春回答道。 “没想到啊,你下棋还有点门路。”,林一峰笑道。 李沐春看了道人一眼,双手枕在脑后,“说什么呢?我好歹也是王府出来的好嘛。” 残阳斜射,日落西山。 路上的行人们陆续回到家中,燃起袅袅炊烟,尽是人间烟火气。 黄昏独立人前,满地是槐树落叶,满树是夏蝉长鸣。 二人寻了个路边的小客栈住了进去。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心魔 宝庄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不是太过繁华的地方。其辖境内仅有五个乡县,虽说依山傍水,百姓倒是不愁吃喝,但是较为崎岖的山路以及路况稍微较好一些的官道仅仅只有一条,极大程度上的限制了这片地域的走商,不过又因为这里有一家枝心玉行,加上奉剑为上的剑明国文化,导致还是有一些商人愿意多走一些路,多承担一些风险来此走商的,毕竟剑形的玉雕品在其他地方还是很少见到。 在这里,或许一件秀珍玉剑只卖三十文钱,但是一旦到了别国,也许价格会翻上不少倍。 曾经在大漓泉州有过一场拍卖会,作为出自古属国剑明国的一件剑雕“海玉坡”,原材料是一块硕大无比的蓝色玉石,被雕刻成了两边排空巨浪,中间悬停一把蓝色古剑,将这海浪一分为二。 起拍价格是五千两,但是最后成交价格,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万八千两。 宝庄城内的客栈门面都是很窄的,起码比起伏龙城中的客栈,是要小上不少,就像是一个给人提供歇脚的地方。 李沐春寻了一处还算热闹的客栈,领着林一峰走了进去。 店里头就摆放了五六张桌椅,正中间直上二楼的楼梯,视线跟着上去,能将二层的客房一览无余。 李沐春说为了省钱,于是只要了一间厢房,好在屋子里还算宽敞,茶几一张,屏风一扇,最主要的是除了一张大床外,还有一张小床。 “分分?”,李沐春微笑道。 林一峰一愣,紧忙回应道:“小道自幼睡过了小榻,大床睡不习惯,还是留给少王爷吧。” “瞧林仙长说的,仙长不远千里来到我圣州,我作为东道主,岂能亏待林仙长呢?”。李沐春立马嘟起嘴,摇了摇头。 “小床好小床好,小的睡着踏实,你就不要跟我争了。”,林一峰转身就往那小床上坐去。 “既然林仙长如此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沐春解衣欲睡。 林一峰脱去鞋子解下衣袍挂在一旁,盘坐在床上,开始闭目养神,用自己的神识跟随着武夫那一道真气,在自身窍穴中四处游走,一旦沉浸其中,就会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似睡非睡,能够在这种假寐的状态中,利用那一道真气不断的锤炼自己的体魄,虽说效果甚微,远远没有练拳那般有效,但是如此日积月累,益处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就像如今的林一峰,已经用这种状态过夜坚持了五年的时间了。 林一峰缓缓睁开眼睛,见李沐春点着一盏油灯,依靠着灯光,在茶几上摊开一幅大同圣州地域堪舆图,手里拿着一只狼毫,圈圈点点,时而标注时而用直线将两个地方连接起来。 “你手上那一支笔,真不简单,其上残留的文运有些许浓厚。”,林一峰说道。 李沐春停笔,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那可不,这支笔可是跟随大申大鸿胪几十年的宝贝呢。” “你还认识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申王朝的鸿胪?”,林一峰有些惊讶。 李沐春嗯了一声,说道:“我们两家关系一直都很好,听我爹说,我们崔大鸿胪与我爷爷关系极好,生死之交那种,崔爷爷对我爹也一直是视为己出,对我也是十分关照的。” “看来你们李家在这大申,势力不小。”,林一峰穿上鞋子,来到李沐春身旁。 王朝之中设立的鸿胪寺,虽说只有正四品的地位,但是其中领头人大鸿胪可是确确实实的正一品大官。其不仅负责王朝外交一事,还负责藩属国事务的管理,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大申的大鸿胪崔舆,还负责与山上宗门交接联络。大申也想效仿那九守道州的大泉与山上宗门深交,可是还没等计划实施彻底,大申天下因为天子的缘故,开始逐渐走向下坡路,唯一能够接受的,可能就是与大同圣州前三甲山中宗门之一的三界山开始来往了,但也正是这样,让大申天子迷恋那修仙登山一途,不理朝政。 崔舆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累积的人脉,可想而知。 “那你家呢?你爹妈是做什么的?也是道士吗?”,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思考了一会,笑道:“该怎么跟你说呢?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听我师尊说,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就被师尊带回道观了。道观就是我的家,我也很喜欢这个大家庭,但是有的时候见到那些个与爹娘一起的孩子们,还是有些羡慕的。” 九守道州齐云峰上真武观内,有一颗云阳树,其道行比起这真武观的观主,也就是林一峰的大师兄还要长上不少。 山中有大树,有能语者,非树能语也,其精名曰云阳。 据说这树早已能通人语,不能将其划入珍宝范畴,无论是这真武观的道人们还是九州道州的道人们,皆是将其当作一名得道修士来看待。 此树极其粗壮,金枝红叶,无时无刻都有零零散散的灵光从其红叶上撒落而下。 云阳树下云阳蒲,道尽浮生苦乐情。 红尘杂事,心被物烦,如牛如马,总不得闲。 坐于云阳树下,能让人体验轮回百转人世,尝尽人间滋味。 林一峰在这片小天地中能够待住十年,为其护道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道祖本人。 如今林一峰的心境,可以说是无坚不摧,无人可动摇一二。 只是在这短短的一路上,却是被眼前这位青衫同龄人撼动过不只一两次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满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哈。” 林一峰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人总是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否则就会一直原地踏步不前。” 听完,李沐春把脸转了过去,看着那堪舆图上火光照应下的某一处,轻声道:“那你比我强太多了,我这个人犟的很,有些东西宁愿背在身上累死,也不远舍去一些走得更远些。” 原本林一峰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想问问其母亲的事情,但是看见李沐春这个样子,心中自觉的就有了数,便不再多言了。 “修炼一事,你现在怎么样了?这一路走过来,就没见你修炼过。”,林一峰将话题岔开。 李沐春被林一峰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些事来。 “我境界不重要,倒是我这有一门好像是出自你们道门的口诀,你帮我看看。”,说完,李沐春从腰间的金蚕里头拿出那一本临摹自崔舆的收玄心决交给林一峰。 林一峰结果之后打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后,问道:“这确实是道诀,你这道道诀是从哪里来的?” “也是崔大鸿胪给我的。”,李沐春如是说道。 “这道诀有些门道,算是我们道家很古老的一种心法了,甚至比静心咒还要略久远一些。”,林一峰解释道。 “那作用如何?我这些年一直用过来的,每次修行之时心烦意乱,我都会在心中念上一番,说来也很奇妙,很快我就能进入到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李沐春再次问道。 “当然有用了,只可惜不够全面,这个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我们道州倒是如今还保存着一本。”,林一峰看向青衫年轻人。 “那你知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弄一套过来?”,李沐春搓了搓手。 林一峰愕然。 “你知不知道这收玄心决作用是什么?”,林一峰问道。 “不就是让人静心收心的道诀吗?”,李沐春回答的很是天真。 林一峰苦笑道:“亏你想得出来,这部完整的收玄心决,是用来对付心魔的。” 李沐春愣了愣,憨厚的笑了笑。 心魔是何物,崔舆跟李沐春提到过,而且重点强调过。 心魔乃修士大忌,与修士本是一体,是由修士心中极其微小的那一粒心神凝化而成,拥有与本体一模一样的法术神通。 如果你是魔道修士,那么心魔也许是至善,如果你是正派修士,那么心魔必然是至邪,是与本体心性完完全全相反。 修士一般会在命魂境突破至五神境界中遭遇心魔。 三魂入五神最难。 大部分修士穷尽一生,也始终只能在命魂境界徘徊,最后寿元耗尽,身死道消,含恨而终。 为何最难? 要入法觉,必然要与自己心魔对峙,如果你的神魂不够强大,那么心魔很可能就会从修士识海中逃逸而出,它们这一类的存在不受天道限制,所以隐患极大。 还有一种,则是心魔完全占据修士身躯、元神,以至于融合三魂七魄,最终导致“我不是我”。 林一峰将那小蓝本递了回去,李沐春接过手后,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收回了自己腰间的金蚕之中去。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道不在远,福不外求 让天底下修士站稳根脚的七魄境界,李沐春如今的修为是达到了七魄境界中,人魄三境中的气魄境,也就是修士四境。到达这个程度的修士,基本上已经超脱凡人,寿元轻易便可过百岁。 这人魄三境,如同回炉重造,称作“修人”,也有“修身”一说。 这三境界的修炼极为重要,以后的修行道路能够走多远,是到山脚止步不前,还是在山腰略览风景,还是站在山巅一览众山小就是全盘取决于这人魄三境打下的底子如何了。 其实李沐春从崔舆那里回到府上之后,他就已经算是一位元神觉醒的一境修士了,然后通过崔舆传授的这一道收玄心诀日日修炼,在京城惨案发生之前,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一境的瓶颈处。直到事了之后,李沐春由于情绪悲痛过绝,导致心境中异象横生,而这个时候是他破境的契机,其实也是体内某种东西苏醒的契机,只不过他自己还未曾感受到罢了。 几年后,早已褪去孩童气的李沐春在这几年内仅仅只是破开了一个境界,对于修行天赋尚可的李沐春来说绝对是不大正常的,这一路走过来,直到采涛郡一役,结果神秘男子手中那一剑斩出之后,体内灵脉以一种十分惊人的势态大开大合,先是如同白猿吐息,灵力倾泻,之后又是如同海龙吸水,尽收其中,这才破开修士第三境界来到如今的气魄境。 李沐春将自己的修行历程全盘说给了林一峰,后者皱着眉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按道理来说,你的境界不应该攀升的这么慢的才对。先前都没怎么注意观察你,在采涛郡第一次与那水侍淼江交战的时候,我见你与其斗的有来有往,还以为你已经是一位力魄境修士了。”,林一峰说完,指了指对坐的青衫年轻人,“看来你的战力,是要超出你本身的境界的。” 李沐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十指相交,两只手的大拇指不断交替。 “年幼时跟随我爹学过一段时间拳,之后又是研究你们道门符箓好几年,杂七杂八加起来,积少成多吧。” 李沐春只想到这些。 他可没觉得自己在修行道路上有多优秀。 林一峰对此不以为然。 “你说的可能只是一小部分,你的神识确实比较敏锐,对于战场的局势也看得透彻,这导致虽然你并没太多与其他修士武夫对局的经验,但是还是能够应付的稍微得心应手,不至于落至下风,除非对方境界确实压你太多。” 林一峰双眼略微有一道灵光闪烁。 年轻道人再看向李沐春,笑道:“仅仅只是这样吗?与水侍淼江捉对厮杀,明明连个武夫都算不上,却是使出了武夫的身法,连我差点都看走眼去。” “你还真是不简单呐?” 林一峰摸了摸下巴,玩笑道:“你是不是还有好多东西瞒着我啊?” 李沐春一个佯装后仰,看了林一峰一眼,双手撑着下巴,说道:“你可拉倒吧,我如今这个境界在道法通天的林道长面前不是就等同于那赤身裸体,能隐瞒什么?倒是身法一事,是我爹在我小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他的一招绝学,名为踏虚步,专门就是为了扰乱敌对修士的神识的。” 林一峰摇头道:“我就一介武夫,会的道法都是一些三脚猫,上不了台面。” 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你本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灵宝炼出来了没?”,林一峰又问道。 “本命灵宝?这是什么东西?”,李沐春眨了眨眼睛,自己从未听说过,倒是灵宝一类还略有耳闻。 林一峰有些无奈,手指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你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能一路从京城走出来也不容易啊。” 李沐春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 林一峰为其解释道:“关于修士的灵宝呢,分为先天和后天。先天自然就是修士达到一定境界后,自身小世界之中的其中一个灵脉受修士本身大道影响,显化而生的灵宝,这一类灵宝极其珍贵,都是与修士自身的命数气运相勾连的,对于修士的重要程度不压与那一粒元神。而后天灵宝则是通过各种奇遇、师门传承等一切从外界获取的灵宝通过温养在自身灵脉之中经过长久的修练炼化而成为自身所拥有的灵宝。” 李沐春听得津津有味,对于修士的世界,他看到的知道的,还是太少太少了。 青衫年轻人坐正身子,说道:“你等我查看一番。” 林一峰伸出一掌,微笑道:“一起看。” 随后还未等李沐春反应过来,林一峰那只手掌轻轻贴在其胸口之上,之后五指勾起朝后方一扯,自李沐春胸口处有四道灵气被林一峰五指所牵连,自两人面前扩散,最终形成四道“漩涡”。 李沐春盯着那四道“漩涡”,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双手环抱自己。 林一峰见状便问道:“怎么了?身体不适?” 李沐春摇了摇头,轻声道:“总感觉,自己被别人看了个一干二净。” 林一峰瞬间腮帮子鼓起,不过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还是忍住的好。 面对眼前缓缓转动,时不时一开一合的四道“漩涡”,李沐春伸手去触摸,触感就如同手探云烟,没有实体,一碰就散,之后又会自己重新聚拢。 “这就是我体内那四处灵脉?”,李沐春指了指那四道“漩涡”。 “正是。”,林一峰点头道,随后观察那四道蓝色“漩涡”。 修士体内的灵脉的大小,都是通过自身修道天赋来决定的。就如同山上那一些个修道美玉,五岁觉醒元神,六岁未到便已是一境修士,而他们开启的那一道灵脉,足足就有一扇门的大小,通过此等灵脉汲取天地灵气,比起一般修士那肯定是事半功倍,修士境界的爬升也要快上许多。 资质平平的修士,能有桶口大小,就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一般来说,修士体内的灵脉都是与天地间灵气一个颜色,呈湖水蓝,但是一些个修行特殊之法的修士,灵脉颜色又是与众不同的。 李沐春的灵脉,纯白,几乎无一点杂色,可以说是玉洁冰清。 林一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颜色的灵脉,这又让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窥探李沐春心境一事,见到的那场“奇观”,不禁呢喃道:“奇妙,真是奇妙。” 李沐春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在这四道“漩涡”上左看看右看看,除了时不时的一开一合,里头几乎是让人一望无尽的观感。 “很可惜,看来你还未曾修炼出本命灵宝。”,林一峰回过神来。 年轻道人无声轻笑。 林一峰非常期待将来眼前这位如果能够修炼出本命灵宝,究竟会是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件什么样的东西? “没有就算了,我本来也不抱有希望。”,李沐春揉了揉脸,神色平静。 “你既然出生王府,那么你出门在外,都没有带些好东西出来?”,林一峰悠然一笑。 “没有哩,我跟你说,在我偷偷跑出来的前几天,我几乎都是睡在府上那座珍宝楼里的,可惜,里头大多数都是玉雕或是杂七杂八的武器,那么大的东西我也不大好拿,最终就看上了那么几套符箓,就都带在身上了。现在我除了腰间这个名为“金蚕”的储物袋,还有一些山上修士用的灵石,就没得什么好东西咯。”,李沐春打了个哈欠,顺势趴在了茶几上。 这一说,倒是真提醒了林一峰,倪虹镇一战,是林一峰第一次见到李沐春使出符箓之法,第二次便是在采涛郡,与那水侍淼江捉对厮杀之时,还真是没怎么特意看过青衫年轻人所使用的符箓都是何种。 “能让我看看不?”,林一峰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从腰间将那金蚕解下,伸手进去,随意拿了一叠出来。 先前不看还行,现如今这一过目,看得林一峰眼皮子直打架。 道家符箓,都是朱书黄纸。朱书即朱砂,用来画符头、符身、符胆,黄纸即是符底。 而符底的颜色,又是根据画符修士实力的高低而有所不同。 黄红蓝紫金,逐级递增。 黄色的符纸一般就是最初级的符箓,只能释放一些简单的法术,而金色的符箓,则是可遇而不可求。 一封透天庭,一书鬼神惊。 而对于符箓的绘制修士实力越高,符箓的内容就越简便。 李沐春随手拿出来的一叠符箓,是那蓝色的符底,符箓本身也就只有符头和符胆,而且只有潦草几笔。 林一峰竟是抽了抽鼻子,眼中有些许泪花。 李沐春愣了愣,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看了一眼就要哭了呢?品质有这么差吗?” 林一峰一抹眼睛,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捧起那一叠符箓,声音略带哭腔,感慨道:“我林一峰做了十几年的道士,这样高品质的符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摸到啊!” 李沐春嘴角抽了抽,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我说呢!你用起符箓来,比我一些个符箓一派的同门师兄弟还要顺手!”,林一峰喊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这一叠,就都送你了。” 林一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一叠蓝纸符箓收回袖中,还轻咳了两声,一改神情,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李沐春冷哼了一声。 林一峰置若罔闻。 跟他李沐春客气作甚?那不是不给他面子嘛,我俩什么关系?出生入死!朋友之间,收几张符箓,不过分,不过分。 林一峰忽然想起师尊曾经说过,道不在远处,福不必外求。 但是师尊还说过,结缘四方,自有善报。 而且李沐春又不是外人。 林一峰嘻嘻一笑。 年轻道人打了个稽首,嘴里喃喃自语。 “福生无量天尊。”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决定 大海之畔,有一位白衣男子站立于高高翘起的礁石之上,右手持剑,长剑微微颤鸣,在其周身,尽是剑气盘旋。 即使如何翻江倒海,那大波大浪,始终是无法近男子身前半寸,海浪悉数被那凌冽剑光绞碎而去。 海面上,暗流涌动,好几道巨大的虚影在海中不断徘徊,最终陆续浮出水面,仅仅只是一颗头颅,便有一座小山之大。 那是一只只水蛟,碧蓝鳞甲,纯白如美玉的头角以及那一双血红的竖瞳双眼。 “你好大的胆!仗着一身剑术,就能在我东海横行霸道?肆意斩杀我同族?!” 为首的老水蛟长须花白,怒目圆睁。 其余同族皆是扬天长鸣,蛟鸣声震慑人心。 站立在礁石之巅的白衣男子面对此等阵仗依然气定神闲,神色淡然。 只见白衣男子单手持剑改为环臂抱剑,笑道:“老鬼,我们就事论事,你同族那几个小畜生仗着一身修为随意虐杀我辈修士,纵欲驱水淹灭一个又一个的山下王朝,不服管教不听劝告,无视学宫规矩,你说当斩不当斩?” 那头老蛟巨尾不断拍打海面,激起阵阵罡风和排空巨浪,天穹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教,怎么说也是由我们带回族内,严加管教便是!”,老蛟怒吼道,声势浩大,白衣男子身旁的几块礁石都是快要碎裂开来。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双手重重往下,长剑插入礁石之中,就这样拄剑而立。 白衣男子神色微变,回应道:“带回族内?严加管教?我看,是要包庇到底,等到风头过后,依然我行我素吧。” 白光一闪,三个巨大的蛟龙头颅凭空出现,被那白衣男子踩在脚下。 “李相卿!你不要欺人太甚!” 自那老蛟庞大的躯体周身,逐渐形成十来个巨大无比的水漩涡,从那其中迸发出速度极快且范围极大的水柱,直直冲向白衣男子。 万里海底之寒水,足足有千万斤之重,且冰冷至极,任凭你是肉体大成的武夫或是修士,也能直接捏碎而去。 白衣男子大喝一声:“去!” 白刃一闪,剑光瞬间远去,在场之人,无一人看清,无一人察觉。 十几道水柱刹那间断裂成数百节,还好那老蛟反应快些,一个俯身,头顶一只蛟角高高飞起。 这一剑,将这足以覆盖东海海面的雨幕横向劈断。 老蛟是幸免于难,只是其身后的一只同族水蛟就没那么幸运了,剑气直直划过头顶。 蛟颅自头皮处一分而为二,鲜血如雨喷洒,倾盆而下。 李沐春瞬间从梦中惊醒,直直的坐起身子来。 林一峰早已坐在床榻上,保持着那个盘坐姿势,闭目养神,其察觉到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退出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问道:“作噩梦了?” 李沐春单手扶额,有些喘气,脑海的中景象一直挥之不去,历历在目。 青衫年轻人抚了抚胸口,摇了摇头道:“倒不是噩梦,只是一些个很奇特的景象。” (本章未完,请翻页) 类似这样的场面,李沐春这几年其实已经梦见过很多回了。 “你会解梦不?帮我看看?”,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苦笑道:“你真当我全知全能啊?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李沐春哦了一声,下床穿好鞋,便听到屋外头有些许吵闹。 “什么情况?”,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刚醒。” 李沐春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因为他们是住在离楼梯不远处正对着客栈大门处的地方,所以一打开门就能见着客栈外头的景象。 那是一队队骑兵,高举大旗,在队伍之中,还有人手持牌匾,正在街道上游行。 “走,看看去。”,李沐春率先出了屋门,林一峰紧随其后。 来到屋外,李沐春放眼望去,这支队伍很长,应该是刚刚路过这里的缘故,所以前头能见到是一位穿着官服,头顶官帽的一位老者领头,后边跟着的倒是一眼望不见边。 李沐春看了看士卒手里拿着的木牌,上面写着一句句文字。 “原来是朝廷新律法颁布。”,李沐春看清楚了牌子上写着的东西。 “你们圣州颁布新的律法都是这般昭告百姓?”,林一峰觉得新奇。 “不是,这个应该也是这剑明国的文化吧,现在的大申与其他山下王朝都是一样,通过张榜,以告示天下。”,李沐春解释道。 “想不到这剑明国不光奉剑为上,对待律法一事也是如此重视,也不知是如何被灭国的。”,林一峰有些惋惜。 李沐春轻轻肘了年轻道人一下,示意他小声一点。 “我看你是想被杀头了,想惹麻烦是吧?”,李沐春连忙制止道。 林一峰连连点头,捂住了嘴巴。 李沐春看向那个行在前头的官员。 “如果不出我所料,先行领头的那位,应该是刑部尚书,但凡是个侍郎都没有这般牌面,而且多有可能是位法家学士。” 九州四海,三教鼎立,诸子百家。 人界奉儒释道为至上,这便是三教,在其之下,便是诸子百家的九流学说最为盛行。 墨家、法家、名家、杂家、农家、纵横家、阴阳家、兵家、商家。 其中又有山下王朝普遍都极力推崇的四大“国法”,它们分别是墨家、法家、纵横家、兵家。 农家主张“劝耕桑,足衣食”,原本也是这四大“国法”之一,只不过之后纵横家的强势兴起导致其取代了农家的位置。 如今的山下王朝主要推崇农家的有,但是并不多,一般来说像大申这般的大王朝都是偏向兵家、纵横家更多一些的,毕竟国力昌盛,农家对其的影响没有起到那么大的作用,反观像一些个小王朝地界上,推崇农家的还是不在少数的。 至于名家,则是多主持一些学宫里面的辩论场,而推崇“兼儒墨,合名法,兼收并蓄”的杂家,则是儒家、墨家、法家的推崇者衍生出来的一大学派。 大同圣州最主要的还是儒家为最,这里文化开放,所以除了大部分儒家学士之外,其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诸子百家的学士也大有人在,不像那九守道州、西牛贺州,除了道家、佛家以外,其他九流学士屈指可数。 “在我们九守道州,可是不太能见到这般场景。”,林一峰感慨道。 大同圣州地域版图虽然不是人界之最,但是居住人口绝对是远超其他几大州,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文化兴盛,百家争鸣,本来是如此好的局面,只可惜领头羊中看不中用,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李沐春摇了摇头。 自己跑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京城怎样了?现在看来,大申天子的恶劣行径,还不至于波及的那样迅速。 “别看我们一路走来,各地守军军纪严明,犹如节制之师,但是哪个晓得心里头不在动歪心思?我可以跟你打个赌,再过个几年,必定有人要造反。”,李沐春如是说道。 林一峰看了李沐春一眼,坦言道:“你就对这大申如此没有信心?” 李沐春刚想点头,便又觉得不对,这大申不缺开明之士,这可是天子不济,再如何开明,心中如何有想法,又能说给谁去?如此否定,又太过以偏概全,所以青衫年轻人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理应来说,王朝都城,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对,是吧?”,李沐春突然问道。 林一峰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可。 李沐春语气中略带讥讽,“可是你哪能想到,就是在这么一个让人万分安心的地方,能够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件又一件的惨案?” 林一峰愕然,无言以对。 李沐春先前问过泸湛,听说如今是太子申康监国,国师刘捷代为掌权,四大王府辅助朝政。 这算哪门子事?你大申天子又不是御驾亲征出门打仗去了,让一太子监国,自己不理朝政一心只为修道,亏我李沐春以前还夸赞过你几句。 青衫年轻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嘴上骂骂咧咧的。 “我说句老实话,这大申让我爹来管,说不定效果要好得多。”,李沐春由衷的说道。 林一峰笑眯眯的拍了拍青衫年轻人的肩膀,“你这话我听着也像要杀头的。” 李沐春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提及此事。 待到军队离开了有一会,李沐春便向掌柜的多续了三天的住宿钱,毕竟在这宝庄内一时半会又出不去。 “出城碰碰运气去?前几日我在这城里兜兜转转了几圈,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李沐春说道。 林一峰点了点头,觉得可行,“先前我是去了北边,一无所获,这次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在二者在往哪边出城犹豫不决之时,李沐春忽而心生一计,重新走回客栈,在那桌子竹筒里随意抽出一个筷子,然后叫掌柜的拿来一个碗,将筷子放置在碗底,随后用手指一拨,筷子开始旋转,最终指向了东方。 李沐春得意道:“怎么样?” 林一峰苦笑不得,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或许还真是一计无厘头的神仙手也说不定呢。” 于是二人走进热热闹闹的人群,顶着头顶圆日,就这样出了城去。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武庙 两人绕过那守城门的守卫出了城后,没走几步路,就发现周遭环境有些不同。 这宝庄城池北边和城池东边完全就是两幅全然不同的场景。 林一峰去过的北边,如果走的不远,好歹还能见到几户人家,家家户户下田,道路上还有马车驰骋入城去,而这城池东边外头,除了接连成片的密林以外,了无炊烟,人迹罕见。 “不会真被你赌对了吧?”,林一峰笑道。 年轻道人不断环顾四周,除了绿色,就还是一片片的绿色,想要问个路都见不着人。 面对此情此景,李沐春只是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位朝廷下派来实地考察的官员一样,优哉游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铁定是有些猫腻。”,李沐春这才看向周边。 两人又走出一段路程,在此间,林一峰和李沐春数次掠上较高的树梢远望,依旧是密林一片,只有不远处的那一条官道显得有些孤独了些。 走出了大致有半个时辰后,两人这才见到有那房屋,靠近了一看,是一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古庙。 两人站在庙前驻足不前。 这古庙总体呈大红色,只是其身上岁月的痕迹太过明显,很多红漆早已褪去,留下的只有里头特殊烧制的黑色砖头。 古庙不大,大门虚掩着,门窗紧闭,从外头也看不清楚里头是什么个样子。 “进不进去?”,林一峰问道。 “肯定得进。”,说罢,李沐春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庙门。 进了古庙,里头的空间并不是这么宽敞,四根大红木柱矗立,支撑着这座似乎摇摇欲坠的古庙,四盏毫无摆放规矩的石灯,只是里头燃料早已消耗殆尽,如果不开庙门让光亮照进来,这庙里面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好不夸张。在这古庙正中央,有一石柱,上头摆放着一尊铜制香炉,好几柱早已燃烧到底的松香静静的插在里头,李沐春走了过去,一边观察着古庙内部的场景,一边用手背贴在铜炉之上。 李沐春收回手,朝另一边的林一峰说道:“炉子还有些许余温,看这里头香火上供的摆放顺序,不久前应该是有一批人刚刚才到过这里的。” 林一峰朝那边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三两步来到一处红色木柱旁,抬头一看,这木柱之上还有壁挂式的火炬摆放着。 这古庙的庙门因为设计的原因,从外面将其推开后,自己又很快便会合上,所以即使是大白天,现在的庙内还是有些昏暗。 林一峰从袖中捏出一张白纸,轻轻晃了晃,白纸无火自焚,随后年轻道人朝空中轻轻一掷,那燃烧着的白纸迅速穿过四根红色木柱,将其上的火炬点燃。 古庙内的情景一时间清晰可见。 木柱两旁,还分别矗立着两尊石像,皆是呈怒目神色,身披盔甲,手持武器,动作大开大合,只不过这两尊石像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手中武器断为两截。 “这看着倒是像一处武庙。”,李沐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八九不离十了。”,林一峰附和道。 “那么,到底是谁,能有如此功绩,让这剑明国为其设立武庙?”,李沐春笑问道。 答案十分明了。 只有剑明国被世人尊称为“女子剑神”的那位上将军。 果不其然,在这古庙最里头的正中央,是一位女子雕像高高矗立,双手拄剑,眉眼高挑,英气勃发。 比起这尊女子雕像,那两尊武夫石像倒是显得太过寒酸,后者早已残破不堪,而后者却是保存完好。 李沐春站在这尊女子雕像下驻足不前,抬头看去,雕像纹路清晰,栩栩如生。 “还有什么发现吗?”,李沐春转过身问道。 林一峰从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沐春左手边的石像后走出,摇了摇头。 “那我们再往前走走。” 两人出了古庙。 之后的道路上,这般古庙接踵而至,一座接着一座,而里头的摆饰大致也都大致相同。 林一峰和李沐春自然不会放过这每一处古庙,每次都是进了出来,无半点收获。 两人在一处树荫底下暂且歇息。 李沐春双手环抱,有些苦恼,“我就想不通了,难道要我将那一尊尊香炉都拿走?还是将那雕像全部搬出来?” 林一峰这次也束手无策,甩了甩袖子,身子靠在树上。 这一路上破障符也是用了再用,而且每次进到一座武庙中更是加大数量,可终究还是无果。 “难道我们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了?”,李沐春忽然想到这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有些头大。 “我哪知道不经意间进到的秘境会是这般难缠?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在嘛,没想到你也束手无策。”,李沐春干脆直接席地而坐。 林一峰笑了笑,没有反驳。 你小子还真当我道法通天了? 李沐春坐了没一会,突然一拍地面,站起身来,说道:“原路返回,从长计议。” 林一峰曾经说过,秘境里头的时间的流逝与外头比起来,是要慢上不少,所以可以不用这么在意太过花费时间。 林一峰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也跟着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一峰脑海中又突然冒出一个点子,便对李沐春说道:“你说会不会与这武庙的方位有关系?” 李沐春想了想,觉得姑且可以一试。 于是林一峰一个蹬地,激起阵阵尘土,整个人直直掠向天际。 还未等年轻道人将这片林子尽收眼底,就感觉身子一沉,整个人直直的摔落向地面,就像是有人从天上将其一掌拍下,还好林一峰在即将坠落之时迅速调整身位,这才安然无恙。 李沐春小跑过来,紧忙问道:“没事吧?” 林一峰起身,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仰头看去,有一道涟漪缓缓朝天边四方扩散,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去。 “这秘境内,好像限高。”,林一峰笑道。 “那就莫得办法了,只能辛苦点再走一趟了。”,李沐春说道。 两人当即原路返回,李沐春从金蚕中拿出一卷卷轴和那一支狼毫,手中长笔无墨自生墨,将那一路上见到的武庙按照顺序和方位一一记录。 最终回到城门不远处,林一峰一看卷轴,好像真有些名堂。 李沐春倒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武庙修建的地理位置,仅仅就只是按照风水学上来修建的。其实不难看出,这些个武庙屋子前低后高、中间地平,而且只是因为今儿个是阴天的缘故,所以才显得光线不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到正午时分,每个庙里的光照肯定是足够的。这些个朝案之山,即可挡风遮雨,又有生气,这风水一事,就如同医者切脉,从寸、关、尺的脉浮沉、洪细、数迟、虚实、紧滑中就可以看出人身体是否有疾病一样,极其有讲究的。” 林一峰极其佩服的点了点头。 说得通俗一些,李沐春所学,杂,要是说得精巧一些,就是所学之论,广,而且李沐春虽然懂得多,但是涉及的每一样都不是点到为止,而是颇有一些深入了解的。 虽说关于修士修道、武夫练拳,总之就是这条修炼道路上的一切,李沐春可能远不及他林一峰,但是在这些民间学识上,林一峰还是要向李沐春多多讨教的。 林一峰一直以来就觉得李沐春这人十分有趣,不正紧的时候浪里浪荡,阴阳怪气,但是一旦正紧起来又能与你侃侃而谈,满腹经纶,能让你对其拥有一种像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学宫夫子那般的错觉。 林一峰突然收敛神色,李沐春也自然而然将卷轴收回。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向两边散开,当即就有一张大网从一旁的林子里撒来。 “狗日的,扑空了!” “那就都给我上!” 林子两边,钻出来四五个壮汉,手持刀剑,来势汹汹。 林一峰与李沐春两人缓步靠近,前者打趣道:“你怎么这么招贼人惦记?他们这可是跟了一路。” 李沐春一拍额头,我也很无奈啊。 “这次你就歇歇,我来吧。”,青衫年轻人上前一步。 那些个绿林好汉缓缓上前,见到上前来的青衫年轻人,先是一愣,最后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这细皮嫩肉的,不会是哪个大家闺秀女扮男装吧?” 为首的壮汉手持长剑转了转。 “那今儿个真是双喜临门!赶紧乖乖束手就擒,然后把你们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吧!” 李沐春倒是听得一头雾水。 那些个壮汉一拥而上。 李沐春看了他们一眼,脚尖轻轻在地上一蹭,一粒小石子飞射而出,击中正前方那位的额头,那人当即腿一软,跪倒在地晕了过去,然后李沐春左脚率先向前跨一步,两脚前后拉开,双手捏拳,右拳高举耳边,左拳横在面前,就如同拉开一个拳架。 林一峰在一边看的忍不住双手虚拍,唏嘘道:“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你是那年轻的武学宗师呢!” 下一刻,李沐春身形一闪,剩余的几位绿林好汉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袭青衫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 林一峰恍惚了一下,眯起眼睛,“这就是大申镇南王独创的踏虚步吗,果然名不虚传。” 嘭嘭嘭! 只听见三声巨响,三位壮汉刚从林子里出来,又立马滚回了林子里去,只剩下为首的那位呆在原地,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那一袭青衫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为首壮汉的眼前,然后重重的吃了一个劈腿,后者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最后坠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水。 这壮汉还挺挨揍,竟然还能缓缓站起身,双手紧握那一把长剑,只是现在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可恶。。。还以为能跟着你们,能问出那古庙的玄机来,没想到碰上了硬茬。” 李沐春倒是挺惊讶的,难得遇上几个硬汉。 这才是那真正的绿林好汉嘛。 “古庙?玄机?”,李沐春问道。 “还在这藏着掖着,你们不就是为了东北方那座金光闪闪的古庙吗?敞开天说亮话。” 壮汉咬紧牙关一个跨步,手中长剑重重劈下,竟是将那地面砍出一道裂痕,可惜的是,依旧未能命中那一袭青衫。 “多谢相告。” 李沐春蹲下一个扫腿,壮汉立马整个人侧身摔倒,那一袭青衫立马衔接一个转身侧踹,将那壮汉踹飞出去,摔倒在地,彻底没了意识。 青衫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皱眉道:“我是不是下手有些许重了?” 林一峰随即问道:“如果刚刚那一剑劈砍在你身上,他们可不会这般心善,可能还会觉得是不是下手不够重。” 李沐春不置可否,不过还是从腰间摸出几张膏药塞在壮汉腰间。 “那我们接下来就去他们口中那金光闪闪的古庙看看。”,李沐春起身说道。 林一峰点头。 随后二人身形一闪,只见到林子里有两道人影正在快速远去。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黑衣女子 这时不时有金光闪烁的古殿,是这几日来,李沐春两人唯一获得过的线索,先前一直是自己在这宝庄摸爬滚打。 有两人在林子里不断狂奔。 “为何我们在城内都没听人提起过城外有这么一座古殿?”,李沐春有些不解。 “据我推断,这秘境会不会是层层叠加的?因为前几次我们意外破开了几层,所以这之后的东西就都显露出来了。”,林一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李沐春撇了撇嘴,说道:“我越来越觉得这秘境像是人为的,就好像故意刁难我们的一样。” “那你说,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些人,如今都去哪里去了?”,李沐春又问道。 “方才与你说过,这秘境,也可以说是机缘的一种,自然是有缘者进,无缘者走,况且这里俨然一幅世外桃源,如果有的人想逃避现实,这里倒是一个最佳的地方,一旦他们融入这宝庄城平民百姓之中,你不认我我不认你,你如何能够找得出来?”,林一峰回答道。 “逃避现实?就在这种地方?”,李沐春笑了笑,“这世上还有如此窝囊之人?” “莫经他人疼,莫劝他人善,一个道理。”,林一峰轻而易举跳上树梢,李沐春紧随其后。 途径之路上,两人路过一个院子。 院子外,是石墙,中间一道残缺不堪的木门。 李沐春蓦然止步,停步于院子前。 林一峰见其停下,身形也在不远处站定,问道:“怎么了?” 李沐春只是看着这院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要不你先走,我到这院子里看看。”,李沐春说道。 林一峰看了一眼院子,又看了看青衫年轻人,有些不解,便问道:“这院子里是有什么猫腻?” “稍纵即逝的感觉,现在我自己回过神来,都不太相信,但是我觉得,值得一看。”,李沐春说罢就要走进院子。 林一峰看着李沐春的背影,挠了挠头,也罢,一路上不放过任何细节也好。 年轻道人也跟着青衫进了院子去。 推开那只留下半扇的木门进到院子里去,这里早已是杂草横生,两道木制的篱笆分隔道路,不难看出,很久以前这里也曾经是遍地彩花开。 沿着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一路前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桃树,伸腰立枝,只是如今已经过了开花的时辰,树干上只有些许绿叶。 树下是一张石桌,后方便是一间屋子。 李沐春走过花园的小径,径直来到那一株桃树下。 “桃树啊,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李沐春伸手抚摸那仅存的绿叶,枝条繁茂。 “来年春天,会开得很旺。”,林一峰也来到树下,驻足观赏早就过了赏花时辰的桃树。 林一峰蹲下,从那石桌旁不远处的杂草堆里摸出一块瓷片,拿起来举过头顶在日头下看去,然后向一旁的青衫问道:“这是不是酒坛的碎片?” 李沐春转过身,从林一峰手中接过那片瓷片,也是看了看,回答道:“就是酒坛子,而且跟这宝庄城内任何一家酒肆里头的酒坛子都是一样的。” 真以为李沐春逛荡城内就只是为了玩? “这里也有人来过?”,林一峰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同一样的地方找了好几块碎裂的酒坛残片。 “不像,你看这瓷器表面,已经生长出了些许白霉,很显然在此处饮酒之人,距离我们有些年头了。”,李沐春将碎瓷片放在桌子上,然后将自己刚来就在石桌上发现的一张早已泛黄的信纸递给林一峰。 信纸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堪,且断层严重,只能勉强看清楚起头,以及中间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将军,亲启,”,林一峰继续往下看去,“风。。约,花。。,岁岁如此?” 这是一封书信尚未寄出,这一点不难看出。 就在林一峰观看那张信纸之时,李沐春进了院子后方的屋子内,推开门,便是尘土飞扬,李沐春用袖子遮住口鼻,另一只在身前煽动。 屋内摆件很朴素,就简简单单的桌子和几张椅子,可谓是家徒四壁。 李沐春走进屋子,将那并未收起的杯子提起,里头还有茶水。青衫年轻人推开里头的屋门,那早已结上的一张大蛛网被打开的门分离开来,李沐春只是站在门外望了一眼屋内,床上被子还在,只可以早已被灰尘厚重的盖上了一层。 待到李沐春回到院子里,将屋内的情况告诉了林一峰,后者有感而发道:“这里以前是何人居住?又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李沐春双手轻轻摩擦,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青衫年轻人一个抬头,以拳击掌,笑道:“心中有点眉目了,我们怎么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人都给忘了的。” 林一峰也会意,点破道:“莫非是那位下棋的老先生?” “走吧,先去那座古殿一探究竟。”,两人离开了院子。 来到一处分岔路口,二人又再度停下。 先前在酒肆中的那位老儒士正在慢慢悠悠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李沐春与林一峰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快步上前,前者抱拳道:“想不到如此有缘,又见到老先生了。” 老儒士手中正揣着着酒葫芦,正是李沐春先前输了棋局赠送的那一壶酒,老儒士并不舍得喝,而是留到了现在。 胡须花白的老儒士见到两人,一个挑眉,脸上也是有了笑意,笑道:“有缘有缘呐,不知二位后生这是要去哪里?” 李沐春也不藏着掖着,直白的将所行目的地告诉了老儒士。 老儒士眼皮颤了颤,神色微微变化,虽然依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还是逃不过李沐春的眼睛。 “老先生可知道那古殿的事?”,林一峰问道。 老儒士刚想开口,到嘴边的话又是咽了回去,最后摆了摆手,说自己不大清楚。 很明显对于此事,这位老儒士不愿多谈。 李沐春自然是看了出来,也不过多打搅,与林一峰二人向老人道了别。可就在临走时却又被老儒士叫住,后者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老夫名叫吕伯仙,还是那句话,老夫在城外东北处有一处茅屋,如果后生不嫌弃,可以继续找老夫对弈一番。” 说完,老儒生便离开了。对于老儒士的邀请,李沐春也是答应下来。 前往古殿的路上,李沐春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但是临近古殿,李沐春不得不暂且将这念头压制下来。 眼前的这座古殿,规模看上去可比先前二人见到的那些个古庙是要大上不少,而且殿身无半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磨损,大殿周围杂草丛生。 殿门很大,李沐春和林一峰各自推开一扇殿门,里面灯火通明。 殿内两旁也是武夫石雕,只不过数量是要大得多,明显能感觉到气氛森严。 两人依次走过副殿,见到那些石像手上动作,都各有不同。 等到了主殿内,那石像又是变了样,不再是单一的武夫石像,更像是群臣百官,但是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居中的那一尊女子雕像。 只见这女子雕像双手拄剑,俨然屹立其中。 “这阵仗,我算是知道这位居中的雕像到底是谁了。”,李沐春看着这一排排的雕像,雕梁画栋,惟妙惟肖。 正是那一位被尊称为女子剑神的剑明国上将军,夏侯柔飒。 正当二人准备开始调查一番之时,一道凌冽的剑光自上而下,在二人前进的道路上斩出一道长几丈的裂痕,迫使两人连连后退,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有一位黑衣长衫的女子背靠在女子雕像之前,怀中还抱着一把用布条缠绕起来的剑鞘。 “何人胆敢擅闯本殿?报上名来!”,虽说是一位女子,但是声音气势很足。 李沐春见过女子容颜之后,迅速从怀里摸出一本早些时候在宝庄早市地摊上买来的剑明国人物传记,开篇第一位便是那位剑明国上将军。 青衫年轻人这么一对比,书上女子身材匀称,虽说姿色并不算得那么动人,但是那始终神采奕奕的眼神以及英姿飒爽的姿态,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位女子。李沐春收起传记,拦下蓄势待发的林一峰,抱拳道:“可是夏侯将军?” 那女子原本放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放下,问道:“你们可是这宝庄城内的百姓?不知道这剑武大殿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吗?” “我们是不久前才来到这宝庄的,有些规矩还不太清楚,还望将军海涵。”,李沐春回答道,“为何将军会出现在这大殿之中?” 黑衣女子一个转身,招了招手,示意二位尽快离去。 “无可奉告。” 李沐春见交谈无果,权衡一番后这才道出:“我们是从吕老先生那里得知这里是专门为将军设立的大殿,原本是想来诚心供香,但是没想到触犯了规矩,我们这就离去。” “吕老先生?可是那老儒生吕伯仙?”,黑衣女子问道。 李沐春一个挑眉,心中窃喜,心想果然。 林一峰默不作声,这种交谈之事,还是全盘交给他李沐春最好。 “正是。”,李沐春抱拳道。 谁知又是几道剑气从黑衣女子手中长剑中斩出,此次斩出的沟壑竟是比之前还要深一些。 黑衣女子剑指大殿之下的二人,言语中略带怒意,喊道:“你去告诉那吕伯仙!他这辈子要是胆敢踏入这大殿半步!我定要他大卸八块!” 李沐春一惊,连忙抱拳说好,随后带着林一峰迅速出了殿去。 殿外,李沐春抹了一把汗水,说道:“接下来只要去找到那位老先生,就都水落石出了。” 林一峰不置可否,他一身拳意骤降,方才那女子只是微微发怒,竟是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林一峰心头升起。 二人即刻起身,朝老儒士先前所指方向奔走而去。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光阴流水忆古昔 出了殿门外,李沐春二人站在殿前的屋檐下,久久未曾挪步。 哪里还有那艳阳天,哪里还有那青天白云。 殿外场景大变,此时此刻,竟是大雪纷飞,地上的积雪早可没过脚踝。 天上降落的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在地面。 周身的林子也是“摇身一变”,化作片片竹林。 此情此景,真是应证了那一句,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忽而骤降的温度,李沐春能很明显的感受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凉意,迅速运转体内灵力游走,将那些寒意拒之体外。 林一峰呼出一口白气,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 “以往的冬雪天都是待在道观里,如今一见,山下的雪景不愧是文人笔下的常客。” 雪花如同细风吹过梨树,吹落梨花瓣瓣,零零落落。 李沐春则是叹了口气,抬头说道:“这冬雪天,就有这么好看?” 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李沐春是不怎么喜欢。 两人踏雪而行,走出一条小径,雪中留下一道长痕。循着老儒士手指的方向,踏雪寻踪,穿过一片片竹林,每多走一步路,前方的飘雪似乎更大了些。 也不知道走出了多远的路,来时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大雪掩盖。不知不觉,二人来到一条还未冰封的小溪流旁,林一峰心中有些不安,便对李沐春说道:“这雪,下的太过古怪了。” 积雪越深,寒意愈甚。按照以往来说,修士体内的灵力完全足以抵抗这封山大雪,只是如今的李沐春却是嘴唇有些发紫,这鹅毛般的大雪带来的寒意似乎能击穿修士体内的灵气,慢慢侵蚀身体。而林一峰作为武夫,体魄锤炼的很好,这点寒意侵袭不了其身子分毫。 “要不先用我袍子披上?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再说,反正老先生的茅屋就在那个方向,也不会长脚跑了去。”,林一峰说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继续前行便是。 河岸边,有一处由竹子编制而成的小渡口,一道身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根长长的青竹鱼竿垂下,独钓寒江雪。 李沐春二人停下脚步,便见到那位身影单手提着钓竿,起起落落,奇怪的是那钓竿钓钩竟是笔直,而且还未曾放上鱼饵。 林一峰示意李沐春留在原地,快步上前,在距离那垂钓人几步的距离,轻声喊道:“这位先生,打搅你垂钓了,可曾见过这附近有一间茅屋?” 那人只是头部稍稍转动几分,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保持那个动作。 林一峰根本看不清楚其全貌。 这时李沐春也走上前来与林一峰并立,后者又拿出了一件裘衣披上,神色已经缓和不少。见询问无果,二人道了声歉,转身离开。 “这途中大雪,如何?” 那垂钓者突如其来的开口,声音如同古老的磬钟,浑厚且极具深度。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林一峰看向李沐春,后者正低头沉思。 李沐春突然作揖道:“世情薄,人情恶。” 垂钓之人抖搂抖搂身躯,将那厚厚的一层积雪抖去,并未回应,而是手指一个方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人循着看去,在这风雪之中似乎破开一个窟窿只有垂钓人手指的方向有一座茅屋能够清晰可见。 又是一阵大风裹挟白雪从二人身前呼啸而过。 等到二人再看时,渡口已无人影。 二人只好继续前行,朝着独立于这暴雪中的竹林茅屋前进,路途中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雪中茅屋半步,两人始终与那茅屋保持相当的距离。 不过二人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反而是继续前进。 竹林中闪过一道亮光,李沐春与林一峰看去,原来是那老儒士手中提着一个灯火幽微的灯笼,正在缓缓朝二人走来。 老儒士依旧身披那一件早已洗得发白的儒衫,就好像这暴雪丝毫不对其造成影响。 “后生明知道走不过去,为何偏偏不肯停步?心中执念就如此深重?”,老儒士开口问道。 “不积跬步,不至千里,我既有心,又何尝怕这漫天风雪,又何尝怕这前路遥遥无期?”,李沐春挺立于大雪之中。 林一峰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年轻道人知道,这些问题都与其无关。 “后生心中之执念,可以说是大如云海蔽日,重如泰山悬顶。”,李沐春笑道。 老儒士抚须而笑,招呼着二位跟随其后。 那远处的茅屋忽然就拉近了许多,两人每走一步感觉就像是施展了缩地成寸的神通法术一般,没几步就走到了茅屋跟前。 老儒士领着二人进了屋子去。 屋内油灯两盏,一张草席,一盆火炭,两张桌椅,一把古琴。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李沐春先落座,老儒士为二人各自倒上了一杯刚刚烧好的茶水。 “寒舍无什么好招待的,还请二位后生莫怪。”,老儒士笑道。 “如此雪天能够得到老先生的一杯热茶,就已经是雪中送炭,价值千金。”,李沐春回应道。 林一峰将袍子挂好之后,接过那杯茶水,这才落座。 “事到如今,是继续尊称你为老先生,还是应该改口叫老前辈?”,林一峰微笑道。 老儒士嘿嘿的笑着,轻轻摆了摆手,“随你。” “这屋子看似简陋朴素,实则别有洞天。”,林一峰看了屋子周遭一圈说道。 这座茅屋,自成小天地。 “道家后生眼光不错呀。”,老儒士提起放在火堆里隔水加热的酒葫芦,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满脸惬意。 林一峰随后又摇了摇头,赞赏道:“先是一念之间便是构建出了这座秘境宝庄,又是秘境层层叠加,最后又是能够随身携带一片小天地,吕前辈才是手段通天。” “不错不错。”,老儒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热酒,继续说道:“道家后生明明是一位习武之人,却为何对我等修士之事如此洞若观火?” “见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看的书多了,自然就清楚了。”,林一峰回答道。 “不简单,不简单。”,老儒士砸吧砸吧嘴。 李沐春对于此事,可是完全插不上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然都寒暄完了,那么后生可就开门见山了。”,李沐春抱拳道。 老儒士伸出一掌,示意后生尽管问便是。 “吕前辈能否送我们出去?” 名为吕伯仙的老儒士想了想,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真的无能为力,不瞒后生说,如今老夫也是被困在其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李沐春挠了挠头,看向一旁的林一峰,后者也是摊了摊手。 “这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己所创秘境,还能把自己困在其中,真是奇妙。”,林一峰无奈的摇了摇头。 “吕前辈,那你就不会想想办法?你修为高寿元长,后生们可熬不起了啊。”,李沐春打趣道。 吕伯仙看了青衫年轻人一眼,撇了撇嘴,说道:“自从我进到宝庄里来,就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样样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成。” “那证明前辈试的还是不够。”,李沐春说道。 吕伯仙将手从袖中抽出,掐指一算,“二十年了,还不够啊?” 李沐春伸手扶住一旁林一峰的肩膀,差点没摔倒过去。 “老前辈就真就一筹莫展?”,林一峰开口问道。 吕伯仙想了想,摇了摇头,“暂时不得。” “那吕老前辈跟那夏侯将军可认识?”,李沐春问道。 老儒士原本拿起的酒壶停在了空中,缓缓放下,随后又是举起,一口接上一口。 好像提起有关这位剑明国女将军的一切,这位老儒士就不愿多说。 李沐春从这位早已胡须斑白的老儒士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感情,忧郁,懊恼,悔恨,各种情绪交织,神情复杂。 “后生岁数如何?”,老儒士问道,又看向年轻道人,“这个问题不太好问你。” “那后生听着就好。”,林一峰笑道。 “舞象之年。”,李沐春随即回答道。 “那成。”,吕伯仙将葫中酒水尽数饮尽,“在后生心中,情字一字,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就把李沐春当场问住了,要是你问些有关学术上的问题,说不定我李沐春还能跟你掰扯几句,可是这情场一事,到底是如何,李沐春可谓是一问三不知。 见到李沐春许久不言,吕伯仙笑了笑,说道:“到底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问你这种问题还是太过早了些,不过呢,早点知道一点,对你以后肯定是有帮助的,毕竟长得这么俊俏,难得一见,不知以后天底下有多少姑娘,要为之倾心?” 林一峰颠头播脑。 李沐春眨了眨眼睛。 老儒士调整坐姿,双掌一拍,顿时满屋星光点点,屋内场景骤变,脚下已不是地面,而是变作那一条条如同河流一般流动的灵气,周遭的场景更是化作那星空穹顶。 “老夫这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故事,想不想听听?”,老儒士微笑道。 李沐春与林一峰各自打了个稽首,异口同声的说出口。 “后生,洗耳恭听。” 周身场景再变。 狼烟四起,杀声震天。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神仙亦有忧,我意难平 原本屋舍俨然,一片祥和的村庄内传来一声惨叫声,顿时火光冲天,马蹄声震耳欲聋。 这是剑明国这座古属国老黄历上规模最为庞大的一场内乱,当时没有一人想到,会是从一个小小的根本不起眼的村庄开始。 反叛者早在数月之前便私底下屯军于距离此村庄不远处的山中,因为密林遮掩,山中乱石嶙峋,所以很少有人过去,这才使得反叛军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年家乡战乱,一位年轻书生在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一个个惨死在叛乱军的刀剑之下,那时的他依靠攀附在一口水井之中,才得以幸免。于是年轻书生毅然决然的放下手中书本,投笔从戎。 到了军队里,因为体格较为单薄,上阵杀敌绝对不是首选,反而是被安排到后勤军队中去了。 军队里,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一类,而她呢,高高在上。 年轻书生在军中摸爬滚打许多年,是换了一支又一支的队伍,最终在命运的驱使下,他来到了她所在的军账之中。 这一次,或许是老天稍稍怜顾这位年轻书生,不仅是身处剑明国上将军夏侯柔飒军中,而且还分到了一个看守城门负责盯梢的岗位之上。 吕伯仙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令他不禁寒颤几分。 反叛军势如破竹,一度杀到距离城墙不过数千米开外。 吕伯仙手握长枪,站在城墙上,正在关注着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 忽然间,战场的一角,敌军阵营之中尘土飞扬,然后便是惨叫声频频传来,就算是离着有些距离,吕伯仙仿佛依然能见到那鲜血高溅沙场上。 夏侯柔飒,仅凭一人,身先士卒,率先冲杀到敌军冲车阵营之中,先是一剑十分干脆利落的将那冲车一分为二,之后便是一路过关斩将,高歌猛进。 年轻书生心中有敬佩、有羡慕、有向往。 后来朝廷听说过吕伯仙读过书,便将其升迁为随军文官,即使这般,年轻书生依然选择了佩剑上阵杀敌。 几年后,一次战时吃惊,年轻书生所在城内不得不全军倾巢而出,用最后的气力阻止敌军的突袭。 一不小心,他所在的队伍被孤立出去,中了敌人的圈套,身陷敌军阵内,。 八方临敌,而就在生死一线之际,一道从天而降的凌厉剑气直接将书生眼前那一队骑兵阵型冲散而去。 一袭黑衣从天而降。 他第一次与她靠的那么近。 一个女子,脸上布满血痕,纵使手上虎口处早已血流不止,却还是依旧紧握手中长剑,孤身杀进地方阵内。 只见她回头展颜一笑。 “已经没事了。” “我带你回去。” 书生都说,女子容貌千千万万,有什么闭月羞花、国色天香,一眼黛眉如弯月,一娉一笑抚人心。 年轻书生就觉得都不行。 握剑征战沙场。 女子一腔忠勇,岂可逊于儿郎?! 一种悄然的情愫涌上心头。 纵使敌军千千万万,来势汹汹,但是在剑明国这位上将军的剑下,叛乱还是很快就被平定了去,随之剑明国迎来了自王朝建立以来难得的百年安稳盛世。 她一时间风头正盛,威名远扬。 而最高只做过随军文官的他距离她还是有不小的距离,于是年轻书生古田卸甲,重新拿起书本,日日挑灯夜读,茶叶不思饭也不香,邻里百姓都觉得他追究那功名像是着魔了一般。 可是谁又知道,年轻书生考取那功名利禄,想要做大官,为得又是什么? 他只不过想要离她更近一些罢了。 纵使如此废寝忘食,但是刚刚从军中退下,连年的征战使得年轻书生还未曾缓过神来,所以第一年的他,不幸名落孙山。 年轻书生并不灰心,寒窗苦读一年又一年,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年之后,如愿考上榜眼。 恰巧不巧,剑明国的三公主偶然之间听闻了书生的事迹,并且在一次晚宴上一眼相中了他,于是当朝天子以考上榜眼为由,下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赐婚。年轻书生听闻之后,不惧龙威,在宴席上当场舍弃了榜眼身份不要,重新归隐乡间田园。 第二年,再中状元,他的故事一时间就连邻国都有所耳闻,成为了十里八乡甚至是整座剑明国的一桩美谈。但似乎剑明国的这位三公主铁了心的要与其成婚,书生还是那般,既然皇上依然如此,那么我吕伯仙的这个状元也可以舍弃不要。 当朝天子龙颜大怒,便是下令捉拿书生。 在翻阅书生籍贯履历之后,发现其竟然在夏侯柔飒手底下当过兵,剑明国天子也是一位贤君,毕竟是一位惜才之人,便是派遣夏侯柔飒试图前往其故乡将其说服。 夏侯柔飒领命过后,当即与十位马卒来到了书生所住之地。 只见院门大开,那书生就端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之上,似乎早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此事。 早已看开的年轻书生见到来者竟是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子,年轻书生刚要起身,却又是缓缓坐下。 夏侯柔飒摆了摆手,示意马卒在院外等候即可,于是走进院内,轻轻掩上院门,径直走到书生面前。 院子里,一片万紫千红,花儿开得正艳。 一株桃树花满枝头,如同一颗颗红粉珍珠缀满枝条。 “吕伯仙,对吧?”,夏侯柔飒问道。 书生轻轻点了点头,“亏得将军还记得。” 夏侯柔飒笑道:“凡是我带过的兵,十有八九都记得名字的。” 书生没有答话,只是问道:“将军喝酒不?” 黑衣女子想了想,轻声道:“偷着喝一点吧,这次来劝你,其实算是例行公事,是不能喝酒的。” 书生便一股脑的从屋内搬出十数坛子美酒来。 “几年不见,能喝这么多了?”,夏侯柔飒打趣道。 书生默不作声,只是默默掀开泥封,推过去一坛子酒,自己便提起酒坛就是一阵猛灌。 在此期间就是拉拉家常,夏侯柔飒问的多,书生答的少。 还未曾酒过三巡,约莫是喝得有些猛了,酒劲些许上了头,书生的话便多了些。 “我吕伯仙从文苦读莫说十年,也有个八九年之久了,我为的是什么?功名利禄?还是那达官贵胄?又或是一步青天?都不是!都不是啊!” 年轻书生身子晃了晃。 夏侯柔飒提起酒坛抿了一口。 “三公主哪里不好了?” “没将军好。” 夏侯柔飒无奈的笑了笑。 “我有什么好的,就是个打仗的、舞刀弄枪的武夫,要容貌无容貌,要才艺无才艺,哪能跟三公主相提并论?” “可我就是喜欢。” 她看向他,他可不敢看向她。 书生丢了一坛子酒,任凭酒坛子碎了一地,又重新掀开一坛。 在这从文苦读的几年时间里,书生没少写信,而且每一次写都是长篇大论,但是一点感情都不敢透露,隐藏的极好。 不过这也不妨碍夏侯柔飒看了出来。 锦书难托思君意,笔下付尽心中情。 “吕伯仙,那你现在就好好说说,我到底哪里好了?”,夏侯柔飒双臂环胸。 书生随即用手作笔,沾了点酒水,正准备写下,却又发现心上人近在身边的时候,心中情绪仿佛更多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下笔。夏侯柔飒也不着急,就这样看着书生抬起手后,放下,又抬起,如此反复,足足耗费了半炷香的时间。 “你看看吧,男女情爱,不都是一时冲动,说开了,是不是也就觉得没有那么喜欢了?” 书生却是摇了摇头。 “我这心里头决定的事情,嘴上怎么好说?笔上怎么好写?” “心中思如泉涌,如果你想,我为你写个一天一夜都无妨。在这半炷香的时间里,我虽然一字未动,但是。。。” 书生这才抬起头来,与身前人,心上人四目相对。 “的的确确是在心里想了你这么久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然我吕伯仙既许偏爱将军一人,愿尽余生之慷慨。” “夏侯将军。”,书生想了想。 “不对,是女子夏侯柔飒,我吕伯仙,这几年寒灯纸薄、梨花雨冷,等过风雪一年又一年,没怕过,心没乱过,为得是什么?是想离心上人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可不想去当什么剑明国驸马爷,那什么榜眼探花,在我看来,都只不过是轻于鸿毛。” 书生说完展颜一笑,那紧握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再来想想看这个世道,想起自己的平生,总感觉一切都变得风轻云淡了些。 书生再次点酒,一笔一划写下。 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听到这里,夏侯柔飒早早就是略微偏过头去,此时此刻一国之上将军终究也只是一位女子而已,这一辈子哪里听到过这些,脸颊到底是有些红了去。 “我话说完了,将军此次押我回京,陛下说什么,我吕伯仙照做便是了。” 夏侯柔飒突然站起身,迅速整理好情绪,猛然回头,大声道:“吕伯仙!你好大的胆!” 书生跪拜在地。 “自是不敢。” 书生抬头一看,那张肃穆的脸庞此时竟是突然笑了起来。 “你方才所说,都是真心话?” “半点不假,读书人从来不说假话。” 夏侯柔飒双手环胸,眉眼高挑。 “不行,本将军怕被你三言两语骗了去,还得再考验考验。” 书生一愣,“啥?” “我又不是块石头。。。” 书生一蹦而起,殊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真的喜欢我?” 她上前一步,为其擦去泪水,想要去握住他的手,却又是想起自己与那寻常女子根本不一样的双手,又悻悻然要缩了回去,却是被其一把握住。 “柔飒!柔飒!柔飒!” “你给我小声点!” 仅仅只是握住他的双手,就能让其强制坐下。 “不愧是我剑明国上将军!”,书生龇牙咧嘴,刚刚那一下,属实是力度不轻。 “好了,我要回去复命了,到时候过几天再来找你。”,夏侯柔飒说道。 “那我这事该怎么办?如果不能随陛下所愿,那么我必然无法继续在此立足。如果说我出走剑明国,我想陛下也不会放任一个连年中榜的读书人赶赴他国,而且很可能会牵连到你。” 夏侯柔飒只是为他理了理衣裳。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早已想好,现在的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是什么?” 夏侯柔飒给出了一张堪舆图。 “寻山访仙,如果你能够拜入山上宗门,成为一名练气士,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书生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怎么行!这一去是多少年,根本无人知晓!到时候与你久久无法相见,那该如何是好?!” 夏侯柔飒眼神温柔,拍了拍书生的胸脯。 “你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境界高低都无妨,只要你能成为练气士,我可以等你。” 夏侯柔飒轻轻肘了书生一下。 “你也太看好自己的天赋了吧,你以为你是那天之骄子,修道胚子啊?” 书生想了想,那倒也是。 “到时候你可别想着山上的好,忘记回来就是了。” 书生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我还是有些舍不得你。”。 “就当为了以后。” 书生想抱她,却是被她一把推开。 “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书生哈哈大笑。 之后,夏侯柔飒回京复命,书生便前往那山上宗门拜访,历尽艰难险阻,最终书生终于是找到了那山门口,非常顺利的被其拜入门下。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拨云见日 造化弄人,无论是夏侯柔飒还是吕伯仙他本人,似乎都低估了他的修道资质,属于是那种千年难遇的修道胚子。 吕伯仙拜访的那座上山宗门名叫先宜台。还未等他走上那山门台阶,感受到其独特气息的先宜台老祖亲自降临,将其带回了宗门。 在先宜台老祖当面道出了年轻书生的修行天赋之时,年轻书生还是满脸不可置信。老祖又带其去往了先宜台那座祖山之上,顿时异象横生,五颜六色光芒大盛,去往天穹。 吕伯仙成为了千年来唯二与这先宜台祖山那把仙器产生共鸣的人,上一个,便是其身边的这位开山祖师爷。 吕伯仙的修炼速度堪称极为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跻身为关门弟子行列,它曾向师尊,也就是先宜台老祖多次要求下山回乡,却都是被宗主以修行要事为理由一直拖延下去。年轻书生转念一想,这才过了两年时间,那再忍一年便是了,于是在力破境进入到那座祖山之中开始闭关修行。 殊不知这一坐,就是几十年之久。 待到吕伯仙出关之际,先宜台老祖早已仙逝,年轻书生容貌依旧未变,还是来时的模样,而且修为暴涨,从力魄境一飞冲天,直达命魂境,并且成功炼化了祖上之上的那一幅圣山仿卷为本命物。 在祭奠完先宜台老祖之后,吕伯仙便是马不停蹄的御风前往剑明国,找到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 在走遍剑明国遗址,询问当地老百姓之后才发现,早在十几年前,剑明国早就已经覆灭了。 年轻书生当场愣在原地,如遭雷击,在悲痛欲绝和几声嘶吼之下,方圆百里之地如同地牛翻背,就要连根拔起,好在偷偷跟随在其之后的几位长老拼劲全力才将其拦下。恢复理智的年轻书生最后去了一次原本属于剑明国的京城,早已国破山河犹在,只是最后与她见面的那一间林间小院虽然杂草丛生,但是却并未被毁去,依旧完好如初。 如今早已不是凡夫俗子的吕伯仙坐在破旧不堪的门槛之上,望着院子里,怔怔无言。 回到宗门之后,吕伯仙便开启了长达百年之久的闭关,在冲击法觉境的时候,因为心魔的问题,少数有上百次差点散道而去,最后还是其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执念,最终才得以破关而出。 破关之时,原本的年轻书生早已是白发苍苍,胡须花白,却还没有显得那么老态龙钟,此时此刻,又正好是敌对宗门来犯,吕伯仙一个归虚来到战场之上,仅凭一人便是打杀了来犯的所有修士,然后又是来到敌对宗门的领空,百年来第一次使出那早已炼化圆满的不能再圆满的圣山仿卷,刹那间,七座由灵气幻化而成的圣山从天而降,遮天蔽日,直接将敌对宗门山头连同祖庙压得稀碎,修士无一幸免。 那个时候的吕伯仙,早已法觉入洞观。 之后,从年轻书生变为老儒士的吕伯仙并没有回到宗门,至于这位“老先生”去了哪里,便是无人知晓了。 在李沐春二人脚下的滚滚光阴流水逐渐消停,周围场景变化,又变回了那一间茅屋。 李沐春与林一峰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缓缓回过神来,就好像是自己亲身走过一遭。 青衫年轻人摇了摇头,“想不到老前辈还是个如此痴情之人。” “看来书上说得没错,情字一字最杀人。”,林一峰感慨道。 李沐春从腰间的金蚕中掏出一壶从采涛郡带来的采涛酿,随手抛了出去,吕伯仙看都没看伸手一把接住,朝青衫年轻人用手指点了点,笑了笑。 “识相!” 李沐春想了想,随后说道:“前辈一定是想见夏侯将军的,既然机会都摆在眼前,为何不去与其解释清楚?以前辈的手段,还不能收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拢将军的魂魄?” 吕伯仙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了嘴。 “物是人非事事休,待我归来之时,早已是魂飞魄散,纵使手段再如何通天,修为再如何高,又能怎么样呢?” “那剑武大殿里的那位是?”,林一峰问道。 “所以方才我才问你们二人,有无执念。”,吕伯仙说道。 “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执念化形,实乃常事,只是化人,可能就有些寥寥无几。” “聪明人难能在情爱上扭扭捏捏,所以老夫觉得自己蠢透了。” 吕伯仙用袖子擦了擦了嘴,神情自若。 “前辈是因为不敢面对,所以才一直不敢踏入那古殿一步吧”,李沐春突然这么一说。 吕伯仙置若罔闻。 “后生尚且年轻,也未曾经历过此事,或许对于情爱一事,算不得见解独到,只是前辈宁愿枯坐百年甚至千年,为何不往前走上一步试上一试呢?” 吕伯仙放下酒壶。 “过了这么多年,心中也是积蓄了很多话想说吧,如今见也见得到,虽然早已不是原本之人,但是最起码也能见到啊,就像后生小时候,很想念很想念娘亲,于是就只能偷偷溜去娘亲的院子里,靠着窗户爬进房间,躺在娘亲以前的床上,就像娘亲还在一样。。。” 青衫年轻人始终面带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林一峰拍了拍李沐春的肩膀。 吕伯仙将手中的酒壶随意收回袖中,看向对坐的那一袭青衫,目光随后又转向远方。 “后生之言,有理。” 吕伯仙起身缓缓离去,回头朝着两位年轻人说道:“在我这屋子里坐会。” 二人应承下来。 吕伯仙并没有使用那缩地成寸的神通法术,而是步伐十分缓慢的走到那大殿之前,抬头看了看那破旧的古殿,上面挂着的牌匾早已看不清楚了。 老儒士抬起脚,缩回,又抬起脚,始终不敢踏入那门槛,亦如多年前迟迟不敢点酒写字一样。 “你给我滚进来!” 殿内传来一声呵斥。 吕伯仙抬了抬头,最终还是一步跨过了门槛。 一过门槛,哪里还有老儒士的模样,又是变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年轻书生。 年轻书生,黑衣女子。 两两对望。 亦如当年。 忽然间,不远处的黑衣女子身形一闪而逝,一柄漆黑如墨却带有金色花纹的剑柄猛戳向年轻书生腹部。那书生也不闪躲,任由那势大力沉的一击命中,整个人如同被镶嵌进了地里,在这古殿的地面凿出一个大坑,裂出一张巨大的蛛网状。 年轻书生缓缓闭上眼睛,那后一招似乎并未落下,只是一位丢了长剑不要的女子俯下身子,紧紧的抱住书生。 年轻书生有些手足无措。 “柔飒?” 黑衣女子无言。 “你不恨我?”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 “我从未恨过你,因为我知道,当年的剑明国早已名存实亡,让你继续呆在这里,特别是跟我在一起,只会伤害到你。” 吕伯仙整个人如遭雷击,整个人脑袋嗡嗡作响。 “寻山访仙,是我能为你想到唯一的退路。”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我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剑明国的上将军,我的身后便是这数以万计的剑明国百姓,我当然不能走。” 吕伯仙悔恨不已,当初要是不顾宗主,自己执意下山,岂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伯仙,你不要有此想,我们有如此做,才会有如此的结局,你我两个,总得有一个要过得好。” 当年就算吕伯仙将夏侯柔飒带回宗门,可武夫终究还是武夫,寿命是远远比不过修仙证道的练气士,到时候还是一个生离死别、天人两隔的局面,而那个时候的吕伯仙未必能达到如今的额程度。 吕伯仙躺平,心境一下子轻松了万分,犹如一个块悬在心头之上的巨石在今天终于得以落下。 “那你刚刚还戳我?”,吕伯仙揉了揉肚子。 夏侯柔飒又一掌推在其面门上。 “我不得解解气?这么多年,你小子为什么就不敢跨进这大殿一步?我又出不去。。。” 吕伯仙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太对劲。 “你不应该是我的执念幻化而成,怎么会拥有自己的意识?” 夏侯柔飒只是微笑。 吕伯仙恍然大悟。 原来世间并不是只有山巅修士的执念才会化形。 只要执念够深,可化形,亦可化魂。 此时此刻,自剑武大殿内,一道虹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与天同高。 茅屋内,察觉到这惊人异象后的李沐春二人迅速走出屋内,便见到有两位“年轻书生”缓缓落地,最终合二为一。 洞观入阴神,十二入十三。 “恭喜前辈!”,李沐春与林一峰一同抱拳道。 “说到底还是要好?好感谢感谢你们。” 容貌已经变回年轻书生的吕伯仙看了一眼林一峰,无论其如何用灵识去探查,年轻道人就如同一座云遮雾绕的高山一般,只能看清楚轮廓,却看不清内在,于是便以心声对林一峰说道:“道家与我儒家怎么说也是两大学派,老夫不好给予你修行上的帮助,但是可以稍稍指点指点你的那套拳法。” 林一峰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沐春,又看向吕伯仙。 吕伯仙又用心声传音道:“放心,我不会告诉那小子的。” 林一峰这才点了点头。 随后吕伯仙一巴掌拍在李沐春的肩头,还使劲的多拍了两下,使得青衫年轻人身子一偏。 “俊后生,接着。” 一柄黑金剑鞘的长剑落入李沐春手中。 青衫年轻人嘴角一扯,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怎么?不想要?你晓不晓得这是何物?” “太叔杰认识吧,这可是那把“颖龙”,看不上?” 李沐春表情十分难看,缓缓说道:“前辈,能不能换一样?我是真的不想用剑,不是没兴趣,是真正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 吕伯仙一脸茫然,看向一旁的林一峰,后者也是摇了摇头,无奈道:“很奇怪,对吧?” 吕伯仙非常认可的点了点头。 最终李沐春还是含泪收下了那把“颖龙”。 在指点完林一峰拳法后,整座宝庄周遭的空间开始缓缓崩碎而去。 李沐春与林一峰分别行礼与吕伯仙道别。 吕伯仙大袖一挥,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便是出现在了一处林间小道之上。 之前经过的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安得双全法 山谷处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流,夏水凉人心脾。 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正蹲在溪边,手里拿着鱼竿,双眼盯着那水面,静止不动。 在老者溪边对岸的灌木丛中走出一位弓着腰的男子,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的,见四下无他人,这才来到溪边。 “游丝绕树?” 对岸的男子小心翼翼,没由头的突然问道。 “娇鸟啼话。” 老者撇了撇嘴,有些不大愉悦。 哪有在别人钓鱼的时候来做买卖的? 见状,那名男子才稍稍呼了口气,抱拳说道:“由人引荐,特来老祖包袱斋。” 对坐岸边的那位老者干脆将鱼竿收起,站起身拍了拍手。 “好说好说。” 这位老者便是李沐春与林一峰在曲州乘坐便车的那位老车夫。 对岸的男子稍稍思索了一会,也不拐弯抹角,开口说道:“松樟,白膏各十幅,舒心丸五枚,老祖请开价。” 老者眼睛一亮。 要的东西还不少。 “松樟一幅五十琛,白膏同价,舒心丸略贵,八十琛一枚,按兄弟要量,一共便是一千四百琛,可有意见?” 那名男子迅速丢出一个黑色袋子至对岸,老者还是没有去接,任由其掉落在岸边。 “爽快人。” 老者将药材也丢了过去,被那男子一把攥在手里。 “谢过老祖,晚辈这就告辞。” 那男子抱拳刚要离去,却被对岸的老者叫住。 “兄弟是不是陪着一些个采矿人,一不小心被一些个生灵袭击了,才要这么多药的?” 男子回过头,眯起眼睛。 “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老者说道,又从袖子中摸出一座小罗盘,举至胸前。 “只是老夫这里恰好有一样巡山导矿的小玩意,能够大致摸出一些个矿岩的位置,只是深度尚浅,不过也能少走一些个弯路不是?” 男子立马有些心动。 不愧是那商家老祖,一下子就猜中了其购药原因,正是因为他们采矿时,因为把握深度有些许偏差,导致惊动了一只盘踞在地下的蛇形生灵,虽说最后这只生灵被陪同武夫修士合力击退,但是他们之中也出现了不少的伤亡。 “老祖还真能揣摩人心。”,男子摇头笑道。 “我们还真需要此物,老祖请请开价。” 老者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 那位男子却是苦笑着摇头道:“这次出门,上头给的不多,先前买药已经花费了一大半,现在袋中只有八百琛,实在是无福消受了。” “可以先欠着。” 老者率先将那座罗盘掷了过去。 男子将其接在手中,哭笑不得。 随后老者又丢了一枚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给那对岸的男子。 “把剩余的钱连同这枚商令一同交予任意一家钱庄即可。” 男子听闻抱拳致意,转身离开。 在这价格上这位男子为何不肯还价一句? 商家老祖身上的货你还信不过?这些膏药以及这个罗盘只用琛石来做买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价格就已经很公道了,有些人挤破脑袋都无法与这商家老祖交谈一二呢。 清风徐徐,将溪流边的鹅卵石吹得动了起来。 一位儒衫老者缓缓落地,身边还跟着个中年男子。 “堂堂商家老祖,竟然开始做起包袱斋来了。” “好雅兴,好雅兴。” 学宫中敬先生降临此地,跟在其身后的便是学宫君子宋翰。 “宋翰见过范老祖。”,青衫中年男子作揖说道。 老者手里攥着钱袋子,朝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将钱袋子往天上一抛便是消失不见,又看了一眼身后高大的老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中敬老头子,你来找我作甚么?” “范富啊范富,你这属于就是明知故问了,刚刚还想请你喝酒来着的。”,高大老人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不出声,谁知道你来做什么?”,范富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还有你们,越是上了年纪就越跟酒水过不去了,就有这么好喝?”,高大老者捋了捋胡须,无法理解。 “你等下就别喝,喝一滴,我扇你一巴掌可好?” 高大老者闻讯抬头,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你看看你看看,对号入座的人不就来了嘛。” 一位年轻书生从天而降。 高大老者眼睛又是睁开。 “几日不见,境界高涨,可喜可贺。”,高大老者两手抱拳举在胸前摇了摇。 吕伯仙落地站定,从袖中摸出一粒金灿灿的圆珠,屈指一弹射向范富,后者伸手一接顺势揣回兜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你这是想好了?”,范富问道。 吕伯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笑道:“我这一身都是拜其所赐,要是再去下注别人,不太说得过去了。” 高大老者指了指年轻书生,打趣道:“书生,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吕伯仙瞥了高大老者一眼,摆了摆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是属于天大的意外,算是他吕伯仙这百年来最大的一桩机缘。 互相成就? 吕伯仙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说法不妥,毕竟自己哪有实力去与那一位言称互相成就,我吕伯仙还是很谦虚的。 “给酒吃,我就信。”,高大老者伸手招了招。 年轻书生随即坐下,“爱信不信。” “算了算了,看你们这么抠门,这酒,就由老夫来出吧。” 高大老者手中虚握,然后分别朝范富以及年轻书生那边一丢,便是两坛子酒出去了。 吕伯仙接酒掀泥封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凑近一闻,点了点头,“还算是厚道,学宫的“儒酒”,不枉我喊你一声中敬先生。” 范富话不多说,直接仰头开干。 “书生,你有几成把握?”,高大老者问道。 年轻书生一边喝酒,一边比划指头。 “七成。” 高大老者笑了笑。 “这么高?” 高大老者又问向一旁的斗笠老者。 “范掌柜这边呢?” 老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是一边喝酒一边比划。 “五成。” 高大老者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可别跟我在这开玩笑,我今天既然能够出现在此处,说明是主动入局,而且我的决定,会直接影响到整座学宫的走向。” 高大老者换了个问法,问道:“与那李相卿比,如何?” 这一次,那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摇头。 吕伯仙说道:“远不及也。” 范富也回应道:“云泥之别。” 高大老者挠了挠头。 你们两个跟我搁这唱双簧呢?当年那一战下注之时,先莫说你吕伯仙乃后起之秀,你范富身为商家祖师爷也才觉得五成不到,这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信不信随你啊,我们都只是凭感觉来的,中敬先生还是得三思而后行才对。”,吕伯仙举了举酒坛子。 “书生言之有理。”,范富附和道。 “竟然对他这么有信心,为何还是觉得他不如李相卿?”,高大老者问道。 “你见到过李相卿出剑吗?”,范富问道。 高大老者点头。 一剑劈开天地两岸。 剑气充盈四海,蛟龙无所遁形。 一人战群仙。 剑开太平年。 这些个老黄历,老一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耳熟能详。 “那你见过这小子出剑吗?”,范富又问道。 高大老者摇了摇头,“听过,没见过。” “那不就是了,正因为如此,才叫赌,才叫下注,知道结局的赌局,谁还玩?有意思吗?”,范富义正言辞的说道。 “有理。”,高大老者点头,转过头看向中年男子,又问道:“宋翰,你怎么看?” “依后辈看,不露圭角,不露锋芒,待某一天泥沙褪去,究竟是良田美玉,还是河底卵石,暂不得见。”,宋翰说道。 “可没这么多时间给你们再看看了。”,范富从怀中摸了摸,摊开手掌,是类似于之前吕伯仙给予他的东西,五颗金光闪闪的圆珠,见其用手指拨了拨,最后只分出两颗来。 “原本四个,那条龙也说要再看看,所以给了他一个,这个面子我可是要给到了,都没意见吧?然后墨家墨士那小子前不久找到了我,要走了一颗,那么我手上就只剩下两颗了,就看你怎么选了。”,范富将那颗金灿灿的圆珠用手指弹给高大老者,后者用双指稳稳接住。 “看中敬先生你怎么选,觉得这小子可以,就还给我,否则自己留着便是了。”,范富继续喝酒。 “其实依我看,中敬先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你们学宫只能站在这小子身后,别无他选。” 高大老者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那颗珠子送还给了斗笠老者。 “希望二位是对的,我可不想让学宫毁在我这一代人手上。”,高大老者一挥袖,白云朵朵,竟然是化作仙鹤。青衫中年男子与其站立之上,如同仙人从云中来,往云中去。 历年来,无论是这人界,还是整个凡界发生的战事,学宫祭酒的选择都是得到善了,无一不是为天下诸多生灵而战。 学宫祭酒的决定,会牵扯到三教包括九流。 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世间安得双全法?人生知否柳明暗。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我辈武夫 骏马奔走,一位高大的淡蓝长衫年轻男子骑在马背上奔驰,似乎有些火急火燎。 走在路上,几乎逢人就拦下,然后从怀里抽出一幅画卷询问有无见过画中男子。 结果可想而知,因为这幅画的缘故,往往都是事半功倍,问过的路人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是在那一幅画像上,所以每次泸湛问话都需要嗓门打一些。 好在他们还能回应,只不过都是摇头说没见过罢了。 泸湛有些心急,找了三四天都是无果。 “不应该啊,三四天的时间,能走出去多远?” “难不成是我眼拙,少王爷身边那个道人其实深藏不露?” 泸湛一拍大腿,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 路旁,有一支骑卒正在休整,那里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士卒们脱下头盔,正人手一个西瓜抱在怀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谈笑间,有一人注意到了一位骑马的高大男子正从他们跟前经过。 又有人拍了拍这位的肩膀,问道:“骑长,看什么呢?” 这位骑长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众人看去,皆是大吃一惊。 这世上还有一眼看过去就是适合从军的人? 只见这位骑长大喊道:“螳螂腿,马蜂腰,小兄弟,有没有兴趣从军啊?!” 那位马背上的高大男子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没搭理。 骑长依然不依不饶,这么好的军苗子岂能放过?今天说什么也要给此人带回去,竟是丢了手中西瓜不要,快步跑上前去,拦下那一人一马。 “小兄弟,再考虑考虑,看你这样子,我跟你保证,没个几年,你肯定能混个夫长的。” 骑长指手画脚,手舞足蹈,口若悬河向高大男子介绍军中各种好处。 “我们大申虽说人才辈出,特别是军中人才,前有镇南王李涣李将军,后有边疆总督军张绍张将军,我看小兄弟的感觉就像看他们一样,真的!我高顺从不说假话,如果小兄弟要从军,前途必定闪闪发光,而且我们军中军饷你去别州打听打听,哪个有我大申发的多?” 泸湛笑了笑,停下马,从腰间拿出一块紫色令牌。 上面大大的一个“虎”字,在烈阳照耀下,有些扎眼。 大申军符有六等之分,最次为白,纯银打造,是分发给各军营的和戎护军、殄虏护军,为正九品。而最高级别的,是用山上灵石所打造的晶莹剔透的玉制品,持有者是那一国之将、王朝上将军,是为正一品掌管军事的大臣。 高大年轻人拿出来的紫色牌子真真切切为当朝天子所发,其师父李涣代领,一直以来都是代为保管,就是这几日才交还给了他。当时李涣的理由是觉得他的牌子比起自己的好看多了,紫色,多么霸气,不像自己的,一点颜色没有,看不得看不得。 泸湛,师承镇南王李涣,是大申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正五品军官,册封虎烈将军。 那位骑长一愣,然后汗水齐刷刷就从额头还有后背渗了出来,紧忙跑回去拿起头盔戴好,跪拜在地叩首,在其身后的骑卒也是手忙脚乱。 “南寻营第六十七帐第九骑队骑长高顺,在此拜见虎烈将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拜见虎烈将军!” 骑长高顺缓缓抬起头来,虽说满脸的汗水,身子还有些许发抖,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刚刚在下眼拙,没有认出将军来,还对将军说了许多无礼的话语,还请将军不要怪罪。如果一定要处罚,那我高顺愿意一人承担,与其他人无关。”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泸湛突然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我看上去有这么小气吗?高骑长那一番话是在夸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怪罪于你们?” “将军大度!”,高顺抱拳道。 “将军大度!”,那些骑手也是跟着喊到。 “你们这一支骑队凝聚力我看就很好。”,泸湛笑道,“来此地是为了公事?” “回将军,因为我们军营就在不远处,按照朝廷新下的律令,每间隔两个时辰,军营周边就要派出一支骑队四处巡逻,这个点刚好轮到在下,想不到能在这遇见虎烈将军。”,高顺回答道。 泸湛点了点头,随后拿出那一幅画像摊开,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见过画中之人?” 高顺看了看画像,眨了眨眼,又凑近看了些。 “如何?”,泸湛问道。 见其未曾答话,泸湛便轻咳一声,高顺立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那就有点麻烦了。” “不知画像上的是公子还是姑娘?”,高顺问道。 “我师父独子,你说是男是女?”,泸湛笑道,随后朝远方看去,翻身上马。 “就不妨碍你们公事了,瓜钱我已经帮你们付过了,应该还有余,不够再去拿,辛苦了诸位。” “谢过将军!” 众人声音如雷。 高大年轻人扬长而去。 待那道身影已经远去多时,高顺一边吃瓜一边回想起,刚刚将军说的是自己师父的独子。 高顺回头问道:“扒手!我们这位虎烈将军是不是叫泸湛?” 被称为“扒手”的一位汉子应了一声,这家伙以前是偷窃为生的,最后迫于生计,又因为体格还算不错,所以就来参军了,进了军营之后,虽说日子苦,但是待遇还算不错,品行也改了不少。 “是的嘞,我们这位虎烈将军那叫一个年轻,比我们不知道小上多少,据说他的师父,正是京城那位大名鼎鼎的镇南王呢。” 高顺愣了愣,将军师父是镇南王,那刚刚将军找的不就是少王爷咯? 高顺把脸“啪”的一下埋进西瓜里,来回磨蹭。 “完蛋了,我竟然问少王爷是男是女,高顺啊高顺,你胆子还真他娘的大啊!” 走走停停,泸湛出了曲州,来到了一处客栈外,路边不远处便是一条小溪流。 泸湛拴好马,径直走向客栈。进了里头,没等那柜台汉子开口,高大年轻人便是将军符一把压在台子上。 消瘦汉子立马就闭嘴了。 “我不住店,简单几个问题,我问你答,不要试图隐瞒欺骗,不要支支吾吾,明了的给我回答就好。” 消瘦汉子连忙点头。 泸湛拿出画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认识吗?” 消瘦汉子一看,摇了摇头。 泸湛想了想,又问道:“你想象一下画中人带斗笠的模样。” 消瘦汉子照做,不由得心中一惊。 好像还真是!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这么快就传到官家耳朵里了?眼前这家伙莫不是来抓自己的? 消瘦汉子犹豫了一下。 泸湛眼睛眯起,轻轻在前台一拍。 咔嚓一声响,整个柜台横向裂开一条大缝。 消瘦汉子立马跪在台子后面,颤声道:“小的罪过!小的罪该万死!不应该随意收人钱财让无关人士住店的,银子都在这里了,还请大人过目!” 汉子颤颤巍巍的将钱袋子放在柜台上。 泸湛冷哼了一声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是不是身边还跟这个道士?” “的的确确,他们就沿着这条官道离开了,应该是进了左边的山里。”,消瘦汉子说道。 “真不老实,镇南王府少王爷的钱你也敢收?念你此次指路有功,私自让他人住店的这事,回头自有人找你算账。” 镇南王府?少王爷? 消瘦汉子觉得自己这颗头真是留不久了。 高大年轻人出了客栈后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路找过来,是不是太着重让人看少王爷的画像而没有在意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道人? 道人不比画像更入眼? 泸湛一拍后脑勺。 “大意了。” 高大年轻人一踢马肚子,骏马疾驰而去。 原本在山中搜寻无果的泸湛无意间在一群绿林好汉以及一个光头汉子嘴中得知了李沐春的准确位置。 在高大年轻人周围,倒下好几十个人,皆是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不已。 有一位光头汉子,被泸湛五指成勾紧紧的抓着其头颅,缓缓提起。这位光头汉子个子在普通人中已经很是出众了,但是此时此刻,光头汉子整个身子,竟是被其眼前的高大年轻人抓着他头,使得他脚尖离地。 “什么人都敢劫?你们真当自己是白马侯?” 大申有一神将,册封白马侯,曾率领百骑劫敌营,功震天下英杰。当时很多人都将其与镇南王相比较,但是很快就平息了去,反而更多的时候还是将其与另一位战功显赫的铁骑侯相比较。 还是没得比,毕竟李涣当时可是单骑破敌营,单枪匹马杀进去,遭到数百人围攻,打到一半发现那个孤身前来的男子还一股脑的大杀四方,剩下的一半便投降了。 李涣的故事在军中,就如同神话一般,注定前无古人,就是不知道后有无来者了,如今大申都觉得李涣亲传弟子泸湛是唯一有可能做到他这个功绩的人选,至今为止,在这朝野上下都还有有一场似有似无的赌局,就是赌这大申要再隔多久才能再出一个李涣来。足以见得,泸湛的武学天赋到底有多高,最年轻的将军可不是靠关系得来的。 泸湛从光头汉子那里问到话后,一拳直击面门将其打得昏死过去,鼻血直流。 高大年轻人舍去了马匹不要,奔走于这山林之间。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大同圣州之南,有一条天河银瀑高悬天际,以一泻千里之势流落人间。银瀑之上白丝琉璃,柳烟花雾。水流缓缓,掀起的白雾仿佛给其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天河中一朵朵盛开的荷花亭亭玉立,巨大的莲蓬成桥,陪衬着细长的水流散发出浅浅的五色光晕,全然一副仙境美景。 在这天河之上,矗立着一座庭院,典雅古朴。 亭中坐着一位少女,一袭绿裙,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有气无力的趴在木桌上翻看着。少女脸颊微胖,白璧无瑕,身材已有些许姿色,楚楚可人。在其身旁是一位女子,手里托着酒杯,不停的摇晃,斜靠在亭子旁,望向远方。 一身素衣,纤尘不染,玉骨冰肌,一人成画。 素衣女子将视线收回,见少女无精打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少女这才稍稍坐正。 “蕊蕊呀,你老是爱胡思乱想,这样子读书,如何才能读得进去呢?”,女子微笑道,如明媚阳光,温柔似水。 女子玉指轻握酒杯,一饮而尽。 “竺玉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出去玩会呀?” 少女放下书籍,嘟囔着小嘴,十分可爱。 女子赏了少女一个脑瓜崩,后者两只小手捂着额头,小嘴一撅,欲哭无泪。 “你自己说说看,这是被我抓住的第几回了?安心在这里待几年,到时候自然会带你出去,可好?” “当真?!”,少女目光闪烁,笑容灿烂。 “当真,前提是以后不许再乱跑了。”,女子笑道。 “没问题!” 少女一蹦三尺高,随后又安静的坐下,望向天边,转过头来问道:“竺玉姐姐,如今的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瑶池里头其他也是剑修的姐姐们本命飞剑多多少少都见过了,都很厉害的样子,不过据说这大同圣州东子崖的剑修更厉害,所以蕊蕊想知道,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到底得是什么样子的呀?” 少女好奇,而女子目光一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蝶翼轻分。 “东子崖离我们很遥远呢,他们在北边,而我们在南边,虽然他们很厉害但是地方可比我们瑶池小不少哦,至于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是什么样子,那自然是能够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一剑破万法。” 大同圣州前三甲,东子崖剑修如云,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剑气长阶拒修士于千万里之外;招军台,修士中的武院,个个都是一骑当千的存在;三界山,主峰天岭,次峰地阳、人台陪临,这三座山峰,可以看做是炼化至圆满的法宝,其中主峰天岭,其规模更是直逼七大圣山。瑶池纸面实力当然远远不如这三座宗门巨头,但是常年稳居第四,那也是雷打不动的。 瑶池之地位于大同圣州最南端,宗门地域之广,就算是大同圣州前三甲宗门领域加起来都不够其一半大小。瑶池并不只是几座山头,可以说远离地面,是在空中的一片仙境。其中有上百片大小不一的湖泊,山头更是不下千来座,俨然是自成一片小天地,有山有水,就好比一个秀珍的一州之地。 瑶池只有女子修士,而这里的女修们无论是姿色还是容貌,就算拎出瑶池之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位,在那其他宗门之地里,也是不可夺得的美女仙子,瑶池的女修们自然而然也就是外头男性修士们最仰慕的一些人。 瑶池之中有三种称呼象征地位与身份,最高的为仙子,其次为仙娥,然后便是美姬,剩下的就是其余普通瑶池女修了。 这里,对外只有一条路子,便是如今女子与少女身处的这座亭子之下。 天河滚滚而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座高山流水,一年四季连绵不断,且水流量极大。 曾经有一位男子扬言要登上此山,一睹仙境美景。在努力了半年之后,抬头看去,那瀑布尽头依然是云遮雾绕,自己与山顶的距离好像都不曾变过。又在其坚持了一个月后,男子终于选择了放弃,怪异的是,此次下山,男子只用了三天不到。 对于这高山流水之上是什么,人们更加好奇与确定,定是那仙子所居住之地,因为有人传言在山中曾看见有女仙御空飞行。 “还有呢?还有呢?”,少女追问道。 素衣女子揉了揉少女的头,笑着轻声回答道:“到时候你自己去看看便是了。” 银瀑水声轻盈欢快,天河波纹四起,其中如有繁星点点。 不远处,有一位佩剑的女子脚踩莲花朝着亭子赶来。 女子落地之后,施了个万福,说道:“纯青前辈,祖母有请。” 素衣女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行离去,表示自己随后就到。 张纯青,是瑶池当中为数不多的仙子之一,女子枪修,洞观境修士,曾经参与过那次大战。 “你自己乖乖在此将这本书看完,不要糊弄,回头我要问你书中内容,姐姐去去就来。”,张纯青嘱咐道。 绿裙少女小手握紧拳头,好似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然后瞪大眼睛,开始逐字逐句的轻声朗读。 张纯青身形微动,在原地消失不见,转眼间便是背后灵气化翼,在空中翱翔。 素衣女子眸子微动,从少女的问题中,又想起些往事来。 天底下最强的剑修,我当然见过。不仅剑术高超,绝情也是一流。 素衣女子随后嘴角上扬,身形在空中托起一道晶莹剔透的流萤。 你李相卿属于不了任何人,你只能属于这片天地,独属于你自己脚下的那条剑道。 思念相隔,不仅是山,是水,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 东岳山脚,一架马车缓缓前行,车夫头戴斗笠,腰间悬佩有一把刀匣,嘴里还叼着草根,卧躺在车厢前室,任由前方的红鬃骏马奔驰。 车厢内,两个男人对坐,饮着小酒,一言不发。 蓝袍男子举杯不定,不断的摇晃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水波光粼粼。相比蓝袍男子,与其对坐的墨袍男子显得更为从容一些,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下肚,案几前的酒壶换了几次。 “谢侯,你未免有些担忧过头了。”,畅饮的男子出声道。 蓝袍男子将目光从杯面移至眼前的男人身上,轻叹一声,“前辈,这次可不同往日,还是上心一点比较稳妥。” 名为谢侯的男人这才将手中杯,杯中酒,一饮而尽。 男子含笑,并未回应。 山路盘绕,环状,一拐一拐。 作为大同圣州东边最高最宏伟的山脉,大申册封的第一座正岳,灵气充裕的几乎外泄,毫不夸张的说,就完全是一座由灵气化作的大山。 马车行驶在一棵巨树下停下,车夫先行跳下,环顾四周,左手始终抵在刀鞘上。在不远处的密林旁,树枝如帘子,此时被人掀开,一位中年男子,正了正灰衫,缓缓走来,朝那斗笠车夫抱拳。车夫抱拳回礼,与之点头示意,随后转身跃向车厢,掀开车帘。 “山神大人已经在等此候多时了,你们可以出来了。”,斗笠车夫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晓得了。”,墨衫男子点头,随手提了一坛子酒,与谢侯相继下了马车。 “东岳守山人卜堠见过天策上将,谢前辈!”,自称卜堠的中年男人抱拳单膝跪拜。 “行如此大礼,要不得要不得。”,墨衫男子站在灰衫男子不远处,赶忙将手上的酒坛随手丢了过去。 “这是贺礼,当然,是算我个人的,别嫌少啊。据说这大申天子给的还在路上,内容丰厚的我都有点眼馋。”,墨衫男子作势抹了把下巴。 “上将说笑了,这酒可比天底下大多数东西值钱了。”,卜堠苦笑道。 山岳守山人,也即是山神,既不是人也不是仙,更不是什么精魄鬼魂之类,而是一种像是半灵体半人的存在。本身的道运已经与整座山峰合为一体,而这守山之人的选择,也不是胡乱选择一通,都是生前对朝廷有重大贡献的人,或者实力天赋异禀的人方才能当选,当然,作为这等规模的灵山,能被其兼容,被其选中,那才是重中之重。 此次墨衫男子送的酒,乃称世间精贵。 坛内酒分两层,一层“金樽”,一层“玉盘”。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千。但是这坛子酒,可就不是值万千这么简单。 大申酿造此酒除了加入世间万般珍稀药材之外,取之用的据说是天河渠水。精酿时间超过千年,最重要的是加入了那一滴龙精血才是典中之典。 龙是何许物种?万兽之祖,如今所有的珍兽都算是龙的后裔,传说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九子再繁衍,衍化如今的万般生灵。 大申的这种酒,对于修士来说并不亚于仙家秘药,对于武夫来说,可以算是能够脱胎换骨之物,刚刚破镜的山神卜堠,喝了此酒,不仅能够彻底稳固境界,对于那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也是大大增加。 “今日就用此酒,好好招待一下上将和谢前辈,还请诸位移步寒舍。”,守山人卜堠作有请手势,那原先被树枝遮住的路顿时宽敞起来,变成一条小径,往山上一路延伸。 “甚好甚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墨衫男子两步并作一步,大步向前。 谢侯笑笑不说话,也是快步跟上。 山顶万里无云,只有一片稳居山巅之上,风吹也不动,甚是怪异。 三人围坐在一处石桌前把酒言欢,斗笠车夫只是喝了一碗,便一边赏景去了。 “你看看韩前辈,才吃了一杯,真不给面子。”,墨衫男子打趣道。 斗笠车夫嘴角扯了扯,一碗酒瞬间被其抓入手中,酒白发亮,没有一丝泡沫,看上去属实与寻常白酒无异,车夫一口焖下。 “老夫故意让你们多喝几杯,你小子话是真的多。”,斗笠车夫笑骂道。随即落座石桌,开始大口大口喝起酒来。 “这样才对嘛!来来来,我来跟韩前辈拼拼酒!”,墨衫男子也开始埋头猛喝。 其余两人就这样坐着,陪着两人畅饮。 酒过三巡,地上除了那坛花纹众多的酒坛之外,还多了数十坛山神卜堠自己用山上瓜果酿造的果酒,皆是坛内皆空。 墨衫男子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望向天际。 “卜大人,此间事了,我们再切磋一二,如何?” 山神卜堠点点头。 “有朋自远方来。” 墨衫男子笑了笑。 三人齐刷刷的看向天穹,蓄势待发。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伏线千里终自显 “招军台阳健!来见仙师!”,墨袍男子双手捏拳,朝天边大喊。 姓韩车夫刀已离匣已有一寸。 气氛剑拔弩张。 东岳之巅的天穹上那唯一的那一片云朵骤变,云层破开,一位年轻人,白衣飘展,立于空中,俯瞰山巅。 “要怎样?”,白衣青年笑道,声音没有回响,只是在四人心境中响。 阳健双手负于身后笑着说道:“仙师大驾光临我大同圣州,自然是我等荣幸。” “本道待一会就走”,白衣青年回应。 “不知仙师一会,是多久。”,阳健依然保持微笑。 白衣青年手扶着下颚,动作像是在思考。 “也就,不到百天吧。”,白衣青年说的风轻云淡。 天上一天,地下十年。 唰! 自那东岳山巅,一道白茫拔地而起,如鲲鹏御风,扶摇直上! 白衣青年眼睛眯起,大袖一挥,身旁的白云如龙吸水之势,猛然窜出,与那白茫相撞。 白云飘散,白茫消散。 白衣青年以俯视之姿望向山巅。 斗笠车夫一只手下压斗笠,另一只手搭在刀鞘上,刀身已经出鞘一指宽,刀身雪白如玉。 “这么好讲话的冲虚道人,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蛮横不讲理的小东西?”,斗笠车夫正了正头上的斗笠。 “好久没有出刀了,先拿你磨磨?” 姓韩的斗笠男子拇指一推,刀身尽数脱鞘。顿时,东岳山巅白光大作,包裹了这一整片区域。 “韩家韩风雷,今日欲要斩仙!”,男子挥刀而上,直奔天际云层中的那位白衣青年。刀身就如同他的名字那般,缠绕着飓风和轰雷,滚滚洪流! 山巅剩余三人,都望着这一幕,阳健已经开始转动手腕关节。 “如何?”,谢侯脸色有些阴沉,沉声问道。 “帮忙!”,阳健大喊。 三道身影拔地而起。 东岳山体震动不堪,沙石漫天,尘土飞扬。 四人合力,要与那天上仙人,扳扳手腕! —————— 大同圣州南方有一处叫做寒台的地方,四季飘雪。 雪纷纷而不消融,风吹吹而不留暖。 此处官道,一袭白衣胜雪,缓缓踏雪前行。 有一位男子披着厚厚的白毛狐裘,不断的摩擦手掌。 他并没有继续沿着无积雪的官道前进,而是走向一处林间小径。 云积,雪来,雪花纷纷扬扬。 狐裘男子只好暂时停步于一棵树下,朝树根处轻轻一抚,便是清理出一片空地来。 狐裘男子四处逛荡,抱了一堆难得的干柴,堆积于身前,轻轻一吹,火苗便窜起。 男子脱下狐裘挂在一处树枝上,走出去几步,抬头看这树去。 此树名为绒毛白蜡,树干极长,延伸出树干几米外,极其耐寒,纵使天寒地冻,依旧绿叶繁茂。 男子站在树下,如同站在一把巨大的绿伞之下。 “世人皆说雪雰雰而薄木兮,如今看来也不全是。”,狐裘男子笑了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狐裘男子身躯抖了抖,立马小跑靠近火堆,伸手烤火取暖。 狐裘男子从袖中抽出一卷卷轴,缓缓摊开,是寒台较为简陋的堪舆图。男子手指在卷轴上敲了敲,寻到了一处地方。 “咦?想不到在这山间还会设有一处空间镜?真是奇怪。” 空间镜,墨家所创,启动即可瞬间远去千里,因为打造价格极其昂贵,所以一般这类东西都是只能在一些大城池旁或是上等仙家宗门才会设立一两座。 这幅小堪舆图上,已经被狐裘男子标记了许多个小红点,男子此次寒台最后的目的地,便是一座仙家宗门。 狐裘男子卷起卷轴收回袖内,又从袖内捻出一封来自大漓泉州的书信。 “总算是寄信过来了,让我可好等啊。” 拆开信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狐裘男子呵出一口白气,轻叹一声,重新收好信封。 “总算是要开始了。” 大雪初停。 男子吹灭火堆,重新披上狐裘。 一袭白衣行于大雪林间,仿佛融入此方天地,身形逐渐远去。 —————— 一匹黑棕骏马疾驰在北岳正山山脚下的宽敞官道上。 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绿色的长衫,此时正躺在马背上用斗笠盖住脸部,像是在睡觉。 纵使骏马如何狂奔,男子身形始终不晃不倒,倒是马鞍处挂着的酒葫芦一摇一摆的。 待骏马自然停下,原地徘徊不停,男子这才拿开斗笠,视线随意在四周游走。 男子身材修长,一对细长锐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冷清孤傲,盛气逼人。 绿衫男子朝身后看去,还是在北岳地界,并未出界,男子纵身下马。 “如今还在北岳地界,就如此不老实?” 男子摘下挂在马鞍上的酒葫芦喝了几口,捋了捋身旁骏马的鬃毛。 在不远处的路边出现一道道涟漪,从中走出两道身影。 为首的男子有一对极长的白眉,始终眯着眼睛面带笑意,一身淡黄色的长袍,双手背负在身后。 在其身后的男子缓缓上前,比起长眉男子,身形要高大壮硕不少,一身腱子肉将那一件黑衣撑起,头上还带着白色面具,面具上刻画的是一张恶鬼脸,面露凶色。 “这不是知道北岳山君现如今在闭死关吗,而且公孙先生刚好跌境,不然以我们两个,还真不敢如此鲁莽行事。”,长眉男子笑道。 “就因为我废了你们大荒一个年轻后辈?”,绿衫男子撸起袖管。 “原本最有希望成为大荒最年轻的一位阳神境,却被你们硬生生给打烂阴神,这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算了。”,身材魁梧的黑衣面具男子声音粗犷。 “那是那小子自找的,没事找事,真以为自己本事很大?一群大人在那切磋切磋,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也来凑热闹,所以我就赏了他几拳而已。”,绿衫男子转了转手腕。 “不是我们本事大,是你们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长眉男子摇了摇头。 绿衫男子哈哈大笑,随手将酒壶一抛,身形转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便见到那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身形倒飞出去数百丈。 动如惊雷,拳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似霹雳。 长眉男子反手甩出一把金色长刀,刀身金光流转,刀劲之大,只是还在途中便是能够将前方大地撕裂。未曾想这一下却被绿衫男子以单手抓住,掌刀相接,顿时罡风大作,两人脚下地面崩碎,两人身形都分别下沉数米,气息波及方圆百里,山岳震动。 长眉男子微微皱眉,这一下有些出乎其所料。 绿衫男子紧紧握住刀身,却也不见鲜血流下。 绿衫男子眼神逐渐阴翳,手中握住刀身就是上前一步。长眉男子只感觉双肩一沉,犹如山岳压身。 “是我公孙固龙真打不动了,还是你们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大同圣州公孙先生公孙固龙一身武意如圣州四岳,出拳只觉身前无人。 公孙固龙再次上前一步,竟是徒手将那把金色长刀捏碎,随后一拳自上而下,势如惊雷。 拳到长眉男子身前,只见那男子身形竟是变得虚幻,化为雾气飘散。 公孙固龙一拳落空砸向地面,再次凿出一处巨坑,沙石飞扬。 魁梧汉子飞奔而来,左右双拳交替出拳,公孙固龙以拳对拳,亦如声声闷雷在此处炸响。 最后一拳双方出拳极重,山岳与海水之势对撞,魁梧男子与绿衫男子各自倒滑后退,脚下擦出两道极深的沟壑。 长眉男子身形在不远处再次浮现,看了看手中那把早已碎裂的金色长刀,神情微变。 这把刀名为“破磐”,对纯粹武夫那蛮横的肉身有奇效,完全能够列入那一百零八宝器之一,品质仅次于仙器之下,却被眼前这位绿衫男子一把捏碎,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长眉男子身形一动,一掌抵在倒滑而来的魁梧男子身后,帮其稳住身形。 公孙固龙浑身拳意流淌而下,自然而然停下身形。 “难倒是情报有误?你应该确确实实跌境才对。”,长眉男子语气冷淡。 公孙固龙拍了拍衣领,笑道:“你们情报没错,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纵使我当年受伤再如何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不能重回巅峰?” 这位公孙先生,是当年人界与大荒交战后最往后千余年第二批深入大荒腹地厮杀全身而退的十人之一,其与十人之中的另外一位剑修被称为“泰斗”。 他是“泰”,所以外人又称呼其为公孙泰,另一位因为其本命飞剑“十千斗”得名。 公孙固龙,可是天底下为数不多达到万象境的武夫,但是据说其已经摸到了武道尽头“归元”的门槛。 长眉男子如临大敌。 下一刻,四周场景皆变,从之前的北岳山脚直接来到了一处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 长眉男子手掌一翻变出一杆碧蓝长枪负于身后,四处打量。 “白罡,看来此次我们两得下点血本,不然可能是回不去了。”,长眉男子冷笑道。 “我是不怕死,倒是你崔明是最怕死的。”,名为白罡的魁梧男子笑道。 名为崔明的长眉男子冷哼一声,不再收敛那一身隐藏的气息。 白罡卸下手臂上的两处甲胄,任由其摔落在地,竟是直接砸出两道深坑,这一身武意犹如大江翻浪,流淌周身。 一位洞观境巅峰练气士,一位超凡境武夫。 两妖合力围杀大同圣州公孙固龙。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崩天,弑仙 依靠此方天地,公孙固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实力暂时回归到了十一境万象境。 当时说自己实力再次破境,重回巅峰当然是假的,武夫破境不比那山上练气士,破境越慢越好,要在每一个境界将自己的体魄打熬到极致,所以说武夫破境是一境比一境难。 不过到了现在,公孙固龙先前那一番唬人的话语,现在就完完全全成为实话了。 这道法阵,不仅能隔绝天地,还能暂时让其重回巅峰。 忽而心神中一道声音响起,那人说道:“尽全力打就行了,倒是你看着留下一口气,我还有事要问。” 公孙固龙有些无奈,便在心神言语:“一边要我全力出拳,一边又要我留下一口气,这让我很为难啊。” 那人答非所问道:“天外天留在人间的这些大荒狗腿子已经渗透到了各大州,别的州自有人管,而在我们大同圣州苟存的,我必须要打杀干净!” 就算是他公孙固龙武道接近巅峰,可是这随手一道法术就能改天换地、隔绝天地的神通之法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公孙固龙此行看上去是在赶路,实际上说是在充当一个天大的诱饵才对。 绿衫男子点了点头,一步便跨出数百丈,毫无花哨的一拳而至,伴随着龙鸣之声。 白罡重重的拍打胸脯,皮肤瞬间变得透红,随后浑身缠绕雾气,双脚犹如镶嵌在地,扎下一个极深的马步,双拳尽出。 崔明长枪碧蓝如水,在其脚下方圆几百里之地都被深蓝色的灵气侵染,最后汇聚一点于其手中枪尖之上,蓄势待发。 公孙固龙拳到,与对面两人的攻势相撞。 此处一望无际的草原如同地牛翻背,整个大地如同被掀开一样,朝两旁隆起,那股双方对撞的威力,竟是让这片小天地出现阵阵涟漪,震动不堪。 此方小天地顿时天雷滚滚,巨大的如同小山岳般的巨石倒悬于天,空中电闪雷鸣。 公孙固龙身形在空中后翻,在空中凌空一蹬,再次身形射向地面上的两人。 公孙固龙居高临下,奋力出拳,声势丝毫不低于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天雷。 “痛快痛快!”,公孙固龙呼喊道。 那崔明与白罡对视一眼,随即纷纷显出真身。 白罡身形暴涨数十倍,大如一座小山,浑身自血肉之中挤出一块块刻有奇怪印文的黑色铠甲逐渐覆盖全身。 崔明体型拔高了几分,额头生出两只峥嵘,一大小,眼珠竖如尖针,双手双脚皆化作巨爪,脸颊处还有碧绿色的鳞片浮现。 竟然还是两头大妖。 公孙固龙神色微变,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像二位这等修为的大妖,都应该记录在册,三教九流有专人监管,两位还真是那大荒来的?” 大同圣州在人界地域居中、四面环海,最东边的便是那极其玄妙的三千神州,再往东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荒。 大荒与人界中间有一层三教祖师设立的禁制,互不干扰已经几万年之久。 那大荒最多高大山脉群,最为天下人所知道的便是那被某人一剑劈出的十万大山,在其之中一只只大妖占据山头自立为王。大荒灵气向来稀薄。且部落割据严重常年战事不停歇,导致此方天地中的灵气损耗更为严重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随之天材地宝的诞生也是少之又少,但是大荒疆域的辽阔程度几乎当得上两个人界。 在那场大战未曾开始之前,大荒之中的大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互相看得上的喝一顿酒就算是关系莫逆、同生共死的兄弟了,如若是看不对眼的,不管你实力比我高还是比我低,先揍你一顿再说,打得过就下死手,打不过就跑,跑不过自然就是等死了。当时的大荒只有一小部分的妖族选择绕过那条边境,那个时候还没有如今三教祖师设立的那一条金色阵线,所以两界之人可以很频繁的来往。 大荒的团结不是一日而就的,战乱纷争的世道因为妖族出现的那个妖族,从而变得紧促成一团。 这才有了大荒那场持续百年的侵略战争。 人妖两族皆是损失惨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崔明冷笑道。 显出真身的白罡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砸向夏昱轩。 崔明手握碧蓝长枪,枪尖汇聚浓郁水气,自天上裹挟那些天雷,枪指夏昱轩。 本该属于大荒地界却能够私自来到人界境内,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地域地貌最接近那天外天的三千神州莫不是沦陷?这是最不可能的事。三千神州与大荒相勾结,企图拿下人界?这就更不可能了,镇妖楼前五十位的名字,全是来自那三千神州。 远在此地千里的一位手持宝镜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思考着这些,眼下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一边,越往深处想,越牵扯更多,现在要先解决这两头“偷渡”大妖才是。 宝镜男子的声音再次在公孙固龙的心中响起,“你尽管出拳打杀便是,到时候我自会处理。” 公孙固龙面色平静,身形再次拔地而起,不再留有余力,每一拳都将会是十一境万象境武夫的倾力一拳。 绿衫男子身形如沧海中一粟,拳意却如天边倒悬之泰山。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地下两只大妖只觉得身形一颤,天昏地暗。 —————— 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前室的那位斗笠老者只是稍微拉扯缰绳,前面那一匹飞速奔跑的骏马立马就停止下来。马车后厢,帘子被掀开,两位男子搀扶着下了马车,路旁有一位蓝袍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接引两人。 “没有伤到哪里吧?”,蓝袍中年男子上前问道。 “幸不辱命!”,阳健抱拳笑道。 谢侯抱拳并未作声。 韩风雷更是一言不发。 蓝袍中年男子看向阳健那略显苍白的脸颊,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有些凝重,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手去,一把抓住阳健的手腕。 一股及其紊乱的脉象频频传入其手中。 “是不是跌境了?!”,蓝袍男子厉声道。 阳健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 “师父,您就莫问了,反正那家伙已经废掉了,有这个结果不就最好了?” 被阳健称作师父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在全神贯注的探查着其体内的景象,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得一二,让其拥有一种沦落为凡人的错觉。 阳健早在几年前,其修为就是超过了其师成为了这招军台年轻一辈中的领头人。 十三境阴神境的拳修,一拳之下足以天昏地暗。 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倒不是因为其实力超过其师父所以后者就探查不出虚实,只是阳健有一本命神通,只要其想,任凭你是天上仙人来此,照样看不清楚其一二。 海子名作为阳健的师父是焦急的不行,转过头问其他二人。 韩风雷回答道:“不清楚,老夫一介武夫,可没有你们修士那般灵视之法。” 谢侯摇了摇头道:“海长老,你也看到了,阳健这小子从那一战之后都是保持这般状态,若是你都看不出来,就更不用说我们了对吧?” 尽管如此,海子名还有一计,只见其从袖中拿出一卷玉质的袖珍卷轴。 阳健一看,一拍额头,心里想着,我怎么忘记还有这么一招了,于是乎转过身运转灵气就要一步跨走。 谁曾想海子名只是撇了其一眼,阳健周身凭空出现了一道成监牢状的水流,将其牢牢的困在其中。 阳健干脆盘腿坐下,高举双手。 姜还是老的辣,我投降。 海子名冷哼一声,打开那玉质袖珍卷轴,后者在其手中缓缓升天而去,最终在空中金光大显,上百个金色的文字从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在海子名身前按照顺序排成一列一列。 海子名目光搜寻一圈,下一刻勃然大怒,指着水牢中的阳健吼到:“阳健!出发的时候我们怎么说的?!千叮嘱万嘱咐你还是听不进去?!” “是不是要我跟祖师爷上表,将你逐出师门你才肯罢休?!” 阳健跪坐在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海子名方才所用之物,是为地录简书,其依据修士实力,将全天下前一百名的练气士收录其中并为其排名。 在这地录之下,还有人榜一书,基本上收录的是天底下前一百的年轻修士。 而在地录之上,又有天书,在这天书之上,可就尽是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巅修士了,就好比这招军太的开山祖师爷,位列第二十,三界山的祖师尊,位列第二十三,而东子崖的剑痴老祖,则是高居第九位。这些个修士之中的存在,无一不是参加过万年前那场大战。 阳健前些年在其破境之后,在地录上的排名是直接来到了第五,与三界山最近横空出世的那位“天妒”名次一直反反复复,可是现在,阳健的名字是直接跌到了十名之后。 “境界没了还可以再修炼,师父你就消消气。”,阳健小心翼翼的说道。 “修炼?!你真当练气士修炼出阴神这么容易?!要不是你资质足够好,天赋足够高,否则你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十三境了!”,海子名明显还在气头上。 阳健便不再说话。 海子名生如此大气的原因,一是为其身体着想,修士跌境对于身体的伤害太大,二是为其前途着想,只有地录排名前十名才能进入那三千神州历练。 三千神州跟其他州不同,神州与其他地方隔着一道禁制,其中修士不能随意外出,外部修士也不能随意进入。 三千神州的修炼条件,是全天下所有修士心目中万分神往的。 海子名握了握拳,一脸愁容的看向自己的爱徒,心中五味杂陈。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仙山楼阁,琼楼玉宇,云海作地,头顶便是大日圆月。 这里,便是那神仙居住的天外天。 一位白发白须老者慢悠悠的走向一扇有百尺之高的金色大门处,身上玉白色的法袍金丝几缕,脚踏云海,仙气飘渺。 法袍老者抬头从金色大门顶处往下看来,成千上百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只是在中间便是犹如断层似的,只有稀疏几个。法袍老者嗤笑一声,大步一迈,身形穿过金色大门。 在金色大门里,四根青色石柱高立,每一根青色石柱上都盘踞有一只蛟龙酣睡,淡金色的鳞片铺满全身。 这四只蛟龙,是血脉最接近那条真龙。 四根青色石柱围住的是一处祭坛,悬浮在半空中,由一处云梯与其相连。 祭坛中央是一团无比粘稠的金色水流,金光大盛,只是被包裹在里,光芒便少了些许。 祭坛周围坐着三位少年。 身穿青色道袍的少年头上顶着一顶上清芙蓉冠,银白拂尘被其背在身后,闭目养神。另一边是一位少年僧侣,身披九彩袈裟,散发透体白光的禅杖立在其身旁,少年僧侣一样闭目,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在修静心禅。只有那位白色儒衫的少年,头别白青色玉簪,手里捧着一本蓝色书页的书籍,书名《四库全书》,正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托起书本,不用其动手,书页随心意而动。 儒衫少年瞥了一眼大步而来的法袍老者,嘴角咧了咧,放下手中书籍说道:“稀客。” 随后少年僧侣与道袍少年一同睁眼。 法袍老者打了个稽首,看了一眼三位少年围坐的祭坛中央,笑道:“最近千年,上来几个人啊?” “托你们的福,一个没有,不过也好,上这来作甚?与你们这群家伙勾心斗角?说实话,老夫都有些后悔了。”,自称“老夫”的儒衫少年打趣道。 法袍老者摆了摆手,说道:“与你说话没意思,我找我祖师去。”,随后便向那位道袍少年打了个道门稽首,唤了一声祖师爷。 道袍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说道:“道家有你这么一个破虚,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法袍老者笑而不语。 破虚道人,万年前成为人族屈指可数飞升天外天的修士之一,属于道祖这一脉的旁系弟子。在道祖飞升之后的千年之内紧随其后,仅仅又是百年之内,便是高居天外天话事人的身份。 而在老者面前的这三位少年,正是当年三教祖师。 儒圣,佛陀,道祖。 三位自愿看守这请仙台。 法袍老者并未走上云梯,只是远远观望。 “这请仙台叫什么请仙台,只能有来无回,我看要不改名,要不撤掉算了,舍得三位前辈枯坐在此地。。。。” 没等老者说完,一尊巨大的法相瞬间遮住烈阳,遮盖云海出现在法袍老者上空,随后一掌拍下,一道环绕金光佛经的囚笼将其禁锢在内。 老者始终气定神闲。 少年僧侣放下手中的念珠,眯着眼睛,对着祭坛下那位老者说道:“破虚,这次是你百年来第三次无视规矩擅自闯入此地。” 道袍老者神情自若,伸手触碰那一圈圈金色经文,赞叹道:“儒释道三教,明面上儒家与道家规矩最重,实际上是你们佛家才对,好一个万佛律藏!” 佛经囚笼越缩越小,最后刚好只能容纳下破虚一人。 破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双手合十,好似佛唱一声,身形瞬间云游万里,消失不见。 僧侣少年重新捏起那一串念珠,嘴中喃喃经文,这片天地间的巍峨法相消失不见。 儒衫少年将书卷了卷,敲了敲膝盖,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金色水团,摇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凡人飞升,如今天外天可是想要重新掌管凡界啊。管又管不住,报又报不了,真让人愁啊。” 僧侣少年行了个佛礼,喃喃道:“世人言忍,忍字最难,非大智慧,断然不能。” 道袍少年点了点头,将银尾拂尘搁在手上,行了个道家稽首,说道:“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儒衫少年望向更高的天幕,望向那囚禁着世间唯一一条真龙几缕魂魄的圆日,也点了点头,双手作揖道:“与诸君共勉。” 破虚身形再次出现在金色大门之外,这里其实还站着一位“破虚”,方才只是其阳神远游,此刻与本体合二为一,之所以不愿真身前往,因为金色大门之后的一片小天地,其实还是算是与凡界相通,夹在天外天与凡界之间,对于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压制,再者,那里面坐守的可是三教祖师。 他可不想在里面出什么意外。 破虚望向远方,又是一大步迈出,转瞬千里之外。 “又去哪里了?也不知道那座凡亭有什么好观赏的。” 破虚站在一处青色法阵之上,随后身形直直下坠,破开云层,周身场景迅速变化,最后落在一处湖面之上。 一望无际的湖面,湖水平如明镜。 湖中有座凉亭,名为凡亭,此处设有一座法阵,处于阵法之内的修士能够凭借自身法术任意转换场景,而且是凡界的场景。 凡亭位于天外天正中央,此地以一层秘法圈禁起来,周围天外天派有重兵把守。 湖中亭内,已经坐有两位。 一位年轻人容貌的读书人,在自顾自的喝酒,另一位中年相貌的男子,正在掌观山河挑选景象,环顾四周欣赏人间美景。 “天外天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倒不如凡界那般风景秀丽,只可惜你我下不去,不然做个凡夫俗子,淡然过完一生也不是不好。”,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年轻读书人反驳道。 破虚一步来到凉亭内,坐下,给自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 年轻读书人瞥了一眼法袍老人,冷笑道:“又是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您老不去您那天外天呆着,下凡赏景来了?” 破虚看了一眼读书人,说道:“白同,你最好少跟我阴阳怪气。” 读书人嗤笑一声,埋头饮酒,不再言语。 “临安先生,人间的景象近乎一年一变,是要比天外天好些。”,破虚说道。 另一旁的中年男子笑着点头道:“确实是如此,要不是有这层禁制在,我誓要把这人间游遍,光看不过瘾。” “快了。”,破虚笑道。 名为白同的读书人置若罔闻,中年男子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名为临安的中年男子又说道:“虽然我占中立位,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凡界如今,不太好惹,我们也吃过亏了,还是两次。” “小事,送了一两只苍蝇下去让他们拍了拍,便觉得自己能与天斗了?”,破虚扶须而笑。 没等临安开口,一旁的白同抢先说道:“如今的凡界可是今非昔比,好几个资质够高的后起之秀已经成长起来,再加上那几个能够飞升却不愿的老家伙们,你都没半点警觉?” 破虚又点了点头,破天荒皱了皱眉,说道:“确实是个大隐患。” “听说最近凡界动静闹得不小?”,临安接着问道。 “小打小闹,就当打发打发时间。”,破虚说道 “那些家伙你打算怎么办?破例出手打杀?”,临安再问道。 破虚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又不帮忙,问这么多干什么?” 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安再次将视线放回手中那副“画卷”,笑道:“我好奇,我就问问。” “我自有办法。” 说完,破虚饮完杯中酒后,一闪而逝。 “是我,我就不会这样,凡界过得好好的,我们凭什么插手?天外天又不缺那点灵气。”,白同极其气愤。 临安收起手中那副“画卷”,想了想,然后说道:“就好比你将一块田地暂且搁置,日积月累后,发现那块地竟然要比自己照顾的还要好,你会怎么想?” “收回来呗。”,白同说道。 “那不就是咯。”,临安笑道。 “那就不能和谐共生?”,白同问道,随后又指着头顶骂道:“去他娘的天外。。。” 临安立马捂住他的嘴。 “读书人可不能口无遮拦。” 白同一把拍掉他的手,舍去了酒杯不要,拿起酒壶就是一阵狂饮。 临安笑而不语。 “破虚还真是心大,我们现在能吃亏,以后我希望天外天还能够咽得下这几口气。”,白同冷哼道。 白同思索了一会,说道:“其实破虚那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的天外天确实还是不太惧怕那逐渐崛起的凡界,最近异常活跃的人界看似突飞猛进,实际上还有个大荒作为最大的掣肘,眼下如何解决与大荒的关系才是人界最应该注重的。况且真正算得上威胁的,大荒那边早已被破虚掌握之中,而人界这五个人,有三个至今还坐在请仙台那里,有一个早已销声匿迹多年,至于威胁最大的那个,已经被万年前的布局使得早已魂飞魄散了。” 临安换了一坛子酒水,说道:“李相卿他是没了,但是天外天就不怕人界再出一个李相卿?” 白同笑着看向他,临安便转过头去。 “这世上有几个能达到十四境巅峰剑修的程度?还出现下一个李相卿?”,白同笑了笑,“不太现实。” “剑修怕他做鸟?真以为自己得天独厚了都,还不是你们这群人吹嘘的,在我看来,剑不剑修的,都一个鸟样。”,临安灌了口酒,口气恁大。 白同哈哈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年被李相卿追着屁股砍。我想想啊,至少追了四个州吧?” 临安瞪了他一眼,骂道:“揭人不揭短!白同你皮痒了是吧?!” 当年的李相卿可以说是无人能挡,天穹那条裂痕从天外天降下数十位仙人,其中就有这位临安,可以说是大敌当前,就在人界思考对策之际,李相卿二话不说,直奔天穹,一人一剑力战群仙,结果被他斩杀了三名天外天仙人,重伤两名,其余的便退回了天外天。正是因为这场战斗,才使得这位白衣剑修进入到了天外天的视线中,最终被布局于那大荒之中。 白同连忙摆手说对不住对不住,最后这位中年相貌的仙人神色平淡,却说了一句惊为天人的话语。 “我方前说人界再出一个李相卿不太现实,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啥?!”,临安停下了悬停在嘴边的酒坛子,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白同,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才对。 白同笑道:“只能拭目以待。” 临安立马抹了一把嘴,手一拍桌子,喊道:“这你也算到了?!” 白同立马将手指比在嘴边,示意其小声一点。 “天机不可泄露。”,白同摇头晃脑的,学的是那凡界的神棍。 “我们就在这天外天呢,你还跟我天机不可泄露?”,临安有些被吊起胃口,就连那平常不离手的酒坛子都丢去了不要。 面对其追问,白同始终是掌管山河,浏览人间美景,闭口不言,只是当景象是那大同圣州东子崖出现的时候,这位仙人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万事皆难且莫愁 正直大暑时分,怀泓城内大大小小的店楼纷纷搭建起了蓬楼,添盖瓦片,时隔数月时间,一是能够稍稍遮蔽这毒辣的烈阳,二是早早的为那爽秋的雨水做准备。学宫的中敬先生坐在一间藏书阁内,在这里的东南西北四角各放置一个特制的铁盆,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木炭。这种木炭是用特殊种类的木头烧制而成,点燃不会产生热量,主要还是为了吸潮。这种特制的火盆在这书籍较多的房间里常年放置,以防万一。 大暑节气,晒伏姜、喝伏茶、烧伏香、送“大暑船”。 中敬先生在整理书籍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些许动静,心里一下了然,拿起一张板凳快步走到那门前一坐,手里头还有一把蒲扇轻轻摇动。 “来了来了。”,这位身材高大的老者笑道。 不远处,有一伙热热闹闹的人群,簇拥着一个大物件敲锣打鼓的正从这边走来。 等到那一只队伍靠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众人抬着的竟然是一支大船。 这边是大暑节气,一些个地方传承的习俗,送大暑船,这种船通体火红,长约五丈,宽一丈,船内设有神龛、香案,以备供奉所需。船内还得放上一些个猪羊鸡鱼虾米酒等食品,什么水缸、火刀、桌椅床榻应有尽有,还能见到刀矛枪炮等武器。 船上还挂着好几个小麻袋,里头都是米,每袋一升,为千家万户所施。 这种大暑船必须要在大暑节之前赶造成功。临近大暑节前数日,还得去往当地五圣庙建道场,请一些民间法师送大暑法会,还愿者纷纷将礼品送至院内,以备大暑节装船。法会完成之后,就会有专人召集城内最好的船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进到专门准备好的工坊,就着手开始动工了。 中敬当然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先前还将宋翰支走,让其先行回学宫去。 高大老者双眼微眯,斜靠在门框上,手中缓缓煽动蒲扇,带起些许微风,风意绵绵,走街串巷。 好些日子前,那民间法师前来建道场办法事的时候,中敬就去过旁观,法事是有理有据,只不过到底还只是一位侥幸踏上修行之路的三境修士,那些个符纸在其手中玄乎其玄,众人看得直叩首作拜。毕竟都是老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有人传承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高大老者没有跪拜,只是站在人群中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了一番。 送礼品的时候,中敬给了一袋子钱,数量不多,就十个子。当时在场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就这十个子,或许比起十座怀泓城还要值钱一些。 礼钱,是由文运凝聚而成的钱财,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学宫有五种特有的钱币,分别对应五常,它们又都统称为君子钱。 学宫中敬就是喜欢这种别样的人间烟火气,学宫坐久了腰酸背疼,加上自己上年纪了,是应该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对。 目送着那支队伍逐渐远去,高大老者正想关门进屋子,不经意间眼睛被闪了一下,于是其看向不远处的街角。 灰布袈裟斜披,裸露半身,双手合十,拇指扩张,上挂有一串念珠,清晰的肌肉线条配合那光秃秃的头顶,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只见其步履稳健,眼神明亮睿智,正向这边走来。 高大老者笑了笑。 “稀客。” 于是门也不关了,转身煮茶去了。 大暑时节,也有喝伏茶的习俗,这种茶是为黑茶的一种,茶饼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得用特殊工具将其一片片的剥离而下。 这种茶茶铺里多,但是都不纯。此茶以往可是官茶,一些个走商贩想要贩运这种茶叶,还得向朝廷请引,没引可贩茶一百斤,还得纳税钱,任何人不得私自贩运,否则就得要杀头。不过现在好了,朝廷放得开了,好些个官茶都得以出现在民间茶馆中,只不过品质就很难说得过去。 中敬这一块黝黑的茶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不是那寻常之物,“马合盛”,伏茶大牌,不托点关系还真难弄到手。 茶刚泡好,人便到了。 高大老者起身双手合十,微笑道:“苦海大师,别来无恙。” 僧人点头,将手上的佛珠挂回脖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大师千里迢迢来我大同圣州所谓何事?”,高大老者问道。 “如今你们大同圣州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中敬先生你可清楚?”,苦海僧人缓缓开口。 “自然是都清楚的,安稳了百余年,现在总得是要有事情做。”,中敬一笑,再次注满茶。僧人听完,从行囊中掏出另一本经书放在桌上。 “先莫说你们大同圣州,我们西牛贺州也不算安稳,小打小闹,近些年来,数不胜数。”,僧人睫毛细长,目光炯炯有神,略泛金光。 “游离圣州十数载,坦然心量。”,僧人缓缓说道。 “不去学宫坐坐?”,中敬五指提起茶杯,僧人却是摇头。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僧人鞠躬行礼,拇指轻轻一挑,脖子上的那串念珠其中的一粒化成金光融入经书之中。 “希望此物,中敬先生能帮我交给那位施主。”,说完,僧人便起身离去,口中铮铮有词,双手手指不断摩擦那串念珠。 静如止水,气定神闲。僧人浑身上下辉光艳艳。 光最大,照遍三千大千界;我最小,小到世人皆成佛。 金光筑法相,法相成法身。 僧人身形逐渐变小,随后消失不见。 中敬抬头望向天际,一尊巨大的佛像金身出现在天边,纵使云层遮掩,亦难挡金容刚毅。 僧人立于其中,踏云而行。 高大老者收回视线,看向那本茶桌上的经书,先前还是金光烁烁,如今已经与一本普通的经书毫无区别。 中敬拿起那本经书放回袖中,喃喃道:“就连你们西牛贺州此次都主动入局了,难不成真要在这百年之内做出了断?” 高大老者重新坐下,自己端起茶杯独酌。茶杯泛白,茶水泛黄,一口下去,味道稍苦,唇齿留香。 “我还是希望诸位不要太过于拔苗助长,不是还有百余年的光阴,我们还等的起。”,中敬举杯向天。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忍心说出口。 还请大家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自天地开辟之初,法术流传至今。 他李相卿,只出现了一个。 剑修如云,各自都在努力砥砺自己的剑道,修炼剑心,钻研剑意,攀登峰顶。 他李相卿就是这些剑修远远看不到的云遮雾绕的那座峰顶。 万年来,唯一接近李相卿的人还只有一个,那人常年坐镇三千神州镇妖塔,已经近千年未曾挪步。 但也仅仅只是接近而已。 中敬轻叹一声,倒是有些破天荒的郁闷。 “难道我辈真的就只能等待下一个李相卿的出现?这么多能人异士,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学宫中敬,集万千学识于一身,文运足以堆满天地华池,心念一动便可文运化形,而就算是这样一位学宫的大祭酒,如今也是萌生出了一丝丝无力之感。 高大老者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身为学宫祭酒,岂能有这等心思,要不得要不得。” “有这等心思,还不如去学宫多为那些后生开课讲学才是,太过于游手好闲也不好。” 说罢,中敬挥一挥衣袖,此处藏书阁内门窗紧闭,一道虹光冲向天际,下一刻,这位高大老者便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现在了学宫的广场之上。 这里,有一座十丈高的雕像,儒衫长褂,手持书卷,头别玉簪,满身书香气,儒雅随和之态。 中敬作揖,缓缓低头。 “先生在上,还请佑我人间。” —————— 山间一处小道上,三人成行,只是气氛有些怪异。 李沐春居中,双手笼袖,有些不自在。 在其左侧,是一位蓝袍高大年轻人,牵着马匹,眉眼含笑。 在其右侧,则是一位灰袍年轻道人,也是双手笼袖,面无表情。 居中的青衫挠了挠头,问道:“泸湛,你不会是我爹派来监视我的吧?” 李沐春与林一峰出了那宝庄秘境之后,立刻便被泸湛追上,当时李沐春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穷追不舍,结果带着林一峰一路狂奔,泸湛便骑马在后头追赶,直至追上二人,说了一通之后,就有了如今这个局面。 “少王爷请放心,我已经说服师父他老人家了,我这次完全是自愿跟随少王爷的。”,泸湛微笑道,随后转过头看向那位年轻道人,“既然我已在此,定保少王爷周全,这位道长朋友,还可以自行离去了。” 林一峰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泸湛。。。”,李沐春扯了扯高大年轻人的衣服,“都是自己人,说话不要这么冲,伤了和气可不好。” “我是怕某人另有所图。”,泸湛说道。 林一峰卷了卷袖子,“打一架?” “正有此意。”,泸湛就要将马匹拴好。 李沐春给他们二人一人赏了一肘子。 “都给我老实点!” 二人这才作罢。 李沐春揉了揉眉心,有些愁人,虽说有泸湛的加入,实力会强上很多,但是随之而来的麻烦事也不少。 “泸湛,你听着,这位林一峰道长是我的朋友,生死之交的那种,一路上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采涛郡一事,他还救过我的性命,所以他在身边你大可放心。” 泸湛眨了眨眼,这事他可没听说过,不愧是军中之人,镇南王首徒,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立即朝林一峰抱拳道:“方前多有得罪,还望道长莫怪。” 林一峰摆了摆手,他可没这么小气。 李沐春见到此情此景,笑了起来,招呼着泸湛稍微蹲下一点,然后一把将二人肩膀搂住。 “走江湖嘛,人越多越热闹,记住啊泸湛,以后要听话,这一路走来,都是我出主意的。” 林一峰不置可否,撇了撇嘴,泸湛是笑着连连点头。 “少王爷足智多谋,我等应当少说多做多听才是。” 李沐春想了想,说道:“以后出门在外,不要老是少王爷少王爷的喊,直接喊我沐春就行了。” 泸湛听得直摇头,“这怎么行呢,规矩就是规矩。” “这才没走几步路就硬气了?”,李沐春噘嘴道。 泸湛思索了一会,换了个说法。 “那就喊少主,这个少王爷就别跟我计较了,否则我就不改口,一直喊少王爷了。” 李沐春拍了一把泸湛的胳膊,大步向前。 “怎么就这么犟呢?算了,随你好了。” 泸湛下意识的看向林一峰。 “多相处一会你就知道了。”,林一峰说道,快步跟了上去。 泸湛双手握在腰间的革带上,正了正,看向前方二人有说有笑的背影,高大年轻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少王爷一同走江湖,倒是让人有些许期待。 (本章完) 第六十章 北上万里路,岂能无马? 红日初升。 因为处于北边,距离那日出之地较远,所以站在大同圣州北边的地界上,初生的朝阳如今看上去只有磨盘这么大小,静静的挂在西边的天际线上,随着时辰的不断推移,才会越来越大了一些。 李沐春盘坐在巨石上,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呼吸吐纳,手腕一转,那本记有收玄心诀心得的小蓝本被其收入腰间。这本小书,现在的李沐春并未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就拿出来翻看几下,如今不同往日,自从在林一峰那里知晓了这道心决的重要程度,李沐春对于这小本子就如同稀世珍宝一样一直存放在腰间的金蚕里头,毕竟太过招摇过市是不太好的,万一遇上个懂行的人,那不就是自找麻烦嘛。所以收玄心诀的蓝本,青衫年轻人也只会在闲暇无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一看,从头到尾再翻一遍。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这是崔舆崔大鸿胪教给自己的道理。 这一点,青衫年轻人一直铭记在心间。 李沐春身子猛然一振,将衣物上的水汽尽数振散,便眯起眼睛,远眺天边那一轮刚刚升起不久的红日,十指相扣,拇指不断来回交替。 泸湛则是盘坐在其身后,运用武夫特有的吐纳之法,运转自身真气游走,强健体魄。 林一峰也是躺在这块巨石之上,双手枕在脑后,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嘴里不断轻声念叨着,头还一点一点的。 这块石头之大,能够容得下三个人同时歇息。 因为昨晚有些走得太远的缘故,导致一路上都没碰到客栈或是能够投宿的地方,最后还得是李沐春眼尖,发现了这块巨石,提议临时在此修整一番,否则三人可能就要连夜赶路了。 “抱歉啊,泸湛,这刚加入就让你露宿荒野,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李沐春挠了挠头,憨笑道。 泸湛重重的吐出一口白气,拍打在巨石之上,经久不散。高大年轻人站起身抱拳道:“少主说笑了,这般很好,泸湛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这一路走来一般都是住那高档客栈的,如今再睡这石头,倒是觉得有些腰酸背疼了。”,林一峰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 泸湛不太在意,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那一道初升的朝阳。 李沐春心里暗骂,好你个林一峰,现在不跟你计较,回头再好好收拾收拾你。 青衫年轻人从腰间摸出一封卷轴,摊开,一张大同圣州简易的堪舆图便是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泸湛见状,笑道:“这图,少主是从府上偷摸着拿出来的吧,这平时可不能让外头人看见呐。” 李沐春撇了撇嘴,使劲拍了拍身旁高大年轻人的肩膀。泸湛心领神会,点了头后,立马就盯着这幅堪舆图,不再言语了。 民间的导路地图与这堪舆图是两种东西的。导路图只记载道路,以及各大城池地方,一般是行商之人多用此物,而堪舆图,则是将这沿途的山山水水全都记录在册,而且为官府特许,其他人是不准拥有堪舆图的,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则就会被判作走私货品,不仅要抄家,还得受刑。 堪舆图,就算是最简陋的那种也是不得外传的,更不得走私出界,你想想看,如果敌国拿到了一份极其详细的我州堪舆图结果会如何?可想而知。 林一峰注意力都在那幅堪舆图上,里头勾画的圈圈点点更多了,他们九守道州在这堪舆图方面也是管理的很严。 李沐春盯着图上看了好一会,手指放在自己画好的一条线上不断游走。 “我们早已出了曲州多时,再继续走下去,可能就要翻山越岭比较多了。”,李沐春喃喃道,随后转过头看向泸湛,“你有没有来过这圣州之北,晓不晓得哪条路线要少走点山路?” 泸湛从李沐春手里接过堪舆图看了看,嘴角缓缓上扬,这份堪舆图上标注的十分详细,连一些小河大江和山道都被一一剖析来,在相同的季节,谁的汛期长,哪里的水流急,如何去过河,都被李沐春标注的明明白白。 这样的少王爷如果能够待在师父身边,那绝对会是师父最大的助力。 只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他泸湛也不另外。 武道登顶,辅佐李家蒸蒸日上。 泸湛寻到了一处未曾有过标记的点,那里是两座高山相夹,因为上游常年蓄水且无旱期,所以导致这两座高山相连之处,形成了一道瀑布飞流直下。 泸湛说道:“这处地方,名叫水天涧,虽是高山相连,但是道路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走,行至此处,我们前半段可能会绕些路,但是过了水天涧,前方的路将会好走很多。” 泸湛想起个问题,抬起头来问道:“不知少主,我们此次前行目的地是何方?” 李沐春搓了搓鼻子,指着前方说道:“东子崖。” 泸湛当然听说过东子崖。 “少主是要去东子崖寻山访仙,拜入门下,做那剑修?” 林一峰一拍额头,心想坏了,然后将脸转向一边。 李沐春立马垮起个脸,更加用力的拍了拍高大年轻人的肩膀。 其实关于这事,泸湛多多少少听其师父提起过一些,当即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是抱拳道歉。 李沐春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道:“没事,终究是要面对的,此去东子崖,当然不是去做那什么剑修,只是想去解开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的一个谜团而已。” 泸湛恍然大悟,于是又问道:“那少主为何不曾用那墨家与兵家的空间镜?” 一旁的林一峰眨了眨眼睛,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玩意?这不省事多了。 李沐春站起身,扭了扭腰,拍了拍腰间那明晃晃的“金蚕”,笑道:“你如果问我有没有那山下金银,那么我肯定拍着胸脯说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如果你问我山上灵石有没有。。。。” 青衫年轻人一摊手,“抱歉,囊中羞涩。” 空间镜,是一种除去特殊秘法与法宝之外,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州之地内唯一能够进行远距离传送的重型器物。山上各大宗门有,山下大王朝之间也会有打造。 山上宗门按照自身底蕴深厚,空间镜的规模也有所不同。 有的空间镜,大的能大如江渎入海口,小的只有洞穴口大小。 毕竟空间镜的建造与每隔一段年份的修缮费用都是极高的,而且光是开辟地基就要花费成千上万的山上灵石。 所以如果想要借用一次空间镜,那山上宗门答应是一回事,你付出的费用能否催动空间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山下王朝打造的特殊空间镜一般都是用来广运粮草和屯兵用的,一般不私用,也不对外开放。如今的商家是全天下掌管空间镜最多的势力,大同圣州记载在册的空间镜一共是一百二十三座,光是在商家手底下的,就高达四十来座。商家这些空间镜,一部分用于跨州经商,一部分用于商用,但是有开放时间的限制,总得的来说就是只要你有钱,人人可用。 关于这空间镜的建造之法一共分为上下两卷,是由兵家以及墨家掌管。墨家掌管上册,兵家掌管下册。建成之后还需要一位洞观境及以上的修士用法术神通打开与制定空间镜之间相连通的特殊小天地,也就是一条航道才能进行来回穿梭,每次启动空间镜也是需要投入数量不等的灵石,一般都是按照距离而定。 像李沐春如今这个位置,如果想要去那东子崖,没得个上百珑石,人家估计看都不看你一眼。 山上灵石,琛石为次,珰石其次,珑石最高。 使用一次空间镜的成本可想而知。 “出发吧,趁着还没这么热。”,李沐春翻身跳下巨石。 林一峰窃喜,举起拳头在身前举了举,一副战场上打了胜仗的样子,也紧随其后。 泸湛一跃而下,落地无尘。 李沐春环绕四周,问道:“泸湛,你那匹马呢?” “被我卖了,你们两个都是徒步,我感觉我骑着个马,不太合规矩。”,泸湛笑道,没想到又挨了李沐春一下。 “你还真是傻大个啊你,那匹马,是从府上带来的吧?府上的马能有次品?卖了多少?”,李沐春喊道。 泸湛挠了挠头,报出一个数字,不只是气得直跺脚的李沐春,就连一旁的林一峰都觉得可惜的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马你就卖了一百文?!泸湛啊,以后这种事情先汇报再做打算,如果是我,高低给它卖个一千文。” “至少一千文!” “这还得是你来。”,林一峰忍不住称赞道。 李沐春转身带着二人就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马卖在哪儿了?我们去将它赎回来,然后再购置两匹,我们骑马走,快些。” 泸湛在前方带路,李沐春跟在后头,对于生意门道上对着高大年轻人一通指指点点,泸湛连连点头说是。 林一峰跟在后头,看着身高有些许悬殊的二人,有些想笑。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初战剑修 一身为轻舟,落日南山际。 常随去帆影,远接长天势。 山中山,雾中雾。白云如玉带,聚拢,簇拥,与天相接。 飞鸟似轻舟,自云中划过。 画眉山,是为两座各自东西延展的山脉连接,高耸入云。两处山脉中间是一道浑然天成的缺口,犹如被人一剑劈开,又有些意犹未尽,所以才从山头处分开,山脚处又相互连接。 此山之高,登顶,举目群山皆在山脚,抬头,只见飞鸟畔悬,天际当空。 画眉山云遮雾扰,就如女子之眼眉,挂于天边。 这是一座自太古年间就存在的山脉,占地之广,延展开来成为了连接两大地域的存在。 关于这座画眉山的故事,众说纷纭,有的说其几万年前是浑然天成,又有人说其祖辈口传而下曾亲眼看见是被人一剑劈开,还有人说这山是很久以前从天上掉下来的。 山高地势险,植被繁茂,站在山脚,都能见到那一棵棵垂柳,一株株石竹花。此山众兽繁多,算得上是一块仙家之地,方圆百里之地的百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不会登上此山的。山中灵气盎然,越往山顶灵气就越充裕。 在画眉山山脚不远处,有一村落,规模还不算小,正碰巧今儿个赶集,村子里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家禽的叫声、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村门口有三人骑着马匹缓缓靠近。 李沐春用手遮挡在额头朝远方看去,那座云遮雾绕的画眉山已经能够映入眼帘。 “歇会?”,李沐春问道。 “我没意见。”,林一峰说道。 “可以。”,泸湛点头道。 随即二人就进了村子去。 村子名为桃坪,村民们多穿一些长褂长袖,来到此地,气温已经不同于其他地方了,远远望去那画眉山上白茫茫的一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人早已换上稍稍厚实的衣物。 进了村子,三人改为牵马步行。 李沐春走马观花,一路看去,桃坪村的村民似乎都有养鸟雀的习惯,一些个衣着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的手里举着个鸟笼,里头的小家伙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种鸟雀李沐春认得,叫金丝雀,又称芙蓉鸟,是一种十分著名的笼鸟,体色有黄白桔红古铜不一,在这大同圣州,此鸟又分为北方的“荷会种”与南方的“平仁种”,这荷会和平仁,都是大申地名。此鸟羽色淡,鸣声清脆。 那富贵人家养的鸟体色黄白相接,养的肥肥胖胖的。 “还是差点意思。”,李沐春笑道。 因为真正的好金丝,是白羽毛、红眼睛。 林一峰手里拿着个些许厚重的本子,正在写写画画,一路走来都是如此。 泸湛跟在李沐春后头,偶尔看看店铺和地摊。 李沐春忽然凑了过去,看到林一峰手里的本子,问道:“写啥呢?” 林一峰解释道:“难得来一趟圣州,所以我想将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看看能不能编纂成一本山水游记,回头给道观里的师兄弟看看。” 李沐春笑道:“有心了有心了。” “想不到在这种小地方,也能见到如此景象,远离尘嚣,怡然自得。”,泸湛感慨道。 “小地方才好啊,京城虽大,玩乐的地方也多,但是比起这些远离尘嚣的村子,就是少点什么。”,李沐春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前行。 林一峰忽然说道:“有些东西,我得跟你说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沐春会意,当即就在路旁找了个茶馆领着二人入座。来此处饮茶的人并不多,三人还是选了个清净的位置,靠着窗子,一次落座。 李沐春点了一壶当地特色的打油茶。此茶与别样都不同,是用瓦罐装茶水,制作方法也是颇异,先用茶油倒入热锅之中,再将泡好的茶叶放入锅中翻炒,直到茶叶被炒出汁水,加入沸水烹煮,还需过滤残渣,便可出锅。 此茶十分浓郁,最适合祛寒保暖。 李沐春还死皮赖脸的跑到柜台前问掌柜的这打油茶的制作手法,掌柜的也是一字不漏的都告诉给了青衫年轻人。 众人饮茶完毕,林一峰放下茶杯,说道:“该说正事了。” 李沐春与泸湛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道人。 “泸兄弟刚来,可能有些东西还不知道,所以此次先听,到时候我再一一同你说明。”,林一峰说道。 泸湛点头。 年轻道人看向李沐春,说道:“许久之前,在红烛镇的时候,你还记得我用法术使你看到的那一条线吗?” 李沐春点了点头。 “那一根伏线,是牵扯气运的,一直到采涛郡的如清县和那座萍兴水府中我也见到过。” 林一峰手指掐诀,在泸湛和李沐春眼前一抹,然后用两指在身旁轻轻一提,一根稍显黑色的细线便是被其提起,在黑线之上,还有些许灵气化作的粉尘四散而飞。 “百诡宗?青华山?”,李沐春问道,这两个名字都是从那湖君仰从口中得知的。 林一峰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你们圣州不熟悉,所以并不知道这两个宗门在何处,不过我可推断,我们离他们已经十分接近了。” 李沐春看向一旁的泸湛,后者也是摇头道:“我平时与山上修士打交道的少,所以这两个名字听着也耳生。” 线索就此中断。 李沐春将杯中温茶饮尽,一拍桌子喊道:“出发!现在就去四处打听去。” 交了钱,李沐春问了掌柜,后者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三人出了店门,这次没有选择分头行动,因为村子不是太大,多走走就能走完。 林一峰还是提议要小心为好。 来时路上,太过人迹罕见了。 三人走近一家名为“春韵”的字画铺子,前方站着好几个人,穿着各不一。 穿着蓝色袍子略显苍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身着相对朴素,一身粗布棉袄的年轻男子。一位身背竹箱,头戴棉帽,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籍的书生,以及一些街坊上的教书先生都围观在这间字画铺子前驻足。李沐春让泸湛和林一峰原地等待一会,就稍稍往里人堆里挤了挤,想着凑个热闹,顺便打听打听。只见那铺子门前摆放着一张长木桌,呈暗红色,桌面上看得出来是经过长期打蜡保养,亮闪闪的,上面铺着几张竖长的红纸,身穿红色棉袄马甲的鹤发老者手持毛笔正在写那诗词。 李沐春瞧了瞧桌子旁,还放有几幅早已写好的诗词。诗体近于宫词,多为绝句,文字工丽,内容大都是歌功颂德的,或者寓规谏之意。 李沐春连忙问了问那位背着竹箱的书生。 “请问这位先生,此物可是春贴?” 那位书生转过头来,先是打量了青衫年轻人一番,随后笑着回应道:“正是。” “在后生认知中,春贴一般不都是裁剪,为何这里是手写呢?”,李沐春继续问道。 那书生也不嫌麻烦,反而笑着与其解释了一通。 “这些帖子与那窗 (本章未完,请翻页) 花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一地方习俗,是为写春帖子。在宫里头一般都是用剪彩的形式裁剪出来的,我们这些小乡镇没有那个习惯,于是干脆就用手写了,这样还来得快些。与其说是手写,更像是手画。而这位铺子的李掌柜,便是这十里八乡,画春帖最神的一位了,如果公子喜欢的话,倒是可以买一些回去,讨个喜庆也好。” “这离着过年还有这么长时间呢,此时买回去,会不会有些过早了。”,李沐春倒是有些犹豫不决,因为眼前有几幅还真入了他的眼。 书生笑道:“可不早了,几个月的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再说了,这家店铺的掌柜写春贴手艺是一绝,而且只在这个时候售卖,等到过年前几日来买,可就没有咯。” 李沐春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先生可听闻这方圆之地,有没有一座名为青华山的山头?” 书生手指捏住下巴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沐春笑而不语,与书生道谢之后,还是放弃了购置春贴的想法。 之后,一袭青衫在人群中东问西问,结果没一人知道,李沐春挤出了人群,朝等待着的二人无奈的摆了摆手。 泸湛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留下来打探消息?” 李沐春看向林一峰,后者说道:“都行。” 青衫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权衡一番后,说道:“此时天色还尚早,我的建议是快马加鞭赶往画眉山,如果那里有山上宗门的话,去那里一问,应该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泸湛和林一峰表示赞同。 三人赶回茶馆,解开栓绳,骑着马出了村子去了。 这处地界风大,且多有浓雾,经久不散。大风一吹,雾起凝聚,在三人刚刚离开后,这座名为桃坪的村子很快就被浓雾遮得看不见了。 林一峰骑在马背上,朝后方看了一眼,立马喊道:“快走!” 泸湛稍许降了速度,选择护在李沐春之后,三人马匹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方奔去。 咻咻! 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穿梭,直奔三人而来。 泸湛回头一看,是两把飞剑,托起流萤,穿破雾气,朝这边飞来。 飞剑不大,速度却是极快,三两下便接近了三人。 泸湛在马背上转了个身,紧盯着飞剑来时的方向,迅速出拳,刚好击中一把飞剑,将其打飞出去,另一把却从其耳边呼啸而过。 “小心!朝你们来了!”,泸湛喊道。 三人拉紧缰绳强行将马停下,林一峰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掠出去,怀中云手,将那把飞剑禁锢在身前。 李沐春双手迅速捏上几张符箓,进入战斗姿态。 三人一致看向来时的方向。 一道人影破雾而出。 李沐春嘴角一咧。 自那雾中出现的,是一位身背竹箱,头戴绵帽的书生。 只见书生双指一勾,林一峰怀中那把飞剑挣脱束缚与先前泸湛打飞的那把飞剑一同重回书生身边。 李沐春眯起眼睛,打量着书生,问道:“你是何人?” 书生缓缓落地,看向眼前的三人。 “青华山,陈心。” 三人如临大敌。 书生身前飞剑变化,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 李沐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剑修,一个真正的剑道修士。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背水一战 泸湛一身武意倾泻而出,脚下踩着的地面都下陷几分,此等架势,在高大年轻人身上竟是有猛兽的嘶吼声音传来。 林一峰也摆出一个十分怪异的拳架,虽说没有泸湛的拳意那么具有压迫感,但是此等看上去轻飘飘的拳法却是能够让人有一种凉意直上心头。 李沐春在手臂上贴上了千钧符,脚底是那踩风符,就连之前在吕伯仙那里得来的名剑“颖龙”都是紧紧握在手中。 面对修士界杀力第一的剑修,三人不敢再有所隐瞒,此战将不留余力。 青华山陈心眯起眼睛,视线直接越过左右两边的泸湛以及林一峰,直直的看向居中的李沐春。 “莫不是那把出自剑手太叔杰的颖龙?” 李沐春置若罔闻。 书生双手笼袖,笑眯眯的说道:“剑是把好剑,只可惜不在对的人身上。” 说完这番话,年轻书生这才开始打量起一旁的高大年轻人以及年轻道人。 书生一身气息忽而骤降,刹那间给人的感觉与常人无异。 只见书生低下头去,叹了口气道:“一个四境修士,两个罡身境武夫,我还以为能酣战一场,谁曾想就这等实力,是怎么敢一路追寻过来的?” 就在书生话音刚落的瞬间,林一峰和泸湛身形一闪而逝,左右开弓,刹那间就将陈心包围在中央。 人未到,拳先到。 两种截然不同的拳法裹挟着拳罡,直直砸向居中书生的脑袋。 书生不慌不忙的抬起一只手,在其身旁两侧便瞬间出现了两道由飞剑铸成的墙壁,硬生生的将这两拳接了下来。 只见书生点头道:“就凭这一拳,你们两个还有的打。” 嗡! 一道白光在书生眼前一闪,后者急忙屈膝弯腰,一袭青衫如鬼魅一般出现,颖龙长剑出鞘,直冲书生眉心,未曾想竟然被其躲开了。 书生调整动作,手指再掐剑诀,那两道剑墙四散开来,化作数把碧绿色的飞剑,杀向两旁的泸湛与林一峰。 李沐春站定,手持颖龙横在胸前,再次蓄势待发。 青衫年轻人冷笑道:“你再如此轻敌,下一次就是你的头盖骨了。” 李沐春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几缕发丝飘飘而下。 书生一摸额头上方,果真是少了一些。 书生开怀大笑。 “是我陈心轻敌了,没想到竟然会中一个四境修士的招。” 说罢,一股灵力犹如井口喷泉一般从书生体内迸发而出,在其身旁两侧,一黑一白的灵体化的“陈心”依稀可见。 “我要以你们两个武夫的尸首,祭我这一路上的劳苦功高,然后斩杀你这修士,杀人夺剑。” 十六把碧绿色的飞剑,如同受惊的蜂群,朝着三人一拥而上。 青华山陈心,佩剑“柳絮”,神通便是能够以一化多,滴水不漏。 泸湛一拳打飞三四把飞剑,扛住一批,很快又会有另一批前仆后继。 林一峰是使用那特殊的拳意试图禁锢住那些个飞剑,林一峰在其一旁挥动手中颖龙,将来势汹汹的飞剑一把一把砍飞出去。 三人边打边退。 “少主,林道长,你们两个找机会先走,我来殿后便是,这场战斗我们胜算微乎其微。”,泸湛一边应付着一把把突如其来的飞剑,一边朝二人喊道。 林一峰好不容易控制住了三把飞剑,只是下一刻怀中原本静止不动的飞剑化为雾气飘散而去,然后在不远处重新聚拢,再次朝其杀来。 “这事没得商量,要走一起走。”,李沐春回答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此时开口了,“他说的没错,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殿后,否则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如果说,这青华山陈心只是一个天魂境或者是地魂境剑修,即使其手段多变,还是能够有一战之力的。但是方才其使用灵力驱使飞剑之时,那一道天魂加上一道地魂,眼前的这位剑修,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一位十境命魂境剑修。 只有林一峰不再藏拙,或是李沐春再次劈出那惊为天人的一剑,否则胜算可以说一成不到。 况且,敌对剑修还未曾亮出自己的本命飞剑。 十六把飞剑不断改换轨迹,朝三人飞来。 林一峰当机立断,指挥道:“他的这把佩剑只有一把是真身,其余都是分身,本体力度要远远大于分身,即使这样也不要大意,那些分身照样能将我们戳成马蜂窝。” “泸湛,沐春你们两个暂且掩护我,就在这波攻势下,由我来控制住这把飞剑本体。” 三人一拍即合,换了站位,改成林一峰站在中间。 林一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青衫,说道:“实在不行就往后稍稍,不要勉强自己,大敌当前,可不要逞强。” 李沐春朝其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飞剑将至,泸湛挪步至三人跟前,拉开一个极大的拳架,两个由其拳意幻化而成的虎头在其双拳上凝聚,伴随着一声虎吼,高大年轻人双拳尽出。 虎吼震天,两头猛虎朝飞剑奔袭而去,将空中飞剑雨震飞了一半,剩下的从泸湛身旁划过。 李沐春手持名剑颖龙护卫在林一峰跟前,虽然从出生到现在李沐春自始至终都未曾与其外人学过剑术一招一式,但是在当下,这位青衫年轻人抖搂起剑来,动作行云流水,在旁观者看来丝毫没有生疏姿态。 只见李沐春使用自身灵力包裹剑身,配合上千钧符与踩风符,一剑一剑的将那些个飞剑挡在身前。 就在这时,林一峰突然大喊道:“你们赶紧散开!我感受不到这飞剑本体所在!这家伙,自始至终就在诱导我们,每一把飞剑的打击感都不同!” 林一峰迅速施展道诀,心中默念,两道灵光自其眼中燃烧闪烁,年轻道人视线飞速在这场地上游走,发现在众人脚下有一股异样的灵力正在乱窜。 “注意脚下!” 一把碧绿长剑破土而出,速度极快,直奔青衫年轻人的胸口。 正在操纵这些个飞剑的书生笑了笑。 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李沐春,从未改变过。 “朱砚兄着重提醒过的事情,斩杀青衫,我怎么会忘记呢?” 眼看就要得手,就在这转瞬之间,泸湛身形出现在了李沐春身边,一手将其推开,以至于其手臂被飞剑戳出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泸湛!”,李沐春一个垫步稳住身形,扶住身形踉跄的高大年轻人。 林一峰眼疾手快,一个高跳,也不顾自身安危,徒手将那把飞剑捏在手里。 陈心微微皱眉,再次手掐剑诀,那把被林一峰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飞剑不断发出颤鸣声,在其手里抖搂剑气,很快从道人手中就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流下。 泸湛快速运转真气为自身止血,此时的高大年轻人嘴唇有些发白。李沐春赶忙将自身衣衫扯下一大截,紧紧的缠绕在了泸湛手臂上,然后从腰间金蚕中取出些许丹药,让其服下。 “止血的,效果很好。” 泸湛服下丹药,那鲜血如柱的右臂很快便将衣衫布匹浸湿,而现在明显有些好转。 “怎么样?”,李沐春问道。 泸湛挥舞着刚刚受到重创的右臂,吓得李沐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前者笑着说道:“无碍无碍!此等小伤,不足挂齿。” (本章未完,请翻页) 高大年轻人起身就要重新加入战斗,却被李沐春一把扯住。 “你受了重伤,先在后头跟着,我们换一下,我主你辅。”,李沐春当即说道。大敌当前,也不能说让其好好歇着,只能出此下策。 泸湛应承下来。 李沐春在脚下多贴了几张踩风符,几步路的功夫就赶到了林一峰身旁,泸湛紧随其后。 “如何帮忙?”,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摇了摇头,说道:“暂且不用,你好好看着那家伙,这把飞剑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只见道人手中那一柄原本十分活跃的碧绿飞剑此时此刻光芒暗淡了不少。林一峰另一只手掐道诀,重重的将那把飞剑拍在地上,在剑身上有几段长长的文字浮现,就如同绳索一般,将飞剑牢牢的捆在地面。 “现在就要想办法近身,我们这边两个武夫,只要能打中一拳,我都有办法令我们逃出此地。”,林一峰指挥道。 就在林一峰话音刚落,书生的身形出现,以双指做剑,一剑劈下,好在众人眼疾手快,纷纷四散开来,书生那两指接触地面,强横的剑气直接将此地裂开一条大缝。陈心凌空一蹬,身形直直冲向一旁的李沐春。林一峰与泸湛出现,拦在前方,陈心显出四道灵脉,其中灵气倾泻,化作两把长剑被其握在手中随意一挥,就将二人脚下的地面分割而去。 灵气所化长剑消失,陈心与李沐春面对面对视,前者的身形在后者的眸子中不断放大。 李沐春拔剑出鞘,体内仅有的四道灵脉大开大合,青衫年轻人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斩! 毫无花哨的一剑斩出。 陈心立马收手,身形瞬间远去数尺之地,弓着身子,再次看向李沐春。 那就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剑,仅仅只是带有稍许灵气波动。 陈心一抹额头,竟是渗出冷汗。 刚刚青衫年轻人那一剑,仿佛让其感受到了死字当头,只是一股细小的剑意波动,便能让他远避锋芒。 陈心再次眯眼看去,李沐春斩出的那一剑只是让地面稍稍裂开而已。 “怎么回事?是我太过小心了?”,陈心自问道,不过随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其心境之中的那一颗剑心,确确实实的颤抖了几下。 “怪不得朱砚千叮嘱万嘱咐要我一定要杀了你,如此霸道的剑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果以后真让你成了剑修,那还如何是好?” 陈心试着召回自己那把佩剑柳絮,眼见其暂时动弹不得,而杀心已起的他岂能放过? “此次出门,本就没想到会遇见你们,所以就只带了一把佩剑,没想到你们会有这么难缠。”,陈心微笑道,有些渗人。 对面三人再次聚拢,林一峰和泸湛看去,李沐春双手持剑颤抖不已,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早已浸湿其衣裳。 陈心双指并拢贴近眉心,缓缓向外提起。 李沐春三人只觉得脚下一颤。 一位命魂境剑修祭出了本命飞剑。 青华山陈心,本命飞剑“入竹”。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树斜。 一股从未拥有的过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林一峰在道州之时,曾经见到过剑修出剑,那个时候自己师尊还在身侧,所以并未感受到什么压力。 如今到了圣州,第一次是被李沐春体内那股隐藏的庞然剑意弄得七窍流血,第二次就是在眼前,真正与高出自己境界太多的剑修对敌。 陈心高悬空中,手持“入竹”,挥斩而下。 剑气如剑身,苍翠欲滴,铺天盖地。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身不由己 就在那铺天盖地的剑气即将三人包围之时,林一峰一步跨出,左右手不断腾挪,一黑一白的两只游鱼在其身前浮现。 道人脚踩阴阳太极图,在此立极,即无极生有极,号令天地。 “溟洋大梵,寥廓无光。” 林一峰口念道法雷诀。 “去!” 道人再次使出道门正统太极雷法,黑白相间的雷浆在其身躯上流淌,一时间道人身上雷光大盛,这两道雷浆就如同嗅觉灵敏的异兽一样,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剑气之后,迅速从道人身上尽数与那剑气相撞。 光芒太盛,泸湛与李沐春只好用手臂遮挡住眼眸,很快,就连道人的身形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沙石横飞,眼下所见之处,没有一处地面是完好无损的。 陈心被这股威势给震飞出去,受伤不大,只是看上去有些许狼狈,不过身形依然悬浮半空,脸上露出无比诧异的神色。 “你明明是一位道家武夫,却为何还能使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正统雷法?” 林一峰双袖已经荡然无存,在释放完雷法之后,一股疲倦感瞬间传达到其四肢百骸。 尽全力控制力道的结果,就是道人这般,多余的威力被强制压制在自己身躯之中而不得出,如此这般,久而久之,自然会有一天压制不住,在某一时刻彻底释放。 陈心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使得他现在才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看上去岁数不大的道人。 “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夫和练气士双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林一峰闭眼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掌手背朝上缓缓下压,只是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能使得其脚下的地面碎裂开来。 年轻道人睁开眼睛,开口问道:“还要打吗?” “那是自然。”,陈心手握“入竹”,缓缓朝三人逼近。 “我可以赌你林一峰使不出第二次刚刚那般的正统雷法,但是你们不能赌我会放过你们。”,陈心眼神阴翳,冷冰冰的说道。 林一峰眼皮子有些跳个不停,不过表情依旧未曾改变,当下能否使出第二技雷法,答案是当然能,但是后果如何,他林一峰不敢去想,如今以他的修为,能够如此压制体内那股异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沐春缓缓起身,手中颖龙剑尖直指不远处的书生,笑道:“那你陈心敢不敢赌,我李沐春真能斩出方才那一剑?!” 书生身形一下子停了下来。 陈心一只手放在心口,一脸的惶恐。 “怎么回事?!剑心如此剧烈颤抖,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陈心眼神阴翳,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位青衫年轻人,他可以说谎,但是自己这颗修炼了百余年的剑心,可绝对说不得慌。 陈心冷哼一声道:“你只不过是仗着手中那把名剑虚张声势而已。” 李沐春随即将那把颖龙插入身前的地面,两只手放开,然后一脸戏谑的看向身形再次逼近的书生。 噗通。 陈心再次停下脚步,瞪着眼睛,朝着青衫年轻人大喊道:“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胆敢动摇我剑心?!” 剑修修炼,大道登顶,一颗剑心,可以说是比命还重要。 李沐春则是站在其对面,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笑而不语。 忽然一道声音自李沐春心中响起。 “就这样拖住他,越久越好,我尝试着能否画出一张锁剑符。” 是林一峰的声音。 锁剑符,与道门符箓派没得一点联系,完全与法术符箓脱离,其画符手法之难,平常符 (本章未完,请翻页) 箓十张时间,不一定能画出一张锁剑符来。 道门会绘制此符的人至今为止只有两位,一位是林一峰,另一位便是此符的创造者,林一峰的大师兄,道祖首徒。 锁剑符之所以难以绘制,是因为其需要三个符胆,还需三张不同材质的符纸叠加,最重要的是其画符手法十分复杂多变,一笔要勾连数笔。 这种符箓之所以问世,是因为当时剑修太过横行霸道,仅仅只是一位洞观境剑修就敢在一州之地横行霸道,完全不顾山上修士之间的规矩。 那些山巅大人物,是不能够随意动手的,之前也是只能由他们去管。 林一峰大师兄是道州第四位出手的大人物,也是最后一位。 那是一位妖族的阴神境剑修蛰伏在九守道州多年,一日寻得良机,半个时辰之间,就全灭了五六个山上宗门。 林一峰大师兄名为悠然,道号“羽升”,道祖之所以赐下这个道号其实寓意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这个首徒日后能够羽化飞升,而悠然这个名字,也是道祖为其亲起的,只不过本人不太怎么喜欢就对了,悠然,他觉得有些女孩子气,所以除了道观内的师兄弟们,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其真名。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道祖曾借助三件神兵一把浮尘平定九守道州妖孽。 太初阴阳扇、断魔雄剑、五明降魔扇、元始浮尘。 这些都是比仙器还仙器的存在,要想请动三把神兵同时现身,即使是道祖,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不算小的。 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麈尾自然飘。 而道祖此行的化名便是南山,也是在途中遇见了还年少的悠然。 悠然手中锁剑符,天下之剑,无一不锁,无论是剑形法宝,民间宝剑,亦或是剑修本命飞剑都能使其动弹不得。 千年来,此符还只对一人失效过。 陈心看着眼前的三人,久久不敢向前,并不是其害怕李沐春藏拙,故意隐瞒境界,而是害怕他身怀何种秘宝,能够存储那大剑修的剑气加以使用,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此行的代价,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要是那股剑气过于强横,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们原本能够井水不犯河水的,何必打个照面就要兵戎相见?”,李沐春微笑道。 “你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还能坐以待毙?”,陈心冷笑道。 李沐春却是摇了摇头,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看向书生,摇头说道:“我并不认为青华山是那种与百诡宗能够同流合污的门派。” 陈心眼神变化,明暗不定。 “青华山可能不是,但是不保证我陈心不是。” 李沐春继续说道:“你的剑心十分透彻,只是有些许蒙尘。” “你堂堂一剑修,放着光明大道不走,为何偏偏与那无耻小人同流合污?” 青衫年轻人语调不高,语气也不重,偏偏却是能够震慑人心。 陈心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能看见我那颗剑心?”,陈心问道。 李沐春双指捏住下巴,思索一番之后,回答道:“可以。” 其实不光是他陈心,只要你是剑修,那一颗剑心,必然会被他李沐春一览无余。 话音一落,一道绿芒切割着地面,朝李沐春飞来。 陈心手持“入竹”,身躯四周裹挟剑气俯冲而至。 “那你就更不能留了!” 李沐春此时脸上的表情终于是绷不住了,那股惊人的杀意近在咫尺,只见青衫年轻人大喊道:“林一峰!” “刚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出现在李沐春身后,随之而来的还有泸湛。 年轻道人双指捏住一张厚厚的符箓,向前一掷,嘴里振振有词道:“剑无不利,无我不锁!” “去!” 那一张厚厚的符箓冲向整个人都化作一团剑气的陈心,然后展开不断旋转,符纸上的纹路如同细绳一般。接近有上百条金色的细绳,从那三张符箓中出现,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 陈心身躯一抖楼,只见其手中长剑一个颤抖,直直飞向那张巨网之中,然后被紧紧的吸附于其上,不能动弹,陈心整个人气息随之骤降。 “怎么会?!” 泸湛此时身形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陈心下方,直直挥出一拳,拳过途径,只听见空气中传来阵阵爆响,最后重重的击打在了陈心胸脯之上,将其远远的击飞出去。 “走!我们进画眉山,这符箓临时所绘,困不得他本命飞剑多久!” 三人使出浑身解数冲往那座画眉山山脚。 不久之后,烟尘散去,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缓缓从巨坑中爬起。男子晃了晃头,从怀中摸出一把早已失去光芒的飞剑,苦笑不已。 “如果真挨了那一拳,至少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吧。” 男子起身整理好头发,从烟尘中走出,一身破旧的儒衫一变成了直缀长衫,男子朝空中虚握,那把原本被符箓巨网困住的飞剑挣脱束缚飞回到其手中,然后化作一缕金光重新回到男子眉心处。 陈心抖搂袖子,竟是从中飞出来一个秀珍小人,背后还有一双几近透明的翅膀。 这秀珍小人属于精怪的一种,叫做书信小人,只有巴掌大小,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每一对书信小人都是心意相通,所以一般用其在相隔较远的双方之间互相传递信息,在这普天之下都是属于珍惜物种。 “被他们逃走了。”,陈心对着手掌心中的书信小人说道。 “凭你的实力,还做不到斩杀那三人,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书信小人嘴巴张了张,却是出现另一位男子的声音。 “朱砚,看来还是得麻烦你自己跑一趟。”,陈心说道。 “那你方才那般小人模样做给谁看的?就为了让他们觉得你是假扮青华山的人,实际上却是一个想要杀人夺宝,给钱办事的散修?”,男子声音低沉,“我这边脱不开身。” “你要我做什么事情都行,只是滥杀无辜,我陈心做不到。”,陈心眼神尽是抑郁。 “陈心!”,男子语调突然拔高,“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在告诉你,必须给我杀掉那个叫李沐春的家伙!你的所作所为现在由不得你!你现在背负的是整座青华山!不想要你师父活命,不想要你同门师兄弟活命,你就尽管如此吧!” 陈心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你真能保证我青华山无事?”,陈心颤声问道。 “自然,谁叫你们青华山刚好在我们下得这盘大棋的必经之路上,只要我们布局成功,你师父那结症自然会好,青华山自然会相安无事,你陈心也可以继续当你的剑修,以你的资质,入个五神境界,应该不难。”,男子保证道。 “那好,我会去画眉山追杀那人,但是画眉山历来是我青华山弟子历练之地,其中多异兽,风险极高,如果侥幸被他们越过,那就与我无关了,毕竟这山后头的那座法阵。。。”,陈心回应道。 “如此洽谈不好?非要动怒?”,男子笑了笑,“只要他们过了这山,也就不要你管了,不过最好是在此山之中,将李沐春除掉,我怕迟则生变。”, “知道了。”,陈心说道,随后将书信小人收回袖中。 陈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画眉山,叹了口气,御剑前行。 (本章完) 第六十四掌 既见画眉 画眉山山脚不远处,有三人一路狂奔。 泸湛先前简易包扎过的右臂因为丹药效果已过,又重新开始有鲜血不断的往外渗出,滴落一地。林一峰放慢了速度,跟在两人后头,一边赶路一边处理地上的血迹,所以使得他们前行的速度并不是显得很快。 “是我拖累大家了。”,泸湛满含歉意的说道。 “这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你救我,估计现在我已经被飞剑钉在石壁上了。”,李沐春本想拍了拍高大年轻人的肩膀,意识到其手臂有伤,便是收回了手,改为拍了拍他的后背。 泸湛笑着点头。 “要进山了,我们得寻得一处隐蔽的地方,先替他止血疗伤。”,林一峰提醒二人道。 泸湛的那一只胳膊,在路途中林一峰已经检查过了,好在陈心使用飞剑的时候没有刻意的去操纵那些剑气,否则一旦泸湛体内有陈心的剑气残留,这样不仅会逐渐侵蚀身体,处理起来也是极为麻烦的。 眼前的密林近在咫尺,三人迅速进了林中,李沐春手持颖龙在前方开路,泸湛在中间,林一峰殿后。 名剑不愧是名剑,说是削铁如泥都是最平常不过,李沐春手持长剑只需要在身前轻轻挥动,那些个茂密的植被便是荡然无存。 “好好一把稀世名剑,在你手中倒是像一把樵夫的镰刀。”,林一峰在后头打趣道。 李沐春回头瞥了一眼道人,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在这剑术上,我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我对剑又不太懂,反正名不名剑的,在我手中也只不过比起其他武器要轻一点,用起来锋利一点罢了。” 这是李沐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握剑。 李沐春在方前遭遇陈心的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就将这把颖龙拿了出来。 长剑握在手中,青衫年轻人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就是不太说的出来那种。自少年时在自家府上那座炼武堂中试过世上百般武器,可就独独没有去碰这三尺长锋,现在这么一握在手中,与其他武器对比一下,好像还挺顺手的。 即使这样也不妨碍他李沐春有些抵触,不过比起以往是要好上许多。 “我记得师父也舞的一手好剑,少主为何不与师父学学?”,泸湛突然问道。 李沐春重新将视线移回前方,一剑过去,便是开辟出一条小径来。 “当时不想,现在也不怎么想,只是如今再一想,如果当时学得认真一点,可能就不会像今日这样,拖你们的后腿了。一边面对强敌一边还要留意我这边,很不容易。” 泸湛答不上话,其实他想说这次从京城折返陪同少王爷一同北上,就是为了一路上能够保护好少王爷,但是转念一想,少王爷已经不是那个白衣飘飘,成天无所事事的少年了,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会需要他人保护一说,这不是伤人自尊吗?所以泸湛选择闭口不言。 林一峰可不会如此惯着他,只见年轻道人说道:“你现在知道了?这一路上我提醒过你多少次好好修炼了。” 李沐春点头道:“确实如此,越到这个时候,越觉得修为是如此重要,以我此时的境界,如果没有二位,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泸湛刚想开口,心中响起一道声音,林一峰用心声传音道:“好话可以说,但是也得分场合,此时此刻应当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励才对。” 泸湛权衡一番,说道:“以少主的天赋,如果勤以修炼,半月破一境,不难。” 李沐春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真是辛苦你了。”,林一峰再次以心声传音道。 泸湛呼出一口气。 “那我们就在这画眉山多待些时日,在这段时间里,你李沐春起码要破两境,达到灵慧境我们才好动身。”,林一峰说道。 李沐春点头,泸湛表示没问题。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林一峰也对李沐春充满信心。他的天赋很隐秘,隐藏的实在是太好了,但是在短短一个月内突破两个境界也绝非易事,不过对于如今的李沐春问题还是不大的。五神之下,李沐春可能跌跌撞撞破境不难,但是一旦到了命魂入五神,林一峰觉得,如果李沐春依然保持如今这个心态的话,此生无望。 心事不除,五神不得入,剑不得出。 你李沐春如今什么情况,有人些可能清楚,但是你自己不知道啊。 林一峰突然冒出一句很奇怪的话语,只见年轻道人说道:“竟然有这个能力,就不要让这座天下,对你失望。” 李沐春看向林一峰,眉头一挑,满是询问神色,后者也没回应,只是快步上前,来到队伍最前方,拨开一处灌木,前方景色是一片大的草坪,还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音。 林一峰回望一眼,见没得什么动静,便提议再次稍作休整。 林一峰与泸湛皆无异议。 李沐春来到此处草坪的尽头,低头看去,前面是一处断崖,下方便是峡谷。 泸湛坐在一棵树下打坐,呼吸吐纳调养,林一峰便是一头扎进灌木林中,寻草药去了,不一会儿,还真被其寻到好几株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植物。 “既然是一座灵气盎然的仙山,那么这些灵药自然会有,我也认得一些,因为我们还在山腰的缘故,所以这些低品质的药材随处可见。”,林一峰将捧着的药材放在地上,然后从袖子中摸出一系列捣药的工具。什么石椿、捣药杵应有尽有。 泸湛满脸好奇的看向道人的袖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道长这袖子是何方神圣?” 林一峰一只手比在嘴边,笑道:“道家内部手段,不得外漏。” 泸湛一脸我懂了我懂了的神色。 林一峰准备好后,开始捣药。 看起来道人摘回来很多,其实也就是三种不同的药材。 白茅根、血虞炭、蒲黄。 在研磨之时,虽说这些药材品质不高,但是也是有些许灵光粉尘四溢而出。 “就用这么多,余下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林一峰将剩下的药材收起,然后用手抄起石椿里头已经研磨成浆的药材,均匀的涂抹在了泸湛受伤的手臂上。 泸湛脸侧有些许汗滴落下,虽然表情未变,但是林一峰知道,这么大的伤口敷药上去,不疼才奇怪。 “泸将军真能忍。”,林一峰竖起大拇指,重新帮其包扎好。 “小事。”,泸湛笑道,随后又抱拳道,“泸湛还是要为之前出言不逊,误会林道长再次道歉。” 林一峰轻轻拍了拍高大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轻人的肩膀,笑道:“此事休提,以后还得多多关照才是。” 泸湛笑着点头。 李沐春此时刚好回来,看向泸湛手臂上换好的纱布,问道:“伤势如何了?” “刚刚林道长为我换了药,过不了几日应该活动无碍,但是想要完全痊愈,怕是要点时间。”,泸湛说道。 “那这些时日你就好好歇着,等我们顺道找到一些更高品质的药草再给你换上,那样好的快些。” “刚刚我在附近巡视了一圈,前方无路,是一条断崖,我的建议是绕到山背面去,然后再赶往山腰,寻一处隐蔽处好做落脚。”,李沐春说道。 余下二人并无意见,立刻就出发。 正午的画眉山倒是万籁俱静,只有少许活跃的生灵在草丛中跳动,悉悉索索。天边一轮圆日高挂,日光洒下,有的照在石壁上,有的照在树冠上,只有少许洒落在地上。 相比其他地方,李沐春三人所在的区域,算是较为安全的,这里异兽很少出现。一路走来见过最大的还是属于跟成年男子体型差不多的猿猴类,但它们几乎从不伤人。 林一峰抬头环顾了一圈,说道:“这山中似乎有些古怪,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有些出奇的弱。” “确实如此。”,泸湛也感同身受,就连两个罡身境武夫都是如此,就更不要说身为修士的李沐春了。 “这样也好,起码那陈心就不会这么容易的发现我们了。”,李沐春如是说道。 走了有半炷香的时间,李沐春拨开一丛灌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潭,潭水清澈见底,周围竟然还有三两只白鹿靠着清潭汲水,一大三小。大白鹿通体雪白,身体上还有类似符文般的纹路,看上去异常玄奥,头顶顶着巨大的墨绿色鹿角,上面还闪烁着星星光点。最特别的是那一对深蓝的眸子,一旦对视上竟是让人无法自拔。 另外三只小的应该是没长开的缘故,展现出来的气质远不及大鹿那般。 三人不忍心破坏这般美景,许久都没出声。但是敏锐的大鹿还是察觉到了他们,抬头观察了一番之后,带着小鹿们离开了。 它们消失得很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 李沐春向潭边走去,突然间他像是察觉某种视线,猛的转头看去,在离他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深蓝的眸子正盯着他。青衫年轻人立马认了出来,就是之前的那只大白鹿。年轻人试探性的招了招手,而那双眸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有情况?”,林一峰看着盯着某处的李沐春,询问道。 李沐春摇摇头,来到了水潭旁,里面竟然还有几尾游鱼。 潭水像透明一般清澈,水下的小游鱼颜色各异但是都颇为浅淡,算不上鲜艳亮丽。 泸湛鞠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拍去,山上的潭水格外凉爽。 林一峰眯眼望去,山下的场景已经不怎么看得见了。 四面苍峰翠岳,两旁岗峦耸立,满山树木碧绿。抬头看去,云层似乎伸手可得。 “待到这山下景象变化一些,就说明我们到山的另一边了。”,李沐春双手笼袖说道。 三人继续前行,脚步放缓,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的用双眼收录住这难得的美景。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世间剑修万般,还得看我东子崖 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 一艘小舟子,静静的游荡在东子崖灵虚峰的西湖上。 水泛泛出秀色,山上景物明净。 有时看山亦是看水。 灵虚峰属水,几乎净是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潭,如此好的地理,在这西湖之上自然是有人将府邸选址在此处的。 湖水碧绿,看不出深浅,水下时不时有巨大的阴影窜过,激起些许波荡。 有一位少年躺在舟子上,无人乘船,双手枕于脑后,望着天上,任由舟子随意飘动。 天下看山之人,看山之外,看山水景物者,亦是看山水景物之外。少年不知不觉成了这般赏景的“外人”,既不再看山,也不会去看景。 水面很平静,烟雾缭绕,看不得太远。 少年站起身,望了望四周,平静的只有些许鸟鸣声和潺潺水流声。少年一振袖,一把飞剑钻出袖口,少年立于剑上,一跃而去。 东子崖二长老谢安的府邸便是选址在此处。 谢安的这座水中府邸规模算不上庞大,最喜欢清净地的他,故意挑选了远离东子崖主峰的灵虚峰居住,因为那里实在是太过嘈杂了,况且还紧挨着外界修士唯一能够落脚的浮玉山,那里就更不像话了。谢安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悠闲悠闲的饮着茶水,感受着周遭的万籁俱静。 一位身穿红白相间法袍的少年御剑从其府邸之上飞过,谢安看了一眼,继续品尝自己杯中温热的茶水。在谢安坐着的背后堂屋里,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走出,一只手掀开帘子,另一只手端着茶盘。 白衣女子看向头顶那不断远去的身影,气笑道:“小师弟也真是的,明明路过师父的府邸,也不来打个招呼。” “无妨无妨。”,谢安摇着头缓缓吹着白衣女子刚刚为其填满的滚烫茶水。 庭院外树林里,刚刚落地的少年环顾四周,这处于大湖中央的小岛屿应该是人为搬来的。 临水而居,好处颇多。 都说水流冲煞,这滚滚湖水能将煞气和晦气一并带走。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座水中府邸其实要略处于湖偏北方向,湖水由北向南缓缓流动,而处于上游之地,向来就是聚集山水气运的风水宝地。还有一种说法是可以聚财,临水而居财运好,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山管人丁水管财”。 古人云:“富贵贫贱在水神。”,风水学上都是有得一说的。现在的少年肯定是看不出太多名堂,只是觉得这样的环境真的很静人心,而修行道路上,最难做到的便是一个“静”字。 其实少年很少这般在山门里走动,因为谢安的灵虚峰十分安静,所以少年平日里就喜欢躺在舟子上,任由其在湖中飘荡。 少年刚想往前走走,就见一袭白衣飘过,站立在其面前。 女子身材高挑,手指修长,秀丽乌黑的长发就任其披在肩头,腰间还挂着一条碧绿色的竹筒。女子螓首娥眉,眉眼含笑。 芸芸众生赞,飘飘仙子舞。 修仙路上的姑娘大多数都是长得好看的。 少年是这么想的,但是也就想这么多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白衣女子气质清雅,步伐轻盈,落地无声。 “见过苏师姐。”,少年抱拳道。 “你也知道喊师姐呀,明明路过府上,怎么都不来打个招呼?”,白衣女子用那纤纤玉手指了指少年的鼻子说道。 “这不是怕打扰长老和师姐歇息嘛。”,少年挠了挠头。 白衣女子苏景,是东子崖二长老谢安的亲传弟子。 二人闲庭信步,在这林子里走了一段路程。 “最近老是静不下心来修炼,总是想跑出去,心里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为何。”,少年双手托腮说道。 苏景手掌轻轻放在少年头顶拍了拍,“修行路上你这种状态是常事,所以说小师弟也不能一直沉迷于修炼,烦心的时候就在东子崖多走走。” “可是师祖他老人家答应我,我什么时候晋升五神境界,什么时候就让我下山走江湖去。”,少年一脸愁容,“好想去看看书中描绘的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总有机会的咯,小师弟你现在什么境界了?”,苏景眉眼含笑。 “不久前刚入命魂,离着法觉境还差着远呢。”,少年更愁了。 苏景一时语塞。 十二岁的命魂境剑修。 换做是我我也愁,天天愁自己为何天赋如此之好。 “劳逸结合,才能更有效果,一味死板的修炼,只会拖慢进度。”,苏景只能如此安慰道。 少年点头,“打扰师姐了,我上别处走走去。” 少年抱拳告别,御剑离开。 苏景望着少年离开的身影,轻叹一口气。 跟自家这个最小的师弟说话,还真是让人剑心不稳啊。 白衣女子御剑返回府邸,谢安手中的茶杯刚好快要见底,苏景又为其斟满。 “跟你小师弟说了些什么呢?”,谢安笑问道。 “小师弟说他最近心烦,作为师姐我就开导开导呗。”,苏景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双手托腮,亦如之前的少年。 “你小师弟如今什么境界了?”,谢安又问道。 “前几日刚入命魂。”,苏景回应道。 谢安险些没被那一口热茶给烫着,“如果为师记得没错的话,你小师弟两个月前还是个地魂境。” 苏景闭目养神,“谁知道呢。” “就没跟你说过别的了?”,谢安再次问道。 苏景自然知道自家师父的德性,这东子崖三个长老,个性都怪。 一个爱动嘴皮子,一个好奇心极强,一个最爱动手。 很显然,谢安就是好奇心极强的那个。 苏景娓娓道来,“小师弟说总想去外头。” 谢安点头道:“要是只是年轻人对山门外的向往就好咯,就怕是受到某人的感召。” 苏景直起身子,这回轮到她问了,“感召?” 谢安摇头晃脑道:“曾有流星夜间舞,宝剑自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地初。。。” 还没说完,谢安话语戛然而止,只见其笑道:“啊,这个不能说,暂时还不能说。” “师父!”,苏景摇了摇谢安的身子。 “你师祖说过,真说不得,否则我都要受罚的,以后情况允许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谢安解释道。 “那刚才就别说啊,起了个头又不说,吊人胃口。”,苏景有些气到。 “抱歉抱歉。”,谢安说道。 这位小师弟的天赋,比起东子崖大师兄姜白还要高出不少。在师祖带他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之前,整座东子崖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师弟。师祖的解释是,自己游历山下时捡来的,那个时候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被遗弃在一间破庙之中,被其一眼相中然后带回山门的。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一直将其安置在自己的府邸。 这个说法很牵强,但是大家也都识相的没有多问。 师祖的府邸是禁地,就算是外人拜访都是其亲自出山在浮玉山接待。山门上下,去过师祖府邸的,或许就只有三位长老和屈指可数的几位师兄。 说着说着,苏景有些困意,于是跟谢安打了声招呼,自行回房间睡觉去了。 谢安放下茶杯,走出院门,看着不远处湖边飘来的小舟,一步便跨了上去。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谢安学着少年躺在舟子上,双手枕在脑后,聆听水声和鸟鸣声,欣赏着天边那一朵朵形状各异的云彩。 这样好像很不错啊,怪不得那小子这几日天天如此,是很安逸。 日出东山,日落西海。 少年坐在庭院里,点亮了一盏油灯,据自家师祖说,此灯油是取自东海吞云鲸鲸油炼制而成,点燃可亮如日光,生生不息,飘有异香。 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 少年合上了书籍,望了一眼天边圆月,拿出一本珍藏的江湖小说,手里提着灯,缓缓走进了林子里。 少年现在所处何地,就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少年御剑之时总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飞到了傍晚,不知不觉就飞到了此山中。 好在山中有凉亭,少年便在此处落脚。 夜晚山间的林子,幽黯,原本的鸟鸣声小了,就连水流声似乎也小了。少年在林子里的一处凉亭坐下,斜靠在亭柱上,那本珍藏了许久,每天都忍住只看上一两页的江湖小说就被他放在腿上。 天边的云越来越厚了,少年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这是秋夜,刮刮西风也好啊。 一夜无风也无雨。 少年掏出师祖送给他的一个小瓷壶,拔开壶塞闻了闻,是酒香。少年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喝了一口,果不其然的被呛到。少年擦了擦眼角被呛出的眼泪,下定决心似的又喝了一口,很辣,但是醇香,入肚有些火辣辣的,但是过后人很舒服。 少年笑了笑,味道好像还不错。 少年最近想的有些多了。 有迷茫,有心事,有困惑,有期待。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龙风凤炎 三千神州一处断崖之上,有一位白袍男子盘坐于此地,双目紧闭,面迎那一道道能削铁如泥的阵阵罡风。对面也是一处平整的峭崖,与年轻人隔着一道巨大的天堑鸿沟,传说这里曾是真龙出世之地,也是真凤涅槃之地。 延展百里的巨大鸿沟朝下看去,是一片殷红铺满谷底,犹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此地名为“龙凤堑”,与三千神州另外那一道潜龙在渊的大裂谷有过而无不及。 白袍年轻人盘坐于此,罡风不断袭来,却是不能近年轻人半步之内,这块峭崖上的平地地面已是千疮百孔,一道道狰狞的长条裂痕触目惊心。 陪在一旁的赤袍男子也只敢站于十里之外,盯着那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白袍年轻人,脸色阴晴不定,撸起一只手臂上的袖子,在其手臂上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红色血印。 赤袍男子嘴角抽了抽,双手负于胸前,继续盯着那位纹丝不动的年轻人。 之前这位赤袍男子见罡风对白袍年轻人毫无影响,便是撸起袖子伸出手臂,还故意将一道武夫的纯粹真气聚于手臂之上,结果还是留下了这道血痕。这伤势对于一位已经九境的武夫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那些诡谲的罡风是一道至道道至,密集的就如一张大网密而不漏。 “不服不行啊。”,赤袍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梧桐福地作为三千神州数不清的福地之一,也是整座天下为数不多的上等福地宝地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拥有大多数的上古遗址,以及一些远古大能陨落的府邸。其中的机缘可谓是世上独有一份,特别是这道“龙凤堑”,更是世上所有修士以及武夫的向往之地。 真龙出世留下的罡风,金凤涅槃释放的业火。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宝,只有此地才有。 这世上所有的福地宝地都是自成一片小空间,与外部隔绝,想进难,要出更难。而就是危机与机缘并存的诺大一块地方,却是归这位稳坐于此的男子所拥有。 前些日子有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来到此处,只是说了一句此地归这位男子所有,然后真就没有一人敢出声反驳。 在这实力为尊的三千神州,拳头有多硬,修为有多高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那位少年语出惊人,却是无一人唱反调,其实力可想而知。 白袍男子如此一坐就是一季,虽说是自成天地的一片小福地,但是里头的季节和日子还是与外边同步的。 雪飘如絮,洒落在这座梧桐福地之上,男子还是没有起身的迹象。 之前的那位赤袍男子名为韩硕,是白袍男子的好友,此处福地现在除了白袍男子也就只有韩硕能够自由出入了。 “能被那位大人看上,你小子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韩硕这些日子里是去了又来,只见其一脚将一块小石子踢飞出去,石子在力道的加持下速度迅猛,一下子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了崖对岸去,然后深深的嵌在地上。 在足足踢出去几十块石子后,在那崖对岸的地面上由石子拼凑而成的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阳承大傻叉。 韩硕拍了拍手掌,欣赏着自己的佳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面的崖壁滋啦一声,碎去大半,那几个由石子拼凑出来的字也跟着掉落崖底。 “你韩硕要是闲得蛋疼,我可以帮你送下这龙凤堑底下玩玩去。” 那位已经坐了数个月的白袍男子肩头微微抖了抖,眼眸子颤了颤,缓缓睁开,瞳子中有金光流转。在其身旁的罡风瞬间向外不断扩散,而盘踞在谷底的那些暗金色火苗也是直窜而上,窜上峭崖。 男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那逐渐向外扩张的势头被其瞬间收敛。 “总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怕是都要破境了。”,韩硕笑道,随后伸出一拳。 阳承见状,与其对拳。 “恭喜恭喜。”,韩硕抱拳道。 “还得感谢那位大人的恩赐,这整座梧桐福地在这三千神州有多抢收你也不是不知道。”,阳承说道。 “所以我们还得好好报恩才是啊。”,韩硕双手枕在脑后。 阳承一挥手,在那空中破开一个漩涡,二人一跃而起,进了漩涡去。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西海陈氏 大同圣州北方地界再往西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海岸线拉的很长,如月牙形包裹海域,地域名为西海。 水天一色的海域,其中灵兽繁多,悬停于海面上的淡蓝长鲸,一跃上云层的金色大鱼,其中又属蛟龙类最多。 海岸上,百姓交错杂居,屋舍俨然,只生长于海边的灵物也是层出不齐。百姓靠采摘、打渔为生,因为西海对岸便是西牛贺州,跨海而来的商船也是出现的异常频繁。 海龙关,位于西海岸边,高墙垒起,与大申最北边那座拒虎城同级,皆属于十大天隘之一。 西海陈氏,居于此处已有上百年之久,是辅佐儒家一脉负责约束大同圣州修士的五族十姓之一,陈氏家中,有修士,也有练气士,不过更多的还是一些个既不是武夫也不是练气士的读书人。 西海幅员辽阔,在此处开宗立派的修士并不少,海面上、陆地上皆有,其中又要属海中央那座“滨海山”为最,无一例外,他们都跟西海陈氏关系不错。 一位腰间佩剑的红衣女子走在大街小巷中,因为她并没有戴斗笠的习惯,也不喜欢施展什么障眼法,所以其宛若天仙下凡的容貌,引得街道两旁人群中传来众多炽热的视线。 “喔唷,还好今儿个没点下酒菜,这不,正好来了嘛。” “正,太正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正的。” “她与陈家那几个女儿比起来何如?” “那绝对是高过一筹啊!” 不同的言论七嘴八舌,红衣女子并未理睬,只是朝一个方向走去。 街尾处,这里已经人流量已经很少了,有一位身穿碧青色直缀,头顶银白发扣的男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等见到红衣女子后,男子作揖道:“陈氏家主陈若,恭迎荷先生。” 红衣女子紧忙回了一礼,说道:“学宫荷巧见过陈家主。” 起身后,名为荷巧的红衣女子微笑道:“陈家主随意一点便好,不必太过拘于礼节。” “既是学宫君子,应当受此礼。”,陈若微笑道,虽然这位陈氏家主年龄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是其容貌依然保持着年轻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候的模样,文质彬彬,和蔼可亲。 “荷先生此次前来,是学宫有事传达?”,陈若问道。 两人同行走出街道。 荷巧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只是这些年来,我们五族十姓之间因为各自的事务繁忙已经很少相互走动了,所以我代替荷家以及学宫来你们这边走动走动,问候问候。” 陈若言笑自若,“如此甚好,那么还请荷先生去府上稍作歇息,在下的两个女儿都很想见你呢。” “还记得上次来这西海,还得是好几年前来,不知如今令爱都已多大岁数了?”,荷巧问道。 “其实跟荷先生差不多,都很年轻,但也只能是年龄上差不多了咯,荷先生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学宫君子了,我那两个女儿还一心想着到处玩耍,修行之事也不放在心上,与荷先生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此次荷先生既然来访,陈某还得请求荷先生好好说道说道她们。”,陈若哑然一笑。 荷巧连忙摆手道:“陈家主太过抬举了,晚辈也就只是在学术上肯下功夫,对其稍微感兴趣一点,如若让令爱培养兴趣,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晚辈这二十岁的年纪,两位妹妹不是还有几年时间嘛。不过既然陈家主都如此说了,那我到时候见面一定会指点几句。” 陈若笑着点头。学宫的这位荷先生啊,对于自己的年龄还真是不忌讳,不像其他女子,可是万万提不得的。 荷先生还真是谦虚,天底下对读书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成了学宫君子的又有几个呢?抛去这个不谈,这既是学宫君子又是天才剑修,在这世上上哪里找去? 听说荷先生既不注重容貌,也不喜欢什么金银首饰,独独爱用画卷记录下这世间美景。 还真是跟寻常的女子不太一样啊。 一路寒暄,眼看到了一座府邸大门前,有两位年轻女子站在门前等候已久。 一位身姿玲珑,脸颊微胖,白玉无瑕,是陈家幺女,名为陈璐,另一位身段修长,姿态动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是陈家长女,名为陈果。 两人都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 荷巧招了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手,两位年轻女子见了先是毕恭毕敬的作揖喊道荷先生,然后进了里屋后一人挽着荷巧一只手,瞬间改口道:“荷姐姐!” 陈若轻揉眉心,不过想想又作罢,礼节算是有了,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你们先聊,我去吩咐下人准备午餐,荷先生就在这好好歇息。”,陈若说道。 荷巧也不推辞,便是抱拳道:“谢过陈家主了。” 陈若一走,两个年轻女子就像炸开了锅,一番询问。 “荷姐姐,此次能待多久啊?” “好久都没见到荷姐姐了!” “荷姐姐长得还是这么好看!” “荷姐姐,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去学宫参观参观啊?” 面对一系列的问题,荷巧都是一个一个笑着耐心回答。 陈果突然邪魅一笑,靠近荷巧身旁问道:“荷姐姐可有遇到过心动的公子呀?” 荷巧屈指一弹,正中陈果眉心。 红衣女子气笑道:“就属你最八卦。” 陈璐说道:“姐姐最近看了好些个江湖小说,最喜欢的便是那些个千回百转的男女情爱。” “少看点这些书,多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不光是陈果,陈璐你也是一样的,你爹可为你们着急了。”,荷巧说道。 两位年轻女子点头连连说好。 “荷姐姐啊,你也不能一门心思放在学宫上,多享受享受生活,姐姐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就像陈果方才所说,遇见心动的公子就要勇敢。。。” 陈璐一本正经的说着,但是见到荷巧两个指头叠在一起,便立马捂住了嘴。 “姐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死板,我这一路上写写画画,记录了可多美景呢,想不想看?”,荷巧问道。 陈果陈璐连连点头。 荷巧从佩戴的戒指中取出一幅又一幅亲自绘画的画卷,有山有水,有夕阳余晖,也有朝阳初升。 两位年轻女子欣赏着画卷,口中赞叹个不停。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小水帘洞 画眉山山腰间有一处地方,名为双尖峰,此地段犹如两只牛角一般,从中间分开,两角相互对峙,形成这么一道奇观。 林子里窸窸窣窣,蹿出一个人影来。 李沐春拍了拍衣衫,拍去些许杂草树叶,放眼望去,眼前景象令其大为震撼。 都说北方的山像汉子,南方的山像姑娘。北方大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南方大山秀丽多见真水。 有一条银白色的瀑布高挂,飞瀑之下,好似万支银箭蹿射而下。这一片“银幕”,显然是只有在高山之上才能见到。 此处是哪座高山?自然是脚下画眉山了。 李沐春从小到大,包括从红烛镇一路走来,都没登上过如此高大的山脉。 泸湛与林一峰紧随其后,也是从林子里走出来。 林一峰抱怨道:“你是属猴子的?钻这么快?” 一眼看去,山前与山后全然是两个不同的场景,原本以为会是一山放过一山拦的景象,其实不然,这里没有高山,更没有过多高耸入云的植被,而是一片广袤的平原,一眼根本望不到边。 李沐春嚷嚷着林一峰为其施展道法,让其看得更远一些。 平原尽头,是一处巨大的裂缝,不知道有多长,一眼望不到边,中间有索桥相连,将前方的林子和这处平原划分开来。而在那林子上空,其中的许多灵物悉悉索索,头顶一缕火红毛发的白瞳猴儿窜上树冠,手里拿着一颗碧绿的浆果,似乎察觉了画眉山上的视线,竟是朝这边看来,嘴里还叽叽喳喳,或许只有专门驯养这些灵物的修士才能听明白一点吧。 忽而耳边响起一道道鸟鸣,李沐春回头望去,身后一排碧蓝色羽毛的鸟禽做“一”字队形飞来,见到三人后,稍稍振翅拔高,从三人的头顶掠过。 盘崖缘壁试攀跻,群山向下飞鸟低。 这次泸湛破天荒的也拜托林一峰帮忙施展法术,于是一高一矮并肩而立,一同眺望远望,赞不绝口。 在此之间,林一峰可没闲着,四处晃荡了一圈,站在那一片“银幕”之下,倍感清凉。年轻道人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林一峰本想离开,却是在不经意间瞥见这条飞瀑之中好似有些不同寻常。年轻道人找到一条岩壁,这条岩壁并不宽敞,需要侧着身子才能过去,林一峰身子紧贴岩壁缓缓挪动,初极狭才通人,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在这飞瀑之中,竟然有着一个巨大的洞穴,后头还有空间,就是不知道连接哪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环顾四周,虽然一片漆黑,但是依照着白天照进来的光亮,还是能够依稀看到一些的。 “想不到这瀑布之后,竟然别有洞天。”,林一峰笑道。 又在搜寻一圈过后,见没有任何异兽的踪迹,年轻道人当即决定这里就是最好的落脚点了。 林一峰回到李沐春二人所在的地方,撤去法术,那远处的景象在眼前逐渐撤去。 “你最好有事。”,李沐春瞥了一眼道人。 泸湛只是觉得意犹未尽。 林一峰不屑的指了指不远处说道:“我在瀑布后面找到个洞,李猴子你钻不钻?” “落脚处找到了?那里不会是什么异兽的藏身之处吧?安不安全?”,李沐春接连问道。 林一峰懒得与其解释,示意二人跟上即可。 等过了岩壁,进了石洞,李沐春当即就没了问题。 “值得表扬,不愧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李沐春竖起大拇指。 林一峰无言以对。 “此处确实绝佳,地方宽敞暂且不说,这一道水帘更是天然屏障,就是不知道这洞穴后方通向哪里。”,泸湛在四周走了一圈后说道。 “好的,现在一峰去找点柴火,泸湛再次检查检查周围,确保万无一失。”,李沐春指示道。 “那你呢?”,林一峰正准备动身。 李沐春指了指洞穴深处,笑道:“像这种开路的脏活累活,还是包在本大爷身上吧。” “我看你就是想玩。”,林一峰毫不留情的将其拆穿。 李沐春才不听他胡说,嘴里哼着小曲就往洞穴深处走去了。 岩洞中的空间还是异常的宽敞,并没有因为随着深处而变的狭小,走了近半个时辰,李沐春还是没有见到一丝光亮。 李沐春脚踩在地面上,感觉不对,伸手一摸,脚下的石块有些潮湿,李沐春施展法术探出灵识,虽然如今境界不够,灵识范围有限,但是此时还是足以应付。 果然在不远处李沐春发现了一条暗河,河水冰冷刺骨,不知道源头在何处。 循着暗河走去,很快李沐春便走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块岩壁,在其下方有几块岩石碎裂,有几股水流缓缓流动,此处应该就是暗河的源头。 “原来这里是封死的。”,李沐春朝四周看去,突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块挡在其面前的岩壁颜色与周围的岩石格格不入。 李沐春伸手摸去,岩壁上有许多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好像是有人雕刻出来的图案。 “这不会又是一道法阵吧?”,李沐春说道。想起不久前就是因为一座不知名法阵而被困在其中,青衫年轻人想想就感觉后怕,也不在此过多停留,在这周围溜达了一会后,原路返回。 回到瀑布旁,一旁的崖壁早已堆满了数十捆干柴,林一峰与泸湛此时已不见踪影。 “人呢?”,李沐春喊了一声,声音在这岩洞中回荡。 “往这边进来。”,听到回应后,李沐春循着声音找去,就在一块岩壁的侧方竟然发现一扇石门。 走进石门,这里竟然是一间石室,其中有精心雕琢的石桌几十座,在最前方还有一处高高的石台,石台上方雕刻写有“洞天”二字。在这洞穴中还有数十间精巧的石室,还有一座观景台,上开了一个大洞,白天撒日光,夜晚赏月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回答道:“你进来没看门上刻的字?” 李沐春当即折返,等看到那一行字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嚯!小水帘洞!名字取得大的吓人啊。” 真正的水帘洞,在遥远的西牛贺州,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仙家巨头。据说洞主是一位修为得道,一心向佛的灵兽,本体是一只拥有远古异兽灵明石猴一半血脉的后裔,如今早已化作人形几万年之久,修为据说已经能够与那灵山之上的佛陀掰扯一二。 而这小地方敢取名为小水帘洞,确实有些趣头。 “我与泸湛刚刚进来的时候这里布满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林一峰说道。 泸湛此时从一间石室中走出,朝林一峰摇了摇头,示意并无他人。 “此地安全,让我们待上半年都绰绰有余。”,林一峰笑道,“话说你这一路过去,这岩洞那边是什么?” 李沐春此时坐在高台上的石椅上,回应道:“那边不通,堵死的,只是那巨大的岩壁上好像有人雕刻过某些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法阵一类的。” “法阵?那到时候可得去看看。”,林一峰说道。 这一路奔袭至此,三人都没好好休息过,此时此刻都是坐在一张石椅上,聆听者哗啦哗啦的额流水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我道不散,定保君安 就在三人稍稍歇息一番过后,又开始分头对这名为“小水帘洞”的石室进行搜查,一番倒腾过后,三人发现除了一些个破旧不堪的器皿之外,此处似乎早已被搬空。 “我还以为又是一桩机缘呢,名字取得这么吓人,结果就只是一间被废弃的石室而已,不知道之前是何人有如此雅兴在此地赏景饮酒,也不知道是何等机缘巧合下给这石室取了个这么大的名字。”,李沐春有些纳闷。 林一峰朝泸湛问道:“伤势如何了?” 泸湛像往常一样稍稍转动受伤的胳膊,回答道:“暂无大碍,正常活动应该是没得问题了,还得多亏了道长采摘的那些灵药。” “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如今都是朋友。既然伤势由劣转良,那能否麻烦泸兄去外头稍稍盯着些,我现在抓紧时间指点一下这小子修行。虽说此地较为隐蔽,但是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第一时间知晓。”,林一峰说道。 “当然没问题,一峰兄还请好好指点指点我们少主啊。”,泸湛抱拳道。 就在高大年轻人离去之际,随口又说了一句,“道长不愧是道长,虽然身为我辈武夫,却对练气士修行一事也是涉猎极深,泸某深感佩服。” 说完,泸湛就出了石室去。 林一峰只是笑而不语。 道人心里琢磨,等到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与你们说清楚的。 当下修炼,一方面是因为时间较为充裕,一时间闲来无事,画眉山如此之大,而且拥有一层天然禁制,自行能够在几大程度上限制修士的识海扩张,所以说修士一旦身处此山,除了当下一身修为以外,外界的探查能力近乎与常人无异。这一路过来的痕迹都已经稍加处理过了,否则面对一位命魂境修士的追杀,可能连稍加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对手还是一位剑修。剑修因为要操纵飞剑的缘故,所以剑修的识海比起一般的修士又还要多出一倍。另一方面便是林一峰偶然间发现,在这“小水帘洞”之中的那座观景台,看上去并无异样,但是道人稍加探查,发现竟然是一座十分精巧且设计隐蔽的聚灵台,虽说不知这聚灵台已经存在了多久,几经破碎,但是勉强还是能够使用,在此地修炼灵气的凝聚速度比起外头还是要快上许多的。 李沐春在林一峰的指示下登上了那座观景台,还没等青衫年轻人坐下,一到此地,敏锐的李沐春便是发现了不同之处。 “此处的灵气竟是要浓郁几分。”,李沐春惊讶道。 “所以说此地不可多得,实乃天助我等。”,林一峰笑道。 李沐春当即盘坐而下,变动体内四座灵脉,使用内视之法观察着正在“大口”汲取四周灵气的四座灵脉。 林一峰坐在一旁,看着林一峰身后那若隐若现的四座灵脉,若有所思,随后说道:“据我观察呢,你灵脉的开合程度比起其他修士是要大上许多。” 李沐春因为处于修炼状态,便是用修士独有的心声交流与林一峰问道:“哦?那这里头有什么说法吗?” 林一峰因为不在修炼,自然脱口而出道:“平常修士施展神通法术都是急需要从一座座灵脉中提取灵气加以使用。灵脉合,便是蓄积储存,灵脉开,便是施展吸收。灵脉的开合程度越大,灵气的调动流转量便是越大,一些个修士要想释放某种大范围、大杀伤的神通法术时,都需要蓄力而为,而不是随手就来,若是你达到一定境界以后,这等事情也就是无关紧要了,那些个山巅修士,抬手投足间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移山填海,偷星换月,如果你未曾达到此等境界,还是老老实实依靠灵脉,就算是出招抬手就来的剑修想要斩出惊为天人的一剑都需要稍稍顿一顿才行。” “但是你似乎并不需要注意这一点。” 林一峰换了种坐姿。 “你的灵脉开合程度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修士中最不同寻常的,几乎没有什么交替,对于这天地间的灵气,怎么说呢,你的灵脉更多体现出的像是一种。。。贪婪,对次方天地灵气的贪婪,狠不得吸收殆尽,这也导致你李沐春在灵力控制方面天赋应该是属于顶级的,在以往的战斗中,就比如你使用我们道门的符箓信手拈来,除去符箓品质高这一点,还有你自己方面的因素。” 林一峰顿了顿,又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往器修方面发展?” “器修?”,李沐春用心声问道。 “所谓器修呢,就比如剑修、枪修、刀修这样,本命物修炼出来是武器的样式,修士本身施展神通法术与人对敌离不开本命武器,这等修士对本命物的依赖性可能会有些大,但是这也是唯一可以算得上是缺点的缺点了,相比起武修一类,拳修、掌修、指修就没有这么麻烦,修炼出本命物的几率也会大上很多,但是后者的杀伤力肯定是没有前者大的。” 林一峰说了一通,李沐春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间。 “那你觉得哪个最适合我?”,李沐春问道。 “剑修。”,林一峰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就知道。”,李沐春苦笑道。 林一峰表情肃穆,“不要埋没了自己的天赋沐春,你要对你自己负责,别太把自己不当回事了。” “我知道。”,李沐春语气平淡,“道理我都懂,我也很想,但是身子他就是不允许啊。” 林一峰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要是如今能去九守道州,让你去那云阳树下坐一坐,你这些毛病包括一切心病就都烟消云散了。” “那云阳树真就这么神?听你常常说起,竟然你去过,那便与我分享分享心得呗。”,李沐春说道。 林一峰挠了挠头,“这怎么跟你说,等哪天你自己去过了自然会知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沐春则是自嘲道:“我现在就连这圣州都混不明白,就更别说跨州远游了,到那里去还不是整天让人欺负?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想去你们道州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你抓紧时间专心修炼就有机会,就算如今我们时间有余,也经不起你这么霍霍。”,林一峰提醒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专心修炼,好好感受这周遭的灵气,尽最大能力将其收入灵脉之中,待到由杂转纯之后,再让其流入你的四肢百骸,余下的灵气就让其储存在灵脉中,这样不仅可以强健你的体魄,也不耽搁新灵脉的诞生,一举两得。” “得嘞。”,李沐春便不再说话。 待到李沐春进入状态,渐入佳境,林一峰便起身离开了石室,找到盘坐在瀑布不远处石台上的泸湛。 “泸湛兄弟。”,林一峰说道。 泸湛睁开眼睛,从石台上跳下,问道:“少主他?” “已经进入状态了,在其体内有太多驳杂的灵气等着他自己转换,再加上之前山脚一战,我相信破境就在不久之后。”,林一峰说道。 “那就好。”,泸湛微笑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示意泸湛坐下,两人并排坐在瀑布之前。 道人问道:“你对你们家少主了解多少?” 泸湛回忆一番后,说道:“从小就在一个府邸长大,只不过我未曾与少主见面而已,他跟随师父在东府居住,像我等都是平日里在西府待的多一些,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被师父选中,才得以隔三差五跟随师父去东府看看。那个时候站在阁楼上远远的看着年少的少王爷便觉得有趣,听师父说,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虽说少王爷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在师父的强烈要求下不出半个月就已经全部记下了,而且还悟出了自己的一套说辞,就连琴棋书画这些个少王爷依然是信手拈来。平日里师父谈及他这个儿子的时候也是不惜赞赏之词,可以看得出来师父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只是万分疼爱,更多的还是骄傲。” 说到这里,泸湛便有些失落,“只不过在师母因病去世之后,少王爷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后来稍微走出来一点后还是那般风风火火,直到少王爷成了如今这般翩翩公子,说实话,我泸湛还是很开心的。” “这一路上来,一峰兄弟功不可没,我先替我师父谢过兄弟了。”,泸湛抱拳躬身,却被林一峰扶起。 “泸湛啊,这大申虎烈将军要是传出去私底下如此扭捏,那可就不好了。”,林一峰微笑道,“我早已视沐春为亲兄弟,这些话以后就莫要再说了。” 泸湛起身笑道:“那以后就不说了哈。” 二人再次坐下,林一峰说道:“言归正传,沐春实力其实远不如此,想必你这一路上途经采涛郡也多多少少听人提起过一点吧。” 泸湛点头道:“自然,当地人都说少主是位大剑仙。” 林一峰轻拍大腿,笑道:“那一剑很可惜你没能亲眼见到,真的是惊为天人。” “可是在我印象中,少主最讨厌的便是练剑了,如今这是?”,泸湛琢磨着。 “这是好事,心境在变化,说明沐春他在慢慢放下了。”,林一峰说道。 “就因为生了少王爷后,师母时不时身体上出现的剑伤竟能让少主愧疚至此。”,泸湛摇了摇头。 “身负如此气运之人,纵使是练气士灵体之躯也是扛不住吗。”,林一峰深有感触,感到惋惜。 “那少主他到底是什么一情况?”,泸湛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可听闻李相卿这个名字?”,林一峰缓缓说道。 “自然听说过,不过少主为何能与其扯上关系?”,泸湛骇然,情不自禁的起身。 “重生转世,在这修士满天飞的天下,并不少见。” 说完,林一峰便不再多说,天机不可泄露,多说只会引来麻烦事,更何况还是从他林一峰口中说出来的。 泸湛又一屁股坐了下去,脸色凝重,在其心中可谓是忧喜参半。 林一峰拍了拍高大年轻人的左肩,笑道:“无关紧要,放心便是,只要我林一峰陪在他身边一刻,在其真正成长起来之前,绝对会护他平安。” “一峰兄弟,你大老远前来,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泸湛苦笑道,“你们道家不是最注重因果了吗?” “我乐意啊。”,林一峰笑道。 这天下肯定都是想要他李相卿活着的。 但是这天下,也未必不需要他李沐春啊。 (本章完) 第七十章 疏雨洗芙蓉 李沐春站在观景台上,手持颖龙在身前。青衫年轻人盯着手中长剑,面无表情。 林一峰走上台子,笑问道:“对这剑,你都知道多少?” 李沐春摇了摇头,“从年少到如今,都未曾接触过,第一次见人用剑,还是那位青华山陈心。” 道人微微抬首,笑道:“你爹还真是疼你。” 这一点,青衫年轻人倒是深信不疑。 “之前见你战斗,好像连最基本的剑招都不太会?”,林一峰问道。 “那是自然。”,李沐春回答道。 道人转过身朝坐在观景台下方的泸湛问道:“泸兄!剑招会不会?” 泸湛起身回应道:“一峰兄弟见笑了,我自幼便研习枪法,对于剑术一事,实在是难以帮上忙啊。” 李沐春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爹李涣最拿手的便是一招李家六合枪,那么作为其唯一亲传弟子的泸湛自然不会去学习其他武器了。 李家的这一套六合枪法,主要以拦、拿、扎为主,动作比起其他枪法简洁明快,固定招式就那么几招几式,更多的还是在枪法上的丰富攻守变化,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往往能在捉对厮杀之中打人一个措手不及,这等枪法的厉害之处,是既可以先发制人,也可以转攻为守。 六合枪法又分为内三合和外三合,内三合为心、气、胆,外三合为手、脚、眼,要做到眼与心合,气与力合,步与招合,方为六合,才能使得这套枪法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 死在李涣这套枪法之下的敌将数不胜数。 很久之前,在李沐春还很小的时候,李涣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套传家枪法教给他,但是久而久之,因为泸湛的出现,再加上李沐春他娘亲病种离世,李涣也就不忍心在这样对自家儿子苛刻,于是改为将这套枪法传给了泸湛,如今的泸湛还只能做到四合,枪法并未大成。 林一峰拍了拍手,“那就没得办法了,小道恰好懂一点剑术,虽然只是一点皮毛,但是也足以让你先开个头了。” “你这剑术不会又是偷看你家道观某个师兄弟学来的吧?”,李沐春疑惑道。 林一峰缓缓将脸转了过去。 还真就是这样。 “那你学不学嘛。”,林一峰问道。 “来,不学白不学。”,李沐春摆出一个架势。 林一峰从袖中缓缓摸出一把桃木剑来。 “那先来过几招,我观察观察。”,道人说道,就对李沐春举起那把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桃木剑。 “那就请林道长不要留手了,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李沐春笑道。 李沐春又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把黑色长剑,有些犹豫,道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误伤到我。” 李沐春自然知道,手里握着那柄颖龙,在阳光的照射下,剑身流光溢转,微黑的剑身神韵十足。长剑十分轻盈,青衫年轻人掂量掂量,皱起眉头,只是当下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早些年李沐春在百无聊赖的闲暇之余翻看过一本《百兵集》,只不过里头甚是奇怪,记录了六种剑型以及各种旁支,像是其他武器,例如长枪,最后几页必定是一些基础枪法,但是剑这几页,什么也没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因为此书出自墨家学士手中,墨家也使剑,但是使的是无锋重剑,剑法与世间剑法截然不同,且概不外传。李沐春是毫无剑术基础,这一点毋庸置疑。 道人一个蹬腿,身形快速接近青衫年轻人,面带笑容。 也就是现在能跟你在剑术上过过招了,以后哪还敢这样比试?那不纯纯给自个打脸嘛。 其实李沐春自林一峰手持桃木剑起就开始观察了,此时也是稍微料到,横起长剑,将这一剑卸去。道人一个灵巧转身,剑尖再一次点向李沐春,道人连续抖动手腕,空中竟是出现残影。一剑接着一剑。李沐春只看清了一些路数,纵使意识跟得上,只是身子怎么都是差起许多,被那桃木剑身顶住了好几下,身形只能不断后退。 李沐春逐渐被逼至石壁,道人却丝毫不见退让。就在接近石壁那一刻,李沐春抓住道人出剑的空隙,出腿使劲一蹬石壁,整个身子腾空起,身处道人头顶上空越过,立马提起一口,身形又是瞬间移动至了道人身后,导致林一峰好几剑落了空。 李沐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出手,挥剑而下。 嘭! 下一秒,青衫年轻人身子就飞了出去,擦着地面滑了出去,只不过力道并不怎么重。 “你这真只是懂一些皮毛?”,李沐春不太相信,揉了揉自己的腰部。 林一峰持剑在背,另一只手两个手指比出一个空隙,笑道:“真就只懂一点点。” “话说你刚刚为什么要犹豫?你不会真以为会伤到我吧?”,道人问道。 之前李沐春身形已经到了道人视野的死角,并且还是在道人出剑的瞬间,可以说时机和角度都是恰到好处。 只是道人之后的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 如果他想,甚至可以更快。 这还真不是他林一峰剑术如何如何了得,这完全就是在利用自己武夫的对敌技巧。 他李沐春现在接不住很正常,接住了才不正常。 面对道人的质问,李沐春并未作答,只是摆了摆手,便是挥袖擦拭那把长剑。 林一峰伸出手,拉起李沐春。 “身法还不错,只是这剑法。”,道人瞥了一眼青衫。 “还真是烂到不行。”,林一峰补充道。 李沐春撇了撇嘴,这还用你说? 就在之前的切磋中,道人只是用了剑术中最为基础的刺、劈、撩、挂、点、托、扫、截,一气喝成,虽然在常人看起来,速度会很快,但是他知道这种程度,李沐春必然看得一清二楚。 “看清楚了几样?”,林一峰问道。 李沐春摸着下巴,想了想,将道人之前的动作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 “不多,也就这几样。”,李沐春开始挥剑,将林一峰刚刚所有的动作全都重现了一遍。 就只是挥动这几剑最简单的动作,无论是形还是意,都远远超过了林一峰方才的动作,如果外人看来,绝对想不到这是李沐春第一天练剑。 这次轮到道人挑了挑眉,真谦虚啊,你这是一招不漏全记下了啊。 “学得倒是有几分像吗。”,林一峰收回桃木剑,“那就先练着这几式。”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就没从道观里偷。。。借几本剑术出来?”,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斜眼过去,说道:“我们道家剑术都有严格管控,你以为我是谁?能在道观来去自如?” “握剑的感觉是不是跟其他武器比较起来,不太一样?”,林一峰问道。 青衫年轻人握了握剑柄,点头道:“确实不太一样,比枪快,比刀轻,招式还是挺繁琐的。” 挺繁琐你看一眼就都会了? 林一峰无言以对。 “那你自个先好好琢磨琢磨,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将来选择成为剑修,那么悟出自己的剑意是十分重要的,我如今教你在自身的剑意面前就连小把戏都算不上,毕竟武夫的剑道与剑修的剑道那可是天壤之别。”,林一峰解释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开始重复先前林一峰演示的一招一式。 道人跳下观景台,从袖中摸出一个葫芦,晃了晃,里头还有些响动,随后丢给坐在一边的泸湛。 “试着喝点酒,这里头是药酒,没得关系。”,林一峰说道。 泸湛拔开塞子闻了闻,是一股清香,特有的药香味混杂着酒味。泸湛一口闷了大口,笑道:“自从跟了师父习武,对我酒水管控还是挺严的,只有过节的时候才有酒喝,如今一峰兄弟这一口,实乃让我泸某人久旱逢甘霖呐!” 林一峰双手笼袖,笑着缓缓点头。 没过多久,哗哗的雨声响起,先是一滴两滴,下一刻瞬间变大。 林一峰与泸湛来到瀑布前往下看去,那湖泊之上,尽是雨点击打开来的涟漪。 “泸兄有无钓鱼的习惯?”,林一峰忽然问道。 “没有,但是可以尝试。”,泸湛笑道。 一阵风穿过峡谷,从瀑布两侧灌入这岩洞之中,竟是让人心生凉意。 林一峰搓了搓手,笑道:“那正好,我这里刚好有两套渔具以及蓑衣,待会我两去那湖边寻一处地方,好好钓上个几只,今晚正好天气转凉,喝一口鲜热的鱼汤。” “甚好甚好,一峰兄弟还挺会过日子的。”,泸湛哈哈笑着应承下来。 此时李沐春刚好结束修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来到二人身边。 泸湛转过身打了声招呼,细细看去,自家少主步态比起先前不知道轻盈多少,果真是个练武奇才,可惜,少主注定志不在此处。 “钓鱼的任务交给你们,烹煮就交给我吧,刚好好好犒劳犒劳你们两个一下,近日里辛苦了。”,李沐春换了一身白衣,夜色渐晚,又是清风徐徐,如今李沐春给人的感觉太过仙气飘飘了。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句话仿佛就是为其量身定做。 不知道以后又有多少仙子以及凡尘女子要遭殃哦。 林一峰想到这样子的画面,就想要笑出声来。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李沐春双手笼袖,感受着一丝丝凉意。酷暑夏日,便是在这一步一步的路途中到达终点。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白衣旁飘如诗,长枪少年郎 云去山如画,用来形容画眉山绝不为过,风花一去,才能窥探到此山真容,只是在这山腰间便是云遮雾绕,犹如一架云梯直通山巅。 踏在通往山上的云梯上,会给人一种直通天上的错觉。 虽说刚刚入秋,但是在这画眉山上竟是给人一种寒冬的感觉。 “这酷暑总算是过去了。”,林一峰终于不用再为时不时要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而苦恼了。 “你不觉得有些风趣独独只有在这夏日里才有的吗?”,李沐春笑道。 “火伞高张,炎威如炽。”,林一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毕竟九守道州道观里头可太过凉快了,他林一峰可不是喜欢戏水打闹,成天顶着个太阳出门的人。 “暑雨留蒸湿,江风借夕凉。”,李沐春笑着回应道。 两人随后对视一眼。 “对一对?”,李沐春笑道。 林一峰则是微笑着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少王爷学富五车、学识渊博,我一云游小道,怎的比得了?” 李沐春就要一脚过去,却被道人扭腰躲开了。 “哪里学来的不入流的马屁功夫?”,李沐春笑骂道。 “某人。”,林一峰笑嘻嘻。 泸湛站在一旁,脸上写满和悦二字,这些日子来对于两人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些天里,可不光只是李沐春一人在刻苦修行,泸湛动作稍微能够做大一点后,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一块空地打磨自己的武艺了,倒是林一峰成天上下像个无事人,一下子登上那观景台与李沐春指点几句,一下子又跑到泸湛那里,与其切磋一二交流交流。 此时的泸湛换了一身入秋的衣服,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袍,在其手中紧握一丈余长的长枪,不断挥动,划开空气,划出长虹,一招一式,盛气凌人。每踏出一步,都会震的石台阶轰隆巨响,气势十足。高大年轻人眼神刚毅,动作一气呵成,舒展灵巧,毫不拖泥带水。 坐在一旁石台上的林一峰不断拍手称好,“这就是李家的独门绝学六合枪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泸湛收招敛气,呼出一口白气拍打在地面上,经久不散,朝着林一峰抱拳道:“献丑了。” “怎会怎会。”,林一峰从石台摆手说道,随后又提醒道:“势起,顷刻难平,李泸兄,你接着挥,不用管我。” 泸湛点了点头,脚尖一挑,长枪再次归于手中,势头再起,气场再次凝聚,等到高大年轻人进入到那种状态之后,林一峰眯眼看去,泸湛身旁形成的气场,竟是一头头凶猛的野兽,有气吞山河的雄狮、盛气凌人的猛虎、神气十足的雄鹰。 “这等气象,大申还真是遇到宝了,还好进了李府,如果一心为大申卖命,还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事呢。”,林一峰自言自语道,随后又轻轻扇了自己两嘴巴,“怎么能这么想泸兄弟呢,贫道罪过罪过啊。” 泸湛不断挥舞手中长枪,势头越来越盛,在其身前竟是慢慢凝聚出一个同样拿着枪的虚影来。泸湛与其周旋,知道那道虚影起枪就是垫步上前,泸湛一个闪躲,长枪在背后一转,直去虚影胸前。那道虚影也不是泛泛之辈,立马立中四平,待守之法,枪头略微低下,指向泸 (本章未完,请翻页) 湛长枪之下,梨花摆头,便拿即拿,便拦即拦,这便是李家六合枪的防御姿态。面对此招,泸湛自然知晓,在前进路上立马变换动作,势势之中,招招之内,单手持枪扎入。 “吃枪换枪是也!”,泸湛大喝道。 这一式便是青龙献爪。 那道假想出来的虚影面对泸湛突然的变招随即也变化动作,改为仰掌持枪,枪头再次低指,迅速便入泸湛身体一圈之内,朝他腹部扎去。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自动!”,那虚影仿佛也在大喊道。 这一招名为白蛇弄风。 泸湛与那道假想出来的虚影打的有来有回,早已是满身大汗,高大年轻人确实满脸兴奋神色,酣畅淋漓。 林一峰从先前的背靠着坐着,变为站着,最后演变成了跳下石台近距离欣赏了。 时机一到,林一峰便大喊道:“可以了可以了!泸兄!你伤势还未痊愈,到达这种程度便可以了,再打下去,你伤口就又要开裂了!” 泸湛一枪重重拍打地面,只听见岩洞中轰隆一声巨响,顶部还因为震动滚落下来些许碎岩。 “有些入迷了,多亏一峰兄弟提醒。”,泸湛喘着粗气道。 “去水边洗洗去,我去喊沐春,到时候我们来找你,这山腰附近还是得转转的,毕竟是仙山一座,多摘一些个灵药也好。”,林一峰说道。 泸湛点头,随即把长枪递还给林一峰,还不忘提醒道:“一峰兄弟记得将此枪归还给少主,这把长枪可是他从家里偷摸着拿出来的,估计那个时候也分辨不出好坏来,这把枪可是师父最爱的之一,千万不要损坏了,我刚刚拿着它的时候都处处留心。” 林一峰接过长枪答应下来后,泸湛便去瀑布前冲洗去了,道人定睛一看,此枪果然不简单。 枪长一丈有余,金杆金龙头,枪尖为银舌枪头,枪身发亮,在某一处还刻着两个小字。 沥泉。 这便是此枪的名字。 林一峰见四下无人,当即便有了想法,举起这杆“沥泉”,学着泸湛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比划了一通。 “耍猴戏呢。”,李沐春的声音突然出现。 林一峰吓得一激灵,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笑得极其尴尬。 李沐春摊开手掌,说道:“给我,我给你耍一段。” “你还会耍枪?”,林一峰问道。 “废话。”,李沐春接过长枪,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白衣年轻人脚踏虚步,保持不动,左手向右卷腕,在空中划出弧线,此时届肘抱于胸前,手心朝上,长枪在身前游走,眼随其枪动。 “此招名为四夷宾服,腰要合劲,足要登劲,全身整劲。”,李沐春一边抖动长枪,一边向林一峰解说道。 长枪在白衣年轻人手中十分灵动,如同一尾游鱼,气势却又仿佛一条长龙。 “白鹤亮翅!” 长枪从林一峰眼前划过,激起小风阵阵。 “野鹊踏枝!” 长枪在白衣年轻人手中迅速刺出,似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破风声响起。 李沐春最后收招,轻轻收敛身形,将长枪收于腰间“金蚕”之中,因为李沐春不是纯粹武夫,远没有泸湛那般气势,况且泸湛那种方式是越战越勇,势头越斗越足,所以李沐春收招才不需要像他一样需要重拍地面卸去力道。 万般兵器起势,就如同先前林一峰所说那样,势起,顷刻难平! 林一峰盯着李沐春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后者走向前去用手在其眼前来回挥动,前者这才稍稍回神。 “被我迷住了?”,李沐春笑道。 林一峰冷哼一声,往瀑布那边走去。 他娘的,还真是。 林一峰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否则就真不正常了。 李沐春哈哈大笑着跟了上去。 —————— 大漓泉州西南,树木稀少,沟壑断崖盘岩众多。在一处相对树木较多的地域矗立着大大小小的书楼,在其正中央是一座主色调为浅紫色的巨大宫殿。每间书楼上竟是露显峥嵘,一只只蛟龙盘卧于其上,鼾声如雷。 在一处向两边延展一望无际山崖沟壑的边缘,一位年轻人身背竹箱,拿着一本典籍,坐在此处。沟壑深不见底,时而从中传出阵阵低吼,深处黑雾弥漫,狂雷滚滚,不断的轰击周围的崖壁。藏在那黑云中的巨大生物只露出些许毛发和尾部,那一对刺穿黑云狂雷的峥嵘更是硕大无边。 年轻人就这样坐在沟壑边,任凭腿部悬空,暂时放下手中的典籍,望着天边出神。在其身后是一片田野,此时竟是开始震动,一只龙形生物的巨大头颅逐从田边浮现,身上是淡金色的鳞片,峥嵘是火红,眉头瞪大,却是露出些许慈祥,口中吐出的白气将少年衣袍轻轻吹动。 这样壮观的场景只有在仙家宗门才见得到。 潜龙在渊,见龙在田。 在龙形生物的头顶站着一位紫袍男子。 “陈笺老弟,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紫袍男子笑着一跃而下,来到了年轻人身后。 “陈先。。。大哥。”,年轻人觉得还是有些别扭,起身施礼。 数年前,陈笺跟随自己父亲离开京城,一路辗转,本想到会在圣州某处落下,眼下竟是跨州来到大漓泉州。一出圣州,父亲便是与其坦白,将修行路上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告诉了他,使得如今已是年轻书生的陈笺一时间消化不了。 什么商家甲士,集大成者,自己说到底还算是富甲钱州人士,眼下又凭空冒出来个亲哥哥。 这叫人家怎么接受得了嘛。 “有心事?”,紫袍男子笑问道。 陈笺望向远方,缓缓点头。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既然你们有缘,肯定还会再见面的。”,紫袍男子缓缓说道。 年轻人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脸上便有了笑意,方才缓缓点头。 “走吧,爹爹要见见我们。” 紫袍男子带着年轻人一跃上了龙形生物的头顶,后者一阵低吼,纵身钻入云层,消失不见,只留下金色残影,迟迟未散。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变数 云遮雾绕仙人地,李沐春三人走在山间,就如同踩在云朵之上,这些个浮云仿佛架起一座座云梯,四通八达。 脚踏清风浮云,青衫最得意。 李沐春稍稍走在队伍前头,余下的二人与其隔开了一步的距离。 林一峰环顾四周,说道:“沐春,你别走这么快。小心一点,毕竟这画眉山上我们并不知道都有些什么。” 李沐春这才放缓脚步,与林一峰泸湛并排而行。 当下雾气渐起,再加上浮云,使得能见度越来越低。 林一峰示意二人停下。 “这日头公照射不到的地方好似有些危险,不知道这种情况就是如此,还是有东西故意为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道人再次提醒道。 约莫又向前方走了半炷香的时间,这条道路还是林一峰偶然间发现的,似乎能通往瀑布岩洞的后方。这一段路都是上山路,三人一路登高。 “再往前走会不会有些危险了?我们这可是在登山,虽说山腰足够安全,但是再往上就不一定了。”,李沐春说道。 “是这个道理,我们走了这么久来到这里,确实感受到周遭环境不太一样了。”,泸湛附和道。 林一峰点头,“这里灵气比起先前,是要浓郁许多了。” 武夫虽然不像练气士那般对这世间灵气的感知如此敏锐,但是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丝丝的。 又走了一段路,泸湛忽然神色一变,轻声提醒道:“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三人立马跃上一块岩石,然后俯身趴在上面。 果不其然,三人立马感受到了震动,然后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那一道身影很快便进入到三人视线之中。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木,枝繁叶茂,躯干上破碎的裂口就如同一张显露尖牙的大嘴,不断挥舞着树枝藤条拍打四周,树木根部不断向前方蔓延,这便是这棵树木为何能够移动的原因。 李沐春与泸湛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林一峰,后者心领神会的解释道:“就是树精,不过这只树精好像有些道行了。” 年轻道人又眯眼看去,“它好像在追什么人。” 厚重的云雾被树精一根根粗壮的藤条劈得几经消散,在其身前,果然有两人御风飞行。 一男一女,躲避着树精的攻击,在那女子身前似乎还抱着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 “练气士?”,李沐春问道。 林一峰点头,“只有两个人就敢登这么高?不想活了?” 李沐春哑然,琢磨着我们好像也只比他们多一人。 等到那一男一女稍稍接近了些,林一峰才认出女子怀中所抱之物。 “原来是灵根,而且看这成色,似乎已经孕育了上百年,这两人也真大胆,怪不得树精要追他们。”,林一峰说道。 被树精一直穷追不舍的二人,其中那位男子转过身来,朝女子喊道:“王师妹!你先走,我留下拦住它,否则我们两个一个都走不了,你一定要将这灵根带回宗门为宗主治病!” 树精藤鞭挥动,卷起罡风,朝男子拍下。 男子体内灵气运转,双手虚握,两把长刀便是出现在其手中,男子身形一闪,双刀交叉在胸前与那藤鞭重重撞上。 走在前头的女子停下脚步,大喊道:“平师兄!要走一起走!” 女子伸出一掌,不断有灵光在其掌心浮现,女子身形腾空,一掌拍出,一道由灵力化作的金光手掌向树精镇压而去,命中树干。 男子退回女子身旁,护在其身前,盯着那沙石横飞的前方。 烟尘散去,只可惜树精毫发无损。 “百年树妖,千年树人,这只树精绝对已经达到命魂境了。”,男子神色凝重,却不显得如何慌张。 那位女子也是接连咽了几口唾沫。 树精数百根藤鞭不断拍打地面,轰隆作响,这条山路似乎都快要拍断而去,数千条细小的藤蔓将二人四面八方全部包围,并且不断朝其而去。 “大师兄不在身边,我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应该跑这么远的。”,女子有些后悔。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现在只有合力博得一线生机才对!”,男子双刀一横,灵气四溢。 男子双刀斩出幻影,拼死一搏之际,一时间竟然能将眼前的藤鞭尽数斩断,在其身旁的女子也未曾闲着,掌心流光易转,不断拍向两人脚下的树根。 即使这般,在面对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的树精,二人开始显得吃力起来,灵气所剩无几。 “帮不帮?”,林一峰问道。 李沐春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率先冲了出去,“帮!” 林一峰与泸湛的身形紧随其后。 李沐春从腰间取出那杆“沥泉”,丢给泸湛,当即说道:“泸湛负责正面,我负责两侧,一峰随机应变先救人!” “了解!” “明白!” 三人瞬间确定战略。 泸湛手持沥泉从天而降,一招二郎担山,将扑面而来的藤鞭缠绕至枪尖,然后扛在肩头,一个上挑,尽数挑断。 李沐春在空中右手持名剑颖龙,左手捏着几张符箓,是那道家火符,只见其将符箓一掷,符箓落地,一道火墙自地面迅速升起,然后右手挥剑乱斩,两边的树根也是被阻挡下来。 林一峰来到被包围的二人身边,说道:“请跟我来。” 男子与女子对视一眼,眼下并无他法,选择跟随这个道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林一峰带着二人跑出来后,向二人指了一个方向。 “按照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跑就可以了,那里有一道瀑布,瀑布里面是个岩洞,躲进去就行了。” 二人点头照做,朝着道人手指的方向一路狂奔。 林一峰快速折返,眼看那被藤蔓“海洋”团团围住的二人,道人一个蹦跶,一拳将笼罩在二人头上的藤条网打碎,然后拎着二人一个接一个丢了出去。 “力气不小。”,李沐春揉了揉肩膀。 “在下可是亲身体会过。”,泸湛笑道。 林一峰让二人先走,随后重重掌拍向地面,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将那块碎裂的地面抬起朝树精压去,自己则乘着这个间隙,溜之大吉。 道人追赶上李沐春二人后,后者问道:“怎么样了?” “那树精境界不低,但是经此一役,想要再追上来可能就有些困难了。”,林一峰拍了拍手回应道。 “那两个人,一峰兄弟安排在了哪里?”,泸湛问道。 “我将我们落脚地告诉他们了。”,林一峰回答道。 李沐春看了他一眼,“没问题吗?” “救都救了,还怕这个干嘛,两个境界不高,男的稍微强一点,灵慧境刀修,女的就要弱些了,力魄境掌修。”,林一峰回答道。 “那就回去,再做打算。”,李沐春说道。 等到三人回了瀑布后的岩洞,就见到一男一女在石台上打坐,见到三归来,两人退出那种状态,连忙起身,男的抱拳道:“在下平之,这位是我的师妹王紫,多些三位少侠相救!平某感激不尽!” 女子施了个万福,“多谢三位公子救命之恩。” 李沐春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客气。 “你们两个胆子也大,敢往画眉山山顶跑,不知道那里很危险的吗?”,李沐春教训道。 平之与王紫对视一眼,苦笑道:“公子教训的是,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 林一峰指了指女子怀中还抱着的灵根,问道:“就是为了这灵根?” 平之点了点头。 “这灵根虽说品质不俗,但是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你们这是要给某人治病?”,林一峰问道。 见二人许久未曾回答,林一峰挠了挠头,拍了李沐春一下。 已经换回一袭青衫的李沐春走上前去微笑道:“放心,我们对你们那灵根不感兴趣,否则我们当时完全可以让那树精把你们杀掉后再出现,何必要救下你们呢?我们也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在此画眉山落脚。” 二人将信将疑,毕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竟手中这块灵根可太过重要了。 “真不骗你们。”,李沐春为了表达诚意,还特意将障眼法撤去,微笑着说道。 有人一笑坐生春。 王紫瞬间心潮澎湃,脸颊微红,盯着李沐春那张脸小嘴微微张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连一旁的平之都恍惚了一下。 林一峰一拍李沐春后脑勺,提醒道:“差不多行了,你这诚意我都感受到了。” 泸湛揣着手笑嘻嘻的。 李沐春挠了挠头,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是我们疑心太重了,还请公子见谅。”,平之抱拳道,随后晃了晃身旁的王紫,“师妹,师妹,师妹!” 王紫晃了晃头,这才清醒过来,只不过脸颊上那一抹红晕还是未曾散去。 “小女子定然是相信公子的。”,王紫羞嗒嗒的说道。 林一峰抬起一脚就要往李沐春屁股踹去,不过是被泸湛拉着拦了下来。 “太气人了,泸湛你别拦我,我必然将这小子屁股踹成四瓣!”,泸湛架着林一峰,后者挥拳踢腿,骂骂咧咧的。 “看你们服饰,二位应该是某座宗门的门生吧,不知来自哪里?”,李沐春又问道,语气柔和。 “回公子的话,我们来自青华山。”,平之回答道。 泸湛与林一峰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李沐春也是神色微变,只不过立马又恢复如常。 “公子?”,见李沐春三人有些怪异,王紫有些疑惑。 “此次你们是出门历练?”,李沐春问道。 “正是,其实此处画眉山,就是我们青华山弟子的历练之地,我们就是听闻好些年没回宗门的大师兄在此地露过面,所以才敢深入画眉山的,没曾想发生这种事情。”,平之无奈道。 李沐春本想再问些青华山的事情,一个念头忽然浮现,便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道你们这位大师兄,是不是名叫陈心?” 听闻,平之与王紫都是一脸震惊,随后又是喜出望外,赶忙问道:“李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大师兄的名字?难道与我们大师兄是旧识?” 李沐春咧了咧嘴,小声嘀咕道:“那我与你们大师兄可太熟悉了,差点没把我砍死。” 李沐春让二人稍作休息,然后召集泸湛林一峰二人出了瀑布,在岩洞前方的一块空地上密谋。 “这该如何是好?”,泸湛说道。 “难道要我们放弃这个地方跑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一峰双手交叉在胸前,随后又指了指李沐春,“都是你这个老好人,现在好了,引狼入室了。” 李沐春双手不断摩擦,沉思不已。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二位口中获取更多有关青华山以及陈心的情报,反正一时半会那家伙也找不过来。”,李沐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万万不可!万一他们身上有什么宗门特制的通讯法宝那该怎么办?”,林一峰反驳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顺着李沐春来。 “我觉得一峰兄弟此次有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能跑得了第一次,不一定能跑得了第二次,上次是因为人家轻敌,并没有将我们当回事,所以才让我们侥幸逃脱。”,泸湛说道。 可是李沐春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其中有些误会,之前与陈心对敌,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一直留有余力吗?否则,泸湛那一条胳膊如果换做是我,绝对不会只伤不断,当时完全有机会,而且其中向我出的好几剑,完全可以更快更重些。” 林一峰与泸湛当然有所察觉。 “你当真要这么冒险?”,林一峰问道。 “试试吧,再想逃,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往上走,岂不是威胁更大?往山下跑,那更是自寻死路,我不相信一个剑修御剑飞行跑不过我们。”,李沐春说道。 “少主在哪,我便在哪。”,泸湛笑道。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林一峰揉了揉眉心,一屁股坐在地上,“行了行了,试试就试试吧,反正犟不过你,这世上没人比你李沐春更犟了。” 李沐春双手笼袖,笑而不语。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幕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李沐春三人做好决定,随机应变。 泸湛与林一峰来到瀑布下方的湖边,后者十分熟练的拿出两支鱼竿。 “来,钓鱼可是个耐心活。”,林一峰将鱼竿抛给泸湛,后者拎在手里点了点头。 “耐心我可不缺,我缺的是信心。”,泸湛打趣道。 “毕竟是初学者嘛,多跟着我钓几回,你自然而然就熟练了。”,林一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头是的一团东西看上去就像是红色的泥巴。泸湛端起来闻了闻,有一股奇香。 “这是鱼饵?”,泸湛问道。 林一峰点了点头,用手从里头稍稍捏起一团,搓圆了挂在鱼钩上。 “这鱼饵可是我用丁香以及小麦一起制作的,可贵可贵了,但是效果相当好。” 林一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挥动鱼竿,一个五颜六色的鱼漂便是浮在湖面上。 “泸兄赶紧试试吧,现在我与你说些话,等你下杆了我们最好就不要交谈了,否则会吓跑鱼儿的。”,林一峰说道,随后又指向湖里,“不愧是灵气盎然的高山,这湖中我刚刚粗略看过几眼,什么柳根、翘嘴,就连那桃花鱼都有,看得我真是嘴馋。” “钓鱼钓鱼,可不光是为了满足温饱需求,看似枯燥实则陶冶情操。” 林一峰一股脑说了一通,原本就有些兴趣的泸湛也坐不住了,学着先前林一峰的动作,远远的甩了一杆,然后盘坐在岸边,开始静静等待。 岩洞中,李沐春生起了火,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脸上都被火光照得发亮。 “李公子为何会认识我们大师兄?”,王紫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沐春用手中的木头将火堆中央稍微刨开些,让火势稍稍大一些,随后说道:“跟你们家大师兄有些误会。” “误会?”,王紫看向一旁的平之,后者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三人就是受到你们大师兄的追杀,才一路躲进这画眉山来的。”,李沐春不再掩饰。 平之当即站了起来,说道:“怎么可能?!大师兄平日里和和气气,可以说是我们青华山脾气最好的一位而且我们大师兄他乐善好施,对我们疼爱有加,山下哪处百姓出了事,我们大师兄永远是首当其冲,怎么会无缘无故追杀你们呢?” “师兄说的确凿,李公子,这里面肯定是有些误会的。”,王紫附和道。 李沐春微微抬首,无奈道:“我也希望这里头有些误会。我是从南方过来,途经采涛郡,那里曾经发生过大变故,我等历经千辛万苦才摆平,是那湖君老爷遭贼人控制,后面清醒过来后与我们道出的内幕,一个是牵扯到百诡宗,还有一个就是你们青华山的大师兄陈心。” 王紫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李公子,有没有可能是重名。” 李沐春思索片刻,便问道:“你们大师兄是不是剑修?” 二人点头。 “佩剑神通是不是可以以一化多。” 二人再次点了点头。 “命魂境修士,而且已经达到瓶颈很久很久了?” 二人迟疑了一下,王紫轻抿嘴唇,平之稍稍低头。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与我们对敌之时,你们大师兄还特意用了障眼法把自己变成一个书生,而且表现出来的性格与你们口中所描述的全然不同,我估计应该是有什么苦衷不想牵连到青华山吧。”,李沐春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隔着瀑布飞流直下的水幕看向外头。 “大师兄外出已有五年之久了,我们也不知道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平之说道。 李沐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问道:“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取这灵根,是要为你们宗主治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实也不算是病,就是宗主闭关多年不见出关,平师兄偶然间寻到一本药籍,说百年以上的灵根炼化后的精华能够助人疏通经脉,增加破境机会,我们便来这画眉山碰碰运气了。”,王紫回答道。 李沐春双手握在一起,缓缓的摩擦,又问道:“那关于此事,你们大师兄怎么说的?” “当年大师兄在宗主府上设下剑阵,下令任何人不准踏入宗主府上半步,说是等他回来,然后便出了宗门,至今杳无音讯。”,平之回答道。 “你们宗主并不是闭关的问题了,我推断,应该就是得了某种病,而且极有可能是人为。”,李沐春缓缓说道。 “怎么会呢?!宗主当年宣布闭关之时身体还硬朗的很。”,平之语调有些拔高。 李沐春伸手虚按几下,王紫拉住平之的手臂,示意其不要那么激动。 “且听我分析完。”,李沐春整理一下思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按照方才所说,你们大师兄品行端正,不会无缘无故追杀某人,那好,我便姑且信任你们,其实并不排除你们大师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李沐春可以保证,这一路北游至此,除了搅乱了某人设下的恶局外,其余所做之事问心无愧,至于是不是侵犯了某人在这大同圣州的利益,而你们大师兄恰好与其合作,然后事情败露之后想要杀人灭口我也只能猜测。” 王紫和平之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当然了,我李沐春的为人你们当然也可以怀疑。” “李公子既然愿意冒着危险出手相救我等,为人自然没有问题。”,平之抱拳说道。 “公子都如此向我们坦白了,我们怎还有怀疑公子人品一说呢?”,王紫也说道。 李沐春继续说道:“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你们宗主当年发现了一些内幕,然后遭到灭口,却又因为运气好,所以捡回了一条性命,有人便借此威胁你们大师兄,下令来杀我。” 平之二人点头,似乎这种说法使得他们更信服一些。 “你们可曾知道宗主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李沐春问道。 王紫轻咬嘴唇,犹豫了一会,便是说出了一件就连平之都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去年某个夜里,我与一些同门师姐偷摸着进去过一回,本想着探望一下宗主,没曾想竟是听到一阵嘶吼,吓得我们赶紧跑了出来,事后约定所有人闭口不言此事的。”,王紫双手指头交缠在一起。 平之看了王紫一眼,轻叹了口气,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事已至此,人没伤着就好,毕竟大师兄不在,他所设下的剑阵可没有什么保障。 “等着,我喊个人,看看他知不知道是何等症状。”,说完,李沐春就跑出了岩洞。 此时的林一峰身边放着一个木桶,里头巴掌大小的鱼儿有个五六只,反观泸湛那边,前不久才上来一只,高大年轻人也没有如何,继续耐心的坐在此处盯着鱼漂。 林一峰竿子旁,一尾足足有其手臂这么长的翘嘴鱼在鱼竿旁游动,好几次都险些咬钩,林一峰便轻轻晃了晃鱼竿,这一晃,果不其然将那鱼儿再次吸引了过来。 就在鱼儿正要咬钩之际,便听见头顶上一声大喊:“林一峰!上来一下!” 鱼儿受惊,一下子游走了,不见踪影。 林一峰一把将杆子狠狠摔在地上,怒骂道:“你他。。。” 泸湛笑个不停。 都说世间有三不扰。 观棋不扰,交谈不扰,钓鱼不扰。 林一峰三两下从湖边跳上瀑布前的草坪,一把拎起青衫年轻人衣领,满脸怒容道:“狗日的,你最好有事。” 李沐春挑了挑眉,指了指瀑布那边,说道:“当然有事,有大事!天大的事!没你真不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瀑布里头,这才将李沐春放下,然后大步走进岩洞之中。 见到林一峰进了岩洞,李沐春朝下方一望,泸湛手持鱼竿,与其视线对上,招了招手,前者便是跳了下去。 “不晓得他在狗叫什么,我来看看收成如何。”,李沐春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五条,我以为有多少呢。” 李沐春抄起鱼竿,轻轻一甩,盘坐而下。 “泸湛跟他学没用,好好看看好好学。”,青衫年轻人还不忘朝一旁的泸湛吹嘘道。 “少主高超。”,泸湛笑道。 林一峰坐在火堆旁,王紫与平之行了一礼,随后道人问道:“什么问题?” “关于我们宗主身体的事情,还请道长点明。”,王紫说道。 “说说情况吧。”,林一峰看向火堆。 “听师妹说曾听见宗主时不时痛苦嘶吼。”,平之说道。 “痛苦?嘶吼?”,林一峰想了想,“据我所知,修士有两痛最为要人命,一是经脉或是灵脉,二便是元神与魂魄,敢问你们宗主可还健在?” “健在,我与师妹出门前还能感受到宗主的气息。”,平之说道。 “那问题就是出在经脉或是灵脉上,你们宗主如今什么境界?”,林一峰又问道。 “就是法觉境闭关,久久不出。”,王紫回答道。 “法觉境啊,那世间毒药基本可以排除,除了一些个特别的,不过我估计也不大可能,那就应该是受人下了某种秘术。”,林一峰得出结论。 “何人如此歹毒?!那我们拼上性命得来的灵根岂不是没有用了?”,平之愤怒中又有些失落。 林一峰点了点头,“二位可听闻过百诡宗?” “自然听说过,这等宗门走的可不是什么正道,不过暂未伤及人命,所以学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平之回答道。 “暂未伤及人命?”,林一峰哼了一声,“我看学宫距离两只眼睛闭上也差不远了。” “至于事实到底如何,还得见过了你们那个大师兄才能真正水落石出。” 李沐春与泸湛提着两个木桶走了进来,林一峰便是帮忙架起锅子,开始倒水。 “你上了几只?”,林一峰问道。 “六只,不过都不大。”,李沐春笑道。 “你是下水摸鱼去了吧,这么短时间你上了六只?!”,林一峰肯定不相信,于是便将目光投向泸湛。 “确实是六只,少主手法着实是高超,有些许钓鱼宗师之范。”,泸湛微笑道。 林一峰哑口无言。 “今晚多喝几碗,我不仅会钓鱼,一手鱼汤也是鲜美无比。”,李沐春勾搭上林一峰的肩膀。 “不和我口,以后修行路上你自己看着来。”,林一峰冷哼道。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嘞。”,李沐春有些慌神,他做鱼汤确实好喝,但是鬼晓得他林一峰喜欢啥子味道的。 ————— 一块巨石被藤鞭敲碎,原先追赶李沐春他们的那只树精丢失了目标后,开始原路返回,却被一个直缀长衫的背剑男子所拦下。 男子神色平静,拔剑出鞘,剑气纵横,剑光凌冽。 几下的功夫,一只命魂境的树精便是被大卸八块,毫无还手之力。 陈心手握长剑,剑身还穿透着这只树妖的元神,朝一条山路看去。 “师弟师妹,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陈心手腕轻抖,那一粒元神随之崩碎而去,随后身形化作一抹绿光,在这林间穿梭。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无我不斩 李沐春睁开眼睛,挣扎的坐起身子,周围的环境似乎并不是自己所处的岩洞。反观这里是一大片平静的水面,浓雾弥漫,能见度非常低。 青衫年轻人起身,缓缓向前走去。 穿过一层又一层厚重的云雾,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凉亭出现在眼前。李沐春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停在原地驻足观望。 凉亭不大,样式很旧,里面坐着一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朝李沐春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李沐春很谨慎,并未挪步,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身处这种环境,会不会又是某人的局。 青衫年轻人心意一动,任何在其脑海中所呈现的东西都能在其手中化形。李沐春这才确认这地方便是自己的心境。 “这里既然是我的心湖,便不可能有旁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沐春神情凝重质问道。 白衣男子折扇翩翩,走出凉亭,李沐春这才看清楚他的面貌。 “你是之前那位。。。”,李沐春认了出来,之前在自己心境前见过此人。 “我与你同姓,你可称呼我一声前辈。”,白衣男子打开折扇轻摇。 “采涛郡那次,还得多谢前辈递剑。”,李沐春抱拳道。 白衣男子摆了摆手,微笑道:“那一剑我只是借与你,改天你终究是要还给我的。” “那前辈可能得要多等些时日了。”,李沐春回应道。 “没事,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你,就是不知道外头会不会等你。”,白衣男子折扇扇出来的微风绵长,犹如几缕丝带,盘绕在其肩头。 见到李沐春沉默不语,白衣男子接着问道:“是不是最近越来越感觉莫名其妙了?” 李沐春抬起头,点了点。 “说白了其实还是我的问题,既然我出现在你这里,那么外界必有觉察,自然揽在你身上的事情就多了,如果不是我的话,凭借你自身的修行天赋,成就未必会低到哪里去。” 白衣男子收起折扇,刹那间,手中折扇幻化成为了一把银白长剑,白衣男子朝天上一掷,长剑不断颤抖,剑鸣渐起,朝此方天地放声。此刻间,李沐春这座心湖内异象横生,竟是排起千丈高浪,周围原本白茫茫的一片开始有裂痕蔓延,然后逐渐崩碎而去。 白衣男子眉眼含笑,神采奕奕,五把形状各异的飞剑在其身旁环绕。 “你可听闻李相卿这个名字?” 李沐春愕然。 “没有。”,青衫年轻人挠了挠头。 白衣男子一身气势骤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真的假的?”,白衣男子问道。 “真的。前辈,你要我一个四境修士晓得这么多做什么嘛。”,李沐春委屈道。 白衣男子气得双手叉腰,看了一眼青衫年轻人,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小娃娃不与你计较。” 随后白衣男子用折扇一拍李沐春额头,后者瞬间感觉眼前景象在不断远去。 “闲聊结束,你再不醒来,小心小命不保咯。” 李沐春立马睁开眼睛,从石床上爬起,见到其他几人睡得正香甜,朝外头看去。 此时外头正在下雨,而且雨势似乎越来越大,画眉山上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时不时降下一道闪电,将昏暗的天际照得透亮,所以李沐春此时分不清楚现在是早晨了还是半夜。 李沐春已经无心睡眠,于是起身往外头走去,刚到瀑布前,便发现瀑布从左到右缓缓对半分开,然后在这大雨倾盆之下,水流量已经不同往日的瀑布竟是倒转而上,一位直缀长衫男子浑身裹挟着剑气隔开雨幕,缓缓落地。 青华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陈心,一见面李沐春便是见其手持本命飞剑入竹,应该是想要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可让我好找。”,陈心手持入竹缓缓逼近,没有犹豫,当即一剑斩下。 纵使李沐春平日里在鞋底贴上了踩风符,即使这般,依然也快不过剑修出剑,只见青衫年轻人一个侧身,速度已经很快了,却还是被伤到了小腿,李沐春重重的摔倒在地身子不断贴在地面滑行出去。 那一道剑气在空中炸开,化作数道细小的剑气砸入这岩壁四周,整座岩洞此时此刻都在震动。 “发生什么事了!” 林一峰他们察觉到动静从石室中跑了出来,便见到李沐春趴在地上,左腿血流不止。 “沐春!” 林一峰三两步跑了过去,为其检查伤势。 泸湛则是一口真气瞬间提起,整个人嗖的一下跳了出去,身形来到陈心头顶,双手合作一拳,朝其天灵盖重重砸下。 陈心一个偏头,用剑柄一戳,随后一掌紧贴在泸湛胸前。 “此次目标只有一个,我并不想伤及无辜。” 泸湛只觉得胸前一股推力,整个人如同一张断线的风筝,身子倒飞出去。 “还好我这剩了点药膏。”,林一峰连忙用纱布以及余下的药膏为李沐春包扎,即使这样那一道血痕依然缓缓出血。 “畜生。。。”,李沐春疼得汗流不止,本想用灵力止血,哪知道自身灵力一运转到伤口处,立马四散而碎。 林一峰为李沐春检查伤口,皱着眉头道:“这次真的是想要下杀手了,你的伤口处遗留有稀碎的剑气,会缓缓侵蚀你的五脏六腑。”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便见到被打飞而来的泸湛。 高大年轻人迅速调整身形,在空中稳住阵脚,最后一个踉跄这才平稳落地。 王紫与平之也跑了出来,看到眼前那位直缀长衫男子,大喊道:“大师兄!” 陈心一听,有些失措,转过头去,“师妹师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出来为宗主采药,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找大师兄啊!”,王紫喊道。 “为师父采药?师父需要你们采药?你们不知道这画眉山顶上有多危险吗?”,陈心呵斥道。 平之转过头看去,便见到林一峰与泸湛围着李沐春,后者身下一片血迹,瞬间跑了过去拦在三人身前,喊道:“大师兄!万万不可伤了李公子姓名!” 王紫听闻也与平之并肩,也是喊道:“李公子他们对我有恩,如果不是他们,我与平师兄早已命丧黄泉!你们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陈心眉头紧皱,缓缓落地,手中长剑并未放下。 “让开,等我先取了他李沐春性命再与你们解释清楚。” “那你便来试试!”,泸湛满脸怒容,重重一踏地面,轰隆一声巨响,笔直的裂开一张蛛网直至陈心脚底。 “蚍蜉撼大树,你们真以为能挡得住我?” 陈心身旁数道剑光凝聚,蓄势待发。 “如果师兄执意要取李公子性命,那边将我们二人一便杀掉吧!”,王紫喊道。 两人站在原地双手摊开,未曾挪动半步。 “胡闹!既然师兄会如此做自然有我难言之隐!我这是为了我们宗主,为了整座青华山!” 一股灵力波动席卷而来,吹得王紫平之衣袍猎猎作响。 “看来真是有人要取我性命,你小子也是受人指示的。”,李沐春缓缓说道。 陈心神情凝重,剑指李沐春眉心,“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李沐春若是有种,就别躲在人后,出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与我对峙!” 李沐春推开林一峰与泸湛,朝二人使了个眼神,拖着伤腿拨开挡在身前的王紫平之。 “李公子!你这是?!”,平之不解。 “公子放心,有我们在大师兄定不会对你怎样的!”,王紫说道。 李沐春摆了摆手,示意无事,随后双手打开,笑道:“想要取我性命你来便是了!” “不过是一小小命魂境剑修!我李沐春岂会怕你!” 唰! 陈心原地留下一个持剑残影,整个人裹挟风势,剑尖距离青衫年轻人只有几寸,却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一位身穿金丝云袍的俊秀男子单手捏住剑身,稳稳将其限制住。 李沐春偏头看去,那男子头顶有一对洁白如玉的鹿角。 “画眉山如今可经不起折腾,陈心,若是你将其在此地杀死,我们注定都难逃一劫。”,云袍男子说道。 陈心见到此人便是收回飞剑,抱拳道:“青华山陈心,拜见白前辈。” “你是先前那只白鹿?”,李沐春与其对视,那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使他认了出来。 金丝云袍俊秀男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是摇头轻叹。 “我名为白泽,如今算是这画眉山的守山人。”,男子自我介绍道。 白泽,乃是上古神兽,寿元过万,祥瑞之象征,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 “多谢前辈搭救。”,李沐春抱拳道。 白泽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让主人为难。” “如今天下局势风谲云诡,颇有万年前大战前夕之貌。伺机待发的大荒,蠢蠢欲动的天外天。” “引来这一切灾祸之人便是你,大同圣州的李沐春。” 此话一出,李沐春如遭雷击,不知所措,身形一退再退。 白泽低下头去,“既然你如今来到这画眉山,也算是天意所为,原本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去管,但是主人曾经要求过,无论如何,只要你李沐春身在画眉山,便要护住你性命。” 白泽转过身去无奈的朝陈心说道:“虽然我也很不能接受,但是抱歉了,你杀不了他了。” 陈心手中紧握长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为何李沐春能与这位至尊扯上关系? 白泽又指了指李沐春,“准确来说应该是你。” “李相卿。” “既然世间需要你,就请你有些担当,早些重返世间,免得众人猜忌,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话音刚落,李沐春便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失去意识向后倒去,却被一位白衣男子伸手扶住。 男子一出现,陈心手中那把本命飞剑竟是发出颤鸣,准确来说应该是哀鸣,随后化作灵光重新归入陈心眉心处。 陈心身子一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油然而生,竟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还有一种想要下跪的错觉。 白泽也是稍稍后退一步。 “白泽,既然你主人都吩咐过了,那么你照做就行,哪来这么多废话。” 一瞬间,周遭的光阴流水似乎都停滞不前,林一峰他们身形犹如被定住一般,眼下只有白衣男子与白泽还有意识。 “我李相卿剑下能斩邪祟恶兽,自然也斩得了仙人圣兽。” 白泽默不作声,只是与眼前这位凭空出现的男子对视,在其身旁仿佛无时无刻都存在一种无形的剑意,就连他双眼眸中,似乎都有剑光流转。 一身剑意盎然齐天,天下剑修舍我其谁?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瀑布岩洞之中,一切都停滞下来,碎落的石块,飞悬的水流,除了白衣男子与白泽以外的众人。 “你如今都这般样子了,没想到还能施展这等神通。”,白泽说道。 “怎么说都得留一手嘛。”,白衣男子手掌一翻,一把折扇便是出现在其手中。 白泽看了一眼男子手中折扇,说道:“你这种状态到底是灵体还是其他法术神通?”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道:“好像这两者都不是。” 白泽不再去看白衣男子,而是挪步至李沐春身旁,忽然来了一句:“与你不怎么像,比你长得好看多了。” 白衣男子咧了咧嘴,笑道:“没想到白兄也会开玩笑。” 白泽难得笑了笑,事实如何,心知肚明哈。 “按照常理来说,你的三魂七魄早已在万年前那场大战中烟消云散,按道理你是绝无重生转世的可能了,却为何还能以此种心态存于世间?” 白泽忽然又想到,便自问自答道:“三教祖师果真是手段通天,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留一下你的一尊阴神?还是阳神?” “白兄一双慧眼洞若观火,李某人实乃佩服,猜的不错,正是阳神身外身。”,李相卿抱拳道。 白泽视线再次移动到眼前的这位白衣男子身上,“既然阳神还在,与你交情深的那几位没理由不帮你重塑肉身?还是说,你们在等待一个时机,你李相卿将作为一招最大的无理手底牌?” 李相卿连忙掐断白泽的话头,苦笑道:“这个还真是白兄想太多了,并没有设下这么大的局,我的这尊阳神还苟存于世间至今为止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位是你的主人,另一位便是东子崖那个老家伙,如今再算上白兄,就是三位了。” 白泽皱了皱眉头,问道:“就连三教祖师也瞒着?” 李相卿点了点头道:“自然,如果不瞒着他们三位,我估计学宫、道观、主庙的人全都晓得了,人多口杂,不好。” 白泽觉得赞同,对于他来说,眼前的这位男子既然还有后手存活于这事上确实令其感到些许震惊,当时的妖族那边可以说是利用了整座大荒才将这位男子给除掉的。 “这样都弄不死你,还真是命大。”,白泽调侃道。 “我如今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了啊,白兄大可将我看做一个死人看待。”,李相卿微笑着说道。 “我可不敢,死人能在采涛郡斩出这么一剑?死人还能压制天下剑修本命飞剑?”,白泽摇了摇头。 “压制飞剑我承认,但是采涛郡那一剑,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白兄,我只是起了个头,其余的全是他李沐春自己的力量。”,李相卿道出了内幕。 白泽转过头来,看了看李相卿,又看了看李沐春,后者还是保持着后退的姿势,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算是他李沐春尽全力心无杂念的斩出属于自己的第一剑。”,李相卿说道。 白泽盘腿坐下。 “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为何不肯重塑肉身,全天下的人都希望你活。”,白泽说道。 李相卿打开折扇,开始扇风,“白兄啊,劝你们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像到了我们这个境界的修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肉身早已是无足轻重了,即使毁坏也能重塑,但是即便是重塑也需要元神以及阴神阳神才行,我如今就只剩下一尊飘飘不定的阳神身外身了,就算是你家主人亲自出手,也绝无可能,我现在也就靠着这小子的灵力维持现状。” 李相卿又合起折扇,敲打手心,“可能这小子还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以他的天赋,境界早就一飞冲天了。” “你这样不是在变相保护他?”,白泽说道。 “那是自然,太过引人耳目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相卿说道。 白泽想了想,缓缓起身走到李相卿跟前。 “你就没考虑过其他办法?” 李相卿挑了挑眉,便是问道:“白兄有想法?” 白泽点了点头,“只要你想,我现在就能办。” “那白兄不妨说来听听?”,李相卿站起身来。 白泽指着不远处的青衫,语气平淡。 “夺舍。” 李相卿一愣,用折扇蹭了蹭后脑勺,摇了摇头。 “做不到。” “天下需要的是你李相卿,不见得会去等什么李沐春。”,白泽说道。 “既然你们都想要我李相卿活,却问没问过他李沐春又想没想死?”,白衣男子神色平静,抬起头来与白泽对视,“如今这座崭新的天下都是新鲜血液,天才的武夫修士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既然都等了万年千年,这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一甲子时间,你们又何尝等不了?” “自天地开辟之初的恩怨,必然将由他们这一代彻底做个了断。” 李相卿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很喜欢这位道祖小徒弟一闪而过的心思,如果放在以前被我听闻,我肯定会不当回事,可如今却不会了。” “是什么?”,白泽问道。 “这天下肯定是想要李相卿活着,但是这天下,也未必不需要他李沐春啊!”,李相卿说道。 “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白泽又问道。 “自然是有的,他不像我,以后的剑道能走多远我如今还不能确定。但是绝对有机会超过我的。”,李相卿缓缓说道。 白泽不置可否,只当耳旁风听听,右耳进左耳出。 超过你李相卿?万年来曾经出现过多少个天之骄子,刚刚出头就大肆宣扬成就不会比你李相卿低,但是到头来呢,实力确实是有,但是远远不如。 凭什么让我白泽相信一个初出茅庐,仅凭一颗侠义之心北游至此的年轻人以后的剑术成就能高过你李相卿?即使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也一样是饱受质疑。 你李相卿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们这些旁人可是看在眼中的。 “白兄你别不相信,我的剑道一路走来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到了十四境后,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向前一步了,可是这小子不同啊,可以说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当然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修道是,习武之路亦是。 “我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剑修修道,讲究就是在一颗剑心之上,如何砥砺剑心,便是我辈剑修修道之根本。有的人生来便是一枚美玉,即刻便能发挥其价值,而有的人便是淤泥缠身,只有不断冲刷打磨之后,方才见得其白璧无瑕真容,其实两者比较起来,后者的过程才是最珍贵的。” 修道五十余载,他李相卿可以说就是天下剑道钦点之人,如果说剑道气运天降一旦,那么以前他李相卿独占十二斗,天下欠他两斗。 在这数千年无尽的轮回中李相卿终于想明白,自己的牺牲,不光是换来了太平盛世,换来的还有重新四散天下的剑道气运。 “如今的你,倒是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了。”,白泽笑道。 “所以说,还请你们再多观察观察,再多等些时日,不要着急去下结论,好好看看这些有能的后辈们,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们这类人身上来了。”,李相卿感慨道。 “我们那一辈留下来的天大问题,凭什么要交给下一代人来解决,这难道不是逃避?”,白泽说道。 李相卿眼神坚定,毅然决然道:“这可不是逃避,暂且不去说我,就好比三教祖师,主动飞升天外天与那群仙人对峙,如今天下如何了?还不是暗流涌动、勾心斗角?再来说前辈你为这天下苍生忙来忙去,情况又如何了?还不是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暗度陈仓?很简单的问题,就是我们实力不够,所以才要寄希望于后辈们啊。” 白泽正又想说些什么,便又被李相卿一句话怼了回去,“白兄就不必多言了,我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三教祖师与你主人,何人还能比较?” 白泽再次盘坐而下,周身点点莹绿色的灵球充盈,很快便充满了整座岩洞,仅仅只是调动体内些许灵气,便是有如此异象。 白泽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瓶身透明无色,只是其中一滴金色的血液格外醒目。 “主人曾经将此物交给我的时候告诉过我,此物由我来决定给还是不给。” 李相卿盯着那透明瓷瓶中那一滴金色的血液,久久未曾挪开视线。 “这是。。。祖龙精血。”,李相卿缓缓说道,即使是他这等万年前的山巅修士也是大吃一惊。 此物珍贵程度,纵使是天外天仙王,照样垂涎欲滴,丝毫不亚于天地开辟之初诞生的那四样精纯之物。 “主人这一世,选择站在你们这边,这滴鲜血能保你一甲子之内阳神身外身不会湮灭,以后就不要再去汲取他灵气修补自身了,既然是块金子,那就让他大放异彩吧。” 白泽说完,便将小瓷瓶交予李相卿。 “你勉强说服了我。” 白泽将要离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当年主人预言之时,其实是好坏参半的。为这天底下带来灾祸之人的确是他李沐春,但是枯木逢春,为这天下带来曙光希望之人,也还是他李沐春。” 李相卿手握瓷瓶,笑着点了点头。 白泽身形化作灵光粉尘逐渐融入这周遭环境之中。 李相卿转身看了一眼一旁的年轻人们,打了个响指。 石块落地,水流涌动。 一切又恢复如初。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我心我行澄如明镜 等到陈心回过神来,发现白泽已经不见身影,在其准备再次祭出本命飞剑却发现自身与飞剑如同相隔千里,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距离在不断拉近。陈心手掌一翻,那一把碧绿色的佩剑出现在手中,就在正想出剑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脑海中回响。 “我无时无刻都在。陈心,不能随你所意,出于某种原因,我会保住他李沐春性命。” 陈心身形停下,望着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青衫年轻人,咬紧牙关,缓缓放下长剑,将其收回,然后朝此方天地抱拳道:“陈心自然是不敢忘记。” 许久之后,那道声音才再次响起。 “或许你们真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陈心,世间道路千万般,并无绝路一说,九死尚且存在一线生机,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犯下大错。” 陈心眼神飘忽不定,不过还是再次朝着此方天地抱拳说道:“陈心谨遵前辈教诲。” 那道熟悉的声音便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紫与平之二人原本提心吊胆,在见到陈心莫名其妙的收起佩剑之后,急忙跑了上去。 平之双手握住陈心小臂激动的说道:“大师兄,一定要冷静!” 王紫则是抱住陈心另一只胳膊不断的点头道:“正如平师兄所说,大师兄信不过他们,难道还信不过师弟师妹吗?” 陈心看了一眼王紫与平之,心中五味杂陈,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暂时不会对他出手了。” 王紫与平之二人拉着陈心在一旁坐下。 就在一切刚刚恢复之时,李沐春回退途中被石块绊倒,此时此刻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被白泽之前的话吓得有些惊魂未定。 “我才是引起这天下灾祸的源头。。。”,李沐春嘴中喃喃自语。 那么这一路过来,我李沐春都在做些什么?本以为是行侠仗义,为这圣州尽献绵薄之力,到头来只是在赎罪? 李沐春一时间有些失神,神情恍惚,可是就在这时,偏偏有一股异样的灵力在其体内膨胀开来,四道灵脉在其身后浮现,大开大合,随后在其中又有一道新的灵脉正在不断形成。 “破境?竟然是在这个时候。”,林一峰与泸湛迎了上来,便是见到神情恍惚的青衫年轻人。 方才白泽所说的那一句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而是只让林一峰与泸湛听到,陈心他们一概不知情。 “沐春?”,林一峰晃了晃李沐春的身子,后者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李沐春看向林一峰和泸湛,缓缓说道:“既然天下祸源尽出于我,那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世间也就安稳多了?” 林一峰和泸湛先是一愣,显然是被李沐春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所惊。 林一峰说道:“他白泽说是就是?那既然你是天下祸源,那为何那些山巅大佬们不亲自动手,能留你李沐春到现在?” 李沐春呼出一口气,随后紧闭双眼。 “泸湛,给他一拳!”,林一峰用心声喊道。 泸湛立马回应道:“一峰兄弟?” “算我的!我拳脚没有你重,打不醒这个小子。”,林一峰继续说道。 泸湛看向李沐春,一咬牙,一拳狠狠的打中青衫年轻人腹部,硬生生的用拳头将青衫年轻人举起,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措不及防,直接是吐出一口酸水来,然后身形趴伏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五官似乎都扭在了一起。 李沐春艰难抬起头来看向泸湛,眼神中满是询问的意思,后者与其对视,说道:“少主此时此刻非常需要清醒一下。” 啪的一下,李沐春后脑勺又被重重拍了一下,“我瞪什么瞪?我喊他打的,清醒点没?” 李沐春直接翻身,干脆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的青衫年轻人竟然笑了起来。 “清醒多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一峰与泸湛坐在他身边,前者不断用手指戳着他的腹部,训斥道:“教育别人说辞倒是一套一套的,结果自己被别人一句话整的差点道心失守,你说你该不该打?” 李沐春沉默不语,憋了半天才来这么一句:“一峰,泸湛,你们说,如果我们做了许多许多事情,到头来却有人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徒劳,全都是无用功,该怎么办?” 这时泸湛破天荒的立即说道:“我心我行澄如明镜,天上地下自会明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只要我们问心无愧,最终结果是轮得个行善积德,还是立功赎罪,少主还管他作甚?况且我泸湛才不会相信某些人的鬼话,如果就连少主这般人士都会成为灾祸之人,那天下善道到底何在?” 林一峰眨了眨眼,的的确确有被泸湛此番话语震慑到。 “你听听,这不就是你当时在采涛郡对我所说的,只要问心无愧,其余的管它作甚?”,道人笑着说道,随后又面向泸湛,“想不到啊泸兄弟,还是个读书人?” 泸湛哈哈笑道:“只是闲暇时候看过几本书籍,读书人可不敢当。” 李沐春缓缓坐起身子来,说道:“你以为我泸湛大哥只是腿脚功夫了得?科举考试列榜第七,你开玩笑。” 林一峰讶然,这个还真没想到,没想到泸湛深藏不露,可见平时只是不太怎么爱说话而已。 “是我林一峰鼠目寸光了。”,林一峰抱拳道。 “一峰兄弟这说得什么话,这些年来一心一意投入武道,有些东西怕早就忘光咯。”,泸湛笑道。 李沐春默默的看着二人,心中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出门远游是你李沐春自己选的,这条伏线也是你李沐春自己说要扛在肩上的,岂能在现在停滞不前? 李沐春还是那样,能够很轻易的说服自己,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持身行己应当不苟,接人待物应当无憾。” “我今后绝不会再如此这般,既是我李沐春亲自选择的路,何须旁人来此嚼口舌?!” 自青衫年轻人体内那一股原本异样的灵力逐渐恢复平静,开始被那五道灵脉炼化,而那原本还在翻江倒海的心境湖面也逐渐消停下来。 “咦?你怎么刚刚才破境就已经是五境巅峰了?”,林一峰诧异。 “少主天赋异禀。”,泸湛说道。 “也许这就是水到渠成?”,李沐春笑道。 说罢,李沐春拖着伤腿,来到陈心三人这边。 陈心看了一眼青衫年轻人,并未做声。 “还想杀我?”,李沐春问道。 “如果有机会,我不会犹豫,陈心愿意背负骂名。”,陈心淡然道。 李沐春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是不是天下练剑的都像你这般无脑,手中长剑一握,老子天下第一,其余什么不管?怪不得我讨厌这东西。。。” 陈心默不作声。 “你想想百诡宗是个什么样的宗门,你能保证他说到必定做到?”,李沐春说道。 陈心微微抬头。 “还有那个朱砚,你与他交情很深?知晓他的为人?对他口中所说就深信不疑?无论如何就要杀了我?”,李沐春再次问道。 陈心这次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真的哑口无言。 “你救师心切,一心一意为了宗门,可以理解,但是无脑听信邪教修士一面之词,与他们同流合污,你陈心作为一个修道有成的剑修,这个我李沐春就实在是不理解了!”,青衫年轻人语调不高,却是字字能压人心。 陈心看向李沐春,与其对视道:“我不如此做还能怎样?相信你这个力魄境修士,还是去相信你那两个罡身境武夫?” 李沐春揉了揉脸颊,拍了拍手,气道:“陈大哥,你能不能往远处想想,既然我们三人境界如此不入你眼,那请问我们是如何一路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这里来的?为何那位前辈会出手搭救?动用你那命魂境剑修的脑瓜子好好想想。” 陈心还是不解。 林一峰背过身去,利用泸湛高大的身形遮掩自己,伸手捂住嘴巴,开始憋笑。 泸湛倒是面无表情,甚至神情还有些肃穆。 他李沐春又要开始编故事了。 李沐春右手手背不断的拍打左手掌心,说道:“那我身后势力都这么大了,日后帮你除掉一个百诡宗不是轻而易举?!” 陈心身形稍稍后仰,眼神古怪,不过回想起来的确是如此。 “既然那位白前辈都发话了,我在这里保我不死,那么我李沐春可以一辈子赖在这画眉山上,你陈心呢?能够一辈子在这等着我?”,李沐春看向陈心。 陈心有些动容了,他李沐春所说句句属实,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你,真能帮我?” “废话!不能,我还在这跟你多费口舌?”,李沐春指了指自己右腿,“我现在恨不得生啖你肉。” 陈心笑了笑,对青衫年轻人的话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只不过眼下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算不遇见你陈心,百诡宗我也必除之,我既寻迹而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暂且信你一回。”,陈心起身走向瀑布,“我师尊还有差不多还有二十余年的寿命,他老人家确实是被人用秘法牵住了命脉,如今我动用青华山最大的聚灵镇配合灵药精华才能暂时无事,如果二十年一到,你李沐春还不能完成你所说,那么届时无论你身在天涯海角,我陈心必要你死在我的剑下。” “二十年?”,李沐春笑了笑,“到那个时候,先不说我们的约定,你陈心到时候还能杀死我那就最好不过了。” 陈心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是不是在提醒我中了你的缓兵之计?” 李沐春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握拳叠放在小腹上,笑着说道:“如果你真如此想,白泽前辈当时只是说了保我不死,并没有说保你不死,你信不信我李沐春自有手段拉上你陈心陪葬?即使是命魂境剑修,那又如何?” 笑里藏刀,应该就是青衫年轻人如今这样。 两人再次对峙。 王紫拉了拉陈心的袖子,说道:“大师兄,你就相信李公子吧,师妹看人不会错的。” 陈心看向王紫,笑了起来,一把捏住她的脸蛋,气笑道:“怎么这么帮着外人说话呢?怎地?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一点?” 王紫拍打着陈心的手,不断喊着疼,平之则是在一旁笑嘻嘻的。 “陈心兄弟说笑了,后生也只是长得,一,般,般。”,李沐春撩了一下头发,轻扯衣襟,眉眼含情,“一般般”三字逐字逐句,字字诛心。 王紫一时间呆了去,就连疼也不晓得喊了,平之倒是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乱。 陈心列了列嘴,拎起二人就要走,还不忘提醒道:“记住,你只有二十年的时间。” 李沐春点了点头,正当陈心三人身形浮空就要离开之际,李沐春再次叫住了他。 “还有事?”,陈心问道。 李沐春又指了指自己那一条伤腿,微笑道:“我李沐春很记仇的,这一剑,回头还你。” 陈心忽然间哈哈大笑,双指成剑劈开瀑布,“李兄弟太客气了。” “要还的要还的。”,李沐春保持微笑。 陈心手中长剑幻化,额外分出两把,王紫与平之分别踩在一把上面,前者还在不断与李沐春挥手告别。 “就此别过了李公子!以后来我们青华山做客啊!”,王紫挥手道。 李沐春也挥了挥手,笑道:“一定一定。” 陈心双手负在身后,一脸无奈,三把长剑划破天空,很快便消失在了李沐春三人视线之中。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来客 白泽身形在画眉山山巅由些许灵气凝聚成形,当他脚尖接触地面之时,一道涟漪在其脚下扩展开来,周围景象倒是未曾变化,只是山脚之下由陆地变作了茫茫大海。 画眉山山顶自成一处小空间,在这里栖息的异兽要比其在画眉山上的不仅数量多以外,实力差距也都大得多。 一只体型庞大,通体赤红金色毛发混合的狮子见到白泽出现之后,立马摇身一变化作一位男子,身披赤金色法袍,裸露半肩,浓眉大眼,在其脸上总是带着浅笑,其名曰瑞狮。 有一只白鹿,其头生四角,全身毛发碧蓝如水,白蓝相间,周身尽是浓郁的水运包围,也是化作人形,是一位俊美男子,一身篮纹白袍,其名为夫诸。 一只异兽如狼似狗,通体漆黑如墨,但是却生有金蓝色毛发,此乃月蕴之兽,化作一位蓝色直缀的年轻男子,眼眸深邃,似有月光凝结。 最后显眼的还有一只鸟类,体表如孔鸟而体形大约如鸡,羽色华丽,浑身羽毛为青绿色以及白色眼状斑纹,名为青鸾,此等异兽与真凤颇有牵连,是祥和、喜庆的瑞兆,其化为人行之后身着淡青色素裙,是一位有着仙姿玉色的女子,手持折扇,上有翎羽。 白泽落地,缓缓向前走去。 那位变作赤金色法袍、浓眉大眼的男子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抱怨道:“我只是路过此处休息片刻,顺便与一些老朋友叙叙旧,没曾想就被你关在这两年,无聊死我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蓝纹白袍的俊美男子问道。 蓝色直缀的年轻男子只是闭目养神,默不作声。 “白泽前辈,就算是您,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淡青色素裙女子说道。 白泽抖了抖袖子,微笑道:“只能说诸位来的真不是时候,恰好碰上我与某位大人物会谈。” “哦?什么大人物能让白泽你礼敬到这种地步?就连我们都不能见一见吗?”,赤金色法袍男子稍稍起身,饶有兴趣的问道。 “瑞敬,这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插足的对话,我也只是代替主人而已。”,白泽回答道。 瑞敬,是这位男子的名字。 “代替主人?!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瑞敬兴奋的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原本一眼不发,一直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白泽,问道:“你见过主人了?能否帮我引荐一二,我想见见主人。” 白泽点了点头,“自然是见过了,不过如今主人仍有大事未忙完,放心,月朗,以后自有机会。” 名为月朗的男子点头致谢。 “主人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四角白鹿化作的俊美男子名为原流清,此名是祖龙转世的某一世恰好为一位学宫君子之时为其亲起的名字,当时恰好在钻研一本名为《君道》的道家典籍,于是便采用了书中一句话作为他的名字。 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 原流清,原流浊,二选一,自然是前者要为好听一些。 “少年。”,白泽泄露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机。 名为原流清的俊美男子点了点头,说道:“那以后见到天底下少年,都要礼敬三分。” 他的规矩很奇怪,并不认同如今的三教九流,诸子百家,若不是像他们这样的上古异兽,也可以说是神兽都是随性,要不然他原流清如果开设讲学,绝对是能自成一派的,虽说可能学问比不上三教祖师,不能立教称祖,但是并入九流成为十流那是绰绰有余。 “那位老前辈,如今应该与主人呆在一起了吧。”,这位由神鸟青鸾化作的女子名为青彦,如今是人界一座宗门的开山老祖。 “烛前辈自然是与主人形影不离,时刻保护主人安危的,如今这一世,主人的皮囊还不错。”,白泽笑道。 月朗站起身来,抱拳道:“既是主人转世,我月朗定当追随左右!还请将主人此世容貌告知于我。” 白泽摆了摆手,说道:“稍安勿躁,你们如今也都不闲着,我建议还是现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办妥再去与主人见一面。现在我立马就会将这等结界撤去,然后会在你们心境之中给予你们主人的画像的。” 白泽一挥袖子,周遭环境逐渐崩塌,整座空间一个抖动,然后恢复平静。 那四人感受到与之前周遭灵力皆不相同的当下,这才是真正的重归此方天地之下。 正当四人准备离去之时,白泽忽然开口提醒道:“山腰瀑布之人,我知道你们会好奇,但是请不要去接触。” “与我们又没关系,当然不会去。”,瑞敬笑道。 四人身形化作四道颜色各异的灵气冲天而起。 白泽望着四人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岩洞瀑布之中,在这里已经待了差不多两个月之久的李沐春一行人,在与陈心和解之后,李沐春又开始短暂的闭关,想要借此机会再破一境。 整整四个时辰,李沐春才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自己体内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如何?”,林一峰躺在观景台下面的石桌上,手里捧着李沐春给他的一本儒家典籍。 “还差临门一脚。”,李沐春捏了捏拳头,“不知为何,总是感觉体内灵气流动顺畅了许多。” “厚积薄发。”,林一峰笑道。 “但愿是如此。”,李沐春跳下观景台,看了一眼四周,便问道:“泸湛呢?” “在外头呢。”,林一峰指了指石室外。 二人出了石室一看,一块碎石迎面飞来,还好李沐春眼疾手快,头一甩直接躲了过去,而那块碎石并没有裂开,而是保持原状如同镶嵌在了岩壁之上。 泸湛正在与一位赤金色法袍的男子切磋,两人拳脚皆如疾风骤雨相对而撞,最后两人以拳对拳,激起一阵风浪,随后这才拉开身形。 只见那位半裸肩头的男子抱拳笑道:“哈哈哈,泸兄不愧是武道奇才!瑞某人好几没这么疼快打过了!” 泸湛也抱拳回应道:“瑞兄愿意手下留情不吝赐教,实乃我泸湛荣幸!” “客气客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应该应该。” 泸湛与那位突如其来的男子仿佛一见如故。 在那位赤色法袍男子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位蓝纹白袍男子身子靠在距离瀑布前头不远处的石壁上,在见到李沐春二人出现之后,其右手手腕上的蓝色玉镯竟是闪烁不停,并且带有微微颤鸣。原流清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玉镯,这才稍稍让其安静下来,然后抬眼望去,那一袭青衫首先映入眼帘。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竟然都没有察觉。”,林一峰微微皱眉,在李沐春耳旁说道。 李沐春环顾四周,迅速打量了一下两位来客,便朝泸湛问道:“你朋友?” 泸湛一路小跑过来,解释道:“这两位也是远道而来途径画眉山来此歇脚的修士,这位瑞敬兄弟与我更是意气相投,于是我们二人便切磋一二,没有打搅到少主修炼吧?” 李沐春摇了摇头,对着那位男子抱拳笑道:“在下李沐春,很荣幸见到二位。” “客套话就免了,瑞敬,今日一见便是有缘,我们当下也算是结识了。”,瑞敬笑道。 “原流清。”,原本站在瀑布旁的男子也缓缓走了过来,在看到青衫年轻人全貌之后,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头。 小伙子长得有点意思。 “在下林一峰,云游道人。”,林一峰打了个道门稽首。 “哦?道长在这圣州可真是难得一见。”,原流清面对道人还是愿意多说几句,毕竟以前跟道祖打过交道。 李沐春招呼着二位进了石室,“二位是从南方北游至此?” 瑞敬回答道:“并不是,我们本就是这圣州北方的修士,只是碰巧途经此处,来此画眉山逛荡逛荡。” 逛荡逛荡?李沐春心里直犯嘀咕,好家伙,这画眉山因为有个白泽在此才稍微安全一些,你们倒是把这画眉山当做景点玩乐来了? “二位可要在此地久留?我们过不了几日就会离去,此地也是偶然发现,二位可以留在此地,方便一些。”,李沐春说道。 瑞敬摇了摇头,说道:“李兄弟客气了,我们立马就要离开此地,也是发现这瀑布岩洞中别有洞天,想进来看一看而已,没想到便碰见李兄弟一行人了。” “那可惜,此地可真是风水宝地,二位可以在此多待一会。”,李沐春从腰间掏出两壶酒来,“二位可能饮酒?” 原流清摆了摆手,瑞敬倒是眼前一亮,没跟李沐春客气,接过酒壶浅尝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仙家酒酿,但是可以喝出些许地域特色,不错不错。” “看来瑞兄是个懂酒之人。”,李沐春笑道。 “一般一般,喝多了自然就会。”,瑞敬解释道。 江湖,自然是以酒桌会友。 林一峰与原流清二人也是你一嘴我一嘴的逐渐聊了起来,泸湛坐在李沐春他们那一桌,时不时插上一句。 在陈心一伙人刚走不久后,这座“小水帘洞”又再次热闹起来。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后手 在一座云遮雾绕的山顶上,仙鹤盘旋,时不时会落在居于山顶一座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上歇歇脚,观其整体,这一株庞然大物能够将山顶上大大小小的十多座院子遮住将近一般,可以说是处处阴凉,还能遮风挡雨。 此处便是大同圣州三十六座书院之一的伏禄书院。 虽然这座伏禄书院没有钟子书院规模那么大,门生那么高,但是所处的独特环境倒是给此处添色不少,一些个喜欢文静的读书人进学院的第一选择倒不是那钟子书院反而是这伏禄书院,看书研学嘛,可不就是要一个静字?那么这里绝对是得天独厚的,因为那些自认为自己嘴皮子好的都去了钟子书院那边。 书院内有许多院子,自然也就有很多院门,有一位少年慌慌张张的向前跑着,前方是一处衔接屋子的凉亭,书院里面廊道很多,用来划分区域,一块一块的绿地,上头种植的绿植不一,有参天大树,有娇小香花。 少年来到一处屋子前,堂屋内装饰典雅,挂着的多数是一些字画,还有摆放的一些瓷器玉器,这里正对着门口的屋里头摆放有两张椅子,其次便是依次从这两旁排开,一边各有四张。 如今屋内并没有坐满,伏禄书院的山主马固正在与屋内的几位喝茶,除了与其并排而坐的学宫祭酒中敬先生正用一只手撑着打瞌睡之外,其余两人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也在饮茶。 那位少年刚进堂屋,见到这几位大人物特别是有个天大的人物还在打着瞌睡,原本想喊出来的想法立马就给憋住了,只见少年对着在座的人打了个稽首,然后一路小跑来到马固面前,在其耳旁将事情说了出来。 马固眼睛一瞪,刚刚含在口中还未喝下去的茶水立马喷了出来。 “什么?!荷妮子误打误撞进了鬼域去了?!” 声音大的仿佛让这堂屋都抖上一抖了。 中敬一个激灵,显然是被马固这一大嗓门吓得不轻,打了个哈欠,拍着椅子把手道:“喊什么喊?” “中敬老头!荷妮子不小心进鬼域去了,要不要立即派人营救?!”,马固显然很着急。 坐在另外两张椅子上的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老者也都放下手中茶杯。 “怎么会进到那种地方?是有人故意下套?”,伏禄书院大先生文若是一位中年男子相貌,此时也是询问道。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本就不稳定,我记得以前还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那道小天地裂缝给归拢在一个地方,现在估计又开始乱窜了。”,这位陆建老先生也是伏禄书院的一位大先生。 中敬瞥了一眼陆建,说道:“读书人能不能讲话文雅一点?”,随后面朝一旁的马固,“马矮子,细细说来。” 大先生陆建咧了咧嘴,我这可不是跟谁学的嘛,当然这只能在心里头想想,当下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其实伏禄书院山主马固一点都不矮,比起这位高大的祭酒中敬先生只矮上半个头,但是中敬就是想这么喊他,以前是,现在也是,反正喊习惯了,改不了口。 “这妮子从西海陈氏那边往返,准备去往于家,然后半路上就不见踪影了。”,马固说道。 “陈氏隔着于家可是要经过那座画眉山?”,中敬摸了摸下巴,然后自问自答,“好像是要。” 说到这里,马固冷哼一声,说道:“当年要不是你执意将那五个僧人请走,可有今天这事?” “你晓得个屁。”,中敬骂了一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在那修建什么“小水帘洞”,你说这名号大不大?还搞了一座聚灵台,请他们过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逐渐将那道入口封上或是加固,他们既能赚了功德我们又省去许多麻烦事,本就是一举两得的赢面,最后还是白泽到我这里告状我才知道这“小水帘洞”隐藏了这么大一笔后手,这么大一座画眉山,如今能见到的异兽寥寥无几。” “那跟人家有个屁关系?”,马固回骂道。 中敬差点就要指着马固鼻子说了,“你这个山长是怎么当上来的,往学宫给钱了?那我也没收到几钱几两啊?” 马固耸了耸肩,“没办法,选票选出来的,能力摆在这里呢。” 中敬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面对这两人互相扯皮,大先生陆建与文若自然是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没准话还没说完,这两人就开始揭人老底了。 中敬摆了摆手,“说正事。” “水帘洞那只猴子惦记着我们大同圣州文运不是一天二天了,这几个和尚这么一搞,自然是对那猴儿大有好处。” 马固点了点头。 “再说了,区区鬼域而已,之前你们又不是没去过,那里头能咋滴?就凭如今荷丫头那一身本事,闯出来自然是够了,矮子你等下给钟子书院写个信寄过去,叫他们赶紧推算出鬼域下一次出口在哪,然后派人去接应就行了。” 马固再次点头,不过又问道:“我自然是相信荷妮子的本事,这一身剑道气运加上文运缠身,没有人会自找麻烦,不过,我就是怕那十个家伙。” 中敬望向堂屋外,这里不在那棵榕树的遮蔽范围之下,只是恰好有一长枝条延伸至此,如今恰好又有一只仙鹤停留在其上。 “百年来,里面都有过什么动静没有?” 马固看向陆建和文若。 文若作揖说道:“回山主,中敬先生,负责监视鬼域的弟子这几个月来报,里面的灵气要比其之前紊乱了许多。” 中敬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真得亲自走一趟了,不然凭你们可能还接不回来。” “找出口的事,越快越好,不得拖沓。” “是,这就去吩咐,着手准备。”,大先生文若与陆建鞠了一躬,打了个稽首,各自离去。 等到二人离开后,马固看了一眼中敬,打趣道:“现在知道慌神了?” 高大老者笑了笑,“你跟我一起去。” 马固一皱眉,摇了摇头道:“我这书院不要了?我哪像你这么闲云野鹤?” “没用,这个你自己安排,你不跟我去,下个月开始,我就让学宫扣你酒钱。”,中敬双手笼袖,嘻嘻笑着向屋外走去。 马固一听到要克扣酒钱,当即就不乐意,一拍椅子把手,起身跟了上去。 “老高子!你可不能这样啊!你给我回来!” ———— 画眉山上,瑞敬与原流清与李沐春他们打了招呼后,就御风离去了。之前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原清流与林一峰还算相谈甚欢,聊天聊地,聊各州各地,聊人生聊修道,最后还聊到道祖身上,只是这个话题,林一峰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原流清也没有为难,于是二人只是几句话顺带提过去了。 在李沐春三人之前经过的那个小镇,瑞敬二人御风而行。 “那个法阵,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真的没关系吗?”,瑞敬问道。 “那座名为“小水帘洞”的石室可不简单。”,原流清答非所问道。 瑞敬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里面还有些许功德灵气的残留,他们也许感知不到,但是我们还是能够抓住一点的。” “据我推断,学宫以前应该是请过西牛贺州的僧人驻守那里的,只是之后因为某种原因又将他们赶走了,但是那封印住的鬼域入口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原流清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鬼域,好久都没去过了,上次进去还是帮忙镇压那十位活阎王。”,瑞敬笑道,随后又掐指一算,“这么一算,差不多也有二百年了吧?” 这个问题原流清并没有着急答复,而是拍了拍瑞敬的肩膀,让其停下身形。 “说什么来什么。”,原流清摇了摇头,“赶紧回去,那封印破开了。” 瑞敬也是大吃一惊,急忙调转身形,整个人化作一团火光,紧跟在原流清身后。 岩洞这边,李沐春三人严阵以待,死死盯着那突如其来的虚影。 这道身影,李沐春这辈子都会记得,不仅在红烛镇出现,也在采涛郡出现过。 空中的那道虚影使用特殊的手法封锁了这片空间,但是还是察觉到又两股十分强横的气息正在迅速朝这边赶来。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陈心那家伙果然是个废物,太过正直的人是活不长的。” 李沐春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活得没你长?” 虚影摆了摆手道:“你别跟我贫嘴了,我不吃这一套。”,然后看向左右两边的高大年轻人和年轻道人,“这里没你两个的事,识相点就离他远些。” “你还真是爱说废话,忘记你道爷我了?”,林一峰说道。 泸湛也是拳头捏紧,缓缓拉开一个拳架。 虚影好似叹了一口气,随即举起手掌对准岩洞内部,五指成勾,朝身前一拉,那道原本刻在巨岩上的印记迸发出强烈的紫光,随后上百只甚至上千只粘稠状的黑手伸了出来,直冲李沐春而去。 林一峰首先感觉不太对劲,拉住二人就要寻路逃走。 “这是怎么回事?”,李沐春问道。 “他是想把我们拉进另一个空间。”,林一峰看向后头那些手,“那阵法里头让我感觉呼吸不畅,来者不善。” “没用的。”,虚影开口说道,随即那道阵法印记迅速蔓延至整座岩洞,四面八方的粘稠不明物体化作的大手朝三人抓来。 瀑布上的禁制被人一拳破开,瑞敬浑身被蒸气包裹,后头跟着原流清。 “来的这么快?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虚影笑道。 李沐春说时迟那时快,使劲一推林一峰二人,瑞敬与原清流立马闪现到了二人身前一把抓住往外头飞去。 “沐春!” “少主!” 李沐春身躯被逐渐包裹,然后扯向岩洞最后方的那座法阵之中,任凭其怎么使劲用力,这些粘稠之物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如何都摆脱不得,还能让人越陷越深。 “好好享受一下鬼域的风景吧。”,说完,虚影遁入虚空不见踪影。 最终那一袭青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试试水 百诡宗朱砚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青华山陈心身上,这一路过来,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陈心的作用只是将他李沐春逼至绝境,迫不得已跑进这画眉山暂避,又恰好将那座“小水帘洞”呈现在他们三人面前。 朱砚现在使用的某种宗门秘法,利用自己的修炼出来的地魂当做媒介,才得以用这等姿态出现。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朱砚给予陈心的那一只书信小人,在其身上隐藏着催动鬼域大阵的重要环节,这一点就连陈心都未曾发现。 这不是一场偶然,而是蓄谋已久。 朱砚留在岩洞之中,看着天边逐渐远去的身影,很是不解。 “为什么这家伙身边总是能够聚集这等人物?” 林一峰的道法,朱砚当然见识过,不过也就当他是某位后起之秀并没有过多关注,反而注意力都在李沐春身上,毕竟那一剑,是扎扎实实的体验过了,虽说没有当即命中,但是那股余威都能将其天魂震碎而去,之后为了修补天魂,朱砚在宗门内还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至于刚刚救下林一峰与泸湛那二人,他朱砚如今可是没有本事去得罪,也不敢去得罪,不然搞不好从红烛镇一直布局到这画眉山的所有安排都要功亏一篑了。 还好他李沐春仗义,否则林一峰与泸湛二人随便一个替他去死都无事发生。 天地命三魂,可是上五神的关键。 朱砚咬了咬牙,“我朱砚就算是这辈子上不去五神境界,也要拉你一个李沐春下水!” 他朱砚可是幕后主使?当然不是,他也只是一颗棋子,一颗稍微能起点作用的棋子罢了,很有可能就连百诡宗都是受人指示。 “好好领略一下地域的风景吧。”,朱砚冷笑道,随后身形逐渐消散而去。 伴随着朱砚这道虚影的离去,那一道原本雕刻有符文的岩壁轰然倒塌,露出了其原本的真容,这座岩洞是与外界相同的,只是有人人为的将其堵住,而且刻画下了这等符文。 恰好当时白泽还未曾来到画眉山。 此时的画眉山山脚,瑞敬与原流清缓缓落地,将扛着的二人放下。 林一峰当即问道:“前辈,你们可有办法将沐春救回来?” 瑞敬与原流清相互对视一眼,后者点头示意前者由其来解释。 泸湛也是迫切的说道:“还请瑞兄,原前辈出手相助!” 瑞敬挠了挠头,说道:“并不是我们两人袖手旁观,只是你们可知道他李沐春被送去的是何等地方?” 林一峰从九守道州而来,并不知晓,而泸湛身为一介武夫对于山上修士一事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二人均是摇了摇头。 “是那鬼域,人死后,天地收拢二魂七魄,独独留了一魂进了这鬼域之中。” “这种情况其余各大州均未所见,独独在这大同圣州,进了鬼域,就相当于进入了另外一座天下。” 听完瑞敬的解释,林一峰飞速思考着对策,以至于头顶汗水直冒。 在这方面,泸湛就显得有心无力之感,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林一峰给出方法。 许久,林一峰才回过神来,问道:“这鬼域是不是天地开辟之初就存在了的?” 这次是原流清回答道:“正是如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不过当时鬼域这片天地诞生之初里面还是一穷二白,随着不断的衍变方才变成如今这般自成一方天地。” “既然有入口,那便一定有出口,天地开辟之初就存在的天地在我们道州也有些许,因为当时灵气不稳,还未曾有现在这般充裕,所以自成的空间天地极其不稳当,这就导致了必然会在很多地方开出天地裂缝,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就行了!”,林一峰目标明了。 正当年轻道人因为有了办法而有些激动之时,泸湛却在此刻泼了盆冷水,只见其问道:“大同圣州千万里地,我们怎么知道这裂缝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又会出现在哪里?” 虽然这很打击士气,但是也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林一峰一愣,再次陷入沉思,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此时瑞敬倒是笑着说道:“这一点二位不必惊慌,去找学宫就行,他们自有办法推演。” 林一峰与泸湛眼前一亮,连忙道谢道:“那就感谢二位前辈相助。” “不知学宫所在何处?”,林一峰又问道。 泸湛回答道:“这个我知道,由我带路就好。” “可远?”,林一峰看向泸湛。 泸湛点了点头,“与我们来时方向相反,学宫恰好在南方,而且算是最南端。” “那这此去一行十万八千,时间拖得太长了。”,林一峰皱眉道。 瑞敬轻轻肘了肘身旁的原流清,后者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既然相逢一场,我们可以带你们去往最近的空间镜,使用那个的话,需要三天时间准备便能迅速到达。” 林一峰与泸湛感激不尽,一个作揖,一个抱拳道:“多谢前辈!” “至于费用,以后什么时候能有能力换了,再换也不迟。”,瑞敬笑道。 “自然自然,不出五年之内,我林一峰定会偿还。”,泸湛本想说什么,却被林一峰抢先了去。 瑞敬笑了笑。 从北往南的几乎跨越了一州之地,此行使用空间镜的费用,极高,就算是一些仙家宗门的嫡传弟子都不敢如此保证,能在五年之内还清费用,所以他瑞敬在赌,赌他林一峰就不是一般人。 “白泽提醒过我们,不要入局,这林一峰与李沐春羁绊如此之深,绝对是一条重要的伏线,瑞敬,你真的要赌?”,原流清以心声说道。 瑞敬双手枕在脑后,撇了撇嘴,说道:“我觉得有趣,就试试水。” “有趣?”,原流清哼了一声,“这可不是儿戏。” 瑞敬笑道:“比起我,你应该更了解一些这位小道长吧?” 原流清不置可否。 两人带着林一峰二人御风而起,赶往最近的一处空间镜。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自然不会亲自出手,就是帮点小忙。”,瑞敬以心声交流道。 “谅你也不敢。”,原流清回答道。 瑞敬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凭空挥动拳头,不过还是以心声回答道:“你以为我会怕天上那些家伙吗?我正愁没人与我酣战一场!” “那倒也是。”,原流清对于这一点还是相信瑞敬的。 方才画眉山被白泽“留下”的这四位,要说修为,他原流清当仁不让,稳居第一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无悬念,但是比起全力对敌厮杀,在场的四位,包括白泽在内,不一定有他瑞敬厉害。因为特殊的体质与法术神通的缘故,瑞敬是越战越勇,修为境界也是随着战斗而不断攀升,所以说他本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 “鬼域我记得一直以来都是管控的好好的,而且一直都是学宫亲自看管,为何如今能让一外人寻到入口,还在此设立法阵?”,瑞敬问道,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当年与那十位活阎王厮杀的场景,弄得他热血沸腾。 “你忘记之前还有一场变故,也是在这大同圣州发生的?”,原流清问道。 瑞敬一拍脑袋,“记起来了,偷跑出鬼域的阴神境鬼物与那阳以观观主,叫什么来着?” “陈敬青,陈观主。”,原流清提醒道。 “对对对,陈敬青观主那真是道法可以通天,一手五行法术更是玄乎其玄,当时我记得陈观主修为远远还没有如今这般高,但是当时还是能以一己之力与那鬼物打的有来有往,真的是厉害,我记得事了之后,道祖还亲自去见了这位同门不同脉的门生,更是对其青睐有加。”,瑞敬就算是心声交流,此时也能感受到他口若悬河。 “道士者,以道为事,人行大道,便是道士,此“人”之中,必有你陈敬青一席之地。”,原流清在心中复述了一遍当年道祖对陈敬青的评价,可谓是颇高。 “道祖人前尊高,背后还是随和的很啊。”,瑞敬突然说道,随后又问道,“你先前与林道长闲聊之时,都没有提起过道祖?” 原流清摇了摇头道:“林道友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多问,免得惹人不悦。” “你一提到道祖,我就想起了某人以前还去道州道观踢过“馆”。”,原流清笑道。 瑞敬抹了把脸,“打蛇打七寸,揭人不揭短,赶紧给我忘掉。” 当年瑞敬远远没有如今这般随性,可以说是初出茅庐,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见谁都要打上一架,于是从大同圣州来到九守道州,误打误撞登上了那座白云观。那白云观观主,林一峰二师兄净名,道号“羽涅”,面对瑞敬在观前大吼大叫,偏偏还能忍住,任凭其怎么说都不肯迎战,还拉着脸皮与瑞敬隔空对骂。最后瑞敬实在是觉得无趣,便是找上了真武观,正是林一峰大师兄悠然修道之地。 瑞敬在观前叫骂,还打伤了好几位出战的真武观门生。 他悠然可是像净名那般不要脸?能耐得住性子? 半炷香的时间,瑞敬脸上便肿得不行,差点就要昏死过去,他可是神兽之躯,体魄坚硬程度不言而喻,能够将其打得鼻青脸肿就要昏死过去的拳脚力度,那得是有多大? 然后瑞敬就被抓着进观修道修心,足足半个月时间,还是道祖出面,悠然才将其放走。 于是瑞敬就变得如今这样,不再嚣张跋扈,收敛了许多,可以说是改头换面。 “你越来越像个人了。”,原流清说道。 瑞敬只是笑了笑。 “有人也不是跑过去专程要与道祖论道?”,瑞敬摸着下巴,假装沉思道。 原流清冷哼一声,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使得其身后的林一峰与泸湛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歪,差点跌落下去。 “对号入座!有人对号入座了!” 瑞敬一边大笑着,一边追了上去。 (本章完) 第八十章 有一村子 李沐春睁开眼睛,翻转身子缓缓爬起,一股无力之感瞬间涌上四肢百骸,犹如千斤重水压在身上一般,导致李沐春尝试着站起身来好几次都未曾成功。 不过还好,这种无力之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慢慢减轻,身子在逐渐适应这与众不同的世界中的灵气。 李沐春终于撑起身子,往周围看去,黑压压的一片,自己就躺在一块平地之上。 青衫年轻人晃了晃头,站起身来,下一刻胃里头便是一阵翻江倒海,李沐春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方才被那些黑手拉进这片空间之后,李沐春便感觉自己五感丧失了四感,只能依稀察觉身子一直在下坠,人有意识,但是动弹不得。 李沐春放眼望去,是灰蒙蒙的一片,头顶天星月明,这才看得清楚路些。 方圆之地,宛如焦土。 李沐春向前走着,蹲下来捻起一撮泥土,揉了揉,十分松散,一碰就碎。 “这里就是那朱砚口中的鬼域吗。” 走了好几里地,还是未曾见到一些建筑与植被,好在束缚在李沐春身上那种异样的感觉已经差不多消散殆尽了。 “这何时才能走到个头?”,李沐春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身边依然了无炊烟。 走走停停,李沐春便在路边寻了一块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破碎石柱跳了上去,登高望远,终于发现不远处村庄的轮廓。 青衫年轻人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刚刚坐下歇息,继续赶路。 临近村子,李沐春在道路上发现一位身穿粗布衫的男子,肩上扛着锄头,正走在回村的路上,李沐春当即一路小跑上去与其打招呼。 “打扰一下。”,李沐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只见那人回过头来,脸色苍白,眼神空栋无眼珠,在其敞开的衣领裸露的胸口处还有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李沐春一个后仰,大喊道:“鬼啊!” 那人见到李沐春也是大吃一惊,跟着喊道:“人啊!” 两人都是一屁股跌在地上。 李沐春快速起身就要往反方向跑去,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既然是鬼域,碰见鬼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反倒是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才是异类。 李沐春调整心态,说道:“莫慌莫慌,我是误打误撞进的这鬼域之中,现在正在寻找出口,不知这位大哥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出去?” 那“人”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了,毕竟在这鬼域不知多长时日了,今日突然见到一位活人,难免有些吓得不轻。 见到李沐春并无恶意,那“人”回答道:“回公子的话,在下只是一介鬼农,并不知道鬼域出口在哪。” 李沐春挠了挠头,鬼农?在这鬼域难不成还有这等职位之分?青衫年轻人又问道:“后生李秋,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梁栋。”,那“人”回答道。 “原来是梁栋大哥,不知前方那座村庄我能否进去?”,李沐春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位梁大哥想了想,说道:“可以是可以,我们村子里也见过不少像公子这般误打误撞进这鬼域的活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上我住所歇歇脚。” “正好正好,梁大哥还真是心善,那边多有打搅了。”,李沐春抱拳笑道。 李沐春便跟着这位梁栋一路朝那村庄走去。 半路上,李沐春思前想后,还是问出了心中那个问题来。 “在我们那边,人去世之后,魂魄一般都会被收拢,然后通过道士举办的醮场送去投胎转世,那么这个鬼域又是一种什么形势的存在?” 见梁栋没有回答,李沐春便说道:“如果不方便回答,梁大哥也不必勉强。” 梁栋摆了摆手,憨厚的笑道:“倒不是因为不方便,我在思考如何回答公子呢。” 李沐春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梁栋说道:“其实原本确实如公子所说,人去世之后是要通过醮场送去投胎转世的,但是还有一部分魂魄呢,会被这鬼域收拢进来,便成了我们这般模样,这里除了环境与人界不同,就相当于在这多活一世了。” 李沐春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 “那我这种人去到你们村子,不会给梁大哥带来什么麻烦吧?”,李沐春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没事,只要公子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被那官府抓住就好。我们即使成了鬼物,也有好坏之分的,我们村子生前都是些善人,不会有事的,况且死了这么长时间,好些时日不曾见过活人,想必村子里的人也想通过里公子了解一下如今人界的情况吧。”,梁栋笑着说道,就是表情有些渗人。 “官府?这鬼域还设有官府?”,李沐春茫然。 “自然,不仅有官府,还有城池宫殿,就连朝廷都有,只不过制度与人界不同就是了。”,梁栋回答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自己开始在脑海中捋一捋这些刚刚得来的情报。 既然朝廷与官府,那么李沐春初步判断,这鬼域应该就如同一个人界王朝,也分尊卑,有人管理,那么如果想要出去,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些在这鬼域有些话语权的高官就能出去了? 李沐春做此想,但也仅仅如此,天晓得那些鬼域的达官贵人好好不好说话? 进了村子,路上的身影便多了起来,那些个鬼物生的都不一样。 李沐春看见了一位姑娘,在其脖颈处有一圈十分明显的勒痕,还有一位少年后脑勺裸露出一个血洞,来到鬼域的这些魂魄,都是保持死前的模样到来的。 村子不大,李沐春紧紧跟在梁栋身后,见其一一跟路过的“人”打过招呼后,那些“路人”便是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向他李沐春,虽然只是一瞬,但是还是令其心里头发毛。 我李沐春这辈子什么时候被这么多鬼盯着过。 青衫年轻人心里头想着,虽然看习惯了接受了也好,但是李沐春因为从小有些心理阴影,所以多多少少有些害怕。 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木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第八十一章 知识能换钱 /xk0a/1kz/vtza9pfnkuwripwdafaycim6ecxjmc7bht+6rwm2tme5b3qdbauljvzvpreiy5xsmz h2gi0y8woureoynien2hfqmillaol45xuhyuywlx8ku2qmv0f5jz40egvebfm50vt qlvrg6ayprcit8gttsxqany8zsczc4otac0y1d61z+rkkl4fcgexi68d kycxgvqsxxgmdwraumxnazrirn5h1xdijsxuyf+nsrxdm5ov4dmneyrnrfpunj fcaq1xarxovg2keq1txpri40dhyajm0mqhdd2guswvkytvw5v fejvoeqlxj5ftypgqdpdtsr9nv/xvtdlk5vgvdad1eduouuwbl9rntn3zvoidhydpwnn+krddjaa ns9ftonsxp+cbluzlx8va0xwtgr8kceamh/c5m36gmwmjz2pyoajdxwars86ekymh2kfpiftkkcp ro0bx2mfswmzzoktci4llabqxelz9+dnnc29owdivb+qkbanw5oo8zf+lqjq6ypylfs8 jirhlxuwlcbwokeailltsrqfnfuekzxsnu8y6f0lv2g5viebkbz/dra2qr mte4kxlf0ihzg60/tg28a2jpewzm+lrrbfif/nzioi1pyhclosq1l7q7 qvdrqyu394taf4gb3lkp+cx7+pgusav7rxkflrxymwhrhhbbxxd3aa+zybar /ed/kkqqyicv+9qis+ri0pwjte+vqu16ivqaxzpmqolcjhsfdrowcxh7vqiow9ygsvqdbonasgbh /jkhvgnjdo7cu97gotv1jgiys3quxeszjqx7o6bfc3tzjpo4kd0zt5f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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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qbzwbyj+6fvzxrkj/poygdcujaoat9p2ncejjbj41hysfxcqt53zwrufhxiflvrewvwju0uhlxe+lr1vulhdhb9omhye8nv1bkyj5ctld48yq67dyatqzqy9usqencox3qv6yp9cb2acvrbbo2yuatjqzotqzhy8cel3g7kkqrzxgzs+rhiyyquervbiixpsjz3whyh8nfpqc8/1mytq5q7mv1vtz4fvkf5xl+zwosg9zq3r8mxytunlezndvy62de5zvydh51vg+qivfmftqq2tsdgk0qnznv20rzynqwvz2fbxn93b/2hr923z1rhw3nbubb3t2hmt27zis+kkgkg7jzj9qvrp8mznvuemyavapiizlmhh0wjqktvmz3p6kzr77yn+l+cugcbdtpagirb2gjw71kuc+da7ularoq0bdajxxlnlcr5als/r4rfph/udbqrtw/z7obecawts8oh/tjger+l/yggsu9yhf/c+zxwxxqa4vibg93fokfok+b1kpilkyxyagsdkbo6oode1rnnxlnywqdwr206hhb6p011gjwlr9ilq2+yx6e/nzc/ukhbdzokpiyq7ie4l6bmtjcb4witpl+byyan0q2h+/riboi9y9b0o5vd9cgxmus4gergqftoh0qwi0a3sitvwb9rjlrrfgcslbpy9ayl8wh1r4vqjp8xjxnqwh7e9gn0otlw9qpjzs8d9zco87qpqs/33xnzh/hvocwg6w/hxqb4rgvns6ahbvwfkc/fae+us9aznj5ssluzmvgxg/kpaxemh22v8sgelt/+lkymer1wqdb220jhnuizj9/jfg2/dgnngyyekikpyktsmahmcbuouaiya5hgvugdwtkqxpuyxhwubkwyyeea90teuhd5/5v5wi5wq6glao5cdl5qywubofdxvvy0q4nxpcgzsgrkhetqaayyvfgqxqbskniyoujhkaqszal2pu7sobdm+o85pohfppnqjobeqitzh96gtsgy8svecfpbp/kdvoa8pbf4kkf7ngfijolqrzreiseqqu1hizq2dgfmbvlr5gvmluq43tvnzfonjswsddfa1b0btafd7owok0emffqbkhiik4f7vvmy/lbw4szhsdotqwazot8sefulpomu6yjfmj0zhu6vw1jkpj4ulhr3zfi9kawlew9kkz40u6zvdv2m79vsxa09mb3b8jbkpg8jnilwz7hb33na/qwjs0eybdhglmak/zxu9on6o+6j+apv0d+qeefzlg6one9ycgjw3mvlz8f3ayixotefupgqqm5igmwcxqzgrx4e9navhohviylhw5dinibvr1vp91dmqkuusuykyue/l1rkxxahwvhbqxvjf7tltklakjnk+dymhaib/2l7lbfqxd3ykfgioosvloco3+qxydvjjmvgtu/5gxhko0m63jb0mgbtvkyg5ra67nmru/a8p7+inyo9gzqczessjhba93dzbvawpbnh13xn52zi8n0sijjg7y88uotrkk3hdpde3gitif1eg4chubwr2ywvb4w4iqe7rhithdfl5rdijhuyxray42uz4bw2z99akak1ww0aoh/ouxo8xdlwtbmqikdp3ocsydcbhwc2bvs834polk4dvokejqkwhe/lvxl898jeczbkqlbdbz9rvhoajuwlg4b1cd9hy+zkejjzguxgcofjxyg6bh0tq/k9pwxo6l0jgdp2xqacwdl1hgritsjege19udkgvulf+v1bdbgzcx2az/pl2ktdmjoirykuxompkjob3zluofdu613vxrlcqcdzqx3xa6gzwls3v1ipfd5tjvj+ooe7vtsuvbyrpzg1njzleskydhf8paclskjupbqbmfhf/wunammo89ijl6equ3pkisqntdqodgwbmk1f7jyzoacjwlveav3bwbgjubn+lfhgq6bw1tevuw+rgss4sszeftqjsfqrufmhuj4meqrjva8qstqhdcoztypercofv0ccdbeftgsov1lnt7jwdgqcesm2gfvqywmmmpto5aizjasornwb7y+nz7ukzv+zqrdhvra/9gsmr7yjgob/bdeadxi6gx//oovhmd2v546riyiaranq5hhlihqxsiryxlr+cs7ez9okxu0f2daudvtsz5jyfbdbwtjllpmuzc1wqpxb5ckjzamzycelg7+y9916ar32nhmkslhb9shiug2sjdwp80j9nrmaj1nrdp24ofo/dt71wgtn11+ulyaulzdrhusfyuhnymyudivg2fdpl+0cbg+kdquoeo1+deq4ac9sdu5spr+8pzxdduovzwf6qg63z3y643wrij/6bf/uejxepnp/sqck5rdwgitm1uwq0vbvjbflw0oubnmx7xdj9g+78h340+wycyryrubkqt6ccrdkyb8zsudlxkbiig/kwevviyqyxo/byinr7wibq19v9fhzbcfpfjxcvubvdbj7irddpggxkvkanrvxwxopude9udcpb+qmayxpxvioan+pnraii6q9veyqg0u/x6v1z86gq5htc6qdd6xu0xfwtsy8xqz7wukvnvudl9xkebhue5yz7zbx+znaxlwakfdmvevudqzm7pvezhfgfoktfcmf8prusvqwvoah5x3gj9vir3bajwtvj8c+qymbulsxjzq35zamu6lfdntnabgupj6zwyi5x2lq3ayxht2xv+mnchwuxra+mjtiw3f2p4pdxlxr/9relrjesqdv60q8l4oxr31qjn8jt9htvnhvfrkxnblt0bvn1oip30bkckajlxzfap5pcmzyqrlossxslyvu46b1+ij++vaw1nlapbltdjfpj9rfxoe+tbfksnxpahoi3f0vnzjblmiue11gkphhvjhovn1vd6vtqdqyvnfprwubnuuqcspydmgfdlzv3i/xzrhp5x7nuuzjb7cvx0wrdz+fnl4rjnvdkqhjosfwwtjaqst2efqiaudrle/ibrqxgqlnzadhr3dtsuxic6pikeq05ihn2iy3nq1dlr8quxibi7xmnvrjlvbs4pxfifsiumvr8kqm5nik+ne/mjqdud6z7ljb/bjdm25zrkldi8ulcaxyfdplbyiz92h55z4/qovewsp4onlju1g+eanw1u9zph835us66xrgrjqt8vstqbaa8ucjk4ciuze3911umh6yqztiadfnqwfukgt25aeov6t5syxvbhdjt8usszflwkj/r6qtdofp29d+zhyw0fggy1kor2e0supdnhxhua3p1p4+e4bkbi4w1yzzif2z4npnx62vdifonib3r+p4zbbzj1htqcxiwgatzl3cafuh1btc61qzz3ecqwtulmbnuzazkceerau0/x8nbuohyxtwhgzkj9jbfgih0bbqxpwngnt3xecufci/sbfr1ejrvblrpy8hc4okv+gyaeqtiow1hle5ldgktt067xd/razokyu+w/dhxycopz4kiwnf4gz1lcza+t1citfrpaobeb0pz9j+zpgcksi7ax2okcgrdtdacll/yuxhz1ib2jxm86dxwskginrn6crt2vjv9fzk7jm8utlzpwvcuzvmpihp14qnvhhenj8mfzo2fo+qvd0+gvz40ilf6ify4som+byxfoodtttnqrz2li6mir3topkquhxhq6qqcflmfwhogbtu8eynxiijgxkxirv4wwoy/j81t24lfvx8sttmfxera3p+26avwnoiv+fb8hoqo2y01kieypolgdyrnxql4wdivsxukjgtj0o0nkay3p/jmzhv0mvwqtv5d7v8582wbj6puwxrlqodem+5lcoodvfrs58axduazdvm6qe1bdchiy3denvmushhm65bnvwadrx1kcvxaywcywietn+b8vhuz6m3rioffvlks21ak6mhlg1hoqwmoipyq9ujjem8b63/kyjytxlgj1prdc9umak4pjo9mbx4pbtfoambzuw0wpg5qc5eoo1o0iloakxuu8utqm0kkxyfkqfp0ks8fd3zof0xo4rs2o+dq6vqjbekvnvudl9xkebhue5yz7zzhrjphc/ljqlhpaeysjeeagxvliz64w5vxkber0llvefkgxpczwhshxaxygysklxqqa4c/ypkpzpolieut1agndiddqqebvzpcobk7xkdv3q==gq4m9pb5thxvf7cd2vhfrzst+vasmzqh4tmo+j+yozjivr3awetnh2yfn1zwmjzpf/3rlezfpt2+pv/r7t9sm1ivmjbzoszxffa+0azvutsyp0cfhappjlpml53x8wxz3sg615ns5geutsxgvjo4sebjhupyiszj5nldpsrcxzfm9vp6zvficcfgyywpwizp6l81zda30s9hf0wid4yi7fgrc2ge23u9frpx5ixgxlpmsddadmf9kwpwgsutmtgkusqfyuasny0bdjznznptxskgbvoh5bjzdtq0z+f/3xbe05kulds5+pjlzr8e5j6nzhsr0sqow2p9t58yiitu1ss+9j4oakmeocvsxxrldov+w5klnjki6pwo/bd8whp0xkwe17cpf2zafqodnddyhqpyflbxaolulh8rxd+nvpvhpl2h+1yzvztpsgmo2i2s8dqpglfsq2+zgdbqvidkj+efvvl3skmt14khatxmmz615jxkb0/w72xniv0s5/pilrkfcwzs/bsayx4o13fejgukejmvkebzvtzist+quccymox4kufkdvwu1y7tsfnxgqjp4jtmmguz/uqaij1s7i6hqmbngnjiipvgdipyujxox97afikxxsy1vkvalq9ikbflmwh6se+vdt0bhzzsgvochxblxj1yxtzhhyc6brzveq+1fofnlm4+j1mf0zajni+mjnrvxrsvixg83d+4ixyef6n9qoslrdoby1x010o6mmfpxke+3kun3deeoir1pdjc54zii1516mwbrvyw+xfqv0izon7rul7dmhbbdradnnw/mp8xrow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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适我愿兮 负责镇守大申西部的十大天隘之一的海龙关有一位僧人渡海而来,身穿粗布袈裟,是来自那遥远的西牛贺州。 办好繁琐的入关手续之后,周围站的笔直的守卫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年轻僧人几眼。 因为他实在是长得太英俊了,就像一个神采英拔的山上神仙。 在其腰间还挂着一个,酒壶? 负责把守海龙关的守卫李岳递给了这位僧人一顶斗笠。 “还请法师戴上,不然入关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年轻僧人笑了笑,收下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谢后转身离去。 离开海龙关境内,入了周围一个城镇,僧人租了一辆马车往北疾驰而去。车厢内,僧人摘下斗笠随手扔向一边,卧榻而下,翘起单腿,两手枕于脑后,就这样盯着车厢顶。 “师父可算是给我点事情做了,这是要去哪来着?” 僧人连忙起身,手自那手腕上赤红色的念珠处一抹,一张堪舆图凭空出现,僧人将其摊开。 “现在应该是在圣州最西部。” 英俊僧人清了清嗓子,单手竖于胸前,另一只手掀开帘子,朝车夫问道。 “敢问施主,我们正前往何处?” 那位中年汉子擦了擦脖颈处的汗水,笑着回答道:“回大师的话,我们正在赶往铜锣城,大概还需半天时间,如果大师嫌速度太快,路途颠簸,尽管跟我说便是。” “大可不必,施主只管向前便可。” 汉子笑了笑点了点头。 英俊僧人返回车厢,再次慵懒的躺下,摘下别在腰间的酒壶,就要抬头猛灌,却听见心湖中响起一道斥诉声,搞得这位英俊僧人一个激灵。 “陆远!” 名为陆远的僧人赶忙坐起,有些委屈的指了指那个酒壶。 “师父啊,这可不是酒水,这是我们贺州名茶,叫做“酒香茶”,真的没骗你,不信您尝尝?” 僧人将酒壶举于头顶。 心湖之中久久没有响起回应。 陆远试探性的拿起那酒壶,等待了一番后,还是没能等来自家师父的训斥,便是仰头畅饮起来。 几乎只在一瞬间,这位僧人倒飞出了车厢。 正在前室安心赶路的汉子马车夫只听见后面车厢内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紧忙停车赶过去查看。 “刚刚是怎么了?大师。” 只见那位僧人头戴斗笠,手指不断来回摩擦那一副念珠。 “这里并未出事,想必施主应该是听见之前那一声巨响,还请施主放心,也许是车轮撞到某物了,并无大碍,还请施主继续赶路即可。” 汉子又检查了车子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毛病后,继续扬鞭启程。 车厢内,名叫陆远的年轻僧人两只手揉搓着屁股,一阵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师父这一脚,可真不轻! “话说,苦海大师前一阵子不是刚到圣州送过东西吗,为何还要我来跑这一趟?”,陆远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个时候心中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为师好不容易为你求来的这次机会,送书为主,游历为辅,也别耽搁太久时间,尽快将书送往学宫,在这之后给你两年时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你。” 陆远眼前一亮,立马坐正了身子,“师父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不过为师还是要提醒你,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你还是要收敛一点。” 陆远点了点头,紧忙感谢道:“多谢师父栽培啊,这等大恩弟子必定铭记在心!” 那道声音哼了一声,随后不再言语。 陆远笑了笑,打开车厢窗户,再次看着周围的景象,都要觉得可爱上了许多。 西牛贺州寺庙里可不是都像陆远他们这样说话随意,绝大部分还是很严谨的,只是陆远这个寺庙太过特殊了,再加上其师父在受戒之前本就不是什么“安分之辈”,如今诚心皈依佛门后原本收敛了许多,直到陆远的出现,又将其带回了以前那般十之有三。 “现在全天下都在给学宫送“书”,也不知道这大同圣州学宫缺不缺这些“书”啊。” 陆远躺在车厢内,翘着个二郎腿,转念一想,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是要的是要的。” 随后这位英俊年轻的僧人偷偷摸出师父交给他的那本佛经,说是佛经,其实就只有薄薄的一本,陆远缓缓翻开,经书上并无文字,只有一把纯白色的飞剑盘旋。陆远盯着它出了神,那把秀珍纯白飞剑开始抖动,然后就要放出耀眼的白光,刺激的陆远这才回过神来,紧忙将经书合了起来。 陆远抚了抚胸脯,好似惊魂未定。 “差点又搞砸了,这要是出事了,我圆寂了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苦了这一方百姓。” 于是陆远破天荒的决定不再去翻动这本无字经书。 ———— 鬼域的一处山谷里,李沐春吹着小口哨,悠哉悠哉的从梁栋的田地里拔起一根又一根的草药,因为梁栋种了许多,所以让得李沐春好几次都有一种拔杂草的感觉,却不曾手中的“杂草”换了地方可是价值连城。 李沐春将梁栋田地里种植的草药各拿了三斤,虽然梁栋一直嚷嚷着让其再多拿一点,否则自己心里不安,不过李沐春还是没有多要,毕竟人家还是以这个为生的。书本虽然价值连城,但是李沐春知道这又不能当饭吃,而且梁栋也不可能会去变卖。 扒拉完药草的李沐春心中格外舒畅,于是便双手笼袖的站在田垄间看着这些往来的农民,因为梁栋算是最早的一批,现在这片田地也是开始陆续见到其他身影了。 李沐春放眼望去,除了气氛稍稍压抑一些,还真跟人界大早上的山上没什么区别。就在这时,不远处一抹绿色将其目光吸引了过去,李沐春眯眼一瞧,那一抹绿色还真是不少。 难得在这鬼域能够见到如此鲜亮的颜色,李沐春当即就问道:“梁大哥,不远处那棵绿植是何人种植的?” 梁栋暂时放下手上的活,看向李沐春手指的方向,回答道:“那个东西呀,是学宫以前来人种植的,好像叫什么常青。” 李沐春好奇心大发,笑着点头说道:“倒是为这地方添了不少人间气。” “可不是嘛。”,梁栋附和道。 “那我过去看一眼,马上回来。”,李沐春招呼了一声。 “去吧去吧,这玩意在我们这倒是成为新鲜事了。”,梁栋笑道。 李沐春便自己一人沿着蜿蜒的山间小路一路前行,而那一抹绿色随着青衫年轻人的靠近愈发庞大,快要到跟前才看清,这一株庞然大物,原来是一棵青翠欲滴的劲松,只不过比起平常见到的绿松,有些与众不同,要大上不少。 李沐春绕着这棵松树几圈,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傲然屹立于这鬼域之中,就好像丝毫不受这周遭阴气的影响。 青衫年轻人站在树下,抬起头来闭上眼睛,倾听树叶沙沙的响声。 很快便听到不远处似乎是一个小孩哇了一声,李沐春便循声看去,一位孩童正坐在地上,在其身前是一位佩剑的红衣女子,此时正举着剑鞘指向倒地的孩子。 李沐春眯起眼睛,稍作思量便走了过去。 “一路跟了我这么远?有何居心?谁派你来的?”,只见红衣女子面无表情,质问着身前的孩童,后者还拖着哭腔。 就在红衣女子又要出声质问之时,李沐春现身拦在女子跟前,抱拳道:“姑娘姑娘,问问题可不是这么问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孩子,你这么当然会吓着他的。” 见到李沐春出现,红衣女子挑了挑眉。 李沐春转过头,摸了摸孩子的头,微笑道:“小家伙别怕,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要跟着这位姐姐呀?是因为认识她?” 原本还有些哭哭啼啼的孩子见到李沐春那张极为安抚人心的脸蛋以及温柔似水的话语,顿时哭声就止住了不少,招呼着李沐春靠近一些。 待到青衫年轻人将耳朵凑过去,那孩童才细声说道:“因为很久没见到活人了,想跟姐姐说说话,而且姐姐又这么漂亮。。。” 李沐春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头去,看了几眼那位抱剑望向远方的红衣女子,眨了眨眼,好像还真不错。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跟姐姐解释一下就好了,我看姐姐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李沐春微笑道。 在李沐春的鼓励和安抚下,那孩童鼓起勇气来到红衣女子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裙一角,红衣女子看向那一袭青衫,后者笑着摇了摇头。 红衣女子便蹲下身子,孩子便凑了过去,轻声说道:“对不起,跟了姐姐一路,让姐姐起疑心了,因为很久没有见到像姐姐这样的人,所以想问一问现在人界都是什么样子的?” 那孩子脖子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勒痕,生前应该是被人勒死的。 红衣女子立马就动了恻隐之心,笑了笑,然后用手指为其擦拭去泪水,柔声说道:“以后与人说话,就要大胆说出来,这样一路跟着,难免会让人起疑心,而且这是鬼域,像你这样乖巧的孩子可不多见的,所以姐姐刚刚才会这样对你。” 孩子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你想要知道人界什么事情?姐姐说给你听。”,红衣女子笑道,亦如人间三月风。 那孩子十分开心,一股脑的问了很多,红衣女子也没嫌麻烦,一一讲给他听。 李沐春双手笼袖站在一旁,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滋味,让其下意识的觉得这一幕如同人间词话。 谷间青松,松下佳人与孩童轻声细语,言语如三月天,浅笑似三月风。 李沐春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边。 明明是没有太阳的,怎么会让人如此暖意洋洋? 青衫年轻人破天荒的有些脸红,觉得有些羞耻,挠了挠脸,觉得自己脸皮多多少少是有些厚实的。 红衣女子在与孩童言语的时候也瞥了几眼站在不远处的青衫,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待到将孩子送走之后,反而是红衣女子先开口问道:“你这个大活人,是怎么来到这鬼域的?” 李沐春也毫不掩饰的回答道:“遭人暗算呗,谁想来这地方?”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觉得在理。 “那姑娘呢?”,李沐春反问道。 “误打误撞。”,红衣女子回答道。 李沐春笑了笑,“那姑娘运气比我还要差些。” 红衣女子转身就要离去,李沐春连忙叫住,说道:“既然好不容易在这鬼域有个伴,总归都是要寻找出口出去的,我们为何不一起呢?那不还快些?” 李沐春作了一揖,说道:“在下李秋,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你李沐春真有意思,还李秋,你怎么不叫李冬李夏? “荷巧。”,红衣女子抱拳道,随后又问道:“你这个礼节会不会不太合适?” 李沐春摆了摆手,指了指荷巧腰间的玉佩,笑道:“姑娘将学宫这么大一块牌子挂在腰间,是怕别人不认识姑娘吧?” 荷巧看去,还果真是,随即便将玉牌收了起来。 李沐春虽然对学宫有些了解,但是还是没有认出那一块玉牌可是寥寥无几的君子牌。 “既然姑娘是学宫之人,那之前有没有来过这鬼域?”,李沐春问道。 “了解一些,但是未曾来过。”,荷巧摇头回答道。 李沐春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从当地村民口中得知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座河灵城,荷姑娘要不要与我一起去那边碰碰运气?” “也好。”,荷巧回答的干脆。 “那我就为何姑娘带路了。”,李沐春微笑道。 二人走在田间,男子的俊俏加上女子的美貌,导致周边的这些村民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活。 青衫年轻人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红衣女子一眼,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 行路间也是闭目养神的荷巧开口道:“李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青衫年轻人挠了挠头,便是开口问道:“之前就想问问荷姑娘,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红衣女子也看向他,浅笑道:“应该是李公子记错了吧。” 李沐春立马转过头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可没有与其对视的勇气。 “这样啊。”,青衫年轻人搓了搓脸颊,虽然是这么说,但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不应该啊。 山间,田野,在这鬼域之中,一青一红就这样初次相见。 第八十四章 佳人才子 李沐春与荷巧二人出现在梁栋眼前的时候,后者依稀间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在什么鬼域,而是上到了神仙居住的地方。 “梁大哥,这位是荷姑娘。”,李沐春介绍道。 荷巧抱拳,梁栋便点头问道:“荷姑娘也是从人界来的?” “正是,误打误撞进了这鬼域。”,荷巧笑道。 梁栋憨厚一笑道:“这也是有缘分呐,我们这边可是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两位大活人同时出现了。” 寒暄完以后,荷巧主动要求李沐春带他看看这周遭,后者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荷巧走在山间小路上,一身红衣十分引人注目,更别提身边还跟着一个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的青衫年轻人。 红衣女子站在一座小山包上,放眼看去,在这鬼域之中也能瞧见“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场景。 荷巧眯起眼睛,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这鬼域还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荷巧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沐春,后者视野放得长远。 “我还以为在这阴气横生的鬼域,应该遍地都是恶鬼才对。” 李沐春轻轻摇头,微笑道:“荷姑娘不该如此刻板的,人与鬼域都讲究一颗仁慈善意之心,无论是身前还是死后,心美,一切皆美,心善,一切皆善。” 荷巧看向他的侧脸,不错,还挺会说话。 “的确让我大为改观。”,荷巧说道,随后又问,“李公子被困在这鬼域多久了?” “我是昨天刚到,不过这里昼夜好像有些名堂?”,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回答道:“这鬼域虽然我没来过,但是了解一些,为了适应鬼物,所以这片天地是昼夜颠倒,昼伏夜出。”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习性使然。”,李沐春恍然大悟。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荷巧问道。 “荷姑娘就没的点想做的了?”,李沐春笑道,随后指了指荷巧那一只习惯性搭在腰间的手,“看荷姑娘的手指,应该就是个经常握笔之人,可能姑娘在进这鬼域不久之前才用过油墨,姑娘有些粗心,指甲里头还有些许没有洗净,如果荷姑娘是个喜欢绘画之人,那么眼前这等难得一见的景象,我相信荷姑娘应该没理由不画下来吧?” 到这里荷巧才对眼前这位青衫年轻人有些刮目相看。 “观察的还挺仔细的,李公子看谁都是这样?”,荷巧笑道。 李沐春笑了笑,没有作答。 荷巧从佩戴在手腕上的玉镯子中拿出一卷画卷以及一个用玉石制作的盘子,上面有研磨好的朱砂、红土、雄黄、红丹、银朱等多种颜料,可能是因为眼前的景象用不了这么多,所以又收起了一部分,随后又拿出尾锋长短不一,材质也不大一样的好几只毛笔来。 站在一旁的李沐春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打趣道:“如果不知道,我还以为荷姑娘是专门来这鬼域作画来的。” “我可没这种闲心。”,荷巧浅笑道,“李公子可懂画?” 李沐春负手而立,笑道:“略懂,不过看样子在荷姑娘面前,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荷巧笑了笑,两只纤纤玉手轻抚画卷,那一卷在其身前便自行摊开悬空,从笔架上挑选了一只笔锋较长的一只,先是沾了些墨水,开始描绘轮廓。 这作画选笔是有讲究的,李沐春知道一些,因为府上那位大管家以前心血来潮的时候画过一段时间,很多时候都是拉上他李沐春一起选景去练手的,在这途中允伟还告诉他何为软毫何为硬毫何为兼毫,这三者只见又有何区别,反正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李沐春当时也没怎么认真听,当时是在一处湖边,他还忙着钓鱼呢,右边耳朵进左边耳朵出,结果就记下了这么多。 看着荷巧一笔一划勾勒的如此认真细致,李沐春也不忍心打扰,于是自己稍稍离远了一些,从腰间“金蚕”里摸出很早之前老爹送给自己的那一方还未完工的印章,题材是那青鸾展翅。 李沐春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不愧是高品质的寿山石,上手就是舒服,看着一旁的红衣女子作画,他李沐春就总想在印章下刻些什么。 “没想到李公子还有这等手艺?”,一旁传来荷巧的声音。 “小兴趣爱好,主要是跟我爹学的,略懂一些。”,李沐春说道,“荷姑娘作画不怕分心吗?” 荷巧刚好勾勒完山水一角,抬起头看向青衫年轻人笑道:“这点我倒是没什么,身旁环境再如何,只要我静下心来,都无关紧要。” 李沐春当即抱拳道:“佩服佩服。” 荷巧看向眼前的与众不同的风景,稍稍在脑海中构思一番后,又继续低头作画了。 李沐春盘坐在一旁,用手掌撑着半边脸颊,另一只手把玩着那一方半成品印章,始终没得个想法。 “怪不得爹有的时候坐在书房就是半天,原来不是雕刻难,是选题以及落款难。”,李沐春轻叹了一口气。 青衫年轻人就这般百无聊赖的看着周遭的风景,视线看过一圈后,又稍稍瞥了几眼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心中稍稍有了眉目。只见其掏出刻刀,选了展翅青鸾正下方的那一块开始下手,一笔一画都是细活。李沐春刻的很慢,一是因为手法还不够熟练,二是因为他坚信慢工出细活。李沐春很快便沉浸在其中,可能是太过专注的原因,就连额头上密布的汗水滴落在手臂上也丝毫没有察觉。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青衫年轻人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眼前自己的作品,满意至极,因为此次刻字刻的少,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 山河举目皆异,风景非殊。 我抬头观望,这里的山河与我家乡的虽然不大一样,但是有些人物风情却很是相似。 李沐春觉得这个意思刚刚好。 刚刚才刻好的作品,李沐春又在为底款而发愁。 青衫年轻人抬头看向一旁的红衣女子,只见那一幅画卷已经完成了大半。 “人家是心灵手巧,我这是笨拙至极。”,李沐春自嘲道。 过了许久,李沐春还是憋不住问道:“荷姑娘很喜欢画画?” 荷巧换了只笔沾了些许朱砂点缀画卷,一边回答道:“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李沐春用手在空中画圈,“这画卷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荷巧点缀完成后,画卷也是几经完成,便看向一旁的青衫,反倒没急着回答问题。 “那李公子对这印章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沐春思考了一会,那一方印章在其手中转了转去,最终给出了一个答案。 “寄托心意,抒我心情。比起日记,我倒是觉得在印章上做文章要好上一些,因为每一枚印章都是每一次心境的表现。” 荷巧看了一眼依旧看向远方的青衫,笑了笑,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我想收录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都说光景千留不住,那怎么会呢,一笔一画在这画卷上不就可以了吗?” 谈论起这个的时候,李沐春发现荷巧脸上的笑容多得多。 李沐春总感觉眼前的女子比起一般女子就是不一样。 她眉如远山芙蓉,朱唇红润,一束高马尾辫,还留有两丝秀发垂于两鬓之间。 这时可能是画卷作好的缘故,红衣女子手持画卷,来回转动,眼笑眉舒亦如春光明媚。 李沐春生平第一次觉得,朴实无华的小山包,是那么的好看。 该怎么形容?青衫年轻人想了想。 天下绝色?青衫年轻人笑了笑。 李沐春便呆住了,有些出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 一时间灵感涌现,李沐春当即手持刻刀便开始忙碌。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明明这次要复杂的多,李沐春却比起之前花费的时间还要短上许多。 雕刻完成之后,李沐春看着自己的作品,啧啧称奇,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手艺高超之人,字体如刻板就算了,题材还这么好,这样的手艺人去哪里找?不过随后李沐春想起印章底座上的刻纹,帅脸一红,将那一枚印章攥在手中,心中还不断提醒自己,激动了激动了,良辰美景,有感而发,怪不得我。 荷巧收起画卷,看着一旁一会儿傻笑一会又摆手的青衫年轻人,笑问道:“看李公子这个模样,应该是出了个佳作了,能否让我看看?” 李沐春连忙将印章收在背后,然后悄悄放进腰间的“金蚕”之中,紧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才刚刚上手,刻的不好,就不献丑了哈。” 荷巧也没强求,站起身来,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李沐春说道:“梁大哥应该很快就忙完了,到时候由他带着我们先回村子,我们再从村子里出发。” 荷巧点了点头。 李沐春又问道:“荷姑娘有无斗笠,说是遮掩面容的物品?” “有是有,不过在这鬼域关遮掩面容也没什么作用吧?”,荷巧不解。 李沐春笑着从兜里摸出几张符纸,然后贴在袖子中,随后戴上斗笠,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 荷巧眨了眨眼,问道:“你是怎么做到隐藏那一身大活人气息的?” 李沐春回答道:“我这里有几张聚阴符,原本是聚拢阴气所用,方才突发奇想,便试了试,没想到还挺管用。” 李沐春递给荷巧几张聚阴符,后者照着前者的样子装扮好,如今的两人,只要不看面容,还真就是跟这鬼域的“居民”一模一样。 “毕竟是要进城的,这些善鬼在这鬼域还是少数。”,李沐春说道。 二人就以这种伪装的姿态行走于山间小路上,刚刚在时不时往这边看来的其他鬼物还觉得奇怪,那么大两个活人,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就如同一个物品在你眼前缓缓消失一般。 李沐春与荷巧二人原路返回,梁栋也正好在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第八十五章 月照竹堂 玉签初报明。 梁栋扛着锄头走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回头观望一眼,跟在他后头的两人一直在闲聊,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一袭青衫,叽叽喳喳一路,聊这聊那的。梁栋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有趣,之前怎么没见这位李公子这般“能说会道”,亏得是这位荷姑娘耐心,否则早走一边去了。梁栋转念又一想,应该是在这鬼域好不容易见到跟自己一样的活人,所以话多了些吧。 “我们得加快些步伐了,天快亮了,二位还好,在下情况特殊,待不了的。”,梁栋提醒道。 “快些好快些好。”,李沐春听闻急忙说道。 “梁大哥不必在意我们,只管往前赶路就是了,我们自会跟上。”,荷巧说道。 梁栋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许。 在这鬼域之中,是不想外头那样每天日头公会从东边准时准点升起的,而这鬼域之中的白昼其实就是人界天亮十分,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会通过留存在人界那些个天地裂缝透射进来,这些阳光对于鬼域的这些鬼域来说,可是要命的东西。 李沐春拍了拍衣裳,激起阵阵尘土,在这鬼域的空中尽数飘荡着浮尘。 荷巧手掌遮挡在额头,朝天上看去,“人界近在咫尺,却又如隔天沟。” 李沐春也学着荷巧的动作看去,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如此,我能感觉到身上聚阴符的功效正在逐渐减弱。” 等到三人刚到村子里,梁栋前脚为二位招呼进屋子,后脚刚把门关上,就有一束光照射在其门前。 梁栋拍了拍胸脯,差点就要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屋子里门窗紧闭,李沐春稍稍掀开窗户一角朝外头看去,纵使阳光能够透过裂缝进入到这鬼域之中来,但是周围一片依然有些昏暗。 “荷姑娘,我觉得这个时候动身最好。”,李沐春提醒道。 荷巧抿了一口梁栋上的茶水,觉得可行。于是二人没有拖沓,告别梁栋之后出了门去。 此时的村子空无一“人”,死寂的可怕,不过这样才算得上是这鬼域真正的样子才对。按照梁栋所说的方向,从村子北边出去,一直往前走,途中会经过一片林子和一条小河,然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穿过平原之后就能见到那座河灵城了。 “荷姑娘对于这些阴物了解多少?”,李沐春问道。 “打过交道,了解也不是很多。”,荷巧说道。 “这些阴物也能成为修士或是武夫?”,李沐春又问道。 荷巧笑了笑,回答道:“武夫最看重的便是身体,而且与人对敌运转的那一口真气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不就是至纯至阳之气?这是阴物无论如何也不能修炼出来的。” 李沐春揉了揉脸,点头道:“是这个理。” 荷巧继续说道:“这些阴物成为修士其实很简单,因为它们没有我们那么繁琐,不需要过多去注意三魂七魄,而且境界之上我们将它们这一类归为四种。” “精怪,精魅,魑魅魍魉,勼异。” 鬼域的阳光十分暗淡,就算是人界的正午时分在此地表现的也只是较为明媚耀眼,慢慢的转变为如今的昏黄暗淡。 李沐春与荷巧终于来到梁栋所说的林子里头,整片林子显得不太敞亮。两人还在林中走着,看着逐渐暗淡的光线,李沐春稍显迟疑。 “荷姑娘,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此地待上一天?”,李沐春开口问道。 “走了也有不少的路程,但是我觉得应该还能向前赶路,李公子有些疲惫了?”,荷巧说道。 李沐春自然是摇了摇头,解释道:“如今的这个时辰林子里都是这般光景,更别说再稍晚一些了,我怕碰上某些脏东西。” “李公子可别忘了,这鬼域到处都是脏东西。”,荷巧笑道,“今晚的月亮应该会更亮一些。” 李沐春挠了挠头,说道:“那好吧,就依荷姑娘的,往前赶路便是了。” 荷巧依然是习惯性的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而李沐春则是双手负于身后,与荷巧并排而行。 “李公子,你有没有见过鬼怪?”,荷巧突然这么一问。 李沐春想了想,回答道:“见过是见过,但是身处阳间的鬼物说到底与这鬼域的比起来还是感觉不一样的。” “这样啊,那真巧,公子等一会就能见到了。” 良久,日头公降下的光亮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 黑夜再次降临,一轮弯月正在缓缓升起,林子中各种小虫的声音也是接踵而至。好在今晚的月亮如荷巧所说,无比发亮,散落下来的月光完全遮盖住了整片林子,不用火把照明,前进的小路依然清晰可见。 气温骤降,寒风阵阵,吹动树叶飒飒作响。周围的灌木中发出唰唰的声音,夜间行动的鸟禽咕咕直叫,此时的气氛刹是诡异。 忽而一阵阵阴风吹过,在李沐春两人周围浮现出了许多模糊不清的身影。它们漂浮在空中,看不清长相,虽然有些许骇人,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不断的游荡在此处。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这数量也有些太过夸张了吧。”,李沐春扯了扯衣襟,捏了捏挂在腰间的“金蚕”,身形不自觉的往荷巧身边靠了靠。 “想不到李公子还怕这些东西。”,荷巧笑道。 李沐春撇了撇嘴,身子正了正,说道:“小时候被吓过,还是有点后怕的。” “没问题的,如今游离在我们周身的这些鬼怪比起先前梁大哥他们还要弱小一些,就连精怪都称不上,以李公子现在的境界,略微动手应该就能打杀一片。”,荷巧说道。 听完此番话,青衫年轻人胆子又大了些,头抬得高了些。 “方才所说鬼怪之间的境界,以这些为例,比周围这些厉害一点的称作精怪,再往上就是魑魅魍魉,最后就是勼异,从魑魅魍魉开始就可以口吐人言,并且修为都不低,而勼异尚可以化为人形,与人无异,我们也称之为活死人。” 李沐春听完不断的点头,目光不断游离在周身。 很快,荷巧拉着李沐春躲上了一棵较为隐蔽的树上。 下一刻,就在两人前方,一袭白衣抖搂,上身者是一位男子,无雨的黑夜里手里撑着一把黑伞,缓缓向两人走近。走到树叶不怎么密集的地方,月光斜照,才勉强看清楚他的脸庞,没有血色,苍白一片,眼神无光。 “说什么来什么。”,荷巧盯着那人,此时的李沐春也微微侧过身子打量着走来的男子。 只见白衣男子大袖一挥,自那林间凭空浮现一盏盏白纸明灯。 李沐春眨了眨眼睛,以心声询问道:“荷姑娘,这是?” “这得算是我们学宫的朋友。”,荷巧同样以心声回答道。 在鬼域,或是人间有这么一类人。 日入之后,有尚未归“家”的孤魂野鬼,亦或是迷了路的阴物们。在中夜时分,蜿蜒曲折的各处山野小径便会凭空出现一盏盏白纸明灯,悬浮于灌木两旁,形成一条小道,不仅仅是引导生活在鬼域的阴物们走出山林,更多的是让那些孤魂野鬼,落叶归根。又有人声称,隐约间见过一位白袍书生,手持黑伞,笑容灿烂,挥手相送。于是无论是鬼域还是人间都建起了一座座不大不小的祠堂,祠堂中央树立一座高大的白衣书生雕像,只是并未雕琢面孔,因为无人见过。 影堂香火长相续,应得人来礼拜多。 男子见到白纸明灯四散而去,这才点了点头,此时的他脸上竟是多了几许红润,与常人无异。 白衣男子笑着点头,手中黑伞一转,左手边凭空出现一条小径,朝着这条路的尽头望去,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一座竹堂。 白衣男子竟是朝一个方向做了一揖,说道:“若是学宫之人,相见无妨。” 荷巧这才带着李沐春从树上现身,随后换了一揖,说道:“学宫荷巧见过前辈。” “后生李秋见过前辈。”,李沐春则是抱拳道。 白衣男子回应道:“鬼域月子山,见过荷先生,李公子。在下有事要向荷先生交代,还请移步竹堂。” 李沐春看了一眼荷巧,眼神中满是询问神色,而荷巧也是摇了摇头。 “可信吗?”,李沐春以心声问道。 “既然对方谈及学宫,那么应该没什么问题。”,荷巧选择相信。 等到二人循着小径到了竹堂外,月子山对李沐春说道:“还请李公子在外稍等片刻。” 李沐春看了一眼一旁的荷巧,点了点头。 于是只留下青衫一人坐在竹堂外的椅子上。 就在李沐春准备掏出一本书看看时,在其身旁逐渐升腾起一串黑雾。 一位上身赤裸的壮汉,皮肤呈灰黑色,在那大眼之上是一对长眉,头顶火红的长发飘飘。这位壮汉身材魁梧,可惜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还是类似于烟雾升腾的状态。 李沐春缓缓起身。 青衫年轻人与那突然出现的壮汉大眼瞪小眼,双方皆是神情古怪。 第八十六章 十殿 距离画眉山最近的一座空间镜位于大申王朝一处名为北阳的地方,这里有一座白良山,在此山中零零散散分布着几所茅屋,而像空间镜这般的庞然大物便是建立在此山之中。 瑞敬与原流清身形在抵达白良山山脚处缓缓降落,被带在身后的林一峰二人也是从脚下那一股清风上跳了下来。 林一峰用手掌挡在额头处朝仰头看去,这座白良山比起画眉山还是要秀气不少的。 “空间镜就在此山之中?”,林一峰问道。 “没错。”,瑞敬回答道。 林一峰偏着头,疑惑道:“几年前我从道州跨州远游乘坐的便也是空间镜,在我看来这空间镜不应该都是与山脉同高的庞然大物吗?我这左看右看山上怎么什么都没有?” “一州之地使用的空间镜能与你跨州远游使用的空间镜能一样吗?因为其造价成本真的太高了,所以能现在墨家和兵家也在商讨,只要不影响其正常使用,能缩减一点便缩减一点,而且这座位于白良山的空间镜不是位于山上,而是隐藏于山中。”,原流清解释道。 瑞敬一边听一边皱眉头,然后疯狂的对着原流清眨眼睛。 “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了?平时跟你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怎么?就因为林小右与那道祖有些渊源你就想尽办法讨好是吧?”,瑞敬以心声说道。 原流清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林一峰听完原流清的解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随后又搓了搓手掌,这方法好,之后回了道州也跟师尊提议提议,否则道州每年花在这空间镜的山上灵石不知道能堆成几座山。 入了山中,还未曾上山,瑞敬便在一处稍稍从土里凸起的一块石碑前停下脚步,随后轻轻拍了拍原流清的肩膀。 原流清看去,问道:“有事?” 瑞敬挑眉道:“开启空间镜的费用由我来出,这开启法阵的些许灵石你都不知道意思一下啊?” 原流清也不多说什么,随手一捏便是凭空出现一块亮光闪闪的灵石在其手中,随后缓缓嵌入石碑的凹槽之中。 泸湛见到那块石头,说道:“这东西以前在府上的时候也见到过,但是没有像原前辈这一颗那么精纯。” 原流清手里所拿的灵石,在泸湛所见到过的所有高品质的玉石之中没有一样可以比得上,再如何珍贵的凡间宝物在这等灵石面前,恐怕也得黯然失色。 林一峰打趣道:“这么说你们家少王爷还真是腰缠万贯了,我还以为他就只是山下银子铜钱带得多一些,既然如此,那肯定是山上修士所用的灵石也不少带。” 一旁的林一峰不禁再次感叹道:“想不到仅仅是开启进入空间镜的法阵空间就要花费一颗珰石,不愧是修士界中花费最高昂的物件了。” 站在其身后的泸湛自然不知道这些,只顾着驻足观望。 待到那颗灵石完全嵌入石碑之中,在石碑之下的地面逐渐变成一道道涟漪。 瑞敬对着二人说道:“来吧,我们要进去了。” 林一峰二人跟了上去,四人站在那道涟漪之上,林一峰与泸湛只觉得眼前一白,然后周身环境就大变了样。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在这溶洞上方还挂着许多钟乳石,就连地面上都有不少,很明显看得出来这个溶洞已经存在很长的岁月了。 而在众人身前,便是那座巨大无比的空间镜了。 二人走到一处高大的建筑前,这才停步。二人抬头一路看去, 林一峰与泸湛二人看去,前者倒还好,后者那是赞叹不已。 连接地面的是一处类似庙宇的建筑,庙堂上散发着微光,波纹阵阵。在着庙宇之上,是一块巨大白色镜子,镜子由三部分组成,连接庙宇的粗壮的长杆,杆子全身玉制,玲珑剔透,在其上方还刻有许多画像,镜框周围是些许悬浮的类似铠甲一样的玩意,与镜框相契合,漂浮不定,最后是镜体,它并不会折射照射到的景象,里面是散发着七色光晕,又有云霞升腾,霞明玉映,就连周边的空间都发生些许抖动。 “这便是山上修士所用的空间镜吗。”,泸湛视线不断在那巨大的镜子上游走,“如此看来,还得是你们这些山上修士过的滋润一些,哪像我们这些武夫,只会些拳脚功夫。” 听完泸湛所说,瑞敬哈哈大笑道:“泸湛兄弟在武道一途上天赋异禀,等到哪天境界高了,自然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羡慕我们这些修士作甚。” 面对瑞敬的言语,泸湛也是抱拳回应道:“那我泸湛就现在这里借上一借瑞敬兄弟的吉言了。”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林一峰虽然是第二次见着这个庞然大物,但是还是不禁赞叹到这墨家与兵家修士联手打造的堪比天然的“鬼斧神工”。 “百闻不如一见,应该就是这么个道理。”,泸湛摇头道。 看着林一峰这般反应,眼神中都是那空间镜散发出来的光晕,忍不住问道:“林道长不是已经乘坐过空间镜了吗,怎么今日一见如同初次见到一样?” 面对原流清的问题,林一峰挠了挠头,有些羞耻,不过还是道出了其中原因,只见其说道:“那一次啊,其实我是偷摸着占了别个便宜跑过来的,自己没出一分钱,当时只顾着跑了,哪里还顾得上欣赏一二。” 原流清笑了笑,说道:“那正好,就让瑞敬给你们展示一下开启这空间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景象吧,反正是他出钱。” 瑞敬撇了撇嘴,向前跨出一步,抬起双手,抖搂抖搂袖子,下一刻,一颗颗璀璨蔚蓝的灵石连成一线朝那空间镜飞去,在空中划开一道蓝色的弧线,犹如大江流水一般,在这溶洞之中化作了两条由灵石组成的溪流,源源不断。 泸湛也许只知道这些灵石珍贵,对于瑞敬这一手笔,在他眼中可能就只是某种秘法罢了,但是在林一峰眼中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一颗颗灵石化作的水流,看得他一阵肉疼。 贫道道号清贫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么大的开销,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还的上哦,当时救人心切,一个没注意就答应下来,这下好了,又得去摆脱师兄们了。 林一峰是这么想的,随后念头又一转,这些花费都是为了救他李沐春,之后喊他李沐春自己还钱去。 半晌,那空间镜之中的光晕已经变得无比灿烂之后,瑞敬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还是扁了不少,这些年都忙着修炼,没怎么积蓄,就算是他也会稍显肉疼啊。 在那空间镜前方,缓缓凝聚一个人影,那人看了 瑞敬抱拳说道:“修士瑞敬携朋友有要事想要拜访学宫。” 那人好像是认识瑞敬,又再次打量了剩余三人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随后身影消失不见。在其身后的那座空间镜之中的光晕此时此刻也缓缓变成了一道巨大无比的旋涡。 瑞敬伸出一掌,说道:“那就请吧,诸位。” 在那道人影消失只是,在空间镜前方的平台上出现一节节云梯,一直延展至众人脚下,瑞敬率先走了上去在前方带路。 “流清,你这应该是第一次拜访学宫吧?”,瑞敬忽然问道。 “怎么?”,原流清问道。 “那你现在身上有没有带着好些的酒水?”,瑞敬又问道。 这就让原流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一眼看了过去,满是询问的意思。 瑞敬解释道:“你以为你跟他们两个一样啊,你去肯定是不能两手空空的,学宫的那位大祭酒可是个出了名的酒鬼,懂了不?” 原流清点了点头,果然读书人大部分都有喝酒的喜好,至于好些的酒水,自己这里倒是有一些的。 三人相继走进那一道旋涡,身形融入其中,消失而去。 ————— 荷塘月色如流水。 月光下的竹堂,纵使是在这鬼域之中,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这座竹堂十分简陋,房檐,四壁,竹台,竹椅,再无他物。就连门窗都没有,就这样敞开着,迎接月色。 堂内虽说没有灯火,却是亮如白昼,与屋外月夜下的林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月子山招呼着荷巧先行落座,然后自己才坐在红衣女子的对面。 “有劳月公子了。”,荷巧微微欠身。 月子山摆了摆手道:“是中敬先生委托我告诉荷先生一些事情。” “中敬爷爷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学宫应该已经开始着手推演鬼域的下一个入口了吧。”,荷巧说道。 月子山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中敬先生让我提醒荷先生在这鬼域一定要注意不要暴露自己身份,不要引起事端,因为最近的消息得知,那十位似乎有活动的迹象。” “十殿?”,荷巧微微皱眉。 “正是十殿,这十位殿主可是这鬼域真正的主人,况且之前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如果荷先生身份暴露,可能会引来比较大的麻烦。”,月子山提醒道。 “我会注意的。”,荷巧说道。 “如今的鬼域最为安全的城池有两座,其一便是荷先生如今要去的那座河灵城,另一座便是相隔河灵城几座山的卞城,按照中敬先生的意思,就是想要荷先生就先待在这两座城之中,学宫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便能推演出入口,然后带荷先生出去。”,月子山从袖子中摸出一块雪白的鹅卵石来递给荷巧,“荷先生拿着此物,等到学宫找到了那道天地裂缝,在下自然会通过这块石头找到荷先生的。” 荷巧接过石头,石体微微发亮,圆润无比,一点瑕疵都没有。 “好的,那便麻烦月前辈了。”,荷巧抱拳道。 “哦对了,中敬先生还有一事要我告知荷先生。”,月子山补充道。 “前辈请说。” “找到一个叫做李沐春的年轻男子,他也被困在这鬼域之中了。” 荷巧听闻,看了一眼窗外,那里有一袭青衫还在与那位阴物壮汉大眼瞪小眼。 红衣女子掩嘴笑道:“此事还请月前辈告知中敬先生,此事已经完成了。” 月子山也看了一眼窗外,笑道:“诺大的鬼域,看来荷先生与这位李公子还是有缘。” 随后月子山又与荷巧说了许多鬼域之中不成文的规矩以及在各大城池内应该注意的一些事项。荷巧再次与月子山道了谢,便出了竹堂。 李沐春见到荷巧出来,立马凑到她身边,后者也是立即带其离开了这片林子。 月子山与那阴物壮汉并肩而立,挥手作别。 第八十七章 道上 等到荷巧与李沐春身形彻底消失在这片林子的时候,月子山才停止挥手,反而从背后摸出一把漆黑如墨的纸伞来。月子山看着手中的黑伞,不禁又朝荷巧离开的方向做了一揖。 “到底是何人能够让你动用这座费尽千辛万苦才打造出来的遮亭接待?”,壮汉开口,语气粗犷,虽然眉头紧锁,却是没有任何表情,与之前的月子山一样,眼神无光。 月子山瞥了身旁这位壮汉一眼,将那把黑伞悬空在身侧,这才缓缓开口道:“就算是作为我们这一类,也该有些眼力见。” “茂,你可知道这把藏阴伞?”,月子山问道。 那位壮汉看了一眼悬停在白衣男子身侧的漆黑雨伞,摇了摇头。 “以前我做过那样的事情,原本是必死的局面,但硬是被中敬先生舌战群儒,在数百位强者手中救下了我,还赠与我这把使得我能够在白日出行,阴阳结合的藏阴伞,我的实力才能够恢复的这么迅速。” “茂,你又可知我们两个来时的那座桃平山,在某一年差点沦为这大同圣州的缺口,尸横遍野、白骨成堆、血流成河,使得一州之地险些山河陆沉?” 面对这个问题,茂明显是听的有些骇然。 “希望我们以及这鬼域所有的阴物都不要发生此等类似的事情了。” 月子山眼神明暗交替,脑海中以往的记忆不断浮现。 “所以学宫于我有等同于再造之恩,我月子山发誓就算沦为鬼物,这辈子也要弥补亏欠。” 月子山再次将视线移至红衣女子离开的方向,笑道:“更何况是一位女君子呢?” 茂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那位红衣女子,的确,她给我的感觉确实不一般。” 月子山转过头来,眯眼问道:“那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名为茂的鬼物思索良久,这才说道:“我以为你说的是那位青衫男子。”,不过随后其又补充道,“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也许你并未看错,中敬先生特意叮嘱要找到的人,应该不会简单。”,月子山微笑着说道。 “难说。”,茂也点了点头。 这片林子不大,只用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荷巧与李沐春便已经可以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方才等在竹堂前,还真是难为李公子了。”,荷巧说道。 李沐春自从离开竹堂以后,一直在自己身上摸索一通,问道:“那红发鬼一直盯着我看,不会是窥探我身上某些东西吧,荷姑娘你看看我身上可有什么东西少了去?” “李公子多虑了,你现在还是完好如初,放心吧。”,荷巧浅笑道。 李沐春抚了抚自己的胸脯,嘴里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用手拔开交叉在身前的灌木,李沐春二人没走几步就来到一条河流前,荷巧看着这条滚滚向东流去的河流,伸手鞠了一把水,水质透明可见底,只是上手之后的温度比起人间的水是要冷上许多,有些冻手。 李沐春视线沿着这条河流从上流往下流看去,提醒道:“水能冲煞亦能聚阴,这条河流里的阴气可有喷涌之势啊,都说河边有那溺死鬼,荷姑娘还是不要太过靠近这鬼域的河流边。” 荷巧便将手中的那一捧水散去,起身退后了几步。 “这条河还挺宽的,我们要想个办法过去。”,荷巧望向河对岸。 李沐春搓了搓手掌,笑着说道:“你我都是修士,过条河还不简单?如果荷姑娘不方便动手,怕引来麻烦,那就交给李某人吧。” 说完,李沐春便从腰间“金蚕”里摸出两张张符箓,就是之前其常用的贴在鞋底下的踩风符递给了身边的红衣女子。 “将此符贴在鞋底,稍稍运转灵力,便可走路带风。我刚刚目测了一下,跃过这条河是没问题的。”,李沐春解释道。 荷巧接过符纸道了声谢,见李沐春自己没有动作,便问道:“那你呢?” 李沐春拍了拍大腿外侧,笑道:“随时准备着呢,就是怕突发情况。” 荷巧笑了笑,将符箓贴在鞋底,然后按照李沐春所说的运转灵力聚集于脚底,荷巧立马就觉得自己身形开始逐渐漂浮起来,因为一开始还不曾熟练,身子倒是有些晃荡。一旁的青衫年轻人伸手扶住荷巧的肩膀,使得她不再摇晃,身形稳定下来。荷巧立马看向他,李沐春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而是看向河岸边。 “放轻松,就像平时走路那样子就好了。”,李沐春笑道,随后让其先走,自己在后面看着。 荷巧将视线移至对岸,凭着感觉,三两步的功夫,人已经远去了好些,此时的红衣女子正站在河中央的上空,她回头看去,后头已经没有了那一袭青衫。 “走吧,这符箓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千万不要掉到河里去了。” 那一袭青衫竟然出现在了荷巧身旁,随后二人一鼓作气在河对岸落了地。 荷巧看着脚下扬起的灰尘,知道符箓已经消耗殆尽,问道:“李公子还是道家善士?” 李沐春挠了挠头道:“不算不算,就是会一些符箓之法,算不上什么善士。出门在外,总得有一能够傍身之计。” “言之有理。”,荷巧点头道。 过了这条不知名的河流,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二人事到如今也都清楚,看似一望无际,其实也就是看不见而已,因为此时还是黑夜时分。 “李公子是来自南方?”,荷巧突然问道。 李沐春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平时都是自己扯话题,自己不说的时候,这位荷姑娘也很少开口的。 “差不多吧,南方稍微偏大申中部一些。”,李沐春回答道。 “那便是大城池中的大户人家?”,荷巧笑道。 “什么大户人家,荷姑娘说笑了,中规中矩,能吃饱,能穿暖罢了。”,李沐春摇头道。 “为什么做这练气士?”,荷巧又问道。 这个问题,李沐春下意识的当成闲聊的话题,心中早有的腹稿刚想说出口,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最终思来想去,李沐春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可能是想要做一些原来的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吧。” 荷巧点了点头,之后又是几句像是拉家常的话题。 她愿意多说,那么他自然愿意回答。 “荷姑娘在学宫应该是很受人爱戴的吧。”,李沐春说道。 荷巧觉得有趣,便问道:“何而见得?” “李某方前突然想到,以前小时候在家中,父亲带着去过一趟书院,那里的夫子和大先生身上才佩有像荷姑娘那样的佩件的。”,李沐春解释道。 但是李沐春怎么会想到,在其身旁的这位红衣女子是学宫为数不多的女夫子,而且还是最年轻的女君子呢? “见微知着,李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荷巧笑着说道,算是下意识默认李沐春的这个说法了。 “李某人早就有意向要去学宫拜访一二了,希望那个时候还能见到荷姑娘。”,李沐春微笑道。 “不出意外,荷某一般都会在学宫之中。”,荷巧说道。 以你李沐春的性格,到时候去了学宫见到我们那位大祭酒,应该会有很多话说的。 可能是聊的有些多的缘故,两人这才察觉到在前方有一架马车正在缓缓前行,在这马车两侧还各跟着一位。 李沐春用手势示意荷巧走慢些,然后透过斗笠眯眼看去,那马车两旁的护驾之人腰间佩刀,黑衣黑帽,倒是那位坐在马车前室的手里和身上并无其他武器,白衣白帽。那三人都是遮掩面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马车后头拉着的是一货架,上头用一块巨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皮革盖住。不知道是不是随着路途颠簸的缘故,那马车后头皮革盖住的地方竟是开始摇晃起来。 负责右边的黑衣人手里握着长刀,用手肘使劲顶了顶皮革下的物件,大喊道:“给我安静点!” 物件里头便无声响。 原本坐在马车前室闭目养神的白衣人睁开眼睛,似乎是看了看后头,随后招了招手,负责马车左侧的那位便一路小跑着上去,略微欠身,坐在马车前室的那位似乎在与其耳语。只见那位黑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与另一位也是耳语一番,后者便是斜眼看了李沐春这边一眼,点了点头。 荷巧习惯性搭在腰间佩剑上的那一只手此刻已经握在剑把上了,而李沐春却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这些贴在我们身上的聚阴符足以掩盖我们一身活人气息,他们发现我们是活人的概率很低,荷姑娘放心。”,李沐春轻声说道,又略微打量了那马车一眼,“依我看,他们这些押运货物的,原本一路上就是提心吊胆,现在我们两个突然出现,他们肯定会有所警觉。为表我们并无其他意思,放慢步伐,让他们先走就是了。” 这些东西,李沐春自然是比荷巧要懂得多些的,毕竟这些道上的人情世故学宫的书上可不会教你。 荷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果不其然,在二人放慢脚步之后,跟在马车两旁的黑衣人一跃上了货架,随后前室的那位白衣人一抽马鞭,原本缓慢前行的马车瞬间疾驰而去,一路扬尘。 第八十八章 你这剑灵 在那架马车疾驰而去之后,李沐春与荷巧沿着马车的车轱辘加快了脚步,因为这鬼域的天快要亮了,而此时的二人又是以聚阴符隐藏着活人身份,如果在鬼域的“白天”还在路上行走的话,必定暴露无遗。 说巧不巧,此时的风沙竟是吹得大了起来,刮起地面上本就纷飞的尘土,激起一道道小型的龙卷。 李沐春一只手扶着斗笠,透过斗笠上附着的面纱向四周观望,“这该死的风沙,荷姑娘,我看我们在入城之前,还得找个地方暂避一会。” 荷巧掀开面纱,眯着眼睛向前看去,却因为风沙太大,导致能见度极低,荷巧便在此刻运转体内灵力,使用灵视之法透过层层风沙,洞穿前方。 李沐春见其眼中散发着灵力波动,便没有再去打搅,从袖中摸出一张揽风符夹在双指之间。李沐春催动灵力激活符纸,符胆一亮,一道风墙自那符纸中涌现,挡在二人身前,将前方刮来的风沙吹至两旁。 荷巧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朝李沐春说道:“这块平原上没有任何可遮挡之物,我们再倒退回去也不现实,反而如今离那河灵城比较近,我的建议是加快脚步迅速进城。” 李沐春再次环顾四周,漫天风沙,荒无人烟。 “那就依荷姑娘的。”,李沐春点了点头,刚摸出几张踩风符却被一旁的荷巧制止。 荷巧说道:“这次就不浪费公子的符箓了。” 说完,红衣女子一拍佩剑,那一把鲜红长剑自行出鞘,在女子身前转了几圈,还发出微微颤鸣,像是在同眼前的红衣女子打招呼一样,随后荷巧手掐剑诀,这把鲜红飞剑缓缓贴近地面,然后剑身不断变大,足以容纳下两人。 荷巧伸出一掌,说道:“事不宜迟,李公子快快上剑。” 李沐春眨了眨眼,站在了那把鲜红长剑的剑身上,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十分新奇。站在其前头的荷巧提醒道:“注意保持平衡,你是第一次御剑,而我也是第一次带人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李沐春刚说出口,没等其反应过来,脚下的长剑一动,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天空。李沐春下意识的俯下身子,只感觉身子两侧狂风涌动,等到飞剑暂且飞的平缓了,李沐春才缓缓站直了身子,看向脚下,眼里的景象正在逐渐变小。 李沐春惊奇道:“荷姑娘还是一位剑修?” 荷巧点了点头。 李沐春这还是第一次御剑飞行,虽然不是自己操纵,但还是觉得十分玄妙,于是忍不住稍稍蹲下,伸手去抚摸剑身。哪知道手刚一碰上去,那长剑似乎有灵性,竟是晃动了几下,荷巧回过头看来,李沐春被这一晃吓得直接是跌坐在剑身之上,好在剑身变得足够宽敞,否则青衫年轻人早就摔落下去了。 即使这样,也难掩李沐春的好奇,惊叹道:“虽说只是站在剑身上,明明在空中飞行,却是没有任何摇晃之感,甚是奇妙啊。” “那也不见得,这把剑,与其他的还不太一样。”,荷巧笑着说道。 “不太一样?莫非荷姑娘这把飞剑还是一把炼制大成的法宝不成?”,李沐春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因为之前触感令其感觉很顺手,似乎比起自己那把“颖龙”还要好上手一些。 就在其伸手抚摸之时,凭空传来一声呵斥:“姓李的!你有完没完?!” 吓得李沐春又是一个激灵,立马缩回了手,然后左看右看也没得个人影。 荷巧在前头笑了笑,说道:“忘记与你说了,我这把剑名为朱明,之所以与其他飞剑不太一样,因为这把剑是有剑灵的。” “剑灵?”,李沐春眯起了眼睛,随后在其面前,有一道灵气缓缓升起,然后在李沐春身前化作一位小童的模样。 李沐春刚想开口,却被那位小童捏住鼻子说道:“好端端一个男人,手咋这么欠呢?” “这就是剑灵吗?跟人长得没什么区别啊?”,李沐春虽说被小童捏着鼻子,还是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小童的头顶。 只见那位小童手上使劲一拧,痛得李沐春哎哟了一声。 荷巧回过头来喊道:“朱明,不得对李公子无理,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让你出来了。” 小童一听要关禁闭,立马松手,委屈巴巴的说道:“明明是他先动手的。。。” “怎么又说起这种话来了?待人当宽而有节,况且李公子只是好奇并无他意,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快与李公子认错。”,荷巧在前方教训道。 还是头一回见到荷巧如此教训他人,李沐春盘坐那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才有一个女夫子的样子嘛。 这一通说辞,小童已经有些哭哭啼啼的了,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不过还是走上前来与李沐春道了歉。 “对不起,李公子。”,小童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沐春一只手撑着脸颊,摆了摆手道:“不必道歉,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应该是我道歉才是。” 忽而一阵强风吹过,李沐春一时间忘了收起斗笠,这道强风将那斗笠刮飞了出去,好在李沐春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 李沐春将斗笠放在胸前,拍了拍上头的沙尘,又吹了吹,“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刮走了,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李沐春口中的“不便宜”可不是因为其价格昂贵,而是这一顶斗笠,可是他从小就带起的,跟了他差不多有五年之久,而且这一路走来也都是带着,早就有了感情。 李沐春将那斗笠收入腰间的“金蚕”之中,然后看向那小童,却发现其已经呆在原地愣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边。 青衫年轻人左顾右看,又朝背后瞧了瞧,发现小童是在看自己后,伸出一只手在其眼前晃了晃,说道:“怎么了?怎么了?” 小童使劲晃了晃脑袋,双手捏起小拳头举在胸前,说道:“李公子,不,李哥哥,大哥哥,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小童伸出手在身前一通比划。 李沐春一愣,然后便是哈哈大笑,嘴里说道:“还凑合还凑合。” 小童又伸出小手扯了扯青衫年轻人的衣角,指了指自己的头,弱弱的问道:“还摸吗?” 李沐春面带笑容,看得真是让人舒服,温文尔雅,伸出手摸了摸小童的头,后者那是一脸享受。 青衫年轻人又稍稍弯腰,凑到小童面前轻声说道:“你叫朱明对吧?方前荷姑娘如此教训你,有对也有不对,人前礼让几分很对,但是也不能一个劲的忍让,那是窝囊,以后遇见得寸进尺的人要想欺负你们,只管出手就行了。” 小童一个劲的点头,觉得眼前这个长得极其英俊的年轻男子才对自己胃口嘛。 “这是我们之间的悄悄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主人啊。”,李沐春又轻声说道。 小童眨了眨眼睛,示意明白,看了看自家主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男子,突然问道:“哥哥与我家主人是道侣吗?” 李沐春立马捂住了小童的嘴巴,可惜的是已经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李沐春立马抬头看去,荷巧已经略微偏过头,斜眼看来。 “这次我可保不住你了,手心还是屁股,你自求多福吧。”,李沐春说道。 小童害怕的一激灵,往李沐春身旁挪了挪。 “朱明,你先回来一趟。”,荷巧语气平淡。 “我不要。”,名为朱明的剑灵小童已经把自己身子埋进了李沐春的怀里。 “听话。”,荷巧又说道。 “荷姑娘啊,童言无忌,你专心御剑,我帮你教训教训她。”,李沐春说道。 “童言无忌?她的年龄比起我们两人加起来还要多上百倍,何来的童言无忌?”,荷巧说道。 李沐春看向怀中的小童,后者朝其一笑。 “年岁大也不一定懂事,这不还是个小孩子的心性嘛。”,李沐春笑道,随后补充道,“对付小孩子,书本上的那一套不一定行,我最有办法了,交给我好了。” 荷巧转过头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男娃还是女娃?”,李沐春笑问道。 “人家没有性别哩。”,朱明说道。 李沐春想了想,从腰间“金蚕”中拿出了两袋吃食,一袋是伏龙城的特产“鱼桃酥”,十分酥脆,还有一袋是在途经采涛郡时买的,居当地百姓说,这等小吃食很受孩童喜爱,名为“杆子糖”,成长条装,味道微甜,有奶香。 “给你点吃的,以后要乖乖听你主人的话。”,李沐春将东西递给小童,后者接过之后眉欢眼笑,撕开袋子就准备开吃,但是一瞬间朱明好像察觉到某种视线,连忙说道:“谢谢大哥哥!” “娘亲可不经常给我买这个哩。” 李沐春又摸了摸小童的头,笑着点了点头。 “娘亲?”,李沐春才反应过来。 “我都是这么喊的呀。”,小童吃过“鱼桃酥”后,嘴上都是碎末,李沐春掏出手帕替其擦拭去,前者偷偷摸摸凑到李沐春跟前,一只手挡在嘴边,轻声说道:“哥哥要是想要做我爹爹,朱明可以帮你哦,我娘亲怎么样?长得很好看吧,追求娘亲的人天多哩,可惜娘亲总是不开窍,说实话,那些人我都看不上,可是大哥哥你不一样,你跟我娘亲可谓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李沐春只是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沐春觉得身子一晃,飞剑行进的速度好像要快上了不少。 第八十九章 城中有楼阁 因为飞剑的缘故,极大的缩短了前往河灵城的时间,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李沐春便能看见不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了。 高大的城墙从左到右看不到尽头,城门大开,陆续有人赶往城内,那一条宽大的护城河,目测上去起码有个几十丈宽,李沐春原本以为里头都是些死水,等到稍稍靠近一些才发现,护城河里的水流竟是滚滚流动。 荷巧操纵着飞剑在距离河灵城还有一段路程的道路旁降落,随后收剑入鞘,荷巧看了一眼依然还以人形出现在身旁的朱明,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平时这家伙可没这么频繁的出现。 朱明因为还是孩童的体型,所以此时此刻察觉到荷巧投来的视线,便紧紧的抱住一旁李沐春的腿。 “娘亲,朱明还不想回去。”,小童话语很明显没有任何底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荷巧。 荷巧缓缓走来过来,蹲下身子说道:“可以,但是你得听话。” 朱明有些不可置信,便是掐了自己脸颊一下,哎哟,有些疼,原来没在做梦,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朱明又抬起头看向那个脸上始终带有笑意的青衫年轻男子,恍然大悟。这位李大哥,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于是朱明抱得更紧了。 李沐春拍了拍小童,说道:“走啦,我们得赶紧进城,否则等会天亮了,就会有人怀疑我们身份了。” “正如你娘亲所说,你一定要听话,这不是外头,规矩很多。” 朱明一个劲的点头,李沐春推了推小童,让其跟上荷巧的步伐。 “跟你娘亲亲近亲近去,讨好她比讨好我更好些,毕竟你以后都是跟着她的。”,李沐春说道。 朱明迅速在心中权衡利弊,觉得李沐春说的有道理,于是便一路小跑到荷巧身边,伸出手去。荷巧转过头看向李沐春,后者一个劲的点头。 “可不许乱跑。”,荷巧便牵住了小童的手,后者乐开了花。 一行人便往河灵城城门走去。 “荷姑娘,你这剑灵,还真是古怪。”,李沐春以心声问道。 荷巧嗯了一声,随后以心声回答道:“只有品质极高的飞剑才会孕育出剑灵,我这把飞剑朱明是来自剑修宗门东子崖,比起其他几把同样品质的飞剑,或许是诞生的时间晚了一些,这才导致朱明的剑灵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性都与几岁的小孩无异,有些难管,很多时候都不肯听我的话,所以我一般不会去动用这把飞剑的。” “原来是这样,荷姑娘啊,我李某人提个小小的建议哈,带小孩呢要刚柔并施,学些学问当然是好的,但是也不要逼得太紧了,否则会适得其反,竟然是剑灵,你选择了她,未尝不也是她选择了你呢,你就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孩看待就好了。”,李沐春说道。 荷巧沉默许久未曾答复,李沐春心中便有些发怯。 “我知道了。”,良久,脑海中才传来荷巧的声音,李沐春这才如释重负。 终于抵达河灵城城门口,这里并无兵卒看守,李沐春环顾四周,找到一个同行赶路的人询问道:“这位大哥,入这河灵城可需要什么手续?” 那人看了李沐春一眼,问道:“以前没来过河灵城?” “正是。”,李沐春指了指来时村子的方向,“我们一行人是从远处的村子一路来到这里的。”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难怪。” “这河灵城入城没得什么手续,城门只会在特定的时辰开放和关闭,依我看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城门就要关了,你们一家三口还是得加快些。” 李沐春尴尬的笑了笑,道了声谢。 一家三口,有这么像吗? 李沐春回到荷巧那边,将问到的情报如数告知,后者也是说道:“那还真得加快些了,入了城,还得找地方落脚。” 这个时候,朱明气喘吁吁的说道:“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荷巧无奈道:“怎么这个时候说走不动了,再坚持一下。” 谁知道朱明一屁股坐在地上,死皮赖脸的不动了。 荷巧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可不能将其收回剑内,周围这么多视线,所以只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李沐春。 李沐春走了过来,一把抱起朱明,让其坐在自己的肩头。 “继续赶路吧。” 朱明坐在李沐春的肩头,两只手便搭在其头上,两只小脚晃来晃去。 “就算你是小孩子,也不能太小孩子气,身为一个剑灵,就得有剑灵的样子。”,李沐春说道。 “那剑灵应该是哪样的啊?”,朱明问道。 “你问我?”,李沐春哑然。 “那我不知道哩。”,朱明摇头晃脑。 一行人终于是进了城去,因为临近天明,所以此时城内街道上并无人影,荷巧便与路人询问哪里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路人指了一个方向,说那里是有一间客栈的。时间紧迫,也没有过多选择,于是荷巧就决定先去那边看看。 “走过这条街,你就要自己下来走了。”,李沐春提醒道。 “好好好。”,朱明趴在其头上。 转过一条街,李沐春将小童放了下来,荷巧看了眼周围,发现已经没有人迹了,于是心意一动,朱明立即心领神会,整个人一跳竟是悬浮在空中。 李沐春刚想说些什么,荷巧便提醒道:“走。”,随后一跃上了屋顶,李沐春只好跟着上去。 一红一青在屋顶上穿梭,身旁还跟着一个漂浮着身形的小孩童。 “你自己会飞还要我背?”,李沐春问道。 “我才想起来的。”,朱明笑嘻嘻道。 李沐春哑口无言。 还好在天亮前,李沐春与荷巧赶到了客栈。 进客栈前,荷巧就提前将朱明收回了剑中,二人来到客栈外,眼看那店家正准备关门,便被李沐春拦下,随后二人才得以进了客栈去。 “客官赶的真及时。”,掌柜的笑道。 “还有厢房没?”,李沐春问道。 “正好还剩两间。”,掌柜的说道。 李沐春便拿出一张五彩斑斓的纸钱压在柜台上,说道:“两间房,先住上个半个月,够不够?” 掌柜的看了一眼纸钱,连忙说够了够了。 荷巧好奇道:“你哪来这鬼域的钱?” “在遇见你之前,我去那村子挨家挨户换来的,梁大哥那村子还是有些富农的。”,李沐春笑着说道。 荷巧了然。 掌柜的取了钥匙,在前头带路,走上楼梯后问道:“两位客官看着还要点什么,在下立马吩咐后厨做去。” 李沐春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每个屋子里上一壶茶水就好了。” “好的好的,如果有什么需求,姑娘公子只管吩咐就行了。”,掌柜的将二位分别带进厢房内。 李沐春与荷巧的屋子隔着一个走廊。 进了屋子后,这个厢房还挺大,分内室和外室。内室外是正厅,有座椅圆桌,遮挡内室入口的风屏旁还挂有几幅山水画,简约而又典雅,桌子上还点燃有一炉子不知道什么的清香,李沐春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青衫年轻人刚刚落座,那位掌柜的便是亲自端茶送水来了。 “掌柜的耽搁你一些时间可好?”,李沐春问道。 “公子是有什么需要吗?”,掌柜的说道。 “就是问问有关这河灵城的事,我们初来乍到,想问问这河灵城有无可去的地方。”,李沐春笑了笑。 “愿为公子效劳,公子与姑娘既是远道而来,那么隔着在下客栈不远的俗雅楼可以一去,在特定的时间会有花姬表演,里头的浓酒与淡酒可是招牌,不得不尝。”,掌柜的说道。 李沐春微笑着点头道:“倒是取了个好名字,俗雅楼,浓淡酒,想必楼主应该是个才子咯?” 浓不胜淡,俗不如雅。 “公子猜得正是,那俗雅楼楼主容文来我们这里之前,可是被称作“诗酒才”。”,掌柜解释道。 李沐春便想去看看,但是想到带着荷巧一姑娘去那种地方,应该不太好,于是此行只好暂定。 “还有没有适合登高望远或是赏景的地方?”,李沐春又问道,站的高看得远,他想看看这河灵城全貌。 掌柜的想了想,又说道:“倒是在城北有一座朝生阁,高六丈,共三层,因为临近城外的护城河,而现在又是汛期,所以许多雅士喜欢登上此楼去观河听潮,倒也是个不错的地。” 李沐春点了点头这个地方还真值得一去,先前荷巧告诉过他,这鬼域之中只有这座河灵城还有另外一座卞城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如今一进这河灵城内,倒是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了。很明显,鬼域之中为何会出现这种地方,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学宫影响的,李沐春又突发奇想,如果真能见到这河灵城城主,还真想结交一番,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掌柜的又跟李沐春推荐了很多地方。 就在展柜的准备走后,李沐春又说道:“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行,不要去打扰为红衣姑娘。” 掌柜的点头明白,倒退着出了厢房去。 李沐春躺在摇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水。这鬼域的茶水虽说有些阴气,但是不多,以他李沐春如今的修为要想炼化这点阴气还是绰绰有余的。 青衫年轻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享受着这难得一刻的宁静。 第九十章 走走 黑夜降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于鬼域较为东边的缘故,距离那月出之地较远,所以身处这河灵城看去,缓缓升起的月亮如今看上去只有磨盘这么大小,静静的挂在东边的天际线上。 青衫年轻人发现身在这鬼域,好像每一天的月亮都是满月。 李沐春盘坐在卧榻上,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呼吸吐纳,手腕一转,便收起了捧在手里的那块雕刻有青鸾展翅的印章。这方小印章,如今的年轻人并未将其挂在腰间。如今不同往日,在多方面在练气士这条道路上略微上道后,特别是那灵气的炼化最让其上心,所以自己父亲赠送的这方刻好的玉石青衫年轻人觉得有些嚼头。至于那本抄录有收玄心决的蓝本,年轻人也只会在闲暇无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一看,从头到尾再翻一遍。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这是自家父亲教给自己的道理。 这一点,青衫年轻人一直记在心间。 李沐春身子猛然一振,将聚集了一晚上残留在体表萦绕不去的些许阴气震散而去,看了看贴在衣衫内的几张聚阴符,符胆已经失去了原由的颜色,如今的这几张符箓可能也就符纸能够稍微值一点钱了。青衫年轻人眯起眼睛,因为窗户就在卧榻旁,所以李沐春伸手就能将其打开,远眺天边那一轮刚刚升起不久的圆月,手指不断的摩擦手中的那一方印章。 “每天都能见到如此圆满的玉盘,也是一件幸事啊。”,李沐春感慨道。 纵使风景别有一番风味是一回事,想不想要待在这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李沐春自然是不想在这鬼域多待,待在这里无时无刻感觉得到一种压抑感,虽然沦落至今遇上的事情或是打交道的人都与那人界无异,李沐春还是未曾对这鬼域抱有轻视的态度,否则那百诡宗朱砚也不会想方设法将其请进来。 “地域的风景吗?”,李沐春改了坐姿,改为坐在床边,“故意将我放在此等安全的地方,好让我放下戒心,然后再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青衫年轻人笑了笑,穿好鞋子,出了门去。 “算计人心,我也可略识一二。” 李沐春心中有了些想法,不过暂时搁置,等道那个时候能够从这鬼地方出去了见到那位朱砚兄弟再说,今儿个出门这么早,是因为李沐春想要在这河灵城转一转。 掌柜的此时早已在柜台前坐着,李沐春依然是头戴斗笠遮掩面容,身上有那聚阴符帮助遮掩气息。如今的聚阴符数量也不太够用了,这种类型的符箓,李沐春出门的时候就没想过多带,因为觉得根本就用不着。可谁又能够想到自己会被送进这种阴气横生的地方,与阴物打交道呢? 那掌柜的见到李沐春后,笑着打了声招呼,后者也是略微点头回应。 “公子今儿个起这么早,是要去城内逛逛?”,掌柜的问道。 “正是,初来乍到,事务繁忙,也就这个点能够有些闲暇时间了。”,青衫年轻人点了点头,“听闻鬼域十城十殿,就属此地河灵城书香气最浓,文人义士最多,可堪比人界。” 掌柜的笑了笑,说道:“这倒是真的,可不是公子道听途说,实若不信,公子今儿个自个好好瞧瞧就知道了。” 又在寒暄几句之后,李沐春来到街上,准备先去那潮生阁看看去。 河灵城是一处经商的城池,因为临近一片独属于鬼域的矿脉名为褐岩层,而这褐岩又是属于能够磨炼刀剑利器的上等磨石之一,这等东西,在人界也有,而且价格又较为公道,所以不仅仅是深受广大江湖人士喜爱,一些个山上修士也对此物好评如潮。褐岩吃灵气,稍加炼化,也可以用来磨炼飞剑,法刀之类的法器,对于鬼域中的鬼物修士来说,这等东西也是不可多得。 这个时间段的河灵城内街道上还挺热闹的,一架架马车缓缓行驶在入城的官道上。人流不少,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士,有三两结伴的,也有独自一人负籍而行的。 河灵城比起伏龙城,还是要逊色不少,不过因为是商贸城池的缘故,来此发财的商贾还是不少,街道两旁也都是铺子,街道上人潮熙熙攘攘,就算人不多,但是不难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必然是一番热闹景象。 李沐春原本打算先去找一处茶馆或是酒肆,打听打听一些情报以及那大名鼎鼎的褐岩在哪里可以买到。 街道上,青衫年轻人走走停停,不停的东看看,西望望。 “这鬼域的东西与人界的相比,到底还是多有不同。” 李沐春停在一处画铺前,粗略的看了一眼挂在店内的几副墨画,觉得有几副挺有意思的,随后又立马想起了自家那位官家允伟,别看着这位大管家平时老不正经的,但是却作的一手好画,不说伏龙城,起码是在府里是排的上名号的。 这鬼域少高山,所以就连画铺都少高山流水的作画,多是一些陆地密林,仕女图和生物画,而且颜色都是一般单一。 李沐春走入画铺,逛荡了一会,青衫年轻人咦了一声,最终停在了一处为数不多的山水墨画之下。 画中色泽偏褐色,很明显的一副秋山图。画里的山光水色没有一点问题,就是青衫年轻人始终觉得画中的山缺少一些灵气。 画卷落款为, 秋山晚翠图。 “有意思。” 这幅图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多彩的绘画手法,与颜色单一的其他图画大有径庭。 青衫年轻人问了掌柜的这幅画是从哪来,可惜掌柜的也不知道,反正是自家手下的家丁四处走访收来的,价格也还挺便宜的。 学宫的痕迹很多,李沐春这才觉得荷巧口中所说待在河灵城是最佳的选择确实如此。 很快,李沐春便离开了画谱,现在的他可没有心情在这闲逛。 前方有人群,三三两两,此街名为回街。 李沐春也在这一行人群之中,跟在一辆拉着空空货架的马车之后,远远的看向另一辆同样拉着货架却是十分精致的马车。 那一辆马车倒是吸引了青衫年轻人的注意。 那马车车轱辘刷上了红漆,车厢周围是由看上去就昂贵奢华的丝绸所装裹,车檐上还挂有一对风铃,就连车窗都是镶金嵌宝,完全就与人界官家之人出行乘坐的马车没什么两样。 拉车的马李沐春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那大同圣州北方土生土长的山丹马。此马属于轻型乘用马,还是血脉最纯的那种,不说一日千里,几百里还是能跑的,而且此马只有官家才有。 青衫年轻人感慨道:“就算是这等生灵也躲不过来到这鬼域的宿命吗?” 驱使这家马车充当马夫的是一名精壮的汉子,衣着得体,双手环抱于胸前,盘坐在前室的座位上。 “还挺扎眼的。” 李沐春大致上又看了几眼马车,视线最多还是停留在那位马车夫身上。那位精壮汉子一身气息隐藏的极好,且不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事出无常必有妖。 隐藏自身的动作还是太粗略了。 李沐春笑了笑。 因此青衫年轻人推断此人应该是一位练气士,至于境界,李沐春还摸不准,毕竟那人还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动作,当下还不好断定。 青衫年轻人没有多想,又捏出一张隐藏气息的符箓催动,三两步来到这辆马车后方,身形轻轻一跃,跳上了身前那辆马车拉着的货架木梁上,斜靠着身子,闭目养神。马车前进的方向刚好是青衫年轻人要去的那座潮生阁,就算没见着什么,也就当坐个顺风车了吧。 就在李沐春偷摸着上了马车后,坐在马车前室的汉子一转头向后看来,李沐春又睁开眼睛稍稍将身子缩了缩,汉子见没什么人,便也不再多看继续驱使着马车前行。 青衫年轻人抚了抚胸脯,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可能是天才刚刚暗下来的缘故,街上的“人”还没有多少,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有些许快,一个个刚刚打开店门的店铺在李沐春的眼前经过。 “不愧是鬼域之中的商城,真是十步一杂货,五十步一客栈。”,李沐春轻声自言自语道。 到了潮生阁下,李沐春轻轻一跃下了马车,快步来到路边站在一处屋檐下,看着那辆马车继续前行,没想到其竟然在不远处的一处街角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家客栈,坐在前室的精壮汉子朝客栈内招呼了一声,随后从中走出几个人,将马匹与后头的货车分离,然后通过人力将那货架推进一处街巷之中,那汉子也进了客栈之中。 李沐春朝那不远处的潮生阁看了看,又看回那座客栈。 “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吧,还是先去这河灵城最高阁看看去。”,李沐春自言自语道,打定主意后,青衫年轻人便快步走向那座河灵城去。 第九十一章 睁眼观江,闭眼听潮 穿过几个街巷,原本还受阻的视野如今豁然开朗。 李沐春来到一座十分宽敞的石砖铺垫的广场上,这里有石桌石椅,还有几座凉亭。可能是来得太早的缘故,这座广场上暂时还没见到来人。 青衫年轻人稍微在广场上转悠了一圈,然后抬头看去,身前是一堵围墙,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堵城池内的城墙,两边各有一条石阶梯通往上头,而那座赫赫有名的潮生阁便座落在其上。 “还挺高的。”,李沐春走上阶梯,约莫目测一下近六百来阶。 青衫年轻人略微加快了脚步,一步当作两步走,很快便上了城楼去。 来到阁楼下一看,此楼阁一共三层,四柱、飞檐、盔顶、纯木结构。 李沐春伸手摸了摸那楼中四根贯穿整座阁楼的木柱,对其上的手感倒是感到有些惊奇。 “竟是那楠木?这等木材鬼域之中也有?”,李沐春惊叹道,不过很快自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鬼域里楠木根本无法存活,更别说能培养成这么大个的当做木材的。 那四根木柱刷上了金漆,阁楼楼顶覆盖琉璃黄瓦,整体构造十分庄重大方,极为讲究。 因为朝生阁就相当于是公有的建筑,所以并无买卖门票这一说法,常年大门敞开,不过一天之内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青衫年轻人走了进去,当场就被琳琅满目的雕屏已经诗文给惊讶到了,其中的内容全部无一例外,都是与这座潮生阁有关。李沐春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无人看管,可想而知这座河灵城的治安还是相当不错的,要知道与文物有关的东西在这鬼域之中可是价值千金,只要偷摸着拿走一本卖出去都可以安享余生了。 “这书中的道理和知识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也可以说是一文不值,还得看在自己手里如何去用了。”,李沐春拿起一筒竹简,自言自语道。青衫年轻人如今不得不认同,当年少年时期自己父亲不惜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中也要逼着自己读书确实是相当正确的。 翻翻看看,这些竹简以及雕屏上的诗文李沐春在人界从来都没见过的,应该都是这鬼域之中的文人义士所留,不得不说,当下李沐春有一种置身于一座人间书楼的错觉。 青衫年轻人在一楼不多做停留,寻到楼梯之后就往二楼走去,通往二楼楼梯开始处,就在头顶上有着一对联,上面写着:闭眼观江,睁眼听潮。 不得不说,这对联的人对于这潮生阁上的景象是有多么自信?一开始李沐春还在琢磨,何为闭眼观江,何又为睁眼听潮,最终走上二楼来才幡然醒悟。 眼中景象,全凭想象。 “因为觉得自己高尚,所以心中眼中所景都是美样?”,李沐春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他是理解不来。 潮生阁二楼一上来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块巨大的石板放置在楼中央,整个二楼只有这一块石板,也已经被这块石板所占据。石板上是一篇长文章,从右到左,总共百来句,青衫年轻人走上前去。这篇雕刻在石板上的文章开篇便是一句,奈何良辰无处寻,巧得今上仙楼,夜如昼,碧海潮生。 李沐春便花了些时间将通篇看完,边看边点头称赞。虽说李沐春自己可能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自己不会写诗写文章,但是自己看得多啊,自然而然就会与自己心中所看过的文章作比较了。 “世人皆说满腹书香,永不垂老,百闻不如一见,今儿还真让我见识到了,不知道这些文豪们生前都是做些什么的?”,李沐春说道。 这一篇文章给予青衫年轻人的感觉就不像是在写景,反而是在抒情,抒发自己的壮志豪情。 自己果然没白来一趟,这种东西一般人还看不到呢,今儿个算是开了眼界。 李沐春当即就有了一个想法,想要临摹一本,但是想到文章太长而且自己不能在此花费太多时间,所以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趁这会功夫多看几遍,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 青衫年轻人继续上楼去,在这潮生阁三楼,终于是见到几个人了。 有一书生,手持书籍,坐在围栏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有几位老先生围坐在一张石桌前,大声交谈,大口饮酒,有一位还喊着早酒配潮,越喝越高。 不过在此三楼最多的还是要属站在围栏前赏景的人了。 此时圆月从远方缓缓升起。 在人间,有人也会起了个大早登山,三五成群,来到山顶处,不就是为了目睹那一轮圆日升起时的景象,而在这鬼域,自然是看不得的,所以便有了赏月一说,温情雅致,其实到哪里都一样,情与景,总是分不开的。 人间有日出江山红胜火,那么这鬼域便有月升河海辉如霞。 就算是如此,来此赏月的人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来欣赏那江潮。 原本李沐春也觉得没有什么,一条护城河,能好看到哪里去?但是来到这阁楼最顶层,亲眼见到之后才大为改观。 这哪里只是一条护城河,江浪奔腾,滚滚长江东逝水,数丈高的江水拍打着岸边,将江水滚作一个圆弧,一浪接一浪。 李沐春见过青石小溪,见过高悬银瀑,但是唯独没见到过大江奔浪,所以此时的青衫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良久,李沐春才开口道:“听说圣州南方也有此等景象,等改天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写文章的,填笔加墨的很正常,但是青衫年轻人觉得二楼石板上所写的内容好像也夸张不到哪里去。 “一个人来这潮生阁还真不多见了,公子有雅兴。” 李沐春循声看去,那人身穿蓝白相间的长袍,手里竟是拎着个香囊而不是佩在腰间,而在其腰带上有那蹀躞,整个人一举一动莫不有潇洒之意,既有公子韵,又有书香气,只是此人带着半个面具,只露出上半边脸来,不过也可以从这半边脸推断,此人必然是个美男子。 青衫年轻人看向一边独自坐在栏杆边的书生,问道:“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那位缓缓走来的男子笑着说道:“那位书生其实是跟那一桌老学士一起的。” 李沐春大受震撼,这便是忘年之交? “公子可能还是猜错了,那位书生比那群老学士还要早到。”,男子笑道。 一语双关,李沐春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这护城河能有什么看头,现在亲自登上来一见,果真有些意思。”,李沐春说道。 “那是自然,像公子这样想法的人,近年来不下双手之数,都是不在意而来,最后却都是乘兴而归。”,男子回答道,随后抱拳,“在下陶业。” “李秋。”,李沐春也是抱拳回应道。 “其实我与公子一样,也是独自一人来此地的,比起周围这些人,倒是觉得独自观察,心中多数感情无法与人诉说啊。”,陶业感叹道。 “自己一个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来此观潮听潮,看似吵,实则能静人心,刨去心中杂念。”,李沐春笑着说道。 这河灵城的地理构造与采涛郡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自然环水。 “李公子不是这鬼域之中的人吧?”,陶业笑着问道。 李沐春看了其一眼,问道:“从何见得?” “因为鬼域之中的阴物们都迷信一点,这潮生阁前的这条小龙江潮声异常玄妙,能够震碎这仅存的一魂,都是建议结伴而行的。”,陶业耐心解释道。 李沐春心里一惊,倒也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那掌柜的说话没说完,回头得好好说他一顿,今儿个在这被人抓了把柄了。 “竟然还有这事?这我真不知道。”,李沐春说道,随后又问道,“那为何这些人都没发现?” 陶业笑着指了指二人,说道:“陶某这不是帮公子打圆场来了嘛。” 李沐春笑着抱拳道:“那李某先谢过陶城主了。” 陶业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坏事坏事,没想到一下子自己说漏了嘴,失策失策。” 李沐春点了点头,你自己示意的这么明显了,我不就顺水推舟了。 “陶城主为何遮掩面容,这城中居民应该都巴不得见你一面才对。”,李沐春问道。 “我就是不想露面,所以才这样的,麻烦。”,陶业解释道。 “李某不算麻烦?像我们这种来自外界的人应该最麻烦才对吧?”,李沐春笑着问道。 陶业摇了摇头,“直觉,公子是个好人。” 李沐春心想果然,梁大哥那个村子,也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了信。 陶业带着李沐春分别在这潮生阁顶楼四个方位分别观看了一番,在对着街道这一边的时候,李沐春说道:“河灵城虽是最为安分稳定的,但是也有一些看不得的勾当啊。” 青衫年轻人自然而然的看向先前搭了顺风车的那座马车停下的客栈。 陶业先是沉默不语,似乎是思考了一番之后,才给出了一个答案。 “有些事情你不做不行,在这鬼域,我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沐春表示理解,又问道:“就不怕出什么事?到时候跟学宫如何交代?” “我自有分寸,如果太过出格,我自会动手清理,这一点还请公子放心。”,陶业说道,“李公子可知那俗雅楼?” “听过。”,李沐春说道。 “近日在那俗雅楼有一场宴会,不知道公子肯否赏脸?”,陶业抱拳道。 “我去不太合适吧?”,李沐春笑道。 “公子说笑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陶业说得其实很明了了。 李沐春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陶业便要与李沐春道别,后者却是说道:“看也看够了,走路太麻烦,能否劳驾陶城主将李某送下去?” 陶业笑了笑,伸手轻轻按在李沐春肩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后者便是出现在了之前的街道上。 李沐春咧了咧嘴,这一进城就结识了一个大人物啊。 青衫年轻人看了一眼天,月上三更,于是便往客栈走去了。 第九十二章 邀约 厢房外的店家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这个时候的荷巧才从床上缓缓坐起,伸手扶额,看向窗外。 “我这是睡了多久。” 荷巧穿好衣裳,简单捆扎一下那一头秀发,戴上斗笠,便是推开厢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李沐春的厢房外,敲了敲门,里头并无动静,荷巧等上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见还是无人回应,便下了楼去。 这家客栈不光是做住宿生意的,一楼是酒馆,此时陆陆续续有人进了店门。 荷巧来到掌柜的前台,掌柜的正在记账,红衣女子便敲了敲柜台桌子,问道:“掌柜的,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是出门去了?” 掌柜的站起身来,说道:“正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去,说是要在这河灵城随便逛逛。”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何时才会回来?”,荷巧又问道。 “这个在下不大确定,昨晚姑娘回房后,公子问了在下许多河灵城的事情,也不确定公子会去哪里,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掌柜的回答道。 “知道了。”,荷巧点头道。 “姑娘在这客栈等候就好,公子出门前嘱咐过我,不要去打扰姑娘休息,如果姑娘醒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就让姑娘在这等着。”,掌柜的又补充道。 荷巧看了看窗外,点了点头。 掌柜的又笑道:“如果姑娘执意要去找公子,可以去那俗雅楼碰碰运气。” “俗雅楼?”,荷巧问道。 “就是喝素花酒的地方。”,掌柜笑嘻嘻的。 荷巧冷哼了一声,花酒她还是知道的。 “姑娘可能误会了,这素花酒可不是民间那种花酒,只是去观看表演的,并无那种勾当。”,掌柜的连忙解释道。 这时一袭青衫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笑道:“掌柜的,你这就不厚道了。” 掌柜的笑嘻嘻的继续手上记账的活。 “去了哪?”,荷巧问道。 “坐会再说,走了一路,累着了。”,李沐春说道,随后二人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只点了一壶热茶水。 李沐春将杯中茶水吹凉,然后一口喝了下去,说道:“别听掌柜的胡说,我可没去那俗雅楼,我是去那座潮生阁看了看。” “就是这河灵城第一高楼?看护城河的那个?”,荷巧问道。 李沐春苦笑道:“对的,其实我刚开始也以为是看护城河,实际上去了才知道不是,之所以像是护城河,因为这座河灵城的地理位置就跟采涛郡差不多。” “原来如此。”,荷巧点头道。 “荷姑娘要是想去,李某可以带路的。”,李沐春笑道。 荷巧想了想,点头道:“倒是可以一看,反正要在这河灵城待上一段时间。” 李沐春又喝了几杯茶水,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荷姑娘不妨猜猜看,今儿个我在潮生阁遇见了谁。” 青衫年轻人卖了个关子。 “学宫的人?”,荷巧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 “大活人?”,荷巧又问道。 李沐春还是摇头。 “猜不着,不猜了。”,荷巧闭目养神。 李沐春揉了揉脸,还是自己说了出口,“是这河灵城的城主,陶业名为陶业。” “哦?你竟然见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陶城主?”,荷巧睁开眼睛。 “荷姑娘认识此人?”,李沐春问道。 荷巧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是之前听月前辈提起过的,此人向善,与学宫关系极好,且文学造诣极高,值得结交。” 李沐春笑了笑,说道:“陶城主邀请我去那俗雅楼参加一场宴会,荷姑娘跟不跟我一起去?”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荷巧打趣道。 李沐春缩了缩脖子,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说道:“我李某难道看上不像什么文人义士吗?那陶城主一见到我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志同道合。” 荷巧就这样静静看着眼前青衫在那手舞足蹈。 “陶城主是邀请你去,要我去作甚?”,荷巧说道。 “瞧荷姑娘说的,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在这无聊吗。那俗雅楼可是这鬼域名楼,你就不想去画一幅留个纪念?再说了,荷姑娘乃是学宫之人,陶城主肯定是欢迎的。” 荷巧觉得李沐春说的好像还行,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什么时候动身?”,荷巧问道。 “入夜时分,或者说是这鬼域朝阳之时。”,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 一阵相对无言。 “荷姑娘与李某手谈一局?”,李沐春问道。 “哦?你还会下棋?”,荷巧问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有些委屈的说道:“我说荷姑娘,李某人看上去真的就这么一窍不通,平平常常嘛。” 荷巧笑道:“开个玩笑。” 李沐春将棋盘拿了出来,然后放上棋篓,伸出一掌,说道:“荷姑娘先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荷巧手捻黑子率先落子。 黑白棋落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对弈的二人前后落子思考时间都不超过一息时间。 青衫红衣在这酒馆里下棋本就有些奇怪了,而且二人此时还都戴着斗笠,这就更引人耳目了,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围在二人桌前观看棋局的人越来越多。 李沐春与荷巧的棋局可谓是风云变化,似乎胜负手总是棋差一着,看似一边要赢了,这个时候另一边又会下上好几计无理手硬生生的将局势翻转过来,看得围观群众直呼过瘾。 也许是下得太过认真的缘故,直到李沐春伸手去摸一杯茶水被烫着之时才回过神来,看着身边这一大群人吓了一大跳。 “小两口棋术可以啊。” “我认为公子这边前一手下得有些问题,不应该落子东南。” “你懂个屁!” 在荷巧身旁,多数还是一些女子,看她们的穿着就知道家世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喜欢观棋的女子一般都是很能修身养性。 “姑娘棋术神乎其神,每一手都是有条有紊,反观公子那边,倒是每一手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最后串联起来又是大局势。” “这一来一回,真是让我们大饱眼福。” 李沐春听着这些议论,不由自主的就会在意一些,反观荷巧那边面对周围人的言语只是浅笑。 “再这样分心下去,李公子可就要输咯。”,荷巧突然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便朝周围说道:“哥哥们稍微安静点,后生到时候请你们喝酒可好?” 那些还在轻声议论的男子们顿时没了声响。 “嘿嘿,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观棋不语,乃真君子,公子这是让我们做君子呢。” “有钱,我听话。” 听到这,李沐春忍不住笑了笑,果然这些酒虫到哪里都是一个样。 要知道在鬼域,这些文品可是价值连城的,一本书都可以要你几十亩地,更别说一副棋盘和棋篓里的棋子了,在这河灵城中,黑白棋子可是按个算的,一个多少钱,所以有些人为了凑齐一副完整的棋具,攒了几十年时间,最夸张的是,在这鬼域为了几本书几卷竹简杀人的多了去了。 李沐春还未曾知道在这客栈里下棋,在人间可就相当于将价值连城的宝玉或是传家宝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 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围观的人还是有很多,稍微懂一些的都看出来此时的局面。 李沐春与荷巧几乎是在同时将捻在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中。 多劫循环,平局。 周围的人顿时开始称赞不已,直呼过瘾,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平手的棋局了。 李沐春突然喊道:“掌柜的,上五桌子的酒,我请客。”,随后朝四周抱拳,“哥哥们请。” 那些男子一个接一个的先是拍了青衫年轻人几句马屁,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很快三五成群坐满酒桌。 等到那些男子都上座后,李沐春又朝掌柜的说道:“再开三桌。” “姐姐们也去吧,看棋也都看累了不是?”,李沐春朝荷巧那边笑着说道。 站在荷巧后头的姑娘们都是掩嘴而笑,嘴上说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还有在荷巧耳边说什么姑娘真有福气,遇上这么个贵人,真是金玉良缘。 面对这些话语,荷巧都懒得解释,只是笑着默不作声。 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荷巧才笑着说道:“刮目相看。” “侥幸平局。”,李沐春回应道,随后收起棋具。 “李公子谦虚了,这等棋术荷某侥幸在书上看到过,否则三两下就会败下阵来。”,这是荷巧真心话。 李沐春刚好下的是那《十姓弈谱》,而这本棋盘早年就已经被荷巧可以说是翻烂了都不为过,至于这样李沐春还未败下阵来,是因为在这《十姓弈谱》棋术的基础上,李沐春还加入了好几手自己的见解,所以才让原本看上去每一步都有问题的一计能够在最后拼凑的那么完美。 李沐春收好棋具,看了一眼屋外,时辰正好。 “走吧,我们先到那俗雅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 月明星稀。 二人一同出了客栈门去。 第九十三章 聪明人和聪明人 河灵城笔直且繁华的大街上,充溢着各种浓郁的香气,即使是在鬼域,此地的美食美酒也是不少的,只可惜李沐春他们吃不得,也算是一件天大的憾事了。因为有一条大江包围着这座城池,所以在这城中随处看见的便是一条条小河流经城内,恰好在李沐春与荷巧走在的街道的街头之处就座落着朱红栏杆的桥儿。 李沐春观赏着周围的景色,说道:“可惜了这鬼域没有街柳垂荫,见不到柔枝嫩叶,多多少少还是少了一点韵味。” 二人来到街道尽头的桥上,依靠在桥边,看着那无比清澈的河水,月光照射在河面上,倒也是显得波光粼粼。 “在京城,也是这般繁盛景象吗?”,荷巧趴在栏杆上,看着那浮光跃金的水面有些入迷。 李沐春盯着水中的倒影,摇了摇头道:“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那实际上呢?”,荷巧又问道。 “荷姑娘可见过莲花的莲茎?”,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 “中通外直。”,李沐春给出了个很恰当的比喻,不过随后青衫年轻人又解释道,“本来这是句好话,但是眼下用来形容伏龙城我觉得也恰到好处。” 荷巧看向那个一直盯着河面的青衫年轻人,双方都戴着斗笠,他不知道她在看他,她只知道他一直在看水。 红衣女子略微掀起遮挡在面前的帽纱,露出面容来,也学着一旁的青衫一样,盯着河面,片刻后又转过头去,问道:“李公子,那宴会何时开始?” 李沐春看了一眼天上,回答道:“还有些时辰。” “那我画幅画没关系吧?”,荷巧说道。 “自然没事。”,李沐春点头笑道。 于是荷巧就开始从腰间的小小的香囊中开始往外拿东西,这次不比在田间那一次,因为地方太小,所以荷巧也只拿了一卷较小的卷轴出来,这次她并不打算上色,而是以黑墨一画到底。 当荷巧开始着手作画,李沐春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在一旁静静的观看着。以前李沐春是见过允伟作画的,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叽叽喳喳的,在允伟身边吵闹个不停,也许是嫌他烦人的缘故,没等看见整幅画画完,就被允伟一脚踢开老远了。眼下看着荷巧作画,与允伟的手法不同,前者喜欢先把大致勾勒完全然后再修修补补,以达到完美的效果,而后者呢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随意,老是喜欢勾一半填一半,但凡作过画的人都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允伟就是不听,反而还自得其乐,不亦乐乎。 李沐春等久了,索性拿出一本珍藏已久的小说看了起来,内容是那行走江湖的侠客,世人皆知他有大侠梦,但是到最后还是选择归隐山林。 青衫年轻人无论看过多少遍,依然觉得十分惋惜,时不时还会角色代入,整得李沐春好些时候都是轻叹不已。 路过的行人见到两人站在桥上,都是笑着猜测一番之后,静静的从二人身旁经过,生怕打扰了这样的“风景”。 “你看那女子生的是不是好看极了?” “那是那是,也不知道陪伴在她身旁的那位男子长得如何啊。” 有三三两两的女子经过,更是议论纷纷。 “佳人作画,才子读书,这不就是书上写的嘛。” “你看那男子是不是轻叹,他们二人感情,是不是有些难言之隐?” 实际上,李沐春只是在为书中人物惋惜而已。 青衫年轻人合上书籍,规定自己每天只能看个十章,毕竟好东西要慢慢品味,一天之内就看完,那不就跟囫囵吞枣一样,能看出个什么名堂?如果他想,一天之内不吃不喝,能看个三四本都不是问题。 荷巧已经作好画,等墨水干了以后,收卷起来收回了腰间的香囊之中,便发现李沐春双手撑着脸颊,正盯着河面发呆。 荷巧敲了敲栏杆,说道:“好了。” 李沐春这才回过神来,再次看了一眼天空,点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二人继续赶往那栋俗雅楼。 接近楼前,就能见到一架架马车陆续来了又走,那些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按理来说都是穿金戴银的,但是并没有,个个穿着朴素,不是手持折扇就是腰佩玉牌,有的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见到这一幕,李沐春不禁对荷巧说道:“荷姑娘你看吧,这俗雅楼可不是什么坏地方。” “我自然知道,李公子不必跟我解释这么清楚。”,荷巧说道。 李沐春扣了扣脸,尴尬的笑了笑。 门前是一位店员,正在笑嘻嘻的接待这来宾,李沐春观察到进去俗雅楼之人无一不是递给那店员一本类似于邀请函的册子,这种东西他可没有。 荷巧也发现了这一点,便问道:“你可有邀请函?” 李沐春搓了搓手,“没有。” 荷巧笑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李沐春看了眼周围,说道:“走进去。”,随后青衫年轻人还真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荷巧只好跟在后头。 来到门前,李沐春二人当即就被拦下,那店员笑着问道:“麻烦公子出示一下邀请函?” 李沐春说道:“没有那种东西就不能进这俗雅楼吗?” 店员便笑着解释道:“平日里是可以的,但是今日恰好是我们楼主亲自操办的宴会,参加宴会是需要楼主亲启的邀请函才能入内。” “这样啊。”,李沐春开始左顾右盼。 跟在后头的荷巧便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收到邀请我都有些怀疑。” 李沐春拍了拍胸脯,担保道:“荷姑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青衫年轻人又开始向四周观望,“这个点也该来了啊。” 下一刻,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街对面,从车厢内急匆匆的走出来一个戴了半张面具的男子来到李沐春面前,抱拳说道:“对不住对不住,陶某稍稍来迟了些。” 李沐春抱拳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也是刚到。” “这位是?”,陶业看向一旁的红衣女子。 “荷巧姑娘,是与我同行之人,这次也来宴会开开眼,应该不会麻烦陶公子吧?”,李沐春介绍道,随后凑过去轻声说道,“荷姑娘可是学宫之人。” 陶业点了点头,朝着荷巧做了一揖,笑着说道:“在下陶业,欢迎荷姑娘。” 荷巧看了一眼李沐春,翻了个白眼,也回了一揖,说道:“荷巧见过陶城主。” 陶业挑了挑眉,目光看向一旁的青衫,后者视线偏移,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一旁的店员一下子就认出了陶业,上前来说道:“陶公子快快请进,我们楼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陶业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次也受邀参加这场宴会,只是没有接到邀请函罢了。” 店员连忙摆手道:“既然是陶公子的朋友,那俗雅楼自然欢迎,三位请进了。” “面子不小嘞。”,李沐春打趣道。 陶业笑着摇了摇头,领着二人进了楼去。 从外头看这座俗雅楼,灯光结彩,一双人都会在二楼或是更高楼的栏杆上眺望远方,整个楼阁红砖青瓦,处处都贴着联子,红灯笼红彩结,李沐春认了出来好些个都还是皇室用品,如果在人界或许还有些忌讳,但是在这鬼域就无需在意这么多了。 进了楼去,有一位身着锦袍的女子朝三人施了个万福,然后在前方带路,转身掀开身前的帘子,推开木门,堂中的景象映入眼帘。这座客栈不仅仅是徒有外表,内在更是别具匠心。正中央摆着数十张紫檀木做的桌子和椅子,上面刻有各种不同的花纹,有花有水有山,排列有序。在这些桌椅前是一处圆形平台,上面铺有一层雪白的毯子,专供表演使用。再往后是一处处厢房,围住正堂围了一圈。平台后方连接有两处旋转的台阶以供游客上二楼,楼上也是一圈的厢房。木栏木桩上随处可见的雕纹以及放置在其之上的明珠随处可见。 李沐春回头看了一眼荷巧,后者正在四处观望,笑道:“荷姑娘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荷巧点头道:“一般都在家中府上或是学宫,很少想要外出,除非有特别的事务。” 李沐春想了想,问道:“要不要我麻烦陶城主在二楼为荷姑娘安排一个画房?” 荷巧看向他,摇了摇头道:“不必麻烦陶城主了,毕竟你们只是萍水相逢。。。” 还未等荷巧说完,李沐春好似早就打定了主意,三两步来到陶业身边,轻声说道:“陶城主,与你求个事。” “但说无妨,只要陶某帮的上。”,陶业说道。 “这位荷姑娘呢,十分喜欢作画,留存身边美景,我想着今晚肯定是惊才绝艳,所以能否在二楼为其安排一个又能观看表演,又能作画的厢房。如果需要花费些钱财,我李某人出些就是了。” 陶业笑着回应道:“哪能要李小友破费?这点小事包在陶某身上了,毕竟是学宫之人嘛。”,陶业又轻轻肘了肘李沐春,“陶某自然懂李小友的意思,想让我跟学宫拉近关系。” 李沐春笑了笑,“聪明人。” 陶业纠正道:“是聪明人说了聪明话才引来另一个聪明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看得后头的荷巧那是直皱眉头。 第九十四章 酒中有深味 陶业带着李沐春与荷巧进了后屋的厢房先行等待,因为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这座俗雅楼的厢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大书桌,上面摆满了文人用具,在下榻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等人高的书柜,李沐春看了一眼,估摸着应该不下百本。 “这俗雅楼名字取得真不错,外俗内雅,若是只看外面还真就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但是一旦进了屋内,却又像书院的房间一样。”,李沐春说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来着的原因,看上去俗其实并不是如此。”,陶业说道,“很快你们就能见到这座俗雅楼的楼主了。” “还真想看看这样一位才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李沐春笑着说道。 荷巧坐在一旁并未插嘴,说话闲聊这方面还是交给他李沐春最合适不过。 “荷先生是什么时候进的学宫?”,陶业问道,然后着手给二位倒茶,当然,既然陶业知晓二人的身份,自然不会再去用这鬼域的水泡制的茶叶,而是自掏腰包用以前从人界带来的山泉水。 荷巧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回答道:“荷某因为家族原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学宫,硬要说年岁的话,约莫就是七八岁。” 陶业点了点头,赞叹道:“看荷先生如此年轻,现在应该是一位贤士了吧,未来可期。” 荷巧笑了笑,点头道:“差不多。” 学宫儒士以称号象征身份以及学问的高低,不仅是学宫,整个大同圣州的学院都是遵照学宫定下的规矩授予称号,大致是学士、贤士、经长、斋长、君子,而不同称号的身份都会有不同的配饰,学宫统一分发,是一种玉质的挂牌,通常要求挂在腰间。分别是学士的鲤鱼牌、贤士的荷叶牌、经长的福寿牌、斋长的翠竹牌以及君子的如意牌。 陶业看了看荷巧腰间,但是没见到那块牌子,于是说道:“荷先生怕暴露身份才收起来的挂牌吧,能理解能理解。” 在来这俗雅楼之前,李沐春就建议荷巧将佩剑与挂牌收好,否则若是让陶业见到了那块如意牌,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阵仗,荷巧身为学宫君子这件事,就连如今的李沐春都还蒙在鼓里。 李沐春咦了一声,便问道:“学宫还有这等称号?” “怎么没有?就像一座仙家宗门,也有长老,大长老,宗主之分嘛。”,陶业解释道。 “嘿嘿,若不是当下不允许,否则陶某也想欣赏一下荷叶牌长什么样子。”,陶业又说道。 荷叶牌?李沐春想了想,自己当初见到的那块玉牌上也没有荷叶啊,于是青衫年轻人微微凑过去一点,靠近荷巧,以心声问道:“荷姑娘,你那块是荷叶牌?” “应该是吧,我平时也没怎么看的。”,荷巧回答道。 李沐春哦了一声,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么自己还这么追究干嘛。 之后又聊了一会后,陶业提议道:“俗雅楼可是十分安全的地方,我觉得二位都没必要带着斗笠了,交谈了这么久了,我陶某都还没见过二位长什么样子。” “陶城主不也一直带着半张面具?”,李沐春笑着说道。 “也是也是,那我陶某便先坦诚有一些。”,陶业随即摘下了那半张面具,果不其然,一脸俊秀。 李沐春看向荷巧,后者说道:“我没意见。” 随后李沐春与荷巧便先后摘下了斗笠放在桌面上。 青衫年轻人顺了顺垂下额头的几缕发丝,红衣女子则是将长长的头发别再耳朵后头。 在见到二人面容之后,陶业一个没坐稳,屁股下的椅子差点没翻倒过去,眼神飘忽不定。 “陶城主?”,李沐春问道。 陶业摸了一把刚刚从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这世间真的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我陶某今儿个还真是长见识了,刚好一男一女,全被我碰上了。 陶业整理了一下思绪,苦笑道:“我可没听说鬼域里来了这么两位女貌郎才,二位修道是专修容貌的?” 荷巧笑了笑,而李沐春却是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道:“没有嘞,要怪还得怪爹娘生的好,也没有陶城主说的这么夸张吧。” 陶业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权衡一番之后,说道:“要不我给二位赠送一个陶某这般的面具?” “我们可是摘了斗笠了,现在又要我们戴面具?”,李沐春有些纳闷。 陶业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这样子出去,那今晚的宴会还会有人看吗?注意力全都在二位身上了呀。” 李沐春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说道:“夸张了夸张了,我一直觉得李某人自己相貌平平,倒是荷姑娘倾国倾城。” 荷巧看了李沐春一眼,浅笑道:“李公子言过了,荷某也只是普通女子容貌罢了。” 见到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陶业有些郁闷,二位还真是没得一点“自知之明”了。 最终李沐春还是戴上了陶业赠送的那半张面具,而荷巧原本的面具却被陶业换成了面纱。红衣女子不戴面具还好,这面纱一上,更是为其增添了好几分朦胧美了。 “没事,荷姑娘等下要去画房的,不经常露面也没关系的。”,李沐春说道。 陶业拍了拍手,被李沐春这么一提醒,差点都忘了带二人去参观一下画房,于是立马领着二人来到二楼,这里果真有一阳台,十分宽敞,前方不是窗户而是窗纱,屋内四周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籍。一尊香炉摆放在特制的画桌上,清香徐徐。 “荷先生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陶业问道。 荷巧摇头道:“谢过陶城主了,地方很好,作画的东西荷某自己都带的有,这个就不必再次麻烦陶城主了。” “荷先生满意就好。”,陶业说道。 咚咚咚,厢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陶业说了声请进,来的是一位侍女。 侍女先是施了个万福,与李沐春二人称呼了一声后说道:“陶先生,客人来的都差不多了,三位可以上座了。” 陶业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楼主呢?” 还未等侍女开口,在其身后便缓缓走来一人,男子身穿青蓝色直缀,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腰间挂着一个碧绿的酒葫芦,一头短发,朝众人做了一揖,笑道:“抱歉抱歉,周某人来迟了。” 三人一同起身。 李沐春笑了笑,不愧是朋友,连迟到这一点也一样,不过青衫年轻人转念一想,这是人家地盘,迟不迟到好像都一样。 “周若兄,别来无恙啊。”,陶业抱拳道。 “这两位是?”,周若问道。 “远道而来的朋友,这位是李秋小友,另一位是。。。”,陶业向荷巧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点了点头,“另一位是来自学宫的荷先生。” 听到来者是学宫之人,周若立马又毕恭毕敬的做了一揖道:“周若见过李公子,荷先生。” 李沐春与荷巧还了一礼。 “早些时候便听闻这俗雅楼楼主号称“诗酒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寻常。”,李沐春笑着说道。 “哪有哪有,只不过是周某爱好这两样,外头人瞎取的,周某人暂时还是配不上的。”,周若谦虚道。 随后周若便领着三人来到之前正堂,在这周围已经坐满了人,议论纷纷,有许久不见的挚友再次重聚,还有刚刚交谈几句便觉得志同道合,越聊越欢的陌生人。 总之,这里是不缺才气与酒的。 周若安排好三人落座,陶业便与周若说了一句,后者笑着说自然没问题。 “荷先生是想先在 荷巧看了一眼李沐春,后者歪了歪头,表达的意思就是看你自己。 “荷某现在这里坐一坐。”,荷巧说道。 “也好,反正给荷先生安排的房间就在楼上,到时候荷先生自行去便是了。”,陶业说道。 周若来到正堂中央的圆形舞台上,拍了拍手,在场的那些声音便是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居中的那位男子。 “今日有幸邀请诸位前来参加周某的宴会,周某为诸位一共准备了一百零六种节目,其中还有诸位最喜欢的斗诗,作词环节,保证诸位乘兴而来,乘兴而归,今日酒菜诸位尽情享用便是。” 周若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抱拳笑道:“那么宴会开始,今日,且尽兴!” 在场顿时爆发出欢呼声,随着一声声音乐的响起,负责第一场表演的人站上了居中的那块雪白地毯上。 踏雪迎春。 这是今日宴会第一个节目,听说这是周若亲自编排的舞蹈。 “想不到周楼主还有这等才华。”,荷巧笑着说道。 周若来到他们这边重新落座之后,笑道:“所学杂而不精,因为以前在皇宫里做过事,所以就沿用过来了,到底还是差点意思。” 李沐春端起酒杯,看向陶业,后者也投来视线,笑着点了点头,于是青衫年轻人举起酒杯与其碰了一杯,然后抿了一口,酒水的清香在口腔中一下子迸发出来。 青衫年轻人砸吧砸吧嘴,惊奇道:“这是何等酒水,酒香竟是如此浓郁?” “与学宫酿造的文酒味道好些相似。”,荷巧品尝过后说道。 “荷姑娘所言极是,这便是之前学宫送来的文酒,不过经在下改良之后,成了如今的俗雅酒。”,周若解释道。 李沐春看向荷巧,问道:“荷姑娘喝酒?” “自然是喝一点的。”,荷巧笑道。 “那之前还一个劲的喝茶?”,李沐春揉了揉脸。 “你又没问过我喝不喝酒。”,荷巧浅笑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行,以后有机会就喊你喝酒。 舞乐翩翩,酒酣胸怀。 不知道今日之后,文坛会不会又出现几篇传世佳作呢? 第九十五章 当展切偲 葡萄美酒夜光杯。 在观赏了十多场节目之后,荷巧因为还没等来自己稍微感兴趣的对诗作词,所以就提议先去画房看看。 “荷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跟陶城主客气。”,李沐春笑着说道。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荷巧摇头道。 陶业却转过身来,说道:“荷先生就听李小友的,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提,反正我与周楼主感情极好,他的楼就相当于是我的楼了。” 周若听闻拍了拍陶业的大腿,笑着问道:“喝多了?” 陶业便稍稍凑了过去,轻声说道:“给个面子嘛。” 周若笑了笑,朝荷巧说道:“荷先生不必拘谨,有需要就提,只要是周某人这座俗雅楼有的,都极力满足。” 荷巧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那个手里拿着个咬了几口的水梨,正在欣赏节目的青衫,后者似乎察觉到了视线,也是看了过来。李沐春见到荷巧看着自己,朝身后望了望,又擦了擦脸,满脸的疑惑。 “这个陶业,是你故交?”,荷巧以心声问道。 “刚刚认识不久。”,李沐春同样以心声回应道。 “那你就这么相信他?”,荷巧重新在李沐春身边坐下。 李沐春想了想,再次回答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荷巧揉了揉眉心,起身上了二楼去了。 酒过三巡,也许是在场的人多多少少有的喝高了一点,就开始让周若暂且停下表演,说他肚子里的墨水都快要吐出来了。周若自然清楚,对诗要开始了。 那些舞女撤下后,一位光着脚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的男子跳上圆台,先是朝众人做了一揖,然后说道:“在下范以,活着的时候侥幸考上了个榜眼,今儿个第一场就由范某坐庄,你们谁先来?” 一位看上去十分精壮的汉子三两步上了圆台,抱拳说道:“在下薛炎,读过几年书,早早听闻范榜眼大名,如今正好想要与你切磋一二。” 范以眯眼看去,随后举起酒壶哈哈大笑道:“看你这虎背熊腰的,真能对出什么好诗来?” 台下的人也都纷纷起哄。 又有一人站了起来说道:“范兄可不要以貌取人,轻视了这位薛兄弟,他绝对能给你惊喜的。” 范以哦了一声,这倒是稍微挑起了他的些许兴趣和好奇,他范以在之前周若举办的宴会上可以说是力压群雄,能够与其交手的寥寥无几,而且每次都喜欢第一个上场,如果实在是没有人对诗能对得过他,过了几轮让其过瘾之后,要不就是陶业上场要不就是周若亲自上场,所以在这河灵城内,能够在这方面给予他惊喜的可不多见了。 “薛兄不如先来?”,范以说道。 哪知道薛炎反而伸出一掌,示意无需礼让,“既然范以兄身为擂主,那自然是擂主先出题了。” “好些自信!”,范以笑道,“那范某便不客气了。” 范以拎着酒壶开始在台上挪步,来来回回不过三圈,很快便脱口而出。 “涸辙遗鲋,旦暮成枯。” 从上台到出诗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台底下的人不得不赞叹这个范以如若不是英年早逝,一国之师也不是不可能。 薛炎倒不像范以那样站着,反而在思考的时候喜欢盘坐在原地。 十数息过后,见薛炎依然还在沉思,对面的范以灌了一口酒,提醒道:“可不是范某打扰你,这对诗可是也有时间的,实在不行就坐下去好些想想便是了。” 这个时候,薛炎却是站起身来,笑道:“坐下去就不必了。” 薛炎朗声道:“涸辙遗鲋,旦暮成枯。” “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此句一出,台底下一片哗然,鼓掌声惊呼声很快便热火朝天。 “薛兄好样的!是得有这么一个人来打压打压这个范老二!” “说惊喜还真是惊喜!” 对面的范以也在回味薛炎这一对,摇着头称奇。 “果真是惊喜。”,范以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轻视对方,开始在自己那边来回踱步。 认识范以的人都知道,这个范老二开始认真起来了。 台下的李沐春一只脚撑起来,整个人还是坐着,左手勾着一壶酒,右手拎着一串水灵灵的葡萄看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坐姿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说明如今的青衫年轻人是完完全全的放心。 看着台上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陶业与周若挪了过来,前者问道:“如何?” 李沐春叼起一颗葡萄,然后又抿了一口酒,点头笑道:“大饱眼福。” “那就好,李公子以后常来啊。”,周若说道,“不过以后可能就要略微收一点费用了,还希望李公子不要介意。” 陶业瞪了周若一眼,后者置若罔闻。 李沐春轻轻拍了拍陶业的肩膀,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做生意嘛,肯定是要赚钱的,只不过到时候还要周楼主给李某打个折啊。” 周若抱拳道:“那必然是没有问题的,李公子如此门清儿,如此体谅周某,而不像某人,成天蹭吃蹭喝。” 陶业当时就不乐意了,斜眼过去,说道:“肯定不是我,我刚来俗雅楼可就存了一大笔钱了。” 周若点头道:“啊对对对对,你那点钱还不够买我一杯酒的。” “也不知道你这个城主是怎么当得这么穷的,我们这河灵城还是在这鬼域出了名的商城,繁华程度不言而喻。” 陶业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脯,说道:“我他娘的清廉!” “拉你娘的倒!”,周若也不甘示弱。 李沐春静静的看着二人对骂,这交情但凡浅一点,都不会这样说话。 “不跟你扯了,本楼主要上台了。”,周若缓缓起身,圆台上早已放置好了一架古筝,这位名动河灵城甚至鬼域其他地方都说起过这位俗雅楼楼主可不光光是良才满腹,一手乐器也是超绝。 只见周若上台后,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这一刻。 “周兄!今儿个一定得是《平湖秋月》啊,我老想了!” “滚犊子!上次不刚弹过?今日必须得是那《渔舟唱晚》!” “你们这两首哪有我《香山射鼓》好听?!” 面对台下的七嘴八舌,周若伸手虚按几下,台下瞬间安静了好些。 “今晚没有那些名曲,周某为诸位带来的是一首自己所作之曲,还请诸位静听。” 周若双手抚琴,用那拨片亲亲拨动琴弦,优美的旋律响起。 原本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刚刚才画完几幅画的荷巧也是稍微打起些精神,面对此情此景,又有了灵感涌现。 李沐春与陶业不禁闭上了双眼,静静聆听。 山雾弥漫,古刹朦胧,惟闻钟磬鸣响。 大日悬空,阳气若天,诉说慷慨激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惊叹低回婉转。 水眼波横,山眉峰聚,奈何雪空人心。 周若双手离开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众人却还是回味无穷。 周若抱拳道:“周某不才,一首《时节如流》让大家见笑了。” 台下掌声轰鸣,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首曲子之前他给我演奏过,李小友不如给个评价?”,陶业说道。 “愉悦。”,李沐春脱口而出,想了想之后觉得可能有些敷衍,于是又说道:“如听仙乐耳暂明。” 陶业竖起大拇指,然后笑道:“李小友不上去露两手?” 李沐春赶紧摆了摆手道:“学识浅薄,技艺不精,还是少做多看多听最好,免得丢人现眼,破坏了气氛不是?” 陶业笑了笑,说道:“李小友谦虚过头了啊。” 李沐春笑而不语。 “可能会有些扫兴,但是李某能否在这问些事情?”,李沐春突然以心声问道。 陶业微微摇头,面带微笑,以心声回答道:“有何不可?” 李沐春嗯了一声,“陶城主其实是去过外面的,对吧?” 陶业一愣,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李沐春理了理思绪,说道:“进到这俗雅楼,我便发现,纵使周楼主多才多艺,可是似乎对画作不是那么感兴趣,所以才导致这俗雅楼文人墨笔数不胜数,却唯独画作少之又少。” “而为数不多的几幅画作落款还都是陶城主的名字,如今荷姑娘所处的那间画房其实不是后来才安排好的,而是一早就有了的,刚好便是陶城主的。” 陶业只是浅笑,默不作声,既不认同也不反对。 李沐春从腰间的“金蚕”中偷摸着拿出一卷画来,丢给了一旁的陶业。 “这是?”,陶业问道。 “自己的画都不认识了?”,李沐春笑着说道。 陶业摊开画卷,不由得一惊。 “虽说没有落款,但是这幅画的题材和构画都与俗雅楼出自陶城主手中的画作可谓是异曲同工,可是李某人不知道为何陶城主会如此大变作画手法,难道是为了迎合这鬼域的风景?我推测那幅画应该是陶城主早年去过人间之后有感而作,毕竟在鬼域可没有这么多姿多彩。” 陶业手中的正是那一幅李沐春买来的秋山晚翠图。 陶业再次伸出大拇指,“李小友洞若观火,心思缜密的实在让人害怕。” 李沐春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所以说,陶城主到底是大活人还是像这里。。。” 青衫年轻人指了指坐在那边的文士们。 “自然是他们一般。”,陶业回答道。 李沐春收回视线,盯着桌子上的酒杯,杯中酒水亮闪闪。 “周楼主,或是说陶城主,就这么想做个,人?”,李沐春问道。 陶业摇了摇头,说道:“前世为人,今世为魂,陶某人并不是很看重这些,因为我觉得,无论身在何处沦为何物,只要身怀仁人之心,何人不是人?何人不是君子?” 李沐春看向陶业,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李小友在潮生阁上提醒陶某的那几句,我就觉得李公子这人值得结交。”,陶业笑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陶业又补充道,“所以李小友又是如何看待我们鬼域的?” 李沐春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还未曾见过全貌,李某人不敢妄下定夺。” “也好也好。”,陶业说道。 李沐春举起酒杯,陶业看向他,前者笑着说道:“既然都说明白了,以后你陶业便是我李沐春真正的朋友了,关于如何看待鬼域这个问题,李某人肯定会给予陶兄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陶业一笑,将酒杯与李沐春的杯子一磕碰,二人相继一饮而尽。 朋友合以义,自然当展切偲之城。 第九十六章 变故 俗雅楼的宴会接近尾声,这场宴会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如今外边天色又逐渐变暗。 原本下了台之后的周若被一位侍女叫到了后台,待其出来之后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看。 只见周若来到陶业身旁,在其耳边说道:“城里出事了。” 陶业立即皱眉,“又是城北?” 周若点了点头,又说道:“应该是有人趁着我们这场宴会分散了注意力,想要来个瞒天过海,好在我们安插在城中的碟子及时发现,如今还在暗中跟随。” “那我现在立即动身。”,陶业衣袍一震,一身酒气尽散。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周若问道。 陶业摇了摇头道:“这边你还得负责,那边我一个人来应付就好。” 周若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二人有意为之的缘故,一旁的李沐春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这位青衫年轻人站起身来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由我跟陶城主亲自走一趟便是了。”,李沐春说道。 “那怎么能够麻烦李小友呢,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陶业立马摆手拒绝。 李沐春拍了拍陶业的肩膀,笑道:“别废话了,还是不是朋友了?有些事情你也不方便出面对吧。” 陶业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别多想了,走吧,赶紧去抓个正着。” 李沐春又对周若说道:“还请劳烦周楼主帮我好好照顾荷姑娘了,他既身为学宫之人,如今鬼域与学宫关系又如此紧张,她也不好出手。” 周若抱拳道:“还请李公子放心,有周某在,必定保证荷先生安全。” 李沐春也是抱拳回礼,然后便是跟陶业立即出了楼去。 二人在街道上一路奔走,两人身形不断在楼房间穿梭。 “陶城主你不是能够在城中自由穿梭吗?这次为何不将我们直接送过去?”,李沐春问道。 陶业回答道:“传送的动静太大,我可不想打草惊蛇。况且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位置,只有先到了与碟子的见面地点知晓大致的情报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也是。”,李沐春点了点头,不过青衫年轻人总觉得陶业这个城主当得有些奇怪,但是暂时又说不上来。 来到之前李沐春经过的那个酒铺门前,这里早已关门打烊。 “在最热闹的时段选择关门打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李沐春说道,然后伸手去抚摸门框上,开始在这酒铺周围查看一番。 陶业来到酒铺门前,就有几位身穿夜行衣的人来到其面前,单膝下跪,抱拳道:“见过城主。” 陶业点了点头,说道:“说说现在的情况。” “是。在河灵城内,他们这一伙人利用准许范围内的阳气贩卖做掩护,实际上另有所图,在城主您到来之前,已经有一辆马车冲过关隘出城去了。” “你们都不拦上一拦?”,陶业问道。 “属下无能,他们一伙人中竟是有一位纯粹武夫,而且实力最起码在化髓境。” “武夫?在这鬼域之中怎么会出现纯粹武夫?” 陶业陷入沉思。 围着这间酒铺走过一圈之后的李沐春回到原地,听完碟子的情报,说道:“看来此事不光光涉及你们鬼域内部的事情了。” 陶业叹了口气,又问道:“你们可知道那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正是夜风城,我们之中有几位还在暗中跟随。”,碟子说道。 “立马叫他们回城,马不停蹄!”,陶业吩咐道。 那名碟子领命,身形一闪而逝。 李沐春走上前来,问道:“为何?让他们一直跟着不是更好吗?” 陶业摇了摇头道:“李小友有所不知,在我们鬼域之中,虽说是生活在比那些村子更好的城池之中,但是两城之间一般是有自成的禁制牵引着我们这唯独剩下的一魂,如果离开城池太远,那么就会失去这种牵引,从而极有可能变作孤魂野鬼,或是厉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城池会与一些外来的修士或是武夫勾结的原因,也正因为这样,鬼域的风气才会越来越差。” 李沐春知晓了大概后问道:“那这事,陶城主岂不是插手不了了。” 陶业无奈的点了点头,“城中不可无民,亦不可无主。” 这是实话,也是现实所在,李沐春当然表示理解。 “方前碟子所说的贩卖阳气,是怎么一回事?”,李沐春问道。 “这便是之前我与你说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买卖,就是通过收集一些人间阳气进行私下贩卖,有的人需要用它来修补阴魂,而有的人是为了滋阳补阴。”,陶业回答道。 李沐春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略微眯起眼睛,一脚踹开酒铺的店门,快速走进屋内,搜查一番后,掀开柜台后的帘子,就在这瞬间,一股十分刺鼻的血腥味涌入李沐春的鼻腔,纵使是带着面具依然能够感受得到此地血腥味是多么的浓郁。 李沐春看着满地的血迹,转过头看向陶业,似乎在询问某个事实。 陶业痛苦的闭上眼睛,“有些人做的生意,便是贩卖活人,取其血肉炼化,想要通过此等歪门邪道,再世为人。” 轰隆的一声巨响,青衫年轻人忍不住一拳将酒铺砸出个窟窿。 李沐春火气一下子便上来了,他最见不得这些,便朝陶业说道:“这事,我李秋管了!” “前世不好好做人,如今到了这鬼域还不知悔改!还想通过剥夺别人的性命再世为人?!” “岂有此理!” 李沐春似乎是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便闭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来,随后朝陶业说道:“陶城主能否告知我夜风城的方向,我去去便回。” 陶业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在此时咽回了肚子,因为他知道,如今再说些什么都阻止不了眼前的这位青衫年轻人了。 在前往城门的路上,陶业问道:“是不是对我们鬼域失望至极?” 李沐春却是摇头道:“不是对你们鬼域失望至极,而是对我们人界有些失望。如果没有那些人插手你们鬼域,岂会有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到头来还是人界监管不利,怪不了你们。” 陶业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来到城门外,陶业无论如何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李小友,陶某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你去,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凭小友一人,如何去与他们争斗?” 李沐春视野看向远方,“这个陶城主就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依然觉得不可,要不这样,我现在想办法联系学宫,让他们派人前来解决。”,陶业提议道。 “不必了。” 李沐春与陶业二人将视线投向那位姗姗来迟的红衣女子,俗雅楼楼主周若也也跟在其身后。 “楼主?”,李沐春看向周若。 周若抱拳道:“不是周某不听,是荷先生她。。。” 荷巧径直来到李沐春面前,双手环胸,说道:“你李秋逞什么英雄?想要我荷巧给你去收尸?” 李沐春哑口无言。 “我方才已经听周楼主将事情全盘与我说了。” “你好好想想,因为一时冲动,你差点死过多少回了?” 李沐春只得转过头去。 此时,荷巧从腰间掏出那一枚先前收起来的玉质挂牌,看得陶业那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学宫君子如意牌,此时此刻就悬挂在红衣女子腰间。 “学宫君子荷巧,今日此事便由我接下了!” 陶业看向周若,后者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都小看这位荷先生了。” 反观李沐春,只是稍显有些惊讶,但是更多表现出来的还是早已猜到的那种感觉。 “荷姑娘,我。。。”,李沐春挠了挠头。 “陶城主与你说了没说那夜风城?”,荷巧问道。 李沐春点头道:“说了的。” “说了你还这样?那夜风城可是如今这河灵城能比的?夜风城的人看见大活人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这六境界修士境界不高,胆子倒是不小。”,荷巧看向李沐春。 李沐春缓缓的戴上面具转过头去,如今的他最怕被人用境界说事,这一股子气你能怎么办?只能好好的憋在心里,怨不得别人。 “带路。”,荷巧向前走去。 李沐春摸了一把脸,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还不忘转过身跟陶业还有周若道别。 “荷姑娘,斗胆问一下,你如今是什么境界,修什么的啊?”,李沐春眨了眨眼睛。 红衣女子双手环胸抱剑,淡然说道:“法觉境,剑修。” 李沐春如今很想使劲扇自己几个巴掌,眉眼直跳。 城门内的陶业看向二人身影逐渐远去,脸色凝重。 周若拍了拍陶业的肩膀,说道:“你若是觉得愧疚,你就去,没人拦你。” 陶业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道:“得等。” “我别无选择。” 周若便不再言语,与陶业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那逐渐消失的一青一红,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第九十七章 险招 河灵城距离那夜风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荷巧再次操纵着朱明御剑飞行,李沐春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头,朱明剑灵早已现身,但是见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的时候,十分聪明的选择了端坐在青衫年轻人一旁。 “有压力了?”,荷巧突然问道。 李沐春微微抬头,摇了摇,回答道:“不是。” “那我怎么觉得李公子言语好像少了许多。”,荷巧笑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回答道:“在想些事情。” “我可没有觉得在知晓了荷姑娘是学宫君子之后就有隔阂了,按理来说,既见君子,我应该更加高兴才对,毕竟是李某人生第一次见到学宫的君子嘞。言语少了是因为为此次前行的有些地方犯头疼。” “有关那夜风城的?”,荷巧又问道。 “自然是,”,李沐春用灵识清点了一遍“金蚕”里的物品,“如今能用的符箓已经所剩不多了,特别是能够遮掩我们气息的聚阴符只剩下两张。” 青衫年轻人有些无奈,“一开始准备这玩意就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谁知道如今要用到这么多的。” “李公子自己用便是了,不用管我。”,荷巧说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怎么说都是一人各一张,我这还有一尊私访炉,可以掩盖身形,能够坚持上一段时间。” 李沐春突然想起老老实实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位小童,立即问道:“我说朱明,你有没有什么能够遮掩身形的神通啊?” 朱明斜眼过去,双手环胸道:“本剑灵才不会那种打不过人才用的玩意儿。” “在我面前,谁来都一样,给你一剑,自个爬去!” 李沐春摆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手掌还不忘虚拍两下。 很快,一边操纵飞剑一边观察地面的荷巧便发现了好几串车轱辘,好在还没被风沙掩盖。 “与陶城主指示的方向一致,看来那群人真的是在夜风城。”,荷巧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如今的问题不是去哪找人,而是如何进城。 先前李沐春听陶业说过,夜风城的守城守卫是两班制,在城墙之上专门设有遮阳亭,这样一来即使是烈阳普照,依然会有不少的守卫立于城墙之上,这边让李沐春二人进城变得十分困难。 阴物可以通行,活人自当挡道。 这夜风城可不比得上河灵城治安这么好,可以说鬼域这几座城池中,管事的城主勉强可以算作两位,河灵城,卞城,所以这两座城池在鬼域之中也是相对最为安全的城池,。较这两城,其他几座城池那就可以说是乱的不能再乱了,城中斗殴,强买强卖,还有如今这种不正经的生意,比比皆是,这些城池的城主也只顾自己的利益,对其他充耳不闻。、 其实李沐春心中早生一计,如今却还是犹豫再三,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风城可谓是十分危险。 临近城下,荷巧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点落地,将剑灵收回剑中,然后与李沐春又戴上了之前的斗笠,后者递给了荷巧一张聚阴符。 “我觉得仅凭一张混过城中守卫应该是绰绰有余,只是进了城内就不好说了。”,李沐春提醒道。 荷巧接过后点了点头道:“无妨,反正进了城内寻到目标之后,李公子莫不是还希冀着与它们说些好话,以言语感化他们?” “当然是见面就动手,先下手为强。”,李沐春以拳击掌。 “就是如此。”,荷巧浅笑道。 因为时辰是刚刚由白昼转为黑夜,所以此次进城的时间足足有余。二人三两下便混进那一支进城的队伍之中,来往这夜风城的在言语之中就能听出与那河灵城截然不同。 有一位腰间配刀的男子,右眼是一个黑洞,对着身边那个同行之人比划到:“这次进城我还要去弄一壶阳气,上次偶然间碰到,那滋味,嘿嘿,浑身酥麻,就好像重生为人一样。” 与其同行的人肩扛一杆长枪,戴着帷帽,胸口处有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只见其回答道:“听说这次又会进一批新货,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支进城的队伍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这般言语,李沐春干脆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那收玄心决,免得听着厌烦。 荷巧从落地之后,自始至终一只手都是搭在腰间的佩剑之上的。 到了城下,李沐春抬头看去,在城墙上,起码有二十几位身披甲胄的士兵,个个眼神空洞,观察着城门下的动静,而在敞开的城门两旁也是派有十数人把守。 青衫年轻人又从队伍中略微探出头去,想看看那前面的人是如何进城的。 这个倒是简单,全凭城门旁守卫一双早已没有眼珠子的眼眶,觉得你可以进城,你便能够进城。 看到这里,李沐春松了口气,身上那仅剩的一张聚阴符效果好像还不错,使得他与荷巧二人也是完全融入进了这支队伍之中。 轮到李沐春二人,那守卫盘查一圈后,见到两人戴着斗笠,伸手就要去掀开,却被李沐春一把拦住。 “既然没有异常,就请官老爷放我们进去,我与我妻子因为殉情而双双吊死,正是在那白杨树下,所以戴着个斗笠遮颜。” 民间有个说法,距离坟地不远处的白杨树上每年都有人想不开在此树上吊自尽,时间长了,阴气累积的多了,便会变成一种树鬼,也称作无脸鬼。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作为自成一派地域的鬼域自然也是有的。 那守卫又打量了李沐春二人一圈后,便放二人通行。 来到街头,荷巧便问道:“是真有这么个说法,还是你瞎编的。” 李沐春苦笑道:“是真有,我可没瞎编。再说了,瞎编能混得过去吗?” 荷巧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纵使成了山上修士,人间的一些忌讳也不能去触碰,面得稍不注意就是因果缠身,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的,所以关于这些,多多少少也要懂一些。”,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以前也有这种想法,之后有什么不懂的,我会请教李公子的。” “没问题,关于这方面李某懂得也不多,不过既然是荷姑娘,李某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沐春笑着说道。 他李沐春关于这等民间风水杂论一说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懂一点点。年少时被李涣锁在书房里不让看江湖小说的时候,李沐春便喜欢翻看这些民间杂谈。一本《东城民传》,就是专门记录伏龙城民间故事的书籍,至今还被其带在身上。 荷巧不经意间的一个转头,便见到一架马车拐弯进了街巷。 “那边。”,荷巧指了一个方向。 李沐春也寻迹看去。 就在荷巧要行动之时,李沐春说道:“荷姑娘,见面就打,话是这么说,但是也得给我们找个后路。即使荷姑娘你实力高超,又身为剑修,在这鬼域之中难免会有什么变数。” 荷巧看了一眼那马车消失的方向,又看向李沐春,后者自然知道其心思,继续说道:“既然在这夜风城内,而且又是摆脱了河灵城,他们短时间内自然不会离去。” “说说看。”,荷巧说道。 李沐春看了一眼四周高大的城墙,说道:“我尽量在这城内闹出点大动静,而荷姑娘趁着这个机会,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李沐春想了想,又笑道:“这可不是剑修做事的风格。” 荷巧又说道:“我可不像其他剑修,见人就砍,不动脑子。” “那就好。”,李沐春笑道。 荷巧问道:“为什么不是我去惹出动静?这样不是更好吗?” 李沐春摇了摇头道:“万一那马车后头真的是人,救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快,而且要有突破重围的本事,我李某自知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由荷姑娘来做最合适不过。” 荷巧点了点头。 李沐春又补充道:“事成之后,无论如何,先出城,这样可以摆脱城内的追兵,反正他们也不能离开城池太远。” “我们就在落地的那个地方集合。” 说完,李沐春转身就往城墙走去,荷巧突然叫住了他。 “小心点。”,红衣女子说道。 青衫年轻人只是略微转过身子,挥了挥手,然后快速奔走离开了街道。 荷巧在看不见李沐春之后,便是握剑在手,一跃而起,来到一处房屋顶上等待李沐春的消息,他们两约定,听到城墙那边传来一点响动,荷巧便立即行动。 毕竟也是一位六境修士了,李沐春三两下便爬上了数十米高的城墙,然后手握颖龙,自言自语道:“你好得是个十三境大修士给我的东西,总不可能连城墙都劈不断吧?” 颖龙剑身微微颤抖,似乎像是在回应李沐春,只不过后者并未察觉。 只见一袭青衫高高跃起,手持长剑,一斩而下。 白光一闪。 有一侧城墙便缺了一个角,切口整齐,那一截别劈砍下来的城墙轰然倒塌,轰隆一声巨响,就只见地面沙石滚滚。可这还没完,李沐春迅速又从腰间“金蚕”中捻出几张所剩无几的符箓,是那吞火符。一袭青衫在城墙上奔走,沿途又一边留下火红的符箓。 眼见城墙被破,整个夜风城内顿时烽火燃起,几乎城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李沐春所处的这段城墙上。 靠近李沐春这边,城墙上的守卫迅速朝青衫年轻人赶来,后者一剑劈出,便是有数道黑雾燃起,地上只见到几具甲胄。 李沐春手指掐诀,一排排火柱在其身后冲天而起,原本就缺了一块的城墙就要轰然倒塌。 第九十八章 君子在上 一直隐匿在屋顶上的荷巧见到远处的城墙火光冲天,立马动身往那巷子里赶去。 几经周转,荷巧听到些动静,便隐藏在一处较阴暗的角落,只见几声重重的摔门声音,有几间屋子的门打开。 “怎么回事?”,一位浑身上下都绑着绷带的男子朝城墙那边望去。 “他娘的,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另一间屋子门前站着一个手里提着酒壶,上身赤裸的男子。 只有一位看上去十分虚弱的男子冷静的看向城墙方向,然后对着身后的二人说道:“你们先把货安排好,我们毕竟是刚从河灵城跑出来,或许是追兵也不是不可能。” “艾龙,要不要现在就把货给处理了,这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活人,万一趁乱跑走了怎么办?”,上身赤裸的男子提议道。 那位看上去虚弱的男子默不作声。 “买家要新鲜的,现在处理了到时候交货价格就大打折扣了,你只要将他们看好就行。”,浑身缠绕绷带的男子说道。 “也是也是,谅他们也跑不了。”,只见上身赤裸的男子掀开门上的帘子露出了屋里的场景,只见里面随处可见的血痕,早已被血迹浸透的木桌上摆放着数十把大小不一的刀具,在桌子底下还有好几句森森白骨,有的还残留血肉,惨不忍睹。 上身赤裸的男子走到两个用黑布遮起来的大笼子前掀开,仔细的端详着笼子里他们口中所称作的“货物”。 “因为学宫的缘故,要想将你们这些个大活人请进鬼域可是越来越难了,搞得我们差点都没得一口饭吃。” 说完,男子抄起木桌上的酒壶,用拇指拨开壶塞就开始仰头猛灌,从其嘴角处流下的是一丝丝浓稠的鲜红液体。 笼子里,是一位位被五花大绑的活人,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恐惧以及绝望。 这些人便是利用鬼域连通人界的漏洞,再连同外界的人才能将这些活人悄无声息的抓进这鬼域中来,当做货物进行贩卖,笼子里有男有女,年轻的童男童女最为抢手。 上身赤裸的男子喝完后大喝一声,直呼疼快,浑身黑雾升腾。 “马台,别喝了,艾龙让我们趁乱先将这批货运出夜风城,等城内安稳些我们再进来。”,浑身缠绕绷带的男子此时掀开帘子进来。 “蒯山,你急什么急,等我喝完这一口,我花好些钱买的,这东西放的越久滋味越打折扣。”,名为马山的男子说完又开始喝了起来。 艾龙此时也进了屋子来,说道:“我怀疑是学宫来人,你们两个抓紧时间运货出城,从城南,守卫我已经安排好了。” 马台与蒯山应了一声便开始准备。 艾龙看向笼子里早已放弃挣扎的“货物”,眼神中只有冷淡。 “我去那边看看。虽然这条街上都是我们人,但是你们也要小心,我有预感,此事绝不简单。”,艾龙再次提醒道。 “放心吧,我马台看着的货,什么时候丢过。”,马台拍了拍胸脯。 蒯山看去,“话别说太满。” 艾龙三两下便消失在了这条街道处。 瘦弱男子刚走,马台与蒯山刚想装货,便听见屋外白光几经闪烁,等到二人匆忙赶到屋外,刚刚还在前方的房屋已经稀碎。 “来者何人?!”,马台伸手虚握,黑雾缓缓在其手中凝聚成一把大宽刀。 蒯山也是双手手掌一翻,两把铁钺出现在其手中。 二人看向不远处,有一位脸色阴沉的红衣女子单手持剑正在逼近,一身火红的剑气缠绕。 “学宫荷巧!”,红衣女子自报名号。 “狗日的!剑修!”,马山神情立马凝重。 “学宫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蒯山顿时恍然大悟,立马吹响了口哨,数十道身影陆续出现在这处街道的屋顶上。 那高高在上的红衣女子环顾四周,拔剑出鞘,一时间这处街道火红一片,皆是剑光凌冽,只是一剑的功夫,便是斩杀了周围所有的人。 “把你们所有人都叫出来,免得后头让我好找,一并斩草除根了!”,荷巧又是一剑斩下。 马台与蒯山竭尽全力合力接下了这一剑,震得二人都快要消散而去。 “怎么办?!”,马台问道。 蒯山稍作思量后说道:“只有先放弃这批货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女子绝对不是普通剑修,实力远超我们众人。” 见到二人小动作之后,荷巧身形一闪,瞬间来到马台与蒯山身前,后者在见到那一抹红色瞬至,下意识的将身边的马台拉至身前。 “蒯山你!” “啊!” 上身赤裸的男子被一剑砍得魂飞魄散,即使这般,那剩余的剑气依然贯穿了蒯山的身体使其倒地动弹不得。 红衣女子没去搭理倒地不起的蒯山,后者躯体已经支离破碎,而是径直走向那两个大铁笼,轻轻一挥手,硕大的铁笼便是七横八裂。 为众人解开束缚之后,那些来自人间的百姓还一脸呆滞,欲哭无泪。 荷巧轻咬嘴唇,唤出朱明剑灵,说道:“你带他们先行离开夜风城,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河灵城去。” “那娘亲你怎么办?”,朱明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荷巧看向城墙方向,“我还得去找那个家伙。” 朱明点了点头,由剑灵操纵着剑身,一阵白光笼罩住那些失神的百姓,然后冲天而起。 “娘亲保重啊!” 那道白光一闪而逝。 眼看送走朱明之后,荷巧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质问奄奄一息的蒯山道:“以你们的实力绝不对可能在这鬼域横行霸道,到底是受何人指示?” 面对红衣女子的质问,蒯山只是冷笑一声,然后用尽全身气力怒吼道:“学宫之人全都该死!” 黑雾升腾,烟消云散。 “嚯嚯嚯,没想到你蒯山还能死得这么疼快。” 荷巧立马起身,警戒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名穿着十分暴露的女子扭动着腰肢从那片被荷巧夷为平地的地方走了过来,在其身后还跟着两位身披甲胄的高大男子。 那女子手拿摇扇看了看红衣女子,便眯起了眼睛,笑道:“没想到学宫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夫子,还是位剑修?” 荷巧默不作声。 “褚幻,小心点,不要小看了一位法觉境剑修。”,在女子左手边的那位甲胄男子出声提醒道。 这一句话,使得名为褚幻的妖艳女子不由得退后一步。 “法觉境剑修?艾龙可不是这么说的?!”,褚幻龇牙咧嘴道。 “法觉境剑修吗?我还真想与其好好过过招。”,另一位甲胄男子捏了捏拳头。 “一个法觉境,两个命魂境,看来你们果真背后还有靠山。”,荷巧缓缓逼近三人,不再废话,从袖中摸出一把玉尺横在身前。 见到那把玉尺出现,褚幻三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两位甲胄男子一个健步身形窜出,一人一直拳,直直朝向红衣女子。 荷巧玉尺横挡,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两拳,不过整个人倒是往后退了好些距离。 两位甲胄男子看向刚刚出拳的拳头,一阵黑雾蒸腾,如同被灼烧一般,如果没有这一身甲胄,或许就要被伤到了。 “功德之物?!”,褚幻从胸口处摸出一把半弧弯刀,然后一甩变成了一个圆环,最后一分为二。 “焦雷焦电,今日我们只能使出全力,否则可能小命不保。”,褚幻阴沉着脸说道。 “自然不敢怠慢。”,焦雷双拳碰撞。 “奋力厮杀便是!一个法觉境剑修的血肉,那得是什么天材地宝?!”,焦电捏了捏拳头。 两位命魂境拳修,一位法觉境器修。 这次轮到荷巧先发制人,整个人飞奔而来,手掐法诀,身上还带有玉色流萤。只见红衣女子手中玉石一甩,数枚金色文字应运而生,金光灿灿,铺天盖地的朝三人砸去。 “最好不要碰到这些金色文字,功德之物,最压我们这些鬼物!”,褚幻喊道,一边用手中圆弧奋力格挡着那些金色文字。 反观焦雷焦电这边,仗着有那一身甲胄,竟是以拳开路,拳头手臂上尽是被功德文字灼伤燃起的黑雾,二人好像不受丝毫影响,很快便接近红衣女子身前,两人动作十分同步,一个重踏,这片地面轰隆震动,然后四拳尽出,看似只是一击,实则那裹挟鬼域之中那特别的阴气压制了手持玉尺的荷巧。 褚幻摆脱了那些金色文字之后,身形鬼魅的出现在在焦雷焦电二人之间,双手圆弧奋力朝前一掷,竟是化作两个巨大的黑雾骷髅朝前方的红衣女子撕咬而去。 “如若中了我这噬魂之术,你想死都难!”,褚幻声音尖锐。 荷巧改为一手持玉尺,另一手作笔迅速在身前写着,一个金色的大字出现在红衣女子身前。 “盾!” 一个金光闪闪的“盾”字化形,红衣女子身前一阵涟漪波动,抗住了那两个硕大的黑雾骷髅,并且正在不断消磨其上的阴气。 “既是剑修,为何不出剑?难道是我们三人还不配你出剑吗?” 两位鬼物拳修一身势头渐起,远转体内灵气与阴气,因为是在鬼域,犹如身处一处小道场,所以它们这些鬼物实力在极大程度上有所提升,否则哪个会这么想不开与一位五神境界的剑修为敌? 重如山岳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砸下,荷巧紧皱眉头,震得她手中玉尺不断颤抖,整个身子也在下陷。 即使这般,红衣女子依然看向早已塌陷的城墙方向。 你李沐春要是聪明一点,回河灵城就好。 红衣女子眼前一亮,缓缓抬起头来。 “若是区区几只鬼物我都无法抗衡,岂不是有辱我荷巧学宫君子之名?” 刹那间,一股浩然正气从红衣女子身旁迸发而出,直接将焦雷焦电以及不远处的褚幻震飞出去,只见荷巧身上那一袭红衣逐渐褪色,转而变为一件玉白色的儒衫随风飘扬。 君子正性,浩然在上。 几乎整座夜风城亦或是鬼域的阴物们,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一尊法相出现在儒衫女子的身后,一掌拍下。 褚幻不得不也祭出五神境界才特有的法相法身,是一位人首蛇身的女子,从这尊法相的双眼中射出两道诡异的绿光。焦雷焦电也顾不得什么,拳修之拳只能尽力而出。 即使这般抵抗,儒衫女子身后那尊法相依然是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势头,一掌便要将褚幻三人镇压而去。 第九十九章 险乎星辰落 李沐春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引来了一大批城中守卫,不下百余人。 青衫年轻人在城墙上奔走,对面守卫的包抄以及空中射来的箭矢,一抹青色依然在人群中来去自如。 李沐春忽然一个加速,远远的将那些追兵落在后头。 “不知道荷姑娘有没有成功。” 青衫年轻人刚准备离开从城墙缺口处离开,又于心不忍,放心不下,没有按照约定前去城外等候。 李沐春高高跃起,下一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地面,速度之快,就让青衫年轻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嘭! 青衫年轻人整个身子砸入地面,厚厚的石板破碎了一大片。 等到李沐春缓缓爬起身子,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隐约能够记得那突如起来的一击鞭腿。青衫年轻人使劲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趴伏着身子看去,在其前方,有一人轻轻挥手,便将浓厚的灰尘给吹散而去。 李沐春定睛一看,那是一位略显消瘦的男子。 “还好我注意到了,鬼域之中相互独立的城池怎么会遭外人入侵?” 艾龙缓缓逼近李沐春。 “一路从河灵城追过来的,胆子不小,你可知道这鬼域不是什么地方都像那河灵城、卞城接待活人的。” 艾龙看上去并无起手动作,李沐春只觉得心头一紧,连忙一个后空翻刚刚跃起,就听见轰隆一声,之前那个被自己砸出来的浅坑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拳印,且碎裂的范围更大了些。 艾龙收拳起身望向那个悬停在空中的青衫年轻人,“这不应该是一名灵慧境修士的反应。” 李沐春皱着眉头,眼前此人的感觉比起之前对敌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青衫年轻人瞬间瞪大了眉头,问道:“你是武夫?!” 瘦弱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捡起一块石头掂量了一下,然后猛地朝空中的青衫一掷。 电光火石。 平平无奇的一颗石子竟连破李沐春在身前接连设下的三道灵气屏障,使得李沐春不得不举起颖龙将那块石子弹开。 从艾龙手中投掷的石子越来越多。李沐春在招架的同时只听见耳边嗖嗖嗖的声音越来越频繁。 “这得是什么境界的武夫才有这等威力?!” 嗖的一声,李沐春头往后仰,一颗石子正中其额头,带起一条血线,一袭青衫再一次直直坠地,好在摔落地面之前,李沐春恢复意识,伸手一拍地面,身形一个踉跄,算是平稳落了地。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只不过这次是从先前艾龙离开的街道那边传来的。 两人都是转头看去。 一尊玉白法相高高矗立。 这次轮到艾龙皱起眉头了。 李沐春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荷姑娘真不愧是学宫君子,青衫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眼前景象还是有些模糊。 “虽然知道是一位来自学宫的修士,即使同样派遣一位五神境界以及两位命魂境的修士也无法阻挡吗?”,艾龙摇了摇头道。 李沐春拍了拍自己的脸,眼前这才清晰了些,当下才看清楚与其对敌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此瘦弱的身子是怎么打出那么强横的招式的。 青衫年轻人拔剑,颖龙出鞘,似带龙鸣。 艾龙收回视线,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说完这位瘦弱的男子就往来时的街道方向走去。 “可我未尝不想杀你啊。”,李沐春说道。 艾龙并未停下脚步,边走边说道:“你杀不死我的,我们两个实力差距太大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真以为自己是一位化髓境的武夫了?!” 话音刚落,一袭青衫身形闪烁,竟是幻化出好几位一模一样的李沐春来,直直奔向前方的瘦弱男子。 数剑齐出,让人眼花缭乱,每一剑都是直指男子要害。 “既然用的是剑,却为何与剑修相差甚远?还有,”,艾龙看向一个数人之中的一个“李沐春”与其对视,从而无视身旁众多的青衫,使得与其对视的那位“李沐春”不由得眉头紧皱,像是前者好像早就发现了其真身一样。 “在下刚好是个化髓境武夫。” 艾龙双指一夹便是限制住了李沐春手中长剑以及这唯一真身。李沐春使出的这一招并不是什么分身之术,而是与林一峰请教而来的障眼法的一种,为的是暗藏杀机。仅凭双指便限制住李沐春的艾龙往地上一撇,原本被李沐春紧紧握在手中的名剑颖龙硬生生从其手中脱离而出,然后定入地面,导致青衫年轻人现在整个身子悬空。艾龙又一拳砸中李沐春的腹部,后者根本就看不清前者什么时候出的招,一口鲜血从其口中喷出,洒在地上,艾龙抓住青衫年轻人的衣领一甩,在其前方又是一个深坑被砸了出来。 待到烟尘散去,艾龙吃惊的发现,那个深坑里面只有一摊血迹,并无青衫的身影。 艾龙抬头看去,那一袭青衫早已立于其面前,满脸血污,衣衫不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于其身上有几张符箓正在燃烧殆尽。 “小把戏倒是救了你自己一命。”,艾龙就站在原地,也不逼近,似乎在给那个年轻人一口喘息的机会。 “来这鬼域就是为了做这些勾当?”,李沐春勉强开口道。 “吊命。”,艾龙毫不掩饰一语道出。 李沐春眯起眼睛,这个回答大大的在其意料之外。 “不用觉得如何惊讶,你竟然想知道,同样身为人间人,我告诉你无妨,反正。”,艾龙看了一眼远方,意味深长,“我们都活不长了。” 艾龙收回视线,看向李沐春,继续说道:“如果没有来这鬼域,二十年前那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早就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了。” 李沐春反驳道:“既然读过书,难道不知道自己走得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吗?残害同胞这事情岂是一名读过书的人干得出来的?!” 艾龙摇了摇头,拿起腰间的一个睡袋,仰头就灌,即使相隔数十步的距离,李沐春依然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 “我不在乎。” 消瘦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巴。 “你他娘喝人血?!”,青衫年轻人怒吼道。 消瘦男子并不理会李沐春的咆哮,而是自顾自说道:“手持文牒,按理来说进城应当没问题才对,可是如今的大申啊,进一处城池便要向那官吏贿赂一些,贫寒的读书人,哪有这么多盘缠?” 艾龙看了一眼李沐春,语气始终平淡如初,说道:“看你就是某处的公子哥,不问世事,不知世间险恶。”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我典当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孤注一掷,结果名额还被一位官家子弟夺了去。” 此时的艾龙竟然笑着摇了摇头。 “我当时年轻,如同公子你一样,满腔热血,踌躇满志,对未来充满希望,依靠沿街乞讨勉强回了家乡,但是那里,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年轻人,你可知道什么东西最能让人心性大变吗?是感情,还是财富,亦或是名誉?” 艾龙指了指李沐春。 “是绝望。” 李沐春哑口无言。 “当时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我曾想过一死一了百了,不过后来一想。” “凭什么?” 艾龙张开手臂,敞开怀抱。 “机缘巧合进了这鬼域,以前的艾龙死了,如今的艾龙好好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只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我便能重获新生,何乐而不为呢?” “鬼域的出口很快就要再次开启,我会抓住那个机会重返人界,希望我们两个都能活到那一刻吧。” 艾龙面色平淡如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让人觉得,事情就理应如此。 一路过来,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李沐春百口莫辩,想为这个世道辩解什么,却觉得好像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不在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理由。 你艾龙有,我李沐春何尝没有? 李沐春闭上眼睛,使劲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差点又迷糊过去了,这要是林道长和泸湛在身边,岂不是又要吃个拳头。 李沐春顿时感觉四肢百骸都传来疼痛。 这次拳头好像也没少吃。 “还要杀我?”,艾龙问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要。” 艾龙倒是觉得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后猛然起拳,由上至下,掀起一道拳罡,将这一路上的石板直接捣碎,拳罡直冲不远处的李沐春。 到了化髓境界的武夫,出招是不需要拳架的,整个人的身躯就如同一件炼制大成的法宝,对武道之人最为重要的那条脊骨早已练至玉化,无需顾忌出拳如何而伤及根本,可以做到真正的出拳无拘无束。 那道摧枯拉朽的拳罡逼近,李沐春思前想后,如今身上符箓早已用完,而自己又不会什么神通法术,只有举剑硬抗。 忽然一阵火红剑光将那道拳罡击散而去,艾龙则是向后退了数十步,举起双臂一看,竟是留下了数道血痕。 “你不要命啦?!” 一位小童坐在一把飞剑之上,缓缓在李沐春身边下落。 “朱明!”,李沐春惊呼道,不过随后又问道,“你来我这,你娘亲那边怎么办?” “娘亲除了我,手段可多得去了,很能打的,你放心,而且我已经将那些人救了出去,安置在河灵城了。”,朱明说道。 “好样的。”,李沐春竖起大拇指。 朱明看向他,“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李沐春挠了挠头道:“化髓境武夫,打不过呗。” 远处的艾龙眯起眼睛打量起那位突如其来的骑剑小童,“剑灵?” 朱明哼了一声,指了指消瘦的男子道:“不过化髓境武夫,看我三两剑砍了他!” 小童双指并拢朝空中一划,身下那一把飞剑朱明化作一抹鲜红直冲艾龙。 艾龙腾挪躲闪,以双拳不断招架,即使能够躲过,身体还是一次次的被割裂出数道血痕。 朱明一个心念一动,在艾龙头顶,有一颗鲜红的圆球正在缓缓凝聚,并且不断变大。 大地震颤,裂痕四起。 整座夜风城城墙都开始裂解,李沐春此时依靠倒塌的城墙朝外看去,依稀察觉震动的好像不只是这座夜风城。 “朱明!万万不可!” 远处传来荷巧的声音,朱明只好收手,而那一团鲜红的全由灵气与剑气组成的灵球化作上百道剑气飘落而下,瞬间将艾龙淹没。 朱明双手环胸,哼了一声道:“算你命好。” “试试?”,朱明将飞剑悬停在李沐春身前,笑着说道。 李沐春看了一眼小童,又看了一眼在剑气飞雨之中动弹不得的艾龙,伸手握住了身前的飞剑。 青衫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是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章 置之死地 李沐春很快便回过神来,盯着手中这把鲜红的长剑,不知道为何有些发怵,刚刚握住这把剑的时候,整个人立马就陷入那种无意识的状态,就如同被夺舍一般。 “看来别人的佩剑还是不能随便乱用的。”,青衫年轻人额头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朱明悬浮在李沐春身后,瞪大眼睛,略显惊讶。刚刚本想吓唬吓唬一下青衫年轻人,暂且占据他的意识与身体,临时达到融合状态,如今的荷巧与其的关系就是如此。 荷巧即是它的剑侍,朱明也是她的佩剑,她依然是它的主人。 朱明还是成功占据了李沐春意识一刻的,但是也就只有那一刻,之后便是被一股庞大的剑意给击退出来。 小童飞向李沐春的脑袋边,敲了敲,就像在路边摊上挑西瓜一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呐?” 李沐春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就是我啊。” 艾龙那边,此时已经略微有些招架不住那一阵阵的剑气飞雨,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 只见消瘦男子上身衣物爆炸开来,一根根青筋自其皮肤上缓缓浮现,那原本瘦弱的身躯顿时变得精壮无比。 艾龙朝那剑气飞雨落下处轰出数拳,每一挥动一拳都震得周围空气噼啪作响。在足足接连打了上百拳后才将那剑气飞雨的源头打断而去。纵使艾龙如今满身血污,但是其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能来这鬼域的人除了普通人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看样子这次是我艾龙看走眼了。”,原本瘦弱的身躯已经被一身腱子肉代替的艾龙朝脚边吐出一口血水,整个人身躯上还在滋滋冒烟,皮肤发红。 李沐春握紧朱明横在身前,预判着艾龙接下来的一举一动,谁不曾想本就是很正常的很谨慎的行为却被朱明又是狠狠拍了一下后脑勺。 青衫年轻人吃痛,问道:“你又干嘛?” 只见朱明双手环胸,小脑袋高高昂起,喊道:“既然身为我辈剑修,岂有不先发制人的道理?!” 李沐春愣了一下。 “出剑应当快如疾风,耀阳落光,天边惊雷!” 不知道为何,李沐春整个人扑了出去,艾龙一个眨眼,就只见到一抹青色带起红色流萤快速的朝自身逼近。艾龙迅速降低重心,弓着腰,眼神始终跟着那如同鬼魅一般袭来的李沐春。 艾龙猛然一下发觉,自己竟然跟丢了。 一把鲜红长剑在其瞳孔处不断放大,艾龙立马一个弓腰,长剑从其腹部之上划过,带过来的细碎剑气依然将其腹部划开一个小小的血口子,艾龙一只手撑地,迅速朝空中的青衫踹去,这一脚直接是带出一声巨响,就如同踢在一口铜钟之上,只可惜没有命中,将那空中青衫年轻人的虚影踢散而去。 艾龙立马一个后跳拉开距离,果不其然,在他刚刚站立的地面处立即出现了一道数丈长的剑痕。 李沐春身影在原地出现,挥了挥手中朱明,不由得在心中窃喜,当年学了这门踏虚步真的是派上了大用场。 “飞剑朱明,剑气最大的一个特性便是多而密,让人无处可躲,所以你出剑必须要快准狠,讲究的就是一个先发制人。”,小童出现在李沐春身边说道。 “剑是好剑,只可惜我这境界发挥不出你这五成的威力。”,李沐春自嘲道。 小童却是点了点头道:“这个简单,你身子先放轻松,抛去脑中杂念。” 李沐春照做,然后下一刻自己身子就动了起来,只感觉就在一瞬间,还在远处的艾龙就与自己拉近了距离,一剑斩出,火树荧花,鲜红的剑气如同激浪翻腾。 艾龙也不愧是化髓境武夫,一口真气不退,尽现宗师风范,浑身武意流淌而下,竟是让自己身形下陷数尺,就是要硬抗你这道剑气。 剑修又如何? 只见艾龙浑身犹如刚刚淬炼冷却的兵器一般,浑身赤红且白气升腾,藏拳于腰间。 剑气至,拳亦出,双双碰撞。 激起的巨大风浪使得李沐春不得不双手挡在身前,但是身形依旧是一退再退,等到身形稳定下来之后,再向那边看去,艾龙以双拳击碎了大半剑气,只可惜剩下的剑气在斩中其腹部自后,又化作漫天剑雨,在其身躯之上又捅出了数道窟窿。 艾龙满身血污,如同一个血人,双臂尽断,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身形摇摇欲坠。 “这就是化髓境界的武夫吗?”,李沐春感慨道。 朱明说道:“不要小瞧了这等境界的武夫,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弱,而是朱明这把飞剑有点强过头了。” 李沐春笑了笑,有目共睹,这好像还真不是吹的。 早已将自身肉体炼制大成的化髓境武夫在这把飞剑朱明的剑气之下,好像还是不太够看。 “削铁如泥。”,朱明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 “这八境武夫的肉身可不是铁比得上的啊。”,李沐春苦笑道。 见到那边的艾龙没了动静,李沐春手持朱明缓缓接近,此时的艾龙早已没了人样。 重新变回消瘦男子的艾龙已经无了生气。 李沐春见到男子身上的血早已成了暗红色,一旁的朱明说道:“就算是武夫,常年在这鬼域之中,身体难免也会被侵蚀,更何况还是以那种极端的法子吊命。若是一位健康的化髓境武夫,你李沐春就算拥有我朱明,也不见得能在其手上讨到多少好处。” 李沐春不由得又想起先前朱明与其说过的话语,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青衫年轻人将消瘦男子的身体平缓放下,然后将附近店铺门前的旗帜取了下来,盖在了这位男子身上。 “如果还有下辈子,不妨再来看看这圣州,定不会让你失望了。” 李沐春抱拳离去。 “话说回来,为何从刚刚开始这夜风城内就没见到几个守卫了?我在这打了这么一场恶战,讲道理早就来将我包围了。”,李沐春露出些许痛苦神色,伸手摸了摸自己肋骨处,不晓得断了几根,还好自己算得上抗揍。 李沐春又抬头看了一眼街道那边,那一尊玉白法相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能感知到你娘亲的位置不?”,李沐春问道。 朱明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能,娘亲也在往我们这边赶来。” 很快,二人便在大街上碰面。 李沐春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个迎面走来身穿玉袍儒衫的女子。 青衫年轻人挥了挥手,试探性问道:“荷姑娘?” 只见那名女子衣袍迅速变回之前的红衣,然后手中一握,飞剑朱明自动归于剑鞘之中。 荷巧上下打量了一下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的青衫年轻人,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没出城?” “出了,路上被人堵了呗。”,李沐春说道。 朱明此时喊道:“报告!有人说假话,他是来找娘亲途中被遭遇敌人的。” 李沐春瞪了小童一眼,后者朝其吐了吐舌头。 荷巧无奈道:“伤得重不重?” “还好。”,李沐春笑着说道。 衣衫褴褛的青衫与那一袭红衣如今可谓是天壤之别。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那河灵城,此地不宜久留。”,说完,荷巧手掐剑诀,就要御剑飞行。 突然二人耳边传来嗡的一声颤音,在这座河灵城周围迅速收拢升起一张黑幕,就要将这座城池包围去。 “朱明!”,荷巧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拔剑朝那张黑幕处出剑。鲜红的剑气犹如雨点般洒落在黑幕之上,但是这张黑色幕布却是如同无底深渊,尽数将那剑气吞噬而去。 红衣女子一斩再斩,一开始还能见到一些效果,只是随着幕布的不断升高,荷巧斩出的剑气就连痕迹都看不见了。 李沐春迅速登上屋顶,朝城内看去,竟空无一物。 “又是结界?”,李沐春心里一惊。 荷巧眼看出剑都是无用功后,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李沐春突然想起林一峰之前赠送的那块八卦通牌,于是青衫年轻人立即将那块牌子拿了出来,照着四周一阵晃荡。 八卦通牌上不断闪烁这红光,在八个方向不停的闪烁,那是在确定林一峰的位置,但是如今林一峰与李沐春并无出处在同一个空间,所以失常是能够理解的。 然而下一刻,那块八卦通牌在青衫年轻人手中崩碎而去。 李沐春骇然,沉声说道:“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八卦通牌成双成对,不仅可以确定双方位置,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可以感知周遭阴气程度,有无鬼物。就连八卦通牌都破碎,那么很显然,这座夜风城此时此刻的阴气程度可想而知。 李沐春忽然明白了,那围在夜风城周围的黑色幕布不是什么结界,而是浓郁得不能再浓郁的阴气从地面涌了上来。 突然二人脚下一阵震动,李沐春与荷巧二人身子开始倾斜。 青衫年轻人朝一个方向看去,城池的一边正在缓缓升起,另一边则是缓缓深陷。 整座城池势要翻转过来。 “荷姑娘我们往城墙上跑,否则可能会被压在地底!”,李沐春大喊道。 荷巧点头,然后御剑搭上李沐春朝城墙飞去。 到了城墙之上,二人跟随着城池翻转的程度,缓缓向前走去,眼前的景象让二人都有些惊愕。 城池之下,是一座宏伟的宫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牛首人身,体型庞大的身形,手持巨斧,在其对面,同样是一位人身马面,身披厚重铠甲,手握银枪。 李沐春与荷巧缓缓向后退去。 “大胆人间人!竟敢私闯十殿!”,牛头怒吼道。 “阳有阳间规,阴有阴间法!违法者,剥离魂魄,炼作长鸣灯芯,永世不得超生!”,马面也是吼道。 牛头马面的声音似有穿透力,震人心魄。 李沐春咽了口唾沫,用左手狠狠的压制住那颤抖不已的右手,就连荷巧此时都是脸色凝重。 “你们学宫之人,都是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是无比空洞,李沐春与荷巧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不禁紧紧的捂住了耳朵。 只见从那宏伟的宫殿之内涌出数以万计的阴魂,用其身躯搭建出一条庞大的桥梁一直延展至李沐春与荷巧身前。 未见其人,先闻马蹄声。 自那由数以万计的阴魂搭建的桥梁上缓缓出现一位骑马男子。 男子头戴高冠凤翎,身披暗金色轻甲,身后是几个大大的黑色光圈。在其胯下是一匹漆黑如墨的骏马,一圈骷髅攀胸个个咬牙切齿,以及那血色的当卢,外加上冒着火光的眼睛,让这位男子一出场便是压迫感十足。 荷巧摇了摇头,不可置信。 来者正是这鬼域十殿殿主之一。 生灵殿,薛崇,掌管整个鬼域的杀生予夺。 李沐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只要心念一动,便可使得他们二人彻底灰飞烟灭。 第一百零一章 十殿鬼神 如何是好? 李沐春双手做握拳状,大拇指用力的掐着自己的食指,以至于渗出鲜血,青衫年轻人只能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强制保持冷静,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引来狂风阵阵,吹得李沐春与荷巧身形一阵摇晃。 红衣女子站起身抱拳道:“我本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薛崇冷笑一声,“整座夜风城差点都被你们两人拆了,还说无意冒犯?难不成你们学宫之人都是这般蛮不讲理?” 又是阵阵狂风袭来,压制得荷巧与李沐春步履维艰。 荷巧心意一动,飞剑朱明出鞘,在其周身盘旋,红衣女子盯着那位居高临下的男子沉声道:“那只能怪你们鬼域监管不力。” 薛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手指轻点,李沐春二人只觉得一股十分剧烈的疲倦感传入四肢百骸,体内的灵脉尽数枯竭,只是简单的一个小动作便能让两人体内灵气消失殆尽。 “既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免得说我鬼域有失远迎。” 从薛崇的身边凝聚了一股极小的黑色漩涡,转而化作一支箭矢,迅速朝李沐春二人飞去,只是如此小的一股灵力波动便是将荷巧重重击飞出去,眼看就要摔落城头。 “荷姑娘!” 李沐春迅速起身,飞跃而起,一把抱住身形下坠的荷巧,伸出一只手攀在城墙上。 “朱明!拉我们上去!” 刚刚被压制在剑鞘之中的朱明强行出鞘,以御剑飞行的姿态将二人再次送上城头。 李沐春朝怀中女子看去,后者嘴角渗出大量的鲜血,表情稍显痛苦。 青衫年轻人眼神阴翳,望向那位依旧居高的男子。 “你们鬼域真要赶尽杀绝?!动我还好,这位姑娘可是学宫的未来,杀了她,你们就不计后果与学宫决裂吗?!”,李沐春质问道,此时的青衫年轻人心中早已怒火中烧。 “求之不得!”,薛崇大笑道,举起右手,一把硕大无比的长枪在其手中逐渐凝聚,裹挟其周边的庞然阴气又掺杂着灵气逐渐成型。 薛崇轻轻一掷,硕大无比的长枪遮盖天穹,以袭夺之势刺向李沐春二人。 就在此时,李沐春只听见一声犹如陶器碎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在其身旁一阵涟漪逐渐扩散而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只金色的大手,与那飞驰而来的长枪一般巨大,在李沐春身前对撞。 金色大手一把捏住那一杆由阴气与灵气所化的长枪,最终在空中双双崩碎而去,就在薛崇观望之际,自那道涟漪之中又渗出大量的金色文字连成一线,宛若一条金色的绳索,在薛崇措不及防的时候将其牢牢禁锢住。 “沐春!沐春!听得见吗?!” 自那涟漪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沐春大喜,连忙回应道:“一峰!” 那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找到了你们,先前学宫将这道裂痕开在了河灵城,但是陶城主却说你们二人来了这夜风城,好在挪动这道裂缝的时间不长,否则如何是好啊?!” 李沐春转过头来看向被金色文字暂且禁锢住的薛崇,那些个文字在其身上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崩碎。 “什么时候能够接我们出去?”,李沐春抓紧时间问道。 “马上了!”,林一峰回答道。 “荷丫头呢?”,涟漪那边又传来一道略显年迈的声音,是那学宫中敬。 “受了点伤,应该无什么大碍。”,李沐春回答道。 “能撑住不?”,中敬又问道。 “如果你们能赶在他挣脱束缚之前的话。” 话音刚落,薛崇那一身的金色文字应声碎裂,只见男子晃了晃头,脸色逐渐变得阴沉,眼下这股熟悉的气息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只见薛崇大吼道:“中敬!” 中敬在隔着裂痕听到这吼声后,笑着回答道:“好久不见。” “今日我势必杀你!” 薛崇身后,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云层,自那云层中又走出来几位。 “学宫之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一位来自女子的娇呵。 这位女子身披凤袍头戴金钗,浓妆艳抹,在众多宫女模样的侍女搀扶下缓缓现身,在其脚下踩着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禽,双首四翼。 “没想到刚刚苏醒便能见到学宫的祭酒先生。” 紧随女子其后的便是一架由十头头顶白毛,浑身上下都是蓝色鳞甲的异兽,头似龙,身似马拉着金碧辉煌的马车从云层中出现,男子身穿衮服,头戴冕旒,腰间佩剑,身边同样侍卫文臣众多,俨然一副王朝天子模样。 最后一位男子穿着比起前面三位那是朴素至极,一身墨黑曲裾长袍,束发高冠,怀中抱剑,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阴阳殿,公冶容,掌管鬼域与外界连通的大门,不过因为学宫的缘故,公冶容已经失去了这种力量。 皇殿,秦宴,掌管鬼域所有的阴兵阴将,皆由其调动,听其命令,所以说除了河灵城外,鬼域其他城池都没有城主这一说。 典刑殿,司南,负责制定施行鬼域所有的刑法,但是对于如今要向大荒看齐的鬼域来说,有无刑法其实没什么区别,强者便能够决定一切,不过他司南好像并不怎么认同,迫于立场又不得不暂时妥协。 秦宴看了一眼周边这三人,笑道:“没想到这几千年的岁月,也只是唤醒了我们四人?”,随后又看向公冶容,“事了之后,小容去我那里坐坐可好?” “到时候再说。”,公冶容回答道。 二人生前曾是道侣。 薛崇冷笑一声,说道:“有的是不愿醒,有的则是装傻。” “管他们做什么?先看看眼下吧。”,公冶容说道,然后眯起眼睛看向青衫身边逐渐凝聚而起的一道虚影,“学宫中敬,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司南依旧保持原样,一动不动。 有一道虚影在李沐春身边凝聚成形,是一位高大的老者形象。 “还真是好大的阵仗。”,高大老者揪着胡须笑道。 鬼域之中至高统领十殿,当下便出现了四位。 “只敢分出一点神识前来,看来你中敬也是怕了。”,秦宴说道。 中敬挥了挥袖子,“肯定怕呀,谁见到鬼不怕的。” 秦宴眯起眼睛,笑了笑,“还属祭酒会说话。” 自其身后有两只硕大的蛟龙探出头来,一紫一红,龙嘴一张,紫电与鬼火交加,声势浩大,朝着那道虚影射去。 中敬回头对着李沐春说道:“抱好荷丫头。” 李沐春赶紧将荷巧护在怀中。 高大老者双袖无风自动,抖搂抖搂,金色的水流从其袖中流淌而出,很快便犹如大海卷浪,在身前铺开一道金色的水幕。 “文运之水,淡,却不失分量。”,中敬笑了笑。 那一道紫电与鬼火击中金色水幕,直接是将其炸开了一层,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秦宴身后的那两只蛟龙口中紫电鬼火不断,而中敬袖子这边也是水流不止。 双方就这般僵持。 “你们还不动手?就这样看着秦某一个人孤军奋战?”,秦宴说道。 薛崇翻身下马,跃向空中,一把与山岳一般巨大的战斧出现在其手中,气势汹汹,劈砍至那金色水幕之上。 公冶容手持一把翎羽长弓,拉开满弦,阴气与灵气汇聚在其之上,一箭如同万箭齐发,化作上万只火鸟冲向金色水幕。 司南依然没有出手,只是在观察,右手五指已经放在了剑鞘之上。 李沐春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心中不由得惊叹万分。 这便是山巅修士之间的厮杀?来自灵力的压迫感使得李沐春不得不大口呼吸。 此时荷巧苏醒过来,伸手扶着额头,看着那道高大身影,不禁出声喊道:“中敬爷爷?” 中敬转过头来看向从李沐春怀中起身的荷巧,气笑道:“你看看你,怎就运气如此不好?” 即使那万丈金色水幕如何了得,在遭受这等攻势之后,也显得有些岌岌可危,正在不断缩小。 “准备好,我要带你们出去了。”,中敬双手向前一推,那道万丈金色水幕便也向前压去,只是下一刻便在薛崇三人的攻势下四散而去。 中敬拉着李沐春与荷巧往那道涟漪处一跃。 一道白光剑气掺杂着雷光突如其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三人身边。 司南拔剑出鞘。 高大老者没有办法,只得放开二人,手指掐诀,口中念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此句一出,那道剑气就如同水流倒流一般,像是被人一阵揉搓,向后倒退而去。恰巧又因为这样,高大老者这一粒神识也是彻底崩碎而去,在最后的时间里,高大老者看了一眼李沐春,后者心领神会,拉起荷巧就是一路狂奔。 先前司南那一剑实在是太近了,到底是影响到了那道裂痕。 李沐春见状,松开握紧的右拳,其中是一张捏了许久的风符。 “左翻右翻,还好剩下一张。” 青衫年轻人将符箓拍在红衣女子身后,符箓无火自燃,荷巧只感觉背后传来一阵狂风,整个人飞向那道涟漪。 荷巧转过头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青衫男子,大喊道:“李沐春!” 离着越来越远的青衫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回过头挤出一个笑容来。 “就说嘛,我跟荷姑娘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荷巧身形穿过涟漪,消失不见,而那道涟漪虽然没有消失,但是也变得虚幻起来。 李沐春重新转过头去,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笑得十分勉强。 十殿鬼王,十之有四与青衫年轻人一人对立。 李沐春手持长剑颖龙,挺直了腰杆,逆风而上。 第一百零二章 豪气奔天 当下薛崇那四人看向那个一心向死的青衫年轻人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秦宴从身边侍从手中端着的盘子里提起金尊,开始品尝其中酒水的滋味,一旁的公冶容也是放下了手中长弓。 只有司南一直盯着那位手持长剑的青衫年轻人。 薛崇嘁了一声,说道:“还是没有打起来。” 秦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金尊里的酒水立刻又满了上来,见其说道:“说到底学宫还是不想与我们鬼域撕破脸的,毕竟在人界他们还有大把的麻烦事要处理。” “要想除外,必先攘内,他们还会再来的。”,司南破天荒的插上一句。 薛崇看向公冶容那边,问道:“开门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公冶容皱起眉头,一提到这事她心里就不舒服。 这位凤袍女子瞥了一眼薛崇,回答道:“近百年里你就别想出去了,学宫管你们不严,唯独对我们阴阳殿严加看管,导致现在都还未曾感知到那扇门的存在。” 薛崇又骂了一声中敬,随后目光看向那位准备溜走的青衫年轻人。 “哪有来了就走的道理。” 李沐春立即停下脚步,与之对视。 “那就麻烦给个疼快。”,李沐春说道。 薛崇伸手扶额,就没见过这么想死的人,“本来还想从你口中问出点如今学宫的现状以及当今天下局势,不过你应该也不会说的,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随后薛崇伸手下压,一只又完全由此地阴气汇聚而成的大手直直拍向李沐春,看似虚无缥缈,实则重若山脉。 那只大手一压在李沐春身上,后者身形一陷再陷,整个人都只剩下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李沐春咬紧牙关,双手持剑硬扛着那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虽说未曾将其一巴掌拍死,但是李沐春能够十分清晰的感觉到那股传达至全身骨骼的压迫,薛崇这是要慢慢从青衫年轻人身体内部将其彻底粉碎。 “还能撑一会呢。”,薛崇笑道,又对周围的几位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就看看这家伙能撑多久?” 秦宴从座位上站起,伸手举了举金尊,笑道:“我赌十万阴兵,十息之内。” 公冶容看了一眼,说道:“万匹金绢,五息之内。” 薛崇笑着说道:“五千套魂甲,三息之内。” 秦宴与公冶容顿时明白了什么,分别看向薛崇,后者笑得自在。 这招数本就是其出手的,那么力道如何,薛崇自己当然可以控制。 “早年还在大荒的时候,你的赌品就没那么好。”,公冶容说道。 “一时间竟是忘了这事。”,秦宴笑着摇头道。 薛崇对于他们两人的话语置若罔闻,朝一旁的司南问道:“你不下注玩玩?” 司南一直盯着被大手压制的李沐春,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劝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薛崇听闻哈哈大笑道:“司南呀司南,万年前你那谨慎到死的性格,放在现在还是一样没变,一个六境修士你能怕他什么?怕他到时候血肉溅你一身啊?” 司南便默不作声。 那只巨大的手掌此时正在不断施加力度,李沐春的七窍已经有六窍血流不止。 青衫年轻人眼前景象一变,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湖边凉亭里,依然是那位白衣男子靠着亭柱打盹,在察觉到李沐春的到来时,白衣男子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 李相卿打量了一眼不成人样的青衫年轻人,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李沐春抱拳道:“请求前辈再借我一剑!” “又借?”,李相卿疑惑道。 “眼下危难之时,性命垂危,只有前辈才能救我。”,李沐春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你就这么想活着?”,李相卿问道。 “后辈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绝对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青衫年轻人言语平淡。 “这次,我可不会救你。”,李相卿说道。 李沐春猛然抬起头来。 李相卿略微有些惊讶,透过青衫年轻人的眼睛,没有看到憎恨、愤怒,反而是一种,自责? 白衣男子的回答完全就在李沐春的意料之中,所以青衫年轻人干脆盘坐在地。 “现在知道自责,恨自己能力不够,止步于此?明明可以领先别人一大截,却自愿放弃了空白的十几年,就因为那点倔强心性。” “你现在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怪不得别人。”,李相卿缓缓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相卿继续说道:“一路北游至此,还未曾到达那东子崖,没有与自己的父亲分析这一路上的经历,没有成长为能让已故娘亲骄傲的那种人,你李沐春自以为这一路上做了很多事,但是在我看来,依旧一事无成。” 青衫年轻人眼眸低垂。 李相卿气笑道:“我堂堂李相卿,怎么就碰见你这么个小子?!” 白衣男子狠狠地给了李沐春后脑勺一个巴掌,这可是直面神魂,这一个巴掌的分量可想而知,青衫年轻人痛得差点没把后脑勺搓出火星来。 李相卿双手笼袖,说道:“既然已经是死局,那为何不放手一搏?” 白衣男子看向那个倒地不起的年轻人,“方才朱明那剑灵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辈剑修该如何出剑,你李沐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出剑应当快如疾风,耀阳落光,天边惊雷。” “不可大成若缺,和光同尘,而是应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既然身为我辈剑修,那就要以魄力震神魂,今后的今后,无论是谁站在面前,都要敢于递出那一剑!” 倒在地上的青衫早已起身了。 好想就此认命,但是我李沐春就是不甘心! “晚辈谢过前辈指点!”,李沐春抱拳说道,随后身形消失不见。 李相卿回过头去,自那凉亭外的湖面上,湖水震荡,顿时又掀起滔天巨浪,虽说是湖,可这更像是海。 依然是那大日圆月,就连白衣男子都看得格外入迷。 李相卿当然不会不帮忙,他在赌,就赌李沐春能够斩出那能够救自己一命的一剑。 鬼域这边,被压制得双手早已拿不了剑,只得用肩膀扛住那只大手的李沐春已经麻木。 薛崇眯起了眼睛,方才自己已经施加力道了,为何还没见那青衫消失。 秦宴哈哈大笑道:“已经五息了!薛兄弟你怎么搞的?是故意让秦某赢一次?那真是太过感谢了!” 公冶容笑着不说话。 薛崇自己才是最纳闷的那一个。 自李沐春脚边,静静的躺在地面上的名剑颖龙发出嗡的一声微鸣,然后缓缓悬空而起。 此时的李沐春缓缓从头顶抽出一只手来,颤抖的五指张开,像是在迎接那把长剑的共鸣。 这把颖龙,是“剑手”太叔杰的隐退之作,在其苦苦思考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把长剑应该如何打造,于是为了寻找灵感,在圣州一路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一条名为颍川的大河边上。 惊涛拍岸,卷起千丈浪,浩浩复汤汤。 太叔杰此时才想起,自己平生铸剑无数,却好像从来没有以河海作为题材过,于是当下便登上最近的高山,从山顶俯瞰这条颍川。 此水似从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太叔杰当时就有了想法,立即传信回去,命人在此高山上建造铸造房,随看随打,当然不是按照这条颍川的样子,看得是那意境。 这把颖龙铸造材料可是太叔杰最为珍贵的材料,名为龙凤磐,正是出自三千神州那道“龙凤堑”。 历经数十年,此剑一出,天地异象。 游龙当归海,太叔杰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所以才有了“颖龙”这个名字。 又因为海纳百川,所以导致这把名剑有个特性,能够缓缓蓄积周遭的灵力。 李相卿只说了剑修要先发制人,一击制敌,一剑破万法,但是故意没有将李沐春如今不一样的情况说出来。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在得到这把“颖龙”之后的一路上,李沐春无时无刻不在将其炼化,此时此刻,这把名剑“颖龙”才终于被其炼制大成,成为了他李沐春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法宝,也是第一把佩剑。 颖龙围绕李沐春旋转一周,自行劈砍至那只阴气大手,剑气四溢,直接由内向外将这只阴气凝聚的手掌炸碎而去。 薛崇四人不由得眯眼看去。 长剑归于剑主之手,李沐春大吼一声,尽情的释放着心中的怒火与不甘。 剑气升腾,亦如风卷残云的海面。 只见到从李沐春身前拉开一道白光,然后迅速扩大,成为连接天与地的一道白色幕布。 剑气纵横,如龙腾九天。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快躲开!”,司南大吼道。 薛崇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自行施展手段,可是这一道巍峨剑气就是直奔薛崇而去,没有办法,薛崇只能用身后那三道黑色光圈的其中一道横于身前,整个人还是被那剑气一穿而过,身形在空中撕裂开来。 剩下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在斩掉薛崇之后,那一道剑气似乎并没有势头消退,反而直冲鬼域穹顶,刺啦一声巨响,一道烈阳尽数普照进鬼域之中,几大殿主还好,倒是那些个阴兵阴将因为接触到了烈阳,整个身形便是消散而去,措不及防。 鬼域被那个青衫年轻人砍出了一个大口子。 剑转九天破鬼域,豪气奔天八百息! 只是一剑,便震慑住了鬼域四位殿主,斩杀其一。 第一百零三章 四个十三境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粒神魂消失之后,中敬在同一时间破开周遭空间,就要重返鬼域,因为生死存亡就发生在这一瞬之间,只要自己稍晚一步,鬼域之中的二人就要丢了性命。 荷巧在这个时候从那道涟漪之中飞了出来,被马固一把接住。 马固左看右看,没见到那位同行的青衫,便问道:“荷丫头,跟你一起那小子呢?” 荷巧从马固怀中挣脱,踉跄着就要返回那道涟漪之中去,中敬立即给马固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按住红衣女子的肩头。 “都给我待在这里。”,只是比学宫中敬先生矮上半个头的伏禄书院山主马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三个人不得动弹。 马固转头看向一边,只见林一峰与泸湛保持奔跑的姿势就这样被定在原地。 荷巧挣扎了几下,身子依然是纹丝不动。 “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放心,我一定会把那小子带回来的。”,中敬说完,走进那一道刚刚被自己强行破开的天地裂缝。 学宫众人所处之地是一条山谷,之前推演鬼域入口正好是这山谷谷地正中,中间翠绿,四面环山。 那位看上去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还好管些,倒是灰袍年轻道人和荷巧依旧挣扎不断。 马固哼了一声,得嘞,你们就使劲动吧,之前无处使的劲现在使使也好。 鬼域这边,十殿众人明显是被奄奄一息的青衫那一剑吓得不轻。 秦宴身后那两条蛟龙迅速环绕在其马车之上,警惕的盯着那持剑而立的青衫年轻人,公冶容身上那一件凤袍拖尾此时幻化成了火凤的尾翼,翻卷而上,铺天盖地,遮挡在身前。司南早已拔剑出鞘,浑身剑意骤起,蓄势待发。 “薛崇他就这么被斩杀了?”,公冶容看向一旁的秦宴,后者摇了摇头。 “这一剑,确实厉害,由不得我们不忌惮,但是如果想要仅凭一剑就斩杀薛崇的话,当年大荒之行没妖能做到,今日化作鬼物,更是没人能够做到。”,秦宴说道。 公冶容这才放心。 话音刚落,一道漆黑的大门在众人面前浮现,薛崇脸色阴沉的从中走了出来,背后三轮光晕依然暗淡一轮。 “差点栽在你小子手上。。。”,薛崇缓缓说道。 司南瞥了一眼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薛崇,再次提醒道:“我早就说过了,此子不可轻视,否则哪能吃这大亏?” 薛崇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司南又看向那位任然立在墙头持剑的李沐春,说道:“看样子,刚刚那一剑已然是最后一剑了。” 秦宴与公冶容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一剑斩的是他薛崇,司南本就身为剑修,杀力自然是极大,面对刚刚那道剑气不说应付得游刃有余,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如若是换做他们二人,那么今天可能真就要陨落在此地了。 薛崇缓缓落于一座小宫殿之上,然后重重一踏,整座宫殿砰然崩碎,在其身后,一尊拥有三头六臂狰狞面目的千丈法相法身凝聚而成。秦宴与公冶容见状,也纷纷显出自己的法相法身,因为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所以这次没有人敢怠慢。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双方之间落地,砸出一个深坑。 薛崇眯眼看去,顿时咧嘴不已。 “中敬!你还真敢亲自前来!” 烟尘散去,一位高大的老者负手而立,观望着显出法相的薛崇三人,以及一位鬼物剑修。 “好久没来了。”,中敬抚须而笑,“好大的阵仗。” 突然之间,同样一尊法相自这位高大老者身后凝聚而成。 透体玉白,手持书卷,万丈有余,高与天齐。 薛崇几人的法相加起来还没中敬这尊法相一半大小。 “不愧是学宫祭酒。”,薛崇笑道,却是丝毫不惧,“当今世上,单论法相法身的程度,应该就只有那位花和尚能够与你相比了吧?” “那老夫还是自愧不如的。”,高大老者挥了挥手,身后那尊法相便是一掌拍下。 薛崇身形先动,三头六臂的法相法身手上各持有一把兵器,大刀、长矛、短枪、钢鞭、铁锤、银戈,每一样都是那品质极高的法宝。 六件宝物的法相硬生生扛下那一只大手,相互碰撞的余威若不是此地有那结界包围,否则定要波及四方。 眼看薛崇已然出手,秦宴与公冶容也没有犹豫,身形一闪而逝,分别对着那一尊万丈法相施展自己的神通法术,而司南则是用飞剑劈砍向法相的头颅。 因为法相的缘故,中敬走到青衫年轻人身旁,李沐春此时的状况已经不成人样,整个人血污满身暂且不说,身子有些歪斜,体内的骨架被先前那一只阴气大手给压得变了形,骨头更不用说断了几根了。至于体内那些灵脉是早已枯竭,可以说李沐春如今就剩下一张皮囊。 李沐春勉强抬头看了一眼走来的高大老者,如今的青衫年轻人抬眼都难。 中敬摇了摇头道:“惨是惨了些,不过算你小子命大,留了一口气。” 战场那边,面对由薛崇带头发起的猛烈攻势,到底还是在鬼域,这样实力本就强横的几人更是如虎添翼,竟是将那座万丈法相打得节节后退。 中敬看向那边,点头道:“还是不能够太过小看他们。” 看似是中敬祭出的法相法身,其实不然,这万丈法相只是其施展的一种神通法术,名为“人无相,挨金似金,挨玉似玉。” 薛崇依然打出气势来,在其法相一锤打碎那只金色大手之后,大笑道:“如若在外头,我们几个碰上你中敬或许会忌惮几分,但是如今在这鬼域,未尝不能与你这位学宫大祭酒碰上一碰,更何况我们这边有两位阴神境修士。” 修炼出阴神的鬼物,实力是不能用十三境来衡量的,可以说直逼十四境。 “纵使你中敬是个十四境,那又如何?!我不信你在这片天地里能够肆无忌惮的出手!”,薛崇配合秦宴三人,一举将万丈金身法相腹部凿穿,直逼其后头的那位高大老者。 境界越是高,就像学宫中敬这种山巅强者沾染因果的程度就越深,更容易引起天外天那群神仙的关注,从而降下天罚。 中敬撇了撇嘴,这事薛崇说得还真对,不过他中敬可不是怕天上的麻烦,只见高大老者抖搂了几下袖子,就将青衫年轻人收了进去,就这样看着薛崇四人俯冲而至,不躲不闪。 高大老者摇了摇头道:“智莫难于知人,你们何必如此呢?” “薛崇!先停下!”,秦宴喊道。 首当其冲的甲胄男子骤然停下身形,司南悬空而立,公冶容脚下踩着火凤,盯着眼前突如现身的两道身影。 “现在是四个十三境。” 蓝白长袍,蹀躞香囊。 白袍素衣,折扇轻摇。 薛崇打量着突如其来的二人,先是认出了其中一人,冷笑道:“月子山,学宫最忠实的走狗。” 秦宴也看向那位白袍男子,皱眉道:“他的事情我听过一些。” “那才是他本性的样子,你看看,如今去了几趟学宫,成了什么样?!”,薛崇说道。 公冶容没听过月子山这个名字,只是认出了月子山身边的那位俊美男子,不禁喊出声来。 “陶业?” 司南微微皱眉。 听到这个名字,薛崇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大吼道:“陶业!” 陶业看向那个如今已经性情大变的男子,眉眼间皆是哀伤与无奈。 月子山与陶业向高大老者作了一揖道:“见过祭酒。” 中敬笑得格外灿烂,连忙笑着摆手道:“二位无需多礼。” 眼见此幕,薛崇怒火中烧,大吼道:“好好的第一个十殿不去当,偏要跑去那河灵城当什么城主!就连你也为他学宫卖命?!他们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天大的好处?!能保证你们再世为人?!” 十殿其实已经苏醒了五位,只是有一位一直以来都是压制着自己的境界隐藏气息。 轮回殿,陶业,掌管鬼域所有阴物的轮回转世。 陶业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看向薛崇,说道:“收手吧,薛崇,浪子回头金不换。” “想不到时隔几千年再一次见面,我们两个已经身在不同阵营了。”,薛崇破天荒的收住了脾气。 陶业说道:“薛崇,学宫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祭酒说过,如果我们十殿愿意立誓,约法三章,永不得为害人界,那么在这鬼域里,我们依然还是可以做我们的十殿,甚至可以自由进出鬼域人界。” “约法三章?立誓?就学宫提出的那些条件,哪一条不是束缚我们自由?我只是想让鬼域独立而已,我有什么错吗?”,薛崇冷笑道。 “错就错在你薛崇想要将鬼域迁至那大荒去。”,陶业一语道出,月子山转头看向陶业,就连中敬也是一脸茫然,这等大消息,就连他也是第一次听见。 “好家伙,让你们鬼域去了大荒,那还得了?”,中敬笑道。 “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如今天下局势波谲云诡,不仅要提防着大荒那边,如今那一道天痕也在大同圣州,学宫已经没有精力再分心应对鬼域了!”,陶业大喊道。 “与我何干。”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仅此而已!” 薛崇回答的很干脆。 陶业表情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实在想不到,以前那个心怀天下,踌躇满志的男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鬼域之中的十殿,全部都是万年前人界与大荒那场战斗死去的山巅修士们。 万年前,薛崇与陶业二人不仅贵为生死之交的挚友,同样也是这人界的天之骄子。 四十岁的洞观境,天下能有几人? 大荒地域上,陶业与薛崇奋勇杀敌,立下战功无数,只可惜为了掩护一队年轻人撤退,二人联手牵制住了四头大妖不幸战死在了大荒疆域之上,尸骨无存。 如今成了阴物的二人同样贵为十殿,站在天下这边的陶业与在这鬼域之中极赋话语权的薛崇再次立于山巅,只是立场不同,使得重逢便是分道扬镳。 往事千端,感慨系之 英雄曾经何许? 今日依旧当歌。 第一百零四章 天罚 陶业与月子山的突如其来,就算是学宫中敬不好出手,也足以让薛崇四人不敢轻易出手,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学宫中敬再次破开这片空间,想要重返人界去。 目睹中敬破开空间的手段,薛崇便说道:“这就是十四境的实力吗,出入鬼域人间如履平地。” 中敬本想一走了之,现在的薛崇几人也都撤去了法相法身,明显是不会再出手了,因为出不出手已经无关紧要了,高大老者回头看向薛崇问道:“正如陶业方才所说,我们学宫现在还真没多少精力再与你们鬼域周旋,这样吧,老夫今天就问你薛崇一句,是要跟我们好好谈谈,还是保持现状?” 薛崇眯起眼睛,笑道:“祭酒大人还是先忙着自己的事情吧。” 回答意料之中,中敬点了点头道:“行,那你们好好等着。” 过个几年,自然有人要来收拾你们鬼域,学宫根本就不需要操劳费心了。 “不与老夫再出去看看?”,中敬向陶业问道。 陶业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还不能离开鬼域,在下在那河灵城还可以多多帮衬月公子,学宫与鬼域的关系,一时间是解决不了的,所以我想能不能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法。” 中敬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难得。” 高大老者一步跨入那道被其打开的裂缝,月子山与陶业作揖道:“恭送祭酒。” 中敬的身形消失在了这鬼域之中。 薛崇捏紧拳头,就这样眼睁睁的放着那个老头离开,自己委实是有些不大痛快,可是那又能怎样呢?薛崇心里自然清楚,学宫的大祭酒在大同圣州甚至整座天下是个如何分量的存在。 “薛崇,能否好好聊聊?”,陶业说道。 哪知道薛崇只是看了其一眼,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挥了挥手,说就要赶人。 “你们两个赶紧离开,我不想再瞧见有关学宫的一切。” 陶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月子山一只手搭在其肩膀上,摇了摇头。 “没用的,现在的薛崇,已经彻彻底底的将自己当做鬼物了,一心只想着如何带领鬼域脱离学宫控制,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我们现在只能从长计议。” 陶业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眼下这片“琼楼玉宇”之地再次开始翻转,高大宏伟的宫殿重归地底,夜风城重返地面。 陶业与月子山御风离开了这座城池。 在返回河灵城的路上,月子山与陶业道别。 “那么陶城主,我们就此别过了。”,月子山说道。 陶业问道:“都快到河灵城了,为何不进去坐坐?” 月子山摆手道:“陶城主好意心领,只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调查。” 陶业身为十殿,当然知道月子山所说的事情是何事。 “也是,既然十殿苏醒了一半,那么剩下的一半自然也不远,是得好好跟他们交涉一番。”,陶业说道。 “人间的事情我们不好参和,好歹在这鬼域之中为学宫多分担一点是一点吧。”,月子山笑了笑。 陶业与其作揖道别。 回到河灵城,周若就站在城门外,似乎从陶业离开之时起就一直站在此处等候了。 陶业落地,周若立即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周若问道。 陶业回答道:“暂且算是告一段落了。” “前路迢迢啊。” 陶业轻叹了几声,周若拍了拍其肩头说道:“凡事总得有个过程,既然河灵城能成,那么其他城池就算困难些,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 “话是这么说。”,陶业突然又想到什么,抬头看向那道还在缓缓合拢的裂痕,“也不知道我那李小友如今怎么样了。” “伤得重不重?”,周若问道。 “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陶业苦笑道。 周若摇了摇头,“真是佩服李公子,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胆魄一人面对四位十殿。” “我这李小友可不简单。”,陶业笑了笑,“真期待下一次与他见面,李小友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界一处山谷谷地,学宫中敬脚踏虚空,从一道凭空出现的裂缝中走了出来,然后抖搂抖搂袖子,青衫年轻人便是从中出现,平躺在地上。 见到中敬将人带回,马固松了口气,撤去那一只按在荷巧肩头的手掌,红衣女子便跑了过去,另一边的林一峰与泸湛也恢复了行动,一同拥了上去。 在见到惨不忍睹的李沐春后,林一峰蹲在其身边,伸出手指在李沐春身体上一路探查。 一旁的高大老者说道:“老夫已经为其疗伤,稍微给了点灵气,已无大碍,过一会应该就能醒来了。” 中敬说完又看向一旁的马固,吩咐道:“准备好,先让无关紧要的学宫弟子离开,最麻烦的事情还没来呢,这鬼域只算是小打小闹。” 马固即使不明白,但还是立即按照中敬的吩咐去做了。 就算是中敬早早给予李沐春治疗,但是在林一峰他们看来,依然还是能够想象出当时是受了多重的伤。 “你命还真是硬朗啊。”,林一峰苦笑道。 “天不绝我少主。”,泸湛说道。 荷巧跪坐在青衫身旁默不作声。 高大老者看向这一幕,抚须而笑。 良久,李沐春眼眸颤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地勉强起身。 林一峰与泸湛靠坐在一棵树下,荷巧则是坐在一处草坪上闭目养神,在见到李沐春苏醒过后,林一峰与泸湛立即起身跑了过来。 “感觉怎样?”,林一峰问道。 李沐春看了看天边,有些刺眼,声音沙哑的开口道:“好久没见到日头公了。” “你先回答我。”,林一峰拍了拍李沐春的身子。 “有点疲惫,其他都还好,总之近段时间肯定是不能跑跳咯。”,李沐春缓缓说道。 “依我看,少主还是得练武,增强体魄。”,泸湛提议道。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 荷巧走了过来,问道:“没事了?” 李沐春微笑着点头道:“无大碍,多亏了祭酒大人。” 说罢,青衫年轻人就想起身向高大老者道谢,却被荷巧制止道:“你先好好躺着,道谢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说。” “荷丫头说的没错,你小子现在好好躺着就行了,老夫没那么小心眼,说到底,老夫还得向你道谢才对,感谢你救了荷丫头。”,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的高大老者说道。 李沐春也不客气,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一下子又倒了下去。 “让他好好躺着吧,”,中敬说道。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座山谷之上厚云堆积,乌云低压压的一片,就如同浓稠的液体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周围天雷骤降,劈在空中闪出一长串火花。外人看上去像是乌云是雷电,但是靠近点就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都是大量的灵气凝聚而成的实物。 中敬眯起眼睛,轻声说道:“终于来了。” 一旁的林一峰也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就要往李沐春那边靠拢。 “离那小子远点!”,高大老者突然喊道。 一道天雷骤降,距离李沐春躺着的地方不过一丈。那一道雷光降落之后并没有造成什么破坏,反而是一分为二,连成一个金色的圈阵,将青衫年轻人围在其中。 李沐春被这道雷声惊醒,眼看周边景象不太对劲,整个人都被一种逐渐蓄积的金色浓稠液体将要淹没而去,便是挣扎着站起身来。 青衫年轻人被一条连同天地的金色光柱笼罩。 林一峰与泸湛正要向前,却被中敬拦下。 “这是那因果池,是天外天的一种手段。” “人界修士身上承载的因果过多,便会自然而然引发这因果池,自行承担来自天外天的惩罚。” 林一峰急忙又问道:“就连大祭酒也无能为力?” 中敬点了点头,又说道:“一个人自己的“因”与“果”牵扯到命理,旁人是无法进入其中的,一旦旁人进入其中,又会是不一样的景象。” 林一峰与泸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沐春的身影逐渐被那道金色光柱吞噬。 那天穹上黑云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老者脸庞,此时显得无比的狰狞。越来越密集的天雷轰得天顶发亮,但是这还不算完,只见那老人脸大嘴一张,淡蓝色的火焰倾泄而出,在天空中形成一片火海,遮天蔽日,以可融化万物的势头,降临人间。 中敬甩了甩袖子,手掌一翻,一个瓷葫芦凭空出现,将其抛向空中。葫芦瞬间膨胀变大,盖子一摘,顿时狂风大作,将那片火海源源不断的吸入壶中。 “李沐春,你以六境修士之躯,承载数多因果,实乃天地大忌!我天外天今得此次前来,履行天道,施以天罚!” 苍老的声音响起,回荡在那天边。 李沐春看向天空中那道老者面孔,想要祭出颖龙,从体内传来的只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疼。 青衫年轻人全身灵脉接近碎裂边缘。 第一百零五章 三教圣人 这片山谷上方被那金色的天雷轰得发响,就连周遭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 数道天雷降临,劈向金色光柱之中的李沐春,后者咬紧牙关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后退去。 下一刻,就听见青衫年轻人一声惨叫,李沐春被一道天雷劈中,全身焦黑,体内重新蓄积的灵气猛然散去,就连那六道灵脉也是出现了裂痕。 李沐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天外天的天雷,能够直击修士元神,这对于修士来说乃是险中之险。 此时的学宫中敬身形已经悬空,右手手指凌空一点,金光乍现。金光划分成数以万计的细小光点,如同倒置的天雨,齐刷刷的朝天空中老者的脸庞而去,刹那间将其洞穿。 “中敬!你们学宫一定要与我天外天对敌吗?!”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起疾风骤雨在这片山谷区域。 “明知故问。”,中敬淡然说道,“等这一刻应该等了好久了吧?” 一位虚无缥缈的身形在那老者脸庞边浮现,看着对面的高大老者,笑道:“祭酒先生,久仰久仰。” 中敬看向那道身影,也是笑着说道:“原来是破虚仙长,狗养狗养。” 破虚笑了笑,没有接着中敬的话语,而是说道:“我们这是按规矩办事,你这是何苦呢?” “明知故问。”,中敬再次回了这一句,对于天外天,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话想讲。 “不可理喻。”,破虚摇头道。 天穹上的乌云逐渐收敛,盘旋在一处,那老者的脸庞逐渐清晰,周围的黑云竟是化作一只大手,天雷化作一把巨剑,风雷滚滚,迎着山谷劈下,伴随而来的是再次响起的苍老之声。 “天外天真不介意今日学宫少了一位大祭酒。” “正是有你们这些人在,天外天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见涨势!” “我们本就是仙人姿!一举一动皆为大道!” 学宫中敬终于显出了自己的法相法身,一尊万丈之高的金色虚影,正在单手结印。 几颗犹如山包的玉石旋转不停,朝着那把天雷巨剑迎了上去。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中敬说道。 这一方的云层都被这巨剑的剑气影响,尽数震散而去。 两兵交锋,天地失色! 山谷之地地面沟壑四起纵横,从山头一直裂到山脚,方圆万里之地晃荡不止。 破虚趁机临空一指,一道细小的雷光转瞬之间穿透因果池,直奔青衫年轻人要害而去。 林一峰身形动了,一直隐藏着独一无二的道法此刻不再隐瞒。 只见年轻道人手掐道印,向前一推。 十指十度,十轮十峰。 “列!” 林一峰身形闪烁,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拥有破除因果之神通。 “行!” 林一峰一身气息骤起,境界不断攀升,入超人之境界,亦如佛家入涅盘之大日如来。 既然是因果池,那我林一峰与你李沐春同行这么久,定然是在你李沐春因果之内! 年轻道人身形一闪而逝,无视天地禁制,挡在了青衫年轻人面前,那一道细小的金色雷光骤然穿透年轻道人心房处。 “一峰!”,李沐春大喊道。 林一峰身前迸射出一大片血花,就在一瞬间,李沐春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林一峰的存在了。 从那远方,一道紫光雷电迅速赶来,将那把天雷巨剑硬生生撞碎而去,然后径直转向那天边的破虚与老者面孔。 “大师兄!冷静啊!” 那位被雷光包裹的身穿紫色道袍的稚童身形骤然停止,一拳递出,众人只听见耳边雷声炸响,然后便是弥漫整个天际的雷光。 天际上的那道老者面孔炸开,破虚的身影也是烟消云散,只不过很快便重新凝聚而起。 纯白法袍的净名叫住了身形扶摇直上的悠然,还有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轻人也出现在二人身边,此人正是道祖座下三弟子,龙门观观主—怀闲,道号“灵泽”。 九守道州三观观主,道祖座下三个徒弟今日全部到齐了。 只见悠然拳头捏的发颤,说道:“净名,怀闲,你们赶紧去看看小师弟伤势如何。” 净名与怀闲点头,心念一动便是来到那道光柱之前,怀闲以手指做剑,一剑便劈开了因果池。 林一峰躺在李沐春怀里,七窍流血不止,在其心窝处有一个血洞清晰可见。 二人落地,净名用手掌覆在林一峰心口的那个血洞上,收拢逐渐流失的真气。 怀闲对愣在原地的李沐春说道:“你离远一点,这里说不准就要变成战场了。” 李沐春好似没听见一样。 净名招呼着怀闲过去,然后自己来到李沐春身前,笑着说道:“一峰性命无忧,李公子放心就是了。” 李沐春泪流满面,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哑口无言。 然后他就被净名一掌拍到马固身边去了,在其身后还有被定身了的泸湛。 “三个都来了,可以可以。”,中敬身形缓缓落地。 “中敬!你怎么回事?!”,悠然质问道。 “羽升观主,你问他们去啊,吼老夫有用?”,中敬指了指天边。 “这是你们大同圣州!你明明算到!为何不制止?!”,悠然再次问道。 中敬懒得与其解释。 天边那一张老者面孔身前聚集的身影越来越多。 在众人身前,一声凤啼与龙鸣声同时响起,然后是一阵赤色火焰翻腾,一位白袍男子从火焰中走出,朝众人抱拳道:“三千神州阳承,见过大祭酒,三位观主。” 从山谷中仅存的树林中走出来一个腰间佩戴酒葫芦的和尚,只见其将戴在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那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孔,看到在场的诸位,双手合十笑道:“这么多人啊。” “贫僧陆远,来自西牛贺州,见过诸位前辈。” 英俊僧人佛唱一声,看向天边那些个并排的身影。 有一素衣女子脚踩朵朵莲花,从远处飘来。 女子姿色绝美,细眉英气勃发,同样是抱拳道:“瑶池张纯青,前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又有一位年轻书生,手里提着一坛子酒水,悄然出现在中敬身后,说道:“我说大祭酒啊,这次的阵仗可不小哦,真要打起来?” 来者正是吕伯仙。 “不管打不打,排场肯定是不能输的。”,中敬笑了笑。 云层之上,一个又一个的身影缓缓浮现,散发一道又一道的光晕。 “破虚,这就是你所说的安排?”,身穿缎子衣袍,手持玉笏,浑身上下辉光艳艳的男子问道。 还有一位有着细长白眉的老者此时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觉得此时与人界开战不太理想。” 破虚只是斜眼看了一位长眉老者,很快便收回视线,你老小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做什么事情都不妥当。 “要打就打,如果只是对峙的话就有点浪费时间了。”,一位身后背着一把细长银剑的女子打量着山谷中出现的众人,风姿卓越。 破虚只是在一边抚须而笑,“不急不急,我们不好动手,就看他们怎么说了。真说打架,我可比你们想要动手多了。” 中敬看了一眼来者,大部分都是自家圣州的人,不禁撇了撇嘴,埋怨道:“其他几大州都在做些什么?难不成都去那大荒了?” 先不去说那凤文州与南涧州,地方小,人才少,可以理解,但是你大漓泉州、富甲钱州以及赤炉褐州都不派上一个人意思意思,成何体统嘛。 高大老者哼了一声,到时候打算一个个拜访一遍,一定要讨个说法。 “虽说今日阵仗确实挺大,但是没见到我想象中的大人物嘞。”,吕伯仙喝了口酒,望向云层之上那若隐若现的十数道身影,眯起了眼睛。 悠然师兄三人落地与学宫中敬打了声招呼,作了个道门稽首,还是由悠然带头的,方才吼算是吼,但是到了人家地盘上,怎么说都得讲规矩的。 中敬作揖回礼道:“你们三人都现身在此地,道州那边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中敬先生放心便是,诺大一座九守道州,又不是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净名笑着回答道。 “久闻祭酒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怀闲抱拳笑着说道。 怀闲身为道祖座下第三位亲传弟子,几乎都待在九守道州,很少跨州远游,所以见识这一方面远远没得自己两位师兄宽广,他们道州这四个师兄弟,净名是跑得最多的一位,其次便是悠然,早些年陪同道祖全天下的跑。 中敬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天上说道:“还好你们师兄弟三人都在,算你们运气好。” 净名与怀闲对视一眼,悠然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 “正好,来了。”,中敬看向天边,笑着说道。 一声惊雷,劈出三道身影,缓缓由这天地之间由八方汇聚而来的灵气凝聚身形。 云层之上的仙人们脸色一变再变,就连破虚都皱起眉头,抚须改为揪须。 “真不老实。” 白色儒衫头别玉簪。 青色道袍头顶上清芙蓉冠。 散发七色光晕的袈裟手托金钵手持法杖。 三教圣人联袂降临此地。 “怎么可能?!三教圣人不是一直待在那请仙台处吗?!怎会出现在此处?!”,一道身影大吼道。 “莫不是三教圣人施展某种神通从天外天返回人间了?!” “先前还有得打,如今我们这胜算倒是要重新衡量衡量了。” “破虚!你得给个说法!” 破虚一挥袖,示意众仙安静下来,“这肯定不是三教圣人真身所在,你们都好好看看。” 说完,破虚对着山谷中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三教圣人在万年前飞升之时还在人间留下了这么大的一计后手,怪不得在那天外天只肯枯守在请仙台前,原来是在人间留下了一尊阳神身外身。” 众人惊呆。 “破虚呀破虚,眼光真毒辣,本以为还想骗骗你,你怎么就不怀疑我们是法术施展出来的身形呢?”,道祖笑着说道。 “以前就没骗到,如今过了万年,更不用说了。”,儒圣也跟着附和道。 佛陀只是面带浅笑。 “破虚,你将我弟子伤得这么重,得给个说法吧?”,道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一峰说道。 “道祖你可别这样子说,那小子明明是替李沐春挡的,可与我无关啊。”,破虚连忙摆手道。 “我替他还这个人情!” 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白衣男子冲天而起。 众仙见到此人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身影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就连那厚厚的云层都往上升了升,那一张巨大的老者脸庞扭曲不停。 男子一出现便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受到了那种世上独一无二的气场。 破虚脸色大变。 李相卿没有再多废话,只是手上虚握便是出现一把由灵气所化的长剑,朝着云层中的众仙一斩而下。 这个天穹如同炸开一般,数以万计的剑气飘散而开。 白衣男子一斩再斩,剑剑劈砍在那道由众仙施展而出的禁制之上。 李相卿位于人间,却在向那天外天递剑!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们依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破虚说道。 “先留下一个。”,李相卿言语平淡,如果他不帮李沐春递出这几剑的话,林一峰替他挡着的这一下,李沐春这辈子可能都还不起。 李相卿不断朝天穹递剑,风云四起,气壮山河。 只见白衣男子手中长剑越斩越重,威风八面,气势磅礴,使得众仙合力施展的那一道禁制很快便崩碎而去。 九天之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声,先前在破虚身旁的那位手持玉笏老者的身影蓦然消失。 破虚立马说道:“回!” 众仙一哄而散,那张老人脸庞也是迅速消散而去,他们毕竟不是真身莅临此处,但是如今人间那边出现了个“疯子”,能够直接伤到他们真身。 “没想到你李相卿竟然还存在于这世上,还真是个天大的变数。” 破虚的身形也在逐渐消散。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在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被你李相卿杀个措手不及。” 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道祖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没打,这真要打起来,麻烦事可就大了。” 三教圣人身形下落。 “弟子悠然。” “弟子净名。” “弟子怀闲。” “拜见师尊!” 悠然三人同时说道。 “免了免了。”,道祖笑道,他可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这几位亲传弟子了。 “弟子陆远,拜见佛陀。”,远道而来的英俊僧人陆远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佛陀笑道:“行至千里路到达此地,路途遥远旅途辛苦暂且不说,最主要是勇气可嘉。” “谢过佛陀。”,陆远说道。 最后便是中敬朝着那位白色儒衫的中年相貌的男子作揖道:“弟子中敬,拜见先生。” 儒圣满脸笑意,拍了拍中敬的胳膊,笑道:“可以可以,如今已经是我学宫的大祭酒了啊。” “弟子愚钝,都多亏了同门师兄弟衬托。”,中敬回答道。 一旁的吕伯仙眼皮子跳了跳,就没见过这么老实的祭酒。 “儒家门生吕伯仙拜见儒圣。”,年轻书生作揖道。 儒圣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从二位看来,如今的学宫定然是越来越好了的。” 重逢的寒暄之后,便是正事。 道祖领着三位弟子来到他们小师弟身前,先是探查了一番,随后说道:“体内无甚残留,只是有些伤及根本。这样,老二和老三先将你们师弟送回道观去,将你们小师弟放进那条玄灵北斗河中暂养,等为师回来。” 净名与怀闲领命,随后前者说道:“师尊啊,你可要看着大师兄,别让他太过为难人家了。” “自然自然。”,道祖说道。 “为难一下又怎样?小师弟都成这个样子了。”,怀闲双手环胸道。 “我心里有数。”,悠然此时插嘴道。 净名与怀闲便与众人道别,带着林一峰先行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三教圣人齐聚一堂。”,自遥远的三千神州赶来的阳承看着在这人界举足轻重的三人,不禁感慨万分。 此时中敬走到这些人身边,作揖说道:“这次我中敬代替学宫谢过诸位相助了。” 说到底也就是三千神州来个一个阳承,自家大同圣州瑶池来了一位张纯青,其余各大洲派出来的人选可谓是各有所图。 陆远遁入空门之前,一身孽障缠身,西牛贺州此次派遣他过来一是让其在这一路上多积攒一些功德,而来就是这位佛门最有慧根的年轻僧人来与佛陀打个照面,顺带磨灭一些孽障。 吕伯仙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没别的事情,好玩,再加上中敬又提了一嘴,毕竟自己还算是学宫中人,大祭酒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要听一些的,更何况今儿个还见到了儒圣,与其说上了话,那真是稳赚不亏。 张纯青则是来见那个男人的,只见事情落幕之后,这位姿色在全天下都排得上号的女子缓缓走向那位白衣飘展的男子,抿了抿嘴唇,说道:“李相卿。” 原本还留在李相卿身旁的三教祖师很识相的走开了,多年未见,当然得给二人留点空间才是。 李相卿回过头来,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直到看见眼前女子熟悉的娇羞模样之后这才有了印象。 “纯青仙子好久不见。” 其实李相卿心里是有些犯愁的,于是便看向不远处的李沐春,只见后者依然呆呆的盘坐在原地,双眼无神,脸上表情变化无常,还有一位高大的年轻人守在他的身边。 眼前这位女子,与曾经的那位姑娘变化还是蛮大的,如今又看着自己这般模样,李相卿不禁感慨万千,岁月不留人呐。 “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你。”,张纯青柔声道。 “很意外?”,李相卿笑着说道。 张纯青轻轻点头。 “其实也不意外,李相卿确确实实是在那场大战中死去了。”,白衣男子说道。 “我当然知道。。。”,素衣女子眼眸低垂。 李相卿挠了挠头,还是说了出来。 “抱歉啊纯青仙子。” 张纯青眼神些许暗淡,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必道歉什么,男女情爱,一厢情愿是常有之事,更何况你早就与我说了清楚,只是我。。。” “还是放不下你。” 素衣女子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自觉走开了。来到三教祖师面前打了声招呼,又与中敬说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阳承依然没能等来那位大人,于是也跟着离开了。 山谷之中就只留下了大同圣州以及九守道州的双方。 李相卿脸颊都要被自己挤作一团了,回想起方才张纯青说过的那番话,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心头曾经也落下过一束爱而不得的明月光啊。 道祖走了上来,笑着说道:“瞧瞧你这犯愁的样子,明明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风流账还没还完。” 李相卿瞥了道祖一眼,作势拔剑道:“找砍?” “不敢不敢。”,道祖连忙挥舞着袖子跑开了。 眼看这一幕,儒生忍不住笑道:“道祖还是这般,一点没变啊。” “如菩萨初心,不与后生惧。”,佛陀回答道。 儒生想了想,说道:“用在这里不合适吧。” “贫僧倒是觉得再合适不过了。”,佛陀笑道。 在安排完一切事宜之后,佛陀手掐法诀,在其身前缓缓打开一扇金色的大门。 “既然事情已妥,那么贫僧先带着弟子回西牛贺州了。” 众人皆无异议,于是佛陀带着陆远进了那道金色大门中去了。 佛陀离去之后,道祖向儒圣问道:“你们怎么打算?” “回学宫?”,儒圣问道。 “你问我,我还能拦你不成?”,道祖打趣道。 儒圣看向树底下青衫年轻人那边。 “放心,交给我了,你先管管你们学宫那位女夫子,刚刚可能伤到本源了。”,道祖说道。 儒圣点了点头。 方才因为三教祖师的出现以及李相卿斩杀仙人的那几剑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导致没人在意这位红衣女子做了些什么。 当时荷巧紧闭上眼,飞剑朱明横在膝前,整个人气息内敛,不动声色,只是一抹鲜血从女子嘴角缓缓流下。 天空之中,涟漪阵阵,如同一朵朵莲花绽放在天穹之上,隐约能看见那一道道涟漪之中将要出现的雏形。 荷巧正要牵引一条天外星河来此人间,在其体内竟是蕴含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 李沐春当时还被困在因果池内,但是结果林一峰要快上一步,替青衫年轻人挡下了这近乎必死的一击,所以现在的荷巧无比的虚弱,嘴唇脸色发白。 “学宫荷巧,拜见儒圣。”,即使这般,红衣女子依然起身行礼。 儒圣扶住红衣女子,让其缓缓坐下,笑容和蔼,说道:“通情达理,在你身子养好之前,礼节一事就给我免了去。” 荷巧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树下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青衫年轻人。 “那些事情交给道祖就好,你专心养伤才是正事。”,儒圣说道。 “可我欠了他太多了。。。”,荷巧摇了摇头道。 “那以后慢慢换就是了。”,儒圣笑道,随后朝马固招了招手,后者立马小跑过来。 “伏禄书院山主马固?”,儒圣问道。 “回儒圣的话,正是。”,马固毕恭毕敬的打了个稽首。 “辛苦你将荷夫子带回学宫,我跟中敬还要去办些事情,好不容易现身一趟。”,儒圣吩咐道。 马固应承下来,于是学宫这边也都离开了此地,山谷这边,就只剩下道祖,大徒弟悠然,李沐春以及泸湛,还有一位白衣男子。 “你们现在都不适宜留在他身边了。”,道祖说道。 泸湛抱拳道:“道祖,我家少主没事吧?” “心境受创,一时半会肯定是缓不过来的。”,道祖双手笼袖。 “还请道祖相助。”,说罢,泸湛就要跪了下来,却被道祖一把扶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乱跪呢?快快起来,既然我留了下来,这个摊子我肯定是拦了,只管放心。”,道祖说道。 泸湛这才起身,再次抱拳。 “您是道祖,跪一跪无所谓。”,悠然冷不丁的插上一句。 道祖斜眼过去,悠然便不再说话了。 “建议你先回京城,接下来我要带着他去一趟九守道州,你们大申如今要不太平了。”,道祖道破天机。 泸湛抬头,皱了皱眉头,然后点了点头。 “老一,送泸小友一程。”,道祖说道。 悠然挥一挥衣袖,便是从天边招来一片云彩,架着泸湛就往远处飞去。 道祖拍了拍手,看向那个一身境界全无,完全沦为普通人的李沐春说道:“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又转过头朝李相卿问道:“你取走人家修为做什么?” 李相卿拍了拍衣裳起身,走向这边,解释道:“天外天已经知晓了我的存在,而且他李沐春一身因果,与我之间的联系颇重,天外天必定有所企图,所以如今我暂时保管他的修为,等到什么时候他有足够的实力了,我再将修为归还给他不迟。” “你给人家修为都取走了,还怎么提升实力?”,道祖问道。 李相卿摇了摇头道:“以前我还是太乐观了,他李沐春,还得修心。” “确是。”,道祖早就知道了这点。 道祖走到李沐春身前,看了一眼,脱口而出:“孬。” 悠然皱眉道:“师尊,注意言辞。” 道祖对于悠然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说道:“伤心归伤心,可小友你一脸死气样是怎么一回事?伤得是我徒弟,我这个当师父的都没伤心的满地打滚。” 李沐春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救得又不是你,你肯定无所谓。” 青衫年轻人也不管身前是什么道不道祖了,直管说便是了。 悠然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吓得李沐春往后缩了缩,结果悠然就被道祖一个板栗打回了原地。 “凶什么凶?!”,道祖喊道。 悠然依旧不吭声。 “相卿啊,你去哪,就算有了那条真龙给你的一滴精血稳住魂魄,但是也不能乱来呀。”,道祖说道。 李相卿想了想,有了主意,说道:“反正当时我龙大哥给了住处,我找他去,在他身边待着,我比较有安全感。” “逮住一只羊就往死里薅?”,道祖忍不住大笑道。 “道祖怎么说话的,我去给他当保镖去。”,说完,李相卿身形一闪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道祖拍了拍李沐春的脑袋,问道:“知道我们九守道州不?” “从一峰那里听过一点。”,李沐春回答道。 “老一,动手。”,道祖突然喊道,然后悠然一把拎起青衫年轻人,两道虹光拔地而起。 李沐春一路大叫着转瞬来到云层之上。 白云在青天,原本可望而不可及,如今却尽收李沐春眼底。 眼看那离着越来越远的山川河流,李沐春心里其实都明白,此去一行再归来之时,也许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第一百零七章 过耳秋风 大申王朝一处名为宛城的地方,这一天来了个穿着儒衫的男子。只见这位男子四处张望,行事谨慎,来到一架停于书楼门口的马车旁。 自那马车车厢中递出一个有些分量的红木匣子,儒衫男子接过之后躬身致谢。 递东西的人并未露脸,只是一只手略微掀开帘子将东西递了出去。 “希望这东西对你们有用。”,马车中传来一道略显老迈的声音。 儒衫男子将红木匣子暂且放于怀中,然后作揖说道:“谢过黄老司直,我们绝对不会让司直大人失望。” 车厢内的老人笑了笑,便是自嘲道:“我黄光安从仕三十余年,为这大申卖力卖命,担当国师司直二十年已久,检举不法不下千余件,真不敢相信如今的自己却做出这等事情来,晚节不保啊。” 儒衫男子急忙说道:“这正说明黄老司直看得透彻,一心为民,心系天下。看得清楚大申的全貌,也看得见将来的曙光。” 车厢内的老人沉默良久。 “夏家的小子,可真不要让老夫再次失望了,不管是现在,还是那许久的将来。” “大申这浊世,必由我夏家颠覆之!” 车厢内的老人这才笑了笑。 “希望老夫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吧。” 马车扬长而去。 儒衫男子手里握着那个红木匣子,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手中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些,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夏家次子夏立新,在上任国师司徒书彦的帮助下进了大申内部,为自己的父亲来与一些大申内部人员牵桥搭线。 夏立新回到客栈,门窗关闭之后,这才将那红木匣子打开,里头静静的躺着一卷牛皮卷轴,大小长度跟成年男子的小臂一般。 儒衫男子小心翼翼的将其拿起,摊开,眼前景象不由得使之骇然。 这是一张十分详细的大申堪舆图,在地图之上无论是兵站还是粮站以及设置的暗哨以及关隘都用朱砂笔标注的明明白白。 城池规模,山川地脉走势应有尽有。 儒衫男子不禁大喜,两只手撑在桌面上,摇头唏嘘,即使声音再小,也难掩那种兴奋之意:“真是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眼前桌子上的堪舆图,此时此刻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比起如今他夏立新这颗人头还要值钱不少。 “一定要将这东西完好的送到父亲手中。”,夏立新自言自语道。 此次出行,无人陪同,完全就是夏立新独自来到这大申王朝,而其父亲,也可以说是整个夏家以及联合势力早已屯兵于拒虎城外的城池之中。 这可是一场足以改变大同圣州格局的战役。 作为这大同圣州最古老的五大姓氏之一的夏家,有他们来起兵诛申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隐忍了百年有余,五大姓氏家主换了一代又一代,原本国力强盛,天下太平的大申如今衰败不堪,五大姓氏就相当于一个监管者一样,你大申一旦如此,那我们就得替天行道,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大同圣州一派祥和,起兵诛申,乃之天命所为。 如今夏家掌权之人便是夏立新的父亲夏妙淳。 夏妙淳一共有四个孩子,长子夏政,次子夏立新,三儿子夏丕,小女夏平露。 夏家并不是像其他几大姓氏一般定居于某个地方,他们是零零散散,东海有,南涧州也有,而他们这一家子便是长期隐姓埋名于大同圣州以北的地方。 夏立新如今年过二十二,虽然身为次子,但是身上承担的责任丝毫不亚于家主之位,况且每次父亲都派他前去完成一些十分重要的任务,比如说这次先是会见大申王朝上任国师司徒书彦,然后便是这次负责保管黄老司直献出的堪舆图。 儒衫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众人都说,这夏家家主之位,必然是落在你夏立新头上的,可他自己并不那么觉得,除去妹妹夏平露之外,一心苦读圣贤书的三弟夏丕,如今博学多才,十步成诗,还有极其擅长带兵打仗,苦读兵书的大哥夏政,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早年在占据拒虎城以北的关外城池的时候,大哥的实力就已经早早的展现出来了,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比自己强些? 夏立新自己也没有这个想法,无论谁当上这个家主,他只希望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就足够了。 儒衫男子起身推开窗子,眼看天色尚早,决定趁早动身为妙,他如今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待。 “虽说国师大人早已为我打点好,但是一个人真的过来了,还是有些后怕的呀。”,夏立新笑了笑,用一个布挎装着红木匣子挂在怀间,出了客栈去。 这身份要是被认了出来,那绝对是必死无疑的。 夏立新倒是不怕这些,只是如果这样了,那么在其手中这份举足轻重的堪舆图就没办法送出去了。 来到一处驿站,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与一些个银子一同交了出去,还吩咐着掌柜的要快马加鞭,是寄给朋友的信,不得拖沓了。 那展柜的拍了拍胸脯,说道:“公子你这信寄我这里就放心好了,不说比那官家快,起码在这宛建附近,您去打听打听,还有没有比我们更快驿站?” 面对掌柜打的包票,儒衫男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封信是寄给他早年跟随父亲在凤文州结识的一位挚友的,其名为奉虞。当时双方父亲聊得正欢,两位年轻人也在一处包厢内谈天说地,不知道为何,夏立新由骨子里透露出对奉虞的一种信任,导致他偷偷将夏家这等大事与其说了一通。 听完,奉虞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说如果真有此事,一定要倾囊相助。 夏立新起初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在不久之前,竟然收到了奉虞的来信,说其正在前往大同圣州的航船之上。夏立新便问了父亲才得知,奉家乃凤文州第一大姓,其中有一位叫奉虞的年轻人更是天纵奇才,早年奉家所在的王朝发生叛乱,乱贼势力雄厚,明显是蓄谋良久,且用技杀死了当朝国师,而作为凤文州第一大姓的奉家,自然是出人出力,暂时顶替那国师之位的便是年仅十五的奉虞,其之筹略以及心性,可想而知。 夏立新如今倒是有些自责,别人过几年肯定是稳坐下一任奉家家主无疑了,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浪费好几年光阴。但是自己的父亲在听闻此事之后连连称好,还高兴了好几天,所以夏立新也就不再好多说什么,总之人家要是来了,尽心尽力招待便好。 东西到手,信也已经借了出去,夏立新如今需要将怀里的东西送至一处叫作梵林的地方与人交接,然后由他们将这堪舆图护送出去,只有到了那里,夏立新这一颗始终悬着的心才得以安心放下。 前国师交给了他一本象征身份的册子,如今的夏立新化名司徒赋,身份是司徒家的一位公子,拥有这个身份,无论是出城入城还是办事都是极其顺利的。 大申对于前任国师还是颇为敬佩的,那么爱屋及乌,凡事名为司徒的人士,多多少少收到的待遇都要好些,这也为夏立新避免了许多麻烦。 到了一处关隘,出了这里就相当于出城去了,夏立新递给守卫那一碟册子,守卫只是看了一眼名字,就为其放行通过了。 夏立新见怪不怪,如今的大申兵力把守倒是严了许多,特别是关隘的增设,更是前所未有的庞大,而且越靠近那座伏龙城,关隘就越多。 “所以这是隐约察觉到一丝端倪了?”,夏立新琢磨道,随后又摇了摇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矣。” 儒衫男子眼神炽热,他心中所描绘的,是那座由他夏家领导的,崭新的天下。 一年的时间,夏立新需要出走的地方一共有五处,本来约定好的日子,黄光安因为朝廷之中突然有些事务,导致拖延了半个多月,原本夏立新还可以在这宛建多待上几天,这个地方书香气息浓郁,文人特色很足,只可惜情况有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为了事情办妥,只好提前出了城去。 夏立新刚刚出城就有些后悔了,边走边往后头张望,留心身后的动静,不是因为警惕有什么人跟踪,只是在留意有无马车经过而已。为了更大程度上的低调办事,夏立新所幸连马车都不去乘坐,如今仅靠脚力还是太过勉强,毕竟他又不是什么能够腾云驾雾的山上神仙。出发之时,夏妙淳还是给了他不少一笔盘缠的,租几架马车绰绰有余。 夏立新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我是不是太过谨慎了,那样反而会露出马脚。” 好在运气不错,三四辆马车接连从儒衫男子身边驶过,其中一架还是专门拉客的。 夏立新交了些钱,因为是刚刚出城的马车,所以并无多少人乘坐。儒衫男子便是选了一个靠近车窗的位置坐下,马车继续前行,夏立新朝窗外看去。 秋风萧瑟,晚秋的风更是那么的飒然。 夏立新裹了裹衣裳,忽然间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到了梵林,还是得准备过冬的衣裳咯。” 过耳秋风,西风斜阳。 也可能一转眼,就是要白茫茫的一片了。 第一百零八章 道有险夷,履之者知 在大同圣州前往九守道州的路途之中,隔着一片东海,此时的海面上有三道人影,一人在前,两人在后。 悠然飞在前头,道祖悠哉悠哉的观赏着海面,而那位青衫年轻人则是忧心忡忡。 “还过意不去?”,道祖问道。 李沐春想了想,随后说道:“虽然我现在不太清楚一峰的出身,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于你们九州道州而言,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就算是作为朋友,我也觉得他就是不应该挡前头。” 前头的悠然哼了一声,说道:“听你这语气,好像还不太领情?” 李沐春连忙摇头,道祖瞥了一眼悠然,后者缓缓转过头去,离他们二位的距离好像稍微远了些。 “为何这样觉得?”,道祖问道。 “因为我李沐春死了就死了,可是林一峰对于你们道州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对吧?”,青衫年轻人说道。 道祖苦笑道:“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随后又拍了拍青衫年轻人的肩膀,“你不要有此想,我可以告诉你,你李沐春对于大同圣州来说,也很重要。” 道祖心里直犯嘀咕,何止是大同圣州啊,只可惜还是忍住了没有泄露天机。 “没觉得如何。”,李沐春摇了摇头。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无足轻重,那么为什么学宫中敬还要费劲这么大的心思将你从鬼域里救出呢?”,道祖问道。 “出乎情理,君子之道,肯定不能见死不救。”,李沐春觉得就是这样。 道祖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可听闻君子不救?看上去一位十四境修士破开空间在鬼域与人界来来回回不在话下,可你知道这承载了多少因果?向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沾染因果的程度可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李沐春揉了揉脸,“那我也想不通。” “所以说,能活则活,何必去死?要活得悠然自在,融入大道求自然。”,道祖顺了顺胡须,“你此次北游,是为了去那座东子崖?” 道祖这一句倒是提醒了李沐春,后者挠了挠头,最近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和意外,导致忘记了自己此次北游的目的是为何了。 “对的,那是因为小时候看到过好多幅画,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就是其中一幅刻有东子崖石碑的画面十分清晰,所以我想,应该能在东子崖找到一些答案。”,李沐春说道。 “可惜,能给你解答的人跑远了去,你小子又不早说。”,道祖撇了撇嘴。 “您又没问我,再说了,您老人家可是道祖,后生这点小心思您都算不出来?”,李沐春说道。 道祖嘿嘿嘿的笑了笑,“老道修道不精,见谅见谅。” 李沐春只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悠然的身形又离近了些,此时已经能够见到九守道州的海岸线了。 “守着你那真武观去,道州还是需要有人看着的,这里有为师就行了。”,道祖吩咐道。 悠然转过头来,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到道祖缓缓从衣袖中抽出的手之后,便咽了下去,打了个道门稽首,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迅速远去。 “我说道祖,您要带我去哪里?不先去看看一峰吗?”,李沐春问道。 “看他做什么?现在一峰气象已经平稳,就是恢复可能需要些时间,疗伤的地方有些特殊,李小友还是不要进去的为好。”,道祖回答道,“我现在带你去白云观。” 李沐春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一峰二师兄的那座道观?” “有所了解?”,道祖看向年轻人。 “也不算了解,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而且早些时候我们在红烛镇那边消灭了好些个恶鬼,那些留下来的因果就被一峰送去白云观了。”,李沐春毫不掩饰的说道,反正在这位道祖面前遮遮掩掩,不太现实,况且他李沐春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带你去取个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道祖笑着说道。 “那为何道祖不直接带在身上直接给后生看看不就好了?还省下一些麻烦事。”,李沐春说道。 “就是带不走,否则就这样做了。”,道祖回答道。 李沐春轻叹一声,“确实麻烦。” 道祖笑了笑,卷了卷袖子,说道:“李小友还真是欠打,比起贫道好像还略胜一筹。” 随后未等李沐春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以一种前所未闻的速度直直坠落地面,比起一颗天外陨石坠地还要猛烈。 哗啦一声,李沐春整个人摔进一条小溪流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很快水面便是浮出一个头来,也不见得李沐春有多生气,只是乖乖的游向岸边,然后开始拧干自己的衣裳。 道祖缓缓落地,在其身旁问道:“怎么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了?” 李沐春摇头道:“不敢不敢。” “据我所知,这可不是你的作风。”,道祖抚须而笑。 李沐春只是面带笑容,没有过多言语。 “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了?”,道祖问道。 李沐春再次点头道:“没有灵气,感受不到自身灵脉,全然是一个凡夫俗子了。” “李相卿他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也是为了你好,到时候肯定会还给你的。”,道祖解释道。 “这样就很好了,其实修不修道,现在看来,或许不是那么重要。”,李沐春淡然道。 “别人可以这样说,但是你李沐春,不行。”,道祖说道,随后看着年轻人湿漉漉的衣裳,从袖中掏出一叠衣物来,“来,换上。” 李沐春接过衣物,摊开一看,是一件青绿色的道袍,年轻人立马就要递回给道祖,说道:“这我可穿不得。” 哪知道道祖硬塞给李沐春,还吩咐道:“有什么穿不得的?在这道州这些时日,你就得给我穿这个。” 李沐春接过道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就这样双手捧着衣物站在原地。 “有意见,可以提。”,道祖笑道。 李沐春还是乖乖的换上了那件青绿色的道袍。 道祖立马竖起大拇指,“合适,你看你,仪表堂堂,再配上我这道袍,岂不是相当于锦上添花?” 李沐春尴尬的笑了笑,您的地盘您说了算。 于是身穿道袍的年轻人就这样跟在道祖身后,沿着溪流上流走去。 “我不会在这道州待太久吧?”,李沐春问道。 “不久,顶多半年时间就得回去,你以为贫道想留你啊?”,道祖说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答非所问道:“我这样子跟在您身后,别人会说您老人家在哪里又收了个弟子,不太好。” “我觉得很好,要不李小友考虑考虑,趁着贫道如今还在这里,否则哪天离开了,你再后悔可就晚了。”,道祖微笑着说道。 “算了算了,还请道祖谅解,后生道士是真当不来,做不到那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李沐春摆手道。 “没眼力见,你先别急着回答,深思熟路之后再回答我。”,道祖撇了撇嘴,双手负后向前走去。 敢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见过三教圣人,又有多少人能够有幸拜入三教祖师亲传门下。 如今道祖座下仅仅只有四位,儒圣,硬要说的话就只有中敬一位,但是其将学宫所有门生都视为亲传,所以这个不算,而西牛贺州的佛陀,亲传弟子也只有三位而已,能够被三教祖师看上眼收入门下的,天赋和福分可想而知,千万万挑一。 李沐春却是想都没想,拒绝的很干脆。 道祖心想,李相卿我搞不定也就认了,我就不信你个李沐春也收不下了,道祖转过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见到年轻人那一脸坚决的样子,还是觉得得从长计议。 道祖带着李沐春来到一处似乎早已荒废已久的祭坛前,让其站了上去,随后手指轻点,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白雾钻入年轻人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李沐春倒在了地上,自那胸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李沐春立即拉开胸前的衣裳,却是无任何症状。 “道祖?”,李沐春问道。 道祖笑着回答道:“这是李相卿多年前留在我道州的一缕剑意,如今的他自然是无法传授给你什么剑术了,所以暂时凭借这一缕剑意,让你自己好好感悟感悟。” “何为剑修?” “剑修该作何?” “为何出剑?出剑为何?” 李沐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顿时感觉晕乎乎的。 “现在不急着回味,既然你对于那些个陈年往事已经放下了很多,那么是时候走上正轨了,天下剑修千千万,你李沐春必当是其中之一。”,道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李沐春。 李沐春自然不解,开口问道:“为何我就一定是剑修?其他不行?” “剑,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百兵之君。”,道祖说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再次询问道:“敢问道祖,后生愚钝,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 道祖又给了坐在地上的年轻人一脚,“书读到牛屁股上去了?”,随后用手在嘴巴前扇了扇,“不行不行,这样说不太妥。” 毕竟当年自己也是骑牛出关。 “总之这半年时间,虽说你一身修为尽失,但是依然也能够修行,在一边领悟剑意的同时,由贫道为你夯实夯实心境。”,道祖拉着李沐春的那件道袍直直飞向云端。 “圣州之变,缺你不可。” “落落之玉,亦礲亦错。” 道祖的字字句句李沐春自然是听得认真,只是还来不及思考片刻,就被拉着瞬间远去千里。 第一百零九章 冬日未晓,风雨苍苍 大同圣州正在迎来一场由晚秋入早冬、连绵无期的秋雨,年年如此,今年也是如期而至。从昨日上午的艳阳天开始变天,阴冷的秋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挨家挨户早已备好火炉或是火盆,正围在其旁取暖。 秋雨没有春雨的细长,也没有夏雨的磅礴气势,秋季的雨水,凉意渐起,淋在身上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薄荷入嘴一般。 绵绵无绝期,可让人愁,这一点与那春雨却是极为的相似。总之雨水一停,人们就知道,该准备东西过冬以及迎接新年了。 一场秋雨,使得大街小巷都暂时归于平静,归之平淡。 拒虎城作为大申几大“天隘”之一,在城外还有数个据点城池,因为相隔较远,以前的时候大申对于这些据点城池的管理就没有那么认真,到了现在这种局面就更不用说了,能够管理好国土之内的城池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大申如今的世道世人皆知,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或是反叛。百姓不得不对于那位匆匆上任的新任国师刘捷投去不一样的眼光,能力不错,只可惜,生不逢时,从司徒书彦接过这个烂摊子,许多人还是为其打抱不平的。 司徒书彦也不是没有能力力转乾坤,只是作为上一任国师,他的眼光似乎看得更远,看得见如今的大申并不需要如何修改律法,安定民心,稳定军心,朝廷之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司徒书彦正是看到了大申如今的结症所在,才觉得自己有心无力,既然这样,自己不如先走了之,他司徒书彦的国师之威名与事迹,到他卸任为止,其实刚刚好。 大申之乱,不在朝廷,而在于天子。 如今大申的天子申维一心修道觅长生,听说十几年来还在闭那所谓的关,一直以来都是太子申康监国,可说是监国,他申康也就平日了上上朝,批阅批阅奏折而已,朝廷内外的所有事宜全权还是交给刘捷处理的,这个刘捷,年纪轻轻,能力着实不俗,还好有着一颗忠臣之心,若是换做其他人,保不准就让你大申今日还在,明天就要变个名字了。 这个新任国师刘捷也是有些奇怪,大大小小的事宜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所以导致如今的四大王府好像无事可做,如今的大申看上去也算得上太平,只有他刘捷实在是没有时间处理的事情才会吩咐朝廷其余官吏去完成,四大王府,好像就真的在这伏龙城陪居了。 允家长女允涵幼作为大申皇后母仪天下,因为申维闭关的缘故,待在宫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隔个三五天就离开宫内返回允府去,如今倒好,已经常住允府,偶尔才会回宫里看看。 允家家主允方,每天都会去一趟殿上,询问如今大申天子的情况,遇见的群臣百官无一不“佩服”。 “这位五岳侯这么闲?” “五岳侯还是这般心系天子啊。” “废话!能被陛下册封“五岳”,那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能低嘛?!” 太子每天就这样坐在书房内,没事斗斗蛐蛐,玩玩鸟,带着几个随从在宫里到处闲逛,去那个府上拜访一通,喝点小酒,便回到自己东宫歇息去了。 书房内的奏折,有一半多都是关家上奏的,心里着急的可不只是你国师刘捷,我关家可不比你闲。 纵使其他群臣百官认命,却也还是各司其职,导致如今的局面还算安稳,只是陆陆续续有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官员们,以年事已高为由,辞官隐退了去,所以现在大申朝廷的官员们年龄不过都三四十岁左右,颇为年轻,这是其他王朝之中根本见不到的。 司徒家如今的家主自从司徒书彦隐退之后,就变作了其弟镇北王司徒空,仿佛自然而然,之后自己便如同一只闲云野鹤,离开京城去了。司徒空这几日又带着几位亲信在伏龙城周边的城池走访去了。 至于镇南王府李家,李涣如今天天被允伟拉着作画,他又不太懂,就只能一边听着允伟在那絮絮叨叨,一边点头称好。允伟取景不得不说确实有一手,但是李涣看向他手里的那张画卷,不由得又移开了视线。 就当是允老他老人家一点兴趣爱好好了,反正李涣是这么想的。 现在太过安逸的生活反而让李涣觉得一点都不自在,除了每天必定会喝上一点的酒之外,好像也就那位远在天边的小兔崽子能让自己盼着点了。 李涣当即决定,去那西府看看那些小年轻们,给他们拉练拉练。 一个时辰之后,李涣扭了扭腰,总算是舒了舒筋骨,在其身前,倒了一大片。 一位名为曹时的白发老者,约莫六十岁左右,苦笑着说道:“我说王爷,你不能一无聊就往我们西府跑啊。” 那些个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们,岁数都与李沐春相近,是允伟年前才招进来的。 有一位穿着干练的年轻男子挣扎着站起身来,脸颊上肿了好大一块,支支吾吾的说道:“曹老说的是!王爷下手也忒狠了些。” 说完,他又看向身后不远处已经爬起来以坐姿调息的女子,不由得咧嘴一笑。 “闵刚,你小子要是不替江曼挡那一下,我或许下手更狠,还好你小子开窍了许多。”,李涣笑着说道。 年轻人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解释道:“朋友之间,理所应当嘛!王爷说的什么,闵刚听不懂唉。” 不远处那位名为江曼的年轻女子好似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依然盘坐着内敛气息。 李涣拍了拍手道:“大家都很不错,满了十八岁的,今儿个去曹大人那领酒喝去。” 原本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们听到这个消息立马都爬起身了,好似浑身充满了力量,振臂高呼。 曹时笑道:“王爷说笑了,在下哪有这么多酒给嘛。” 李涣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平时可没少给曹大人你送酒啊。” 众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又有一位名为李树才的年轻人一下子崩了起来,指着曹时喊道:“好啊!曹大人,克扣王爷给我们的酒水是吧?!” 结果一呼百应。 “曹大人这就不厚道了!” “快快快,今儿个曹大人得把之前欠着的都给补上!好不容易王爷放话让喝酒的!” “曹大人得多准备些下酒菜,我们这都没吃上一口的。” 曹时双手负在身后,把头转向一边,装傻。 “王爷啊,你这来的不是时候啊。”,曹时苦笑道。 李涣想了想,点头道:“那这样吧,今儿个全都叫上,我请客,大家上东府去,刚好今天泸湛那小子回府。” “西府如今在册的有多少人?”,李涣又朝曹时问道。 “回王爷,二十七人。”,曹时说道,“光是年轻人就有十五人之多。” “好事好事。”,李涣笑道。 听到这个消息,闵刚又大声问道:“泸大哥今天要回府?!” “是啊,前几天写了封信,算着时日,应该就是今天。”,李涣说道。 “敢问王爷,听说泸大哥这些时日全都是跟着少王爷走江湖去了,这事可对?”,李树才又问道。 李涣笑着说道:“此事不假,到时候可以让他给你们讲讲这一路上的事迹。”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在听到泸湛即将回府的这个消息后,那位盘坐在人群中的年轻女子江曼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闪烁,脸上略微带有浅笑,那是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这一切都被闵刚看在眼里,他本就是这类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原本高兴至极的年轻人此时心情不由得一下子就低落了去。 李涣自然是看的见,轻轻摇了摇头,出了门去。 “无端饮却相思水,不信相思想煞人呐。”,李涣喃喃自语。 “好诗好诗。”,曹时笑着说道。 出了府上的武馆,除了曹时,李涣身边又多了两位身影。 身后背剑,腰间却佩刀的面纱男子。 一身腱子肉,身材魁梧且高大,脑门上缠绕着一根白色细带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 “鱼保,卓峰,辛苦二位了。”,李涣说道。 两人同时抱拳道:“王爷客气了。” “除去你们两个之外,回来几个了?”。李涣又问道。 鱼保回答道:“回禀王爷,太叔冠与伍弘前辈已经归府,如今正在屋子里休整。” “都没受伤吧?”,李涣问道。 “小伤,不足挂齿。”,卓峰拍了拍胸脯。 “那就好。”,李涣领着三人向前走,“说说看。” 卓峰点了点头,说道:“除了伏龙城外,大申各处凤隐士随处可见,半个月前在那柳明城出城后,有两位一直偷偷摸摸跟了一路,最后被我与鱼保联手做掉了。” 李涣点了点头,“必要时可以出手,不过做的要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 “这是自然,他林子肖绝对不会发现柳明城少了两位凤隐士的。”,鱼保说道。 李涣抬了抬手,示意卓峰继续说下去。 “大申调兵各大城池,关隘数量大范围增多,这些事情,相信王爷都知晓。” “玉门城那边,夏军要动手了。” 李涣挑了挑眉,“时间?” “明年开春。”,卓峰说道。 “不早了。”,李涣算了算时辰,随后面向曹时,“明日还得麻烦曹大人跑一趟镇北王府和功勋侯府。” “曹时领命。”,曹时抱拳道。 事情汇报完毕,李涣便笑着对鱼保二人说道:“一路辛劳,今日去酒宴,你们两个也来东府坐坐吧。” 鱼保抱拳笑着说道:“王爷好意心领,如今西府缺人,总得有人看着,我与卓峰不方便去。” “鱼兄所言极是。”,卓峰说道。 “那倒也是,只能再辛苦二位了。”,李涣说道。 “如果王爷实在有心,可以命人将酒水以及佳肴送来西府也不是不行。”,卓峰笑道。 李涣指了指魁梧男子,笑着说道:“你呀,就馋我那点酒水。” 卓峰憨笑着挠了挠头,鱼保也是笑着站在一旁。 “没问题,到时候准时给二位大人送来。”,李涣微笑道。 “大人这称呼可不敢当,不敢当。”,卓峰与鱼保抱拳道。 傍晚,雨水依旧下个不停,李涣一人撑着伞走在回东府的路上,刚好经过一睹围墙。 里头是李沐春他娘亲的院子,也是年轻人离开府上的地方。 李涣轻叹一声,院子里那一株桃树此时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 雨势下得大了些,不经意打在手背上,秋雨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清,凉。 第一百一十章 急军先行(上) 舞榭歌台。 夏妙淳刚刚才观赏完一场盛大绝伦的乐会,此时正坐在长案前,思绪远游,这场乐会,明显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本就不想如此,只因为这场乐会的戏子是夏家一位表兄弟的熟人,一路演绎至此,刚好碰上,说什么都要让他夏妙淳看上一看,毕竟牵扯到宗族也不好拒绝,他夏妙淳别看贵为一族之长,平日里可没什么架子,就连家族里那些个族老都觉得他有些神经大条,但是偏偏诺大的家族中又暂时找不出比他夏妙淳更出色的领导人了。正是这样,才使得本就不爱看乐曲的夏妙淳硬生生的在此地坐了个把时辰,时不时还要把酒言欢,显得乐曲很符合他心意。 乐会一结束,夏妙淳便是长袖一挥,到场的戏子们会意,纷纷辞去,乐工们也很识相的退下府去,琴声、琵琶声,一切的管弦交悦声似乎在此府上内余音袅袅,但是夏妙淳并不怎么回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长案上的酒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门缓缓被推开,缓步走进来一位老者。此时的夏妙淳已经入迷,丝毫没有察觉。老者只是一笑,笑得很浅,点头示意刚刚进来的守卫在门前候着。 房间内的大门再次关上,这位老者轻咳了几声,发现坐在长案前的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便使劲拍了拍桌子,这才将夏妙淳思绪拉回。 夏妙淳拍了拍胸脯,说道:“我说禹老,下次您老人家过来的时候动静大一点,您这如此仙气飘飘,每次都将夏某吓得不轻。” 来者正是如今夏妙淳这支庞大军队的军师禹承,其今年七十有六,但是丝毫不见其外貌上的颓态,就连头发都还是一头黝黑,看上去就像一位不过知名之年的男子。禹承四十五岁的时候便进入夏家办事,入军辅佐夏妙淳,可以说如今这支完全足以与大申碰上一碰的军队少不了他禹承的功劳。建军、蓄圣州以北之民心、出谋划策帮助夏家占据了大申北方拒虎城外几乎所有的据点、散城,功不可没。 禹承笑道:“主公,这你就得凭良心说话了,我哪次过来找你,你不是这般神游太虚?” 夏妙淳挠了挠头,笑道:“好像是这个样子。” 禹城在离着夏妙淳不远处的一张案几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方才乐会看得怎样?我听说他家才艺不输大申皇宫里那一批伶官。” 夏妙淳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东西从来就不感兴趣。” 禹城笑了笑,站起身来开始在这较为宽敞的房间内踱步。 “这地方不错,我看今天这场军议就在此处,你看如何?”,禹承问道。 夏妙淳环顾四周,这个房间他还是第一次来,是那个表兄亲自安排的。 “您是军师,自当是由您来安排。”,夏妙淳笑着说道。 “主公也要有主见的啊,凡事都靠老夫,你夏妙淳就不怕老夫造反啊?”,禹承说道。 夏妙淳一听,立马起身抱拳道:“那到时候还请军师留我一命,还能为您上阵杀敌呢。” 禹承指了指长案前那个看似认真的男子,笑骂一声,然后朝着外头走去,还一边吩咐道:“诸位将军马上就到,你身后那张布帘可以拉下来,然后将这张堪舆图挂上去,军议可是大事。你身为军中之帅,又是夏家家主,架子多多少少还是得有的,要做出表率来。” “今日只是召集一部分将领,战前准备,难免要细水流长。” 禹承从袖中摸出一张十分宽大的图纸,夏妙淳看向身后,将那块布帘拉起,随后那张图纸不断变大,漂浮着挂了上去。 图纸展开,是一张扩大了数十倍的大申堪舆图。 “轻重之分,我还是把握得住的,军师放心便是了。” 禹承点了点头,出了屋子去。 夏妙淳背过身双手负后仔细端详着那张堪舆图,就好似整个大申的疆域缩小了呈现在其眼前。 高大男子笑了笑,这张堪舆图的模板正是远在大申境内的夏立新送来的。 “立新呀立新,办事效率是越来越快了呀。” 很快,陆续有人进到这间屋子里,夏妙淳身前站着数位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禹承接着施以秘法,将这间屋子外隔绝出了一道法阵,以免有人窥探。 如今站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今后在战场上起到十分重要的将领。 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看向那张堪舆图,率先说道:“这大申堪舆图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大事在即,每一步都不得拖沓呀。”,夏妙淳回答道。 此人名为李奇,在这支军队中为粮官,负责战时押运粮草工作。 “看来大申内部还是有不少聪明人的,心里清楚如今是个什么局面。”,一位身披轻甲的男子说道,此人脸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眼神无时无刻透露出一种坚毅。此人名为须诚,很早便跟了夏妙淳,如今也是让其掌管数万骑兵,是为屯骑校尉,充当先锋。 之后陆续有人开口,无非就是夸赞夏立新的办事妥当,以及许久不见的问候之语,毕竟不是像夏妙淳这样的主公,其余将领还是有事要做的。 禹承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开始今日的军议。” 众人便一改神色,不再多语。 夏妙淳侧过身子,好让大家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张堪舆图的全貌。 “我军屯兵在这关外散城已有数年之久,如今时机已到,兵足将广,是有能力与那逐渐羸弱的大申打上一场的。我军占领的这几座关外据点已然容不下这么多将士,所以说在接下来的数月时间,我军要将所有的辎重器械以及军队向前推进,距离那拒虎城要近,但是不能被其发现,夏立新还在大申境内游说走访,还需要些时日,所以我们不能大动干戈。” 夏妙淳看向须诚,问道:“须将军,有何想法?” 禹承一挥手,位于夏立新身后的那张堪舆图再次漂浮起来,然后在诸位将领身前悬空停滞,在图纸之上的山山水水不断隆起,活灵活现。 须诚看了一眼地势,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军骑兵近十余万人,要想在短时间内进军并且悄无声息我自认为是做不到,所以末将提议,将骑兵每队编制为每卒,队形分散,与同李将军的粮草队伍一同前进,数月之间,玩把余人,应该不成问题。” 夏妙淳点了点头,朝李奇问道:“李将军的粮草队伍可有安排?” 李奇抱拳道:“回禀主公,自然是有。如今马匹剩余,那么可以由牛换马,三马齐驱拉动粮车,由一车十石变作十五,这样既能跟上须将军的行军速度,也能在短时间内将粮草蓄积与拒虎城外。” “不错,那就这么去办。”,夏妙纯说道。 禹承摊开一掌比在山水图前,说道:“诸位将军且看。从玉门城一路南去,与拒虎城相隔百里之处,是为两山相夹之地势,前些日子派人前去勘察过,依山傍水,密林片片。” “粮草先行是不错,但屯粮之地必须要选择妥当,潮湿之地,不行,常年日晒之地,也不行,而在此处,恰好有一处水湾,岸边地势平坦,白昼日照一半阴凉一半,乃我军屯粮大好地,可做据点。” 禹承指了指言语中提到的那片区域。 “公西山将军,你先领百余工兵,乘轻车数座,快马加鞭赶赴我所提到的两个位置,连夜铸造据点,营帐为后,屯粮之仓为先。三个月时间,能造多少便是多少,到时候传令回府,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开始运粮之时。” 名为公西山的抱拳领命。 “公将军刚从远地回来,这下又得麻烦你了。”,禹承说道。 公西山说道:“军令在上,岂敢不从?既然是我公西山的使命,必然无条件服从。” 这位公西山,其祖上三代都是大申大臣,早年因不满大申天子而被夏妙淳亲自说服,这才得以加入夏军效力。原先还在大申的时候其就司职虎贲校尉,掌管轻车数以万计,如今到了夏家军账底下,夏妙淳依旧让他担当旧职。 “公将军可以命人去准备了,明日起便要出发。”,禹承吩咐道。 公西山朝诸位抱拳,然后退出房间去。 之后留在屋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围绕着一旦开打,该成如何阵型展开议论,这些在禹承看来,都还是纸上谈兵。 “今日之事,主要还是在于粮草,不过诸位将军也不能闲着,除去李奇、须诚之外,羊进,乐谦,你们要将我们安置在前方的暗哨向前推进,人手不够可以再派遣,要将这条线拉长,以防大申碟子渗透,如今正直准备阶段,我们的行动是绝对不能被其发现的。”,夏妙淳吩咐道。 羊进与乐谦分别领命,随后立即亲自领兵出了城去。 今日军议暂且结束,李奇与须诚也各自退去,房间内又只剩下夏妙淳与禹承二人。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越早做完越好,要是这个节骨眼上被大申发现了,可对我们相当不利啊。”,夏妙淳依旧盯着那一幅山水图。 “请相信我军将士,他们的才能,不比谁差。”,禹承笑道。 随着夏军的行动展开,大申与不知道未来能否被尊称为的“大夏”改天换地的一战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急军先行(中) 作为大同圣州的最北端,接壤海面,与九守道州隔海相望,风大且咸湿,再加上秋季这场准时落下的雨水从南到北将大申整个覆盖,使得如今这里是一夜之间天气便是变得恶劣起来,即使是关外的散城与据点也躲不过这场晚秋凉雨的侵袭。 天上的雨水稀里哗啦下个不停。 夏妙淳与禹承撑着竹簦,缓缓行走在玉门城的雨幕之中。前些日子街上喧闹的场景荡然无存,临街的店铺门依然开着门,只是这些掌柜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应该是这场并不怎么符合时节的大雨让他们少了许多生意,即使这般,有些掌柜的依旧忙里忙外,似乎这场大雨,丝毫没有对其生意造成影响,只是为平常的生活多增添了一份不同的韵味罢了。 天上萧萧雨,长凳檐下坐,风伏雨秋纷纷。 今日无事,秋水煮酒。 “这漫天大雨滂沱,偏偏这个时候出门逛逛,看你选的好时辰。”,禹承埋怨道。 夏妙淳笑了笑,说道:“这不是许久未曾在这玉门城里走动走动了,就现在有些时间,否则到时候见到了我那两个儿子,又有的忙活了。” 禹承看了看街边,说道:“大公子与三公子是今日回城?” 夏妙淳点了点头道:“就是不知道是今日何时,看着天色也看不出来如今是什么时辰啊。” 天上乌压压的一片,日头公早已被遮掩的严严实实。 在城中逛了一圈,街上零零散散还是有些人的,冒雨奔跑的年轻人,喜欢在雨中玩耍的孩童们,驾车赶路的男子,与配偶撑伞赏雨的男女,他们与那些还开张的店铺一样,是在这大雨滂沱中不可多得的景象。 街上的百姓自然认不出他夏妙淳来,当年暗地里拿下这座位于大申关外最大的散城之后,夏家势力渗透,事情做得十分了当且悄无声息,城中兵卒全部解决,然后迅速控制了城主府,这一切太过迅猛,是得城里的百姓都还蒙在鼓里,自认为还是大申的子民,实际上已经成为“大夏”的第一批居民了。 回到城主府,就有一位下人来报。 “禀报家主,大公子与三公子已经返回,在厅前候着了。” 夏妙淳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禹承赶往城主府的议事厅。 大公子夏政,是身材最为接近夏妙淳的儿子,只见其身穿一身轻甲,手里提着铁盔,正坐在厅中的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而在其身旁,便是一位身穿直缀的男子,看上去就是斯斯文文,是夏妙淳的第三个儿子夏丕,这位三公子的文学才智十分突出,最喜欢与军师禹承探讨军中之事,时常能够提出自己不一样的见解,或是为决策查漏补缺。 夏妙淳对于自己这几个孩子都十分看好,喜欢程度一致,不过要说偏爱一点的话,那当然是属自己最小的女儿了。 见到夏妙淳上前,夏政与夏丕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父亲,军师。” 夏妙淳伸手虚按几下,示意继续坐着便是了,然后与禹承相继落座,守候在一侧的下人们立即就将煮好的热腾腾的茶水端了上来,随后禹承一个眼神,下人们会意,纷纷退下厅去。 “去了这么久,接下来就好好在府上休息,如有军务,再听吩咐就是了,你们两人东跑跑西跑跑,军中又不是缺人,再如何,我夏妙淳也不能苦了我的两个儿子呀。”,这位高大的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清甜。 “父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正因为我们是您的儿子,在这军中才要多干事才对。”,夏政笑着说道。 “大哥所言极是,父亲在军中的威望自然是够的,我们到时候一定是要随父亲带兵打仗的,在这军中没点威望可是寸兵难遣啊。”,夏丕附和道。 “也对也对,但也不用三天两头就往军中跑,既然提到这些,那为父便顺带问上一句,军中兵卒都安排得怎么样了?”,夏妙淳问道。 夏丕回答道:“在这城中虽说已经安插了上万户人家,但是地盘还是太小,所以我们在城外的一些能够居住的地方为其搭建了房屋近千户,还有一些个据点中,这些将士们居住在营帐中已经数年,勉强还是将这百万大军安置下了,这一点还请父亲放心。” 夏妙淳点了点头,听到夏丕将此事已然安排妥当,但是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这百万大军是如何瞒过大申的碟子从而能够安稳屯聚于大申关外的,这个方法还是夏丕当时提出来的。如今夏家的将士们都是一副普通百姓的装扮,所有的盔甲以及武器都是隐藏在其居住的家中,军中什么时候下令,就什么时候整装待发,只留一部分代替原本大申城内守卫的兵卒像往常一样,常年佩戴盔甲轮番换岗。这样一来,大申只会觉得关外这座玉门城越来越繁荣,人口数量越来越多而已,殊不知这些多出来的百姓背地里确实一支精良的军队。平日里,这些兵卒还得外出务农,开垦荒地,否则城中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口粮还得是个问题,不过所幸眼下并无大碍。 “眼下也只能再委屈一下将士们了,过不了多久,等到准备工事一旦完成,我们立即发兵。” “哦对了,我军粮草部队配合工兵队伍已经先行出发建筑据点去了,到时候丕儿你可以从城中安排一些将士去那边待命。” 夏丕点了点头。 “政儿你与须将军联手训练的那一支先锋军进展怎么样了?”,夏妙淳又问道。 夏政回答道:“营下五百弓骑手,如今都已熟练马术,保证能够在任何地形上穿梭自如,就是如今的骑射技术还未曾达到我的预期,孩儿争取在这半年内将其完完全全的训练出来。” “那你可得好好辅佐须诚将军啊,在训练军队的同时,也要虚心向须将军讨教一些方法与经验,可不要光顾着训练别人,将自己落下了啊。”,夏妙淳提醒道。 “孩儿知道。”,夏政回答道。 这些事情汇报,无非就像拉拉家常,禹承坐在一边,看似陪伴在夏妙淳身侧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听着他们父子三人聊些军务,实际上在其识海中,禹承早已开始推演各项出兵事宜,身为一位力魄境修士,精力比起他们这些武夫和普通人当然是要充足得多,当然不能像他们这样时不时坐下来好好休息一番,而且身为军中之师,禹承肩上的担子自然不会轻到哪里去。 “话说,学宫那边的批文说的如何了?”,夏妙淳朝禹承问道。 禹承摇了摇头道:“学宫最近好像在忙些别的事情,导致暂时没有空闲去批阅我们的申文,不过最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此事了。” “学宫前些日子回过信,还是有些犹豫,他们觉得大申不缺什么,只是需要换上一个天子而已。” “那我们这不就是在帮大申的忙嘛。”,夏妙淳说道,随后神色又略微有些凝重,“无论我们战前工事准备的再好,没有学宫的批文,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牵扯到一个大王朝的改朝换代改天换地的头等大事,都是必须经过学宫的批准才可以实施的。学宫要为这天下着想,一旦两军开战,那么必定会是一场持久战,眼下修士界又是这等局面,学宫当然得好好慎重考虑一番的。当然,如果一旦开战,学宫只会作壁上观,绝不会插手这等战事,最多只会派遣一两位在暗中盯着某处战场,以防意外情况。 “我相信学宫定然是会批准的。”,夏妙淳站起身来,走到厅前,看向那茫茫雨幕,“学宫一旦批准,那么万事俱备,就只等立新的消息了。” “二弟他如今身在何方?听说前些日子将那大申堪舆图安稳送了过来,那可是大功一件。”,夏政笑着说道。 “还在大申,他身上还有要事没有办完呢,再等一个月,如果学宫还未批文的话,可能还要立新亲自去一趟学宫。”,夏妙淳如此打算道。 “羡慕二哥啊,当时就应该与二哥一同前往的。”,夏丕倒还有些遗憾。 “去这么多人作什么?又不是去观光赏景的,丕儿,可知道其中的凶险程度?一旦你二哥身份被发现了,我们一切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白忙活了,而且你二哥很可能还会因此丢了性命。”,夏妙淳解释道。 夏丕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所以说,这等事情还是只能派遣二哥去才对。” 对于夏丕的这一套说辞,夏妙淳只是微笑,端起杯中的茶水,准确来说可以说是糖水了,依然在手中发烫。 夏立新在走之前特意在府上备了些许果梨以及杏仁,为得就是让自己的父亲能够喝上一杯能够助缓秋天燥热之气与寒冷之气双管齐下的天气,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父亲有肺病,虽然不太严重,但是有的时候依然干咳不止。 夏妙淳身体上这事,可谁都没有提起过,包括军师禹承。 并不是说夏立新如何孝顺,夏妙淳从中发现的,更多还是夏立新那种“随事立体,见乎精要”的行为作风。论军武,他比不上他大哥,论才智,他也比不上他三弟,可是在军中威望不知为何,就是比起这二位要大得多。即使夏立新总是说自己如何如何平庸,可他夏妙淳可不觉得这是平庸。 此方天地该当如何? 即要一元复始,也当破旧立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急军先行(下) 时光容易过,岁月莫蹉跎。 秋季已过,如今的日子都已来到了大同圣州冬季的第三个月,距离那除夕夜也不过几十来天,即使这般,屯军在大申关外玉门城内的夏军将士们也没有什么空余时间去准备大年三十的那场百家饭。 夏家家主,也是如今这支庞大军队的主帅夏妙淳此时正站在城头放目远眺,依稀能够见到不远处的地方已经飘起了细雪,气温骤降,纵使如何寒冷,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年四季总是这般轻快的着装,毕竟一位化劲境的武夫,凭借那一身血气方刚,自然能够抵御寒意的侵蚀。 夏军的粮草部队已经大致上将维持这场战争前期的粮草囤积于距离拒虎城不过百里外的据点之内,禹承已经逐渐命令隐藏在前线的那些碟子们陆续回城待命,对于军纪的整顿以及军队的操练愈加频繁,此时的夏军已经逐渐将这支锋芒毕露的军队展示在了城中百姓的面前,一切准备就绪,就算是如今他大申的碟子探查到了也无关紧要,从内地调兵来到边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最少半年之久,而夏军如今大举压境,禹承算过,只需个把月而已。 万事俱备,就等夏立新什么时候返回军中,到那个时候,便是夏家出兵伐申之时。 夏妙淳独自站在城头一杆旗帜下,手里拎着一个酒壶,里头却不是酒水,而是热过的茶水,早些年在征战这些大申散城据点的时候,夏妙淳就已经发誓解酒了,按他自己的说法,什么时候攻破那座伏龙城,再去喝得个酩酊大醉也不迟。 禹承提着个炭笼,身上披着大衣,缓缓登上城头,站在夏妙淳身边,那位高大的男子看了一眼因为需要瞒天过海而插在城头的大申军旗,不由得笑了笑。 “军师你身为一介修士,怎地比我们这些武夫还要怕冷?”,夏妙淳笑着说道。 禹承微笑着回答道:“纵使境界再高,作为人,还是要有些“人气”的,我就喜欢这样。” 即使走上了修道之路,一年四季,无论酷暑炎热还是寒冬冷风,禹承从不刻意运转体内灵气去阻挡这些,反而是顺其自然,该如何如何,而且平日里禹承也喜欢收敛起息,与其走在一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其施展什么法术神通,根本看不出来这位早已年近八十的老者是个山上神仙老爷。 夏妙淳呼出一口白气,笑道:“这是好事。” “学宫那边的批文还未下来吗?” 禹承此次前来就是因为这事,缓缓的从袖中抽出手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卷卷轴递给了夏妙淳,“不巧,刚到。” 夏妙淳接过卷轴摊开,先不说内容写的是些什么,最下角那一方独属于学宫的文印落款,就足以让他夏妙淳喜笑颜开。 “这下就真的是什么都不缺了。”,夏妙淳将学宫批文抵还给禹承。 “在正式开战的时候,学宫共计会派出四名修士隐藏在天幕盯着战场,以免两军阵中的修士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出来,毕竟山下王朝之间的战争,修士过多插手的话,性质就大变样了。”,禹承提醒道。 “我们军中除了军师是一位修士之外,好像也就百来人,境界也都不高。”,夏妙淳在心中清点。 禹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毕竟一些军工,修士动手比起兵卒,效率没得说。” 夏妙淳忽然想起某事,便问道:“不是说从墨家与兵家请了几位前辈过来助阵吗?人可已至军中?” “墨家五人以及兵家三人已经前往位于前方囤积粮草的据点之中了,这个主公大可放心。墨家的攻城利器以及兵家的兵法帖都会为我们此次出征多上不少赢面。”,禹承回答。 夏妙淳说道:“我们拥有墨家与兵家一共八人相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他大申这些人才数量远超我们,虽然我们如今手握兵卒百万,依然有些吃力啊。” “主公己不自信,又何以信与他人?”,禹承笑着说道。 夏妙淳更是笑得眯起了眼睛,不自觉的拍了拍城墙墙边,“皇室衰微,朝纲不济,天子摆手,民心不聚,我又拥有大军在手,君臣一心,前可南下吞拒虎,后可退守玉门关,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岂能萌生不自信之心?优势大大在我。” 禹承作揖道:“主公能有此想,臣子们便能有此做。” 人生百年几今日?夏家包括他夏妙淳和军中将士都已经隐忍了许多年了,没有再比当下更适合的时机了。 此行必胜,此战必捷。 “关于李家那边。。。”,夏妙淳忽然说道。 “里应外合之技不知为何,大申竟是有所察觉,伏龙城中近些年大设关隘,诺大的伏龙城近乎百步一见,针对之势已经十分明显了,只是镇南王十分沉得住气,大申也不敢轻举妄动。”,禹承回答道。 “真是苦了镇南王,家族世代忠良,只可惜要毁在大申手里了,为了镇南王府上下的安危,我们还真的得兵贵神速。” “开始即难点,拿下拒虎城恐怕要点时日吧?” 夏妙淳看向禹承,后者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再如何兵贵神速,也要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这还是不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得亏主公你选择从拒虎城下手,多难。” 夏妙淳说道:“先苦后甜,一旦拿下拒虎城,我们与大申就有了更多周旋的余地了。” 禹承将炭笼放在脚边,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在微微炭火上暖上一暖。 “主公,还有一事未曾告知。” “说说看。” “镇南王有一独子,如今正游历在外。” 夏妙淳听闻眼前一亮,“哦?还有这事?可有其行踪?” “听闻是在白良山一带现身过,不过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况且前线的碟子已经尽数收回,所以此事也就没了下文。”,禹承回答道。 “原本当年与镇南王交谈的时候,是想要让其加入我军阵中的,只可惜被其拒绝了,不过既然他的儿子如今还在外游历,那么是不是可以请进军中,壮我军威?”,夏妙淳问道。 禹承笑着点了点头,“我与主公不谋而同,镇南王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有本人,如果能够说服他的儿子,在军中的效果不一定会差。而且前些年据碟子来报,这位李王府少王爷在年幼之时,名号就已经在伏龙城中家喻户晓了。” “马上抓紧去办此事,既然人还在大申境内,那我们更要尝试尝试,对了,麻烦军师你亲自书信一封寄给立新,叫他多多留意此事,切记,不可强求。”,夏妙淳吩咐道。 “领命。”,说完,禹承便提着炭笼离开了城头,独留下夏妙淳守在那城头上,迎面而来的是逐渐飘大的雪花。 大申境内,几个月前就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在大街小巷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人们踩在其上,嘎吱嘎吱作响。反观下雨天没人,大雪天倒是人来人往。 夏立新披着个裘衣,正坐在一家茶馆里喝上一点热酒,吃上几碗凉面,听说这样式的吃法是当地特色,几口冷面进嘴,再配上几口热酒,还真不是一般滋味。夏立新已经在这处梵林待了好几个月了,他都已经去过一趟附近的学院拿到了学宫的批文,然后又返回了梵林。前几日父亲那边来信,说是让其再等上几日,稍安勿躁。夏立新也没事可做,就把这座梵林城逛了个遍,当地美食吃了个遍,好几本山水游记以及儒家经典反复读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内容都能够倒背如流,可想而知,这位儒衫男子是多么无事可做。 吃完最后一口凉面,壶中还有些许热酒,夏立新便叫小二打包带走了去。 出了店门,没了火炉的熏陶,儒衫男子立即觉得寒意传入四肢百骸,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夏立新搓了搓鼻子,将裘衣裹得紧了些,说道:“可不能在这里得了伤寒啊,误事。”,随后又摸了摸怀中那本书籍,“我全身的家当可都在这里了。” 书籍名为《编年》,是大申的史官通过古籍编纂出来的老黄历,记载了从天地分割之初大同圣州各大王朝之事。夏立新很早之前就对此书有想法,只奈何根本没有渠道获得,这还是当时与前国师司徒书彦交谈之时提过一嘴,司徒书彦便点拨了一下,再依靠“司徒赋”这个名号,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除了父亲交代的事情之外,此书也是其来到大申的原因之一。 儒衫男子从此书中又联想到了与司徒书彦之前的那一番对话,尴尬的抹了一把脸。 “父亲也真是的,为了前国师大人能够助我军一臂之力,要我说话自信一点,现在想想,当时说的都是些什么啊。” 夏立新低下了头,不由得叹息连连。 什么能够改变整个大同圣州格局,什么脑子好使,现在想起来,夏立新能够打个洞立马钻进去。 “在曾经担任过一国之师的人面前说那些大话,夏立新啊夏立新,不得不佩服你,胆子不小。” 毕竟当时他可不是代替个人,在其身后可是整个夏军阵营啊。 “一定要低调些,今后这些大话,就让大哥和三弟去说就好了啦。” 儒衫男子晃了晃头,暂时将此事搁置,看了一眼依旧在飘雪的天幕,一路小跑回了客栈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归去来兮 真武观的一处庭院内,悠然一拳而至,如同闷雷炸响,拳罡带电,狠狠的劈向身穿道袍的李沐春,后者直接被这一拳给打飞至空中,还未等他恢复过来,悠然的身形又出现了在其身旁。 这位真武观观主板着脸,说道:“今日是最后一次,师尊吩咐过,让我拳脚稍加重一些。” 一拳至,拳拳至。 李沐春如今就像一个蹴鞠,在空中来回滚动,全然不见那一位紫色道袍的稚童。悠然这每一拳看似势大力沉,却又刚好击打在一些个穴位之上,力度足以让人吃痛,又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原本身上沾了许多灰尘的李沐春,转眼间又被悠然一拳打散。 转眼间,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上,有一处空间开始波动,从中走出来一位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 李沐春捏了捏胳膊,脸上的表情疲惫且忍痛不止,踉踉跄跄的走向正盘坐在一座石台上的道祖。一到其跟前,道袍男子便一头栽了下去,翻过身就这么躺在石台上。 闭目养神的道祖睁开眼睛,笑道:“今儿个又锤炼了哪里?” 瘫在地上的李沐春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舒经络,通穴位。” 道祖嘿嘿的笑了笑,问道:“我那首徒的手法可还满意?” 李沐春只是翻了个白眼就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更别提再多说几句话了。 来到道州的这一年里,李沐春一直在遭受来自真武观观主,道祖首徒悠然的体魄锤炼,每日六更醒,由道祖亲自送往真武观,直至正午又由悠然返送回来。经历过了一年的锤炼,李沐春似乎早已习惯了那种痛疼,回想起第一次遭受羽升道长拳头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将胃里的东西吐个一干二净,整个人的四肢百骸就如同像是扭麻花一般尽数扭绞在一起,好几次李沐春都疼得昏死了过去,不过很快又被羽升道长的拳头给打醒,醒了又晕,晕了又醒,肉体和精神上的双倍折磨。 不过好在李沐春挺了下来,并且在刚开始的几日吼得跟杀猪一样,之后开始便一声不吭。 如今的李沐春肉身十分玄妙,完全超脱凡人的那种血肉之躯,体质完全不输一般武夫,换一种说法就是变得更挨打了。 “今次是最后一次了吧?”,李沐春逐渐缓了过来,开口说道。 “没错,三百天的时日,共计是三十六万八千五百四十四拳。”,道祖说道。 李沐春爬起身子,锤了一下石台面,终于是爆了一句粗口。 不远处的天边,雷云逐渐凝聚,闪电带着火光四溅。 李沐春便重新跪坐好,打了个十分板正的道门稽首,嘴里嘀咕道:“后生李沐春多谢羽升道长栽培。道长真不愧乃道祖之下的道州第一人,无论是道法还是拳法实乃普天之下举世无双。道长道长,这份栽培之情,等后生有能力了必定偿还,最后诚心祝愿道长早日修得仙风道骨,羽化成仙。” 那天边的雷云逐渐散去,很快又变得天青云白。 道祖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 “我看你小子就是个马屁精转世!” 李沐春瞥了道祖一眼,哼了一声,“全是后生肺腑之言,道祖前辈怎么能说是马屁呢?” 道祖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手中的拂尘甩了甩,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淡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不由得微笑道:“贫道能够给你的也就只有这能让剑修能够随心所欲出剑的体魄了。” 李沐春听闻,一路爬到道祖身边,问道:“后生好不容易见道祖一次,您老人家看看,能不能教我几招道法,或是给几张符箓也好啊。” 道祖用手中的拂尘挥了挥,将李沐春赶走,气笑道:“薅羊毛也不是像你小子这么薅的,那一道收玄心决贫道都为你完善了,还不满足?” 李沐春对于道祖这番话置若罔闻,嘟囔着嘴道:“一件保命的东西都不给嘛?” 道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拂尘递给了李沐春。 “拿着,跟个钱眼子似的,这浮尘关键时候能够救你一命。” 李沐春小心翼翼接过那一节浮尘,仔细端详之后,并没有因为其相貌平平而嫌弃,打了个道门稽首谢过之后,立即将其收回到腰间的“金蚕”之中去了。毕竟是道祖给的东西嘛,像他们这个境界的人,肯定都喜欢返璞归真。 “道祖准备什么时候将我送走?”,李沐春坐在原地,双手抱膝。 道祖笑着说道:“收了贫道这么多东西,就不能不走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道:“后生得走啊,也不知道道祖前辈看上了后生哪儿。” “你跟一峰一样啊。”,道祖说道。 李沐春立即摆手道:“道祖严重了,您老曾说一峰他是万年来九守道州道门气运最强的人,他可是承载了整个道州的未来,后生肯定是比不了的。” 很快便有一只大手按在了李沐春的头上,道祖又说道:“所以我才说你跟一峰一样,在你身上的气运驳杂,但是强度绝对不低于这世上任何一位修道胚子,包括林一峰。” 李沐春眼帘低垂,缓缓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后生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圣州,一辈子待在京城里。” 道祖便问道:“后悔了?” “那倒没有。” “人生在世,多是身不由己,没有那么多称心所愿。” “一峰当初刚入道门的时候,也是说着与你同样的话。可是你再看看如今,终究是一个事与愿违,我们道家跟佛家儒家一样,他们有四种因缘,有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也有立志向道之心,你与一峰,正是书上所说的志同道合的一类人。” “一峰愿意为你挡下那一击是他的天数,挡下一击后留下了一条性命便是他的命数。你李沐春命数线太过纠缠不清,一峰只是用自己作为牺牲为你理清罢了。” 李沐春沉默不言,心中五味杂陈。 道祖又拍了拍李沐春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如果还是觉得愧疚,为了让你心里好受一些,以后要为我道州必做一件事情,可能答应?” 李沐春点了点道:“不管能力如何,后生一定答应道祖去做到。” 道祖伸出一个手指,说道:“以后道州若有难,你李沐春无论身在何方身处何地,必要为我道州出剑一次。” 李沐春有些疑惑,问道:“就这样?” 道祖点了点头道:“就这样。你可别以为这是小事。” “道祖对我有恩,就算您老人家不说,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李沐春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就一言为定。” 周身画面一转,由之前一望无际的草原变作了一处悬崖边的凉亭内,此时正值正午,烈阳高照,火红火红。 对于突然之间的环境变化,李沐春早已见怪不怪,待在道祖身边的这一年里,不是突然间转瞬千里,便是眨眼间身处云端之巅,眼中山山水水变化之快,足以让李沐春眼花。 “如今天下这一代年轻人,就如同这红日当头,光芒正盛,你李沐春这些年所见到的修士还十分片面,导致你抖搂一些小机灵便能应付过去,打得有来有回。” “在圣州这场变动之后,你李沐春就会见到那些与你同龄却早已站在山巅的天才们了。到时候群星闪烁,你李沐春到底光芒太小被淹没了去,还是摇身一变为月,全都说不准。”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道祖抚了抚长须。 “今年满二十一,进二十二,道祖此言差矣。”,李沐春摇了摇手指。 道祖笑了笑,“回你的道州去吧。” 李沐春便解下道袍,欲要还给道祖,后者却是摆了摆手道:“送给你了,一件衣物而已。” 李沐春换上了自己那一袭青衫,将道祖赠送的道袍收回“金蚕”中,作揖与道祖道别。 “道祖前辈,我们今后还会再见吗?” 道祖手指不断掐诀,笑着点头道:“你我道缘不浅,自有再见之时。” “贫道便将你送至大申境内,之后是继续北上还是南下,就随你自己了。” 李沐春刚想说就不能将我送往东子崖吗,可是还未等开口,只觉得天地倒转,眼前一黑,身子眼看就要朝一边倒,李沐春立即伸手向一旁抓去,结果扶在了一颗树上。 青衫年轻男子使劲晃了晃脑袋,眼前景象逐渐清晰,向前周围看去,自己竟是身处一条道路旁。 李沐春拍了拍自己双颊,埋怨道:“道祖也真是的,说是大申境内,可我哪知道这里是哪里啊。” 青衫男子走上官道,两头看去,最终决定循着车轱辘印子最深的那条道路一直往前走,如今的李沐春可不能御风之类的,因为全身修为尽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赶路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李沐春竟是发觉自己并未感到疲惫之感,只是前方道路依旧遥遥无期。 “这得走到何时才是个头啊。”,李沐春叹息道。 好在沿路见到一位刚从山中归来的樵夫,李沐春才得知自己依然身处大申北方。 李沐春问道:“这位大哥,距离这里最近的城池还有多远的路程?” 那位樵夫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回答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能与一条大官道接壤,再沿着那条官道走个二十几里路应该就能见到了。” “城池为何名?” “梵林。” 李沐春抱拳道:“多谢大哥指路。” 樵夫笑着摆了摆手,背着一箩筐的柴薪继续前行了。 “梵林?那我如今身处的地界还挺偏北的。” 李沐春走着走着,便从腰间“金蚕”内掏出一壶酒,是那春酒。 青衫男子喝了一口,精神倍爽。 李沐春是在道州这一年里真正学会喝酒的,毕竟每天遭受身体上与精神上的摧残。 酒不仅能止疼,最重要的是,还能安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除夕亦是重逢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 大年三十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大申王朝众多城池内大街小巷都是陆续响起炮竹声。 娃娃们手持竹条,枝条上挂有几串略小的红色圆筒炮竹,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根点燃的松香,试探性的靠近延长的火线。只听见呲的一声,火星窜起,娃娃们便是将那竹条插进刚刚堆好的雪人手上,任由它拿着,劈里啪啦,在一边看的同时还不忘捂上耳朵。有一些胆大的孩子则是拿在手上,走街串巷,身后还跟着几个玩的好的哥们,迎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不断向前跑去。 到了正午时分,大概是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有一些个大人,从家里搬出好几个红色的大纸箱,上面贴着“京城三百响”,就这么放置在门口一排。家里的老人们披着厚大的棉袄,抽着烟草,翘着腿就这么坐在家门口的屋檐下看着这喜庆的一幕,眉开眼笑。 李沐春坐在一家茶馆里捧着一只大碗,碗中热气升腾。这是这家茶馆的特色,名为“大碗茶”,价格低廉,味道微微发苦,入口回甘,最受顾客喜欢,谁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茶水呢? 青衫男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放下茶碗后伸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着的那一个金色的袋子。李沐春其实是想要去这梵林城中找热酒喝的,只可惜自己那日渐消瘦的钱袋子不允许他再这么大手大脚了。 李沐春砸吧咂嘴,好喝是好喝,不过总觉得这茶水缺点滋味。来到柜台,如今的李沐春披着一件大衣,因为没有带斗笠遮掩面容的缘故,有好些个姑娘们凑到柜台前来,想要替这位青衫男子买单,而且每个人的理由都是出奇的统一。 公子,交个朋友。 即使李沐春如何百般推脱,可那些女子们执意要为他买单,有些姑娘看其穿着,可能在这城中的身份还不低。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李沐春先说要再与姑娘们一同喝上一壶,然后在那些女子高高兴兴的落座之时,李沐春趁机跑出了店门去。 青衫男子一个快步拐进一个胡同中,下一刻那群女子便从前方路口经过,嘴里还喊着公子公子的。李沐春松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斗笠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毁掉了,否则哪还需要这般用大衣的衣领遮掩面容,如今身上的盘缠已经经过精打细算,每一步都错不得,根本就没有把买斗笠的钱算进去。 青衫男子叹息一声,原来长得好看是这么的麻烦。 看着街边年味这么浓,李沐春不由得想起了家中。 “明明去年还在家中过的,今年就身处异乡为异客。” 年夜饭吃得很早,对于京城南端的那座镇南王府,自打李沐春小时候的记忆里就是热闹不凡。每次都是随着这座诺大的府邸一位年轻家丁点燃一封名为“满地红”的鞭炮,随手一甩,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街上也陆陆续续跟着点燃,一瞬间那座伏龙城都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吃年夜饭前的这一封鞭炮可有讲究,是为“开财门”。放完正门前的一封鞭炮后,又有几个家丁,在早已摆好“京城三百响”的一节节台阶上点燃引线,伴随着嗖嗖嗖的几声,在这大白天的天上,铺满了金色的火花。 除夕中的“除”字,寓意着沿着家里的台阶,一阶一阶往上走,是一个“弃旧迎新”的过程。”除”又有“除去”的意思,又有那“兴利除弊”,“光阴过去”的更深一层的意思。 镇南王府,临山而建,临水而居,山清水秀,气运极佳。府邸靠近的那座高山名为金凤山,因为此山的缘故,导致在府邸的后院庄园处还有一条一泻千里之势的银龙瀑。整座府邸建筑井然有序,每一栋屋子建筑材料都是取自金凤山上特有的一种红鸾木,质地坚硬尚且不说,最重要的是此木天生顺手,摸起来十分顺滑,几乎不用怎么加工自然而然,而且颜色红红火火,吉祥喜庆,能聚拢福气。当年建造这座府邸的时候,是大申专门请了一位阴阳家的风水大师亲临指挥,才有了如今这样一处美轮美奂的府邸,令人赏心悦目。 想起这些,青衫男子有些愁绪,本想回家一趟,可是这一路上听到街坊们议论,如今的伏龙城进出极其困难,好像要当朝太子亲自发放的令牌才能自有进出城池,而且途径路上的关隘也是出奇的增多,所以李沐春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还是决定先去那座东子崖看看。 目标还是那个目标,只是如今又变成了李沐春独自一人了,一开始李沐春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这一路上有两个人说话,总归还是好上不少,还可以相互照应。 如果没有林一峰与泸湛,他李沐春在自问,自己还能不能走这么远的路,遇见这么多的人,遭遇那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青衫男子不由得又想起了替他挡下那天罚的林一峰,暗自捏紧拳头,说道:“一峰,你可一定要挺过来呀。” 大雪兆丰年。 街里邻居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围着一盆火炭坐在门口处,看着自家小孩与玩伴在如今并未有多少行人的大街上互相丢着雪球,堆着雪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意。到了年末,城内的肉铺子和杂货铺子算是一年到头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店门口和店内都是坐满了人,来客络绎不绝。 肉铺老板嫌自家徒弟剁肉太慢,所幸围上围兜亲自上阵。诺大的沾满肥油的剁肉刀在其手上飞舞,一上一下,肉屑飞散,速度是要快上不少。老板嘴里还叼着一杆极短的烟枪,一吞一吐。 杂货铺那边,店里五六个伙计忙里忙外,有的忙着计算价格,有的忙着帮来客装好物品,有的则是凭借着那“三寸不烂之舌”与前来讨价还价的顾客打着口水仗,脸上还不忘笑眯眯的。至于店铺老板,则是懒懒散散的坐在里屋内,一下下的敲打着算盘,时不时还在那簿子上添上几笔,看着比往年还要多的纯利润,脸上不由得笑开了花。 在大申王朝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熏烤腊肉的习惯,李沐春一路走来,都能在别家屋檐下见到那一只只黢黑发亮的火腿以及众多的腊鸭腊鹅。 就在李沐春想着今晚随便解决一顿年夜饭,再给家里写几封信去的时候,从其身后的酒馆内,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蓝袍男子和一位儒衫男子,李沐春走在前头,正巧与二人错过。 “今日让三公子破费了。”,泸湛抱拳道。 夏立新摆了摆手道:“哪有的话,有朋自远方来自当盛情款待,只可惜如今在这梵林城内,不能更好的招待泸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泸湛笑了笑,随后又轻叹一声,“原本此次安排与三公子见面的人乃是我师父的儿子,只可惜他人现在远在道州,所以只能让我前来露面了。” 夏立新疑惑道:“我听到的消息,贵公子就在这大申北方游历,怎么会一下子远在道州呢?” 泸湛回答道:“其间发生了很多事,说是一年时间,现在也已经一年多了,少主他应该也该回了。” 夏立新立即问道:“那泸公子可知少王爷如果回了,会在哪里?” 泸湛摇了摇头道:“这个在下实在是不知道。” “三公子莫非是想让少主加入夏军之中?” 面对泸湛的询问,夏立新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点头道:“正是如此,父亲大人前些日子来过一封书信,说是务必要将少王爷请至军中,如果此事成了,父亲还说,可以让少王爷亲自领军一方。” “贵军就这么相信我们少王爷?”,泸湛笑了笑。 “虎父无犬子嘛,少王爷在那伏龙城的名声,我们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夏立新回答道。 泸湛点了点头,又苦笑道:“那真是可惜,我现在也很想知道少主的位置,到时候就可以我们二人一同协助贵军了,说实话,突然让泸某人做一军统帅,实属难当。” “大申虎烈将军还真是谦虚。”,夏立新笑道。 “虽说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是在陪同少主这些年来,一路上偶尔也会玩一些排兵布阵的沙盘,泸某并不是谦让,而是真的一场都没赢过。从小便读遍兵书的少王爷,加上其天赋,我觉得是不输师父的。”,泸湛很认真的说道。 夏立新有些惊讶,“评价这么高?” 泸湛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果少王爷真想帮助贵军,那么给其一支军队,绝对会大放异彩。” 夏立新略微低头思索,原本按照父亲与他自己的意思,请到这位少王爷加入军中统领一军,其实就是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镇南王不在,少王爷来凑,可在听闻今日泸湛这些话语,情况又好像有些大的改变。夏立新心中琢磨,那么这位李王府少王爷可真的要重视一番了。 这个时候,泸湛发觉自己肩膀被拍了几下,随即回过头去,便见到一位身披大衣的青衫男子捂住半边脸,剩余半边脸还有些微微发红,只见其说道:“泸湛呐,你再这么说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的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突如其来的青衫男子从身边地上抓了一捧干净的积雪,往脸上搓了搓,冰雪靠着体温消融,好缓解一下青衫男子羞红的脸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自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少主!” 泸湛兴奋得双手一下子抱紧眼前青衫男子的两只胳膊然后往上一提,李沐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少主,这一年未见,泸湛甚是想念!” 高大男子还是高兴之余,李沐春看向其身后的夏立新,尴尬的笑了笑。 “泸湛!赶紧给我放下来!”,李沐春喊道。 泸湛这才在喜悦中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失态,将李沐春放下之后,又朝夏立新抱拳表示歉意。 李沐春整理了衣衫,然后朝泸湛问道:“这位是?” 泸湛环顾四周,随后回答道:“少主,如今在街上人多眼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与你细说。” 这个时候夏立新走上前来,说道:“二位,我在不远处的客栈有一住宿,如果二位不介意,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落脚。” 李沐春点了点头道:“那边谢过这位公子了。” 三人即刻启程,一路上,泸湛忍不住问了问李沐春这一年来的经历,后者也是一五一十的统统说了一遍。 “道祖还真是对少主看重有加,亲自教导了少主一年。” “好处是颇多,但是这一趟九守道州也不是白去的。” “一峰兄弟如何了?” “他师尊亲临,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只不过这一次着实伤得很重,没个七八年应该醒不过来。” “道祖他老人家有没有带少主你领略一下九守道州的风情?” “没有,就只在特定的一些地方,倒是去过那座真武观,其他地方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夏立新跟在他们两人身边,那是一个眉头直皱,脑袋差点没转过来,又是道祖又是亲自教导的,听得一阵头大。 到了夏立新常住的客栈,二人进了屋子去,夏立新揽过了店家端茶送水的功夫,亲自从后厨端上一壶热茶来到屋子里,为泸湛与李沐春斟茶。 “初次见面,在下夏立新,见过少王爷。”,儒衫男子斟完茶后坐在李沐春二人对面。 李沐春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泸湛,然后才抱拳道:“夏公子拘谨了,在下李沐春,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夏立新却是笑着说道:“身为儒家学子,这点礼节还是要有的。” 与其对坐的青衫男子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问道:“方才二人闲聊我也听到了一些,夏公子那边似乎在谋划一场大事?” 李沐春直入主题,夏立新便也不再说些客套话,了当的回答道:“恳请少王爷能够加入我军,共谋大事。” “贵军如今处在何地?”,李沐春答非所问道。 夏立新想了想,竟是有些犹豫,就算李涣如今已经加入夏军阵营,他的儿子未必知道此事,如果是个忠心耿耿的卫国青年,那么夏立新自然是权衡一下将所有事情交代之后的利弊了。 这个时候泸湛投过来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夏立新看了看那个始终气定神闲的青衫男子,仿佛今日所谈之事只是饭后闲聊。 “屯军拒虎城关外两百里处。” “贵军现有多少人了?” “百万有余。” “现在作何打算?” “万事俱备。” “下一步计划?” “我回到军中,除夕一过,立即发兵。”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 李沐春得到了大致的消息之后,身子后仰,将那靠椅当做摇椅,嘎吱嘎吱的前后摇晃。夏立新便一直盯着那个悠哉悠哉的青衫男子,似乎在等待其最后的答复。 青衫男子双手相互摩擦,片刻之后开了口,却是对身旁的泸湛问道:“这事,我爹知道吗?” 泸湛憨厚的笑了笑,说道:“按照师父所说的,在少王爷出生不久,就已经与夏家的人接触过了,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师父下定决心了吧。” 李沐春揉了揉眉心,心想好家伙,瞒了我二十多年,这个当爹的还真是老谋深算,但是另一方面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父亲的眼界。 “就算是我加入贵军,不一定保证能够带来什么实际的作用,毕竟我李某未曾真正上阵参与过战事。”,李沐春说道。 夏立新摇了摇头道:“泸将军可是对你这位少王爷带兵打仗的能力颇为信任啊。” 李沐春立即又回想起了方才在街上泸湛的那一番吹嘘,当即抹了抹脸。 “再说了,名声响彻整个大同圣州的镇南王独自来到我们军中,那得是何等的鼓舞军心?无论是我军将士还是将来即将面对的大申将士们,一旦见到少王爷,会不会心想就连那位镇南王都支持我夏军伐申,其他人必定会军心动摇,临阵倒戈也说不准。”,夏立新说出了自己也是整个夏军的想法。 李沐春笑了笑,说道:“夏公子能够如此坦诚,说明对我李沐春是何等的信任,不得不说,贵军的想法很不错。” 夏立新随即抱拳道:“所以如今我夏军兵强马壮,可以说就只欠少王爷这个重要的拼图了。” 李沐春摸了摸下巴,将茶杯推了过去,夏立新立即便提起茶壶将其斟满。 “你们夏家如何能够保证在拿下圣州之后,不会出现下一个申维?夏公子如今也只是凡人之躯吧,难道对那修道觅长生就没有任何想法?” 青衫男子这一问倒是真的把他夏立新给问住了,他如何不曾想过,自己也想学那山上神仙御风飞行,在云端俯瞰锦绣山河,在今后的人生中不断的寻求这自己的道。 夏立新思虑良久,回答道:“少王爷有所不知,在我之上,父亲大人已经是一位武夫了,如果真能见到父亲大人坐上那张椅子,到时候父亲大人如有任何其他想法,还请少王爷放心,我夏立新一定是第一位站出来规劝的人。而我的大哥,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如今也是一位武夫,带兵打仗能力极佳,还有三弟,苦读诗书多年,无时无刻不在研究兵法以及用人之道。小妹还小,暂且不谈,今后如有接替父亲位置的人,当然是从大哥和三弟之中挑选,我夏立新平平无奇,自然只当尽心辅佐。” “总之,我是相信我的父亲与两个兄弟的,这一点,我现在可能还无法说服少王爷,但是还请少王爷不妨试着看看。” 夏立新神色有些激动,双手握拳叠放在大腿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只比李沐春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子此次只身一人来到大申境内,是承载了多大的压力。 万一堪舆图没有成功运出去怎么办?万一学宫的批文还没有下来怎么办?万一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一些个选择站在夏家这一边的人临时反悔怎么办? 他夏立新看似轻松,实际上压力最大。 李沐春看向他,并没有因为儒衫男子的此番话语而被说服,继续说道:“先别说这些,我是在问你,战场上的战局瞬息万变,这场仗,少说也得打上个五年,其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你我皆不知,如果到时候是你夏立新坐在那把交椅上,你会作何选择?” 夏立新抬起头与对坐的青衫年轻人对视,从其眼中看到的没有任何的年轻人的犹豫不决与稍显稚气,明明比自己还小上几岁,此番对话却让夏立新觉得好像在与一位年过百岁的长者交谈。 道祖的锻炼心境的手法那是天下独一份的,看林一峰就知道了。虽说还没让李沐春去那云阳树下坐上一坐,但是仅仅一年的时间,便将一位二十出头不问世事的年轻人转变成为一位成熟起来,能够参与天下大事的男人。 李沐春见到夏立新仿佛有些为难,便是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道:“公子可以好好想几日再回答我,不着急。” 本想就此离开的李沐春立即被夏立新叫住,后者眼神坚毅,说道:“大势在即,岂能不急?!不必再等几日,我现在就能回答少王爷。” 李沐春看了一眼语气坚定的儒衫男子,便是重新落座,一旁的泸湛坐得端正,神色肃穆,心里确实窃喜,少王爷如今好像真的能代替李王府,接替师父的位置了。 “此间之事,我的倾向是在于学宫。” 李沐春哦了一声,“学宫?” “没错。”,夏立新点头,“大申之所以会演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没有重视学宫。” “此话怎讲?”,李沐春问道。 “少王爷一路走来,应该见得多了一些民不聊生的景象,对吧?” 李沐春没有回答,只是过往经过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 夏立新举起一只拳头抬起,语气有些激昂道:“我夏立新之所以一直奋斗至今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这些人,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 “那如果这些人都是因为性本恶而沦落至此呢?你夏立新也要去救?” “所以如果真有那一日,我必定联合学宫,大增书院,特别是民间书院,教化天下,让天下所有的百姓都可以拥有一学之地。” “所学用于身,得道用于世,凡人之躯又如何,只有凡人才最懂凡人之苦,才能解凡人之忧。我夏立新誓要为这大同圣州谋一个真正的大同!” 这一番话,儒衫男子说得是春风满面,这才是一位踌躇满志的男子在有能力的时候在抒发自己志向。 原本表情淡然的李沐春此时此刻眉眼带笑,突然感觉自己与这位夏家三公子真的很像,也许大同圣州的百姓需要的就是像他夏立新这样的人吧。 “什么时候启程?”,李沐春突然问道。 夏立新一愣,立即回答道:“明日就可。” “那今后还得三公子多多包涵了,初入军中,有很多事情不懂,到时候还要来麻烦三公子的。”,李沐春为夏立新斟满了茶。 儒衫男子大喜,立即起身抱拳道:“多谢少王爷相助!” 李沐春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要再少王爷少王爷的叫了,如今身处公子帐下,还得由我来喊一声主公才对。” 夏立新立即摆手道:“不不不,主公这个称呼立新如今正真配不上,那公子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立新。”,李沐春脸皮还是厚实的。 “沐。。沐春。”,夏立新当下竟是有些羞涩。 “君子不谋而同,今后就是一路人了,来来来,我们哥三以茶代酒,走一个!” 李沐春举杯,夏立新跟上,泸湛也是立马起身。 三杯相碰,似乎在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这个时候夏立新才仔细看了看这位少王爷的模样,愣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自我感叹道:“还真是公子世无双,就算是容颜方面,普天之下,又有何等男子能够与之比拟?”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间琢玉郎 在李沐春决定加入夏军共谋大事的第二天清晨,鸡鸣声才刚刚响起,在这只有一些个商贩才刚开店门,大街上空无一人的时候,有三只马匹出了城去。 此时的夏立新心里一半是激动另一半则是担忧,他们三人一旦到了军中,那么囤聚在拒虎关外的那百万大军立即就会挥师南下。激动,因为如今有了大申镇南王独子的协助,可谓是最大大“人和”,担忧,是怕自己父亲如果要让自己带领一支军队怎么办?他夏立新如今可还没有准备好,况且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一知半解,担心会让父亲失望。 不过大体上,激动是大于担忧的,如今军帐之下能人异士如云,他夏立新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得不说,依靠着司徒这个姓氏,夏立新这一年半载的时间无论是办事还是住店都省去了许多麻烦,这次出城,原本需要通牒的三人,因为见到夏立新的那个化名,守卫的差点没安排专人送他们出去。 李沐春骑着马匹向夏立新靠拢,问道:“前任国师也加入了夏军阵中?” 夏立新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之前代替父亲与前国师大人见过一面,说是出谋划策,其实也就是分析了一下如今双方的局势,前国师大人还是不太愿意掺和这等事情的,毕竟为大申效力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情谊还是有的。” “难怪。”,夏立新点头道。 大申境内如今的城池关隘想要通过还是不难,现在最让夏立新头疼的事情,是如何通过那座拒虎城。作为最重要的边塞之一,里头的戒严程度可想而知,先不论强行冲关是否能行,可一旦这么做了,大申必定会有所察觉,夏军虽说离着拒虎城已经很近了,但是那样一支大军行军,总归还是要些时日的。 “年前进入大申境内途经拒虎城,还是前国师大人打点的关系才能够通行,如今想要出去会很难,我在考虑是不是再去找一次前国师大人。”,夏立新说道。 李沐春却是笑着回应道:“不必麻烦,我们着身边不是有个大申的虎烈将军嘛,叫泸湛帮我们通融一下就好。况且,实在不行,我这还有个身份摆在这里,据我所知,拒虎城那位边防督军张绍与我父亲还是挚友。” 夏立新大喜,“那这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只管赶路了,像我们这么快马加鞭再加上梵林距离那座拒虎城不远,大概五六天的样子就能赶到,前提是中途不会出些岔子。” 三匹骏马在官道上疾驰,从清晨到正午,马不停蹄,中间走走停停,终于是离开了梵林境内。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沙土平原,树木稀少,空中飘荡着些许黄沙。 这个地方,李沐春与泸湛再熟悉不过了,在这平原不远处的前方,就是那座画眉山了。 “故地重游啊。”,李沐春感慨道。 泸湛也说道:“是啊,没想到这已经是将近两年前的事情了。” 在这画眉山经历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夏立新见二人如此感慨,便是忍不住问道:“二位登上过那座画眉山?” 李沐春点头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太好说。” 夏立新点头,既然不太好说,那么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刚刚我琢磨了一下,我们这次不经过画眉山,走另外一条路,从拒虎城西边的附属城池仁城出关,从那里出去应该会比拒虎城容易一些。”,夏立新随后又说道。 赶着一条熟悉的路,虽说上一次是有人带着御风飞行,但是途中一直都在俯瞰大地的泸湛还是认了出来。 泸湛说道:“这条路当年也是走过啊,少主可能有所不知。” 李沐春哦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过这边?我记得当时赶路可没往这边走过。” 泸湛笑道:“那是因为少主当时被奸人用计送到那鬼域中去了,还是瑞前辈与原前辈为我和一峰兄弟指了一条明路,去往学宫的路途就是这边。” 李沐春点了点头道:“怪不得。” 说起学宫,马背上的青衫年轻男子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位红衣姑娘,说起来当时还没好好与荷姑娘道谢与道别呢。 “前方会经过一处名为桃坪的村子,然后要翻过一座白良山,之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夏立新说道。 “白良山啊。”,泸湛朝向李沐春,“我们当时去往学宫,就是从白良山中那一尊空间镜过去的。这空间镜真是方便至极,不得不佩服那些修士老爷,只可惜启用费用高昂,当时的费用还是瑞前辈代出的,那些个借款,可都落在一峰兄弟头上了。” 泸湛不说,李沐春可能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因为他知道林一峰那人一定只会偷偷自己还清。 “我会想办法帮忙的。”,李沐春说道。 “理应如此,一峰兄弟为少主操劳有加。”,泸湛笑着说道。 李沐春也笑了笑,说道:“所以只有慢慢偿还了咯。” 面对二人的交谈,一旁的夏立新默默的听着,因为觉得有趣,像李沐春二人那样的走江湖四处游历的经历可不是他夏立新这几步能比的,如果真有那一天,夏立新还真想跟着李沐春到处走走,见识见识。 夏立新忽然想起某事,便问道:“听泸湛兄弟说,沐春你还是一位练气士?” 被夏立新这么一提,泸湛这才想起来,连忙问道:“瞧我这记性,都忘记问少主你了,还多亏三公子提醒了一句,少主你的气息与以往比起来怎么会如此不同了?莫非是这一趟道州之旅境界攀升,在下已经看不清少主的境界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该怎么跟你们说呢。。。” “我之前是一位练气士不假,但是出于某些原因,这一身修为被某人暂时取走了保管,等时机一到便会还给我的。” 泸湛眨了眨眼,问道:“这一身修为还能被取走?” 夏立新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李沐春摊手道:“人家法术通天,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他没将我这人暂时“保管”,我李沐春都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反正你李相卿如今不在这里,我李沐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夏立新唏嘘道:“如此手段,看来沐春你此行结识的神仙老爷还真不少。” 李沐春也毫不谦虚的嗯了一声,“这个还真不少,学宫有,道州有,就连那死人魂魄会去的地方,都有结识之人。” 夏立新苦笑道:“四海为友,甚好甚好。” 下午十分,日头公已经开始朝西边偏移,三人也到了那桃坪村中。 在这里,年味还未消散,村落里的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一些个喜庆的东西依然还是商贩摆在店门口最前方的。 “难得来一趟,你们二人先走,我随后就跟上。”,李沐春说完便牵着马匹往一边走去。 泸湛不好意思的看向夏立新,问道:“不会耽搁时间吧?” 夏立新摆了摆手道:“不打紧,就当是中途歇息一会吧。” 李沐春走进一家名为“春韵”的字画铺子,前方站着好几个人,穿着各不一。穿着蓝色袍子略显苍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身着相对朴素。一身粗布棉袄的年轻男子。一位身背竹箱,头戴棉帽,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籍的书生,以及一些街坊上的教书先生都围观在这间字画铺子前驻足围观。李沐春稍稍往里挤了挤,想着凑个热闹。只见那铺子门前摆放着一张长木桌,呈暗红色,桌面上看得出来是经过长期打蜡保养,亮闪闪的,上面铺着几张竖长的红纸,身穿红色棉袄马甲的鹤发老者手持毛笔正在写那诗词。 李沐春瞧了瞧桌子旁,还放有几幅早已写好的诗词。诗体近于宫词,多为绝句,文字工丽,内容大都是歌功颂德的,或者寓规谏之意。李沐春连忙问了问那位背着竹箱的书生。 “敢问这位先生,在我认识中,这春帖都是用剪贴,为何这里却是用手写?” 那位书生也没嫌麻烦,反而笑着与他热心介绍了一番。 “这些帖子与那窗花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一地方习俗,是为写春帖子。在宫里头一般都是用剪彩的形式裁剪出来的,我们这些小乡镇没有那个习惯,于是干脆就用手写了,这样还来得快些。与其说是手写,更像是手画。而这位铺子的李掌柜,便是这十里八乡,画春帖最神的一位了,如果公子喜欢的话,倒是可以买一些回去,讨个喜庆也好。” 李沐春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谢一声后,便是继续观看那位掌柜画春帖。 待到掌柜停笔之后,站在其身后一位穿着红衣棉袄的年轻姑娘便是示意大伙可以购买了,又往店里招呼了几位伙计,将先前的一些存货也一并拿了出来,挂在了铺子门口前。围观的众人纷纷开始进行挑选,一副春帖说贵不贵,有十五两一副的,也有十两一副的。 李沐春走来走去,挑选了两幅写有小楷诗册的斗方和门心各一幅,过去结账的时候,那位掌柜的看了一眼这位头戴斗笠的年轻公子,眯着眼睛,笑得很慈祥。 “这位公子眼光不错啊。” 李沐春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懂一点点,到底还得是掌柜的那一双妙手,才能作出如此佳作,让晚辈大饱眼福。” 掌柜的听到这句话,笑眯眯的给这位会说好话的识货年轻人少了五文钱,但是这位白衣年轻人还是给了三十文,留下一句“物有所值”,便是转身离去。那位已是年过七十的白发掌柜在年轻人离去后朝那个方向拜了一拜,嘴里喃喃自语。 “不知道又是哪位山头的仙师下山游历来了。” 老者见到越来越多的顾客开始向其询问价格,反而不见自己那位孙女,于是转过头去,便见到年轻姑娘早已愣在原地,脸颊微红,眼神盯着那位前者马匹逐渐远去的青衫年轻男子,如同被勾了魂去。 鹤发老者哭笑不得,现在回想起来,方才那位公子确实长得很不错,刹那间,老者又是灵光一显,立即叫那店里帮忙的伙计拿来纸笔,落笔行云流水,短短五个大字,一气呵成。 人间琢玉郎。 当场就有人想要出价买下这幅刚刚“出炉”的春贴,可是老者坚决不卖。 老者再次看向青衫年轻男子离去的方向,心想,哪天公子要是有缘再见,这一贴一定要亲手送给公子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中闲人 李沐春买完那两幅春帖后立即与夏立新二人汇合,三人进了一家酒肆,点了半斤镇子里的特色佳酿,名为“水柳酿”的酒水,热了热,又点了几盘酱牛肉,一杯下肚,口感还不错。李沐春还是觉得比不上自家家里酿的那些个酒水,口感要稍稍温和一些,没有那么烈。青衫年轻男子又环顾四周,见这里男男女女都是喝这种酒水,又听了一些只有在酒局上才能听到的乡野趣事和江湖杂谈,便是买了好几坛“水柳酿”带走,三人出了酒肆去。 李沐春在见到一家记忆中的摊子之后,招呼着身后的二人一起过去,当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有机会好好在这桃坪村中走上一番,当下恰好是赶路途中休息,使得李沐春才得以逛上一逛。 在一家还未坐满客人的摊子前,有一位大娘正在一张桌前忙碌着,李沐春先让夏立新二人寻个空座位坐下,自己便来到那位手里翻来覆去不停的大娘跟前,看了好一会。 那大娘忙完手上的活,用袖子擦了擦汗水,笑问道:“一看公子就是外乡来的,还没吃过我们这儿的春饼吧?” “春饼?”,李沐春疑惑道。 大娘一阵解释,李沐春这才清楚,原来这春饼又叫“咬春”,与饺子皮的做法相似,将面皮擀开之后上屉去蒸熟,然后一层一层的揭开,得到的面饼薄而透明,又软又有筋性,其中可以夹着土豆丝、萝卜丝,或是豆腐皮儿,还是一些个肉丝,再加上大娘秘制的蘸水,李沐春试过之后,觉得十分不错,于是要了十来张和几盘配菜,跟着夏立新泸湛吃了个饱。 李沐春刚刚将最后一张春饼加上剩下的配菜卷起一同送入口中,嘴里还在吧唧的同时,朝泸湛问道:“泸湛啊,你一习武之人,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如果不够的话趁早说,否则出了村子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泸湛微笑着摆了摆手道:“足够了足够了,少主喜欢就多吃一点。” 夏立新砸吧砸吧嘴,觉得不仅新奇而且味道出奇的好,在玉门城那些年,可吃不到这种东西。 在吃过开春必吃的春饼之后,李沐春又是厚着脸皮询问那大娘这春饼的做法,春饼要卷哪几样配菜才好吃,配春饼是喝酒好还是饮茶好,一通问了个遍,大娘也不藏着掖着,面对这么个能吃的俊俏娃儿,将李沐春所问的全部回答了,李沐春道了声谢,然后剑将大娘摊子上剩余的春饼又买去了一半,这才离去。 三人离开村子后,前方不远处竟然还有一处山野田间,于是三人下马步行走了一段路程,看到了还在山间劳作的农民们,李沐春蹲在人家天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夏立新骑马靠近泸湛,问道:“你家少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泸湛笑着回答道:“其实少主这个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见,真没想到少主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冬天农作,可不多见,一般都是开春,然后等待秋收,当时蹲在田垄边的青衫男子在想,这场景,如果荷姑娘在的话,可能得等上一小会了。 见过了荷姑娘画中的山水风景,那么这些个山野田间,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青衫男子不由得坐在马背上开始期待起来。 过了那片堪称“绿洲”的田野,再往前走,就又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平原,一路上树没看到几颗,全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以及从地底凸起的石柱。 夏立新朝李沐春与泸湛递过去两件披风,说道:“我问了村子里的人,他们说这个时节风大,很容易起沙尘,所以我就买了三件披风,以备不时之需。” 李沐春与泸湛接过披风,前者笑着说道:“还是立新想得周到,不像我们,之前都是硬闯,还好没碰到大的风沙。” 夏立新笑了笑,随后又递给李沐春一样用布兜包裹起来的东西,后者接过一看,是一顶斗笠。 “我觉得你非常需要这种东西,平日里赶路的时候就戴上,否则又像离村之时那样,可就麻烦了。”,夏立新笑道。 李沐春挠了挠脸,只好点头收下。 方才离开村子的时候,三人身后不知道沿路跟了几位年轻姑娘,就连一些个上了岁数的大婶都过来凑热闹,没办法,因为这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让她们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山上神仙也就长这个样子,说不定还没有他好看。 最恐怖的是,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也跟了过来,那时吓得李沐春一个策马扬鞭,迅速出了村子去,导致夏立新与泸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泸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夏立新:“三公子,不知军中可有女子?” 夏立新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还未到军营,泸湛就已经想象得到那个麻烦的场面了,于是便感慨道:“那少主岂不是白天出门之时都得带着斗笠或是面具了?” 李沐春这一去,鼓舞军心不成,倒是要变成动摇军心了。 青衫男子唉了一声,“麻烦,麻烦呐。” 夏立新苦笑着回答道:“这个二位大可放心,私下里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一旦到了正式场合,那些女子们还是能够管得住自己的。” 听闻,李沐春才抚了抚自己的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赶路还未有一炷香的时间,空中便开始扬尘,而且逐渐有变大的迹象,好在夏立新准备充分,提前购置了三件披风,这为三人抵挡了大量的风沙。 夏立新支起手臂挡在额头上,眯起眼睛艰难朝前方看去,依稀只能见到前方的黄土路,其余皆是黄沙漫天,当即提议道:“我们当下得找个地方避上一避。” “同意。”,李沐春二人异口同声。 “麻烦泸兄弟一下,我要先确定一下如今所处的位置。”,夏立新说道。 泸湛点头,随后四处观察了一圈,寻到了一块正好凸起的岩石下,一拳打出,震散了堆积在此处的尘土,然后先让李沐春与夏立新暂且躲避,随后又从周围扛起好几块石头,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李沐春从腰间“金蚕”中摸出一支蜡烛,然后用火柴将其点燃,一只手持蜡烛,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遮掩在前方,好不让其熄灭。夏立新迅速掏出一张羊皮纸,是大申北方的地理图,还是手绘的。在找到桃坪村之后,从三人的赶路速度推算出了当前大致的方位。 夏立新收起图纸,大声说道:“如果推断无误,那么我们当下距离那座白良山只有极短的路程,现在是在这石块中躲避还是赶去白良山?” 泸湛还在不断的用周身的石头将这临时营地一些个大洞填补。 李沐春稍作思量,双手扯紧斗篷和斗笠,然后缓缓探出头去,眼下还能看见一些景象,于是提议道:“虽说如今上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走,况且我们要往白良山赶路的话,就是在山后,这风是从北边吹过来的,我建议是马不停蹄赶往白良山,在这风沙还未进一步变大的情况下。” 泸湛将一块天然形成的石板重重的插在地上,只不过很快就被迎面吹来的风沙带来的石块给砸出了几个洞口,朝着身后的两人说道:“我赞同赶路,如果不趁早进入白良山,这风势再变大,躲在哪里都无用了。” 夏立新点了点头道:“那就赶路,泸兄在前方辛苦一下,我居中指路,沐春则在后方就行。” 三人立即动身,牵着马匹,迎着漫天风沙,朝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好在夏立新的推断是正确的,没过多久,三人便能见到那座白良山的山脚。因为处在山后,这个时候的风沙明显小了多。 夏立新提醒道:“上马。” 三人重新上马,手中马鞭一挥,顶着已经小了许多的风沙奔腾而去。 进了山间,终于是摆脱了漫天黄沙,李沐春三人将马拴在一处小溪边,然后将披风脱了下来,使劲甩去其上的沙尘。 泸湛跪坐在小溪边,碰了一把溪水,水质很清,就是有些凉手,泸湛洗了把脸,提神不少。毕竟此时已经是冬季了,溪水渐冻。 整理完毕,天色也渐晚,三人只好牵着马匹继续朝山中赶路,看着在入夜之前,能否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好在沿着山脚前行,遇见好几位农户,但是不巧,家中都无空闲房屋能留下三人住宿。 有一白发老人拄着拐杖,给了三人一人一碗热茶水之后,指了指山脚去往山腰的一条小径,说道:“那里住着一位深居简出的猎户,公子三人可以去哪里问问看。” 李沐春眯起眼睛看向那条小径深处,依稀能够见到微弱的火光。 眼下也无他法,三人朝老人道谢之后,便朝老人所指的地方走了去。 来到房屋前,大致看去,院子还挺宽敞,看上去像是有客房的样子,于是李沐春摘下斗笠敲响了木门。 “请问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木门打开,是一位也是戴着斗笠的男子,腰间配有一把柴刀,看上去也是方才归家不久。 李沐春抱拳表明来意道:“我们三人从不远处的桃坪村来,因为途径遇到沙尘,想入山寻户借宿一晚,只可惜多数家中无房屋空闲,好在得一老伯指点,说是大哥家中可能会有些许空余房屋,所以我们三人才前来想要叨扰一晚。” 听到这里,那位戴着斗笠的男子连忙将木门打开,说道:“既然如此,三位公子快快请进,我去为三人备茶备饭。” 男子声音醇厚且富有磁性。 李沐春再次笑着抱拳致谢,三人进了院子,将马匹拴好,就来到了男子安排的房屋。 屋子十分简陋,一条长炕,勉强可以容下三人。 斗笠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说道:“如此陋舍,还让三位见笑了,莫要介意。” 夏立新立即作揖道:“大哥一片好心收留,我等怎会介意?” “我们感谢来不及呢。”,泸湛抱拳道。 斗笠男子将三人安排好后,示意三人过些时间就去往堂屋,他自会准备饭菜。于是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泸湛在那条炕下烧火好让整条炕暖和一些,夏立新则是坐在一旁轻点着身上的东西。 李沐春推开房门,依靠着微弱的灯光看向不远处的堂屋,无意间发现了一张悬挂着的像是地域图的东西,在图纸之下还有木头雕刻着的兵马。李沐春想要上前一步看得清楚些,这个时候那位男子走了过来,招呼着三人饭菜已经备好,青衫男子笑着应道,只好作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良藏智,我欲一求 因为此间屋子里油灯有五六盏,所以即便是黑夜降临,在这山中李沐春他们现在所处的屋子里还是亮堂堂的一片。桌上有肉有菜,看似家徒四壁,实际上这位时常外出狩猎的男子平日里吃的还算不错,可能是一些习惯使然,家里东西放多了反而碍眼。 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夏立新与已经失去修为的李沐春早已是饥肠辘辘了,面对桌子上的佳肴却是一时间不敢下嘴,而一旁的泸湛忙着给诸位斟茶。 李沐春见到这位男子在屋里依然戴着斗笠,于是问道:“大哥吃饭不觉得斗笠碍事吗?如果有特殊情况,那后生便是失礼了。” 男子一愣,摸了摸自己头顶,果不其然还戴着那一顶斗笠,连忙摘了下来,然后与众人致歉。 “失礼了失礼了。因为太过匆忙以至于到了家中忘记摘下了。” 斗笠一摘,李沐春三人方才见得此人容貌。 一头及耳凌乱的碎发,胡渣唏嘘,眼神忧郁,在他脸上能够让人依稀觉得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不可谓不英俊。 摘下斗笠后,这位男子站起身来,竟是只比泸湛矮上半个头,抱拳说道:“还未曾自我介绍,三位莫要见怪。” “在下徐懿,有幸见过三位公子。” 李沐春三人也连忙起身抱拳。 “后生名为李沐春,这位是夏立新,那位是泸湛,今夜多有叨扰。”,李沐春一一介绍道。 夏立新看了一眼李沐春,泸湛目光也投了过来,对于李沐春此举,确实是有些疑惑。 先前在路上夏立新便说了,在还未出关之前,无论遇到何人,皆是以化名示人,今夜刚与这位徐懿打过照面,李沐春便将三人的真名全部说了出去,泸湛也觉得纳闷,之前的少王爷可不会如此去做,一直都是先以“李秋”这个名字示人的。 不过当下已经如此了,夏立新二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一切照常。 李沐春端起碗筷,尝了一口饭菜,顿时赞叹不已,“想不到徐大哥不仅仪表堂堂,烧菜手法也是一绝。” 徐懿笑了笑,说道:“粗茶淡饭,三位能够吃得习惯就好了。” 说完,早已饥肠辘辘的李沐春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旁的夏立新与泸湛看着李沐春吃得这么香,端起饭碗也是浅尝了一下。那一块辣椒炒肉刚刚入嘴,夏立新便是眼前一亮,连忙吃了一大口饭下去。 “这碟炒肉又香又辣,徐大哥手艺还真是没得说!” 夏立新在关外吃得都算清淡,偶尔才会吃点微辣火锅来御寒,今日吃到如此辛辣送饭的佳肴,说什么都得多吃几碗饭。 泸湛看着二人如此轻易的就放下防备,也是笑了笑,与徐懿敬了一杯茶水,随后也开始夹菜吃饭。 “大哥可是大申南方人士?做菜样式可不像北方人呐?”,李沐春问道。 徐懿点头道:“公子所说不错,在下正是来自菁义。” “菁义,怪不得,以前吃过一道名菜,名叫“双彩鱼翅”,应该是大哥家乡的代表菜之一了。”,李沐春笑着说道。 徐懿哦了一声,说道:“确实是有这道菜,公子莫非也来自菁义?” 李沐春摇了摇头道:“不对,但是离着不远,家住伏龙城。” 徐懿愣了愣,便是笑道:“还真是城里来的公子爷。” 茶足饭饱之后,李沐春三人执意帮着收拾碗筷,让徐懿好好歇着去。 “那便劳烦三位了,在下这就去烧水,在这冷天里,三位好好洗漱一番。” 说完,徐懿便去了院子里那一大水缸前取水去了。 三人分工合作,泸湛负责刷碗,夏立新擦干,李沐春则是负责摆放。 “方才在饭桌上沐春的举动,是有意为之?”,夏立新问道。 李沐春微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 “大战在即,能往军中找寻人才就尽量去办,况且今夜我也只是去试试,还是不很确定。” 夏立新有些疑惑,问道:“难道这位徐大哥不简单?” 泸湛也附和问道:“少主是发现了什么?” 李沐春说道:“方前无意中瞥见大哥屋子里有一张疑似手绘的地理图和一桌子的兵卒棋盘,你们不妨想想,一个乡间猎户,要这些东西作甚。这屋子也就只有徐大哥一人居住,所以排除是他人之物的可能,所以我推断,要不就是一位军事爱好者,要不就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军略人才。” 夏立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大?” “后者。”,李沐春毫不犹豫的说出。 “这么有信心?就凭那一眼所见?”,夏立新还是有些不信。 “所以说试试嘛,等会洗漱完毕我去徐大哥屋子里拜访一番,你们两个就在屋子里等我的好消息吧。”,李沐春说道。 半夜时分,李沐春落下指尖的最后一粒棋子,胜负已分,夏立新投子认输。 李沐春看一眼窗外,自院子里另一个方向依然火光微微,“差不多了。” 将随身携带的棋盘与棋子收起,与盘坐在炕上的泸湛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屋门去了。 李沐春敲响房门,徐懿便将屋门打开。 “如此夜半时分,公子前来可是有甚急事?”,徐懿披着个大衣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道:“徐大哥,能否进屋说话?” 徐懿没有犹豫,当即就让青山男子进了屋子去。 屋子里头果不其然,李沐春没有看错,在屋子中间的榻前,有一张宽大的图纸,上面线路错综复杂,很明显的手绘痕迹,而在榻上的桌子上还摆放着用木头雕刻的兵卒模型。 “早些时日无意中瞥见徐大哥屋中此物,想要特来讨教一番。”,李沐春笑了笑。 徐懿将茶壶放在一旁,作揖道:“讨教不敢,在下只是稍有兴趣,只是一知半解,上不了台面。” 李沐春却是落座,看着榻上徐懿自己制作的沙盘,将其收拾好放在一边,然后当着其面从腰间金蚕中凭空拿出一个精致的沙盘出来。 “徐大哥可否赏脸与后生研究一局?”,李沐春伸出一掌。 徐懿见状,眼神明暗不定,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应承了下来。 刚开始李沐春兵卒先动之时,徐懿还有些拘谨,不过随着战局的演变,入了状态之后,徐懿已然像是屏蔽了周围,全心全意投入到战局中去了,嘴里还是不是自我念叨。 李沐春来了一计神仙手,惹得徐懿轻声唏嘘道:“好一记釜底抽薪,如此一来再加上屯于山头的骑兵冲锋,确实能够起到决定性的压制力。” 徐懿又看了棋盘之上李沐春那边的派兵布阵,发现与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军中主帅为何频频亲自出营,便是立即又皱起眉头来,轻声细语,自言自语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莽撞了。。。不应该啊。” 李沐春笑了笑,在排去一阵兵马之后,说道:“徐大哥可认出这块棋盘取自哪里?” 徐懿依然盯着棋盘,只是嘴上回答道:“曲州之地。” “看来徐大哥对于这大申地理了解透彻啊。”,李沐春说道。 徐懿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立即看向李沐春抱拳致歉。 李沐春苦笑着摆了摆手道:“徐大哥太过谦逊也不大好啊,明明我才是后辈。” “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义,在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徐懿回应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道:“话虽如此,但是徐大哥也太过谦逊了吧。”,然后突然想起某句,“后生知道了,大哥是秉承君子盛德而卑,虚己以受人之礼,方才如此吧。” 徐懿又是摆了摆手道:“不可不可,君子在下可不敢当,只是用名句修身自律而已。” 李沐春便有些纳闷了,看来有些才识的人与平常人还真是不一样。 半晌,徐懿的用兵之技与对战局以及地势的理解超乎李沐春所料,就在徐懿的兵卒拿下一座由李沐春驻守的山坡之时,只见前者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样一来,就可以谋划下一步了。 此时天边已经有些鱼肚白,李沐春打了个哈欠,说道:“徐大哥可看清场上局势?” 徐懿观察了沙盘,点了点头。 “徐大哥是不是忘了此战我为守你为攻啊。”,李沐春笑着说道,“时辰上会不会出了些问题?” 徐懿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抱拳认输。 “在下之计谋,五之已成有四,只可惜忘了这事,棋差一着啊。”,徐懿叹息道。 攻城讲究的是一个效率,况且这块棋盘取自曲州一块地界,众所周知,曲州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况且后方便是守军补给线,所以对于进攻方压力很大,想要致胜必须用技快攻,而徐懿此举为了巩固优势,已经用了很长的时间了,现实中可能不会计较如此,但是在这沙盘上的规矩就是这般,有时间限制,最长为四个时辰。 李沐春捏紧的拳头也稍稍松了些,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如果没有这般规矩,徐懿的兵马早已将山脚已至山腰的所有据点围住,如果发起进攻,李沐春必定守不住五回合。 徐懿抱拳道:“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对兵法一事见解颇深,在下深感不如。” 这次却是换做李沐春抱拳起身,说出了一句令徐懿猛得抬头的话语。 “恳请徐先生,出任我军账谋士,助我一臂之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山 见到李沐春行如此大礼,徐懿连忙将其扶起,然后自己作揖到底,说道:“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只不过是一山野猎户,绝不是公子要找的什么军中谋士,徐某难当此任。” 李沐春将徐懿卷起的那一张图纸给展开,一幅手绘的大申地理图呈现在二人眼前。 “山野猎户能够仅凭记忆画出大申的地理图?后生一看到此图,就断定一定是先生从家乡一路北游至此,路上所见所闻都记在心中,在加上对于相关书籍的研读,方才手绘出此图,先生可敢否认?”,李沐春指着图纸说道。 徐懿哑口无言,只是作揖不起。 李沐春上前一步,将徐懿缓缓扶起,四目相对,然后说道:“先生既然能够离开自己的家乡远赴北方,想必一定是有某些难言之隐。” 见徐懿依然不回答,李沐春便继续说道:“虽然后生没去过南边,但是身在伏龙城内便是见识过当今大申世道到底如何,如今这幅惨淡光景,后生心中便了然,一定要为圣州百姓找个说法,谋个安稳。不光后生如此,我相信先生心中也是如此。” 徐懿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眼神坚毅无比的青衫男子,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未曾开口,反而是轻轻长叹。 李沐春眯起眼睛看向身前这位高大的男子,说道:“大丈夫不为天下出力,不为百姓出力,反而身居山中,长吁短叹,成天与草屋野畜相伴,成何体统?如今有这个机会摆在先生面前,我想凡事有志之士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吧?先生难道想将自己的一身才智谋略带进土里,然后凭天意投个好胎,继续碌碌无为的下一世吗?!” 徐懿直起身子,第一次反驳道:“公子!徐懿绝不是这种置身事外,不管不顾之人!” “那先生还在犹豫什么?是怕上了战场死得太快了?”,李沐春笑道。 “徐懿也是不这种贪生怕死的腐儒。”,高大男子摇了摇头道。 “既心中有天下有百姓,又不想为他日益腐朽的大申仕官,何必埋没自己于此,不如入我军中,一起共谋大事。”,李沐春伸出一手。 徐懿没有去握住青衫男子的手,而是问道:“贵军如今在大申何处?” 李沐春笑了笑,“我们可不是在大申起义谋反。” 徐懿倒是有些惊讶,“公子既是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难不成在关外还有所驻军?”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道:“自然手拥百万雄狮屯军关外,只不过在我身后另有其人,后生也不过是军中一员而已。” “百万兵马?那是如何躲过大申的眼线屯军关外的?”,徐懿不由得陷入沉思,眼神透露出一种天生的忧郁感,使得这位胡茬唏嘘,一头短发的男子魅力无穷。 “军中之事,还得先生加入我军之后才能细说,如何?”,李沐春再次伸出一手,“与其在这山中碌碌无为,何不走出山中去那战场上试试自己的能耐?” 这一次,徐懿没有犹豫,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青衫年轻人的手掌,激动的说道:“承蒙公子信任!既然公子话已至此,那么徐懿也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地抱拳举过头顶,说道:“菁义徐懿,愿为主公尽现犬马之劳,愿为贵军尽现绵薄之力!” 李沐春挠了挠头,一把将徐懿扶起,“不需要这种君臣礼节,再说了,我也不是主公啊。” “即是加入公子军账之中,那么徐懿主公唯有公子一人。”,徐懿笑道。 “能不能称呼我名啊,这样主公主公的喊,我有点膈应,身边有个喊少主的就已经很烦了。。。”,李沐春揉了揉眉心。 徐懿严肃道:“其余之事可依主公,但是称呼之事,恕徐懿难从。” 李沐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早知道中途就让夏立新进来了,本就是替他们夏军收拢人才,就当见面礼了,哪知道弄巧成拙。 天亮闻鸡鸣。 泸湛一直坐在客房的屋子前,等待李沐春回归,一夜不睡对于他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倒是想陪着他一起等的夏立新中途实在是忍不住了,睡了过去,泸湛将其安顿好之后,重新搬了一张板凳坐在了屋檐下方。 “也不知道少主成没成功啊。” 夏立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穿好鞋子就往屋外跑,眼见泸湛还坐在屋前,于是便跺脚自骂道:“夏立新!你还真是个无用之人!” 泸湛转过头来将凳子让给夏立新,笑道:“二公子何必自己骂自己呢?泸某习武多年,精神状态二公子自然比不得,睡意上头是常事。” 夏立新摆了摆手,拒绝坐下,然后便见到主屋那边,徐懿出了屋子,悄悄合上门走了过来。 泸湛与夏立新迎了上去,前者问道:“徐大哥,人呢?” 徐懿抱拳笑道:“主公方才已经睡下了,我们等待一会再启程吧。” 夏立新抚了抚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这位儒衫男子才回过神来问道:“等等,徐大哥刚刚喊他啥?” 徐懿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道:“在下已经答应主公加入公子帐下,以后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夏立新缓缓扭头看向一旁的泸湛,后者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见过入军带兵马的,这自带军师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啊。”,夏立新如今不由得感慨现在睡在那间屋子里的人口才是有多么好,是有多么能说会道。 以前夏家发展之初,他与大哥三弟可是跟随过父亲走南访北,到处当说客,其中唇枪舌战,劝诫之语,听得夏立新那是一阵头晕,如果叫他去做说客,说不准没几下就被对方说服了去。 “以后要想擢用某个人,他李沐春必定给我首当其冲。”,夏立新当即决定。 泸湛抱拳笑着说道:“欢迎徐先生加入我军!” “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为我军中又添一谋士!”,夏立新附和道。 徐懿立即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初入军中,给在下能安排一个杂事就足够了,岂敢奢求一军谋士?” 夏立新挤了挤眉,看向泸湛,后者也是摊开双手无奈的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这位徐先生,是不是有些谦逊过头了。 “他睡了多久了?”,夏立新问道。 “三个时辰有了。”,徐懿回答道。 “够了够了,我也就睡了三个四个时辰,赶紧把他叫醒赶路。”,夏立新大步向前就要去往主屋将李沐春叫醒,没曾想泸湛与徐懿一人一边挡在了屋子前。 泸湛笑道:“少主彻夜未眠充当说客,如今好不容易躺下,就让他再睡会。” 徐懿也是抱拳笑着说道:“泸大人所言极是。” 夏立新愣了愣,一边后退一边指着挡在屋前的二人笑骂道:“好啊!一个个护主心切!我倒是成外人了!” 随后夏立新转头就跑进客房,朝主屋喊道:“他睡我也睡!” “如此甚好,昨夜也辛苦二公子了,好好歇息便是,到时候我与徐先生分别叫你们二人就成。”,泸湛说道。 夏立新哼了一声,将房门关上了,还真就脱了鞋子倒头就睡,入睡速度惊人。 于是院子里就只剩下泸湛与徐懿二人。 泸湛说道:“此次入军,徐先生可还有什么牵挂?” 徐懿摇头道:“父母亲人皆已不在,徐某独活于世,早已无甚牵挂,原本就想这般在这白良山间安度一世,没曾想今遇名主,如今可一心一意辅佐主公了。” 泸湛点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家少主绝对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还有一事,未曾向先生点明,如今先生已入军中,也好向先生表明了。” 徐懿抱拳道:“还请泸大人明说。” 泸湛微笑着问道:“先生可知大申镇南王李涣?” 徐懿一听,立即回答道:“镇南王威名如雷贯耳,家喻户晓,即使在下深居山林,但是对于镇南王之名绝对是听过的。” “不过镇南王与我军有什么关系?”,徐懿疑惑道。 泸湛笑了笑,抱拳道:“泸某不才,正是镇南王首徒。” 徐懿愣了愣,立即后退一步然后作揖道:“在下目不识珠,还请泸大人不要见怪。” 泸湛挠了挠头,这个徐先生还真是个怪人。 “先生真不必如此。” “到了这个点,也该将少王爷叫醒了。” “少王爷?” 泸湛笑着点头道:“你如今侍从的年轻人,就是如今大申镇南王唯一的儿子。” 要不是泸湛连忙拖着徐懿,否则后者能够在屋子前立马给他跪下来。 “我们此次出关,是去与关外的夏军汇合,这个我相信少主都已经与先生说过了。” 徐懿点了点头,在他答应加入军中之时,大体的情况李沐春就已全盘说明。 “睡在偏房那位,是如今领军夏妙淳将军的次子,也就是二公子。” 此话一出,泸湛有些头疼,因为他徐懿又要跪坐。 “所以点明身份是一方面,先生是聪明人,更深层次的相信先生自然能够想得到。” 泸湛与其此番对话,徐懿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含义的,间接性的将如今镇南王府与即将大军压境的夏军关系给点明了。 徐懿不禁感慨道:“能逼得如此忠士逆之,大申观已无救之矣。” 第一百二十章 千里迢迢共赴关 日上三更。 李沐春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缓缓从卧榻之上爬起,看了看窗外,天边已经是红火太阳。 青衫男子伸了个懒腰,穿好鞋子出了屋子去。 自从李沐春成为练气士以来,睡觉一事,似乎成了奢侈,就算是躺在床上也只不过是闭目养神修炼而已,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院子里,泸湛他们在整备马匹,徐懿早已将行囊收拾完毕,在见到李沐春醒来之后,也是笑脸相迎,说道:“不知主公可否睡得踏实?” 李沐春笑着点头道:“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 “准备的怎么样了?” 泸湛回答道:“都已准备好,少主不妨去将二公子叫醒?” 李沐春看向客房,“二公子昨日也睡下了?” 泸湛笑了笑,说道:“原本是醒了的,但是见到少主睡了之后,二公子便又睡下了。” “真懒。”,李沐春大步走向客房,推开门,把被子一掀开,直直的将夏立新拽了起来。 夏立新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沐春?” 李沐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走啦!” 夏立新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迅速收拾好自己,跟着李沐春出了屋子。 泸湛为二位牵来的马匹,李沐春与夏立新上了马之后,前者问道:“徐先生可有代步?” “自然是有,一匹良马,养了三四年了,一直舍不得骑,现如今终于要用到了。”,徐懿说道,随后便从屋后头牵来一匹马来。 泸湛与徐懿也各自上马之后,后者在前带路,四人朝山下赶去。 行至路上,泸湛稍稍加快速度,与前头带路的徐懿并排,笑着问道:“这事我觉得先生还是趁早与少主说好。” 徐懿哎了一声,挠了挠头,笑道:“多亏泸大人提醒,否则在下差点就忘记了。” 说完,徐懿放缓速度与李沐春并排,后者问道:“徐先生前方可有情况?” 徐懿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有另外事情要与主公说。” “但说无妨。”,李沐春伸出一掌。 徐懿点头道:“其实在下还是一位武夫。” 李沐春嗯了一声,微笑着说道:“看出来了,刚见面便察觉先生呼吸沉稳,脚步轻盈,当晚明明是刚刚狩猎回家,却不见任何颓态,而且敢一人独居山腰间,没得些许身手绝对是没这个胆量的。” “主公锐敏。”,徐懿抱拳道。 李沐春又问道:“先生如今境界如何?” “在下武学才疏,不过磐脏境武夫。”,徐懿回答道。 李沐春点头,“足以自保就成。” 如今风沙较小,四人赶路速度不慢,很快便回头看不见那座白良山了。 面对前方吹来的风势,李沐春又有些担心。 “在此居住多年,徐先生可能判断风沙走势?”,李沐春问道。 “主公放心,在您休息之时,在下来往了一趟山顶附近观察了一番,万里无云,此间小风乃当季正常风向。”,徐懿回答道。 听过之后,李沐春转过头看向夏立新,问道:“立新,如果我们今日全速前进,能否赶在入夜时分出关?” 原本坐在马背上正在发呆的夏立新被这么一惊,看了一眼前方,然后掏出那张图纸比划了一下,点头道:“除去马匹休息的时间,中途不停,能够在入夜之前赶到那座仁城。” 于是四人策马扬鞭,四匹骏马在这一望无际的黄沙平原上疾驰前进,扬起阵阵黄沙。 ———— 这天墨香城来了一位身穿蓝色直缀的斗笠男子,此时正好喝完碗中最后一口茶水,眺望远方。 这位男子是从别州乘渡船而来,因为大申北边关外别州渡船并不停靠,所以只能在距离拒虎城西边这座附属城池堰城不远的墨香城落脚,再从那里马不停蹄的赶往关外那座玉门城。 从墨香城到堰城,还需要翻过一座山头,走几里地才能见到关隘。 这一路上,你能看见许多成群结队的书生,身后背着书箱,谈笑风生。有的扬言过几年要进京赶考,做大官;有的则是想积攒积蓄开私塾,当那教书先生。人各有各的志向,也许你能轰动一时,名震天下,又或者是平平淡淡走完一生。这些没有强健体魄,没有练武天赋的青年选择了读书这条道路,无异于是正确的,但是读书读得如何,能不能读出来,这又是一道坎。 从文苦读为兴国,尚武从军为安邦。而墨香城,作为天底下书生最为向往的地方,囊括了来自天下五湖四海的文学典籍,其中又属大申推崇的儒学为最,其他学派的书籍只是占据一小部分。 不为桃李满天,只为散尽博学。 当年大申皇帝还未曾这般“犯病”之时,还是十分励精图治的。不惜耗费重金投入建设这座“书城”,最主要的目的是以文养武,但是以现如今这座城市的状况来看,显然是有些违背了初衷,但又歪打正着成了如今的规模模样,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因为觉得有些闷,所以男子索性摘下斗笠。 男子生的俊俏,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无愧于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举止潇洒自如,在其目光中,所有的姿态之中,似乎隐藏着一种能够拨动人心弦的力量。 他奉虞第一次来这大同圣州,如今这一路看上去,有志青年不少,大申也没有他夏立新信中所说的那么不堪吧。 离开热闹的茶摊,天色尚早,宽敞的官道上人来车往。 奉虞手里捧着一本买来的《百川游记》,此书记载的便是大同圣州所有的名迹,且有详细注解。 “这墨香城无论是规模还是重要程度怎么感觉比起我们锦楠国都城还要繁华呢。书上说进城满大街是书香墨香,五步一书坊,十步一书阁,五十步一书院,还真绝不夸张。” 书上还用用墨笔临摹了许多书院内的场景,简介上写着藏书八十三万六千有余,对外开放的书房有上百余间,每逢节气、中气,或是立春、立夏、秋分、冬至时分,书院先生会公开授课,广迎天下学士。而其中有一座梅裕书院的院长相传是儒圣的再传弟子,只是几乎没有人相信,但是其中教书先生的文化和书品那是毋庸置疑,毫不夸张的说胜过天下大半读书人。作为书院,梅裕书院的风格几乎独树一帜,其中没有呆板的一昧蒙学,更多的是言传身教,实践与读书结合。 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但是怎么个结合法,至今也没有人学懂。 《百川游记》的作者对此书院评语并不多,只有短短一句。 读破万卷,神交古人。 书页翻开的声音哗啦,茶摊外车来车往。 茶摊内有形形色色的人群,有横背长剑的俊俏青年,有满脸横肉却是细细品茶的胡子大汉,也有歇脚的车夫,避暑乘凉的农人。 此刻看书的男子,静静的翻动书页,丝毫不理会周边的嘈杂。这一看去,翻书男子与这方热闹的茶摊显得格格不入。 自从奉虞进了墨香城,顿时感觉方才书上所描述的城中景象丝毫不夸大。大大小小的书坊书阁坐落其间,朗朗的读书声随处可听见。驿站,钱庄,酒楼应有尽有,这里不仅仅是书城,同样也是一座大城池。奉虞就这样闲逛着,遇上有特色的店铺就挪步观赏一番,这里的东西虽说有些许昂贵,但是对于凤文州第一大姓氏族中出来的奉虞来说,价格算是公道。 此番前来,奉虞带了不少凤文州的钱币,因为凤文州与大同圣州的钱币样式大不相同,所以导致有些个店铺掌柜就喜欢以高价兑换别州钱币,就当做收藏,所以奉虞一进墨香城便是寻了个当铺,换了不少大申的银两,同时也购置了大量感兴趣的书籍。有些成品书中,还有不少前人用朱笔标写的注解,而他奉虞就是喜欢看这些。 走走停停,在逛荡城内的同时,奉虞发现城中建筑与凤文州也颇为不同,他以前在书中看过,如今才得以亲自见得,越往城池西边,这里的书坊样式是越来越精美。 无论是书坊还是书斋,从外面看规模大小都一样,但是一旦进到内部,可能就是天壤之别。 墨香城内以木制房屋居多。因为内部存有大量书籍,再加上写书用的墨、纸、砚最碰不得湿气,这大同圣州天生属于水土,阴雨绵,湿气重,而使用建造的这些木头天生吸水,能有效的缓解潮气,这就是为什么一路走来的书坊书阁都是木制的原因。 奉虞走到一间书坊前往里看去,这是一间迷你书坊,外头布告上写着能够住宿,于是男子便走了进去,里头不仅有大大小小的书房,而且还有一片可用于散心漫步的竹林。 奉虞住进了一间书房,里头除了卧榻之处,剩余的就是书桌和书架了。 “都说圣州学识之盛,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想必我奉虞今此一行,又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说完,奉虞在包囊中重新拿出一本书籍来,开始在上面缓缓落笔。 朗朗书声弥漫大街小巷,求知儿郎手中妙笔生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儿郎既归,大事即成 仁诚,虽说只是拒虎城的附属城池,但是因为地域的缘故,导致这种边疆的附属城池要比大申王朝境内一些个主城池规模还要庞大上不少。此城并没有特备的地方,除了兵强马壮,戒备森严以外,仁诚与堰城就没有什么值得人提起的。几乎没有什么人想要到拒虎城东西方向这两座附属城池来,去拒虎城都要比这两地要有趣的多些。 如今大申国内局势飘忽不定,导致出关的人少之又少,使得作为大申这块北疆更加冷清了。 守城主将名为符豪,一匹乌巢两把长刀在这北疆军中是出了名的,为人忠义谨遵军令。 原本北疆这三城还没有主城附属城池一说,全部归总都是一座拒虎城,当时还是司徒书彦在任国师,为了减轻张绍作为边防督军的压力,便是有此举措,将北疆拒虎一分为三,张绍依然是总督军,只是多了两位城主。而符豪原本是张绍军账下先锋,因为功绩卓越,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且兵士才能不俗,于是便被张绍推举做了这仁诚的城主。 李沐春四人顺利入了城中,在这仁诚大街上算不得冷清,但也绝对与热闹沾不上干系,给李沐春的感觉就是一条始终不温不火的商街。 在城中四人并未骑马,而是步行牵马。四人队伍中,如今夏立新为了隐藏身份,也是戴上了一顶斗笠,然后对剩余三人说道:“在这仁城一定要小心行事,过了这里便是关外了,可绝对不能在临门一脚处栽了跟头。” “还请二公子放心。”,徐懿抱拳道。 泸湛四周巡视一圈,发现好些个阁楼里都有几股不俗的气息。 “这仁诚真不愧为边疆。” 李沐春问道:“泸湛你以前没有跟随我爹来过边疆?” 泸湛摇了摇头道:“当时年纪还小,师父说什么都不让我来,只将我留在了后方,所以未得一见边疆风光。” 李沐春不由得敲打敲打泸湛,“不用这么听话的,你偷摸跟着去了,你师父还会打你不成?” 泸湛笑着抱拳道:“少主教训的是,在下还是太听话了,下次泸湛一定试试。” 李沐春见泸湛如此聪慧,一点就通,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泸湛可不敢这么做,因为不听话的话,李涣他是真要打人。 “根据情报,这仁城守城将领符豪每隔一段时间会亲自带队巡视城池,眼下刚好错开了那个时间,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出城去。”,夏立新依旧是在前方带路。 “仅靠文牒能否成功出城?”,李沐春问道。 出关文牒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夏立新是因为要办事的缘故,在前国师司徒书彦的帮助下才有一本。李沐春身为大申镇南王府的少王爷,李涣在其很小的时候便是解决了此事,此次出门,李沐春为了以防万一恰好带上了,至于泸湛,大申虎烈将军,出关与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现在就徐懿一人想要凭借文牒出关可能有些麻烦。 夏立新想了想,点头说道:“徐先生如果在我们四人之中肯定是能带出城去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泸兄这个身份在嘛。” 李沐春点了点头,看向街上来往的几架马车,说道:“要出城就现在,看看是否有出关的商车,我们跟着一起出去。” 在这仁城之中设立的关隘也不少,驻守的人换班更是频繁。历年来,大申境内倒是无什么事情发生,倒是大申四方边塞时不时会生些事端。街道上那时不时出现的拒马,好在城中居民早已习惯,不然谁天天喜欢看到这玩意? 好在一路顺利,李沐春还向一处城中关隘的士卒问了路,方才知晓当下是最后一个城中关隘,所以四人开始骑马奔走。 到了地方,放眼看去,是稀疏的人群,以及三三两两做生意的商车,夏立新看着他们货架上的旗帜,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去玉门城的车子。轮到他们四人出关,原本泸湛没想暴露身份,没想到那守吏确实将其认了出来。 “仁诚守吏见过虎烈将军!” 那原本还在检查马车的兵卒一个个都是单膝下跪以此行礼。 泸湛淡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抱拳道:“你们查你们的,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公事,该什么流程怎么走就是了。” 守吏抱拳领命,然后问道:“不知将军此次出关是为何事?” “奉镇南王之命,特去关外玉门城例行公事。”,泸湛说道。 “既是公事,我等自不敢耽搁。”,随后这位守吏朝前边喊了一声,“泸将军出关例行公事!速速放心!不得延误!” 城门外的队伍齐刷刷的站在两旁,为四人让出了一条道来。 “将军慢走。”,守吏抱拳道。 泸湛笑着拍了拍这位守吏的肩膀,说道:“待我回来,有机会定要在符城主面前提提小兄弟。” “多谢将军!”,守吏大喜。 泸湛应对相当得体,其给李沐春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自己父亲亲传弟子,实力超强的武夫,今日一见,倒是让其开了眼界。 四人策马出城,迅速奔驰在关外的道路上。 “没想到此次出城竟是如此的顺利。”,夏立新摘下斗笠,不禁感慨道。 “这都是多亏了泸大人的功劳啊。”,徐懿说道。 李沐春则是说道:“没看出来啊泸湛,你的威名都已经传到边塞来了。” 泸湛苦笑着抱拳道:“少主说笑了。” 说完,泸湛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的仁诚,眼神坚毅。 “出了这大申边塞,我便不再是什么虎烈将军了,而是少主帐下的一员兵卒而已。” 夏立新笑着拍了拍泸湛的马匹,说道:“我的泸大人啊,压力不要这么大,等我军入了关,你这个虎烈将军照样当。” 本是一片肃静之后,泸湛大笑道:“那泸某为了感激二公子赏识,上了战场那必须多杀几个啊。” 说到这里,李沐春不由得也开玩笑似的问道:“哎,我说立新啊,万一那一天真来到了,你说应该给我个什么官职好啊?” 夏立新摸了摸下巴,好似十分认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来,许久都不能回答出。 做文官嘛,感觉太屈才了,做武官嘛,感觉更加屈才。 思来想去,也没得个特定适合的官职,于是夏立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你这事,还是等着我父亲大人做决定吧,我不好说。” 李沐春在一旁掩嘴偷笑,摆了摆手道:“开个玩笑,我可不求什么一官半职,倒是要让我爹能够安享晚年就好咯。” 毕竟他李沐春还有另外一条更远更长的路要走,安居乐业可不是他如今能够去想的。 说到李沐春他爹,夏立新倒是当机立断道:“这个你放心,我相信无论是父亲大人还是军中将士对于镇南王的任何决议都不敢持反对态度的。” 李沐春苦笑道:“我爹就真的影响力有那么大?” 夏立新笑了笑,“你想不到。”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 在李沐春心中,李涣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坐下来,能和你好好讲道理的慈父,站起身,就是能够“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严父,还有就是在朝廷的威望知道一些,其他的,李沐春就不得而知了。 “大申国运起码有十年是你父亲打出来的。”,夏立新说道。 李沐春皱了皱眉,“这么夸张?” “少主,二公子所言绝对属实,此话是前任国师司徒书彦大人亲口所说。”,泸湛解释道。 李沐春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回去还得跟他老人家好好唠唠。” 四人马不停蹄一路向北奔走,途中花费了三天时间,在一处山林前稍作停留。 夏立新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这里都是我们的据点,今天就不带几位细看,到时候出军之时,都要在此集合的。” 李沐春朝着林子里眯眼看去,如果不是夏立新说,他还真没发现什么,如今倒好,虽说隐藏的十分完美,但是还是被其找到了许多人为的痕迹。 四人继续赶路,在第十天的时候,终于能够见到那座玉门城的城池,夏立新向前方指了指说道:“玉门城就在前方。” 因为今日风沙有些刮得大了些,原本在马背上俯身的李沐春此时也是稍稍直了身子朝城门那边望去,虽然绝大部分的景象都被风沙遮掩看不清楚,但是等候在城门前那一位骑着红棕骏马的高大男子看得是一清二楚。 玉门城城门大开,夏妙淳披着个大衣骑在自己心爱的坐骑“朱丸”上,在其身后站在诸位将领以及军师禹承。 夏政与夏丕分别迎了上来,站在夏妙淳身侧,前者在前方用目光搜寻一番,在发现四人后,兴奋的指着那个方向,然后朝夏妙淳说道:“父亲快看!二弟回了!” 众人皆向那个方向看去。 那里,带头的儒衫男子正在挥着手,嘴里不断呼唤着,在其身后,一位带着斗笠的青衫男子,一位身材高大的蓝衫男子还有一位跟在后头的直缀男子。 禹承手持羽扇,看向身前骑马的男子。 男子看似只是浅笑,但是那紧紧握着缰绳颤抖不已的双手可做不得假。 欣喜之情,无以言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未雨绸缪 “父亲!大哥!三弟!” 到了城下,夏立新立即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着来到人前,紧紧的抱拳。 “孩儿幸不辱命!” 夏妙淳也下了马匹,走上前来想说些什么,但是那些煽情的话刚在嘴边又被男人咽了下去,这可不是他夏妙淳的作风,只是伸手拍了拍儒衫男子的肩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辛苦了。” 夏政与夏丕迎了上来一人抓着夏立新一只胳膊捏了捏。 “一年多不见,二弟怎么还壮实了许多。”,夏政笑着说道。 “二哥这办事效率,为父亲分担了不少事情啊!”,夏丕也是笑着说道。 李沐春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座府上原本也是这样一般,如果自己爹娘给自己多生一个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估计李王府上还要热闹好多。 “平露呢?今儿个怎么不见找她?”,夏立新左盼右盼,都没有见到自己的那位妹妹。 “这个嘛,你得问父亲。”,夏丕看了看夏妙淳。 夏立新投过去询问的目光,夏妙淳嘿嘿一笑,回答道:“平露已经与诸位将军先行去到前方的据点中做准备了。” 夏立新大吃一惊,立即说道:“父亲你也真是的,平露年纪尚小,怎就让其参和军中之事?” 夏妙淳可不这么觉得,解释道:“平露今年已经十五,在军中来说就已经成年了,派她出去历练历练怎么了?再说了,平露的习武弟子比你大哥还要好,现如今除了你大哥以外,放翻你和你三弟不在话下,而且前方据点有数位将军同在,出不来什么事情的。” 听自己父亲如此说,夏立新也不再多嘴。 夏妙淳看向身后被他们父子三人冷落在一旁的李沐春三人,笑着问道:“不介绍一下?” 夏立新这才想起来,说道:“先进城去,我再与父亲一一汇报。” 于是夏妙淳命人将马匹牵走,然后与禹承走在前方,后者说道:“二公子此次归来,可让人吃惊不小啊,特别是随同而来的三人。” 夏妙淳哦了一声,问道:“军师这都能看出来?” 禹承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卖了个关子,“到了堂内,我再细说。” 跟在后头的李沐春三人被夏立新带着去往住处,离着城主府不远,是一家较为华丽的客栈。 到了目的地之后,夏立新抱拳道:“就容三位在此屈身数日,我估摸着起军就在当下,三两天后。” 李沐春点了点头,走进客栈之后还不忘说道:“怎么进了城中你就变得如此拘谨了,立新,你再这样敬语连篇,我带着徐先生与泸湛今晚就回大申了。” 他李沐春最不喜欢朋友之间这样,既然做了朋友,那就要放开一些,否则这朋友算什么朋友? 夏立新挠了挠头道:“习惯了习惯了,以前有大人物拜访玉门城父亲都是让我去接待的,不知不觉回到这城中,自然就改口了的。” 李沐春看了一眼街道,还挺宽敞。 “我们是不是没有时间逛逛这玉门城了?” “等今日见过我父亲之后,你可以带着泸兄弟和徐先生好好逛逛。”,夏立新为三人安排好房间之后,补充道:“其实玉门城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那座唯独不吹春风的玉门关之外,其余的与大申境内的城池差别不大的。” 李沐春笑着说道:“眼见为实,而且初入军帐之中肯定是不能空手而来的。” 夏立新疑惑,“你不会还想给我父亲送些东西吧?不用那么客气的。” “初次见面,礼节当然要有,令尊又不是什么寻常人士,那可是我未来的主公啊。”,李沐春笑道。 夏立新挠了挠头,“总感觉你这话说的好生别扭。。。” “你们现在这里稍作休息,等会自有人来给你们带路的。” 李沐春点了点头,夏立新说完便告辞了去,他可没有休息的时间,而且他也不是像李沐春这种被请来的“客卿”,作为夏家的二公子,自然军中军务还要去处理一些的,就比如这一年来的情况汇报。 徐懿与泸湛在客栈特定的地方拴好了马,来到厢房内,李沐春为他们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这玉门城街上如何?”,李沐春问道。 “正如主公所说,街上居民与兵卒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徐懿说道。 泸湛附和道:“虽说这些隐于城中的兵卒没有身穿军中服饰,但是那种常年在军营里历练的身板以及眼神,无论如何是骗不了人的。” 李沐春抿了一口茶水,点头道:“想出这个办法的人还真是聪明,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掩人耳目,闲暇日子这些兵卒还可以通过务农来积蓄粮草,一举多得。” “徐先生你先回房休息,我与泸湛有些话要说。”,李沐春想了想,“还请徐先生不要误会,并不是将徐先生当做外人,而是这是我等家事,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不想在因为这些琐事叨扰徐先生了。” 徐懿笑了笑,抱拳道:“主公不必在意,既然主公有此说,那么才是将在下当做正真的自己人了。”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 徐懿离开之后,李沐春便问道:“府上,可有什么变故?” 泸湛叹了口气,说道:“大申那边,好似特意针对王府,在那条梧桐街上来回巡逻的城主守吏是越来越频繁了。” “父亲他的意思可曾与别人说过?”,李沐春微微皱眉。 泸湛摇头,“不曾与外人说起,知晓此事的人,只有允老和我。” 李沐春点头,“看来大申已经有此猜想了。” “等会我亲自书信一封,麻烦你去这玉门城中驿站寄送出去,催促掌柜的,越快越好。”,李沐春吩咐道。 泸湛抱拳道:“领命。” 李沐春话不多说,立即清空桌面,从腰间“金蚕”里摸出笔墨纸砚,泸湛则负责在一旁磨墨,青衫男子当即就书信一封。因为早有腹稿,书写不停顿,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沐春便收笔完工,总篇不下万余字。 泸湛将信折好,问道:“少主信中可都写了些什么?” 李沐春收好物品,回答道:“除了一些家常问候,最重要的就是提醒父亲,让他切忌不得及早行动,既然他夏军想与我们李家来个里应外合,那么应当在我们大军推进到伏龙城不远处,我们李府才能施展拳脚。况且父亲贵为镇南王,如今大申局势还得靠着他,所以大申应该不会对我父亲动手,在家门前的巡逻应该也只是做做样子。” 泸湛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等到泸湛出去送信之时,李沐春这才走到床边躺下睡上一会,还不忘感叹道:“这没了修为就是麻烦呐,李相卿也真是的,无缘无故拿走我修为干什么,现在办事之后还得休息,真是浪费了好些时间。” 李沐春骂着骂着就打了个哈欠,前几日熬的晚睡得迟,早晨起的又早,再加上今日一路赶来马不停蹄,几乎没怎么歇过,导致如今李沐春其实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夏立新是因为习惯了如此,帮着自己父亲忙上忙下的,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都是常事,至于泸湛与徐懿二人,两个习武上道的武夫,就更不用说了。 很快,青衫年轻人呼吸声变得匀称起来,进入了梦乡。 梦中,有一位少年穿过一片片的林子,这里,树木花草皆是鲜艳翠绿,还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啼声,在林间回荡。 六龙如火,洒下林间的阳光却是让人无比的舒畅。 山上溪流潺潺,清澈见底。 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就应当是水波温柔,阳光强烈。 当下林子貌似走到了尽头,在少年眼前呈现出了一座八棱的亭子,尖顶上盘踞着一只铜质样式的小龙,龙嘴含珠,栩栩如生。 少年来到亭子前,抬眼看去,亭中是一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少年大喜,刚想喊出声,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黄衫男子制止。只见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顶,对着少年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少年不要进到那座亭子里去,反而是自己大步走了进去。 男子的背影,少年印象深刻。 高大、威武,让自己尤为敬佩。 不知为何,少年忽然有些失落,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去,但是周身景象突然一片空白。 “少主,少主,二公子的人来了,该起来了。” 泸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沐春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我睡了多久了?”,李沐春问道。 “个把时辰,那人原本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到来了,但是徐先生见到少主在休息,便让那人在客栈一楼等候了半个时辰。”,泸湛笑着说道。 李沐春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准备,我立刻就到。” 泸湛点头,出了房间去。 客栈一楼,徐懿正在与来人喝茶,原本是要饮酒的,但是那人说今日有军事在身,不适合饮酒,这才作罢。 泸湛从楼梯上走下来,抱拳道:“让刘侍卫久等了,少主马上到。” 那人一身飞鱼服,腰间佩刀,笑着摇了摇头道:“主公吩咐过了,这可等候不可催促,毕竟少王爷可是贵人呐。” 李沐春在泸湛不久也下了楼来,然后抱拳道:“刘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了,一不小心睡了过去,让大人久等了。” “在下刘封,见过少王爷。”,刘封抱拳行礼,然后伸出一掌,“车马已在门外备好,还请少王爷先上马车,我家主公有请。” 李沐春点了点头,泸湛徐懿一左一右出了客栈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年轻就要朝气 前来迎接李沐春的刘封是夏妙淳的侍从,全天守候在堂外或是军帐外的那种,也可以说是夏家的死侍,跟随夏妙淳已有十年之久,如今夏妙淳会选择此人亲自前来迎接,对于李沐春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李沐春并不需要自己骑马,而是坐在一架安排好的马车之中,刘封为前卫在前头带路,泸湛与徐懿则是一左一右骑马跟随。 青衫年轻人百无聊赖的斜躺在车厢中,这种坐马车出门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李沐春从小就一身“懒骨”,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下绝对不坐着,特别是在马车车厢里,不过李沐春随后转念一想,这是要去见一位大人物,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过怠慢了?于是老老实实起身,在心中准备些许腹稿,好在之后与夏家家主交流中能够对答如流些。 小的时候,李涣曾经带着李沐春去过一次军中,只是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只知道四处玩乐去了,至于那些纪律以及各式各样的将军将领都没去记住,不过好在之后的书籍“研读”过程中了解过了一些,不然去了军营真就是当个吉祥物?这要是传回那座李王府去,指定要被某人笑掉大牙。 李沐春轻轻捏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战,我李沐春绝对要做点大事出来,否则有辱父亲名声,他李沐春可不想成为别人嘴中的笑柄。 马车拐过几条街道,李沐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车厢外嘈杂的人声逐渐安静了许多,然后便是听到一扇大门打开的声音,这时刘封的声音传了过来。 “少王爷,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李沐春嗯了一声,徐懿为其掀开车厢帘子,李沐春便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院子里,这里的景象与此时的季节完全相反。院子里花草繁多且多树木,似乎还是养有鸟雀的缘故,导致院内一阵鸟语花香。 “这院子还真是奇特,让我下意识的感觉开春一样。”,李沐春笑着说道。 刘封回答道:“少王爷一定想象不到,这院子里的一切,在家主夫人之后,都是由二公子亲自打理的。” 李沐春听闻,眼眸微微低垂,竟然是这种情况,那么眼下这间院子,直接将青衫男子的思绪拉回千里之外。 泸湛看着缓缓前行不再言语的青衫男子,自然是知道自家少主是在想什么,不由得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很小。 身处此境,如见其人。 院子的尽头是一节楼梯,幅度不大,一眼便能见到堂中。在那里,好几位早已落座,等候多时。 李沐春回头看一眼泸湛与徐懿,后者二位会意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与刘封道谢之后,一路小跑上了堂屋去。 屋里构造首先给人的感觉就是宽敞,能够容下百余人都不止,然后便是那四根大红梁柱,在之后便是正中央的一张座椅以及分别位于其左右两侧并排下来至门前的两排座椅,最后,一幅江南美景图尽收眼底。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见到三位到来,就连夏妙淳都站了起来,更不要说其余几人了。 夏军主帅,夏家家主夏妙淳,军师禹承,大公子夏政,二公子夏立新,三公子夏丕。 青衫年轻人率先一步,抱拳躬身道:“大申李府李沐春,见过夏家家主大人。”,随后又侧过身子,朝后方伸出一掌,“这两位是与我同行之人。” 蓝衫男子上前一步,“泸湛见过夏家家主。” 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碧绿色长袍的男子随后也上前一步,“在下徐懿,有幸见过夏家家主大人。” 这一身衣物当然是李沐春花钱为他买的,毕竟要出席正式场合,那种在山间穿的粗布衫自然是要换掉的。 禹承听到徐懿自我介绍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夏妙淳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搀扶起三人,说道:“今次初次见面就算了,以后在军中就不需要什么过多的礼节,我不喜欢,也太过麻烦。” 李沐春起身后微笑着说道:“夏家主这方面与家父颇为相似,亲近随和,怪不得能够得雄兵百万,一看就是甚得人心。” 夏妙淳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说道:“可不敢与令尊相比,少王爷太过抬举我了。” 李沐春则是摇了摇头抱拳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夏家主就不必谦虚了。” “此次家父未能前来,实乃憾事,还请家主不要见怪。” 夏妙淳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令尊能有这份心思我夏妙淳已经深怀感激之情了,如今大申内部局势我自然知晓,况且镇南王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来到我军抛头露面,助我军一臂之力,我夏妙淳岂敢得寸进尺?” “其实很早之前与令尊交谈之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的,就当交个朋友,根本就没想着能够说服你父亲,但是结果偏偏就这般,竟是由你父亲亲自提起的,属实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李沐春点头道:“父亲因为官职的原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大申的局势。如今国运日下,整个国家如同被大雾笼罩,有志之士四处碰壁,富豪贾绅贪图享乐,朝廷中空,天子荒废朝廷,百姓苦不堪言。叛乱四起,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夏妙淳双手负在身后,轻叹一声后,说道:“所以我夏家才有此举,在刚刚起兵之时,多数人说我们是逆天行事,在我看来,却是替天行道。” 两人站在堂内说个不停,禹承忍不住提醒道:“主公何不与少王爷坐下说话?” 夏妙淳这才意识到,于是紧忙招呼着三人坐下。 在这堂中座次是没有主次之分的,先到先坐,他夏妙淳一直以来就没把自己当成什么一军主帅,而是将自己当成一个盟主,由他来召集天下有志之士征讨大申而已,当然,其中肯定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作为大同圣州最古老的几大姓氏之一,在大申统一圣州之后将除了孔家之外其余几家的祖庙尽数摧毁之后,他夏妙淳就知道必定会有今天这一日。 夏妙淳坐下之后,继续说道:“先前我已经在立新那里听说过几位的事情了,特别是说那少王爷的军事本领丝毫不亚于他父亲,还要我多多派兵于你。” 李沐春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夏立新,后者只是将脸埋进茶杯里。 “二公子言过了,对于兵法一时只是略有研究,与我父亲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上不了台面的。” 夏妙淳笑了笑,“我看十之有七,军师,你觉得如何?” 禹承扇了扇手中羽扇,笑着说道:“既是镇南王独子,我相信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沐春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后生本就从来没上过战场,对于带兵打仗一说也没有丝毫经验所言,在没得到功绩之前,二位就不怕后生纸上谈兵吗?” 夏妙淳与禹承对视一眼,双双而笑。 “我并不觉得通读兵法数十部,其中还有不被公开于世的独本,并且熟记《大申地理志》,与自己父亲经常在沙盘上过招的年轻人带兵打仗会是纸上谈兵呐,再说了,我们主公愿意相信少王爷,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环。”,禹承笑着说道。 李沐春再如何有腹稿,听到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这支军队,还真是。。。心大。 坐在一边的夏丕此时开口了,“是呀,先前立新介绍起少王爷的时候,那是一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今后有机会夏丕还想要与少王爷切磋一下兵法呢。” “有时间定当与三公子切磋一番。”,李沐春笑着回应道。 夏政倒是将目光投向坐在李沐春身旁的两位,说道:“泸大人与徐大人看来与我和父亲一般,都是武夫啊,不知如今境界如何了?” 泸湛站起身来抱拳道:“习武十年载,如今有幸入得罡身。” 夏政两眼放光,就连夏妙淳与禹承也是稍显大吃一惊。 “泸大人当真是一位罡身境的武夫?”,夏政再次确认道。 “自然不敢说假。”,泸湛回答道。 “那得泸大人可谓是天助我也!一位罡身境界的武夫,天下何求啊!”,夏政有些激动了,对于习武一事十分上心,特别是境界比他高的,都会不耻下问,因为天赋的原因,再如何努力,如今也只是个归腑境的武夫而已。 居中的夏妙淳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毕竟自己也只是一位化劲境的武夫而已,当下的年轻人还真是年轻有为。 夏妙淳轻咳一声,夏政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表达歉意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又朝一旁的徐懿问道:“那么徐大人呢?” 徐懿立马起身,抱拳道:“在下比起泸大人就相差甚远了,如今年过三十,还是一位磐脏境的武夫。” 一个六,一个五,要知道,军中士卒,多是些并未上道的武人,还不算武夫,在各大王朝之中,像是泸湛与徐懿二人这个境界的武夫,是十分吃香的,绝对能在那朝堂之上谋个一官半职,官阶还绝对不会低到哪去。 “有二位入我军中,实乃如虎添翼!”,夏政兴奋不已,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向二位请教一番了。 禹承则是笑道:“想不到徐先生还是一位实力不俗的武夫,那么如今岂不是文韬武略兼备了?” 徐懿听闻,连忙摆手抱拳道:“军师言重了,在下这点实力只能够勉强自保罢了。” “徐先生太过谦虚了。”,禹承笑了笑,“先生可是大申菁义人士?” 徐懿抬起头来,有些惊讶,于是便问道:“军师为何知道?” 禹承笑着说道:“当年在圣州游历之时,曾到过菁义,恰巧听闻当地有一奇才,文武双全且年纪轻轻,一身豪气吞云天,逢人便述说自己的豪情壮志,被称为“骄虎”。当时本想拜访一二,可实在是军务繁忙未能脱身,只打听到此人姓徐,碰巧与徐先生同姓,不知此人是不是先生?” 徐懿一听,脸有些红了,只能抱拳点头道:“正是在下,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事,没想到被军师大人撞见了,让大人见笑了。” 当时徐懿刚刚年满二十还有着一身本事,年轻气盛,气血方刚,硬是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结果呢,仕官途中四处碰壁,逐渐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加上家乡的饥荒,官府的不作为导致全村之人只活下了他一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徐懿越来越成熟,带着对世道的些许失望便一路北上,最终隐居于白良山中。 李沐春与泸湛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还有这等趣事,这可是徐懿未曾与他俩提起的。 “看来我与徐先生颇有缘分呐。”,禹承笑道。 “前遇名主,后遇贵人,徐懿本以为会终老山间,没想到还能有今日之局面,人生已然无憾了。”,徐懿抱拳道。 禹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徐先生言语行为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谦逊。 夏妙淳不由得出声提醒道,也只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龄,怎么说还是个年轻人嘞,这么老气横秋作甚,既然年轻,自然是要朝气蓬勃,砥砺奋进才是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君不见 初次见面的寒暄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夏妙淳起身,准备带着李沐春一行人去军中看看。 “闲聊就先到此,先去看看我们的军队,好让你们心里有个底不是。”,夏妙淳说完,就起身示意众人跟上。 李沐春走在夏妙淳身边,旁边便是夏立新,只见夏妙淳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笑着说道:“少王爷今天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下了。” “家主此话怎讲?”,李沐春问道。 夏妙淳解释道:“出征在即,你身为大申镇南王唯一的儿子,不去帮我们振奋振奋军心?最好是少王爷口若悬河,来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就更好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忽悠人自己可能还能说上几句,但是在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面前讲上两句,他李沐春心里头还是有点犯怵的,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什么高高在上,十分有威名的一个人,单单凭借着一个镇南王独子的身份,李沐春倒是觉得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买账。但是青衫男子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处夏军可不是代替自己,而是自己的父亲,有了这个念头,李沐春不由得又坚定了几分。 “巡讲就不必了,我就到军中到处走走转转就好了。”,李沐春说道。 夏妙淳点头道:“这个随你,不过还请少王爷务必要让军中将士们都认得你呀。”,随后夏妙淳又想起一件事情,“女将那边,就不劳烦少王爷了。” 李沐春苦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李沐春去了女营那边,可能如今早已安排好的先锋骑兵可能就要全部换成女子了,而且他李沐春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 说到这里,夏立新想起一件事情来,于是朝着自己父亲问道:“父亲,奉虞不是之前来信说过来,如今人可安全到达?” 夏妙淳点了点头道:“好些天前就已经在军营之中了,到时候你找他去就成。” 夏立新激动的握了握拳头,毕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面的至交好友了。 “这位奉公子是什么来头?”,李沐春有些好奇。 夏立新扬了扬头,介绍道:“此人才智比起沐春你只高不低。” 李沐春挑了挑眉头,说道:“我又没说自己有多厉害,还未进这军营,估计我的名声都是被你小子抬起来的,到时候飞得高,摔得也惨,你得想办法给我擦屁股。” 夏立新嘿嘿的笑了笑,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是肯定,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们少王爷会摔下来。” 李沐春无言以对,只好默不作声。 “对了。”,夏立新继续说道,“这位奉虞的容貌与沐春你也是极为接近的,可丝毫不输于你哦。” 李沐春哦了一句,说起这个他可就有些来劲了,虽然说他李沐春对于自己的容貌一事不是太过上心,但是一路过来,因为自己这张脸还是俘获过不少芳心,今日难得一见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男子,终究还是提起了些兴趣。 “你别不相信,到时候见到了你就知道了。”,夏立新说道。 李沐春问道:“听说奉公子来自别州?” 夏立新点头道:“正是凤文州,那个地方可比我们大同圣州小得多,而且从天地开辟之初以来,始终都是大大小小的王朝割据,从未统一过,而他们奉家,便是锦楠国第一大姓,他奉虞年纪轻轻便是下一任家主卿点之人,国师之位我估计也离他不远。” “与我同岁?”,李沐春又问道。 “二十二。”,夏立新回答道。 “那与我差不多,还真是年少有为。”,李沐春笑着点头道。 夏立新看了他一眼,“少王爷可有自夸的嫌疑啊。” 李沐春微笑着抱拳摇晃,“岂敢岂敢。” 夏家的军队除了在城中的那些兵卒,大部分的将士们还是居住在距离城外不远处的据点之中的。这里,大大小小的军帐支起,李沐春骑在马背上一眼看过去竟是看不到边。 “还真是委屈这些将士们了,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了数年,心性可嘉。”,李沐春感叹道。 “我夏家将士可不比他大申兵卒差。”,夏妙淳说道,“是要我带着,还是少王爷自己到处走走?” 这个时候夏立新走上前来说道:“就由我带着他四处看看吧。” 夏妙淳点头道:“也好。” “那么泸湛与徐懿,你们二人就先随我来,作为将领和谋士,有些东西还是要与你们说说的。” 泸湛与徐懿领命,随后兵分两路,夏立新带着李沐春进了军营之中。 众将士此时正围坐在一起休息,有的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发呆,有的则是用树枝当做笔在地上写写画画,更有些围在一团,光着膀子切磋武艺。 见到夏立新前来,众人纷纷抱拳行礼。 “参见二公子。” 众人不再干自己的事情,而是来到夏立新面前,后者摆了摆手,然后说道:“这次前来,一是看看你们,二来是与你们介绍一个人,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说完,夏立新侧过身子,显露出身后的青衫男子。 众将士立即傻了眼去,此人,竟是比起女子还要好看哩!平日里在这军营之中,只有女营那边偶尔来几个人才会大饱眼福,今次一见,那些女子好像都失色不少。 不过因为纪律严明,这些将士们并没有起哄,而是有一位率先回过神来问道:“二公子,这位是?” 李沐春没等夏立新开口,便是自己走上前去抱拳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李沐春,初入军营,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夏立新一只手搭在青衫男子肩膀上,提醒道:“怎么最关键的漏掉了?” 李沐春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补充道:“作为大申镇南王独子,特奉家父之命前来助各位将士一臂之力,争取早日拿下此战的胜利。” 众将士再次鸦雀无声。 “他说啥?镇南王?独子?” “你个信球!就是镇南王的儿砸!” 军中顿时炸开了锅,然后齐刷刷的抱拳单膝下跪道:“参见王爷!” 李沐春摊开双手,朝着夏立新说道:“你看看,我早说了会这样。” 夏立新则是对着将士们说道:“都起来吧,以后见到我们这位少王爷就不需要行这般大礼了。” 有一人举起手,夏立新点了点头,那人便问道:“方才王爷所说,是代替父亲入我军中的,大申那位名震圣州的镇南王也加入我军阵中了?” 夏立新笑着点头道:“不错,镇南王已经对大申失望透顶,所以此时在伏龙城中与我们成里应外合之势。” 那人越说越兴奋,“那是不是说我们到时候可以见到那位镇南王了?” 夏立新说道:“那当然。” 军中又是一阵欢呼声。 名震天下,带兵如神,文武双全的镇南王李涣,是大多数军中将士的向往之人,那种憧憬,那种敬佩,无以言表。 “想要见到父亲,那就看诸位是否勇猛,能否一口气攻入那座伏龙城了。”,李沐春此时说道。 “还请少王爷放心!我等必将戮力同心!一鼓作气!要让我大夏的旗帜,飘扬在那伏龙城之上!” 将士们开始振臂激昂。 夏立新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安排李沐春来着军营之中走一趟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哦对了,二公子,奉公子如今已经在军中了。”,有一位将士说道。 “人在哪里?”,夏立新问道。 那人摸了摸后脑勺,“被女营的人请去了。” 夏立新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走,来都来了,跟我去一趟女营。” 李沐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不去不去,二公子自己去吧,我就在这等着就好了。” 最后,还是耐不住夏立新的劝,被拉着胳膊直奔女营。 李沐春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一刻的场景了。 在路上,李沐春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立新,不是说此次学宫会派遣几位过来督战吗,都是哪几位你可知道?” 夏立新点了点头道:“学宫我亲自去过一趟自然是知道的。” “大申境内从北向南,一共是三位学宫儒士坐镇天幕,而且这场战争学宫十分重视,特地派了一位学宫君子过来督战呢。” 李沐春愣了愣,“学宫君子?” “对,正好就是坐镇拒虎城云海上方的那位,还是个女夫子呢,先前已经与我父亲见过面了,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在云海之上看着我们了吧。”,夏立新回答道。 李沐春试探性的问道:“这位女夫子是不是穿着一声红衣,然后腰间佩剑?” 夏立新有些吃惊,便反问道:“你如何会知道?” 李沐春当即就要掉头返回,夏立新如何拉都拉不住。 “这趟女营我是无论如何都去不得的。”,李沐春板着个脸。 夏立新倍感疑惑,“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这个样子了?”,随后这位儒衫男子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快说,你是不是与这位君子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 “滚你丫的!”,李沐春脱口而出。 夏立新立即指着青衫男子嘲弄道:“急了急了!” “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李沐春解释道。 “那你在慌什么?”,夏立新问道。 李沐春抬头看了一眼天幕,“也对。” “这不就是了,突然发什么疯,我跟你说,我们军中女将士们可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到哪里去呀。” 夏立新在一旁滔滔不绝,可李沐春不知为何听不进去,只是时不时看上一眼云海边,始终不见那一袭红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春非秋 还未曾到那女营,李沐春与夏立新就听到一阵悠扬清脆的琴声传了过来。 李沐春下意识的看向夏立新,问道:“没想到女营之中还配有这等休闲的乐器?” 夏立新笑了笑,解释道:“女营之中可不全是上阵打仗的将士,还有一些是为了在战争途中为将士们排忧解闷的乐器室师。毕竟打仗是一场十分费时的事情,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李沐春这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随军打仗还带乐师的,在大申可没有设立这等兵营。 等到了那女营,第一眼看过去,好些个身影围在一处地方,有的穿着行军打仗的衣物,有的则是一般女子身穿的衫裙,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些为将士哪些为乐师。 李沐春下意识的将从鬼域里带出来的那张半遮挡的面具戴了上,一旁的夏立新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阻拦。 女子们似乎是听那琴声有些过于入迷,以至于夏立新二人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察觉,直到两人混入人群之中时啊,夏立新笑着问了一句:“是谁在演奏?竟是如此的美妙动听?” 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女兵卒们抱拳,乐师们则是施了个万福。 “参见二公子。” 李沐春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人群之中那位居中演奏古琴的男子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二公子口中所说的奉虞奉先生了吧?”,李沐春笑着说道。 夏立新与那人挥了挥手,一边回应李沐春道:“不错,这位便是我与你介绍的那位挚友,来自凤文州的奉虞。” 李沐春仔细打量过去,那位男子生得好生俊俏。 只见奉虞将古琴竖起放在一边,快步迎了上来,作揖道:“立新,别来无恙啊。” 夏立新拍了拍其肩膀,笑道:“嘿嘿,好久不见,不枉你远行万里来到圣州相助,我先替父亲以及军中将士们谢谢你了。” 奉虞连忙摆手道:“有什么谢不谢的,我能帮的上忙便是好事了。” 随后奉虞看向夏立新身边那位戴着半张面具的青衫男子,问道:“这位是?” 夏立新刚想开口,却被李沐春抢先,“我自己说。” “在下是来自伏龙城李王府的李沐春,有幸见到奉公子。”,李沐春抱拳说道。 奉虞也是自我介绍道:“凤文州锦楠国奉家奉虞,见过李公子。” 这位远自凤文州的天才军师立即就联想到了某件事,于是抱拳笑着问道:“先前到达军中,家主与我说了许多事情,其中就有说那伏龙城镇南王府的少王爷会出现在我军军中相助,既然公子来自伏龙城,而且是李王府,仪表堂堂,想必李公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少王爷了吧?” 李沐春微笑着回应道:“李公子好眼力,正是在下。” 女营之中一片哗然。 “之前听说镇南王独子会加入我军,没想到是真的呀。” “这样一来,且不是如同大申的镇南王也与我军联手了嘛!” “还有人说这位少王爷模样俊秀,翩翩公子,如今怎么戴着个面具?” 面对人群中的只言片语,甚至还有人悄悄与夏立新说要看看这位少王爷的容貌,于是后者来到青衫男子身边,说道:“来都来了,不拿出点诚意?” 李沐春十分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本想就此拒绝,但是见到那些个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迫不得已的略微侧过脸,将半边面具摘了下来。 首先是有些吃惊的奉虞,然后便是鸦雀无声的女营。 李沐春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众人,不由得挠了挠头道:“长相普通,真没的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是哪位率先尖叫起来的,随后便是叫喊声一片,着实是吓了李沐春一大跳。你说军中乐师都是寻常女子,这般姿态情有可原,但是那些个女将士们都也忍不住,哪还有军人的样子嘛,不过这也不怪他们,要怪,就只怪眼前这位摘 “我本以为奉公子容貌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能让他略逊一筹的人呐!” “少王爷可有才艺傍身,或是说喜欢什么乐器?妾身都可以演奏的!” “不知少王爷可有婚约在身,如若没有,既然今日来都来了,那么不妨留下来歇息一晚?” “少王爷若是不嫌弃在下为军中之人,可否入帐中详谈人生?” 人群逐渐向前,李沐春下意识的缓缓后退,这哪像个军营啊?! 奉虞苦笑着看向李沐春,说道:“比在下之前的声势还要浩大一些。” 突然有人突发奇想,喊道:“奉公子,能否与少王爷站在一起呐?” 奉虞有些疑惑,问道:“为何?” “大饱眼福!”,这一听就知道是一位军中女将士的声音,中气十足。 “奉公子!在下这辈子没求过人,这次就求求你了嘛。” “难不成二位还害羞?” 奉虞无奈的看向李沐春那边,后者苦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前者便走向后者那边,然后抱拳道:“以后还请少王爷多多关照了。” “与奉公子共勉,初入军中,闲暇之余还得向经验深厚的奉公子讨教才是。”,李沐春也是抱拳回答道。 此情此景,女子的想象力,不遑多让,一部江湖军中小说由此诞生。 这次喊声更大了些,好像有几位没有顶住晕倒了过去。 夏立新站在一旁,犹如被孤立一般,只得尴尬的挠了挠脸。 “李秋?” 突然之间,从不远处的营帐内走出来一位女子,身披银白轻甲,身披一件大红斗篷。 李沐春一愣,毕竟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很久没用了,于是便将视线投去,随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那位女子出现之后,众人也是行礼道:“参见李骑督。” 夏立新这个时候走了上来,朝奉虞与李沐春介绍道:“忘了介绍了,这位便是统领女营的李双,李骑督。” 李沐春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即便想起了许久之前在采涛郡那家酒楼遇见的那位女子,身子立即向奉虞身后缩了缩。 李双在向夏立新行礼之后,再次看向那个只露出半边身子的青衫男子,再三确认,逐渐高兴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虽说与之前长得不太相同,但是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你就是李秋,对吧?” 奉虞看了看身后的青衫男子,又望向前方的夏立新,后者也是一脸的茫然。 李沐春咳嗽几声,说道:“李骑督应该是认错了人吧?在下李沐春,可不是骑督口中的什么李秋。” 关于这个名字,夏立新突然想起某件事,于是以拳拍手,脱口而出道:“怪不得会这么耳熟,以前与泸湛聊天的时候聊到过,他好像提过一嘴,沐春你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用过“李秋”这个化名的。。。” 还未等其说完,夏立新便迎来了李沐春的瞪眼,立马会意,不再开口,不过好像已经为时已晚。 李双高兴至极,“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们会在此地相遇,实乃缘分呢!” “你是不是也加入了夏军之中?果然有眼光!” 奉虞慢慢挪动身子,朝夏立新那边走去,李沐春见状躲不过去,便挺直了腰杆,轻叹一声,抱拳道:“李秋是我曾经行走江湖的化名,真名李沐春,在此见过李骑督了。” 那位轻甲十分贴合身材,身段曼妙的女子才不管这些,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的男子此时出现在眼前,恐怕之前的一切都会不在意吧。 只见李双小跑过去,双手抓住青衫男子手臂,红着双颊,笑着说道:“李沐春可比李秋好听多了。” 愣住的不仅是当事人李沐春,还有在场的诸位,她们从未见过李骑督这般娇羞的模样。 李沐春手足无措,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夏立新与奉虞。 夏立新故意咳嗽一声,然后说道:“李骑督,许久再见的高兴之情我能理解,但是在这之后我与少王爷还有军中要事商讨,不如你们私下再另寻时间,到时候在好好谈谈,如何?” 李双听完,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其的身份而如何,反而是松开双手,然后说道:“军中之事要紧,李公子还是与二公子率先去办才对。” 李沐春不由得松了口气,与李双道了别,三两步就走到夏立新身边,后者咧着嘴轻声说道:“细细说来,否则我就把你安排与李骑督一个军营之中。” 青衫男子表情淡然,不敢流露太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奉虞在一旁哭笑不得。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之时,李双又喊道:“李公子,晚点我再去找您啊。” 面对这种情况,夏立新双手一摊,表示这下自己也无能为力。 他李沐春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好点了点头。 这下可把李双给高兴的,眉开眼笑。 “怎么回事?”,在回去的路上,夏立新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沐春思考一番之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遍,夏立新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奉虞拦了下来。 “男女情爱一事,可以多看多听,但是最好别多说。” 夏立新一个皱眉,看向奉虞,“懂得不少?” “一知半解,虽说身世比不上少王爷那般权贵,但是在凤文州,奉家府上这几年也是让媒人踩破了门槛。”,奉虞笑了笑。 夏立新无言以对,这位夏家二公子突然发现,自己与这两人站在一起,是不是有些过于突兀了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愁不再多 浅尝不夜侯,初见照夜清。 晚上的军营只有火光寥寥,没有白日里的那般喧嚣,反而安静的很。 李沐春与泸湛以及徐懿道了一声,随后准备出了营帐去了。 泸湛笑道:“少主可不要快去快回啊。” 徐懿也是附和道:“李骑督可是那位李奇李将军的女儿,主公可要谨言慎行,坏了感情可就不好了。” 李沐春愁得直抓脑袋,随后想起一事,又从营帐外折返,朝徐懿问道:“徐先生,以你这相貌,想必以前也是有不少媒人上过门说过婚对不对?” 徐懿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先生都是如何回绝的,当下先给李某支个招。”,李沐春坐在徐懿身边问道。 “这个方法可能不适合用在此处了,在下都是直接了当,告诉他们在下还未曾有过娶妻的想法。”,徐懿回答道。 李沐春撇了撇嘴,这番说辞他想过,可总觉得不太行。 “少主可对李骑督有那种意思?”,泸湛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该怎么说怎么说,不然像少主这般扭扭捏捏,会让人家李骑督误会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就像徐先生那般直接了当些。”,泸湛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李沐春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理。”,随后深呼吸一口气,这次是真的出了营去了。 这次李沐春没有劳烦马车夫,而是自己骑上一匹军马,赶往玉门城中。 玉门城并无宵禁,此时此刻依旧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店铺都还在营业,就像一座不夜城,更何况还是刚刚过完新年,那股余留的喜庆与热闹气似乎还未曾消散去。 来到约定的地点,李沐春远远便见到褪去军装的李双,此时那位颇有姿色的女子身穿一件银朱色的诃子裙,整个人身姿越发动人,与之前在军营之中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见到青衫男子到来之后,李双手里挎着个香囊,激动的朝李沐春这边挥了挥手,后者也是挥手回应。 “对不住了李姑娘,来得有些迟了。”,李沐春饱含歉意的说道。 李双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刚到的。” 随后二人并肩而行,这玉门城受到大申境内城池的影响,也会开放一个叫做夜市的几条街巷,那里一到晚上便是人来人往,是夜猫子最喜欢去的地方。 街边的小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意,有工艺首饰、木梳纸扇,更有一些卖宠物的店家,一只只可爱怜人的衔蝉奴在店门口的地毯上“搔首弄姿”,好吸引一些顾客来此关顾,让自己有个新家。 李双双手叠放在身后,饶有兴趣的观看着两旁的小摊,一旁的李沐春看上去好似一番淡然的样子,实际上心理活动极其强烈。 “时隔多年未见,之前你还骗我是一个负籍求学的书生呢,没想到在这夏军军营重逢之时,你摇身一变,竟是成了大申镇南王府的少王爷呢。”,李双微笑着说道。 李沐春挠了挠脸,想好措辞,回答道:“当时因为有些事情傍身,不好泄露身份,还望李姑娘莫怪。” 李双摇了摇头道:“怎会,能够再次见到你,我高兴得来不及呢。” 李沐春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热闹的街道,明亮的灯火倒映在眼眸之中。 来到一家养着众多衔蝉奴的店铺前,李双停下了脚步,一只白猫迈着小步伐来到其脚边用头顶轻轻的蹭了蹭。这位红裙姑娘索性蹲了下来,抚摸着细腻毛发的白猫。 这个时候,店铺掌柜走了出来,是一位慈祥的大娘,怀中还抱着一只只有茶杯大小的异色小猫,瞧着李双玩得这么开心,便笑着说道:“姑娘要是喜欢,何不带一只回去?” 李双本想答应下来,但是想着随军打仗总不能养着一只猫咪随军,于是便没有答应。 掌柜大娘于是便将目光投向李双背后的李沐春,说道:“公子,你看姑娘这么喜欢,不如就买一只回家去吧?” 李沐春连忙摆手道:“大娘想必你是误会了,我与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况且这事你得问姑娘自己,我可做不来主啊。” 李双蹲在地上掩嘴笑。 大娘看了二位一眼,又是笑道:“看二位郎才女貌,定当是门当户对的,我估摸着,这时日也快了吧。” 李沐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李双说道:“李姑娘,再不往前逛逛,等会就都收摊了。” 李双这才站起身来,与大娘解释道:“家中有些事务繁忙,暂且不适合养这些,等到事情忙完了,定会来大娘这挑选一只的。” 大娘笑着点了点头。 李沐春与李双继续向前走去。 李双偷偷看向一旁的李沐春,后者视线时不时会看向夜空之中。 “今夜无云,天清月明。”,李双笑着说道。 “是啊,今夜月色确实很好。”,李沐春点头道。 李双瞧见不远处有一座赏景的阁楼,便提议去那里看看,李沐春欣然同意。 登上阁楼,城内大半景象尽收眼底,还有城外的原野,山间小径,绿树丛林。 霜风吹寒月,窈窱虚中上。 两人就这么倚靠在栏杆之上,四下无人。 李双缓缓低下头去,说道:“其实在你离开采涛郡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怎奈何父亲已经先行一步出关,我只得沿路北上,真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你。” 李沐春笑道:“姑娘找我作甚?李某远远不是姑娘想的那样。” 李双此时嘟起小嘴,说道:“明知故问,再说了,你如何就知道我心中的李公子是如何呀?” 李沐春哑然,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目光好似在浅薄的云海中搜寻。 李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人望月,鱼窥荷。 就这样相对无言一阵子,李双开口说道:“李公子是怎么想的?” 李沐春收回视线,看向街道,又看向城外。 也许有些感情在他心中萌生,但是他李沐春知道,不是当下,更不是眼前之人。对于感情一事,李沐春一直以来都看得很重,所以一些个不确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轻易下结论或是说出口的。 只见青衫男子发丝随风飞舞,这也许是今夜第一次与身边这位姑娘如此正经的对视。 “家国情仇未定,岂能沾染儿女情长?” “李姑娘,虽说如今我还不大确定,但是自己心里清楚,一定是在追寻某个人的,等到哪天真的确定了这种感觉,我李沐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口的,无论结果如何,所以。。。” 青衫男子移开视线,天际玉盘高悬。 “我不能给李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抱歉。” 李双只是眨了眨眼睛,没有因为青衫男子的这些话语如何,反而是趴在栏杆上,轻声说道:“这样啊,这样啊。” 下一刻,这位红裙女子起身笑着说道:“那如果有一天李公子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一定要告诉我哦。” 李沐春挠了挠头道:“一定一定。” 随后李沐春从袖中摸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面前的姑娘。 “这是?”,李双问道。 “既然事情说开了,那么作为同阵军营的战友,而且在采涛郡那时还受过李姑娘款待,这支簪子就当是见面礼与谢礼了。”,李沐春回答道。 李双没有与其客气,双手接过簪子,捧在手里,来回翻看。 “你这叫人如何放得下嘛。。。” 女子声音很轻,轻到如同心声。 李沐春再次抬头看夜色,“时候不早了,我送姑娘回营吧,今夜好好休息,明天可就要出征了。” 李双点了点头,于是二人离开了阁楼。 在将李双送回营帐之后,回到自己帐下,发现夏立新与奉虞也在。在见到李沐春回来的第一时间,夏立新便迎了上来,问道:“如何如何?” “什么如何?不如何!”,李沐春说道。 夏立新咦了一声,继续喋喋不休道:“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你不会真将人家弄得伤心欲绝了吧?” 徐懿给李沐春倒了一杯茶水,喝过之后,斜眼过去,懒得与其解释。 “立新,你有点太过八卦了,忘记我与你说的了?”,奉虞提醒道。 夏立新唉了一声,双手环抱坐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些新鲜事,没劲。” 李沐春笑道:“二公子,你人设可要在我这坍塌了啊。” “我能有什么人设?跟人混熟了之后,我就这样。”,夏立新摊开双手。 李沐春继续叹息道:“二公子,你以后要是这样,家主将位置传给你,或是你当了天子,那还得了?” 夏立新立马指了指李沐春,一脸无奈的看向奉虞,后者笑得合不拢嘴。 “奉虞,你看看他,他就会用这事恶心我。” 奉虞笑着说道:“玩笑归玩笑,立新你确实也要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没得希望,你要想到的是,万一是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更好。” 夏立新挠了挠头,他最听不得这些,但是又不得不觉得奉虞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只得点了点头,满不情愿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思考一二的。” “这样才对,一切事情都要防患于未然,免得到时候瞬息万变的局势总会打你个措手不及。”,奉虞说道。 围坐在李沐春军帐中,几人有说有笑。 “明日即可出征,诸位还是趁早休息,养精蓄锐才是。”,夏立新提醒道。 李沐春朝着泸湛说道:“你去松松二位。” 夏立新与奉虞起身,前者摆手道:“送什么送,这么近的路,太客气了啊。” 李沐春只是笑着没作声,只是看着泸湛点了点头,后者便再次坐下了。 “跟你客气一下,你真不送啊。”,夏立新笑道。 “与二公子客气什么,到时候在战场上,二公子多给些兵马与粮草就是最大的客气了。”,李沐春回以微笑。 “鸡贼!”,夏立新笑骂一声,与奉虞出了营帐去。 徐懿吹灭了几盏油灯。 “主公如今不同往日,趁早休息。”,徐懿说道。 “那我们二位便也告辞了。”,泸湛起身道,随后与徐懿二人离开了军帐。 李沐春顺势躺下,盯着军帐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 忧愁并不在多,一夕亦能神伤。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借舍 晨光出照屋梁明。 玉门城外,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集结了大量的军队,场面气势磅礴,浩浩荡荡。 诸位将领分别领军在自己军队阵前,在他们身后便是众多副将。 经过一众的商量最终得出的结论。 夏妙淳准备让李沐春担任左领军将军,统领一支拥有三万人的骑兵、步兵、弓弩手为一体的先锋军,这道军令一下来,那是给李沐春愁得直在原地来回踱步,他李沐春何德何能能够带三万人的军队啊? 不过徐懿倒是在一旁安慰,加上泸湛的说辞,李沐春一想到这两人,心中顿时又放心了不少。 一位是年轻时在城中管理过军队,另一位则是如今岁数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将军。 夏军一直以来就是以军纪严明着称,私底下有多休闲,一旦到了正式局面,机动力与集结力是最为拿得出手的。因为行军时间紧迫,夏妙淳留下了曹炎、项风以及诸葛松三位将领负责统领剩余兵马,这三位都是以前在私底下征讨大申关外这些城池与据点时候的老将领了。此次行军,由夏妙淳为首,一方中军,三方领军,四方护军为辅,一共五十余万人的庞大队伍先行出发,之后的兵马再由那三位将领陆续输送带领至前线。 军队集结完毕,夏妙淳一声令下,军队整齐划一,热火朝天的往前方那座相隔百里的拒虎城大举前进。 城中百姓听到此番动静,都纷纷想要出城看上一番,于是在很早的时候,城门口就堆积了数百人。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队伍前进之时,这些大申的居民肯定还在疑惑。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让他大申碟子看没看到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 印着“夏”字的火红旗帜在军中随风飘扬,队伍里将士们的眼神炽热且坚定,这是一种不破不立的气概使然。 女营的那些个将士是被安排在后方与李奇的粮草部队一同前进的,因为这个安排使得他们“苦不堪言”,因为无法见到少王爷身披铠甲的模样了嘛。 这个时候的李沐春绣袍银甲,在其身旁两侧同样是身披轻甲的泸湛与徐懿,他们与距离总领军的夏妙淳并不远,只需稍微抬眼便能见到,而与他们并排的那一支军队则是由夏立新与奉虞带领的,总共也是三万人的军队。 因为靠的近,夏立新骑马靠了过来,问道:“有什么感想?” 李沐春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反问道:“不如二公子先说说自己的感想吧?” 没想到夏立新爽快的点头道:“手抖,心跳加剧。” “没出息,一看就没见过大场面。”,李沐春笑道。 夏立新斜眼看向李沐春,后者那两只紧紧攥着缰绳且发抖的双手可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行军至途中,前方军令传来,要让速度再往上提上一提。 大申曾经有一支队伍,十万余人,日行三百余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军三十万人拿下,是大申第一次以少胜多的战役。等到大申的士卒冲杀至主帅军营将其抓住之时,他都还处于恍惚状态,因为相比军中谋士的推断,大申这支急行军足足快了十天的时间。此人便是如今大申的乐正将军,封“风行侯”,做出此等壮举的那一年,乐正刚满三十岁。 正是因为大申在争夺大同圣州这一州之地的时候,军坛与文坛两者皆是百花齐放,且年轻人屡立奇功,为大申之后的成功奠定了很重要的基础。而夏妙淳之所以如此信任这支军队,就是因为在自己军中看到了当年大申蒸蒸日上的模样,这一批无论是自己内部年轻人还是外来援助的,都让他十分骄傲与欣慰。 少年豪放!欲立战功于沙场! 后生可畏,来者难诬。 果不其然,凭借这一鼓作气的态势,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这支庞大部队就已经在先前为了囤积粮草的据点停了下来。夏妙淳下令修整个把时辰,自己则与军师禹承来到一座略高一些的山坡之上遥遥看去,虽说前方还是一片宽路,但是在夏妙淳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座心心念念的拒虎城。 “我们今日如此大张旗鼓,想必拒虎城那边已经有所察觉了吧。”,夏妙淳说道。 禹承则是不然,“那倒不一定,经过前些年的铺垫,那大申在这关外附近的碟子早已放下戒备,说不定如今已经尽数归于城内,在下估摸着等到我军再次推进百里,他们方才有所察觉才对。” 夏妙淳闻言笑了起来,“如若真是这样,那么让拒虎城提前准备的时间又折扣了不少。不过即使这般,也不能小看了那位张督军的盘兵布阵以及临阵的应变能力啊。” 禹承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毕竟一个人能够掌管大申最为险要且重要的边塞城池几十年的时间,如果这等能力都没有,那也就枉为我们为其准备了这些年的时间啊。” “哦对了,给我们少王爷安排的事情办妥了没有?”,夏妙淳突然问道。 禹承挥了挥手中羽扇,“自然是办妥了,不过那位老宗师性子古怪,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就看我们少王爷能否入他法眼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无论如何,这道保障是一定要给上的。否则少王爷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不但会影响我们与镇南王的损失,也是我军不可估量的损失啊。” “这事,就让立新陪同去办。” 禹承点头道:“相关事宜已经尽数与二公子说了,想必传令兵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休整时间不长,军中并未安营扎寨,此时一位传令兵来到李沐春帐中,说道:“主公有令,命李沐春领军立刻与夏公子会面,相关事宜,路上二公子会一一解释的。” 李沐春分别与泸湛和徐懿对视一眼,然后领命,在传令兵离开之时,也准备动身。 “竟然是夏家主的命令,少主可一定要接好了,肯定是与这场战争有关。”,泸湛说道。 徐懿想了想,也说道:“主公,要不在下与你同行,毕竟在下以前在城中军营待过一段时间,如果有些事情也好得体应付。” 李沐春却是摇了摇头,“既然将令是命我一人前去,那么徐军师还是不要陪同的好。” “备马。” 绣袍银甲的李沐春翻身上了马,朝着指定的地点疾驰而去,在这半路上,恰好遇见要同行的夏立新,两人互相点头示意,然后后者说道:“我们一边赶路,一边与你说此事。” 两匹骏马并排而行,在军中穿梭。 夏立新说道:“长话短说,这次上战争,父亲为了保证你的安危,特定安排了一位老宗师将一身武艺借与你,好让失去了修为的少王爷有个自保能力,免得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出现什么变故。” 李沐春倍感疑惑,便问道:“我只听说过一些山巅修士能够凭借神通法术将自己的修为传给某位弟子或是某个传人,可没说听过武夫修炼出来的一身武艺还能够暂借出去的。” 夏立新笑道:“修士有修士的秘法,武夫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难道你没看过那些江湖小说中武林豪侠有传功一说?” 李沐春哑然。 夏立新接着说道:“这是一种特殊的法术,是我们大军师禹承大人早年走南闯北无意间获取的机缘,因为残缺太多,所以只能做到暂借武艺而不是传承,你可以理解为“夺舍”变作了“借舍”。” 李沐春又问道:“那对于那位老先生可有影响?” 夏立新摇了摇头道:“不会太有,所以你大可放心。” 李沐春点了点头,“那么那位老宗师是何方人士?” 夏立新问道:“你可听闻白家拳法?” 李沐春一惊,点了点头,关于白家拳法,自然是有过耳闻。 大同圣州有四大拳法,白家,贺家,郑家,曹家。 他们的拳法特点十分突出,分别是最快、最重、最密、最飘。 其他三种拳法这个“最”字可能只是对于这大同圣州而言,而白家拳法的前三拳,可不局限于圣州一州之地,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没有拳法可以快过白家前三拳,就是你那修士老爷来了,也得给我吃了三拳再说。 李沐春只是听过却不曾见过这四种拳法的族人,对于眼下要去见那位出自白家的老宗师,竟是有些开始期待起来。 “你既是生在武侯家庭,却为何不与你父亲习武,反而做了个练气士上山修行?”,夏立新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包括泸湛与徐懿之前都有问过,所以李沐春早有腹稿,回答道:“我可没有那种习武资质,纵使有我父亲一手教导,可能日后的成就不会高到哪去,一旦学了武,那么我就没了退路,所以我选择在练气士这方面赌了一把,结果还好,资质还凑合,况且。” 李沐春看向远方。 “我修道自然是有某些根治在心底的道理,这是一身武艺无非给予我的。” 夏立新看了一眼这位披甲与自己岁数相当的男子,此次点头不是会意,而是认同。 “镇南王如此武艺高超,为何你们李家没有一套传承下来的拳法?”,夏立新问出了这些天一直在想的问题。 李沐春回答道:“我父亲其实拳法一般,早些年习武所学颇杂,而我爷爷一辈作为早已上山修行,所以并无什么祖传的拳法下来,这些年确实有很多人与我父亲说过此事,但是他老人家好像没有这个意思,所以也就没有编纂,再说了,我们李家不是还有一套枪法嘛。” 拳法一般?夏立新挑了挑眉,也就你敢这么说你老子了,要是换做别个,还不早被唾沫星子喷死去? 不过从李沐春这番话中,夏立新也获取了很多新的信息,就比如,你李沐春爷爷也是一位练气士? “李家六合枪,威名远扬。”,夏立新抱拳笑道,“不知少王爷又学去多少?” 李沐春也是笑了笑,抱拳道:“略知一二。” 二人相视一笑,笑声响彻在这军阵之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武初现 夏立新领着李沐春到了一个十分宽大的军帐前,这个营帐不同于其他的样式,四四方方,最顶上还开了一个薄纱窗朝天,从账内依稀能够看到几缕白烟缓缓升起。李沐春巡视周围,发现这里除了寥寥无几的一个守卫之外,再无他人。那名守卫见到二人来到,也是抱拳行礼,然后掀开帘子让二人进去。 一进帐内,李沐春十分明显的能够闻到一股药味而且营帐内雾气弥漫,两人向前走几步才发现,有一位头发胡须皆斑白的老者低垂眼眸,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木桶之上,在其身上披着一身厚厚的毯子,木桶是一种镂空的状态,老者就这么盘坐在上面,浑身被从木桶之中升起的白雾包裹。 夏立新抱拳道:“白老,多有打搅,人我给你带来了。”,然后又对李沐春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所说的白家宗师白元老前辈。” 李沐春也是抱拳行礼道:“晚辈李沐春,见过白老前辈。” 那位盘坐在木桶之上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咳嗽几声,说道:“既然人已经带到了,那么就没二公子什么事情了,可以回了。” 夏立新抱拳,然后对着李沐春使了一个眼色,缓缓退出帐中。 老者虽说年事已高,且身患重病,但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丝毫不受影响的。 白元略微抬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身披绣袍银甲的男子,笑着说道:“你就是妙淳说的那位李涣的儿子?” “正是晚辈。”,李沐春回答道。 “模样长的挺板正的,倒是不太像个会打架的主。”,白元缓缓说道。 李沐春只是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盘坐在身前的老人。 “还请白老将一身武艺暂借于我。”,李沐春突然说道。 白元笑了一声,“倒还是个性子直率的人。” 随后老者眉毛一拧,说道:“你我二人也不废话,依我看,是不太想将这一身武艺再次借出去,即便是像你这样身份的人。” 李沐春抬了抬头,说道:“这是夏家主的意思。” 老者又是大笑几声,随后指着身前的男子说道:“你拿这个压老夫?!这话倒是说着不错,妙淳当年有恩于我,我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但是你小子就没想过,我武艺如何借给你?那军师禹承的手法为其一,更多的还是在于老夫自己,我想给你几境给你多少全在我,老夫丢给你个三四境武夫,上了战场照样没用!” 可能说话过激,老者又是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李沐春原本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白元,此时此刻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老前辈还是有些底气的,没有外界想的那么不堪。” 白元抹了一把嘴,眯起眼睛,说道:“你小子刚刚在试探我?” 李沐春并无着急作答,而是席地盘腿而坐。 “白老,莫怪后生说话不中听,您身为一代宗师,对于自己拳法一事自然是看得很重,看不得别人如何糟蹋您这一身宝贵的武艺,可是我李沐春何尝不是呢?您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后生当然也想看看,要拿到的那一身境界到底如何,您老人家嫌弃,后生何尝不是?我可是要接住白老这一身武艺去沙场上建功立业的!如若只是空有一身高境界的空架子,那我李沐春还不如不要,就当是我们互相看不过眼了。”,李沐春缓缓说道。 白元先是一愣,然后爽朗大笑。 “好小子!挺狂傲的,不错,这一点倒是颇为老夫赏识。”,白元笑着说道。 “通过先前的交谈,白老您好像有些失望?”,李沐春又问道。 白元先是冷哼一声,双拳握了握,说道:“在你之前,还有两位借过我这白家拳法。” “结果如何?”,李沐春问道。 “两个窝囊废罢了。第一个得了老夫这白家拳,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结果在这玉门城的第一场战役就落入守城之人的圈套,双拳难敌四手,被人围杀在城池之下,第二个相貌堂堂一开始在老夫这里说的天花乱坠,未曾想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孬种,不敢上阵杀敌空有我这拳法躲在军帐中不出,被老夫知道后,宁愿折掉一些寿元也将那境界收了回来,不然老夫何曾会严重像如今这样?”,白元娓娓道来,言语之中满是气愤。 李沐春听闻都是摇了摇头道:“那白老还真是遇人不淑。” 白元再次眯起眼睛,问道:“所以说,老夫现在凭什么再相信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娃娃?” 李沐春并没有思考,只是脱口而出道:“事不过三。” 白元有些诧异,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其所料。 “就这个理由?” 李沐春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后生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得当,还请白老不要怪罪。” “你但说无妨,老夫可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辈。”,白元伸出一掌。 李沐春稍作思考,开口道:“后生凡是遇见那些踌躇不前,宁愿死在心中也不愿踏出那一步的人就会说上一句。” “不妨试试看?” “与其在这坐以待毙迎接自己的临终之日,不如选择再次相信一次别人。况且白老您亏欠夏家主的迟早要还,只是这两次下来,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帮了倒忙?” “智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 “我可以在此与白老发誓,李沐春绝对不是那两个前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李沐春眼神坚毅,目光闪烁。 “再说了,我李沐春可是那个人的儿子。” “虎父焉有犬子乎?!” “如果我李沐春在战场上寸功未立,事后自然会有人提着我的项上人头来向白老赔礼道歉!” 与这位甲胄男子对坐的白发老者始终气定神闲,表情波澜不惊。 许久之后,白元才缓缓说道:“过来。” 李沐春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只见白元从背后抽出一卷卷轴摊开,上面绘着李沐春看不懂的图案。白元伸出一手一掌拍在那卷轴图案之上,顿时军帐内狂风大作,灵气四泄,先是包裹着白老全身,然后聚集在其那只手掌之上,随手一把拍在李沐春的胸前,那一道灵力能够十分明显的见到,在将白发老者体内那一道真气运送进年轻男子体内。 李沐春表情瞬间扭作一团,一股十分剧烈的眩晕感以及冲击感正在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忍着点,肯定会有些疼的。”,白元说道,然后又用一只手如同郎中把脉一般钳住李沐春的手腕,表情稍感惊讶,“明明气息与常人无异,为何却拥有如此一副好骨骼,难不成是以前做过练气士?” 现在的李沐春自然是回答不上来,能够忍受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而不喊出声已经是极限了,哪还有余力说话。 白元缓缓摇头表示惋惜,“明明骨骼惊奇,却要去做什么练气士,以你的这种天赋,冲击那超凡武帝境界有何难度?更何况你还拥有着这么一位父亲,也难为你爹舍得。” 这种类似于传功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待到那一道雄厚的真气彻底进入李沐春体内的时候,那一股灵气才缓缓收敛,四散而去,卷轴之上原本明亮的图案此时也是黯淡无光。 白元此时明显比起之前的精神状态要低迷不少。 只见白发老者披头散发,指着那位捏紧双拳躬着身子的男子,声音低沉着说道:“你李沐春可不要再让老夫失望了,不然老夫宁愿一死,也不愿再有人玷污我这白家拳法以及一身武艺。” 李沐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在其脚下有一圈十分明显的蒸发痕迹,而此时的甲胄男子浑身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如同一只落汤鸡一般。 白元笑着说道:“好好感受一下身体的变化,要去迎合,慢慢熟悉。” 李沐春闭上眼睛,双拳缓缓提起,然后奋力一震,只见其脚下瞬间裂开两道蛛网,就连这个营帐都差点被崩翻。李沐春惊喜的翻看着自己的双手,同时感受着体内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第一感觉便是自己好似拥有用不完的气力,一整天的行军疲劳一扫无余。 李沐春立即单膝下跪,抱拳道:“晚辈李沐春多谢前辈相助!定当不负前辈所托,为这大夏霸业尽现犬马之劳!” 白元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正看对眼的好像就眼前这位年轻男子,其他几位都没有这种感觉。 李沐春起身,从腰间“金蚕”之中拿出几枝从鬼域那里挖来的药草,是那鬼头草以及黑乌药。 “这些可都是我们这里不常见的药草,就当是后生的一点心意。”,李沐春将这些个药草揉碎,双手就如同一个药杵,现在的他完全有这个能力,然后将粉末放入白元坐着的那个大木桶之中。 白元这种疗法叫做熏蒸疗伤,是用众多药材通过煮沸,散发而出的那种带有药性的蒸气不断冲刷身体来进行疗养。 李沐春将那些药草放入之后,添了些柴火,那些个原本纯白的蒸气立马就变得有些乌黑。 白元不由得吸了一口,顿时感觉眼前原本雾蒙蒙的一片好了不少,不过还是玩笑道:“别乱动老夫的药啊,你这能有什么用处?” 李沐春笑道:“前辈好好享受便是了,我在这里留下几份,前辈命人添上便是了。”,随后又抱拳,“那么后生先行离开了,白老就等着后生的好消息吧。” 白元扇了扇手,“去去去,眼不见心不烦。” 李沐春走出帐中,留下那位鹤发老者笑容满面。 泸湛与徐懿闻讯赶来,营帐外正在与夏立新交谈,眼见李沐春走了出来,立马迎了上来。 再见到李沐春的第一时间,这两位纯粹武夫立即就感到其的不太一样,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沐春已经站在了夏立新身旁。 夏立新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先前李沐春站的地方,又看看已经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男子,有些不可置信。 泸湛与徐懿倒是抱拳道:“恭喜少主(主公)。” “来来来,泸湛,你先与我过过招!” 话音刚落,泸湛拉开一个拳架,但只是一个恍惚间,完全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拳头便是停在了其眼前,距离鼻尖不到半寸。 泸湛举起双手,缓缓后退,笑着说道:“不是对手,我认输。” “你是不是放水了,给我认真点。”,李沐春叮嘱道。 泸湛立即解释道:“白家拳前三拳天下第一快,这可真不是在下放水。” 李沐春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随后又对徐懿说道:“徐先生也来试试?” 徐懿连忙摆手道:“泸大人都反应不过来,就更不要说在下了。” 李沐春感觉自己如今身子轻飘飘的,只是试探性的纵身一跃便有数丈之高。 绣袍银甲的男子落地之时变做躺姿,顺势而下,如游鱼入水,山鸟归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冲锋陷阵,掠阵破城 在得到了白元暂借的这一身武艺之后,使得原本气质本就脱俗的李沐春此时此刻更加英姿勃发,第一时间便是来到夏妙淳所交予自己的三万军队之前骑马巡视。 李沐春手拎缰绳,将马匹停在军队前,先是打量了一圈,随后说道:“各位将士们,因为一些原因,导致我李某未能正式的与诸位交流一二,实乃憾事,想必本就满怀一腔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雄心在我手下未免凉了几分。” “我李沐春也是初来乍到,没有其他将军那般威望,行军打仗的经验更是等同于零,但是请诸位放心,我绝不会为了几寸战功就拿诸位性命当做儿戏,无论何时,我李沐春能够保证,绝对是冲阵在最前方的那一位!” “所以请诸位给李某一个机会,让我带领你们打出从军生涯之中最为精彩的一战!” “我军必当勇冠三军,先登夺旗!” “饮马翰海,青史留名!” 李沐春的声音响彻在此方天地,无论是眼前的自己军队还是相隔不远的其他军中都能听到这位初次登上战场的年轻男子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语,使得一些个将士都是忍不住投来激动兴奋的目光,而李沐春自己的那一支军队更是战意高涨。 徐懿举起一拳,大喊道:“饮马翰海!青史留名!” 军阵之中的将士们清一色的用自己手持的武器重重的敲击地面,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 “饮马翰海!青史留名!我等必在李将军的带领下,勇冠三军!先登夺旗!” 此番举动使得一些个将军都是忍不住对那位最前方的男子投去欣赏的目光,而在整个军队最前方的夏妙淳自然也是能够听得见的,这位身形高大的男人脸上挂着十分浓厚的笑容,不断的点头。 “李涣要是能够见到他儿子如今颇有其当年雄风,估计也得和我表现的如出一辙,军师,先前你的顾虑,现在可以烟消云散了吧?”,夏妙淳笑着说道。 禹承自然是有所触动,不过当下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等到少王爷在这战场上立下第一缕战功之时,这才是真正打消我疑虑的时候。” 夏妙淳也觉得理应如此,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觉得距离这个日子不会太远。” 禹承笑了笑,不置可否,手持羽扇,轻轻扇肩。 与李沐春军阵相邻的夏立新军阵,只见他与奉虞两人骑在马背上,同样投去认可的目光。 夏立新玩笑道:“有了这家伙,以后是不是整顿军队的时候就可以稍稍偷懒了?” 奉虞笑着摇了摇头道:“立新你想法确实不错,只可惜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与少王爷可不是一个方向,他们是进军仁城,而我们则是另一边的堰城才对。” 夏立新笑了笑,“我就说说而已,那到时候就与他们比比看,谁能率先破城?!” 奉虞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少王爷刚刚那一番话语,振奋的可不止将士们的心。 很快,众军阵之中便是收到了传令兵的消息,休整结束,重新进军拒虎,于是这一支军队再一次浩浩汤汤的往那座大申边疆拒虎城前进。 ------ 拒虎城,这座号称大申最为坚固的边塞,且不说地理缘故,就因为他张绍守在这里,便是让其能够荣登几大“天隘”之首。 此时拒虎城城墙上的哨塔,有两位士卒一边盯着城池外,一边闲聊。 左边那位稍微高上一些的士卒说道:“我们当初跟随张督军来到这拒虎城已经多少年了?” 另外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记不清楚,估摸着也有十余年了吧。” 他们两人都还算是这拒虎城中的“新兵”,有的在张绍来之前的那些老兵们,镇守边疆少说三十年往上,为大申可谓是鞠躬尽瘁。 “虽说大申已经太平了这么多年,但是这拒虎城哨塔的换班照样还是昼夜三班,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批人。”,高一些的士卒继续说道,倒不是抱怨,反而这十几年的边塞生涯早已使其习惯。 “这恰巧说明张督军尽职尽责。”,矮一些的士卒回应道。 突然,高一些的那位眯起眼睛看向城池远方,有一排密密麻麻的身影正在缓缓逼近,高举旗帜,且一眼望不到边。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职责明确,立即行动起来。 “你先去点燃烽火台,然后敲响戒备钟!我立即前去禀报督军!” “明白!” 一时间,拒虎城城墙之上狼烟四起,一阵又一阵的铜钟声音响彻整座城池。 此时的张绍正坐在城主府中,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翻看,而在其一旁则是随军文官王烨正盘算着刚刚过去那一年军中的主要开销,好上报朝廷。 张绍是一位精壮的汉子,只见其已经看了半本的兵书,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了,于是便朝着王烨问道:“李大夫,你什么时候能够录完?我请你喝酒去。” 王烨暂时停笔,看了一眼张绍,笑道:“最后一笔。” 果然,在王烨填完最后一行的时候,诺大一本册子已经密密麻麻的被他写满了文字,随后合上册子,放在桌上。 “等我将其托人送往京城,之后就能陪督军去豪饮一番了。” 张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屋外,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小酌一杯。 这时,二人便听到一阵铜钟声响,张绍与王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冲出府邸,看见远处的城墙四方燃起一缕缕狼烟。 守在城墙上的那位哨兵急匆匆的骑马来到张绍府上,抱拳跪地说道:“禀报督军!城外疑似有敌军来袭!已至城外不足百里处!” “什么?!”,张绍大吼道。 王烨亦是神色凝重,只不过嘴上却是说道:“看来督军这顿酒是喝不成了。” “还喝个屁!跟我去城头!”,张绍单脚一踏,高高跃起,在建筑上穿梭,而王烨也是御风而起,紧随其后。 登上城头,便有将士围了上来。 “督军,这次敌军来势汹汹,数量不下三十万人!” 张绍眯起眼睛,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定睛看去,鲜红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夏”字引人注目。 “果然。”,王烨摸了摸下巴。 张绍哼了一声,立即下令。 “传我将令!城墙之上配备重弩,准备三批弓箭手,敌方军队一旦进入射程之内不要犹豫给我出箭便是!” “昌群!柳峰!” 有两人立即来到张绍身前抱拳。 “你们两人在城中集结军队,步卒居中,方阵圆阵对半,一百人为一队,在城门处待命,再给我组织一千名先锋骑兵居首,以防敌军冲城!” “是!” 昌群与柳峰立即跃下城头。 张绍下令完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城池外的军队之中,声音低沉道:“他奶奶的!哪里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前哨到底是谁在负责,全安排的是他娘的瞎子吗?!” 王烨回答道:“回禀督军,是那允侯允伦宁。” 听到此人的名字,张绍冷笑道:“原来是允家的废物,那么他现在人在何方?” “不久前因为病恙,暂且回京休养。”,王烨说道。 气得张绍一拳砸在城头上,那经由墨家人士精心设计打造的城墙此时也是裂开了一大张蛛网状,还好张绍控制了力度,否则必然是要塌陷一块。 “算他老小子跑得快,否则先吃我军丈三百!”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大申就是被这些人搞垮的!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军粮,一听到什么风声比谁跑的都快!” 王烨拍了拍张绍的肩膀,劝道:“督军息怒,我看眼下还是将精力放在城池外的那些人身上吧。来者不善,据我观察,冲车、云梯、投石车、重甲兵齐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张绍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吩咐道:“你亲自书信三封,其中两封命专人送往仁诚与堰城,叮嘱他们一定不可轻视,谨慎妥善应敌,至于最后一封命人火速送往京城,内容就说拒虎城外敌军来袭,不可小觑,望朝廷视情况增员。” 王烨抱拳领命,不过随后又问道:“要不要给镇南王府送去一封?” 张绍摇了摇头,笑道:“朝廷知道了,他镇南王自然也会知道,况且李王府与朝廷又未曾脱节,你这单独给李王爷送去一封,岂不是让人怀疑我们别有居心?” “也是,属下立即着手此事!” 王烨跃下城楼,只留张绍站在城头上远远望着那支庞然大物。 烟尘弥漫,旗帜飘扬。 那支即将进军拒虎城的军队正在一分为三,绝大部分还是留在正中间这一支,其余便是分别赶往拒虎城的两座附属城池仁城与堰城。 “算盘打的倒是挺响,想让主力部队与我在这耗着,好等拿下了仁堰两座城池,形成包夹之势吞并我拒虎?” “我张绍岂能让你得逞?!” 李沐春还未与主力部队完全分别,一人领在军队前方,此时这支军队已经逼近城池之下,拒虎城与仁堰两城虽说相隔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终归还是互相看得见的。 仁城这边,守城将领符豪也已经聚集了兵马,严阵以待,此时正在城头观望。在他手下还有四位从将—冷义、姚腾、胡功、阙飞成。 身材健硕的胡功遥遥望去,手中紧握长刀,说道:“准备三城齐下,正是好大的胃口,就不怕撑死在这吗?” 冷义背后双钺闪闪发亮,只见其开口道:“敌军来势汹汹,而且看样子是想要一口气推至城门下。” 姚腾与阙飞成正在城中调动军队。 符豪眯起眼睛,看着从那支大部队中分离出来的一支军队正在往城下赶来,慢慢是超过了另外两支军队,速度奇快。符豪立即看了出来,“竟然是想要赶在我军布阵之前攻陷城门!” “先调骑兵数千,由我亲自带领,出城迎敌!” 符豪三两步下了城头,背后双刀乃是其在军中最大的威名所在。 李沐春在分离主军之后,这位初次登上战场的年轻男子就给诸位来了一计神仙手。 这位身穿绣袍亮银甲,手持长枪“沥泉”,胯下神风驹的年轻男子一开始便是率军冲锋。 “以我为主骑!泸湛为副手!领五千骑兵成鹤翼阵冲锋在前,压制敌阵,打那守城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军师徐懿,命你率弓弩手阵型东西展开,步卒上压,全员掩护重甲兵搭建云梯!” 银枪白马,首当其冲,尽展豪杰之魄! 只见那位银甲年轻男子枪尖所指城头,胯下神驹四足生风,朗声大喊道, “吾乃大夏李沐春是也!守城将领符豪!还不速速出城与我一战?!” 第一百三十章 万马不嘶,一声寒角全军令行 李沐春率领的骑众进军速度快得惊人,完全出乎仁城所有人所料,以至于城墙之上的弓弩手都忘了拈弓搭箭,直到符豪那一声怒吼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没连忙拉开弓弦,一时间,漫天箭矢从天而降,朝着李沐春骑众铺面而来。 冲在前方的李沐春一声令下,所有的骑众背后早就备有一块盾牌,足以遮挡身形,这导致一波箭雨过后,这些骑众并无折损,顶多只是战马受到惊吓稍稍踉跄,不过很快便恢复阵型,继续朝城门冲锋而来。 仁城上方的弓弩手大惊失色,城头上的胡功望去,只见李沐春所率骑众坐骑皆是着装优良,所有的关节以及重要的器官处都配有马铠保护,再加上李沐春布阵是得众将士之间的位置空隙略大,能够移动的空间十分充足。 “就连战马配备都如此精良,看来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我军弓弩手。”,胡功骂骂咧咧。 冷义相对于冷静些,立即分析场上局势,然后朝符豪说道:“将军,我们何不以火箭御敌?” 符豪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如今再改火箭,太过费时,不得不说,来人所率骑众以如此迅猛的攻势兵临城下的选择是正确的。” 夏家军帐之下有五大“封神营”,分别是神弓营、神甲营、神机营、神杀营,最后便是如今李沐春所率领的这支先锋骑众神驹营。这五大“封神营”之中的所有将士皆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之中的精英,皆有一技之长,夏妙淳敢分给初次站上战场的李沐春一支神驹营,一开始包括禹承在内,诸位将军持反对意见,给他李沐春多一些兵力都无意见,但是五大“封神营”乃夏军实力最为强横且宝贵的军队,可不是随便就能将其交予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子,就算他是那李涣的儿子,也坚决不信。最后还是夏妙淳力排众议,最终说服了包括禹承在内的诸多将领,其实那个时候夏妙淳因为遭遇众人反对,所以也开始反思自己的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妥,这个时候还是徐懿站出来舌战群将,这才让大家暂时放下偏见,选择信任他李沐春一次。 神驹营之人个个马术了得,再加上李沐春的阵法留给他们自行发挥的空间很足,所以导致仁诚之上那几波箭雨都被他们灵巧的躲了过去。 现在李沐春的兵马已经真正的可以说是兵临城下了。 又是一大波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李沐春握住长枪“沥泉”的手放在身后,朝着那箭雨方向左手狠狠砸去,凭借化劲境武夫的拳罡,使得李沐春身前那一线的箭矢在空中就统统碎裂而去,其余的也是震散了一大片。 李沐春再次枪尖所指城头,喊道:“符将军莫不是怕了我众不成?难道守了这仁诚好些年,已经忘了如何对敌了?既然如此,那何不快快打开城门,立即投降!” 城头之上的符豪硬生生的将一块石桩给捏得粉碎,皱起眉头,大声喊道:“备马!来骑军三千,随我出城迎敌!” 冷义立马拦下了他,提醒道:“将军万万不可!敌将来势汹汹,且装备精良,现在局面还是我守敌攻,就算他们到了城门下又能如何?为何不等城头守军削弱敌军之后,将军再率军出城与之一战呢?” 符豪立即拒绝道:“方才那厮一击拳罡,力度之大,远非你们能够想象得到的,此人的实力有可能还在我之上,如若让其接近城门,依靠武夫的拳头,纵使我等城门由墨家专人使玄铁打造,牢不可破,但是也不一定能够承受住其几拳,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我率军与之僵持,你,胡功以及姚阙二人守好城池,在必要的时候率军支援。” 符豪又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况且这厮三番两次在城外叫嚣,我符豪从军数十年,什么敌将没有斩杀过?!今儿一年轻小辈率骑众数千就敢与我在城外叫阵,我符豪今日若是不出,岂不是要成为全军营的笑话?!” 这位仁诚城主翻身下了城墙,在这城门旁,姚腾与阙飞成以及为其准备好了兵马。 姚腾将军马牵至符豪身旁,提醒道:“将军此番出城切记不可轻敌。” 阙飞成也附和道:“方才感知一二,发现那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一身气息丝毫不亚于将军,还望将军多加小心!” 符豪想了想,翻身上马,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这样,阙飞成你与我一同出城迎敌。” 阙飞成立即抱拳领命。 “开城门!” 轰隆一声巨响,仁诚城门打开,符豪率骑众一下子冲了出去,迎着李沐春军阵就上。 “李姓小儿,待我十回之内,取你首级!” 李沐春见闻,不禁笑了笑,举起左手比了个手势,在其之后的泸湛见到之后,转头与身后的一名骑卒言语之后,后者背后不是盾牌,反而是一把长弓,只见其拈弓搭箭,射出一根绑有彩色丝带的箭矢,而在骑众后方,是徐懿带领的大部队,此时在见到那只箭矢之后,立即大手一挥,喊道:“时机已到,城门已开,一鼓作气,冲入城池!” 剩下两万多人的军队在徐懿的带领下开始朝着仁诚火速进军,两架云梯在盾甲兵的保护下缓缓推进,冲车部队领在前方。 泸湛已与李沐春汇合,不禁笑道:“正如徐军师所料,他符豪果然选择出城迎敌了。” 李沐春点头道:“这样一来,我们务必要将城门处控制住,无论如何都得等到军师率军赶来!” 两人虽在言语,可依然还在全速前进。 此时符豪率军已到,两军交锋,预示着这一战彻底打响。 符豪抽出背后双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见白光一闪,就朝李沐春脑袋劈砍而去。 “休伤吾主!” 泸湛大喝一声,随即手中长枪狠狠上挑而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把长刀挡了下去。 “贼子!你的对手是我!” 阙飞成将泸湛逼至一边,不过在认出与其对敌之人后,表情随之一变,问道:“虎烈将军?!” 泸湛狞笑一声,手中长枪如同灵蛇出洞,让人措不及防,纵使阙飞成如何变化招式抵挡,却还是节节败退。 “虎烈将军何故谋反?!”,阙飞成一边招架一边问道。 “替天行道!”,泸湛回答道,手中长枪不断向前砸去,因为其力道实在是太大,导致阙飞成胯下的马匹有的时候都遭不住膝盖弯曲。 李沐春面对符豪突如其来的出手,只是双手持枪一抬,依靠枪身将其攻击击退而去,然后长枪在手中一转,顺势滑向符豪的脖颈,后者反应也是迅速,双刀叠放在脖颈前,眼睛看着那一柄长枪从自己的脖子前划过,枪尖接触刀身,擦出一阵火花。 “想不到就连大申的虎烈将军都被你军说服去,看来背后实力不小?”,符豪甩了甩手,手中双刀明晃晃。 “那符将军可有想法?”,李沐春笑着问道,“区区一个仁城而已,你若现在倒戈卸甲,以礼来投,家主分给你的兵马,比起我只高不低啊。” “满嘴胡言乱语!你符爷爷我可是这般人士?!” 符豪双刀一转,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啼叫着再次朝李沐春冲去。 刀尖下垂,手中动作不断变换,白芒一片。 李沐春眯起眼睛,双手持枪横在身前,在那稍纵即逝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灵蛇探洞,一枪直击符豪心窝!速度之快,眨眼不可见!可符豪又是那等闲之辈?只见其左手用刀擦着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前进,手腕一番,以刀柄架住长枪,身形一跃,踩着那杆长枪,右手长刀对着李沐春的头颅就是砍去。李沐春左手一推枪尾,使得长枪迅速滑了出去,改为右手单手持枪,然后用力一甩,气力之大,将那暂且扣住枪身的符豪提了起来,然后自己奋力一跃,从马背上脱离,举起长枪就要重重砸向地面。 符豪立即松开了李沐春的长枪,以力借力整个人飞了出去,然后缓缓落地,依然是双刀一前一后,刀尖直指眼前的李沐春。 “气力可化而为小,亦可徒然增大,你的武学境界必然在我之上。”,符豪缓缓说道。 李沐春以左手高抬,枪尖点地,右脚跨出一步,微笑着回答道:“符将军过奖了。” 两人在战之时,泸湛那边,因为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使得阙飞成一退再退,都已退入两军交锋的乱军之中。泸湛一枪放倒两个想来增援的骑兵,然后单手举枪抡圆,重重砸向阙飞成,谁知人群之中杀出一对双钺来,其气力竟是丝毫不亚于泸湛。 冷义的突然出现,使得阙飞成有了喘息的机会,立即调整好身形,手中长刀直奔泸湛下盘。 泸湛见状一个用力,冷义一惊,自己刚刚竟是不禁膝盖稍曲,只不过立马脚尖一拧顶了回去,泸湛只好抽出长枪,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多谢冷将军相助!”,阙飞成说道。 冷义点头看了一眼阙飞成,然后视线又移向那位手持长枪的高大男子,疑惑道:“为何我大申的虎烈将军会出现在敌军阵中?”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阙飞成摇了摇头道。 冷义盯着那位玩弄手中长枪的高大男子,说道:“既然已经为敌对,那么就不必再念昔日旧情,否则你我只会葬身于此!” 阙飞成咬着牙点了点头,感慨颇多,以前还在军营之中见到的年轻有为的男子,如今却是刀剑相加。 “虎烈将军武艺超群,别怪我们以多胜少。”,冷义缓缓说道。 泸湛自然不在意,舞动着手中长枪,“无妨。” 仁城之外,已是杀声一片,沙尘漫天,叫喊声马蹄声不绝于耳。 夏妙淳这边已然将那边战场收入眼中,只见其双眼放光,还时不时看向一旁的禹承。 禹承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只得苦笑着点头道:“我承认,在下之前的确是眼拙了,主公这下可满意了?” 夏妙淳哈哈大笑起来。 “我夏妙淳的眼光可不差的。” 禹承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 在军队稍显后方,李奇带着女儿骑马稍微靠前了一些,见到了那首开的战场上,那一位绣袍银甲,手持长枪的男子十分引人注目,他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初登战场的战士,反而像是一位饱经战争洗礼的将军,应对的是那样得体。 李奇笑着说道:“那位就是我女儿看上的男人,不错嘛。” 李双眉眼飞舞,双手环胸道:“你女儿眼光不差吧?!” “眼光是不差,但是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呀。”,李奇笑了笑。 李双如同泄气的皮球,一下子情绪有些低落了下去,逼了许久在说出那么一句:“不能强求的,李公子他好像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哎呀呀,那还真是可惜了,为父都在想,如果你真嫁入那镇南王府中,为父一定与那镇南王聊得来呢。”,李奇眯眼笑道。 李双趴在马背上,“那父亲还是好好想着吧。”,随后又缓缓起身再次看向那位正在战场上厮杀的男子,笑了笑。 “即如公子这般的男子,天下哪位姑娘无不心心念念?” 拒虎城之下,夏妙淳抬眼看去,能够清晰的察觉大申边塞督军张绍的那一道视线,头也不回的问道:“如何?” 禹承回答道:“就等主公一声令下。” “好!” 夏妙淳调转马匹,对着身后的那万千雄狮,举起手中长剑,激昂的喊道:“今大申天子愚弄于朝,迷信修道,自绝于天!导致天下百姓叫苦连天!” “我大夏今日之举乃为代天行罚!誓要还这大同圣州一州之地清净!”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大夏的猛虎们!今日在这拒虎关前,向世人展露你们的獠牙吧!” “全军出击!” 军奋之声,可穿透天穹,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支军队的振奋之声,使得拒虎城内所有的将士们心中为之一震,包括张绍在内,在此之前,关外大小战事连绵数起,可没有一场使得他张绍如此认真对待,拒虎关守城将士们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夏军犹如大江滚浪之势朝着拒虎城进军而上,这边正面战场一开战,声势立马就盖过了两边。 抚剑而雷音,猛气纵横浮。 到底是大申气数已尽还是夏军力不能及,都将在这拒虎城一役中为世人揭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势倾轧 大申王朝京城伏龙城,国师刘捷正在庭院中来回踱步,脸上挂满了忧虑。今次上朝,情况依旧,监国太子以身体欠恙为由已经连续数月未曾上过早朝,可就在散朝之后,刘捷的差人却在一处花园内瞧见了太子正在饮酒作乐,早酒都喝得,身体如何欠恙?一遇琐事,尤其是牵扯到钱财利益一事,那可谓是七嘴八舌,大申兴盛之势都不见此等盛大之势,但是一旦提及到家国大事,满朝文武支支吾吾,半天不言一语,气得刘捷一甩信札,先行离去了。 “陛下啊陛下,你再不出关,大申危亡矣!”刘捷抬头望天,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细雪落在脸上。 有一女子,拿着一件大衣从府中走出,来到刘捷身旁,为其披上。 “先生莫不要为了公事而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来者正是刘捷的妻子关云香,乃是尚书关民生之女。 刘捷见到自己的妻子,眼神不禁温柔了几分,缓缓摇头道:“我为这大申鞠躬尽瘁,想不负司徒先生所托,怎奈何朝廷上下各自为己,贤臣良将皆已尽数外派,如今这个局面,与其让他们在这朝廷与我一同受气,还不如让他们做点分内之事。” 关云香扶着刘捷入了屋内,说道:“先生你何必如此呢?前国师无缘无故就将这国师之位禅让给了你,何尝不是已经看清如今大申的局势所在了呢?还望先生重看自己一些,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 刘捷摇头道:“分内之事?朝廷之事就是一国之师的分内之事,如今我若无心懈怠,那整个大申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关云香见到自家先生如此这般,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岳丈大人他如今身体如何了?我想过几日去关府看看他。”,刘捷说道。 关云香微笑道:“先生放心,家父虽说年事已高,但是精神状态依旧饱满,身体也无大恙,无非就是一些年老之后都会有的小毛病而已。” 刘捷也是笑道:“就算是小毛病也不得不重视啊,积少成多,得尽快根治。” 这位年仅四十有余的国师不由得又轻叹一声,“还好如今朝廷有着不少像岳丈这样的忠志之士,否则仅靠我刘捷一人依然孤木难支。” “我关家向来都是以此为立身之本,从文苦读为的就是兴邦,纵使大申无人,我关家也依然尽心辅佐。”,关云香神色郑重。 “不可多得。”,刘捷感慨道。 大申之所以还能维持如今的局面,一方面是国师刘捷尽心尽力,无论大小事宜皆是要过目一二,另一方面便是除了允王府之外的其他三位王爷的鼎力相助,正是因为这样,大申的朝廷才不至于如何溃烂,其中又属关家最为上心,写给监国太子的奏折堆满了书房,太子却是全当儿戏,还是刘捷不辞辛劳一封又一封的看过然后给予批注与回复。 关云香想了想后,还是问道:“镇南王那边,先生的意思呢?” 刘捷看了一眼窗外,风雪渐起,“最近关于李王府的言论很多啊。” “那先生就不想去确定一二?你说如果只是一两人相传那确实不可信,但是如今差一些就风风雨雨,先生是否要采取一些措施以防万一?”,关云香提议道。 “万万不可,镇南王乃我大申数一数二的功臣,在这朝廷之威名远高于我,如若国内发生什么大事,我等还得依靠镇南王相助,所以说这样一般人物,我是不太相信他会心怀不轨,现在派人过去打探,只会惹得镇南王不悦,本来就无往来的关系闹得僵持才是得不偿失。”,刘捷说道。 关云香视线缓缓移开,只能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既然如此,与镇南王多多来往也是重要的。” “为夫也想,只可惜公务实在是繁忙,脱不开身呐。”,刘捷说道。 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 不一会儿,雪便堆满了院子,压得那一株劲松都不得不低下了头去。 一位前哨官急匆匆的在府外下马,然后进了院子里,抱拳喊道:“启禀国师大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此时的刘捷正在床上小憩,关云香快步走到堂中,由府上守卫接过那封信札递给了关云香。 “如今国师正在休息,何等大事如此匆忙?”,关云香问道。 “还请夫人速速禀报国师,军情大事,切不可耽误!”,面对亲自前来的前哨官,关云香也没有犹豫,便将刘捷叫醒。 刘捷简单穿着后披着个大衣就走了出来,接过关云香手中那封信札之后,打开一看,立即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敌军攻城已有几日?!” “回禀国师!已有半月之久!”,前哨官回答道。 气得刘捷一怒之下将信札甩至地上,怒道:“那为何如此紧急的情报此时才送来?!” “国师息怒,信使从拒虎城一路星夜兼程,怎奈何路途之上关隘繁多,手续一事实在是太过繁琐,所以才导致花费了许多时间。” 刘捷怒骂道:“反了!真是反了!不知道此等军情大事乃第一要事吗?!岂敢不放行?!” “这个属下就不知晓了。”,前哨官跪拜在地。 刘捷深吸一口气,然后喊道:“来人!” 一位将官从旁走来,抱拳道:“臣在。” “传我命令,满朝文武速速与大殿集合!不得有误!即使是何等理由也要给我过来,违令者,就地论斩!”,刘捷吩咐道。 “得令!” 那人便飞奔了出去。 刘捷立即回到里屋更换衣物,关云香问道:“到底是何等大事如此紧急?” “有敌军犯我边疆,如今拒虎城已经被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正在奋力攻城,按照以往,张督军可不会命文官写信与我,说明这次来犯者不容小觑。”,刘捷说道。 关云香为刘捷更好衣物之后,目送其骑马出了府去,这位女子望着这漫天雪幕,感叹道:“这天下,终于还是要不太平了。”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喧喧嚷嚷。 大申太子申康慵懒的坐在一旁,睡眼惺忪,午觉还未睡醒。 “四大王府如何?”,刘捷问道。 一位名为丁永的将官抱拳走了出来,回答道:“回禀国师,四大王府王爷此时恰好巡查在外还未归回,我等已经命人前去禀报了。” 刘捷点了点头,然后朝来官喊道:“肃静!” 殿内的声音便小了下来。 刘捷走到申康身旁,作揖道:“陛下。” 申康挥了挥袖,说道:“国师大人说便是了。” 刘捷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众官面前,负手而立,说道:“拒虎城一事,想必诸位都已了解。此等苗头渐起,实乃不祥之兆,且敌军来势汹汹,非重兵而不可退,我欲将派兵十万火速北上支援拒虎。” 阶下群臣百官皆是面面相觑。 有一位老者手捧玉笏,走了出来,说道:“国师断言,未免过早。众所周知,那拒虎城乃我大申第一险塞,战线绵延,城外是那平原之势,纵使敌军来犯,也无立身之所,任由我军箭矢伺候。况且拒虎如今屯兵三十余万,更有龙甲军数千,加上张督军亲自压阵,国师所言之危机,恐实不属啊。” 刘捷哼了一声,说道:“危机不属?那巩大夫以前可曾听闻张督军每逢会战有寄信与我?不过初遇敌军,张督军便立即火速命人星夜兼程以信报之,一定是张督军审视之后的结果,难道巩大夫想说,自己比那张督军还要会判断战局吗?” “这。。。”巩台低下头去,不言以对。 又有一位身穿甲胄男子,站起身来,抱拳道:“国师方才所言自然有理,但是在卓某看来,眼下过早支援,确实不是时候。” 刘捷哦一声,便问道:“那么卓卫尉觉得何时才是时候?”,刘捷突然一拍几案,怒道:“难道要等拒虎城破了之后,敌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入我京城之外才是时候吗?!” “既然诸位与我意见不一,那么就无需采纳诸位贤臣良将的建议,我自派人领兵前去支援便是。” 又有一位老者站了出来,喊道:“刘捷!你未免太过放肆了!这朝廷岂是你一言堂?!” 刘捷眯起眼睛,缓缓走到这人面前,说道:“陛下闭关之时曾与我说过,朝廷大小事宜我皆可定夺,燕太傅是想要违抗君令?” 燕有哼了一声,说道:“天下之事,且应先问过我们这些朝廷元老,你,不过是一后来之辈,真以为当了这国师一位就可妄断国家大事?” “我妄断国家大事?那为何当初司徒先生选取下任国师之时,没有你燕有的名字?”,刘捷逐字逐句的说道,“因为司徒先生知道诸位的德性,如今真正的有用之士尽数外派,你们这群无能之辈就想要掌管朝廷?” “刘捷!你怎敢出言不逊!大逆不道!”,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指责刘捷,随后越拉越多的官员站了出来,他们都觉得此时支援边疆为时过早。 一旁的大申太子申康早已看惯了国师刘捷一人舌战群儒的场面了,也并未放在心上,而是趁着这个间隙,偷偷溜走了去。 刘捷指了指阶下之人,缓缓说道:“你们这群贪图利己,贪生怕死的腐儒与怂将!根本就不能明白张督军此封信札意义何在!” “如今仅拒虎城下敌军数量已有五十万人之多,根据前线凤隐士来报,说那拒虎城关外据点以及散城皆已被敌军占领且屯兵数十万,而且这些士卒正在陆续赶往城下。一旦两军相汇,凭借拒虎城那三十万兵种岂能阻挡?!” “你们都以为能人志士都在我大申,天时地利在于张督军,那敌军阵中如若没有这等惊世之才加以密谋,岂敢以兵戎相加?不挑选东西南三面较为薄弱的边关入侵,偏偏却选在最难攻克的拒虎城又意义何在?” “先难后易,拒虎城一破,敌军可做据点,退可守关外,进可图墨香城,大申多少书籍典学储存在那墨香城中?此役如若敌军获胜,必然一鼓作气,凭借这股气势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我军兵力本就南多北少,从南方城池调兵至拒虎少说也得一月之久,如果耽搁了战机,城破,你们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 “倘若敌军占据以北,与我们大申二分天下,然后徐徐图之,你们就认为,如今的大申还有精力与其耗下去?!” 刘捷的这番发言,最终还是震慑到了在场的文武百官,现在竟无一人出声。 “报!” 传令兵跑上殿来。 “速讲!” “镇南王府派总管允伟前来!” 刘捷大喜,“快快请允总管入殿!” 允伟走上殿来,左右环顾四周,打量那群文武百官,不由得讪笑几声。 “镇南王府允伟参见国师大人。”,允伟抱拳道。 刘捷笑着说道:“允老前辈前来,可是镇南王的意思?” “正是。”,允伟点头道,“在下愿意率大申十五万将士北上支援拒虎!” 刘捷难得在这朝廷上高兴一场,立即扶着允伟说道:“好啊好啊!我大申少有之志士,镇南王府且占一半果真不假。” “好!那我命你允伟为先锋大将,率骑卒五万,步卒八万,弓卒一万余人,再加上龙甲军一万,星夜兼程,北援拒虎!” “在下领命!”,允伟抱拳,然后缓缓退下殿去。 刘捷一路将其送至殿外,在目送允伟离开之后,不由得感叹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如今天下之英雄非镇南王莫敢为谁!” 第一百三十二章 高视物外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李沐春便在拒虎城外仁城战场上立下大功一件,因为其迅猛攻势,徐懿那在后方前行的万名兵卒与李沐春所率领的前锋部队一汇合,便是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直破仁城城门,那守城将领符豪也是行事果断,见城门守不住了,便退兵于后方,在城池之中建立起道道关隘与临时城塔,再加上守城士卒的顽强抵抗,使得如今符豪与李沐春双方的军队两分仁城。李沐春占据靠近城门的城北,而符豪带兵镇守城南。 那位绣袍银甲手握长枪的年轻男子在战场上的英姿飒爽被夏军以及守城的申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沐春此时坐在一军帐之中,身边便是泸湛与徐懿,今日试探性的冲阵已经结束,暂得半天的休整时间。 “少主如今作何感想?”泸湛笑着问道。 李沐春用一根木棍刨了刨身前炉子里的火堆,笑道:“不敢相信。” “主公用兵如神,冲锋陷阵勇猛无比,丝毫不给守城之人片刻喘息机会,所以才会以极其微弱的损失来夺下这一半的城池啊。”徐懿笑着说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道:“用兵是徐军师的功劳,冲锋陷阵泸湛与众将士也出力不少,我只能说是做了一个表率作用,归根结底还是诸位功劳最大。” “主公过谦了,我们私底下说说就好,万一夏家主要是论功行赏,主公可千万不要推辞啊。”,徐懿提醒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清楚,第一寸战功,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推脱的。” 随后李沐春站起身,走到帐前掀开一角,望向城南方向。 “这战功,等到我拿下城南之后再取也不迟。” 泸湛从这位越来越雄姿英发的年轻男子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显现出那个人的影子,与徐懿对视一眼之后,双双抱拳。 “我等愿跟随少主(主公)摧城掠地,建功立业!” 李沐春转过身来,眼神怪异的看向两位,苦笑道:“怎么打了一场仗,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们整得我多不好意思。” “既在军营之中,我等定要遵循君臣之礼。”徐懿郑重的说道。 “徐军师所言不差,私下我们是朋友,但是在战场上身份可大不一样,还望少主也要多加提醒自己才是,有令便下,不要怕麻烦,这可比不得往日。”泸湛附和道。 “知道了。”李沐春点头道。 此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传令!” 李沐春与泸湛徐懿出了营帐。 那位传令兵抱拳道:“大申派兵十余万支援拒虎,现已经到达城中。” 李沐春与二人对视一眼,问道:“可知是谁带兵?” “禀报将军,听说是那大申镇南王府的一位总管。” 李沐春一愣,眨了眨眼睛,又问道:“此人可登上过城楼?” “这倒未曾,不过据军师推测,拒虎城内依仗大申援兵,必会出城退敌。” 泸湛这时走上前来,笑问道:“莫非是。。。” 李沐春哈哈大笑道:“不用猜了,在这个时候还能这么闲的除了老家伙还能有谁?” “来人备马,我亲自去正面战场一趟。” 泸湛与徐懿也要跟随,却被李沐春拦下。 “我军虽说只用了极短的时间攻入城中,只可惜未能彻底拿下此城。如今符豪借助地利优势,后有大申兵卒与粮草相援助,必定是想要与我们打持久,如此一来,依照我军粮草的运行速度必然是拖不过他们的,况且如今两军相隔极为接近,恐怕发生变故,所以你们二位还是待在这里镇守军营,必要时刻无需我令,你们自行安排,我去去便来。”李沐春缓缓说道。 “可是。。。”泸湛似乎有话要说。 李沐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也想见见允老,但是如今情况特殊,而且父亲他既然会让允老前来援助,那么必然是有事情要与我说的。” 泸湛这才对点了点头,说道:“那少主一定要替我向允老问好。” “自然”李沐春抱拳离去。 帐外,马卒早已将马匹备好,李沐春翻身上马。 拒虎城外,有一大波兵马顶了上去,竭力破城,城池之下,破碎的云梯已经冲车已有不下一只手之数,张绍作为边塞总督军,向夏军展示了如何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距离夏军开始攻城那日开始截止至今日,已有一个多月之久,拒虎城依然牢不可撼,只是墙面上略微有些破碎的痕迹。 夏妙淳作为首领了,此时正与军师禹承立于战车之上,离着拒虎城战场几里地外观察着。 “这么快就过去一个多月了,军师,我们军中伤亡情况如何?”夏妙淳问道。 禹承抱拳道:“回主公,我军看似久久攻城不下,但是伤亡程度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多,算上伤残战死的将士,约莫万余人,这是我军完全可以接受的局面” 夏妙淳轻叹一声,一边是为这些折损的将士们惋惜,一边是感叹他张绍的实力。 “不愧是负责大申整个北方的男人,无论是急攻城墙还是直冲城门,都被其用兵一一化解,如此智谋与武力一身的将士却为如今的大申这么卖命,我真替他感到不值得啊,如若要是能够将此人说服入我帐下,那真是不可多得,如虎添翼。” 禹承点头道:“如果他大申少一两个像张督军这般的人才,估计那座伏龙城早已岌岌可危。” 夏妙淳继续盯着战场,云梯倒是好架起,只是那上梯将士一波一波的被守城军击落而下,双方箭雨对射,皆有伤亡。 “按照军师的意思,原本紧闭城门的张绍很快就要主动出城迎击?”夏妙淳问道。 “就是如此,主公可以想想,为何他张绍要紧锁城门数月,纵使是放任我军攻入城下也能忍住不出兵退敌,那必然是已经传信回京城求援,并且援军已经像前哨所说的那样,已经进城了。”禹承回答道。 夏妙淳笑了笑,“那国师刘捷也是个能耐人啊,我估计朝廷之上主张支援的文武将官绝不下一手之数,毕竟这拒虎城之前大大小小的战事都无法撼动分毫,自然是极有信心的。再加上张绍手下还有兵众三十余万,龙甲军更是过千,换做是我,这么过早支援,也属实是会犹豫一二。” 禹承也是笑道:“所以说他刘捷不同于那些白吃朝廷俸禄之人,战事一旦打响,在知晓我军的大致情况之后,立即派兵支援是对的。就算他张绍本事再硬,一旦我军后援部队与本部汇合,聚集百万雄狮之力,岂是三面城墙,三十万军能够阻挡的?他刘捷估计也猜到了,我军这百万兵众从何而来,关外城池据点早已沦陷,维持我军将士的军粮绰绰有余,而且距离我军战场比起他们拒虎城距离最近的城池来说都要近上不少,刘捷就怕我军抓住运粮的时日差大举攻城。” 夏妙淳点了点头,“军师分析的透彻啊。” “按照此等规划攻城,还需数月之久?” 禹承向前走了几步,手中羽扇轻摇,点头道:“如今拒虎城内无论是兵卒还是将领都已习惯我军这般进攻节奏,先缓后快,先猛攻后循序渐进,就连搭建云梯的地方以及保护冲车队伍的阵型想必都已牢记,在下的此等计谋,就是要让他们自以为摸透了我军进攻手段之后,突然改变阵型与战法,打他个措手不及,定能将敌军的守阵撕开一个缺口,必有奇效。” 夏妙淳又说道:“所以军师是在等他张绍?这等计谋能够骗过守城兵卒与将士,未必能够骗过他张绍,对否?” 禹承手中羽扇轻点,笑道:“主公神智。” “这样一来,除了之前在下所阐述的利益之外,还能让他张绍认为我军徒有其表,其实帐中无人,排兵布阵攻城呆板,从而轻视我军,放松警惕。” 夏妙淳嘿嘿笑道:“不愧是军师,夏某不得不佩服。” “主公过奖了。”禹承作揖道。 前方战场上轰隆一声,夏妙淳与禹承视线看去,拒虎城城门果然打开。 “杀!” 一大队兵马从城中冲杀而出,竟是将城下夏军逼得节节后退,不过在前方将领的指挥下逐渐稳住阵脚,两军杀作一团。 李沐春骑马已到,翻身下马,来到夏妙淳身前抱拳道:“家主,军师。” 夏妙淳挑了挑眉,笑道:“李将军不在仁城,为何赶来拒虎城这边?” 禹承替李沐春回答道:“李将军自然是听闻府上来人支援拒虎所以想过来看看。” 李沐春对着禹承一笑,点了点头。 “夏家主,军师,容我去去就回,仁城现由泸将军与徐军师镇守,坐等下一次仁城守军换班之际,我等夜袭敌军,相信不久之后,便能破城。”李沐春说道。 夏妙淳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要小心一些,不要因为有了白老这一身武艺就狂妄自大了,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稍不留神唯恐失误。” “明白。” 说完,李沐春并未骑马,而是以极快的奔跑速度,朝着前方那处战场赶去。 夏妙淳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笑道:“这位少王爷总是这般踌躇满志能够给人惊喜,你看看,三军之内,由人家率先破城,夏某都不知道以如何奖赏才能配得上他。” “要是少王爷一直都是我军的李将军就好了。” 禹承笑着提醒道:“听说主公有一小女,天资聪慧,武学资质惊人。。。” 夏妙淳一愣,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忘了这茬。。。” 禹承突然又摇头道:“在下只是开个玩笑。” 夏妙淳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玩笑话,确实可以考虑考虑,如果少王爷看得上平露的话,这等姻缘,再好不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 禹承突然又说道:“山鸟与鱼各不同路,即使暂时相聚一处,那也是山溪过林间,终究还是要分道扬镳的,这位少王爷,可不会拘泥于军帐之中。”禹承说道,“龙腾九天,应当上至九天,下至四海,主公以为看到此人全部,孰不知还是只见君子藏器于身,此间锋芒,远不曾毕露。” 夏妙淳笑了笑。 “那便只能好好期待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与城同在 城池之上,张绍看着那一批出城退敌的援军,心中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只得细细琢磨,按理来说,自己打开城门,夏军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拥而上抢夺城门位置才是,反观现在却是将战场僵持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地方。 “王大夫,你怎么看?”张绍朝一边的王烨问道。 王烨看了一眼战场,说道:“现在还不知道,只能看敌军下一步行动再做打算。” “战事可要未雨绸缪,格局要看得开些,否则可能会被敌军一击制敌。”张绍说道。 这时,一位黄衫老者缓缓登上城池,双手负在身后,来到张绍与王烨身边。 张绍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抱拳道:“见过允大哥。” “辛苦允老大老远跑一趟。”王烨作揖道。 允伟摆了摆手,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张绍笑了笑,“支援来的如此迅速,这些都是镇南王的兵马?” 允伟拍了拍这位督军的肩膀,摇头道:“张督军可不要乱说话,这些都是朝廷的正统军,我们镇南王府哪来的军队支援?这可是国师大人力排众议才发兵十五万余人前来支援的。” “原来如此,小弟自然知道其中原委。”张绍嘴上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狗屁不信。 王烨笑了起来。 允伟眯起眼睛打量着战场,两军相拼已有个把时辰。 “我下去看看。” 说罢,允伟就要跃下城楼,却被张绍一把拦住。 “怎可?允大哥年时颇高,万一在这战场上出了什么岔子,我该如何向镇南王交代?允大哥还是待在城头,与我等一同排兵布阵,谋划一二就好了。” 允伟一把拍开张绍的手,斜眼道:“啰嗦!”,随后一跃而下城头。 张绍立即大喊道:“既然如此,还请允大哥替我军多杀一些敌军啊,最好是能直捣黄龙,万军取首!” 王烨已经笑得别过身去了,不知道为何,一见到这位张督军与允前辈相逢的局面,自己就忍不住想要笑。 “屁你吃不吃?”允伟骂过之后,身形迅速融入战场之中,下一刻,只见好几位夏军士兵飞了起来。 允伟在战场之上,一拳打飞一个,一脚踢翻一位,一拥而上的人多了,索性用拳罡将那一队人马尽数振飞来为自己开道。 夏妙淳与禹承在战车上看到这边的动静,前者便问道:“拒虎城派出猛将了?” 禹承说道:“非也,应该是那位前来增员的镇南王府总管先生。” 夏妙淳笑了笑,意味深长,“那就好那就好。” 允伟既不穿甲胄,也不手持武器,在这战场上闲庭信步,逐步向前以拳脚开路而去,就好像是来观光旅游的。 突然间,一阵枪尖擦地的声音传来,自那夏军人群中,冲出一位绣袍银甲的俊美男子,只见其高高跃起,枪尖之指允伟,在那空中笑道:“来将吃我一枪!” 年轻男子手中的长枪迅速探出,带起几道气旋,朝那黄衫老者刺去。允伟一个侧身躲过枪刺,以掌刀劈在枪身之上,然后变掌为拳,一个箭步,那紧贴着枪身的拳头就这么朝着年轻男子的脸庞砸去。年轻男子见状竟是一个转身弓步,以肩扛长枪,奋力向上一拔,让那黄衫老者整个身子悬空。允伟顺势双脚踩在枪身之上,依靠枪身倾斜之势整个人滑向年轻男子,一脚揣向男子的脸庞,却不想被男子仰头躲过。年轻男子左脚一拧,双手弃了长枪不要,右腿一击鞭腿,速度之快,破风声阵阵,允伟一个眯眼,只好用左手一掌将这一腿挡下。 二人身形拉开。 允伟甩了甩左手,笑骂道:“小兔崽子!你真想打死老夫?!下手这么重?!” 李沐春一个起身,笑了笑,伸出一掌,说道:“老家伙身子骨不是挺硬朗的嘛!来来来,好不容易在战场上碰见,怎么说都得来上个三百回合。” 允伟打量起眼前这位完全不同于往昔的年轻男子,不由得笑道:“这一身境界哪来的?” “借的。”李沐春毫不掩饰。 “借的?这玩意还能朝别人借?”允伟挑眉道。 李沐春笑了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圣州可不只有武夫,神通法术还是挺常见的。” 突然之间,李沐春头部稍稍右偏,便闪开一只拳头。 李沐春微笑着用手将那只拳头缓缓压下,说道:“您老人家还真是死性不改,偷袭成瘾?” 允伟眯起眼睛收回拳头,“搞不好如今还真赢不了你小子。” 李沐春将长枪用脚尖挑起,握在手中,“府上如今怎么样?” 允伟摆了摆手,招呼着李沐春去往一片土丘后。 “你呀,现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府上那么多宗师,再加上你爹在,能有什么事情?” 允伟再次瞥了一眼眼前的年轻男子,说道:“倒是你,参军打仗这么大的事情,你在信上却是只字不提,能耐大了你。” 李沐春立即走到允伟身后,揉了揉老者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 “去去去,别在我这献殷勤了。”允伟将李沐春赶走,又问道:“你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沐春起身,说道:“城破,便回。” “仁诚破?”允伟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自然是伏龙城破,待我一路打回家。” 允伟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从头到脚看了一眼,“你有这本事?” “我自然是没有。”李沐春苦笑道,“但是不代表大夏没有。” “我们家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允伟问道。 “之前与夏家主问到过,一知半解吧。”李沐春回答道。 “你既知道,那还敢在战场这么肆无忌惮?就不怕别人顺藤摸瓜找到府上去?到时候坏了大事。”允伟提醒道。 “放心,早年大家对我的印象都是少年时期,我从家里出来的早,没多少人知道的。”李沐春安慰道。 允伟想了想,站起身来,叮嘱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你什么了,切记一定要自己小心,战场之上,千万不能逞强,一步一步走。” 李沐春点头,觉得有些不自在,视线飘忽不定,走来走去。允伟察觉之后,问道:“屁股痒?” “不是。”李沐春苦笑道,“老家伙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允伟一愣,哦了一声,笑道:“你现在大了,说正事就得认真,况且如今情况不同往日。” “知道啦。” “泸湛那小子呢?”允伟突然想起。 “替我守着仁诚呢。”李沐春回答道。 “你可不要怠慢人家,泸湛作为你爹唯一的真传弟子,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绝对不能放着不用。”允伟提醒道。 “每次冲锋陷阵泸湛都是伴我左右,何来怠慢?”李沐春笑着回答道。 允伟拍了拍衣裳,站起身来,“行了,我也该走了,待久了也不好。” “张督军那边。。。”李沐春问道。 “早就猜到了,你小时候喷饭被你爹罚扫大街的时候,包括张督军在内的几位已经在府上聚过了,就差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只管破城,切记不得心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战死在沙场上,那是武人的归宿。”允伟缓缓说道。 李沐春深深的点了点头。 二人不再多言,高高跃起,一人一拳将那座遮掩身形的土丘打得四分五裂,允伟往后撤去,李沐春象征性的追出去几里地也就返回了。 再次城楼,张绍盯着归来的允伟,打趣道:“允大哥观光回来了?刚才那一出戏让小弟十分满意。” 允伟嘴角上扬,缓缓转过头看向张绍,后者身形朝左侧挪了挪。 “下回再来府上坐坐,我们哥俩好好唠唠。” 张绍咽了口唾沫,方才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语说出口已经是尽了他最大的胆量了,只见其抱拳道:“有机会,就去。” 允伟神色一变,变得郑重起来,说道:“朝廷还会派更多的援军过来。” 张绍默不作声。 “双方都不想让你为难,王爷的意思,是让你放放,入了夏军去。” 张绍神色平静,向前走出几步,依靠在城楼之上,说道:“我自年幼起便身在军中,想当年圣州狼烟四起,我随陛下征战四方,平定南方贼寇,收拢北方王族,对这大申千秋基业可谓是情感深厚,问心无愧。只可惜陛下受到贼人蛊惑,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不过,那又如何?我张绍既然被委以重任监守拒虎,那么一辈子都只会待在这拒虎城中,也就当以前的那个陛下已经驾崩离去了。” “城破便身死,大丈夫岂有侍二主之礼?” 允伟看向这位早已下定决心的精壮汉子,没有再以言语相劝,只是看向一旁的王烨。 王烨也是摇了摇头道:“与督军、拒虎,共存亡。” 允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只觉得惋惜。 “你欠我那一顿酒,老夫死之前都会记得。” 张绍嘿嘿笑道:“放心放心,小弟定不会忘记,我岂是那种欠酒的人?” 允伟笑了笑,没有作答。 “允大哥请回吧,留在这拒虎城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张绍说道。 允伟斜眼过去,骂道:“这就要赶人走了?这拒虎城是你府邸不成?” “不开玩笑。”张绍神色认真。 允伟将视线移至城外的战场,夕阳余晖,双方都准备鸣金收兵。 “我再多留几日,不用你催。” 张绍便也不再说话了,城头上三人并肩而立。 沙场烽火连胡月。 依然分不清到底是落日余晖印红了地面,还是战士们沙场奋战的鲜血铺满了疆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城 战事已经过去数月,拒虎城与仁城那边都取得肉眼可见的优势,特别是李沐春所率一众更是直接杀入城内占据了一半从城池,反观夏立新与奉虞前往堰城的军队,数月以来,除了一些个小打小闹之外,无什么大的动静,就连城池似乎都没意向攻打,只是偶尔派遣几队骑兵过去城下骚扰叫骂一番。 奉虞故意将军帐设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只需一出帐外,便能俯瞰整座堰城。此时,这位年轻军师正站在军帐前,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夏立新从帐内走了出来,来到奉虞身边,看着底下据点内众将士们,又看了看拒虎城那个方向,不由得问道:“奉虞,你卖关子到了这个时候也该说说看了吧。你看看,我爹那边计谋已经初见成效,沐春那边,更是已经破城一半,如今只剩下我们这边迟迟未有成果,以禹军师的最初谋划,是让我们两军能够尽快拿下两座附属城池,然后以包夹之势拿下拒虎城,我们现在这样按兵不动,是不是有些违背初衷?” 奉虞笑了笑,说道:“不急,家主那边只是初见成效,以禹先生的计策,还要再往下拖的,反观少王爷那边,也只是破城一半,那能叫破城吗?我们的时间完全充裕。” 夏立新瞥了瞥嘴,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说道:“你是军师,当然得听你的,但是这样长期下去,就算我没有怨言,众将士有没有我是说不准的。” 奉虞神色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点头微笑道:“我是在等,等这大申的山涧溪流不再那么寒冷。” “你是要用水攻?”夏立新问道。 奉虞摇了摇头,“如今地势使用水计是优,但是又正因为这一点,导致大水留不住城内,会一直沿路顺下,所以水攻没有多大用处。” 这位年轻俊美从别州赶来的天才军师视线从堰城城东看向城西,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按照这一两年我对《大申地理志》的研读,书上说,有一北川之水,流经边塞三城,聚之堰城,城内广凿水井,百姓炊居浣濯衣,无不洒此水。而且因为北疆气温较低的缘故,所以导致这些井口设的极低,方便百姓在寒冬之季,即使水井上冻,也可破冰取水。” 夏立新摸着下巴仔细琢磨,随即想道:“以此水井,天降奇兵?” 奉虞点了点头道:“不错!” “数月前天气稍显余寒,但是如今,溪水解冻转暖,这个计谋也就得以实现了。” 夏立新站起身来,笑道:“此水井城中家家户户都会使用,想必城中数量极多,说不定就连那城主府上都有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可以先让熟悉水性的将士以水道潜入,然后我们举大军攻城,里应外合,以夹击之势,定能轻取城池!” 奉虞笑了笑,说道:“主公说的很对,可是还缺少一点,里应外合,不够。” 夏立新笑问道:“军师高见?” 奉虞指了指城东地方,解释道:“堰城与仁城虽说都作为拒虎城的附属城池,但是与那仁城不同,堰城并未与拒虎城紧密相连,我这几次命人前去骚扰城池守卫,最主要的就是去探查这两城之间是怎样。” 夏立新哦了一声,问道:“那如何?” “一条小道,勉强可以通人。” “到时候就如主公所说,仗着夜色,我军主力部队大举进攻城门,使一队人马悄悄赶赴城池东边间隙,然后等候水道之军成功抵达城内,便以哨箭为令,在那城池东边间隙处架起云梯登上城楼,到时候三军齐备,这堰城,岂有不破之理?” 夏立新一愣,然后拍腿哈哈大笑道:“真不愧是你啊,奉虞,有了你,我真是省事不少。” 奉虞微笑道:“如今就只等待夜色降临。” 夏立新立即喊道:“来人!” 一位传令兵来到其身前。 “传我将领,众将士严阵以待,今日入夜十分,先分出两队人马,一队要身法脚力好,另一队要熟悉水性,特别恭候军师差遣,大部队便听我号令,时辰一到,便大举攻城!” “遵命!” 传令兵离去之后,奉虞看了一眼夏立新,说道:“这不是有那将帅的样子嘛。” 夏立新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都是学着我父亲的样子,这些事,我真弄不来。” 奉虞便打趣道:“你可别让我这一身才智珠玉蒙尘了啊。” 夏立新立即摆手道:“奉虞你这是什么话,我就是亏待自己,也不敢怠慢你啊。” 奉虞笑着点了点头。 ———— 仁城这边,李沐春召集几位将领商讨进攻另一半城池之事,除了徐懿与泸湛之外,还有两位分别叫做童智与童勇的两位将官,这两位是亲兄弟关系。 李沐春说道:“我军与守城敌军也该有个决断了,今日入夜时分,我军便发起进攻,由我与泸将军来主持正面战场,泸将军带领一批人马由城东杀入,童智童勇两位将军便从城西领军冲杀,诸位看此战法可行否,有尽管提。” 众人思考之后,童智抱拳率先说道:“回禀领军,战法固然无误,只是如今两军相邻过于接近,那符豪又命人修建了塔楼箭哨于城南,如若我等兵分三路,势必会被敌军发现,从而布置应对措施啊。” 李沐春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徐懿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说道:“此事还请两位童将军放心,那城西地方,街巷众多,屋舍俨然,将军只需在我军进攻之后稍慢上一些进军,等主力军吸引注意力之时,命令部下将士迅速穿越街巷,一来依仗夜色可以掩人耳目,二来那些屋舍也可以为我军遮挡箭矢弩箭。” 童智与童勇对视一眼,皆是点头抱拳。 “至于泸将军那边,因为是集市的缘故,要较为宽敞一些。” 徐懿稍加思索,然后走到城防图前,打量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军就佯装兵分三路,如若两位童将军不慎被发现,那么三军最后在前方十字街头汇合,然后再一鼓作气杀入敌阵,他符豪定当防不胜防。” 泸湛笑着点头抱拳道:“此计甚妙。” 徐懿与泸湛躬身抱拳,随后又提醒道:“诸位切记,一入敌阵,先率军占领粮草之地,如若敌军溃败,那么这些粮草便能为我军所用,如若依然顽强抵抗,那么也可使守城敌军粮草锐减而军心混乱,其次便是要拆除哨塔箭楼,失去了这些,守城军便如同失去了双眼,那么到时候我军再如何行动,敌军便一无所知了。” “谨遵军师之令!” 众人一齐抱拳。 李沐春看了一眼天色,天边夕阳逐渐西下,便是说道:“时候不早,诸位可以着手准备。” 童智与童勇告辞离去,泸湛也率先带领军队前去所定位置准备。 李沐春拨弄着火堆,薪火熊熊燃烧。 夕阳西下,圆月露面。 李沐春高举手中长枪,喊道:“破城之日,便在今夜!” “众将士!随我杀入敌阵!” 一时间,整个仁城之内,杀声漫天,夏军气势十足,在李沐春与徐懿的带领下,朝着仁城城南冲锋而去,而城南符豪所设箭楼与哨塔见状,一边箭弩企发一边敲响了那块预警的铜牌。 军帐之内,符豪还在琢磨如何反攻之际,只听见一声声咚咚咚的响声,冷义与胡功立即走进营帐,抱拳道:“将军!那夏军入夜来袭!” 符豪骂了一声,提起双刀,冲出帐外。 “欺人太甚!迅速集结军队!今夜就要将你们夏军杀出城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堰城那边也开始行动,夏立新骑着骏马“赤丸”,高举长剑,剑尖直指城头,高呼道:“时机已到!全军出击!” 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以及奔跑声在这大申北疆的入夜时分响起,杀气升腾,火光冲天。 有一队兵马顺利按照计策潜伏在堰城城东间隙处,架好云梯,就等水道军信号来袭。 夜晚,天空昏暗,一位男子提着水桶想要打水烧水洗漱,未曾想从那水井之中伸出一只手来,吓得男子丢了水桶不要,大叫着跑开了。自那水井之中,一位接一位的夏家兵卒爬了出来,满城水井之处皆有,他们迅速整顿队伍,由一位领队从怀中拿出一只层层包裹的哨箭,用背后长弓射向天际,一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城东埋伏军队见到烟花后,立即依靠云梯登上城楼,率先杀死几位哨兵,然后抢夺箭弩的控制权,仅仅个把时辰,城中战火四起,城墙之上以有一半人士被夏军占领。 “冲车破城!弓弩手掩护!”夏立新高喊。 一架冲车从军阵后方推了出来,在一队兵卒的奋力下,一阵一阵的冲撞着城门,只见数十下后,那座雄伟的城门摇摇欲坠。 那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对于夏军来说,每多响一下,那便是多一份城破的机会,但是对于守城兵卒来说,无异于绝望前的哀嚎。 堰城守城将领甘义率领军中殊死抵抗,先是亲自带兵攻上城楼清理敌军,要想夺回城头,怎奈何从那城中杀出上百位夏军将士,将其团团围困在城头之上。 甘义缓缓后退,纵使被敌军包围,也丝毫没有慌乱神色,反而顶着数十处刀伤,依然奋勇杀敌。 只听见哐当一声,堰城城门大破,夏军如潮水一般涌进城内,守城申军溃不成军。 甘义被夏军围困于一条街角处,只见夏军缓缓逼近,甘义手持长剑剑指敌军,缓缓后退。 夏立新一挥手,众兵卒便是散开,让他骑马向前,说道:“甘将军神勇盖世,只可惜未逢明主,可否能够委身加入我军帐下,保证当以重用!” 甘义冷笑一声,随后大声喊道:“城破身亡,乃我命所在!岂能因贪生怕死便倒戈卸甲,惹来世人笑话?!” “血洒疆场!死不足惜!” 随后只见一阵血水喷洒,甘义当场自刎,与其同为守城将领的几位也相继在城中各处宁死不降。 夏立新目光闪烁,缓缓闭上眼睛,翻身下马,重重抱拳。 “收好甘将军尸首,予以厚葬!” 夏立新望向城中,仿佛已经能够见到大申境内的风景,只见其感叹道:“大申义士何其之多?可惜大申不以重视,岂有不败之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虽死犹生,英名永存 金戈铁马,一鼓作气,只是在一夜之间,拒虎城的两座附属城池仁城以及堰城双双被拿下。 李沐春率所下部众先登夺旗,占据半城,随后僵持数月,兵卒挺进,拿下仁城。 夏立新听从军师奉虞之计,等待冻水回暖,便兵分三路,大破堰城。 整个拒虎城东西两边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只剩下一座拒虎孤零零的仍然坚守北疆。 大申边塞,岌岌可危,大势已去。 被重重包围的拒虎城守城将士殊死抵抗,比起之前能够退敌于城外数十里地的气势,如今已经有大批夏军士卒登上城楼,不过都是被张绍亲自领军击退而去,以至于城墙之上还未曾失首。城门处,就算是由墨家专人亲自打造的玄铁城门,再如何坚硬,经历过不下十架冲车的不间断冲撞,也是已经摇摇欲坠。 身为练气士的王烨一掌拍飞数十名欲要登上城楼的夏军士卒,随后朝着另一边也正在厮杀的张绍喊道:“督军!往后退吧!” 张绍眉眼紧蹙,先是一拳将一位夏军将士打飞数米高,鲜血自其口中喷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一踏,以气振飞试图包围的敌军。 “退?往何处退去?我们的使命就是守住拒虎,我张绍死也只会死在城头之上!” 只见这位精壮男子一声大吼,吓得一群夏军兵卒节节后退,随后跃下城楼,继续打杀那些通过城墙进入城内的敌军。 “久闻督军大名!今日就由我须诚来会会你!” “吃我一戟!” 须诚作为掌管夏军骑兵的将领,自然也是一员猛将,曾经只领百人军中硬生生击退关外守城夏军数千人,使之害怕得退回城内。 张绍没有自己的武器,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使什么都不顺手,还是自己一双拳头来得实在。 须诚以戟劈下,张绍身位腾挪,前脚重重踏地,一击刺拳迎着须诚的面门就去,好在后者及时收回手中长戟,以戟柄抵挡那一计刺拳,原本须诚早已扎好马步准备来抵挡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只可惜张绍这一拳大出其所料,听见咔的一声,须诚身子朝后迅速退去,脚掌在地面擦出两条极深且长的印子。稳住身形的须诚看向自己手中的长戟,轻易一掰,便成了两段。 这须诚也是狠人,直接弃了长戟不要,整个人扑了上去,就与张绍拳脚相加,一时间竟然不落下风。 两人对上一拳,双双退去。 张绍说道:“没想到夏军之中还有将军这等猛将!” 须诚此时竟然还抱拳回应道:“能得督军此番赞赏,须诚倍感荣幸。” “须诚可是极为的英雄惜英雄啊!这大申都已经这般模样了,将军为何不另寻出路?” 张绍笑了笑,“你既也身为武将,自然也知道我辈信念所在。” “不必多说,你我再战便是。” 此话一落,张绍没有犹豫,一拳迎了上去,须诚握紧双拳,与之厮杀。 战场之下,英雄惜英雄可以为友,战场之上,既是敌对阵营,自然只有兵戎相加。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那座已经屹立了百年之久的拒虎城城门应声倒塌,有几位来不及撤退的大申士卒还被压在了城门之下,成为了一摊肉泥。 夏军兵卒以势不可挡之势迅速冲进拒虎城中,夏妙淳骑马紧随其后,大声喊道:“进城之后,迅速占领城楼以及兵营!不得杀伤抢掠,动百姓一草一木!违令者,当即斩首!” 大军涌入城内,立刻兵分多路,对拒虎城进行占领。 军师禹承脚下生风,拖着他缓缓登上城楼,城中景象,尽收眼底,在其身前的,也是御风前来的随军文官王烨,两人对峙。 须诚被张绍一击鞭腿抽飞出去,整个人撞进城墙之中,直接是将城墙凹陷进去极深。待须诚缓缓站起身来,右手已经耷拉下去,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反观张绍那边,虽然也是伤痕累累,但是一身气息丝毫不减,似乎方前所受之伤,无一处伤及大碍。 很快,夏军便以百人之众将张绍团团包围,这位边塞督军以一己之力破敌数十名,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往城南退去,只可惜城中两侧自那仁诚堰城而来的伏兵一拥而上,张绍身中数箭却依然以双拳破敌开路,浑身浴血,一身拳意却在不断增高。 突然从正前方窜出一位绣袍银甲的男子,只见其见到张绍之后,随后一摆,那原本还在手中的长枪便是凭空消失而去。 张绍眯眼看去,忽而又舒展眉头。 李沐春抱拳道:“晚辈李沐春,见过张督军。” 张绍身后的追兵被出现的泸湛拦了下来,泸湛吩咐道:“这里交由李领军即可,你们兵分两路,清扫城中余留申军。” 那一大支部队立即一分为二,朝城中两个不同的方向行军而去。 张绍见到李沐春后,笑着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少王爷。” “想当年去王府做客,我记得你还是个小娃娃。” 李沐春摇了摇头,又作了一揖,没有过多废话,直言道:“父亲很珍视您这位朋友,还请将军再三考虑。” 张绍摇了摇头道:“我意已决,何须多言?就算此时是你爹站在我面前,我也是同样的答案。” “但求一死,不求苟活。” 话音刚落,张绍便是拉开一个拳架,在其右拳之上某种气息正在凝聚。 李沐春实属不忍,眼眸低垂。 张绍只觉得右耳边迅速响起一道破风声,随后自己的身形便不由自主的后退数十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后,再想缓缓抬起手臂,已然不听使唤。 “莫不是白家拳法?”张绍到了这个时候才略微露出些苦痛神色,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李沐春抱拳道:“因为特殊原因,晚辈暂借白家拳法,之后归还。” 张绍忽然大笑道:“你小子放着你爹那一身精湛武艺不学,跑去借别家拳法,要是让镇南王听闻此事,早晚不得收拾你一顿?!” “以你现在的实力,说不定真能够与你爹碰上一碰。” 张绍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男子,在其年少之时,他张绍便说此子一表人才。 “张督军!”李沐春捏紧拳头。 张绍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挺身站直,眼神坚毅。 “帮我告诉你爹,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他做到了,请他喝酒之事,倒是我张绍食言了,这顿酒,张绍下辈子再还。” “李家小子,你可莫要让你爹失望啊。” 只见不远处嗖的一声,有一位男子的身体被好几枚透白色的箭矢穿透身躯,钉死在了一座哨塔之上。 王烨全身上下血流不止,声音哽咽,满身血污。 “大夏啊!莫要重蹈大申覆辙,陷国民于危难!” “张督军!王烨先走一步了!” 这声呐喊,似乎用尽了这位文官的最后一丝气力,其声音响彻大申北疆。 随后在其身上的那几枚白色箭矢顿时火光四射,化为数道烈火,迅速将哨塔覆盖,然后倒塌而去。 禹承手持折扇缓缓下落,神色凝重,深深的朝着那座已然化为火海的建筑做了一揖。 李沐春从那边收回视线,再看向面前的精壮汉子,眼神早已暗淡无光,身子却依然坚立挺拔,纹丝不动。 泸湛紧紧闭上眼睛,缓缓摇头,随后与李沐春一同抱拳。 “恭送张督军!” 夏妙淳骑马赶来,立即下令将张绍予以厚葬。 “待到伏龙城破!定为这些大申义士追加封号!” 历时半年,原本让大申所有人认为,那牢不可破屹立百年不倒的拒虎城能够再一次拒敌于千里之外,怎曾想,在大夏凶如猛虎的攻势与神鬼莫测的计谋之下,终究还是未能再一次保护大申国土。 夏妙淳心中有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悲痛。 守城将领二十余人除了引兵杀出重围的符豪之外,其余皆战死,原本守城兵卒三十余万人,外加大申前后共计二十万人的支援,死伤惨重,仅有十万人被夏军收编。 至于那数千龙甲军,张绍并没有让他们上战场,而是让允伟带着他们回了京城。 夏妙淳以这种形势再一次踏入大申的国土,心里五味杂陈。 禹承走了上来,说道:“全军休整还是乘胜追击?” 夏妙淳几乎没有犹豫,吩咐道:“休整片刻,留十万兵马退守拒虎,时辰一到立即引兵南下!” “一鼓作气,凭借刚刚破城之军势,一路势如破竹,在拿下墨香城以及北方三郡之后再好好休整兵马。” 禹承领命,立即下去吩咐。 李沐春与泸湛徐懿二人一条城外的小径上,看着来时的道路,此等再临已是不同的景象。 “距离伏龙城又近了一步。”李沐春笑了笑。 “以这等神武姿态回京,想必镇南王定是极其欣慰。”徐懿说道。 “到时候师父可能都认不出少主来了。”泸湛说道。 李沐春深深的看了一眼远方,又望了望天穹。 “你们说,学宫来人,如何才能与之一见?” 泸湛与徐懿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徐先生你可知道?”李沐春问道。 “自然是战场出现重大变故。”徐懿回答道。 “比如?” “比如有山巅修士或是山巅武夫插足战事,学宫之人才能出手制止。” 李沐春点了点头,笑道:“那就算了。” “走吧,好好休息片刻,等会又要领兵上路了。” 在距离拒虎城万里之上的云海之中,有一红衣女子盘坐在此地,腰间佩剑,遥遥望向战场,在其身旁,还有一位坐得端正的粉衣小童。 女子莞尔一笑。 这人间春时仿佛又来早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阳四城 大申北疆被攻破,拒虎城沦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申京城,一时间,不仅仅是京城内的百姓,其余大申境内的百姓都是人心惶惶,毕竟拒虎城沦陷一事,实在是太过骇然。这些年来,在百姓心目中,那座拒虎城就是牢不可破,似乎有着一种魔力,能够将来犯敌军统统拒之门外。 只是当下,百姓心中这座天隘,在仅仅半年多的时间里,城破人亡,这如何能够让人安得下心,所以如今大部分百姓都准备向南迁居,以保平安。 大申国师刘捷痛苦的闭上眼睛,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掩面,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攥着那一封官文。 关云香端了一杯热茶走了过来,见到自家夫君愁成这副模样,她心里自然也是不太好过的。只见其拍了拍刘捷的后背,说道:“先生与其在这整日郁郁神伤,既然拒虎已破,不如赶紧做好其余城池的战事准备吧。” 刘捷摸了一把脸,看了关云香一眼,十分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视线放的长远,缓缓说道:“拒虎一役,大申先后发兵三十余万前去支援,在我认为,就算是守不住,起码也可顶个一年半载,原本想将朝廷之上这些宦官庸将稳定之后,便亲自去到拒虎前线,怎可想,短短半年时间,一座如此宏伟、牢不可破的天隘就沦陷而去。” “拒虎之后,便是东阳四城,先生为了以防万一,早已屯兵于此四城,如今就算他大夏气势如何高涨,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关云香说道。 这位年轻的国师思考一二之后,即刻扫清阴霾,站了起来。 “大丈夫得为国家出力,可不能成天在此长吁短叹。” “仅仅只是破了一座拒虎城而已,我们大申可不止于此。” 刘捷与关云香道了一声别,随后便大步走出了府中。 “来人。” 一位兵卒随即跟随在其身后。 “铁马将军可在堂峰城内?” “回禀国师,马将军整日整夜修筑防御工事,东阳四城严阵以待。” 刘捷点了点头,自顾自说道:“拒虎城一役,是吃了一场糊涂仗,先前摸不准你们夏军的轨迹以及战法,如今倒也熟悉一二。” “想要拿下我大申?我刘捷绝不允许,就让我好好陪你们玩玩。” 随即这位国师吩咐道:“令水博与江栋二位将军,领万余人马,押运粮草于东阳四城,定不能有片刻闪失。” “是!” 那位传令兵卒立刻跑开了去。 路途之上,刘捷的贴身将官夏侯裕挎刀小跑过来,抱拳道:“国师大人,并未见到林子肖。” 刘捷看了一眼夏侯裕,哼了一声道:“这个林子肖,还真就以为自己直属于陛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国难当头,禁军统领四处寻不到身影,两大王牌兵种不能为我军所用,枉费大申多年来以雄厚资金栽培,况且如此厉害的凤隐士竟是无法察觉到关外敌军已然这般规模,仅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治他林子肖死罪。” 夏侯裕又说道:“要不在下再去寻一寻?” 刘捷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他林子肖如果真想要躲,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不要白费心思,你随我一同来。” 夏侯裕点了点头。 刘捷一路上自然而然的分析起了当前局势。 “当今敌军来势汹汹,东阳四城虽说兵力雄厚早有准备,只是地势方面,敌军因为从北疆攻陷而入,必然是占着高点优势,想必一定会在高处安营扎寨,好俯瞰我东阳四城。” 刘捷与夏侯裕走进了讲武堂中,此时因为并未召集众将,所以当下只有刘捷与夏侯裕二人。 讲武堂正中央,是一张四方桌,桌上摆放着立体的大申堪舆图,此图是出自兵家一位大成者之手,做工精细,就连一些个小河小溪、一草一木都刻画详细。 刘捷视线在堪舆图上不断游走,发现自那拒虎城一路南下的路途之上,果然不出其所料,在有一处地界上,一条长坡从山间延伸至东阳地界。而在这条长坡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小山头,分别名为伊广丘与幼进陵。 分析完地势之后,刘捷迅速做出决断,用手指在这两座小山头之上指了指。 “这两座山丘我军必争之。夏军行军速度在经历了拒虎城大战之后必然有所减缓,不过不能排除夏军以先锋骑兵开路,率先占领两山的可能性,兵贵神速,我军必须比他们更快。” “铁马将军马会与他那一支顽骑军冲锋陷阵为最,山林之间恐怕无所发挥其优势,马会可守城,也可出城退队,占领两山一事,还需另外派遣其人。” 夏侯裕问道:“国师大人,属下这就命人送信前往?” 刘捷摇了摇头,随后从袖中摸出一卷卷轴,上面刻满了文印,刘捷将其摊开在桌子上,其中比起寻常卷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刘捷立即书写信札,命城中舒探与子车子两位将军做先锋,各自领兵一千,务必与最快的速度,将伊广与幼进两座小山占领,然后伏兵于此,待到夏军临近,切忌不可莽动,等到敌军一半达到坡前,并且试图登上两山之时,再以火光为信号,舒探与子车子两位将军将备好的抹有燃油的草堆点燃之后推下小山,用以火计制敌,同时还能让其与后方军队脱节,届时就由马会将军率领其顽骑大军出城退敌,此计,定能大破敌军。 写完之后,刘捷将信札合上,然后覆盖在那摊开的卷轴之上,顷刻之间,那些原本写在信札上的文字一个个脱离出来,如同印刷一般显现在了卷轴之上,那些文字在卷轴上一阵抖动,一个一个的凭空消失而去,最终一张卷轴重新归为原始的模样。 夏侯裕在一旁啧啧称奇,不由得问道:“国师大人,这莫非是那山上练气士所有之物?” 刘捷点了点头道:“是司徒先生留给我的,名为“令轴”,只需将写好的书信覆盖于其上,便能在一瞬间转移至特定的信札之上,而这些特定的信札,只要是大申王侯或是将军皆人手一个,如此一来,这战略如此重要的两山我军必然比夏军先一步拿下。” 夏侯裕点了点头,不禁感叹前任国师司徒书彦的先见。 不过随后夏侯裕又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如若夏军不走这条道路呢?” 刘捷笑了笑,“夏军的选择确实不少,可以穿越密林,以西为进,先取墨香,或是穿过一条大溪涧,攻占怀德,如果说他们选择这两种情况其中一种,无论他们选择哪一条,都会搁置一座城池,到时候作夹击之势的,可就是我军了。” 夏侯裕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在下还有一问,可否劳烦国师大人?” 刘捷点头微笑道:“尽管问便是,怎么说你也算是刘某半个徒弟了。” 夏侯裕抱拳,说道:“倘若夏军再次兵分多路?” “夏侯将军所言有理,不过这大申境内可不同于那关外。北疆一战,因为关外据点与散城皆已被夏军早早占领,城池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并未有我军驻扎,所以夏军可以肆无忌惮的专心进攻城池而不必提防两方或是后方来人,但是在这大申境内,他夏军如何知道我军布防?屯兵何处?定然是不敢轻易分兵,分散战力,而是会先以重兵拿下东阳四城之一作为倚仗,然后徐徐图之。”刘捷详细的解释道。 “夏侯裕受教了。”夏侯裕重重抱拳。 如今的形势,似乎都已在他刘捷的掌握掌握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刘捷对夏军进军路线的猜测已经十之有九,原本禹承向夏妙淳提议,举大军率先绕路想要先拿下防守较为薄弱的墨香城,以其为据点,然后再兵分多路,朝大申东西南方向逐渐进军。但是奉虞听到此法,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并且说服了众人,所以如今的夏军选择了刘捷觉得最不可能的一种行军方式,再一次兵分三路,领军之人照旧,只不过这次继续南下的军队成了夏立新与奉虞所率军众,与夏妙淳的主力大军互换了位置,由他们去进攻怀德以及寻顺两地,李沐春与徐懿以及泸湛按照原行军方向不便,直取墨香,而眼下这座堂峰城,则是由夏立新军队负责攻打。 虽然我军不知道你大申军队如何设防,但是还是敢于兵分多路,如今夏军依然兵力众多,虽说在拒虎城一役中伤亡不小,但是也收获不少。一来能够保证进军的效率,二来还能够避免损失惨重,不至于被敌军一锅端掉,分担风险。 堂峰城前的那条宽大的长坡名为剑山坡,相传早些年间,有两位剑修在此搏命厮杀,双方法术神通之高超,灵气所化之剑皆为实体,群剑交锋,场面日常震撼,如同分别向南北方向的蝗虫过境从而相撞一般,这场战斗持续了十天十夜,待到两人灵气皆为耗尽之时,没了精力再去操纵那些灵气所化长剑,于是在这条坡前,由长剑所化的剑雨淋撒在地面之上,后世之人从而将此地命名为剑山坡。 此坡宽敞程度足以容纳万人军队一齐进军,且弧度有加。 在临近这条剑山坡前,夏立新举起手,示意大军暂时停下,然后观察四周地形,此地密林繁茂,树木丛生,但是有一条十分明显的道路通往前方,一看就是常年往那拒虎城运送补给的车队留下来的道路。 “方宁。”夏立新喊道。 此人为军中将士,骑马跟在夏立新与奉虞后头,此时也是下了马来到夏立新身边。 “你带十人,先去前方探路,将此地地形尽数汇报。”夏立新吩咐道。 “遵命。” 方宁一招手,便有十余人跟随其身后一同朝前方那条道路走去。 奉虞朝后头的军中喊道:“暂且下马原地休整,待方将军探查归来,我等再做行军打算。” 在其身后的军众便是四散开来,纷纷进入林子里休整。 “此地树木丛生,能见度十分低下,奉虞你说,申军会不会在此地设伏?”夏立新问道。 奉虞打量了四周,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两个个时辰之后,方宁带队归来,汇报道:“再往前约莫二十里地,有一条极其宽敞的坡道,在其两侧便有两座小山,树木不见稀疏,我等为马匹开路花费了许多时辰依然不见道路,所以并未深入山间,不过在那坡道之前,便能见到堂峰城下的据点了。” 夏立新点了点头,示意方宁众人先去休息片刻。 奉虞思考良久,凭借对《大申地理志》的研读,大申的堪舆图就如同刻在其脑海中一般,所以十分迅速的明确当前行军所在之地。 “那条长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做剑山坡,两侧小山分别为伊广丘与幼进陵,虽说海拔不高,但是山势险峻,马匹兵众难以前行,更何况我们后方还有如此多的辎重器械,似乎摆在我们之前的只有剑山坡一条路可走了。”奉虞分析道。 夏立新看了一眼前方,问道:“那就走坡?沿路攻占据点,然后随时准备攻城?” “奇怪。。。”奉虞摇头道。 夏立新有些不解。 “这两座山头敌军怎可无伏兵两侧,属实不应该啊。”奉虞说道。 “方才方将军不是带人前去探查过了吗。”夏立新问道。 “不够深入,且山中好似无登山痕迹,保不准敌军早已悄悄潜入按兵不动,只等我军通过剑山坡从而伏击。”奉虞说道。 夏立新提议道:“可加派三支百余人的先行军佯攻。” 奉虞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于是便与传令官吩咐道:“传令下去命令方宁、公孙言、尹康三位将军,分别先率千余兵卒,在今夜进军,特别叮嘱,进军声势一定要造大,且兵众越分散越好,要装作是我军大部队的样子,看看能否引蛇出洞。” “得令。” 传令官立即赶往军队之中。 “万一有埋伏,不是白白折了三千余人的兵马?”夏立新担心道。 奉虞笑着摇了摇头道:“以三千人换取敌军伏击计谋失败,我觉得值得,如果此次不探,说不定就不只是少这三千人了,我们这十万余人,可能都要丧命于此。” 夏立新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说完,奉虞突然转过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整个人略显颓态,夏立新立即引马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奉虞的后背,叮嘱道:“如此长时间的行军,莫要操劳共度,一切以身体为主。” 奉虞摆了摆手道:“不打紧,只是我可能中了暑邪,再加上初来乍到大同圣州,定然是有些水土不服的,好好休息几日便可,主公无需担心。” 虽然奉虞这样说了,但是夏立新还是坚持要让军医替他开了几副清解暑热的药,督促他一定要按时服下,一直在奉虞耳边唠叨着身体如何如何重要。 “我说立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奉虞打趣道。 夏立新苦笑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能有损失,不然如何奉家主交代?” 奉虞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夏立新的手臂,说道:“放心,既然我选择前来相助,那边一定会尽全力以赴。” 夏立新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不要嫌我啰嗦,我还是觉得身子最重要。” 奉虞苦笑着点了点头,还真是怕了他夏立新在某一点上的执着劲。 夜晚,奉虞并未让将士们安营扎寨,只是让其各自寻到一处地方稍作休息,毕竟如今这个地方不太稳当,就地扎营风险太大。 一切准备就绪,时辰一到,由方宁领衔的三位将领各率领千余人兵卒,一路喊杀着往剑山坡下的据点冲去,因为队伍分散,所以从远方看来,那漫山遍野的火把极其醒目,声势营造的极大。 早已受到刘捷指令,并未待在城中,而是率领自己的顽骑军等候在堂峰城外据点之中的大申铁马将军马会,在见到那漫山遍野的火把之时,不由得一笑。 “国师真不愧是司徒先生钦点之人,果真料事如神。” 马会举起银枪,说道:“众将听令,等到山中火光一亮,全军立即冲锋!” “胆敢犯我大申疆界,我马会要连同张督军那一份,一同杀回来!要将你夏军杀退数百里直至退出拒虎城才善罢甘休!”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顽骑显神威 夜间,夏立新军队的三支先锋军叫喊着,个个手举火把,前面一排士卒扛着旗帜,冲向那剑山坡处,队伍以十人为一小队,极为分散,让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万人军众冲杀向前。 埋伏在剑山坡两旁,伊广丘与幼进陵上的申军,陆陆续续的从茂密的植被中现身,靠着微弱的夜色,开始汇聚。在见到那一个个火把从眼前奔跑过去之后,待到后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之后,带领这一支埋伏军队的领军朝一人以手势示意,随后那人拈弓搭箭,一发绑有爆竹的箭矢嗖的一声直冲天际,然后在空中绽放。 只见那位领军大喊一声,所有埋伏在两座小山之上的申军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拨开茂密的树丛,只见一捆捆椭圆形的草垛,上面浇满了火油,用打火石轻轻磕碰,便是瞬间燃烧起来。申军兵卒朝草垛一踢,上百捆草堆滚下山间,燃起熊熊烈火。山下堂峰城前的据点之中,马会所率顽骑军在见到那一发信号箭之后,从据点之中蜂拥而上,朝着剑山坡迎来。 草垛滚入无什么防备的夏军之中,顿时点燃了兵卒的身子,一时间队形大乱,且痛苦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带队冲在前方的方宁、公孙言、尹康三位将领,在见到军队后方火光四起且叫喊声漫天的时候,立即调转马匹。 “有埋伏!全军后退!”方宁大喊道。 “不可!”公孙言喊道,“既然后方已被火势隔断,如今继续朝前进军才是唯一的选择。” “我赞同公孙将军的说法。”尹康附和道。 就在夏军踌躇不前的时候,只听见前方一阵怒吼。 “往哪里逃!” 马会所率领的顽骑军已经冲上剑山坡,瞬间涌入队形已乱的夏军之中,以摧枯拉朽之势,使得夏军进退两难。那顽骑军不愧是极为擅长马术的马会亲自操练出来的精英兵卒,在冲入夏军军阵之中,很快便将前排的夏军杀了个精光,再加上从伊广丘与幼进陵上冲杀下来的申军,夏军已经无路可走。 方宁立马思考对策,然后大喊道:“众将士!稳住阵脚,随我向后方杀出重围!” 夏军所有兵众调转方向,朝后方申军较为少的地方冲锋而去,方宁三位将领则是率队在前方与马会的顽骑军交战以拖延时间。 马会手中长枪不断旋转,胯下宝马如同与其意念合一一般,无需他怎么牵引,自然而然的朝着方宁三人冲去,只见其一枪刺出,在前方的方宁来不及闪躲,好在身子下意识的偏转过去,那一枪刺中其右肩,马会趁此机会,双腿一夹,胯下宝马再次朝前方冲去,那一杆长枪在方宁的右肩越陷越深,以至于如今整个人正在被马会推着倒退。 “方将军!” 公孙言手持长剑加上尹康手上的双锤,前来解围。马会不慌不忙,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以单手之力招架着前来解围的两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以一己之力,对抗敌军三名将领。 方宁被逼得快要摔下马匹,只见其一咬牙,以手中斧钺向前投掷而去,马会只得牵引马匹闪躲,凭借这个机会,方宁使劲将刺于右肩之上的枪尖从肩膀上拔了出来,随后立即调转马匹方向。 “我军已败!不要恋战!” 方宁喊完之后,公孙言与尹康合力一击,终于将马会击退,随后三人骑马疾驰而去。 收拾完了剩余夏军参军的顽骑军逐渐向马会靠拢,随后其下令道:“敌军溃败!当乘胜追击!” 马会举起手中长枪,高声喊道:“众将士!随我退敌!” 顽骑军再次以冲锋陷阵的姿态朝夏军溃逃的方向追杀而去,誓要退敌于拒虎城外! 方宁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在公孙言、尹康以及剩余兵卒的护送之下,突破一队又一队前来阻击的申军,穿过一扇又一扇熊熊燃烧的火墙,马不停蹄的终于是回到军中。只见方宁一行人十分狼狈的回到军中,夏立新与奉虞立即率众迎了上来。 方宁神色痛苦,说道:“如军师所言,伊广丘与幼进陵上果然有敌军埋伏,且用火油草垛以火攻将我军陷入混乱,断我后路,前方还有堂峰城守城将领马会率领的顽骑军夹击,导致我军溃败啊。” 夏立新立即点头道:“损失如何?” 公孙言说道:“三千士卒,如今已不剩百人。” 稍慢一步的尹康刚好归来,立即下马说道:“马会率军穷追不舍!已经杀至我军前方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了!” 奉虞看向那边,山中火光照映在天空之中,火红已经涂满了整片山林。 奉虞立即想出对策,吩咐道:“尹将军,你与赵坚将军,率千余兵卒在此殿后,切忌不要恋战,拖延时间之后,迅速与我军汇合,不得有误!” 从林中小跑出来一位身材修长,身披亮银色明光铠,手持长枪,此人姿色英伟,是夏军之中一员大将。 赵坚抱拳道:“主公先走,这里交给我们殿后便是!” 随后赵坚提起长枪,翻身上马,与尹康一同率军前往退敌。 夏立新一声令下,“以后军转先锋!全军后撤!” 原本就严阵以待的夏军士卒们立即上路,朝后方迅速退去。 在夏军还未完全退出这片林子的时候,马会所率顽骑军就已经冲杀至先前夏军休整的地方。 马会冲在前方,只听见嗖的一声,来物竟不是箭矢,而是一杆长枪,好在其反应迅速,立即在马背上一个后仰,那杆长枪从其脸上划过。 “你们无法再前进半步!” 赵坚胯下白马长啼,手中长枪飞舞,与马会在此周旋,双方攻势都极其猛烈,都是奔着以伤换伤的打法迎敌。两人手中长枪再次交织在一起,力道之大,竟是让两人胯下的宝马承受不住屈膝而去,使得二人摔下马背。 马会迅速稳住身形,长枪横在身前,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突如其来的男子,缓缓说道:“没想到夏军之中还有马术以及枪法如此了得之人。” 赵坚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枪尖直指前方马会。 两人周旋片刻之后,双方都没漏出破绽,下一刻,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双双向前,再次以枪会枪。 赵坚枪法飘逸,在招架马会进攻的同时还能从中寻找机会反击,导致马会在枪法上竟是久攻不下,而且还有被压制的迹象。 马会改变战法,以手中长枪来回横扫,扩大攻击面积,向赵坚逼去。赵坚眼见此状,也是一改枪法,与其之前的动作截然不同,大开大合,力度极重,似乎全然不顾防御,誓要压制马会。以此枪法,竟是将马会逼得后退数步,在此间隙,前来支援的两名顽骑军还被赵坚两枪挑下马匹,随后其一跃而上其中一匹,吹了一声口哨,那其余殿后的夏军士卒听闻,也纷纷后退,翻身上马。 赵坚一扯缰绳,就要后撤而去。 马会问道:“来将可留姓名?” “大夏赵坚!”男子回答道。 话音刚落,夏军骑军迅速后撤而去,马会见状,立即安排副官继续率领上千余顽骑军与后方支援而来的一万兵卒追击而去,自己则是退守堂峰城。 “真是一员虎将。” 马会如今是彻彻底底的酣战了一场,那人年纪轻轻,枪法了得,马会在他手上全然占不到便宜,反而一不留神就要被压制而去。 此战,当是大申面对夏军以来,第一次胜利,且一次退敌几十里地,使得这一支夏军不得不远远的离着堂峰城安营扎寨,此消息一传入刘捷耳中,使得其大喜,久旱逢甘霖,不由得又加派兵马,亲自书信一封,提醒马会不要大意轻敌,敌军必定还会卷土重来。 夏妙淳这边,在收到夏立新这支军队战败远退的消息之后,不仅没有懊恼,反而会心一笑,在看完大申加急赶造出来的简报之后,笑道:“大申的文人还真有意思,添油加醋何其多,不过是折损了千余兵马,退敌数十里地,就值得如此大做文章?文词华丽过度修饰,搞得好像我军已经被逼退至拒虎城外一样。” 一旁的禹承也是笑了笑,说道:“谁过年还不吃顿饺子?” 夏妙淳听闻,笑得更大声了。 禹承接着说道:“此败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是可以接受的。” 夏妙淳也点头道:“自然是好,靠着他马会,来挫一挫年轻人们的锐气,是好事。” 禹承笑道:“这是其中一点,我们也不得不佩服奉虞这个年轻后生的能力,以三千人保得几万人的安全,不仅是以极少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之外,其实也算是识破了申军的计谋,有这样一个人在二公子身边,主公可以放心了。” “王佐之才。”夏妙淳笑道。 “他完全可以代替我,做这主军师之位。”禹承说道。 夏妙淳看向他,笑了笑。 “大申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这样子鼓舞军心,我们另外两边,难度可就要大一些咯。”夏妙淳笑着说道。 夏立新军队,在撤退近六十里地之后,全军在一处山间休整,清点伤亡人数,辎重器械有无亏损。 夏立新神情有些凝重,站在一处坡前,望着军队。 奉虞走了上来,披着一件大衣,神情自若,与夏立新截然不同。 “晚上风寒,你不好好待在军帐,来找我做什么?”夏立新蹙着眉头。 奉虞笑了笑,说道:“败了就败了,有什么不好烦恼的,我们损失不算太重,只是折损了千余人兵马,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马会竟然还有胆子追出来这么远,胆识不小。” “主公放心,有此败,才有胜。” 夏立新偏过头看向奉虞,轻叹道:“亏你还笑得出来,道理我都懂,但是影响了军心,这可就是大事了。” 奉虞摇了摇头,“我军一路势如破竹,攻破了上百年都无人能破的大申北疆,人人虽说气势高昂,可心气太高,也容易坏事,正好,我军需要靠这一场败仗冷静冷静,他们大申也同样需要这么一场战斗鼓舞军心,等于是成全双方了。” 夜晚,虽说已经是大同圣州的夏季,但是晚上的徐徐微风清爽之极,能够吹散白日里残留的热气。 这位年轻军师手中捧着一片树叶,释放于空中,只见那片叶子随风飘扬,正是朝着堂峰城那个方向。 奉虞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指着堂峰城方向。 “此次败军,日后,我便要让你大申加倍奉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有洞天 在夏军主力军队以及夏立新那边的部队都已经与申军火拼不只一次的情况下,相比起他们,李沐春这边的行军速度,似乎要慢上不少,此时距离目的地墨香城还有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李沐春与泸湛徐懿二人骑马走在队伍之中,他们行军路途比起夏立新那边的树丛茂密是要开阔不少,一眼都能见到边。此次行军速度是李沐春故意放缓,一来是为了让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将士们能够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二来是墨香城比起其余三座城池的距离着实是要远上一些,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赶往城下也是没有必要的,三来是让其余两支军队与敌军交手之后将大申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即使是发现少了他们,也一时间无法确定李沐春这支军队到底会出现在哪里,在这种情况下,在合适的机会突然发起进攻,可以给予守城敌军措不及防的一击。 路途中,李沐春发现了一座阁楼,孤零零的独自矗立在路旁,远远看去,规格不大。 李沐春望了一眼队伍,然后与徐懿说道:“徐先生你与泸湛两个看着点。” 徐懿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沐春想要做什么,说道:“路边的阁楼,主公也有这种闲暇心思?” 李沐春挠了挠头,憨笑道:“我快去快回,这样的地方,万一我能遇见什么贵人呢。” 徐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我会负责与泸将军说的,切记,不能与军队脱节,否则万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军中不可无主。” “知道了知道了。”李沐春点了点头,随后牵引马匹走出了队伍。 来到阁楼底下,四处环窗,四四方方,通过敞开的窗户便能看见其中满满的书架。 李沐春目光不断打量着这座远看就像是观景台的阁楼。 等到李沐春走进这座阁楼之后才发现,内部的空间要比想象之中的要大上不少,阳光透过窗户,几乎洒满了地板,将这整座阁楼照得十分透彻。成圆环状的书架绕满了大厅,门口处还设有一处前台,里头是一张朱红的椅子,只是上面布满了灰尘,透过阳光还能够清晰的见到一张比起人脸还要大一些的蛛网。 此阁楼一共两层,楼梯就设在前台的后方,成螺旋状一路延伸至楼上,此处一看就给人一种历史悠久、岁月沉淀的那种沧桑感,即使木制的地板与书架布满了灰尘,甚至是有一些植被都通过木板的缝隙在此处疯涨,所以阁楼的一楼又像是某人的后花园,杂草杂花遍地都是。 书架上,大部分都已被人搬空,只有一两本书皮破旧的孤本还摆放在上面。 李沐春将长枪暂时收回腰间的“金蚕”之中,然后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将脚边的杂草扒拉一旁,然后举起木棍将厚厚的蛛网卷起,这才能够伸手取到仅存的几本书籍。 书皮不仅蒙尘,且已经破碎的看不见封面是什么样子的了,就连书中的内容都是模模糊糊,几乎都是几个字之后内容便跳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李沐春翻翻捡捡也没得到一本哪怕完整一些的书籍,只得把目光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来到二楼,这里存留下来的书籍比起一楼来说要多得多而且还能够看清楚封面与断断续续的内容,李沐春每样都翻看了一遍,有儒家经典,有道家教学,也有墨家伦理,更有佛教经书。这佛教经书在这大同圣州倒是不常见,虽说大同圣州以儒学为最,其余各大学派融会贯通,但是关于佛学这一块比起其他的还是要少上一些的,李沐春在这里发现的这一本里面阐述的东西也是不痛不痒,并无什么更深层次的道理,倒是捧起另一本道家讲学看了起来,虽说因为内容不全的缘故,看得让人容易犯迷糊,但是李沐春还是坚持了看了下去。 清扫出一片地方,坐了半个钟头,没想到在这阁楼之中竟是缓缓浮现出些许雾气,但是李沐春并未怎么理会,而是看书看得入迷,待到雾气散尽,书也读得差不多了,李沐春这才站起身将那本道家讲学放回原来的位置。 “没想到只是接近墨香城,就能在路边见到这种类似书斋的阁楼。”李沐春自言自语道。 正当李沐春准备离开之际,回过头来却发现,上来的楼梯不见了踪影。银甲绣袍的男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四周,但是并未发现猫腻。突然在其身后咔嚓一声响,好像是某种机关触发的痕迹,有一道门在李沐春身后开了来,只见他往门内看了两眼,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了进去。 进了门中,视线豁然开朗,这是一处长廊,对半开的木门虚掩,李沐春小心翼翼的推开虚掩的木门,这才发现,此处是一间画廊,廊壁两旁皆是挂满了水墨画,彩色巨多,黑白为次,画框的下的落款李沐春认得,无一不是天下名流,而且三教九流之中的知名人物不在少数。 “这莫非是某位仙人的藏画之地?”李沐春自问道,刚想向前一步,不过很快又是收回了脚,“万一要正是仙人的藏画之地,我等如此冒犯,会不会让仙人心生不悦?” 犹豫再三,李沐春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因为他一眼望去,此处画廊竟是一眼看不到边际,似乎上千余幅画都还是保守估计。只见年轻男子双手合十,左拜右拜,拜天拜地,这才缓缓向前走去,沿路欣赏画作。 李沐春站在一幅名为《青山沐浴图》的彩画之下,静静观赏。 再没有什么比经历过春雨洗礼之后的青山更加迷人的了,山头的小坡,苍翠欲滴的浓绿,还没来得及散尽的雾气,一缕又一缕的缠绕在它的腰间,栩栩如生。 “这作画,要得就是这等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李沐春赞叹道,此画不同于刚开始看到的那几幅,这里没有落款。 “画的是真好,比起京城那些大画家还要好上不少。” 李沐春因为允伟的缘故,还是见到过不少名画的,尤其是一些作画名家,丹青妙手,都被其请到过府上做客过,比如说什么“画圣”吴玄,“画仙”和松,都与他允伟喝过酒,而且还被其死皮赖脸的求了一幅题材为李王府的画作,这两幅画此时还挂在李涣的书房里已经久久没有挪动过位置了,始终居中。 在这之后的画作都未曾有署名,皆是形神兼备,气韵动人,每每一幅都能让人驻足观望良久。 除了画作,其中还有一些零零散散雕刻的壁画。 水中净月,碎碎圆圆。 美池桑竹,凉亭之属。 宫廷大殿,富丽堂皇。 个个皆是鬼斧神工,引得李沐春唏嘘不已。 “画作画景颇多,怎就没有一幅画人的?”李沐春疑惑不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前。 一副木框架,规模比起其他的画作要小上一些,画作竖长。画面里,是在一座小城里,一条小河贯穿城中,画面主题是一座廊桥,桥边杨柳依依,翠绿的柳枝沾点河面,掀起阵阵涟漪,廊桥上,站着一位青衫男子,倚靠在廊桥上,男子头戴帷帽,青丝几缕,随风而起,眉眼含笑,隔着帷帽都能想象出这位男子英俊的脸庞,目若秋水,盯着湖面,似乎在依靠河面倒影,去看那作画之人。 李沐春眨了眨眼睛,仔细看去,依稀觉得此画之中的场景有些熟悉,正当其向前几步想要看得清楚一些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一阵踉跄,待到李沐春伸手扶住一处书柜时,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阁楼二楼的一张椅子之上,在其手中还捧着那本道家讲学。 李沐春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睡过去了,方才的一切,都是我梦里的场景?” 看似梦中,却感觉无比真实。 李沐春将书本放回原处,在准备离去之时,再次看了一眼方才见到的那一扇门,不由得上前伸手触摸,除了荒废的书架之外,再无他物。 “还真是做梦。”李沐春挠了挠头,随后下了楼梯,离开了阁楼,策马朝前方的大部队赶去。 远在万里之上的云海,有一红衣女子似乎气得不轻,双手环胸,正在质问一位高大的儒衫老者。 “中敬先生?!”红衣女子喊道。 学宫的大祭酒中敬出现在这片区域的云海之上,只见其憨笑着挠了挠头,解释道:“荷丫头,这可怪不得老夫呀,我只是想欣赏欣赏丫头你最近的画作以及之前收藏的那些名画嘛,你也知道,要想打开你那片“画廊”,是要依靠建筑作为媒介的,这方圆百里之地,你看看,除了那座荒废的阁楼,哪里还有屋子嘛,老夫也没想到那小子会出现在那里啊,巧合,全都是巧合。” 纵使学宫中敬如何解释,红衣女子始终皱着眉头的看着这位高大的老者。 这自成空间的“画廊”是她荷巧的私有之物,就好像自己的闺房一样,现如今让人如此轻易的逛了一遍,这是个什么事? 荷巧转过头去,继续盘坐起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中敬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荷丫头作画水平有所进步啊,不错不错。” “没有下次了,中敬先生如果还想要赏画的话,就请自行前往画坊。”荷巧说道。 中敬连忙甩着袖子解释道:“都说了是误会,是误会。” 荷巧默不作声,不予理睬。 学宫中敬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壶酒来,就这样盘坐在红衣女子身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时不时还看上一眼身边的红衣女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能理解能理解。 第一百四十章 横拳在身前纵然可抵万敌 行军至墨香城前,这里也有一座斜坡,但是比起堂峰城那边的地势,是要平坦上不少,北方地势逐渐向南平坦,一路之上过度的十分平缓。 李沐春军队在距离墨香城外几十里地的地方停下,先前因为被一名大申的碟子侥幸逃走,所以此时李沐春下令让军队分为好几支队伍四散开来。 “派几只队伍,人数不用过多,十几个就行,先去前方给我好好打探打探,记住一定要勘察的仔仔细细,但凡是能够进行埋伏藏纳兵卒的地方都给我看清楚了,不要怕累怕脏。”李沐春立即吩咐道,“已经有前车之鉴了,我可不想像东边的那支队伍一样。” 吩咐完之后,李沐春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便补充道:“泸湛,辛苦你一下,你带着这些队伍一起去。” 泸湛抱拳,没有多说什么,立即带领几只队伍往前方行去。 李沐春坐在一个树墩子上,这棵树砍伐的痕迹还很新,明显是最近刚有人来过这里,放眼望去,不远处还有着不少的树墩。 徐懿带兵搜寻了一圈归来,报告道:“主公,人为活动的迹象十分明显,我估计就是在昨夜或是今天一大早的事情,想必墨香城守军已经发现我军的踪迹,所以才召集百姓回到城内的。” 李沐春点了点头,看来突袭一事是做不成了,墨香城必定已经有所防备,所以当下两军都是按兵不动,墨香城也没出兵如何在城外扎营,李沐春这边暂时也没有什么下一步的行动,只能从长计议。思来想去,李沐春也没得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徐懿,说道:“徐先生当下可有什么想法?” 因为夏军所在的地势是要高一些,再加上徐懿凭借着五境武夫的实力勉强能够看清楚前方墨香城以及周边环境。徐懿思考了一番,问道:“依靠天时,不知主公觉得此计可行否?” “天时?莫非就是火攻水淹之计?”李沐春问道。 徐懿点了点头,李沐春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墨香城规模庞大,其中书院书斋众多且藏书上万余卷,自那传承下来已有千年万年之久,其中所存留的知识不计其数,如若使用火攻与水淹将这些书籍文物瑰宝毁坏了怎么办?这个千古罪人由谁来当?我李沐春可担当不起呀。” 徐懿一愣,轻叹一声,自嘲自己为何连这点都没想到。 “依我看,还是只能像当初攻陷拒虎城一样,用兵法,将城内守军引出,找机会杀入城内。”李沐春提议道。 “此计确实是好,但是墨香城之后,便是大申中部,其中城池众多,在他们背后能够源源不断的支援兵力与粮草,我军虽说已将后备军与粮草正在陆续运往大申北疆三城,但是要论支援速度,那是定然没有他们大申快的,如果我军能够兵贵神速,以极短的时间寻到敌军破绽一举攻城还好,但是一旦打开拉锯战,那么陷入不利之地的必然是我军,这时大申在两侧如果再引援军前来包抄,那么我军可就不是损失惨重这么简单了,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徐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么严重?”李沐春摸了摸下巴。 “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才能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呀。”徐懿提醒道。 “报!” 一位传令兵跑了上来。 “速讲。”李沐春说道。 “传令!主帅那边已经开始兵分两路攻打怀德与寻顺二城,且攻势凶猛,已经将两城守军逼退回城内,开始攻打城门,主帅要求将军也尽快攻下墨香城。” 李沐春听闻,有些头大,示意传令兵下去。 眼前这座墨香城,就如同是一个即将破碎的花瓶,要想从中取出东西而不损坏其本体,那是何其之难。 “军令即到,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主帅那边应该是觉得我军行军速度太慢了,特来催促的。”徐懿说道。 “那也得有办法攻城才行呐,先生你想想看,墨香城出兵我倒是不怕,就是怕那些城里的儒士们排成一排来我军阵前叫骂,那又该如何是好,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只能让他们影响我军军心不成?”李沐春摊了摊手。 面对这个问题,徐懿也陷入了沉思,这些个事情都是不久之后的攻城可能所要面对的。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计,泸湛骑马赶来,翻身下马三两步来到李沐春身前,抱拳道:“报告少主,前方发现申军兵卒万余人,正在朝我军方向赶来。” 听到这个消息,李沐春拍了一把大腿,立即站了起来,笑道:“好啊!正愁没招对付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率先送上门来了。” “传我将令,各部队准备迎敌,成环形包围攻势,要将敌军尽数打杀在这片区域。” “是!” 泸湛立即下去筹备。 “既然不能攻城,那就逐渐削弱守城军力,到时候再另做打算。” “我领兵上去打头阵,组织敌军冲杀至我军阵中,调兵遣将的任务,就交给徐先生了。” 李沐春说完,都未骑马,领着一队人马就向前跑去。 徐懿立即安排对策。 “童智童勇二位将军,你们率领五千人马紧随主公身后,在主公部队与敌军交锋之时,再上前支援。” “童智童勇领命!” “杜文、孙星善二位将军,你们分别负责东西两边的战场,我们战法是先扩后围,先与敌军拉扯,待到尽数进入我军包围圈中,在收紧队形,东西相接。” “杜文(孙星善)领命!” “此地便由我驻守,诸位将军开始行动吧。” 徐懿的命令一下达,诸位夏军的将领便开始朝着自己负责的区域赶去。 在那战场前方,李沐春所率领的神驹营已经与敌军交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杀入敌军内部,一瞬间便将敌军阵营冲散。 “敌军主帅至此,全军给我围住!” 想不到申军此次用的也是诱敌深入计策,整只军队只留千余人在前方,其余兵卒尽数将李沐春与神驹营围困在内。 “一时冲动,没想到也有落入申军圈套的一天,不过。”李沐春一人一枪一匹马,蓦然将敌军包围圈杀出一个口子。 “包围圈太小,不够厚,怎能抵挡我李沐春的脚步?!” 整支神驹营在李沐春的带领下,不镇守原地,反而向敌军后方破围而去,申军这个时候才将拒马推了过来,只可惜为时已晚,只见李沐春舍弃马匹不要,以手背重重拍打马背,胯下宝马自觉的便向一位骑兵跑去,李沐春身形高高跃起,收起长枪,以拳开道,以七境武夫猛烈的拳罡掀翻一队又一队上前的申军兵马。 一轮过后,李沐春已经浑身浴血,只不过都是沾染敌军之血,自己所受伤寥寥无几,那再次涌上前来的申军竟是一时间不敢继续上前一步。 “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东西,都给我滚开!” 只见申军后方,一人率领数百骑冲杀至此,李沐春定睛看去,竟是仁诚守城将领符豪。 符豪抽出双刀,一蹬马背,直取李沐春首级而来。 “破城之耻,今日我符豪便要讨教回来!” 李沐春脚尖在身前一划,拉开一个拳架,腰身一扭,兵众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那本在空中的符豪弓着身子,腹部凹陷,整个人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朝后方飞去,随后重重的砸进地面,扬起尘土迅速弥漫开来。 “不自量力。” 李沐春如此轻描淡写的一拳便将符豪打得生死未卜,直接是震慑住了当场的所有申军士卒,碰巧这个时候,童智与童勇二位将军率领五千人马赶到,原本就已经被李沐春将阵型搅合得稀烂的申军一碰就散。 “将军!童智来迟!” “还请将军赎罪!” 李沐春却是摆了摆手道:“一点不迟,可以说是刚刚好,后方情况怎样?” “全如军师所言,已经将敌军尽数包围。”童智说道。 “很好!”李沐春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墨香城,“凭借当下气势,一鼓作气的攻入墨香城中吧!” 李沐春一跃而起,身形冲向墨香城城墙之上,在其脚下,便是紧随其后的神驹营以及赶来的数千名夏军将士。 只见童勇高举大刀,奋力喊道:“稳住阵脚,虽李将军进攻城门,务必要牵扯守城兵力,待后方云梯投石车赶来!” 原本宁静的墨香城下,如今已是战火纷飞,成为了一片战场。 李沐春冲过一处又一处的敌阵,来到城门下,一拳下去,如同木锤撞钟,震耳欲聋的声响朝四方传递开来。李沐春后退数步,甩了甩拳头,打量着眼前这扇大门,说道:“什么材质,竟是如此坚硬?!” 突然之间,一阵狂风呼啸,李沐春双手挡在身前,但是身形难免还是被吹飞几里开外,双脚在地面留下两条极其长的沟壑。待到狂风散去,李沐春抬眼看去,有两位神情凝重的男子御风于其身前。 “练气士?!”李沐春不禁喊道。 那突如起来的两位男子其中一位面向略微消瘦,只见其指着李沐春骂道:“无知小儿!此乃天下学士修身进学之地,本就要保持清净,你等夏军岂能如此放肆?!” 李沐春缓缓起身,拍了怕身上的尘土,笑着说道:“待我军攻下墨香城,再还诸位读书人一个清净便是了。” “大言不惭!你等夏军速速退去!免得我们不客气!”另一位身材匀称的男子厉声道。 两人皆是身穿儒衫,御风在高空,俯瞰众人。 “二位先生想要替他大申出力就直说,不要再次拐弯抹角,是不是书读多了都是这般虚伪?”李沐春拍了拍耳朵,将覆盖在其上的尘土拍去。 “此子油盐不进,衡炎,我们合力给这小子一点教训,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早有此意!” 两人便御风朝李沐春俯冲而至。 李沐春眯起眼睛,迅速扫视二人一番,随后双拳收于腰间,一个重踏,一拳打出,其声响如同霹雳,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至空中绽开。 此拳一击命中名为衡炎的那位身材匀称的男子,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响,李沐春却是一个皱眉,如今在那空中的,只有一见随风飘摆空空如也的儒衫。 衡炎的身形再次出现在空中,距离那位消瘦汉子不远的地方,审视着蓄势待发的李沐春,提醒道:“台仁,小心!这小子出拳速度好生迅速,竟是连我的神识都未曾跟上!” 名为台仁的消瘦男子不由得停下身形,盯着地面之上的男子。 李沐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拳在身前大开大合,双脚不断腾挪变化,动作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李沐春一身拳意骤然爆发,无丝毫动作,仅凭气势便能让脚下地面开裂而来。 “头一次与练气士对敌,下手可能没轻没重,还请二位先生见谅哈。” 年轻男子笑得狰狞,身形在衡炎、台仁二人的眼中变得虚幻无常,下一刻,在二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下,李沐春的身形凭空消失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旗匝书香 李沐春迈开自家父亲的绝学踏虚步,没有给衡炎、台仁二位任何的机会,其身形在两位练气士的神识感知之中彻底消失,在二人发现其之时,只有呼啸而来的拳头以及猛烈的拳罡而已。 左侧的台仁,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察觉,就被一拳砸中左脸,整个面部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身躯在空中转了几大圈之后,犹如陨星坠地,整个人砸入地面,砸出一道深坑。在一旁的衡炎心里一惊,立马举起双手,从其袖中,几道火舌喷射而出,很快便在其身前铸造出一面火墙,然后便从手中的储物戒取出一把长剑。 李沐春一拳将那火墙打散,然后看见衡炎手中握剑,便是问道:“剑修?” 衡炎神情凝重,并未作答。 “看来不是,你手中那把剑看着就不像是剑修所有之物,有些烂。”李沐春笑着说道。 衡炎冷哼一声,舞动手中长剑,在其周身便有道道龙卷逐渐形成,风浪席卷着衡炎周身附近,随后其剑指李沐春,狞笑道:“找死!” 那几道龙卷便呼啸着朝李沐春压去,并且成犄角之势,将其压制在内。身处风阵之内的李沐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吸力,仿佛要将自己五马分尸而去,但是李沐春凭借着七境武夫的气力,硬生生的以肉身硬抗着数道龙卷。 衡炎见风阵起效,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我这风阵,遇柔则柔,遇刚则刚,无论你拳法快还是重,在我这风阵之内都无效果,你只能不断挣扎着然后脱离被龙卷绞碎而去。” 李沐春在风阵之中翻转身形,朝一个方向凭空挥出一拳,那拳罡虽说将其中一道龙卷撕裂开,但是迅速又恢复如初。 四道龙卷逐渐朝中间靠拢,施加于李沐春身体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先前被李沐春一拳砸入深坑之中的台仁这时缓缓从坑里爬了起来,嘴角带着血水与口水的混合物,整个人灰头土脸、披头散发,身子更是颤颤巍巍,这一拳,李沐春的拳头是直接击破了其身为练气士的那一道护体灵气,正中其肉体上,所受伤害可惜想而知。 “台仁兄!如果还有气力,那就来助我一臂之力!不要给这厮一点喘息的机会!”衡炎用手中长剑操纵着风阵,目前虽说已经将李沐春压制住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呼喊着地面上的台仁。 消瘦男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原本眼冒金星的他通过体内灵脉的调节,这才稍稍缓过些许,眯眼看向已被压制住的年轻男子,一咬牙,祭出一件法器。 只见那件法器是一把显露着微光的灰色旗帜,在台仁的操纵下缓缓深入空中,然后台仁手指掐诀,自那旗帜之中射出四道灵气光柱于风阵之上,刹那间,那一道由数道龙卷组成的风阵蓦然变大,范围变广,威力自然也变大不少,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将波及到的申军与夏军一同扯入风阵之中,而在其之中的李沐春顿时也感到身躯之上,如同又加上了好几块几百斤重的巨石。 “你们二位如此逆天行事,就不怕因果报应吗?!”李沐春自那风阵之中喊道。 衡炎笑道:“因果一事,可不是对所有练气士都有如此高的要求的,像我们这些已经无缘大道的修士,能引来什么因果?只不过是浅浅一点而已,不足挂齿。” 台仁身躯摇摇晃晃,这才勉强御风于空中,来到衡炎身边,猛烈的咳嗽几声,吐出几口血水,然后骂道:“原本杀了你,大申答应给予我们两人一笔不少的山上灵石,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杀了你这无礼小儿!” “想杀我?” 李沐春逐渐适应风阵之中的压力之后,双手前后不断交替出拳。 “如果我被你们二位这样不值一提的修士所杀,那么我李沐春有何颜面见人?有何脸面去见借我这一身武艺的人?” 李沐春的出拳速度不断加快,对着一处地方,猛烈的挥动着自己的拳头,而且每一拳都要比上一拳快上几分。 衡炎与台仁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徒然加注灵力分别于风阵与法器之上。 如今李沐春的拳头已经看不见了,只能见到一道又一道的残影,不断地轰击在风阵一角。 向死无惧,方能在逆境之中破敌。 龙卷组成的风阵,已将李沐春的双手切割得血肉模糊,即使这样依然无法阻止这位男子疾风骤雨般的拳头。随着李沐春挥拳已经达到一个速度的顶峰,有一道组成风阵的龙卷竟是被其硬生生打散而去。 “不好!”台仁心中一惊,立即后撤数十米。 下一刻,原本还处在风阵之中的男子身形消失,衡炎也没有犹豫,立即向城中撤去,只是刚刚动身,便觉得腹部一阵剧烈的痛疼,胸部便是有三处凹陷,整个人眼睛翻白,失去意识掉向地面。 早早先走一步的台仁此时惊慌失措的朝后方看了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只遮盖视野的拳头,李沐春解决完衡炎之后,立即依靠还未完全消散的风阵将自己吹飞至此,一拳便是将台仁的五官砸入脑中,其重重的摔在城墙之上。 此战结束,李沐春仅凭一己之力将大申派来的两位练气士打杀至城外,此等壮举,使得原本还在英勇抵抗的申军再无丝毫恋战之心,连忙朝城内撤去,而夏军却是个个振臂高呼,呼喊着李将军神武。 李沐春吐出一口血水,撕下衣衫一角,将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简易包扎,随后一挥手,在其身后的夏军士卒便压了上来。 泸湛与徐懿在解决了那出城而来的万余申军,此时也骑马飞奔赶来此地,在见到满地申军与夏军士卒的尸体之外,还有两位身着儒衫的男子。 浑身浴血的李沐春回过头来见到二人,也是笑着挥了挥手。 泸湛与徐懿立马迎了上来,下马检查起李沐春的伤势。 “怎么攻城弄成这样子?是遭遇强敌了?”泸湛立即问道。 “主公不可逞强啊。”徐懿立即撕开衣袍一角,开始为李沐春擦拭血迹。 李沐春摆了摆手,将徐懿拦下,便解释道:“大申请了两位练气士前来,还好境界都不太高,且各怀私心,已经被我打杀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懿连忙点头道。 突然间,李沐春听见城头之上有人在喊,三人转头看去,是一位守城士卒正在朝他们这边招手,在其手中似乎还拎着两样东西。 “李将军,请停止攻城!我已经在此恭候多时,立即打开城门,请李将军入城!” 李沐春三人对视一眼。 “还有这好事?”李沐春笑道。 徐懿却是摇了摇头道:“小心有诈。” 泸湛便抱拳道:“那待我先行前去探查一二。” 随后泸湛凭借着军队推来的云梯,三两下上了城头,只见那位兵卒立即将手上的两样物品放在地上,然后俯地跪拜,在起身后,或是说所有的守城士卒皆是如此。 泸湛这才向城下的二人点头示意安全,李沐春这才指挥军队,迅速进入城门打开的墨香城。 “脚步放缓,攻城器械暂且留在城外,尽量保持安静入城!”李沐春吩咐道。 夏军攻城声势浩大,但是入城之后确实格外的安静,使得城中书楼书斋之中的读书人们都不由得对夏军好感了几分。 来到城头,李沐春见到之前大喊道入城的那位士卒,在其身旁便是一方印玺和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李沐春问道:“这是何物?” 那位士卒先是提起那颗头颅,说道:“回禀将军,这乃是墨香城守城将领丁树的项上人头,特来献给将军的。将军可要过目?” 说罢,这位士卒便要解开包裹着头颅的麻袋,却被李沐春阻止,后者说道:“不用给我看了,这血淋淋的东西,我看不得。” “将军说笑了。”士卒继续保持跪拜姿势。 “丁将军的尸体何在?”李沐春又问道。 兵卒指了指后方城头处,李沐春抬眼看去,有一尊无头尸首躺靠在城墙边上,双手还保持握剑姿态。 李沐春惋惜的摇了摇头,下令厚葬此人,随后拿起地上的那一方印玺,那士卒立即解释道:“此物便是墨香城的守城官印了,还请将军过目。” “你叫什么名字?”李沐春在把玩着手中官印的同时一边问道。 “回将军的话,小人名为巴义,是丁将军的副官。” “我命你为夫长,将城头之上以及城中所有守军与我军替换,随后着急守城申军在城外集合,交由我军整编。”李沐春说完,还将那官印交给了巴义,“拿着这个去,好办事些。” “多谢将军!”巴义又是一叩首。 在巴义下了城楼之后,徐懿与泸湛上了城头,李沐春便吩咐道:“让墨香城中书楼书院照常就行,还好守城兵卒自己斩了守城关不战而降,否则我们在这读书人云集的城内是要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啊。” 泸湛抱拳道:“城中岗位已经被我军尽数替换,军队已在城中休整。” 李沐春点了点头。 徐懿又说道:“只是这城中儒士们,似乎对于我们不太欢迎啊。” “正常,他们在意的不是大申如何了,而是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才导致不瞒,这城中常住之人,除了一部分商贩店家之外,大部分可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徐先生你不妨想想看,如果你再专心钻研典籍的时候有人在你屋外大吼大叫,你是不是也心生不悦?”李沐春笑着说道。 徐懿点了点头,微笑着回应道:“原来如此。” “而且,我与读书人也有些渊源,这些事情,都不足为虑,等哪天攻破伏龙城,整个圣州改天换地之时,多关照一些墨香城便好了。”李沐春早已盘算好。 “既然已经成功破城,那么就好好休整,坐等其余两方军队的捷报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临难不顾惜,身死魂飞扬 怀德、寻顺两个地方的城池因为后方有大申源源不断的援兵与粮草支援,所以如今与攻势猛烈的夏军在城门之前打得有来有回,双方都不曾让步半寸,要么是夏军压至城下,要么是守城军退敌于城外,战局僵持不下。直到墨香城消息传来,出面的两位练气士皆死,守城士卒砍下将领的头颅白投了夏军之后,战局才开始逐渐逆转。 凭什么我们两座小城池的守军如此拼死拼活,你那规模比起怀德、寻顺两座主城加起来还要大上不少的墨香城,还有诸多练气士压阵,凭什么不战而降? 大申守城军士气一落千丈,反而是得到这个消息的夏军气势骤然猛涨。 在失去了那种与敌军一拼到底的势头之后,夏军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攻陷城门,成功进入城内,只不过城内还算是有些心志坚定的将领,进城之后的夏军还未曾松懈一口气,就遭遇了守城参军的殊死抵抗,他们知道,城一旦攻破,自己总归是活不了的,还不如以死相搏,也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有了这种将生死抛之脑后的决心,才刚刚涌入城内的夏军,顷刻间又被打退回了城门附近,且短时间内无法再向城内前进半步。 夏妙淳下达命令,全军前压,誓要占领城内,既然已经进城,岂有被打退回去的道理? 经历过三天三夜的厮杀拼斗,怀德城内的守军还是倒在了大申援军赶来的前夕,城内剩余五百将士全部阵亡,独留下寻顺城还在苦苦支撑。在占领了怀德城后,夏妙淳命令阵中将领羊进、公西山驻扎守城,自己则与军师禹承率领万余兵卒驰援寻顺夏军,其余军队全部留在了怀德守城。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大申文阳四城已经有三城沦陷,只剩下一座似乎一直处于上风的堂峰城。 禹承传信夏立新那边,说要派兵支援,尽早拿下文阳四城好往大申中部进军,只可惜这个提议被夏立新帐中军师奉虞直接拒绝了,并且亲自回信一封给禹承,说自己早已有了妙计,破城之日就在当下。 夏立新这支军队经过这半年的拉锯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终于打回了剑山坡,并且稳稳占据两侧的伊广丘与幼进陵。堂峰城守城将领,大申铁马将军马会曾多次派重兵想要将这两处战略要地夺回,却是在夏军顽强的坚守下,无论如何都拿不回来,只好加固城外据点的守备。 此时的伊广丘上方,已经被夏军清理出了一大块较为平坦的空地,好做营寨。夏军正在清点这半年来的伤亡人数以及物资损耗,最终罗列出了一张单子交予夏立新,在其看过之后,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兵马损失暂且不提,军中锱铢器械已经尽数损坏,而且粮草也需供应。”夏立新将单子交予前来的奉虞,“让主帅那边支援,尽早拿下堂峰城会不会更好一些?” 面对夏立新的这个问题,奉虞也是点了点头道:“按照眼下的局势来看,接受支援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那为何先前。。。”夏立新有些疑惑,看向奉虞。 奉虞笑着拍了拍夏立新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说道:“攻打怀德与寻顺,本就已经分割了主力军队的实力,大申如今肯定是在密切关注我军动向,想方设法要夺回怀德寻顺已经早已投降大夏的墨香,要是再分出兵马前来支援我军,行军途中恐生变数,再者削弱了怀德与寻顺二城的战力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兵马与粮草,进了城,都会有的,而且此次攻城,在我看来根本无需攻城器械,城门不攻自破。” 奉虞胸有成竹的望向远方的堂峰城,似乎这半年来久攻不下的城池,此时竟是已经成为夏军的囊中之物一般。 “看来军师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夏立新站了起来,朝奉虞问道。 奉虞点了点头,随后从地上捻起一张枯叶,朝空中一掷,那一张枯叶顺着风向朝着堂峰城那边飞去。 “主公看懂些什么?”奉虞问道。 夏立新嘿嘿一笑,“有风,自然是要用火。” 奉虞一惊,随即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呀。” “跟在军师身边这些年,更多的还是在学习。”夏立新笑道。 奉虞随即招呼将领公孙言前来,问道:“工兵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公孙言抱拳道:“回禀军师,工兵营已经完工三百多只。” 随后公孙言将一只与寻常鸟雀大小一致的木鸟递了上来。 奉虞接过木鸟,仔细端详一番,做工精细,如果放在几里地开外不去自己观察,就与真鸟雀没什么差别。 “木鸟?为何要令工兵营造这些东西?”夏立新不解,奉虞便将木鸟交给夏立新。其接过手后,明显能够感觉到重量比起寻常的木鸟要重上一些。 “里面加了东西?”夏立新凑近一闻,“火油?” 奉虞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火油。” “至此节气,正值南风,我军又占据高点,竟然寻常的火放不进去,那么我们就借助此等天时,天降火海!”奉虞这才泄露“天机”。 “申军若还是关闭城门不出怎么办?”夏立新又问道。 “此计,可不只是为了攻城,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拿下铁马将军以及他的顽骑军。” “在与铁马将军的战斗中,主公其实不难看出,无论是我军举大军攻城,还是以小队骚扰,他马会始终都会亲自出城迎敌。” 夏立新思考片刻,恍然大悟,随即补充道:“所以是要我军先引诱马会与其顽骑军出城,然后依靠从天而降的火鸟大火烧城门,这样一来城内大火四起城门无法关闭,马会与其所率军众也无法后撤,我军便一鼓作气击溃马会与其顽骑军,随后只需在城外驻扎,控制住城门,待到大火火势稍减,那时城中申军全部忙于救火,早已精疲力尽,到时候我军再一举入城,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奉虞眉眼含笑,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些年,夏立新作为一个将领的才智的成长有目共睹,虽说有的地方还是会犯蠢,但是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上太多了。 “三百余只火鸟已经足矣,下令工兵营无需再添造,抓紧时间将这些木鸟上色,以求达到以假乱真。” 公孙言领命后退了下去。 山上风紧,即使是披着厚重大衣的奉虞依旧是身躯有些微微颤抖,只是其克制的很好,夏立新并未发觉,但是这重重的咳嗽几声,无论如何还是瞒不过去的。 夏立新立即扶着奉虞,挡在其身前,就要将其搀扶进军帐之中,却是遭到奉虞拒绝了。 “我在虽是在这观察风向走势,好确保此计万无一失,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待到我军攻陷堂峰城再休息也不迟。”奉虞说道,此时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夏立新紧皱眉头,扛也要将奉虞扛回营帐内,但是奉虞坚持要留在山上。 “你这次必须听我的!给我下山去!”夏立新喊道。 奉虞摇了摇头,简单明了两字,“不去。”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那我以这支夏军领军的身份命令你奉虞,速度给我下山上营帐中去!”夏立新正色道。 奉虞低着头,缓缓说道:“那就算我违抗将令,任凭主公责罚。” 夏立新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得他是浑身发抖,还真拿他奉虞这方面没办法。 奉虞见夏立新这般气愤,最终还是说道:“可以命人在这山上扎一营帐,用铁锭牢固,我便进去。” 夏立新眉头稍稍舒展,不过还是在气头上,转头吩咐人抓紧去办,并且还唤了随军医师前来照看。 见到夏立新稍稍走远,奉虞这才松开捏紧藏在身后的右拳,在身前摊开,在其掌心之上,是涂满了整只手掌的暗红色血液。 快要入夜时分的伊广丘上,虽说此山不高,但是风却格外凌冽与寒冷。 风吹起奉虞厚重的大衣,这位远道而来的军师看了一眼夏立新离去的方向,然后又将视线移至远处灯火通明的堂峰城内,缓缓闭上了眼睛。 山顶上的营帐很快便搭了起来,因为风势实在是太大,即便是加固了好几根粗壮的铁钉,整个营帐却还是被大风刮得作响。 夏立新站在营帐外,帐内,随军医师正在检查奉虞的身子,这位行医三十余年的老医师在把脉的时候眉头紧皱,就没有一刻舒展过。 奉虞轻咳几声,说道:“老先生,我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 老医师收回把脉的手,问道:“这事,二公子知晓否?” 奉虞摇了摇头。 老医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病依我看,在军师幼年之时便潜伏于体内,也许是水土不一的缘故,到了圣州,逐渐病发,按照军师的症状,可能已经侵蚀了大半的肺部了。” 奉虞听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色,而是问道:“老先生不妨直说,奉虞最多还能活多久?” 老医师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会为军师开一副药,一日五次,并且军师不能再如此日夜操劳,好生修养,今后再观察,看能否好转。” 奉虞却是笑问道:“老先生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老医师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位俊美的男子,转过头去,缓缓说道:“不到一年。” “够了!”奉虞这时却是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还请老先生不要告诉主公,你就说是水土不服引起的伤寒,无甚大碍。” “那怎么行?!如此重要的事情不与主公汇报,万一大夏有什么法子治疗军师呢?军师可不能自我放弃啊!”老医师激动的说道。 奉虞却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解释道:“现在正是进攻的关键时期,只有拿下文阳四城之后的涵山,这样才能使得我军真正稳住阵脚,与他大申两分圣州,兵至伏龙城下。如今全军上下共计一心,如果再为我分散精力四处寻药,岂不是延误战机?” “明日不在的可能是我奉虞,但是成全的却是即将到来的大夏。” “在此之前,三军不能有任何闪失以及分心之事,我奉虞终究也只是一条命而已,军中将士在行军之中因为伤势牺牲了多少人?难道因为我是军师,便要特殊对待?” 奉虞对着老医师深深的做了一揖。 “还请老先生以大局为重,望先生成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半数山河已在囊中 待到老医师走出位于山顶的军帐,守候在外头的夏立新立即迎了上去。 “老先生,敢问军师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夏立新问道。 老医师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还请主公放心,军师因为之前的暑邪未曾完全去除,这一次又患上了伤寒,所以才略显疲态,不过总体上来说并无大碍,我已经为军师开了几副药,每日煎几副按时服下,好好静养数日就可以了。” 夏立新听闻,不禁舒了一口气,朝着老医师作揖道:“那便谢过先生了,先生慢走。” 老医师点了点头,随后在几位士卒的护送下缓缓下山而去,在离开山头之时,这位老医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夏立新进入帐内,发现奉虞正在喝药,脸色气血已经好转几分。 奉虞笑道:“医师是不是说只是小病,喝点药就要好了?” 夏立新挠了挠头。 “我早就与你说过了,都是因为你们大同圣州的水土太过养人了,所以我的身体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奉虞将碗中的浓浓的药水一饮而尽。 “那也不行,你还是得好好休息,等你完全痊愈了,你再做什么,我就不管你了。”夏立新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奉虞苦笑道:“先不说这些,我军要开始行动了。” 两人一同出了军帐,外头,已经有几十位工兵营的人再次等候,在他们身边,摆放着三百多只,近四百只加急赶造出来储存有火油的木鸟。 夏立新此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虽说这木鸟之中存有火油,但是它如何能够燃烧呢?” 奉虞笑了笑,朝一名工兵招了招手,那人便从腰间密封的袋子里取出一块褐色的如同小石子的东西,然后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又在手中抛来抛去。 “此物名为磷石,原本是用在锻造方面的矿物,能够无火自燃。” 听闻,夏立新立即提醒道:“那你还这样拿在手中,还不快快扔掉?” 奉虞手中攥着那块磷石,朝一旁扔去,只见那块小小的磷石在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一股火苗迅速窜了起来,并且带起一串火花,看得夏立新直眨眼。 “这是?”夏立新问道。 “这便是磷石的妙处,只要撞击的力度达到,那么便会自燃,我们这些木鸟的鸟喙都是由磷石所造,这些日子我已经算准距离,此风势刚好能将这些木鸟送进堂峰城内,届时木鸟因为风力变小无法支撑其飞行,在达到堂峰城上方时落下,再加上其内部储存的东西,必然将堂峰城变为一片火海。”奉虞解释道“这个时候就先需要主公领兵将那马会引出城内。” 夏立新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得朝奉虞竖起大拇指。 “有你在,我果然省心太多,以后打进了伏龙城,我自掏腰包,请你去那里最好的酒楼喝上一杯!” 奉虞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战机稍纵即逝,夏军立即着手准备。 夏立新带着赵坚、公孙言以及方宁三位将领,领大军朝堂峰城进发,而尹康则与军师禹承留守山间,率领剩余兵马在此地埋伏,并且布置木鸟。 大申这边,刚刚得到些许休息时间回到城中的马会正盘坐在一张蒲团上闭目养神,还没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听到有人大喊。 “报告将军!夏军大举来犯!” 马会立即睁开眼睛,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本就成天穿着甲胄的马会,此时只是戴上头盔,拿起长枪就出了帐去,翻身上马,来到城楼处。 登上城墙一看,城外不远处,有一排火光密密麻麻成一字型排开,正在朝这边缓缓赶来。 马会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让城外据点的兵卒立即列阵阻挡敌军来路,我再率领顽骑军以及千余人马出城退敌!” “是!” 城门只是开启一条缝隙,将那位传令兵放出去之后不久,就能见到堂峰城外那几处据点中的申军立即列队,之后便迎了上去,在与夏军交锋之时,马会立即命人打开城门,自己跃下城头,率军杀了出去。 原本已经杀入城外几个据点之中的夏军在马会的到来,迫不得已又退出了据点,与申军在城外十几里地的地方僵持不下,并且在堂峰城中还陆续有兵马支援上来。 马会依靠着火光,依稀看到了位于夏军阵后的将旗,不免笑道:“主将倾巢而出,想必是因为文阳四城已有三处沦陷,自己这里进度缓慢,所以选择在今夜与我军决一死战吗?” “那我马会偏偏不让你们得意!死守堂峰城!” 马会气势高昂,一人一枪,在夏军阵中冲杀,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二十几位夏军命丧他手,并且随同他而来的顽骑军也是异常神勇,在夏军之中一路冲杀向前,位置一度毕竟夏立新那边。 只见夏军阵中也是冲出一人一枪,一击横扫,便将想要再次冲锋的顽骑军阻挡了下来,并且凭借一人之力,硬生生的将他们逼退数米。 马会看去,认出了此人便是那天夏军留下来断后的男子,便牵引马匹赶来过来。 “赵坚!之前未曾与你分出胜负,今日我们再战!” 赵坚眼神坚毅,手中长枪如霹雳,三两下解决了几批申军兵卒,便见到马会引马冲了过来,于是便双手持枪,也对面迎了过去。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主公半步!” 这次赵坚并没有给马会机会,不像上次只是为了拖住追兵,而这一次,是要彻彻底底的拼出个胜负来。 两人手中长枪飞舞,不断磕碰在一起,竟是拼出些许火花。 此时伊广丘上的奉虞,在观察局势,确定风势之后,觉得时机已到,便下令开始放飞木鸟。 因为木鸟的构造就是与活生生的鸟雀一模一样,只是骨架用木头代替了而已,使得这些木鸟能够在空中保持一定时间的滑行。 夜空中,能见到一只只木鸟由伊广丘与幼进陵上滑翔出去,直奔那座堂峰城上空,正在专心迎敌的申军哪里会有人在意空中,毕竟他们是在与军队为敌,而是一群练气士神仙老爷,近四百只的木鸟陆续从剑山坡两侧的小山中起飞,飞往前方。 奉虞看着这架势,不由得想起夏立新之前说过的话。 “无论是用何等计谋攻城,最痛苦的永远是百姓,此等火攻,必然是会将城中百姓的家业烧得一干二净的,但是为了大夏的胜利,此火又不得不燃,所以说我夏立新最痛恨的便是战争,如果不是大申已经荒唐至极,我夏立新是愿意做一位大申的子民,不愿意挑起这场战争。” 面对夏立新这句话语,奉虞深感认同。 “我们不能求得所有人百姓的理解,所以你夏家,只能用之后的行动来证明,你们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 四百多只木鸟齐飞,依靠着夜晚刮起的风势,没过多久便已经靠近了堂峰城,直直的从申军守卫的头顶上飞过。 守城的申军无意间瞥到这一幕,还与身边的同僚说道:“你看这一排一排的鸟雀,竟然会在晚上这个时候成群结队的南下。” “是啊,真是少见。” 刚刚说完,就见到那群飞鸟在来到堂峰城上空的时候,竟是直刷刷的朝着城内下坠而来,待到第一只飞鸟落在房屋上的时候,顿时火光四溢,很快一整间屋子便燃了起来,那些个守城士兵先是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走水了!城中走水了!快快灭火!” 原本还看着的鸟群此时竟是化作一团团火光落入城中,还未到半炷香的时间,大火便蔓延至全城,纵使城中申军如何引水救火,却还是阻挡不住火势的蔓延,又因为有火油的缘故,使得烈火蔓延的极为迅速,甚至有冲入城外的势头。 马会还领军在城外与夏军厮杀,自己与赵坚正战得酣畅淋漓,便听闻后方有一将士惊呼火起,马会立即回头一看,军阵后方的堂峰城已然成为一片火海。马会一脸惊骇,骂道:“你们这群无耻小人!就只会这等伎俩?!” 逆境当下,马会并未因为城中失火而大乱阵脚,反而是率领城外申军继续与夏军厮杀。 夏立新在后方,举起长剑,大喝道:“破城之时,便在此刻!” 忽而从剑山坡两侧山间传来杀声一片,在这之前,夏军不辞艰辛开辟的一条条上山下山的险道此时派上了用处,由隐藏在幼进陵上的夏军将领夏侯震,带领一队人马,迅速滑下山间,在他们脚下,是一块块特质的木板。 在滑行期间,夏侯震率领这一批人马皆是拈弓搭箭,背后的箭羽是经过专门改造,射程已经达到了箭矢可达到的最远射程。 一大波箭羽从天而降,精准的落入申军的阵中,使得申军士卒瞬间倒下一大片。 “将军!” 有一人顽骑军卒朝着马会喊道,此时马会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大火焚烧之中的堂峰城,此时才后悔,为何没有尽快拿回那两座小山。 “大夏神弓营参见!” “看我此箭!取那敌将性命!” 只见夏侯震拉满长弓,嗖地一声,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万军从中的马会。赵坚立即俯下身子于马背,马会也想要闪躲,却为时已晚,只是通过反应侧过身子,使得那一根原本直穿头颅的箭矢射中了其左肩,并且将其射下了马匹。 夏侯震见状,哈哈大笑并且拍了拍自己后脑勺,喊道:“哎呀!话说得太早了!” 马会摔下马匹之后,看了一眼贯穿了的左肩,忍痛站了起来,继续持枪杀敌。 赵坚一枪挑飞已经失去一半作战能力的马会,也绝不趁人之危,命人迅速将其拿下。 失去了马会的顽骑军以及申军兵败如山倒,很快便被夏军全歼于城外,城中守军单单因为救火就已经精疲力竭,哪还有余力出城支援,在待到火势熄灭,夏军涌入城内,迅速占领了堂峰城。 已经下山来到阵前的奉虞与夏立新重重击掌。 此役过后,大申文阳四城以及大申北疆已经尽数被夏军收入囊中。 背对山川,踏清风月明, 面对河海,望雄狮过江。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话好好说 大申国师刘捷待在自家书房已经十天未曾出门了,如今正背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桌面。 文阳四城沦陷,夏军成功占据了大申的一半疆域,并且如今依旧以势如破竹的势头向中部进军。面对大申如今的局面,刘捷已经无心去组织朝会,一切公事都移交与其书房处理,因为这位年轻国师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那群“老臣”的嘴脸。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不慌也不行了,那群原本还在朝廷之上与这位年轻国师唱反调的老家伙们这段时间也是频繁出入国师府上商量对策,至于刘捷,当然不会去搭理他们,只是叫妻子关云香负责送客,反正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无非是想让刘捷想想对策。 刘捷盯着桌面上那一大叠堆成小山的政务与军务,实在是头疼的厉害,面对如今这种局面,任谁都会有些心情低落。 “难道真的要请那位大人了吗?”刘捷用拳头轻轻击打桌面,随后立即抄起笔迅速书信一封,仅仅八个大字,然后便朝书房外招呼了一声,成天守候在屋外的夏侯裕走了进来,刘捷便将书信递交给他。 “将此信送往柳明城,越快越好,十万火急。”刘捷吩咐道。 夏侯裕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国师如此严肃认真过,接过信纸后收入怀中,也没过多询问,立即命人备马送信去了。 刘捷将桌面上的东西赶往两边,在其书桌之上,是一张用玻璃框起来的大申堪舆图,只见其手指在一处地方轻点,然后说道:“夏妙淳与禹承,如果将你们二人除掉,你们夏军,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随后这位年轻国师摇了摇头道:“赌啊,真就是一场豪赌,这个人情可以说是大申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就连那一座国库可能都比不上,此次竟是要用在这种地方,还希望陛下出关之后不要怪罪我。” 刘捷深知,就算如今大申天子顺利出关,依然无济于事,夏军前进的势头是绝对不会减缓,还可能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态势,一路攻破来到伏龙城下。 “十境武夫的拳头,你夏妙淳与禹承必死无疑。” 刘捷起身,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走出书房,冬去春来,此时已经是下一个春日了。 只是今年,并没有旭日和光,更没有红花畔墙头。 眼下,除了要处理重大军事这个问题之外,最让刘捷的头疼的,还要是另一个消息。 是有关镇南王府的。 关云香走了过来,立马搀扶着刘捷,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走到一株桃花树下,枝头含苞待放。 “如果李王爷那边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毕竟镇南王府可是我刘捷心中最后的底牌与依仗了。”刘捷缓缓说道。 关云香轻叹了一声,问道:“确定那位兵卒没有看错人?” 刘捷竟是笑了笑,“我们这位镇南王府出去的少王爷姿色如何,满城揭晓,如此特别的一个人,怎么会叫人认错?” 关云香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堂堂镇南王的儿子,竟然会在敌军阵中充当将领。” “可派人前去问过了?” “林子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竟是冒了头,亲自领了这个事情,现在已经去到镇南王府了。”刘捷说道。 “你让他去,就不怕双方动手吗?”关云香提醒道。 刘捷看了一眼妻子,哼了一声道:“动手?他林子肖敢动手吗?就算你带上千人前去围剿李王府,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说,就这些人,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还未谈过就已经崩了,他林子肖不会这么蠢的。” “再说了,你别看李王爷平日里和和气气、大大方方的,其实脾气很不好。” “他林子肖别死在李王府就行了,就算是死了,我也管不着,毕竟他们是只属于陛下管辖,我一个小小的国师可没这等权利。” 原本如果只是镇南王府上其他人出现在夏军之中还好说,但是偏偏登场的是他李涣的亲儿子,这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如果说这只是他李沐春自己的意思还行,但万一是他李涣的意思呢? 刘捷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赌,因为无论如今做些什么,都只会在当下紧张的局势中徒增内部压力。 “先不说这些,关于夏军下一次行军路线我已经摸清楚了,主力军继续前进,会于壁光这个地方与我军交战。” “不得不说,夏军还真是胆子大,依旧是兵分多路,难道就不怕我申军逐个击破吗?” 说到这里,刘捷不由得自嘲一声。 “确实啊,大申如今确实没有这个实力了啊。” “壁光可是由大申北疆进入中段的重要地域,先生可加派兵力增援?”关云香问道。 刘捷却是摆了摆手道:“无需增援,我已经让夏侯裕给邓老送信去了。” 关云香一愣,柳眉微蹙,说道:“会不会有些过早?” “不早了,我等不了,大申也等不了了,眼下唯有斩首,才能博得一线生机。”刘捷回答道。 关云香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壁光一战已成定数,那么另外一边呢?” “另外一边是涵山,我已派重兵支援,涵山之险,如直上青天,任他夏军如何厉害,不死也要脱几层皮,在涵山之下,还有我军后续部队严阵以待,待夏军刚刚拿下涵山疲惫之时,再一举歼灭。” “那,李家那孩子带着的另一支军队,先生又该如何去办?”关云香说道。 面对此事,刘捷只是望了望墙外,如何做,其实都不太好。 “任由他去。”刘捷淡然道。 关云香一愣,十分不解。 “任由他去?先生这是已经自暴自弃了?” 刘捷摇了摇头道:“好些日子前,我去过一次殿上,问过了两位仙师,打听到了陛下的出关之日就在这几年里,而且陛下传达下来的意思,是想要将悬念留在这座伏龙城中。” “以京城为决战之地,会不会有些过于豪赌?”关云香说道。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么我们也就不要去琢磨了,反正我之前说了这么多,陛下不也是没听进去?如今还去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刘捷似乎心态大变,牵起关云香的手,微笑道:“夫人,今日就好好陪我走一走吧。” 李王府这边,已经有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赶来,领头的正是禁军统领林子肖。 只见允伟将府上大门打开,见到此人,笑了笑。 “稀客稀客。” 林子肖抱拳道:“见过允老,还请让我们入府,有要事与镇南王商量。” 允伟便朝院子了喊了一声,便听到李涣同意的声音,于是林子肖正要将带着的数十人同进府上,却被允伟拦住了。 “王爷说了,只让林统领一人进去。” 林子肖看了允伟一眼,然后朝后方摆了摆手,在其身后的兵卒便停留在了府外。 来到院子里,李涣正在经常闲坐的石桌旁饮酒,见到林子肖前来,更是站起身来,邀请其一同饮酒。 林子肖拒绝了,直接表面来意。 “我便长话短说,最近从战场上来报,说是见到令郎正在为夏军效力,可有此事?” 面对此问,李涣只是拍着大腿笑了笑。 “还有这事?恕我李涣真不知晓呀。” 林子肖皱起眉头,“似乎王爷还很开心的样子?” “一点点。”李涣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林子肖便沉声问道:“那么令郎的所作所为都是王爷的意思?” 李涣并未回答林子肖这个问题,反而是站起身来,在其身边踱步。 “如今战事吃紧,国师大人派遣了一批又一批的援军前去前线支援,可结果如何?哪一次不是大败而归?你说他刘捷没有能力,那便大错特错了,只能说是你们太不中用了。” 李涣指了指林子肖。 林子肖眯起眼睛,说道:“那还不是指望着镇南王前去助阵,一扫颓势,反转形势嘛。” 李涣摇了摇头道:“就算我此次出征,将那夏军击退,可又能保得住几年平安,大申如今世道如何,相信在百姓的眼中一目了然,那么就这样继续让大申摧残圣州的百姓吗?” “我李涣实在是忍心不下,但是又不能做违逆忠义道德之事,所以这次我李涣选择站在中立面,哪边都不会去帮的。” 面对李涣发言,林子肖冷哼一声道:“如今大申倍显落魄,你身为大申镇南王却选择袖手旁观,那跟变相帮了他夏军有何区别?” “那是你们无能,与我何干?”李涣摊开双手,笑着说道。 林子肖拔剑出鞘,指着李涣吼道:“李涣!你这番言语便是坐实你通敌卖国的罪名!我现在完全有权利将你斩首于此!” 就在林子肖拔剑的一瞬间,有三四道身影出现在林子肖身边,有人双手轻夹剑身,有人以掌轻推剑柄,还有人与林子肖背对背站立。 林子肖便不敢动弹,只是看了四周突如其来的几人,冷笑道:“没想到如今的镇南王府已经发展成这样的局面了,可惜了陛下未曾早早动你,如今倒是后患无穷了。” 李涣摆了摆手,让那几人撤去,林子肖见状后退数十步,然后一吹口哨,几十道身影掠上王府的围墙,李涣一眼便看了出来,那是大申的凤隐士。 “何必兵戎相见呢?”李涣说道。 林子肖打量着眼前这位镇南王,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李王府早就被上百名龙甲军包围了。” 李涣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你林子肖不会这么蠢。” “独独带着上百名禁军前来,说明你林子肖还是有脑子的。” 林子肖冷笑道:“那还真是谢过王爷夸奖了,我若是带大申兵马前来,就凭你镇南王在军中的威望,我林子肖岂不是自掘坟墓?” 唰唰唰。 又是几道破风声响起,自那王府内出现了好几道身影。 有一位身披蓑衣都带斗笠的老者望着眼前这一幕,笑道:“嚯嚯嚯,大申如此大的阵仗。” 一位抱剑且背剑的年轻人,审视着府上围墙外众多甲胄灵光四溢的龙甲军以及遮掩面容的凤隐士们,左手五指在怀中的剑柄上来回敲打。 一位身穿赤红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天上缓缓落下,双手环胸,脸上似乎有些怒容,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位双手都戴着一个玉质手镯的俊俏男子,腰间玉佩香囊无一不缺。 这两人便是回府不多久的太叔冠与伍弘。 又有一身材高大的老者站在院子里那座假山之上,笑容和蔼,正是那位西府的管事曹时,之前的鱼保与卓峰也相继现身。 “眼下是谁包围谁,也还说不准呢。” 李涣缓缓走上前去,在这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七道身影,一部分气息要弱于他几分,有一部分不输于他李涣。 林子肖眉头紧皱,缓缓朝着大门退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身可危,志不可夺 林子肖后退至李王府大门前,太叔冠刚迈出一步,便被李涣制止了下来。 “太叔,冷静,今次林统领也只不过是有奉公行事,怪不得他。”李涣说道。 太叔冠眼神始终未曾离开林子肖的身上,只是将迈出的那一步收了回来,林子肖看去不免握了握手中长剑,在太叔冠刚刚踏出的那一步的石板地面上,深深的印出了一个脚印。 在这李王府上,太叔冠的实力,可以说是与李涣对等的,并且在外头,太叔冠是拥有着自己的门派,至于为什么会来李王府,只能说是他李涣的人格魅力实在是太大了些。 那蹲在围墙上,笑嘻嘻的打量着府外众多龙甲军以及凤隐士的蓑衣老者将视线移至即将离开府上的林子肖,说道:“大申禁军统领的身板也不如何呀,不知道能抗住老夫几拳。” 在其身边那位背剑抱剑的年轻男子笑了笑,说道:“以曲老的拳头,我觉得应该扛不住五拳。” 被称作曲老的老头撇了撇嘴,朝着这位年轻男子说道:“五拳?这么多?宋成你小子这么不看好老夫的拳头?” 名为宋成的年轻男子抱拳道:“后辈眼拙,很难分辨好坏,不如曲老您试一试?” “正有此意。”老者展了展身子,就准备动手。 “曲老,宋成,你们两个就别拿林统领开玩笑了,送完林统领,过来与我喝上几杯。”李涣说道。 曲河,与那太叔冠一般,在这大同圣州的江湖上可是有着同样的威名与门派,同道中人对其的评价是出拳必致死,致死也出拳,可见其拳脚的狠辣程度,他为何会加入到李王府中来,其实好些年前李涣出远门碰上了他,曲河当时喝得酩酊大醉,察觉到靠近他的马车中有一股十分不俗的气息,于是便不管不顾大打出手,结果是硬生生被李涣打服,才答应在府上做客卿三十年的。 一听到有酒水能喝,曲河的眼睛能闪出光亮来,一个劲的说好。 宋成向来对酒水不太感冒,他认为,既然是习武之人,那么就要百般自律,酒水只会磨损体内那一口真气,不利于境界的提升,所以自从他习武一来,就没怎么碰过酒水,这次因为是李涣亲自邀请的,所以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林子肖收剑入鞘,站在府外看了府中一眼,沉声道:“今日之耻,我林子肖日后必还。” “撤。” 命令一下,上百名龙甲军以及凤隐士纷纷撤去,这条梧桐街又变得宁静下来。 曲河与宋成来到院中,与到来的诸位围在桌子前,允伟命人端来了茶水与热酒水,自己则是站在李换上身后。 “王爷,你有何打算?既然少王爷的事情已经被大申知晓,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对付我们的,否则让我们继续呆在京城之中,必然是养虎为患。”太叔冠说道。 李涣思量一番,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走,要走,也得等夏军快要临近伏龙城再走。” “就怕到时候走不了了呀。”曲河抿了一口酒水,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听得出来这位老人十分享受。 “如何走不了?他大申难道还想要用兵卒来对付我们?”宋成说道。 “那如果不是兵卒,而是练气士呢?”沉默良久的卓峰说出了这个可能。 “又不是没杀过。。。”宋成握拳放在桌面上。 “宋成,习武之人心气高是好事,但是像你这样的便成过于自傲了,只会有害无利。”鱼保说了说宋成,这一桌子,就属他岁数最小,而且鱼保还是宋成的剑术师父。 “知道啦。”宋成便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半边脸颊不再说话了。 师父有的时候很爽快,有的时候却婆婆妈妈的,絮叨起来,宋成倍感头痛,还不如教他几招来得痛快。 李涣思前想后,觉得卓峰说出的这个可能十分有可能,既然如今大申已经大概知晓他李王府上的实力,那么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且不会做一些根本无用之工,毕竟大敌当前,大申要是与他李王府撕破脸皮,那才是得不偿失,况且李涣刚刚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就不知道林子肖回去复命之后,会不会添油加醋。 “卓峰所言我觉得大有可能,之前我就猜测过,这大申天子为何突然要修道,必然是背后有靠山有路子,而且早在好些年前,陛下就已经命人去那座三界山请过人,如今留下了两位在陛下寝宫殿中。” 曹时摇了摇头道:“若是三界山,那可就麻烦了。” 李涣转过头朝曹时问道:“此话怎讲?” 曹时便解释道:“在我们大同圣州,山上修仙门派数不胜数,小到占据一座小山头便是宗门府邸,大到可以接连数座山脉为辖境,裹挟四面八方而来的山水气运。圣州之中,有六甲,而在这上三甲中,分别是满山剑修的东子崖,辖境之大、山水气运之浓厚的三界山,武夫修士参半的招军台,在他们之中,都是有那些早已修成大道的修士坐镇,倘若三界山派上那么一两位,我们恐怕招架不了。” 李涣听闻,轻叹一声,双指捏着酒杯,晃了又晃。 站在李涣身后喝酒的允伟此时说道:“还是要有先见之明些,我提议,先将西府那些小娃娃送出去,然后将下人送走,没了这些佣人,其实问题不大,免得以后万一真打起来,我们可没有精力去保护他们,只会让我们分心,成为累赘。” 众人都赞同允伟的提议。 李涣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允老的法子去办。” 随后李涣又举起酒杯朝众人说道:“在这局势紧张的当下,就劳烦诸位多多费心了。” “既然身在王府,那便理所应当出力,王爷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太叔冠难免露出笑意。 “李王府酒水香甜,甚得老夫喜欢,王爷放心,就凭这些年王爷的酒水,老夫都会在这王府待到最后一刻的。”曲河比起其他人,起码多喝了一壶。 “自幼便在王府长大,守住王府,便如同守住自己的家!岂有不出全力的理由!”宋成罕见的再给自己杯中斟满。 “我等愿听候王爷差遣!与王爷一同战斗在最后一刻!”鱼保与卓峰一同说道。 众人皆是举杯起身,与李涣一同饮酒。 李涣一时间百感交集,“既然诸位都是这般想,那我李涣也就不多嘴了。” “之后,还要聚在一起喝酒的呀。” 众人又是一饮再饮,势必今晚要喝个酩酊大醉。 ———— 回到宫里的林子肖将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尽数汇报给了刘捷,后者缓缓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去。 “国师想怎么做?”林子肖问道。 刘捷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摇头道:“还能怎么做?李涣既然说了两边不帮,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你林子肖难不成还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李王府为敌吗?” 林子肖沉默不语。 “你还是不愿意让我接替你那上万的禁军?”刘捷问道。 林子肖回答道:“我等皆是为陛下调遣,即便你是国师,也无权过问。” 听闻,刘捷大怒道:“夏军已经向大申中部进军了!他夏妙淳已经稳稳占据圣州大半江山,与大申分庭抗礼了!” “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你那破皇命。你林子肖想眼睁睁的看着伏龙城被攻破,大申就此灭亡才甘心吗?!” 面对雷霆大怒的国师刘捷,林子肖并未领会,只是抱拳淡然道:“注意你的言辞,刘捷,陛下出关在即,想尽一切办法守住国土才是你如今要做的事情。” “我难道一直在袖手旁观?你可知道,朝廷之中那些良史之才如今全都辞官离职,如今除了我,就指望朝廷剩下的那些无能之辈?!” 说完,刘捷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迅速用手中的帕子捂住口鼻,因为日夜操劳的缘故,刘捷身子日渐虚弱,且患有严重的风寒。 林子肖只是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国师,抱拳道:“国师保重身子,林子肖告辞。” 目送林子肖离去之后,刘捷坐在椅子之上一言不发。 原本一腔热血,刚刚接替前任国师司徒书彦的重任,想要重振大申昔日雄伟的刘捷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才发现,一个自甘堕落、薄幸于民的国家,究极能够溃烂到哪一种程度。 如今的刘捷心气已经被磨去了一大半,怅然如有所失,直到如今,刘捷才想明白一件事情,司徒书彦并不是认为他刘捷能够像他一样能够辅佐天子将大申治理的如何风调雨顺,而是早已算到如今的大申气数已尽,所以才寻到一个有才之人接替他的位置,一方面是为大申仁至义尽,另一方面便是趁早脱身。 此时的刘捷竟是笑了起来,披上裘衣走出了书房。 他要亲自上前线督战,现在只管战场上的军务才是正事,至于朝廷内政。。。 刘捷笑了笑,就任凭那些老家伙去吧,反正陛下没几年就出关,当初陛下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守住国土而已,更严格来说,其实就只有这一座伏龙城,其余都无关紧要。 刘捷只是与关云香简单说了几句,便走出了院子,在院外,夏侯裕早已备好马匹等候多时。 “国师大人,您真的要亲自赶往前线督战?”夏侯裕问道。 刘捷点了点头道:“拒虎城没守住我没在,文阳四城没守住我也没在,这次涵山一战我作为一国之师,必须要有所作为了。” “不胜便死,我刘捷可不想见到夏军攻破伏龙城之时,朝廷之中慌乱逃窜的鼠辈。” 刘捷话里的意思,就是涵山守没守住,都不会再回来了。 夏侯裕攥紧缰绳,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作了一揖道:“弟子在城中恭候先生凯旋的消息!” 刘捷笑着拍了拍夏侯裕的肩膀,上了马匹,扬长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马革裹尸 夏军行军至壁光,此乃大申中部地域,地势与北疆相比,平坦了不知多少,一眼望去,前方的景象都能尽收眼底。 又一年冬去春来,大夏在这三年里的战绩可谓是惊人,原本属于大申的北疆尽收囊中,并且在北疆所有的城池之中,立起了他们大夏的旗帜。 夏妙淳与军师禹承在一处草坪地里散步,前者问道:“听说涵山那边,大申国师刘捷亲临了?” 禹承点头道:“没错,看那势头,是想要与我军在涵山死磕到底。” 夏妙淳摸了摸下巴,疑惑道:“明明我们这边才是最应该注意的地方,为何国师大人不来这壁光,反而要去那涵山呢?” 禹承便解释道:“主公这就有所不知,那涵山是为大申南北地域的分水岭,山高地势陡峭,并且山顶常年多雨,导致上山路泥泞湿滑,当年大申也是费劲了心血,才在那涵山之上搭建了据点,开辟出了为数不多的几条上山路来。此山之重要,前可御敌,后可屯粮,在涵山之后不远处有一叫做青松阳的地方,那里有着大申最大的军粮库,名为“三钱”。” “所以在这涵山一役,大申必定会死守,此战我军要打,也不得不打,所以必将迎来一场血战。” 夏妙淳犹豫了,稍稍有些皱眉,提议道:“要不我们与立新他们换一换?” 禹承立即拒绝了夏妙淳的这个提议,说道:“壁光大战在即,如今再去大动干戈两军交替,我军如今已在壁光布阵,如此再一变,岂不是拖延时间延误战机?再者,二公子的军队已经兵临涵山之下,想必攻守措施都已布置完善,何必又让两军自乱阵脚呢?” 夏妙淳觉得十分有理,点了点头,望向涵山方向,说道:“现在只能相信立新他们了。” “去,给涵山那边再支援十万兵马,日夜兼程,务必尽快赶到涵山!” 面对增员之事,禹承并未阻拦,立即命人去做了,涵山一役,兵力越多越好。 “我们少王爷那边,似乎已经先行一步了?”夏妙淳看着据点中正在养精蓄锐的士卒们,突然问道。 禹承羽扇轻轻拍打肩侧,对于此事,十分有些不解。 “就是大申此举,让在下万分不解,少王爷的行军路途似乎太过于顺利一些,按照这个速度,很快便能到达采涛郡那条鸿淞湖,一旦让我军渡江,那么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兵临伏龙城,他刘捷怎会不注意这点?” 夏妙淳说道:“莫非是诱敌深入?想要让他们队伍与我们脱节,然后围剿歼灭?” “有这个可能,但是经过二公子在堂峰城前一战,诸位军队之中的将领们警惕性都提高了不少,少王爷不应该如此莽撞不派人探查前方而盲目行军,一定是做出万全之策之后才有此做的。”禹承说道。 “那要不派兵增援五千?”夏妙淳试探性的问道。 禹承却是一个皱眉,说道:“壁光大战在即,主公为何想要如此分散兵力?这里送一万,那里送五千,到时候我军不够用了,主公还临时从后方调兵过来?” 夏妙淳拍了拍后脑勺,哈哈的笑道。 擂鼓声响起,在这壁光,夏军与申军两两对峙,阵型都已展开,就等两军主帅一声令下。 领着壁光这数以万计的申军之人,竟是大申的五岳侯允方。 夏妙淳身披甲胄,眯眼瞧去,见到那允方,便朝身边的禹承问道:“听说来人是大申五岳侯,此人可有说法?” 禹承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值一提。” “世人皆说,大申四大王府,镇南王府有拳脚刀剑,功勋侯府有笔墨纸砚,镇北王府有国师功绩,独独五岳侯府有数不清的钱财与口舌。” 夏妙淳一听,顿时大笑不止。 “有点意思。” 眼看大申军阵之中的允方,一身琉璃轻甲,头戴玉面狮子盔,其上还有两根孔雀翎羽,身穿赤红金线长袍,手持精钢长剑,胯下宝驹更是万里挑一的神马,如此一套行头,在阵中格外扎眼。 夏妙淳眯起眼睛,说道:“嚯!生怕到时候打起来,我军不知道谁是主帅是吧,穿的这么扎眼。” 禹承开玩笑道:“这恰巧说明五岳侯府家缠万贯,到时候我军破了伏龙城,一定要先去五岳侯府上坐一坐才是。” 允方拔剑出鞘,高高举起,喊道:“击鼓!” 申军阵中鼓乐齐鸣,一时间震耳欲聋。 夏军这边可未曾擂鼓,等到申军鼓声一过,气势也就减弱不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这就是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如此简单的道理,允方都不懂,足以见得他带兵打仗的能力。 “进军!” 允方剑锋所指,申军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夏妙淳才下令击鼓,鼓声瞬间掩盖住了申军的声音,然后其拔剑出鞘,大喊道:“壁光之后,便是伏龙城!诸位将士!给我杀!” 一时间,夏军的嘶吼声与鼓声全全改过了申军的声音,两军气势还未开战便拉开了一大截。 禹承推至阵后,坐镇后方指挥,夏妙淳亲自上阵杀敌。 申军在夏军的勇猛之下,节节败退,不过因为申军人数众多,又齐刷刷的补上阵中空缺,所以使得夏军也难以进军半步。 夏妙淳的两个儿子夏政与夏丕紧随自己父亲左右,也是上阵厮杀。夏军四大“封神营”,如今有三大在此军中,神机、神甲、神杀。 神机营众将皆是配备武器精良,玄铁长剑,精致连弩,一身轻甲,跟随这前方兵卒一同压阵。 神杀营众将个个身背长枪,手持钢精长刀,护在军队两侧,朝前开路而去。 神甲营众将身披重甲,刀枪不入,个个手持剑盾,将欲图冲阵的敌军骑兵尽数挡在身前,且扛在最前端一路摧毁敌军设下的防御措施。 “三军用备,主有何忧?”禹承在后方营帐之中摇扇而笑。 在三大“封神营”以及主帅夏妙淳亲自上阵之下,夏军几乎是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横扫向前,申军根本无法阻拦,只得节节败退,先前设下的阵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成为虚谈。 禹承在军帐之中忽然察觉到一丝端倪,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息在其识海之中一扫而过,虽然细微,但是还是被其所洞察到了,这位军师几乎没有多想,立即御风前往战场。 夏妙淳在阵中厮杀,似乎是遇上了一位申军将领,武艺不在他之下,两人在乱军之中战得你来我往。 “不错不错,再来!” 夏妙淳已经许久没有厮杀得这么疼快过了,左手持刀右手持剑,就往前压去。 那名敌将双手持斧,硬扛下夏妙淳一击又一击,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两人酣战之时,那名来自申军的将领突然问道:“将军可有子女?” 夏妙淳皱眉,面对如此奇怪的问题,回答道:“祸不及子女,将军有事冲我夏妙淳来便是。” 那人巨斧重重劈下,夏妙淳选择硬抗此一击,只见其双手刀剑交叉,双臂青筋暴起,硬生生的扛下申军将领的一击。 “还望将军回答我。”那位申军将领再次问道。 夏妙淳倍感疑惑,却回答道:“三儿一女。” 只见那位申军将领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将手中巨斧轻轻一捏,顿时,上百斤重的巨斧在这么个细微的动作下化作齑粉。 夏妙淳一愣,立即后退数十步,与其拉开距离。 那人只是抖搂抖搂身子,那几十斤重的甲胄骤然崩碎而去,这才露出那人真容。 中年相貌,黑发却是两鬓斑白,一袭黑色长衫。 “在下邓和风。” 黑衫男子自保姓名,就在其准备动手之际,从天而降数十根由灵气化作的箭矢朝其射来,自称为邓和风的男人只是一撇,右手轻轻一摆,便是掀起一股强烈的风劲,将那些灵气箭矢尽数崩碎。 “主公快走!” 御风而来的禹承大喊道。 武夫十二境,大的分水岭一共为三个,铜皮至罡身,罡身至化劲,化劲至神力,神力再至超凡、万相、归元三境,每一个大的分水岭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特别是到了武夫上三境,那么每一个境界之间都是一道分水岭。入了武夫上三境,如同修士入五神,肉身超凡入圣,真正的跻身山巅行列,就算是五神境界的修士都要惧怕你三分。 邓和风,大同圣州屈指可数的上三境武夫之一,以五十七的年龄便成功跻身十境武夫行列,真正的能够问拳于天。 毫无花哨的一拳打出,竟是带有雷鸣之声,禹承根本来不及躲闪,整个身躯在空中炸开一串血花,只留下一粒元神在空中漂浮。 邓和风轻叹一声,将那一粒元神轻轻握在手中。 “我本与你们无冤无仇,只可惜大申有恩于我,早些年发誓,要为大申做满三件事,如今这是最后一件了。” 邓和风轻轻一握,禹承的那一粒元神彻底崩碎而去。 一代军师就此陨落于世间。 夏妙淳瞪红了双眼,身形一转,怒吼道:“贼子!还我军师来!” 邓和风的身形转瞬即逝,只是轻轻手指轻点夏妙淳胸口,竟是能够让其无法动弹。 “我很敬佩你,夏妙淳,但是眼下,大申要你去死。” “父亲!” 夏政与夏丕骑马奔走而来。 “放过我孩儿。。。”夏妙淳缓缓说道。 邓和风点了点头,随后一拳打出,拳头从夏妙淳的背后出现。 高大的男子喷出一大口鲜血,洒满身前的土地。 “父亲!” 夏政与夏丕两人相继赶来,立即扶住身躯缓缓向后倒去的夏妙淳,夏政在面对重伤已经致死的父亲面前,失去了理智,挥舞着手中长刀叫喊着就冲邓和风冲去,却被其一轻轻一掌掀飞了出去。 两个大男人此时在自己父亲身边泪水纵横。 在失去了主帅与军师之后,夏军气势一下子到达了低谷地,阵型开始散乱。 “全军后撤!” 所幸夏军之中,还有须诚、公西山、羊进这样的人物压阵,才使得群龙无首的夏军不至于大乱阵脚,而是缓缓撤军向后退去。 大申那边,允方朗声大笑,挥舞着手中长剑命令士卒继续追击,然后便来到邓和风面前,毕恭毕敬的抱拳鞠躬道:“大申允方,见过邓武帝。” 达到武道上三境,超凡境,尊称为武帝,万相境,尊称为武圣,而传说中的归元境,则尊称为武神。 邓和风根本就没理睬这位来自大申的王侯,几乎可以说视线都未曾落到他身上过,只见其一踏地面,整个人临空,朝后方飞去。到达武道上三境,就拥有与练气士一样御风飞行的能力。 允方在邓和风离去之后,撇了撇嘴,轻声骂了几句,然后继续上马,跟着队伍后头对申军穷追不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王 失去了主帅与军师的夏军在众多将军的带领下朝壁光后方撤去,面对穷追不舍的申军并不是显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有反打的迹象。主帅与军师在众多将士们的眼皮子底下被大申请来的外人杀死,现在每一位夏军无一不是怒目圆视,恨不得将追来的申军生吞活剥了去,但是在公西山这些将军的强制命令下,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听从军令朝后方撤去。 此时的夏军,纵使拥有满腔怒火,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已不适合再战。 面对夏军撤军而去,在壁光大胜一场的允方昂起头,剑指夏军撤退的方向,朗声大笑,身边的申军也是振臂欢呼,尽情的享受着这场胜利。 夏妙淳被夏政与夏丕扛上马匹,胸口处破开一个大洞的夏妙淳此时竟然还有一丝生机,奄奄一息的轻轻摇头。 等到了营帐,夏妙淳靠着最后一口气将所有的将军以及两位在身边的儿子叫到身边,这位平日里高大声音豪迈的男人此时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吟,夏政与夏丕只得拍在自己父亲的嘴边才能勉强听清楚一些。 夏政与夏丕强忍着泪水,跪在自己的父亲身侧。 “命。。。公西山将军。。暂且为我军统帅。。。” 夏妙淳的声音十分微小,不过还是用尽全身力气,使得在场的诸位都能听清楚,坚决不要自己的两个儿子转述。 公西山一个单膝跪地,重重抱拳,说道:“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神色凝重。 羊进深思熟虑一番之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站了出来,问道:“虽然这个时候说这话不太附和时宜,但是也不得不说了,这个恶人就让我羊进来当。” “关于继承人之事!还请主公决断!” 羊进率先跪拜在地,双手抱拳。 诸位将军也是紧随其后,跪拜抱拳。 “无论主公选择如何!我等必将尽心尽力辅佐后主!” 面对如此忠心赤胆的将领们,此时的夏妙淳虽然无法怎样言语,但是在眼角两侧还是有泪水缓缓流下。 夏妙淳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于是左右偏头看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缓缓说了两个字。 “立新。” 众人皆是对视一眼,虽然有些吃惊,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为父。。已经到此为止了。。。立新他为人处世。。比起你们二人。。。要强上不少。” “令他为继承人。。。希望你们。。两兄弟。。不要因此心怀怨恨。。。” 这些年来,一直陪伴在夏妙淳身旁更多的是夏政与夏丕,比起夏立新,他们两个做的事情比夏立新的还要多上不少,无论是军中还是军务之上,都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夏立新做事不多,而且常年在外,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关乎大夏的生死存亡。 夏妙淳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诸位。。一定要好好辅佐。。。我那二儿子。。。” “切忌。。。不能同室操戈斗!” “大夏。。。我夏妙淳。。。是看不到了啊。。。” 随后,这位征战了数十年之久,拿下大申关外数座散城据点,屯兵关外,攻破了百年未破的大申北疆拒虎城的一代英豪,在壁光大战之中就此逝去。 在这封急报传至后方的墨香城中时,在城头看完这封信的夏平露一拳打碎了一处城墙围栏,哭喊着跪倒在地。 夏军拿下的半数江山城池之中尽升白旗。 涵山山脚,夏立新手捧信札,坐在营帐之内,一言不发,神色出奇的平静。 奉虞站在营帐外,犹豫再三,还是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家主竟然命你为继承大统之人,你如今要不要过去那边?” 夏立新沉默良久,摇了摇头,只说了简短几个字:“涵山要紧。” 表面上看似冷静的夏立新,在开口说话时的那种沙哑音,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几乎夏军之中的所有将士都认为,他夏立新在得到这个噩耗之后会是最伤心,哭得最狠的那一个,但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反而平日里看上去较为坚强一些另外两个哭得倒是最恨。 奉虞知道,这样子的夏立新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天塌了怎么办?只有自己成为那一片天了。 夏立新良久才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涵山之战,今夜便要打响。” 这位年近三十的男子握了握拳头,朝奉虞说道:“还请军师先前去准备今夜攻山事宜。” 奉虞抱拳领命,转过身之后,在营帐之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背对自己,看向堪舆图的男子。 “没事吧?” 夏立新听闻,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没事” 奉虞便没再多说,离开军帐去。 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男子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只见其双拳紧握,紧咬嘴唇,在其嘴角以及手中已经渗出鲜血。 夏立新紧闭双眼,尽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 今日离去的不止是他的父亲,夏家的家主,军队的领袖,还有一个略带稚气的男人,留下的,只有一位将来很有可能代替大申掌握整座圣州的君王! 入夜,夏军在涵山之下已经集结了兵马,就等夏立新一声令下。 只见那位领头的男子高举已经逝去父亲的宝剑,指着涵山之上,大喊道:“攻破涵山!直取伏龙!为家主报仇雪恨!” “大破申军!生擒国师刘捷!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夏军的声势高涨,个个紧握手中刀剑,恨不得立马攻上涵山,攻破那座伏龙城。 奉虞站在前头,也是振臂高呼。 “此地涵山,地势险要可以通天,乃我军进入大申腹地第一险地。前可御敌,后可屯粮,又为圣州地域分水岭,此地军事重要程度实为两军必争之地!” “如今想要攻下这座涵山,没有任何谋略,只有前仆后继的兵力以及与它们斗狠的将士!” “夺下涵山!大申都城,指日可待!” “来吧!让大申看看我大夏足以吞天填海的气势!” “夏家的虎将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让象征大夏胜利的旌旗飘扬在涵山之巅!彰显你们锋利的利爪吧!” 奉虞一番激昂的宣讲之后,夏军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全军出击! 几十万雄狮猛虎叫喊着,冲杀着迎着夜间的风雨,脚踏泥泞的山路不断向前。 ———— 行军之中的李沐春这边,在收到这封信札之后,立即展开军营做出决定,派遣军中谋士徐懿立即赶往壁光主持战事,不是不相信公西山他们处理军务的能力,而是这些将领更多的上阵打仗,后勤之类的军中事务,就只剩李奇一人,终究还是有些双拳难敌四手,所以徐懿此次前去,能帮忙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军中之事,还请诸位多多注意了。”徐懿抱拳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拍了拍徐懿的肩膀,说道:“徐先生放心,这里还有诸位将军坐镇,定然万无一失。” 徐懿点点头,在众人的相送下,骑马疾驰而去。 在徐懿离开之后,众人才坐下,皆是叹息。 “大申真该死!”童勇骂道。 童智只是摇了摇头。 李沐春望向涵山方向,担心道:“不知道立新那边怎样了。” 泸湛说道:“涵山一战,必定会血流成河,与大申斗狠,我军是万万不虚的,所以还请少主放心,眼下,注重战事才是要紧之事,我军行军过于顺利,恐怕大申另有企图。” 李沐春觉得有理,但是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为何十境武夫出手,学宫之人不出手管制?” 众人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确实啊,学宫没理由不管的。”,泸湛说道。 “十境武夫的拳头,可不是那么好拦的,方才信札所言,那武帝邓和风先是装作一名寻常将领混入军中,与先主拼杀,还问过其有没有子嗣,得到答案之后才出手的,仅仅只是几息之间,便将禹军师与先主杀害。”童智缓缓说道。 李沐春叹息一声,点头道:“是啊,十境武夫要想隐匿自己的气息,那是易如反掌,况且。。。如今坐镇天幕的那位学宫君子我略知一二,虽然实力了得,但是阻拦一位十境武夫的拳头,除了早有准备,不然还真难防备。” 众人听闻,便齐齐看向李沐春。 察觉到众人视线,李沐春左看右看,问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 众人摇头,童勇便问道:“将军与那位学宫女君子有来往?” 李沐春一愣,挠了挠头道:“不算有来往,只能说有过几面之缘。” 泸湛笑了笑,说道:“那还真不止是几面之缘。” 李沐春斜眼过去,朝着童勇童智两人微笑道:“你们看泸将军上阵杀敌如此勇猛,想不想听听泸将军在府上的爱恨情仇?” 泸湛听闻,如遭雷击,表情立即板正严肃,起身抱拳道:“在下告辞,先去探查军务,以备战时之需。” 说完,泸湛便退出了军账之中,帐内,难得欢笑声一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申王朝国都伏龙城,在酣春的第二日里,居住在都城之中的百姓能够明显的见到阵阵光晕从城中皇宫内散发出来,每当有氤氲霉雨的天气,这道道光晕都能将都城上方百里之地的黑云吹散而去。 皇宫之内,历朝历代的大申天子都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达到某个功绩之后,便会命人打造一座用来纪念这个特殊日子的宫殿。 大申皇宫之中除了那些五花八门应该有的宫殿之外,还有四座独独置于皇宫正中央的四座大殿,分别是大申第一代开国明君申子致的威灵殿,此殿寓意就十分简单,求得大申在这片土地之上以威势服众、宛若神灵在天,申子致在当年大同圣州还是众多王朝分割的局面下,能够募兵在众多豪强之中开辟出一个新的王朝,作为第一代大申的君王,实力有目共睹。 申子致之后的几代大申君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奉献,只能维持四方安定,不让其余王朝吞并而去,大大小小接下了上百场战役,直到到了第五代天子申行,也就是申子致的玄孙,大申才逐渐强大起来,以军师为重,备兵驯马,以待战机,从此大申由朝四周防守的局势改为了主动扩张,直到吞并了好些个邻国之后,申行病死,否则那时的大申能否达到现在这个规模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这座宫殿其实是后人自发以其的功绩建造而起的,名为申武殿。 就在申行死后,他的儿子却并未继承他的志向,改为吃老本,你没有再往外扩张的心思,但是别个王朝未尝没有,所以在申行儿子申梁开始,进入了大申最为黑暗的几个时代,不仅由申行生前打下的土地尽数被别国吞并,而且一度割地赔款给他人,从而使得国库十分严重,百姓赋税不堪重负,甚至有些时候还要去向邻国借钱展开工事,那个时候一度被世人觉得,大申王朝,岌岌可危。 不过所幸在这好些年后,申梁的重孙申邵站了出来,他觉得,一个国家要想强大,要想能够站得住脚跟,兵力固然重要,但是内政才是第一王道,以内辅外,方为正道。所以当申邵上任之后,先是减少赋税,广开荒地以种粮食,梳理河渠航道,在那个时候,大申还只是分到一小节龙王江,而不是如今这般几乎横跨整座神州的龙王江。以航道运送粮草运送货物,与相邻的王朝广开商道,以至于短短数年时间,大申国库又一次充盈了起来,所以申邵建立的那座宫殿名为地平天成殿,是仅存的四大宫殿之中名字最长的宫殿。 再然后,就是如今这位大申天子,一州之主的申维,作为大申的信任天子,在三十七岁的年纪登基,他完美的继承了自己祖上所有明君的才能,又有他爷爷申邵在前广修内政,使得国库充盈,这更让其有了一展拳脚的能力。 在申维上任的隔年,大申的铁骑开始向四方践踏,由李涣为首的前锋军更是势不可挡,敌军的城池,几乎没有能够守住超过一个月的,仅仅历时三年时间,大申铁骑一路南下,将半数大同圣州江山收入囊中。 大申一统圣州的计划,似乎已成定局。 一共用了十年的时间,大申一举覆灭了大同圣州大大小小一共十多个王朝,使得一州之地,尽为我大申国土。 申维建造的宫殿,是专门命墨家人士与阴阳家人士联合打造的,名为英烈殿,整座大殿外观设计的气势磅礴,而不是那种皇宫建筑应有的碧瓦朱甍。 在这座英烈殿中,满是雕梁画栋,全部都是大申功秋盖世君王的画像,以及摆满了在同一圣州这场长达十年的战事之中,为国捐躯的名臣武将。 威动天地,声摄四海。 仅有他申维一人而已。 在这英烈殿内,云雾缥缈,灵气四溢,守在大殿里的彭之正盘坐在一块全由玉石打造的地板之上,自那玉质地板之中有些许淡蓝色的灵气缓缓从中渗透出来,然后被其用打开的灵脉一丝一丝的炼化吸收而去。 彭之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白气,拍了拍大腿,不禁一笑道:“在这英烈殿修炼,果真是事半功倍,这来此大申历朝历代积累下来的浓厚气运没想到还能被我获取一二。” 彭之提起刚刚坐着的那一块玉质石板,说道:“师父赐下的这一块可以汲取气运为我所用的玉板,据说在吸收满了足够的气运灵气之后,品质还能进一步提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个时候,大殿外迎面走来一位女子,袁星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了进来。 彭之见状,收起玉板,然后走上前去,笑道:“师妹逛京城回来了?” 袁星点了点头道:“这大申京城也没师兄说的那么好。” 彭之笑答道:“那还不是因为如今大申天子闭关,正值特殊时期,而且外头还在打仗,这京城之地能不戒严吗,所以这才导致有好些店铺都关门歇业了。” 彭之又想起一事,便问道:“我所说的那个古玩街,不知师妹可否去过?” 伏龙城拥有一条可以说是整个人界第二长的一条古玩街,那第一条是在遥远的九守道州,他们那里才是最喜欢捅咕这玩意的。 古玩街里没有店铺,全是地摊,每个地摊之上的古玩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什么样式的都有,真迹有很多,但是还得凭借一双慧眼,才能够捡漏,在这古玩街街头与街角又各有一间鉴宝屋,凡是在这条古玩街里淘到的宝贝,都能免费送去这两家鉴宝屋免费鉴定,只不过结果往往让人心碎,所以能够在这条古玩街街头结尾频繁的听到一声声惨叫以及叹息的声音。 不过面对一位修士,所有的一切在他们眼中,只有真切二字,除非是某些同道中人专门设局设下的障眼法,否则普通百姓那些遮掩的手段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袁星撩了撩头发,然后从耳边那一个耳坠旁虚握,一把青铜的小锥子便是出现在她的手中。 彭之眯眼瞧去,在那根青铜小锥子之上还刻有几道符文,只是经历过岁月的洗刷,好些个已经看不清楚了。 “这根锥子确实有些灵性,而且上面还刻有几道雷电仙纹,看上去像是以前百姓为了求雨而专门对照着仿造出来的天外天雷部仙灵宝器。” 袁星笑了笑,说道:“应该没有师兄所言那么夸张,要是真是以前百姓仿造的仙灵宝器,那为何一直在这里无人问津?” 彭之解释道:“那可不一定,这些东西到底还不是修士仿造出来的宝器,只是民间百姓专门打造的祭祀器具,只是拥有一定的灵性,这类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有用,但是对于其他修士来说,可能根本就上不了眼,毕竟也只是个古玩意而已。” 袁星将锥子收了回去,与彭之一同走向大殿内部,然后又说道:“说来也好笑,先前那位老先生还与我盘算良久,跟我绕来绕去,先是说此物如何如何了得,然后又吹嘘此物经过真正神仙之手,最后我考虑到师父说过行一善遇一善的道理,便花了一百两银子给了他,没曾想那老家伙却是个地头蛇,估计看我是个好欺负的主,叫了一批人将我围堵在一处,最后我便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彭之苦笑一声,说道:“怪不得我见师妹前来的时候有些不对劲。” 只见袁星双指一捏,便有一位由灵气化作的秀珍“老人”出现在其双指之间,并且表情十分疼苦,一直低沉呻吟。 彭之眉头一皱,提醒道:“出门在外,师父叮嘱过,能不用术法就不用术法,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如今这伏龙城中卧虎藏龙,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事情。” 袁星将那秀珍“老人”在指尖来回拨动,说道:“我只不过是抽取了他三魂七魄之中的一魂而已,再说了,其余那几个帮凶我也只是略微教训了一二,也没怎么样。” 彭之问道:“哪一魂?” “命魂。”袁星笑着说道。 彭之便不再过问了。 凡人不比练气士一般,整个三魂七魄都在修炼,凡人可没有这等能力,所以三魂七魄之中一旦少了其中一点,那么到了那鬼域,是为身前魂魄不全,鬼域是不与接纳的,这样子得来的结果,便是永世不得转生,再世为人。 袁星抽取了那位老人命魂,使得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几乎殆尽,且整天昏昏沉沉,气运一落千丈。 “师妹还是要守些规矩的好,不然如果大申追究起来,或是学宫来人,我们也不好交代。”彭之最后还是作为师兄的角度提醒了自己师妹一下。 袁星只是撇了撇嘴,说了一声知道了。 彭之再次将视线移至身前还有一道大门之上。 “大申皇帝出关在即,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 “同门师兄弟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师妹今后还是不要再乱跑了。” 袁星这次没再搭理彭之,而是自己一个人继续坐在那条由纯金打造的巨龙头颅之上,捧着买来的那根锥子仔细观察着。 几日之后,大申巡逻士兵在一处街角发现了数十位无头尸体,七横八竖,倒在一边,鲜血洒满当场,只是头颅都不见踪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漓水清观 大同圣州的道观,虽说没有九守道州那样数量众多,但是作为一个堪称文化熔炉之地,在推崇儒术为最的基础上,其余几大学派依次而立。 漓水清观,这个建立了只有十来年的道观,说是道观,其实也就是这位年轻的观主稍微有些道缘而已,不过那一身五神境界修士实力倒是不假,在学宫办理手续妥当后,便选择了这么一块地方,打造了自己的宗门,并且在这十年里收取了近千余弟子,其中也不缺乏天赋尚可的年轻人。 这座清观搭建在一座名为天水的山头,依靠着天水山还算充沛的灵气和作为一条大江发源地的气运,发展迅速,不然哪里有人肯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又是突然出现的道观里头呢,在这十几年间,这座漓水道观也是赚尽了名声,道观中的弟子斩妖除魔,行侠仗义的事情做得不少,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 漓水清观之中是以庭院的样式布局,其中有着大大小小的庭院近百来座,有些门中稍微有天赋一些或是在那功勋堂中排名够高的弟子,就能够单独要求住一间庭院,而在这些百来座庭院正中央,便是议事堂。 在这议事堂前方的一座大庭院中坐着三个人,偏左一位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衫的老者,此时正在吃着身前桌子上摆放的瓜果,而偏右侧的那位则是一位身穿布衣,手持拐杖,头戴毡帽的老者正与坐在中间,身穿碧蓝色道袍的青年模样的一位男子举杯畅饮。 只见那位青年模样的男子举起酒杯,笑着说道:“今日便是我漓水清观建立的第十五个年头,难能可贵,再次期间二老相助甚多,如果不是二位,我漓水道观可远远达到不了今天这个规模,魏某现在这里敬二位一杯!” 说完,自称魏某的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布衣老者连忙站了起来,然后轻咳一声,另外那一位正在津津有味吃着瓜果的黑色长衫老者也站了起来。 “魏观主这说的是哪里话,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如果没有魏观主慧眼识珠,我与齐兄现在都还在风餐露宿呢。” 黑衫老者也是笑道:“冯老说的是,是我们该感激魏观主你才对。” 冯松奇与齐东飞原本只是两位山泽野修,互不相识,因为早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众多人一起跟随着一支门派历练的队伍进了一处秘境之中,误打误撞得道了一些个道家秘法,赢了些许道缘,这种秘法能够找寻一座山中的山水气运走向,然后辅之秘法加上一些可以牵引灵气的宝器,则可以将这些四散奔走的山水气运稍微聚集在某处,从而到达攒三聚五。 在得到这种秘法之后,结果却是一人一半,二人浅聊了几句,觉得还算投机,于是便开始一同行动,想要依靠此秘法为两人自己谋一条出路,之后,他们便就遇见了刚好想要自己创立一个宗门且刚刚晋升法觉境界的魏以龙。冯松奇与齐东飞两个拼了半大辈子才磕磕碰碰求来的英魄境,对于五神境界的修士从来都只是听说,哪里真正见到过,恰好当时的魏以龙又十分需要二位这种秘法来为自己的宗门营造一个好的修行环境,再加上而者与自己又都有些道缘,所以三人久而久之就混在一起了。 三人一旦坐在一起喝酒,就喜欢聊一些当今天下发生的大事,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如今大同圣州正在发生的一场足以改天换地的战争。 大夏与大申。 “那夏家家主夏妙淳还真是个厉害人,不仅能够隐忍这么多年雄踞在大申关外,如今一发兵,短短几年时间,就将大申一半的疆土夺了去。”冯松奇说道,他是发自内心的对夏妙淳的离去而感到惋惜。 齐东飞也是点头道:“还有那位军师禹承,虽然身为一名练气士,但还是毅然决然加入了夏军之中,没有他,夏军起码还要忍上个好几年。” 漓水道观有一件事情是被观主魏以龙定为重中之重的,那便是对于山上山下的邸报的流通极为重视,不惜花费重金,将其列在宗门必要开销之中,这才使得漓水道观虽小且年岁不大,却能晓知天下最近发生的大事情,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 魏以龙也是惋惜的摇了摇头,说道:“是呀,这些年大申的情况确实一直不景气,大夏此次进军看来也是志在必得的。” “这大同圣州,是该易主了。” 桌前的三人相继沉默不语。 魏以龙突然又想起某事,提起酒杯说道:“据说夏妙淳与禹承的死,是因为当时坐镇天幕的学宫君子监管不力,才导致一位十境武夫渗透进了战场,才引发了那一场惨案。” 冯松奇哦了一声,问道:“那学宫如何给大夏一个说法?” 魏以龙笑道:“这大同圣州这不还没有易主吗,只能说是学宫失误,要去找的人,也应该是那位出拳的十境武夫而已。” 齐东飞却觉得不然,说道:“可不一定,如今的大夏,毕竟可不是一开始的那一支军队了,而是占据了圣州整个北疆,与大申分庭抗礼的势力了,学宫此次不给个说法,似乎还真说不过去。” 三人聊着聊着,话题又落在了那位出拳的武夫身上。 “圣州十境武夫屈指可数,真要算算,其实也可以猜出来是谁。”魏以龙将酒桌之上的酒杯相继斟满,又叫人添了些下酒菜来。 他们三人还真就开始猜测起来。 冯松奇分析道:“那位拳法灵动的女子武夫谢蓉?还是行踪飘忽不定的曹峰?” 不过很快便被冯松奇自己否定了,“谢武帝隐居在大申南部已经许多年,向来与大申无什么交集,应该不可能,而一心追求武道巅峰,云游四海的曹武帝就更不可能插手此事了,如今的大申应该给不了他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那还有年轻新晋武帝卜善以及老武帝孔军敬呢?”齐东飞问道。 魏以龙便说道:“卜武帝听闻早就去往那满是神仙的三千神州游历去了,为了追求更高的武道,而老武帝孔军敬更不用说会出手了,在经历了早些年那场圣州之乱,身体上拉下了众多后遗症,再加上年事已高,现在只想在家中躺着,哪还会去趟这一趟浑水。” 三人相继对视一眼。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人了。 全家都是由大申安顿在柳明城的十境武夫邓和风。 “水落石出了。”魏以龙笑道。 “邓武帝糊涂呀,依在下看来,帮那大夏都比大申要好,毕竟如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何必呢?”冯松奇摇了摇头道。 “向来重情重义的邓武帝在我看来应该是在还大申人情。”齐东飞说道。 三人就这么你一嘴我一言分析着如今的天下局势,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山门外已经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高大的儒衫老者和一位白衣男子。 望向山门外石门上高悬的牌匾,高大的儒衫老者撇了撇嘴道:“清观?这还是个道观?” 在其身旁的白衣男子瞥了高大老者一眼,说道:“人家在你们学宫都是登记在册的,你老记不住?” “忘了。”儒衫老者摇头。 一位负责守山门的漓水清观弟子见到二人站在山门外,立即走了过来,问道:“二位找谁?” 高大的儒衫老者微笑道:“找你们观主,不知能够为我们二人引荐一二?” 那位弟子却是摇头道:“今日是我漓水道观建观第十五个年头,观主正在与两位供奉饮酒呢,暂不见客。” 儒衫老者一改神色,一脸的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没关系,那我们明日再来可好?” 守山门的弟子这才点了点头,就在二人即将离去之时,弟子又问道:“二位可否留下姓氏,我好与观主通报。” 儒衫老者笑着说道:“你告诉你们观主,就说中敬找他。” 这位漓水清观的弟子点了点头,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然后又说要送二位出山门,却被那位儒衫老者回绝了。 儒衫老者在离去之时拍了拍那位孩子的肩膀,只是一个恍惚之间,原本还在眼前的二人下一刻便消失在了眼前。 清观弟子一愣,随即向后退了数十步,赶忙跑去通报自家观主去了。 高大儒衫老者与白衣男子的身形出现在了漓水清观正中的那座议事堂中。 学宫中敬双手负在身后,在这座建筑之中四周打量看去,点头道:“内饰还不错,这魏以龙还有点品味。” 李相卿默不作声的走开了,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闭目养神。 大庭院内,那名弟子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里通报。 魏以龙皱眉道:“何时如此匆忙?” 那名弟子打了个稽首,说道:“观主,山门外有人求见,我本与他们说了今日的情况,拒绝了二位,但是我见那两人似乎道法不浅,所以就来与观主通报一声,以免坏了大事。” 魏以龙与两位供奉对视一眼,便问道:“来访者可留姓名?” 弟子点了点头,说道:“自称中敬。”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魏以龙手中的酒杯应声摔落在地,一脸呆滞。 “中敬?!”魏以龙失声道。 弟子被突然加大嗓门的自家观主吓了一跳,立即点头。 冯松奇与齐东飞皆是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可是学宫那位大祭酒?” 魏以龙点了点头,随后自其脑海中便响起了一道声音。 “魏观主酒可喝好?中敬我可是在贵宗议事堂等候多时了。” 这下是真把魏以龙吓得不轻,话都没说,立即御风赶往那座议事堂去。 第一百五十章 白云在青天,可望不可及 漓水清观议事堂内,在主座以及旁边一位座位上,学宫中敬与李相卿相邻而坐,这座道观的主人魏以龙倒是毕恭毕敬的作揖站在堂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惹来坐上那位高大老者不悦,至于坐在其身侧的那位白衣男子,魏以龙只把他当成是一起来自学宫的一位君子了,碍于学宫祭酒的颜面,还是要给予几分薄面的。 魏以龙说道:“小道魏以龙,见过祭酒先生,突然间造访,先生也不提前说一声,免得小道有失远迎。” 眼见那位居中的高大老者没有说话,魏以龙又继续说道:“在下这就去给二位上茶。” 中敬这才回过神来,其实对于魏以龙的话语并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恰好在想些事情罢了,至于李相卿。。。他原本都不想来的,是中敬硬拉着他来的。 “不好意思,刚刚老夫在想些事情,魏观主不必如此客气,坐着便好。”中敬伸出一掌,笑着说道。 魏以龙还真就寻了一张靠近主座的椅子坐了下来。 “祭酒先生来得还真是时候,今日恰逢我道观建观第十五个年头,如今又有祭酒先生大驾光临,使得在下这清观蓬荜生辉呀。”魏以龙抱拳笑着说道。 中敬也抚须嘻嘻的笑着,李相卿则一只手撑着胳膊,眯眼打盹。 “十五日谓之望,三十日谓之晦,魏观主这清观是要与天地岁月同庆,厉害厉害。”中敬微笑着说道。 魏以龙便在这个数字好听一些,于是便选择这个数字作为庆祝日子,这次被这位学宫祭酒先生这么一说,魏以龙先是愣了愣,最后还是抱拳赔笑。 真不愧是我自己。 又是一阵闲聊,魏以龙这才问道:“不知祭酒先生这次大驾光临清观是为何事?” 中敬笑了笑,说道:“还真要麻烦魏观主一些事情。” “不妨直说,只要是我们漓水清观帮得上忙的,我魏以龙必定倾力为之。”魏以龙站起身来抱拳道。 中敬也站了起来抱拳回礼,然后双方再次落座,“那我就直说了。” 魏以龙点了点头。 “魏宗主的这座道观,许久之前就听闻关于山上山下的邸报工作,宗主做的就很到位,关于山下那场出拳,想必魏宗主早已知晓。” 魏以龙思量一二,还是点了点头。 “大夏军队即将经过宗主观下,我想让宗主帮大夏做点事情。”中敬说道。 魏以龙虽然脸上表情虽说没有展现出什么变化,但是心里直犯嘀咕。 还真是聊什么来什么。 “当然,这份功绩,学宫会记录在册,而且所做之事所有的因果都由我们学宫承担,观主不必担心。”中敬说道。 这样一说,魏以龙倒是有些心动,能获得一笔功绩,又能让学宫承接自己一道人情,还不用顾忌后果,这种好事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过魏以龙还没这么傻,问道:“不知祭酒先生要求我清观所做之事为何事?” “不难,替大夏将前路铺平,直到伏龙城城外。”中敬笑着说道。 魏以龙一听,有些犯难了,这天水山虽说离着那大申京城不远,但是也有个几百里路程,要想从这里一直推到伏龙城外,可不是一件小事,再说了,为了与学宫攀上这么一份交情,又顺便给了大夏一份人情而去得罪大申值吗?大申又不是没有能人。 当然值啊,这傻子都看得出来。 魏以龙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大申如今大势已去,如今的大夏拿下整座圣州的概率还是很大的,然后学宫又是什么地方?你想与学宫有点关系,还没门路呢,如今这么好的一条路摆在面前,只有缺了脑子的人才会拒绝吧。 “如今大夏三支军队,涵山一支,壁光一支,然后便是离着伏龙城最近的那一支,不知祭酒先生想要我们漓水清观帮助哪边?”魏以龙问道。 “魏观主果然消息灵通。”中敬捋了捋胡子“最近那边就好,采涛郡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在采涛郡到伏龙城这段路上,就劳驾魏观主出马了。”中敬抱拳道。 魏以龙一甩衣袖,深深的作揖道:“漓水清观愿为学宫尽献绵薄之力。” 中敬与李相卿离开之后,魏以龙回到之前与两位老者吃酒的院子里,冯松奇与齐东飞还未离去,见到魏以龙回来,急忙站起身问道:“魏观主,那位大祭酒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我们漓水道观这才几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应该是问罪来了吧?” 魏以龙伸手虚按几下,示意二老稍安勿躁,三人重新落座之后,魏以龙这才缓缓说道:“此次祭酒先生前来,并不是什么问罪,我们这个小宗门,值得这种大人物亲自前来吗?” 冯松奇与齐东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就是为了之前我们聊得那件事情,那一位十境武夫邓和风不是在学宫眼皮子底下出拳了吗,这次学宫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要我们帮助大夏,兵压伏龙城下。” 冯松奇与齐东飞也是连连赞叹不绝。 “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真落到我们山头了。” “是呀是呀,这一下不光是在学宫露了脸面,还等于变相给了大夏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当下,魏以龙并未与二位再次多聊,反而立马开始着手此事。 “观主准备派谁前去助阵?”冯松奇问道。 魏以龙回答道:“自然我带着人亲自前去,毕竟是漓水清观第一次在这天下露面,自然是要给足学宫面子的。” 好歹他魏以龙也是一位五神境界的修士,怎么说镇个场子也是绰绰有余,甚至是风光无限了吧。 魏以龙转念一想,说不准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宣传一下自己的漓水清观,好多收些弟子,自己的这个清观虽说如今也有上百人了,但是终归还是有些冷清了,再说了,他魏以龙还没找到一位能够继承他这一身小有所成的道法之人呢。 ———— 在离开漓水清观后,中敬带着李相卿遨游在云端之上,从天水山头一直远去,直到来到大申采涛郡之前,李沐春那支正在行军的部队之上。 “如何?” 中敬伸手拨开身前的云雾,那一支大部队浮现在二人眼前。 李相卿只是看了一眼,眼下他的状态还是有些虚弱的,原本待在那一条真龙身边,还可以稍稍修补一下自己这具阳神身外身,好延缓一下自己即将“兵解”的时限,现在待在这位学宫祭酒面前,什么都没捞着,反而耗损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而起的灵力。 “好端端的一个剑修,去当什么武夫?”李相卿说道。 中敬瞥了他一眼,说道:“要不是你收走了人家修为,人家会这样?” “那我这不是为他好?你想想看,如果他顶着一身修为去做这些事情,那岂不是白白积攒因果,让那些家伙好再有机会降临人间?再说了,他如今有了一身武夫境界,也好熟悉一下武夫的对敌方式,以后万一在修行路上碰到哪位习武的拦路虎,知己知彼赢面也大一些嘛。”李相卿斜眼道。 “那还要表扬你小子一下,歪打正着了?” 中敬猛的拍了一下李相卿的身子,直拍得李相卿身形摇晃,差点没摔倒。 “干什么?!”李相卿稳住身形,大喊道。 中敬笑了笑,一把抓住眼前这位白衣男子的胳膊,好让他不掉下去。 “放心,给了你一些好东西,整天没得个笑脸,你小子之前不就是说早点死了好,把这个新时代交给年轻人嘛?现在怎么带你出来走一趟就整天挎着个死脸,赶紧给我笑一笑。” 李相卿衣袍无风自动,点点灵光自其胸口处飞散而开,然后缓缓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原本身形比起之前要稍显虚幻一些的白衣男子此时的身躯越发明显,可以说与常人无疑。 白衣男子晃了晃胳膊,确实比起之前要有感觉多了,只见其一变脸色,喜笑颜开,深深的对着中敬作了一揖道:“感谢我祭酒先生的大恩大德啊。” 高大老者撇了撇嘴,朝着男子脚旁佯装吐了一口唾沫,一脸的嫌弃神色。 李相卿嘿嘿嘿的陪着笑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现在又不想这么快去死了?”中敬问道。 李相卿盘坐在中敬身旁,俯瞰着地上的一草一木,回答道:“因为还有些事情未做完,所以还不能就这么走了。” “比如?”中敬看向他。 李相卿笑着指了指天上,道:“这条真龙还不太真,我得帮他变成那只真龙才行。” 中敬笑问道:“你现在还有这种能耐?”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李相卿顺势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白云飘飘,飞腾景云,高风吹我躯。 “那丫头现在岂不是有些小脾气了?”李相卿问道。 听到这事,中敬也不禁叹息一声,点头道:“是呀,千拦万拦,好说好歹才劝下,当时是直接提着剑就要找那邓和风去,这两人要是打起来,那不得给大同圣州翻个面?” “毕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面子搁不住啊。”李相卿用手指拨弄着身旁的悠悠白云。 “面子有没有我不知道,总之现在是拦下来了,这件事过去之后,荷丫头还会不会去找他邓和风说说道理,老夫就不知道了。”中敬也盘坐了下来。 如今的荷巧,已经是一位五神境界的修士了。 “年纪轻轻就能去跟一位十境武夫讲讲道理,又是剑修又是学宫君子,啧啧啧,前途无量啊。”李相卿唏嘘道。 中敬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那一层层的白云与高悬于头顶的青天。 “白云在青天,可望不可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鸿淞渡 在一条泱泱大河之畔,有一位暂且卸下一身轻甲的绣袍男子正盘坐在此地,双手紧握拳头轻放在膝盖之上,在其身旁是一尊香炉以及一把松香。 李沐春闭着眼睛,放开身体,调和气息,一股白气在其口鼻处腾挪,匀细深长。 这是当年还在短暂游历九守道州时,道祖所教导的一则蕴养元神的道诀,就算是如今暂时失去了作为练气士的身份,但李沐春依然每天坚持以此法配合上那一道已经完整了的收玄心决念上几遍。 那一道属于自己的元神在李沐春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且显化,只可惜就在元神即将完全展现出来之时,还是有一道杂念突如其来,李沐春便立刻退出了这种内视之法,立即拿起身边的松香抽出一根,双指在香头一抹,那一根松香便缓缓燃烧起来。李沐春将松香插入香炉之中,然后作了一揖,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据那道祖所说,如若哪天发现感受不到自己的元神了,那么便用这种方法,心中存想着身体的元神,使得双目之中各有一团白气,大如鸡卵,每日反复做几次,便能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元神所在了。 李沐春望向那条大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有些想太多了。” 如若此时将自己的一身修为找回,那么自己会不会短暂成为那种即是武夫又是练气士的存在?这个想法,在攻破仁诚的时候,李沐春就已经想要尝试一二了,怎奈何一直都在打仗,能够休息的时间几乎很少,也只有现在能够找到些许时间来尝试。 挡住李沐春这支夏军前进脚步的便是眼下这条大河,这条河流并不是从北往南,而是从东向西,李沐春一看便知晓,再往前行军不用百里之地,便就是那熟悉的采涛郡了。 “没用啊,愧道祖还信誓旦旦的跟我担保会有作用的。”李沐春将河畔的一粒小石子踢进河中,一声咕咚落水声响起。 随着徐懿赶赴壁光,李沐春原本命令加快行军的脚步,但是整支军队已经在这采涛郡之前停留已有数月之久了,比起其他两地,他们已经朝前太多,要知道,一旦进了采涛郡,那么就已经可以威胁到那一座伏龙城了,两地之间相隔不足三百里地。 泸湛这个时候赶来,见到李沐春独自一人在河畔踱步,便走上前去说道:“少主,钱粮锱铢都已准备妥善,将士们也已经休整好了,就等少主下令了。” 李沐春点点头,再次将视线移到身前那波涛汹涌的大河河面之上。 “之前行军速度过快,我们军队已经与大部队脱节太多,按理来说他大申不可能不想办法出兵阻挠,可眼下采涛郡已经近在眼前,我军还特意在此扎营等他大申数月之久,可为何大申那边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李沐春有些不解。 泸湛再次汇报道:“奉少主之命,军中每天都会派遣上百位先锋兵向四周打探情报,得到的消息都是除去一些必有的据点以及关隘以外,大申并未有什么调兵的迹象,而且这次还是童智童勇两位将军亲自领兵前去,今日恰好回归,大申的布阵还是与之前没什么变化。” “还真是奇了怪了。”李沐春揉搓着双手,来回走动。 泸湛等了片刻,便问道:“那今日继续行军一事,还要不要办?” 李沐春思虑良久,考虑到众多因素,还是毅然决然的今日启程。 “要走,我们要尽快将采涛郡三县拿下,到时候依靠此郡的浑然天成的地理优势驻军暂为防守,等等另外两边的消息。” 泸湛这才笑着抱拳道:“这点少主不是可以放心了?这采涛郡百姓听到少主名字,还不广开门户,喜迎我军入郡?少主可是这采涛郡的英雄啊。” 李沐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好事,能减少伤亡那自然是最好。” 这位身穿绣袍的年轻将领不由得想起了当年。 初到采涛郡时,还未曾加冠。 再遇采涛郡时,已然快要而立。 时光飞逝往往带动的是景色变迁,这采涛郡在其郡守重新的整治之下,不知道会不会恢复往昔的盛大场面,还是一变再变? “初出家门才十八,如今都要三十了,想想看,在外十多年,转瞬即逝。”李沐春笑着说道。 泸湛立即提醒道:“是二十五,少主离着而立还早着呢。” 李沐春嘻嘻笑道:“不早了不早了,毛二十六,虚二十七,晃二十八,这不就快三十了?” 泸湛微笑着打趣道:“那照少主这样算,在下可以算四十岁了?” 李沐春轻轻拍了拍泸湛的胳膊,笑道:“开个玩笑,都还年轻都还年轻着。” “言归正传,此次渡河,工兵营那边建议使用渡船还是桥梁?” 面对李沐春提及军中之事,泸湛也立马正了正神色,回答道:“工兵营那边说,河水过于湍急,不利于使用渡船,他们建议是在河水较为平缓的地段铺设桥梁,先让我们过去一批将士。” 李沐春突然想起某事,说道:“这附近不是应该有一处渡口的吗?怎么样?可否在那处渡口乘船渡河?” 泸湛想了想,似乎那些归来探查的将士们好像并未与其说起在这周围有一处渡口,所以泸湛只是摇了摇头。 李沐春立即转身带着泸湛回了军帐,说道:“这走江湖的经验不就显现出来了?召集将士们,我们立即出发,由我在前方带路。” 泸湛领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支夏军就已经全部整理完毕,李沐春便独领一骑在前,泸湛跟在其侧后方,在军队之中与军队后方由童智与童勇分别看着。 李沐春并没有直着南下,而是绕了一段路程,约莫行军三天的样子,带领军队来到河畔一处灌木遮盖的地方。李沐春朝着后方挥了挥手,泸湛便将手举起,后方的军队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李沐春翻身下马,独自一人来到灌木旁,然后拨开一丛又一丛,便能见到一处稍显破碎的石板路,在这条路前方,便能见到一扇木门,隔着这道木门依稀能够见到里头的场景。 这里是一处渡口,还是早年李沐春与林一峰偷偷摸摸离开采涛郡时,那洋河武馆馆主付松给指的一条“明路”。 李沐春将头盔摘下搁放在腰间,走上前去敲响了那扇木门。 “稍等片刻。” 从那道木门之中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 李沐春也不着急,便站在门前等候,环顾四周,除去一些个灌木之外,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在其根部土壤蓬松,与周围的不太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特意种在此处的。 片刻,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少年,约莫七八岁。 原本要开口询问的少年见到来人穿着一身盔甲,便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李沐春便蹲下身子,笑问道:“请问这里还是不是那一座鸿淞渡了?” 这座渡口名为鸿淞渡,就是以紧挨着的鸿淞湖命名的。 在李沐春率先开口询问之后,那位孩童才略微壮起些胆子,先是作揖,然后回答道:“回这位将军的话,此处确实正是那座鸿淞渡口。”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李老先生在否?” 孩童听闻有些诧异。 “你认识我爷爷?” “哦?你是李老先生的孙子?” 孩童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回答道:“我叫李庆元。” “李沐春。” “将军还与我们同姓嘞。” 李沐春笑着与其握了握手,看了一眼屋内。 “能否让我进去坐坐?” 名为李庆元的少年脸颊一红,赶忙作揖道歉道:“既然让客人在门外站着,失敬失敬。” 李沐春微微偏头,一个年纪如此小的少年,在礼节一事上倒是像个小小先生。 李庆元将李沐春带至屋内,先让其坐下,然后就要去灶房煮茶,李沐春将其拦了下来。 “煮茶就免了,我还有公事在身,想要见见你爷爷。” 李庆元哦了一声,一路小跑向后房跑去,路上,那别在裤腰带里头的书籍还掉了下来,李庆元还慌慌张张的又跑回来将书籍捡起好好擦拭一番,这才又往后房跑去。 片刻之后,便有一位白发老翁在少年的搀扶下,扛着鱼竿腰间悬挂鱼篓走进屋内,其实那位老翁身形健硕,双眼有神,根本就不需要少年搀扶的。 见到老翁之后,李沐春立即起身作揖道:“又与老先生见面了。” 那位头发胡须花白的老翁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位身着轻甲腰间别盔的男子,突然间一个瞪眼,走了上来,双手抓住那位男子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之后,笑着说道:“这不是李秋后生吗?!怎么这次是这一身打扮?” 李沐春伸出一掌,“老先生坐下说话。” 两人落座之后,老人便让少年去灶房煮茶,就用自己珍藏多年的那一罐,与眼下这位十分投缘的男子可不会心疼什么的。 李沐春这次没拒绝,因为他也想尝尝,用这鸿淞湖水再加上老先生特地珍藏的茶叶泡煮出来的茶水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老翁名为李平庚,年轻时候是一位军中将士,只是后来不知怎地迷上了学术,又转头去读了书,在那墨香城还待过几年,年老之时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采涛郡,在这河岸边开了个渡口维持生计。 李平庚这个渡口怪的很,只渡有缘之人。 “李老先生,后生也就不拐弯抹角,坦白直言了。”李沐春说道。 李平庚伸出一掌,示意李沐春无需在意。 李沐春便接着说道:“想必老先生对于当今天下局势甚是关注,大申与大夏已经划分圣州而至,并且大夏依然举兵南下,且以兵至采涛郡前。” 老翁说道:“所以后生是参军了,想要借我这渡口好阻击夏军的脚步对否?” 李沐春摇了摇头,老翁便又问道:“错了?那后生来老夫这另有所求?” “非也。”李沐春笑了笑,“老先生猜对了一半,后生确实是要想借老先生渡口一用,只是。。。” “只是什么?”李平庚端起少年送来的茶水。 “后生所在军阵是那大夏,如今是要借助老先生渡口进入采涛郡,好往那伏龙城赶去。” 李平庚将茶杯端在嘴边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茶杯重新放在桌子上,又问道:“后生如今是那夏军将领?” 李沐春轻轻点头。 李平庚哦了一声,之前看到的邸报内容这个时候就全部能对的上了。 “远闻不如一见,大夏李将军还真英姿勃发吗,神武惊人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义者,天理所宜,民心所向 李平庚将桌上的茶杯拿起又放下,作为以前在大申既做过官又从过军的人,对于大申,少说还是有些情感的。以前的住址原本在那离着伏龙城不远处的乡县之中,在儿子从军战死沙场无人问津之后,便选择带着当时年仅一岁的李庆元悄然离开了那里,最后选择在这采涛郡定居下来,选择在这湖对岸安家,以渡船以及钓鱼谋生。 李庆元从小便嚷嚷着要从军,一直询问着自己爷爷的意见,只是李平庚一直未曾给自己孙子确定的答复,一直搪塞过去。 准许,但是又不由得想起大老远为自己儿子收尸时的惨样,不准,是因为看清楚了当下大申的境况。 对于这支一直从北即将要达到大申南部的夏军,这位老先生兼老将士其实内心是矛盾的,书中可没有告诉过他李平庚可以通敌卖国,但是面对如今这般的大申,这位老者又不得不思考,如此轻易便取得圣州大半江山的大夏,是不是真的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正好,作为大夏将领的李沐春今日坐在此处,也算是李平庚逼迫自己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做大申的子民,还是迎接新天地的到来。 “大夏,是个什么样的?”李平庚问道。 “先生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与先生心中所想相差无几。”李沐春回答道。 李平庚笑了笑,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心中的大夏是个什么样子的?” “猜的,也不知道准不准。”李沐春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李平庚也没再多问,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说道:“不知李将军需要多少支船只?” “能让我军一次过湖最好,军中赶造出来了十数支,如果老先生再借我十支,那便再好不过了。”李沐春也将茶水喝完,然后起身抱拳道。 “那便借你一支大的。” 说完,李平庚便招呼着自己孙子过来。 “去把那一面帆升起来。” 李庆平点了点头,然后便跑向屋里头。 李沐春笑了笑,又作了一揖。 之所以会来找一处看上去并不像渡口的小屋子借船,是因为早些年离开采涛郡之时李沐春便发现,这位辞官隐居于此的李老先生在这采涛郡的人脉以及势力似乎并不只是像他们爷孙居住的小房子这般小。 之前在春天渡与那位官员交谈之中得知,在这所有渡口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位隐藏极深的东家,这些渡口明面上是归大申所有,其实也是大申租借某位的。 这个背后的大东家,李沐春其实早就猜到一二。 李庆元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在这间渡口旁的小屋后,便是那鸿淞湖畔,能够十分清楚的听到浪花翻滚的声音。在离着小屋不远处便是几阶石台阶,台阶下只听停着几艘拴好绳子的小舟,在这岸边,还有一张好似从某支船上卸下来的船帆。只见李庆元蹦跳着将绑住船帆的绳子解下,这张船帆便随着湖边大风迅速张开。 “进入采涛郡,我相信贵军定然不会有所阻拦,还恳请李将军善待郡县之中的百姓。”李平庚作揖道。 李沐春立马将老人扶起,说道:“大夏从来没有进城掠夺百姓一说,我们军中存有钱粮,按照惯例,每攻陷一城,若有损害到其中百姓,必然会分出一部分用以补偿,这次采涛郡也不会例外的。” 老人笑了笑,“看来这即将到来的新天,还是一片晴空万里。” 李沐春想了想,还是问道:“李老先生肯否与我一同入郡?” 李平庚摆了摆手道:“这就免了,我跟庆平待在这里甚好,无人打扰,清闲的很。我打算等到庆平再大一些,就将其送往郡里学塾中去,让他多读几年书,以后。。。好在你们大夏,谋个一官半职。” 老人话里有话,李沐春自然听得出来。 “不必太过担心庆平的仕途,我相信,大夏自有安排。” 李平庚嘿嘿的笑道:“那便先谢过李将军了。” 随后,两人一同来到屋后头的湖岸旁,李沐春看向那扬起的陆地船帆,湖面上是雾蒙蒙的一片,湖水还算是清澈,比起之前初到采涛郡的时候要清澈不少。 “正就让庆平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李沐春问道。 李平庚转过头来,愣了愣,“此话怎讲?” 李沐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老人虽然文武兼备,但是终究还只是一位凡夫俗子。 “让他读书为官仕途,还只算是平淡一生?”老人有些不解。 李沐春苦笑道:“是后生没说清楚。” 李沐春摸了摸下巴。 “你孙子的天赋,可不只是能为官仕途,我或许可以。。。为其引荐一二,看能否送去某座书院去,就看老先生舍不舍得了。” 在刚刚见到这位少年的时候,李沐春便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是灵气与某种东西的结合,这种感觉,在以前还是练气士的是时候,李沐春在荷巧身上感受到的一样,只是深浅不同,但终究还是有的。 那是文运傍身,李庆平的前途可不能浪费于此。 李平庚眼前一亮,“哦?你小子还有这等实力?” 老人突然又眯起眼睛好好打量起眼前这位男子,笑道:“看上去就是一位武夫,难不成,李将军还另有身份?” 李沐春只是轻轻点头,并未泄露天机。 老人并未蓄须,但还是虚摸着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说道:“看来老夫眼光还真是不浅,你小子行啊。” 湖上,雾气被某种庞然大物正在缓缓破开,李沐春定睛看去,那是一艘艘客船缓缓穿过白雾朝这湖岸边驶来,看那一艘艘的个头,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登船。驶来的船只尽数出现之后,共有十多支,李沐春大喜,按照这个速度,绝对能在天黑之前将所有将士尽数运送到采涛郡内。 “后生再次感谢老先生出手相助,此等功绩,大夏定然不会忘记!”李沐春重重抱拳道。 老人却将李沐春抱在一起的拳头缓缓按了下去,笑道:“功绩就免了,老夫早就不干那一行了,要那些干什么?如果后生真的有心,还不如到时候给老夫整点好茶就行。”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自己腰间“金蚕”之中其实有好东西,只可惜都是酒,而眼前这位老先生出奇的又不爱喝酒,只爱饮茶,所以眼下只能先欠着了。 “算在庆平头上。”李沐春转身前去接应军队,进屋时说了一句。 李平庚笑着点头。 当日,夏军整齐的在湖岸边列队,有序的进入船中。 “这位老先生,是少主熟人?”泸湛问道。 “是的,之前离开采涛郡的时候认识的。”李沐春回答道。 “少主可知这位老先生身份?”泸湛又问道。 李沐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泸湛便解释道:“这位老先生可是大申唯一一位身兼文武两官职的元老,礼部尚侍郎以及越骑校尉。” 李沐春一愣,有些吃惊,他只知道与其结识的这位老人以前在大申文武两道都待过,可不知道同时身兼文武两职位。 “而且此人与师父也时常有书信往来。”泸湛又补充道。 李沐春闻言,在军队都在有序的上船之时,便又走到李平庚身边。 “还有事?”老人问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说道:“其实后生不叫什么李秋。” 李平庚气笑道:“当年就诓骗老夫是吧,小心我不借船给你们了。” “后生姓李名沐春,来自那座伏龙城。” 李平庚还摆了摆手,事到如今,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又不重要,不过这位老人突然之间又转念一想,来自伏龙城又姓李,好像就只有一家。 老人缓缓站起身,指了指眼前那位英俊的男子,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李涣的儿子?” “正是,沐春替家父向李老先生问好。”李沐春抱拳道。 老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嘴里一直轻声骂着。 “你辅佐大夏的事情,你父亲知不知道?大申知不知道?”李平庚问道。 “先前没有跟父亲说,但是事后家父知道之后,也默许了,至于大申,后生在战场露面不算少,应该也知道了。” “哎呀!你小子糊涂啊!你这样子,岂不是置你父亲于死地?!置整座镇南王府于死地?!你父亲如今身在伏龙城,要是大申知道了你贵为大申镇南王独子还为他大夏做事,这不就相当于坐实了你们李家通敌卖国吗?!”老人有些激动的喊道。 “这不是赶着去伏龙城,以防万一嘛。”李沐春尴尬的笑道。 “你呀!”李平庚有些被气到,立即又从屋内抱出一根用棉布包裹严密的竹筒,只有前段未曾包裹,留出了一个洞口。 老人从腰间摸出一根引线,然后插在竹筒后方,让李庆平从灶房拿来一根烧着的柴火,再将一个看似是煤炭搓成的球的物体从前方塞了进去,然后引燃引线,将竹筒前方对准岸边,待到引线烧完,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发燃烧着的火球射入湖面浓雾之中,众人能够十分清晰的见到在湖面雾中有一大团火花四溅而开。 “我将空闲的所有船支尽数调了过来,你小子,赶紧给我将军队送过去,至多在采涛郡休整个三。。。五天!然后立马发兵赶往伏龙城帮你父亲,知道了吗?!”李平庚教训道。 李沐春双手放在身后,连连点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遭受家长的训斥。 李沐春乘坐一艘小舟,要赶在军队所到之前提前到达采涛郡。 老人一直目送着小舟远去。 “好好打仗!输了老夫饶不了你!你跟你父亲都要一起回来拜访老夫!” “庆平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李沐春回过头来,没有答复,只是举起手竖起个大拇指。 “臭小子,这一点倒是跟你爹一模一样,什么事情都开得开!”李平庚笑骂道。 李庆平从屋中走了出来,来到自己爷爷身边,扯了扯老人的衣角,看着如此规模庞大的军队正在陆续登船,不由得问道:“那位俊哥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李平庚蹲了下来,拉住少年的手,指着远处,说道:“这位俊哥哥,是在做正义的事情,是能让天下百姓能够吃饱,能够穿暖的事情。” “你以后也要争取像这位大哥哥一样,救彼涂炭,以天下心为心。” “还记得爷爷教给你的那句话嘛?”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朗声读了出来。 “遏恶扬善,举直错枉,乃宽德之行也!”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郡 一艘小舟,破开奔腾的湖水,进入了到了较为平缓的水域。 李沐春放下手中木船桨,稍稍松了口气。 泸湛原本打算与其同行,但是却被李沐春拒绝了,如今战场上所有的焦点都是聚集在壁光那边,刚刚将军中谋士徐懿送走,仅仅靠着泸湛,两位童将军吗,再加上自己,总共四人要统管上万人的军队还是有些难度的,所以此次将泸湛留在了军队后方,自己则独自一人先到对岸好接应军队抵达。 李沐春看了一眼身边的水色,推断现在已经身处湖中央。在鸿淞渡过湖,湖对面的渡口可不在对岸,而是稍稍往左下角偏一些,好让过湖的船只不至于那么费尽,借着水流往下飘一些。 “看来那位湖君老爷这几年里真的有在改变了。” 李沐春笑了笑,捧起一把水,湖水清澈蔚蓝,完全没有大河流经那种黄沙泥浊之感。 当年在见过李沐春那一剑之后,可把这湖君老爷给吓得不轻,虽然说是遭人操控,但是清醒过来之后也只想推脱责任,李沐春不得不恐吓这位湖君,逼得他好好帮助郡守治理治理这几经波折的采涛郡。 李沐春挥舞着手中的船桨,在其手中越来越快,小舟便带起一条条水涟漪朝前方快速驶去。 不知道是不是隔得太远的缘故,这些月里,李沐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那种七境武夫的实力好像在缓缓流逝,在此期间,李沐春也多次给白元所在的城池写过信询问过,但是接到的回信都是白老本人并无大碍,只是最近休息打盹的时间长了些。李沐春也就没有多想,而是叮嘱白老好好歇息,注意身体保养,白元有的时候还能亲自提笔回信,这就更打消了李沐春的顾虑。 只是这种力量流逝的感觉,让李沐春始终怀揣着一种不安。 等到小舟靠了岸,李沐春用木浆一撑,用手抓住岸边那个木柱子,将小舟拉近岸边,然后将绳索牢牢栓紧,便上了岸去。 李沐春并没有往李平庚安排的那座渡口上岸,而是选择了之前自己偷偷离开采涛郡之时选择的那处无人经管的小渡口。这里,人烟稀少,渡口对面的街道上也只有零星几人过往,街对面的店铺也是寥寥无几。上岸的地方位于柴桑,不由得让这位年轻男子又想起了当年见到的那条破烂的街道。 在被道祖带去九守道州的时候,李沐春也问过道祖,只是后者并未为其点明,只说是有人为他李沐春设置的一道心境关隘,至于是谁,道祖也没道出,说有些事情,走着走着,便也水落石出了,以三教祖师眼下这种境况,有些东西确实不好道出,否则可能会以此失去短暂待在这人间的资格。 李沐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接待军队渡湖。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这位年轻男子身上,有的甚至一路跟着,李沐春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将这一身轻甲给脱去了,等到注意到这件事情后,已经引来了麻烦。 “前面那位,请留步!” 李沐春转过身去,是两位身穿官服腰间佩刀的男子叫住了他。 街上有人报官了。 李沐春苦笑一声,这采涛郡百姓的警惕性还真不小,知道眼下正值战争,唯恐有敌军渗透。 但是没办法,你们现在是只见到了一位李沐春,不久之后,还有得你们吃惊的。 “两位官爷,有何事啊?”李沐春抱拳道。 那两位官差打量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几眼,在其身上也没见到一些象征身份的物品,本想带回县衙询问一番,但是又害怕来人是大申的某位将军,那到时候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知将军从何而来,又往何去?”一位当差的抱拳问道。 “二位是看我没带一兵一卒出现在这柴成,所以有些怀疑?”李沐春问道。 “自是不敢!” 两位当差的对视一眼。 “只是眼下正值战事,各地加紧严防,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将军不要见怪。”两位官差抱拳道。 李沐春默默称赞,这一代衙门当差的倒是会为人处世多了,不像前些年那样,一言不合就要逮人。 “要不这样,你们去通知郡守大人,就说是一位李姓小友,等到你们郡守听过之后,自然事情就清楚了。”李沐春说道。 两位官差犹豫一番,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眼下这事交给郡守处理,好像是最为妥善的选择。郡守比起自己,可是见过不少大官,想必此人能够说出要见郡守,多半也不假。 “我就在这一块走动,不会跑远的,等到你们郡守接到消息回信之后,我再离开。”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人又不敢抓,所以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 待到那位年轻将领走远之后,两位当差的这才想起对方见面未曾出示将令,按照大申律法,凡是将官文官单独在外,需要查验身份地方应当主动出示象征身份的将令或者官令。等两人回过头想要再寻那位年轻将领之后,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将此事上报给郡守大人,交由其定夺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 两人随即返回了衙门。 来到柴桑较为人多的街道上,有一袭青衫头戴帷帽在人群中穿梭。 李沐春在摆脱那两位官差之后,立即换回了自己那一身衣物,思来想去,还是买了一顶帷帽戴上用来遮掩面容,之前那一顶早在第一次天外天仙人的那处谷地就已经损坏了。 青衫男子走过一面竖长的银镜之前,不由得稍作停步。 比起之前较为稚嫩,才刚刚成年的自己,当下这个李沐春,身子骨要夯实很多,原本穿着还有些宽松的青色长衫,如今再穿在身上,倒是显得刚刚好。 反观四周,李沐春不得不佩服那采涛郡郡守廉明有的治理能力,真不愧是被全郡上下称作“老爷”的男人。 以前的柴桑,哪能见到街边满是吆喝,店铺排满街道的画面? 李沐春也只是略作欣赏,不敢过多停留,眼下第一支过湖的军队应该快要上岸了。 走在街道上,即使是已经换了一身行头还遮掩了面容,但难免还是引来了一些个女子的好奇心,有的甚至还上前搭讪。 “这位公子走的如此匆忙,可要租借一辆马车代步呀?” “公子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采涛郡吧,如果不嫌弃,小女子可以带公子四处转转。” 李沐春有些烦闷,你们一个个都是神通眼?小爷都裹得这么严实了,你们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青衫男子直摆手,然后一边后退,借着一批过往的人群,一下子钻了进去吗,在街道上成堆的人群中换来换去,这才摆脱了那些个姑娘们的“热情待客”。 李沐春略微掀起帷帽,抹了一把额头,却见到一位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看着自己,双眼都已经看迷瞪了,就连手上苦死苦活向娘亲要来的糖葫芦瞬间失色的几分。 “小妹!怎么样?” 在另一边,有一位年轻女子朝这边喊道。 一直没见到小姑娘回应,只是在见到她那眼神以及手中的动作之后,那位年轻姑娘便穿过人群直直朝青衫男子这边走来,在其身后,还有跟着的好几位姐妹。 李沐春心想坏事了,立即撒腿就跑,只是那些个年轻姑娘紧追不舍。 “这没了修为,就连障眼法都做不到,原本以为没什么,现在看来,还真是碍事不少!” “这采涛郡的姑娘们都没见过男子吗?怎么都这般德性?!” 男子肯定是见过,但是长成像你李沐春这样的男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柴桑县的街道似乎是进行过重建,导致有些道路李沐春并不怎么认得,倒是那些在这采涛郡土生土长的姑娘们竟然会晓得绕路堵住李沐春去路,在前后各有夹击的情况下,青衫男子没有办法,只得纵身一跃上了一间阁楼顶,然后沿着房屋奔跑。 好在有惊无险,再次摆脱一批“追兵”之后,李沐春也顺利到达了那一条大渡口处。 刚好,一条渡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条客船,正渡湖而来。 李沐春环顾四周,摘下那顶帷帽,环顾四周,选择了一处较高的地方跳了上去,等待客船靠岸。 “这样子突然拜访,会不会让郡守大人大吃一惊?”李沐春笑了笑。 嘭的一声巨响,客船靠岸,船板一开,已经排成队伍的夏军整齐划一的从船上走了下来,那在渡口干事的脚夫都还没反应过来。 李沐春从高处跃下,衣物已经换成了那一套轻甲。 “少主。”泸湛抱拳道。 “这一船来了多少?”李沐春问道。 “五百有余。”泸湛说道。 李沐春立即下令,先将这座渡口占领,然后将剩余的将士们安排在街道之上,靠近渡口的街道都要先占下,至于向县内进军,等郡守那边来人了再考虑。 靠岸客船一艘接着一艘的靠岸,因为这一支夏军来的太过迅速,导致采涛郡之内的守军根本来不及防备,等到有百姓朝衙门报官的时候,这柴桑县令起先也是不信,但是在接到接二连三的有人报关这才不得不立即书信一封,命人火速送往那座郡守府。 夏军就这样占据了渡口以及周边的街道,李沐春正在朝那座衙门走去,就等着采涛郡郡守的信纸一到,到时候,就能够真正的赶往那座伏龙城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美目扬兮 随着大夏士卒陆续在柴桑一处渡口上岸,周围一大片街坊迅速紧闭门窗,店铺关门营业,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街市一瞬间变作万里空巷。 泸湛看着这场景,忍不住苦笑道:“大夏这一路行军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李沐春也笑道:“你知道大申那一帮文官在邸报上添了多少油盐酱醋,早就见怪不怪了。” 童勇环顾四周,倒是有些气愤,便是骂道:“这帮家伙,真是令人心寒!” 童智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说道:“可以理解,这越靠近伏龙城的地方对于我们大夏应该是曲解越深才对。” 童勇哼了一声,抱拳朝着李沐春说道:“主将,还请让在下带兵卒数十人,先去将那衙门占了去。” 李沐春摇了摇头看,直接是拒绝了童勇的这番提议。 “童将军莫急呀,我们现在先按兵不动,等到那位郡守老爷露面了再说。如果我与这位郡守老爷聊得好,那么应该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顺利进入这采涛郡去了。” 童勇这才略微点头。 上万人的军队,单单挤在一个渡口处,就算是加上最近的街道与小巷,也不够容纳这么多人的。 李沐春便让人先将送人的那几艘客船拴好在渡口处,然后让大部分将士都留在了船上。 时辰从朝阳一直等到正午,李沐春坐在一处桥墩上闭目养神,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远方的街道,那里正有一架马车从街道另一边疾驰而来,扬起一路沙尘。 “终于是来了。”李沐春站起身子,给了一旁泸湛一个眼神,然后走向街道。 马车在渡口处停下,还未等同行的佣人从车夫一旁跳下来为车厢掀开帘子,自那车厢后方就有一位男子自行跳了下来。 李沐春看去,过了十多年,这位郡守老爷廉明有经历过那一场大病之后,是要比起之前见到的画像要憔悴许多,但是好像也就憔悴这么一点了,十多年,容貌一点没变过。 廉明有在见到那位长相实在是太过熟悉的年轻男子之后,立即迎了上来,作揖道:“让将军久等了,实在是因为从如清赶往这柴桑路途稍加遥远,所以才耽搁了这些个时辰,还望将军赎罪。” 李沐春笑了笑,将这位郡守老爷扶了起来,微笑道:“郡守大人怎地过了这么些年,就与我客气了这么多,后生还有些不大习惯了。” 廉明有说道:“瞧将军这话说的,无论什么时候,我也要对将军恭恭敬敬的,一来是将军乃是我廉某甚至整个采涛郡的大恩公,二来。。。如今后生贵为大夏将领,这些个举止言行是应该的。” 李沐春苦笑一番,然后寻了一处最近的茶铺伸出一掌,说道:“借一步说话?” “甚好甚好。”廉明有说道。 原本那同行的车夫与佣人也要跟上,却被廉明有一个瞪眼,便老老实实等在原地了。 这间开在路旁的茶摊并没有大门,就放着一个高木柜做前台,前方摆着几张桌椅,在刚刚见到夏军登岸,掌柜的便立即让下人们收拾好了东西,赶紧跑路了去,所以如今就留下这么一个空荡荡的茶摊。 李沐春与廉明有找到最近的一张座椅坐下,李沐春想了想,还是从腰间的“金蚕”中摸出一坛子酒和两个杯子,递给对坐的郡守一支,然后掀开酒坛,双双倒满。 “原本想拿一坛采涛酿来招待郡守老爷,但是想到郡守老爷在这采涛郡待了这么几年,一定都喝过了不少,所以后生选了大申北方的一种春酒来让郡守老爷试试。” 廉明有见盯着桌子上自己那一支杯子中的酒水,酒水微微泛绿,略带一股竹子的清香。 这位郡守老爷环顾四周,看了看自家那两位佣人,又看看屯兵在渡口大夏士卒,用一只遮掩在嘴边,凑近了眼前那位年轻男子轻声说道:“我说恩公呐,这是个什么情况?” 李沐春说道:“就如郡守看到的那样啊。” 廉明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不禁点了点头,这酒水好像还真不错。 “恩公你这真是吓了我一大跳!突然之间成百上千的大夏士兵渡湖来到采涛郡,如果不是恩公代军,我这当郡守的毫无防备,让那大申知道了,必然要人头落地的。” 李沐春也抿了一口酒水,行军途中,本就不能饮酒,但是今日为特殊情况,小喝一些无妨。 “让大申知道了又何妨,其实我此次让军队在渡口处暂歇,其实就想问问郡守大人的想法到底如何。”李沐春笑道。 廉明有眯着眼睛,一把将杯中酒喝光,抹了一把嘴,叹息道:“恩公这话说的,我这当郡守的还有的选吗?当初采涛郡变作那样大申都没管,这次恩公说要我这采涛郡,我还能不给吗?” 李沐春摇头道:“我们双方都不想出现什么伤亡,采涛郡的百姓也好,驻扎的申军也好,都是希望和和平平。我军只是经过采涛郡休整几天,立即就要赶往那座伏龙城了。” 廉明有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采涛郡的百姓,因为看多了来自伏龙城的官报,好像对大夏。。。有些误解,这事可不好办的。” “好办。”李沐春说道,“怎的就不好办了?” “恩公可有应对之策?”廉明有问道。 “不知那位湖君老爷如今身处何方呐?”李沐春问道。 “不还是住在自己那座水府之中吗?” 廉明有忽然恍然大悟。 “恩公是想靠着那湖君以及我这郡守的影响力为大夏正名,然后再加上恩公露面,这样一来就定改变这采涛郡百姓对大夏的看法了。” 李沐春竖起一个大拇指。 “郡守老爷果真聪慧,一点就通。” 廉明有立即起身,抱拳道:“那我立马就去准备!” 李沐春却招了招手,让这位郡守老爷坐下。 “后生还没问完呢。” “恩公但说无妨。” 在这之后,李沐春又向廉明有问了郡县中军队驻扎地以及这地衙门的位置,聊过之后,廉明有并马不停蹄地坐车回了自己府上,李沐春便带领军队入了郡县,先是拿下了郡县之中申军驻扎点,然后便是命令泸湛带了几十人将县上的衙门都占了去。 花了三天时间,夏军便将采涛郡三县尽数占领,一部分大申士卒不肯归降,大夏也不屈人之威,送了好几艘小舟,让他们坐船去往那伏龙城中。为了避嫌,只有李沐春私下里住进了那座郡守府中,泸湛童智童勇其余士卒便在据点之中驻扎。 晚餐间,廉明有上了一大桌子菜,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与李沐春二人对坐。 廉明有将二人酒杯斟满,笑道:“上次恩公不跟我说一声便自己跑了,今日是不是得先自罚三杯。” “当年那是郡守老爷太过热情了,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话是这么说,但是李沐春还是连提了三杯。 “这次怎么没见那位道长恩公?”廉明有问道。 李沐春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嘴中,这红烧肉烧的已经入口即化,且油而不腻,很快便沿着其舌头滑了下去。 “道长,自然是回道州去了,期间发生了一些小变故。再者我又参军,道长再跟着来,多少是有些不妥的。”李沐春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廉明有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廉明有那本就一般的酒量此时显得不太够看,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了。 李沐春端一杯酒,看向那位摇摇欲坠的郡守老爷,又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就喝到这里,我还得去拜访一位朋友,郡守老爷就好好休息吧。” 李沐春衣袍一阵,浑身酒气尽散而去,将那位已经趴在酒桌上的郡守扛去床榻上,替其盖好被子,便推门而去了。 刚出门,便见到郡守府上的那些个女姑娘们围在离着郡守房子不远处的假山下聊着,在看到话语中的那位男子走出屋子,一个个便站直身子,特别是见到那位男子将目光投了过来之后,更是坐立不安,一个个用手指挽着一梢发丝,扭扭捏捏。 李沐春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一声,便来到这群姑娘面前,说道:“你们老爷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半夜如果有什么不适,你们还得好好照看才行。” 姑娘们直点头。 “我还有些事情,如果你们夫人或是老爷起来了问道,不用等我,今夜不一定回来。” 姑娘们还是只管点头。 李沐春是交代完了,但是眼前这些姑娘们听进去多少,自己就不知道了,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女子从廊桥那边走来,李沐春见到之后,立即抱拳道:“见过郡守夫人。” 郡守夫人名为万希,是来自那座柳明城,早些年在廉明有出差柳明城的时候认识的,然后便嫁了过来当了这郡守夫人。 万希施了个万福,笑道:“恩公不是在与明有喝酒吗,怎么自己先出来了。” 李沐春微笑道:“郡守大人他不胜酒了,已经睡去了。” 万希掩嘴偷笑。 “恩公若是有公事傍身,妾身就不耽搁恩公了。” 李沐春抱拳,随后离去。 在李沐春走后,那一群姑娘们立即围住这位郡守夫人,七嘴八舌的问着,这是哪家的公子,身份如何,有无伴侣。 万希只是点了点这些姑娘们的额头,笑道:“你们呀,就像一个个没见过男人一样,怎么,都看上这位李公子了?” 年轻姑娘们相互对视,难掩心中喜悦。 这世间,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就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霞光万丈 李沐春在入夜时分走出郡守府,换了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服,并没有穿上自己那一身青衫。 如今的采涛郡可没有宵禁这一说,比起之前,如清这条街上不知道灯红酒绿了多少,以前那些个隔三差五才开门一次的有名景点如今也都四季常开门,广迎天下来客。 李沐春走走停停,在一些个店铺前驻足观望,这采涛郡用来把玩的精美小玩意还真不少,大部分都让李沐春差点就要花钱去买,其中有一块水绿色的玉佩,样式是一支玉瓶,原本李沐春还不太怎么在意,只是无意间瞥到在这块玉瓶样式的玉佩上竟然还有细小的雕纹,就刻印在瓶身之上,这等细致入微的工艺,在这郡县之中可不太长见。李沐春在这家店铺门口站了许久,挑挑选选,拿起一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能将一样收入囊中,这一举动倒是引来那位店家掌柜的目光,就这么一只盯着这位带着帷帽的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在寻找良机的扒手。 本来都已经走到了街尾,这位黑衫男子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返身再次来到那家店铺前,将那块玉佩收入了囊中。 买过之后,李沐春看了一眼天色,尚晚,便不再停留,径直走向了一处地方。 洋河武馆,依然还是好些年前那样,也就是门前的那块牌匾可能换了一个较大一些的牌子,让人重新提了武馆这四个大字,这次没能再见到有人在门前清扫,于是李沐春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 “请问有人在吗?” 连敲了几声,最终才听见一位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太耐烦。 “谁呀?我们武馆已经打烊了,已经不接客了,要想拜访武馆或是想要学武的,明日再来吧。” 即使这样说了,那门外的敲门声依旧不停,男子便有些气愤了,放下手中的木箱,来到门前开门,见到那位头戴帷帽,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不由得说道:“我说这位公子,我们武馆都已经打烊许久了,怎么还敲门呢?” “改日再来吧。” 说罢,男子就要将门重新关上,可是被门外那位男子伸手拦下。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门内年轻男子便使劲拉门,却不曾想,任凭自己如何使劲,那一扇被门外男子伸手挡住的木门竟是纹丝不动。 “这位兄弟,别这么着急嘛,我是来找你们馆主的。” 门外那位黑衫男子终于开口了。 “馆主已经歇息了。”年轻男子见拉门如何都拉不动,便是收回了手,揉了揉,刚刚使劲还把自己拉疼了。 “禹龙,是何人来我武馆呐?” 从屋内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正是这洋河武馆的馆主付松。 名为禹龙的年轻男子便回答道:“是一位公子,说什么都要见馆主你。” “见我?” 付松原本是找了一瓶酒提着就要回自己房间小酌一杯,这些年,那位湖君老爷变好了,那位郡守老爷也是一夜之间康复,采涛郡这十年来可谓是蒸蒸日上,就连他这武馆习武的人都多了不少,银子自然也就赚了不少,如今付松喝的酒,都从那几文钱半斤的烧酒变作了偶尔还能喝上那么几两甚至半斤的采涛酿。 “先让这位公子进来再说,把人家挡在屋外算什么。” “你去干自己的活去。” 听了付松的话,禹龙点了点头,便不再阻拦,重新抱起木箱朝着另一边走去了。 付松将酒坛子放在地上,抱拳道:“不知公子这么晚要见付某,可是有什么事情?” 黑衫男子笑了笑,将帷帽摘下,悬挂在背后,抱拳道:“不知馆主可还认得我?” 付松眯起眼睛依靠府上灯火看去,见得那男子十分俊秀,在看清那位男子的脸庞之后,先是一愣,然后一个哆嗦,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是抱拳行礼,还是跪下最好。 最终付松还是抱拳躬身道:“草民付松,见过少王爷!” 李沐春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了推付松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屋内。付松立即心领神会,提起地上的酒坛就给李沐春带路。 来到那间熟悉的屋子,付松让李沐春先坐下,然后从饭篮里头将今日备好的下酒菜拿了出来,又挑了两个大碗,分别倒满。 “少王爷大驾光临,付某这武馆真的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少王爷见谅。” 李沐春摆了摆手,示意让付松落座。 “近十年不见,付馆主还是那般劲骨丰肌,丝毫不见颓态,看样子,付馆主这一身武艺倒不是某些人那般花架子啊。” 李沐春笑着提了一杯,付松连忙端起酒迎了上去。 “少王爷过奖了,付某也只是天天训练不懈怠而已,可没有少王爷说得那么神乎其神。” 李沐春放下酒碗,问道:“不知道馆主这武馆如今规模如何了?” 付松回答道:“托少王爷的福,现已有分馆一家,学徒上百,生活改善得多了。” “甚好甚好,那我得恭喜恭喜付馆主。” 两人酒杯相碰,酒花四溅。 “长话短说,其实今日已经是我第二顿酒了,特殊情况,不能多喝,还请付馆主见谅。”李沐春说道。 付松立即放下酒杯说道:“不打紧不打紧。” 李沐春便问道:“付馆主这几年未曾去过伏龙城?” 付松一听,挠了挠头,尴尬道:“少王爷是给了付某机会,但是付某觉得,伏龙城那样的大地方,我这种乡下人进去可能真呆不惯,而且还是去那座李王府谋差事,像那样的王府,府上应该都是些能人,付某这三脚猫功夫,怕不是只会耽搁事,所以就没去。” 李沐春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道:“伏龙城没馆主想的那样好。” 随后,李沐春正了正神色,将一块令牌放在了酒桌上。付松看去,便笑道:“少王爷莫不是又私下替王爷办差事了,是有什么事情要付某相助的尽管说,只要是付某和这洋河武馆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脱!” 李沐春又将那块令牌翻了个面,指了指,付松又看去,差点没将下巴拉下来。 “这这这。。。” 那个令牌上意料之中的申字没有出现,倒是那一个大大的夏字格外引人注目。 “少王爷你这是?”付松立即站起身来。 李沐春伸手虚按几下,示意稍安勿躁,解释道:“既然我已表明身份,付馆主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付松现在哪里敢问哪里敢说呀,少王爷您如今身处大夏,要是问些大申事情,恐怕惹来您不高兴,要是问这些个事情的因果,自己听了又有什么用处?所以他付松选择一言不发,缓缓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也就与付馆主坦诚公布了,虽说如今采涛郡百姓对于我们大夏似乎有着不小的误解,但是我们可以凭借郡守老爷以及那位湖君老爷,从而改变采涛郡百姓对我们大夏的看法。现如今,采涛郡已经被我军拿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兵发伏龙城。相信不久之后,这大同圣州,就要改天换地了。”李沐春缓缓说道。 付松只感觉头晕一阵,这一条条消息“如雷贯耳”,让其一下子难以接受,虽然之前在一些邸报中看过类似的消息,但是大申写的东西还没有这么严重过。 “所以,如果付馆主有想法,可否加入我们夏军?” 此话一出,付松神情便凝重起来了,原本夹起一粒花生,还没夹稳,花生米从其筷子中溜走了。 “不急,付馆主可以好好考虑一番再作答复,我军还会在采涛郡等上一段时间。”李沐春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少王爷请留步!” 付松叫住李沐春。 纵观天下大事,谁人不知大申气数已尽,只是那些邸报之中语气甚硬,扬言大申只是隐忍,并未大势已去,并且由国师刘捷亲自领军,已经去往涵山阻击大申南下脚步。他付松当然也从一些小道消息或是百姓们闲谈之中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再加上这些年来武馆的人鱼龙混杂,付松大抵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来自那座伏龙城镇南王府的少王爷都已经加入夏军阵营,那么反应出来某些事情,也就不用多说,懂的自然就懂,所以此次付松便不再犹豫,直接是下跪抱拳道:“付松愿为大夏事业尽显绵薄之力!” 以前的大申已经不复存在了,民心所向的是近在眼前的大夏。 他付松只是稍显愚钝,但不是无知,更不是没有远见。 李沐春倍感意外,紧忙将付松扶起,再三问道:“付馆主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既然大申已然留不住人心,那么加入大夏便是大势所趋,付松愿意跟随少王爷,迎来那一片新的天地。”付松缓缓说道。 李沐春笑了,拍了拍这位早年在从军途中一路碰壁的中年男子,当年不去伏龙城现在想想是对的,当下选择加入大夏,也是对的。 “那好,付馆主明日可去如清城西当年大申军队驻扎的据点处,找到一位叫做泸湛的将领,与他说你是我推荐来的便可。至于馆主武馆这些学徒,就劳烦付馆主好好安排一下了。如若有想参军者,一缕接待,若是不想参军的,也有补助,一人五十两银子,去留随意。” 付松又是重重抱拳道:“我替这武馆诸位,谢过将军。” “等到我军攻破伏龙城,至于是想继续留在军中做事,还是回到采涛郡继续经营武馆,付馆主倒是可以自行选择,大夏绝不阻拦。” 说完这些,李沐春在付松的陪送下离开了洋河武馆。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发亮,李沐春环顾四周的街道,感慨万千。 从拒虎城一路打到这采涛郡,真是三年又三年。 “也不知道立新那边怎么样了。” 天边,有一抹朝阳升起,赤红透过云层,不久后,便是霞光万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湖君老爷借点钱 直到清晨,李沐春也没有回到郡守府中,而是随便找了个半夜还开着门的客栈简单住了一晚,这些天里,李沐春越来越能感受到莫名其妙的疲惫敢以及那种力量流逝的感觉。 黑衫男子握了握拳头,重新戴好帷帽,在天空刚刚破晓之时,便出了客栈去。 今日,李沐春自然是想要去拜访一番那位湖君老爷,如今的采涛郡大变天,跟着改变的还有那位湖君老爷,采涛郡的百姓在知道之前采涛郡那事跟湖君仰从有关之后,采涛郡三县之中凡是有供奉着这位湖君雕像的地方都被人尽数搬了出来,当场砸碎而去,即使是那座湖君庙也未曾幸免于难,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砸了个稀烂。 今夕可不同往日,李沐春不得不认同当年自己那番“恐吓”是正确的,光从之前来时鸿淞湖水看来,这位湖君就已经为这采涛郡干了不少好事,李沐春在一路上还听说,在当年那事结束之后,湖君仰从为了给采涛郡三县百姓赔罪,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法术,在接下来的好几年里,采涛郡都是风调雨顺,就连粮食的收成比起采涛郡最为繁盛的时期竟然还要高出好几成,所以当下,那些个消失殆尽的湖君雕像又陆续立了起来,小到一处石柱上雕刻,大到单独一尊,前放放有几尊香炉,供百姓上香,而那一座湖君庙,在郡守廉明有的帮助下,也重新盖了起来,并且规模比起之前那个小庙要大上不少,完全可以称作小殿也不为过。 李沐春乘车来到先前那座湖君庙前,面对焕然一新的庙宇,李沐春走了进去,庙里,两边是画像,都是那湖君施法或是亲自莅临县城之中的模样,然后在庙宇最中间,便是树立着一尊高大的白玉雕像,只见雕像上的湖君仰从单手持枪驻地,另一手便是捧着一支净瓶,李沐春一看就知道这座雕像一定是郡守廉明有花费了大价钱请了专人设计雕刻的,面部表情活灵活现,动作庄严威武。 “形象倒是好了不少,也不知实际做事如何。” 李沐春从腰间“金蚕”之中取出三根松香,点燃之后,分别插在每一尊香炉之中,然后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几句,又看了看身前这座雕像,转身出了殿去。 黑衫年轻男子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湖边,岸边有一垂柳,长条垂入湖面,在徐徐清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带起阵阵涟漪。 李沐春凑斗笠摸出几枚铜钱,然后用特殊的纸张包裹之后,将其扔入水中,便在岸边静静等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在黑衫男子身前不远处的水面上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从中浮现出一位白色头发的男子,一身蓝绿色长袍,腰间挎刀,一只手扶在刀把上,在见到岸边那位男子之后,气氛的说道:“哪里来的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里已经去除掉这些习俗了吗?赶紧收回去。” 那名男子便将那一包铜钱丢回了李沐春的手上。 李沐春拿着钱袋,笑问道:“什么时候改的?” “当年那位大剑仙前辈走了之后,我们湖君大人就已经将一切旧习俗给废除掉了,这好不容易治理好的湖水,可别在你这里给整坏了。” 李沐春哦了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当年那么一吓,这位湖君还真怕着了。 “敢问尊姓大名?”李沐春抱拳问道。 “水侍濮力。”男子自报大名,“看来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乡人了。” 濮力笑了笑,自从那位前辈因为某些原因招惹了外乡来的那位大剑仙以及那位道爷身死道消之后,他濮力正好就有了机会,这些年替湖君老爷东跑西跑,那是赚够了名声,不说家喻户晓,最起码见到个人都能叫出名字来,也算是小有名气,而眼下这位男子既不知道废除的旧习俗也不认识濮力濮大爷,那不妥妥的外乡人一个嘛。 “原来是濮水侍,久仰久仰。”李沐春说道。 濮力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位外乡来的男子,身板还不错,就是戴着帷帽看不清相貌,于是濮力便想要用法术看清楚眼前男子的长相之时,那位男子却突然说道:“不知如今湖君大人是否在萍兴水府,濮水侍能否帮我引荐一二。” “你要见我们水侍老爷干嘛?”濮力问道。 “自然是有事相谈,还请濮水侍通融一番。”李沐春依旧抱拳道。 濮力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回答道:“你先在这等候一会,待我去禀报湖君老爷。” “那还请濮水侍快去快回。”李沐春笑着招手道。 濮力瞥了岸上男子一眼,有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过虽然是这么想,但腿脚功夫还是不敢怠慢,既然是与湖君老爷有事相谈,万一是什么大事,自己要是给耽搁了,那么这些年来的功绩不久全部白白浪费了嘛。 一入水中,濮力身形便加快了好些,直直的朝着那座水府游去。 水府依然是那般规模庞大,当年湖君仰从为了躲过那位年轻道人的通天法术,不惜依靠了整座水府积攒的水运从而自保,使得看上去贝阙珠宫的宫殿如今暗淡不少。在这十年间,湖君仰从首先就是致力于修缮水府工作,直到如今,还是未能将其恢复如初,想当年,那可是承载了整片鸿淞湖水运的府邸。 大殿之内,湖君仰从刚刚修缮完了一条湖底的地漏缺口,正坐着闭目养神,想着稍微休息一番,这个时候,水侍濮力刚好回到水府之中,在询问看守殿门的虾兵之后,犹豫再三,还是以心声将此事禀报给了湖君。 仰从缓缓睁开眼睛,难掩疲惫神色,这些年,自己这个湖君当得可比某些王朝的天子还要忙,先是每天要亲自游一遍鸿淞湖,查看哪里有当年留下的地缝,然后便是炼化一些山上灵石,使用他们这些人间小神特有的秘法,为水府积攒一些个水运从而修缮。能够真正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时间还真不多,仰从主要还是怕不知道那位剑仙什么时候会回一趟采涛郡,要是自己某天懈怠了,又刚好碰到那位剑修途径此处,那不是着急给自己头颅送出去嘛,所以仰从决定先努力干那么几年,将这鸿淞湖整顿好之后再享福,这样一来,就算是那位剑仙到访,自己也有可说的一面。 濮力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仰从倒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以心声回应道:“进来吧。” 大殿门一开,濮力便走了进来,然后说道:“水侍濮力见过湖君大人。” “说吧,何事?”仰从一只手撑着脸颊。 “有一外乡男子求见湖君大人。” “外乡男子?” 仰从稍微坐正了身子,又问道:“此人可穿着一身青衫?” 濮力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那人一身黑衫,头戴帷帽,说是有事情与湖君大人说说。” 仰从犹豫了起来,他可没精力去见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如果此人是那位剑仙,就不太好说了,他不想赌,也不敢赌,所以立即起身以水法瞬间将自己转移道水府外,吩咐道:“你不必跟来了,我亲自去见见那位。” 濮力领命,也是出了殿去。 仰从施展水法可比濮力要快得多,再说了,作为这片鸿淞湖的水君,这一大片水域可以说都是自己的辖境,所说瞬间转移需要花费不少的灵力,但是还好,所幸濮力说那位男子身在湖君庙外,仰从无论从哪儿转移到湖君庙,都是不需要花费灵力的。 仰从先是只露出一个头浮出水面,见到岸边那位男子正站在那里,打量着鸿淞湖水面。 看着不像啊,仰从在心里盘算着。 “湖君老爷竟然到了,为何不现身呐?”岸边的那位黑衫男子笑了笑。 仰从立即从水面窜了出来,来到岸边,先是打量黑衫男子几眼,然后在考虑是否施展法术看看这位男子的容貌,正要动手之时,却见那位男子竟是将自己的帷帽给摘了下来。 仰从一看,腿脚有些软,立即躬身作揖道:“在下仰从,见过剑仙老爷!” 李沐春挠了挠头,说道:“湖君大人可不必行此大礼。” 眼见仰从保持那个姿势依旧不敢动弹,李沐春无奈只好将其扶起。 “剑仙老爷,你可好好看看啊,这鸿淞湖多清澈,老爷你可以去那采涛郡任何地方打听打听,这些年我保证采涛郡百姓过得那是风调雨顺,绝对没多下一滴雨,也绝对没少下一滴雨。。。” 面对仰从突如其来的滔滔不绝,李沐春只得苦笑道:“湖君大人的所作所为,李某都看在眼里。” “干的不错,这才是一个湖君应有的样子,看来湖君大人当年是将李某的那一番话听了进去的。” 仰从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小命是保到了。 “剑仙老爷不如去我那水府落落脚?好让在下尽地主之谊。”仰从说道。 李沐春摆了摆手,“贵府就先不去了,此次前来,是要求湖君老爷办两件事的。” 仰从一听可不乐意了,“剑仙老爷这是什么话?我仰从何德何能能让剑仙老爷求我办事?老爷不妨直说,如果是仰从能够办到的,定当为剑仙老爷安排妥当了。”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便直接了当的说道:“如今天下局势,湖君大人应该清楚吧?” 仰从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沐春便继续说道:“如今我身处大夏阵营,但是因为靠近这伏龙城,采涛郡百姓的思想可能受到那些篡改过的邸报影响,对于我们大夏误解颇深,所以此次前来想要依靠湖君大人来正一正这采涛郡百姓对于我们大夏的看法,此事我先前已经与郡守大人打过招呼了,不必担心这点。” 仰从想都没想是直接答应了下来,如今大申大势已去,天下人人尽皆知,仰从早就想过要不要投靠那大夏去了,如今倒好,天赐良机,所以答应下来便是顺理成章。 这点倒让李沐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继续说道:“那么这第二件事,便是想要向湖君老爷借一些山上灵石。” 听到借钱,仰从就有些哑巴了,这些年为了修缮水府,哪还有多余的灵石存留。 仰从搓了搓手,表情有些为难,说道:“剑仙老爷你也看见了,为了改善这鸿淞湖,以及修缮水府,早些年存下来的灵石早就用得差不多了,现在手头也是有些紧,怕是借不了剑仙老爷多少。” 李沐春却是笑道:“没关系,我要得数量不多。” 仰从试探性问道:“那,剑仙老爷要多少?” 李沐春伸出两个手指,仰从便问道:“两百琛?” 李沐春摇了摇头。 “两千琛?!”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 “相信贵为一湖之君,不会连这些个小钱都拿不出来吧?” 仰从很想点头,但是不敢,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又不是白拿湖君大人的,这不是借嘛,当然是会还的。” 仰从从袖子中摸出一袋散发灵光的布囊,看上去装不了多少东西,其实里头足足实实有两千琛石。 李沐春接过之后,道了声谢,立即收回到自己腰间的“金蚕”之中。 “谢过湖君大人了,日后必定相换。” 说完,李沐春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位欲哭无泪的湖君,以及轻轻拍打岸边的湖水而已。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凤陨涵山谷 几年春光稍纵即逝。 涵山之战,历时三年,大申将士依靠着如同天隘一般的地势,竟是与势如破竹的大夏将士鏖战了两年之久,原本只有一条用那粗重的圆木叠起来的简易上山路,如今在这条山路两边,有着无数条由夏军士卒踩踏出来的泥泞路,鲜血早已将这座涵山浸透,大夏与大申将士们的尸首尸横遍野,遍布在这涵山之上。 这一场战役,完全可以载入史册,成为这大同圣州,或许是人界各大王朝之间伤亡人数最大的战役,没有之一。 夏立新所带的这支军队,原本就有十万人之多,再加上后续从壁光那边以及后方城池之中陆续抽调的军队,加起来大约有八十余万人,在此次涵山之中,这八十余万人,如今只剩下十万。 此时天边夕阳西下,夏立新站在涵山山顶,双目紧闭,冷风呼啸,刮过这位大夏主帅的脸颊,有些生疼。 赵坚、方宁、公孙言、尹康以及从壁光那边支援过来的公西山此时正默默站在夏立新身后。 夏立新看了一眼山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三年!整整三年!终于是拿下了这座涵山。” 这位大夏新王转过身去,在其身后的众多将领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都自觉的跟在其身后。 “来吧,让我们去见见那位大申国师。” 众人在夏立新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由数百夏军包围的山崖旁,在不远处,便能见到那位披头散发,手持长剑的大申国师。 刘捷站在崖边,在见到夏立新出现之后,才略微站直了些身子。 夏立新看向那位国师,感慨万千,这三年来,无论是什么时候进攻,或是采取任何形势的进攻,都被这位国师依仗着涵山地势一一化解,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处理的都是滴水不漏,一段时间都让军中谋士奉虞愁眉不展。 “夏立新见过国师大人。” 褪去了一身儒衫的男子,在经历了这些年的战斗之后,显得沉稳了许多。 刘捷抬起头看向他,说道:“你就是那位顶替了夏妙淳的新王?” 夏立新并未作答。 两方阵营的主帅在这三年里都未曾见过面,此次算是刘捷与夏立新第一次会面。 “杀我父亲与禹军师那人,是国师指派的?”夏立新问道。 刘捷笑了笑,“夏家主问的有些多余了。” 夏立新此时竟是盘坐下来,并未想要立即手刃这位间接害死自己父亲的杀父仇人,而是打算与其好好聊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刘捷是一定要死的,只是,这些年你对于大申功不可没,如何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世人都看在眼里,我夏立新只想问你刘捷一句,为了这样的大申,真的值吗?” 刘捷整理整理头发,然后目光与身前这位大夏新王对视,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与你身后的众将士一样,各事其主,大申又是我的家乡,我又身为这大夏国师,夏家主您说,我刘捷是该逃该降?!还是奋战道到最后一刻?!” “他日只有国破而已,世人会如何看我刘捷,我不在乎。” 刘捷突然又向夏立新作了一揖。 夏立新抬了抬手,问道:“这是为何?” “还得感谢夏家主未曾阻拦刘捷家书,仅凭这一点,你夏立新受的上我刘捷一拜。” 夏立新点了点头。 壁光之战,在那位十境武夫邓和风离去之后,面对短暂的挫败以及失去阵营之中主心骨的混乱,才导致夏军连连败退于大申五岳侯允方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在夏立新上位以后,立即下达了数条紧急军令,暂且休整军队与壁光百里之外,仅仅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大夏便卷土重来,这次的大夏没有再给大申一点喘息的机会,一路碾压到底,足足打出了壁光百里之地。此战之后,便由公西山率领从后方城池的数万援兵赶往至涵山另一边,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断了涵山粮草以及兵力补给以及各种外去的信札,独独故意留了一条小道供那替刘捷传递家书的传令兵出入。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刘捷依然能率领残重坚持了两年多,其作为一国之师的能耐可想而知,前国师司徒书彦的眼光也就更不用多说了。 夏立新站起身来,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上千封万字家书尽数送达府邸,家中妻儿父母也已安排妥当,我刘捷,已经无憾了。” 哐当一声,刘捷松开手,任凭手中长剑掉落在地,此时这位大申国师朗声大笑。 “大申既已如此,不必多言,我刘捷最后多嘴一句,你们大夏,莫要重蹈覆辙,要谨遵这前车之鉴!” “守国不成,此乃天命也!” 刘捷缓缓后退,泪流满面,缓缓抬头看向那黄昏的夕阳。 “司徒先生,刘捷未能遵守与先生的约定,护住这大申国土。” “刘捷愧对先生呐!” 大申国师退下山崖,身影在这即将入夜的暮色之中消失不见。 夏立新走至崖边,轻叹一声,不禁感慨道:“若不是你刘捷,这大申焉能将这国祚后延这些年成?” “所有人都能口诛笔伐你刘捷,为了一个涵山,几乎耗尽了大申最后的国力,唯独他大申不行。” “今后王朝所有的文官武将,都应该像你刘捷一般,竭智尽忠,尽瘁事国。” 刘捷一死,这涵山,或是说这大申,都已经尽在囊中。 此战胜利,众将士们却不曾欢呼雀跃,反而皆是神色肃穆。 奉虞一病不起,生命垂危。 将善后的事宜交给诸位将军之后,夏立新便马不停蹄地下了山去,在来到一片林间,在这里有一座搭建好的简易木屋,夏立新褪去风衣,将其挂在门外,跨过门槛,推门而去。 屋子里是一块木平台,奉虞正躺在床榻之上,面容失色,已不见任何血色,加上他那俊俏的容貌,则是更加凄惨几分。 在这屋子里还放着一鼎大铜炉,其中烧着的都是些名贵药草,这三年来从未断过,导致这间木屋都被这些药草烟熏得上了色。 见到夏立新进屋子,奉虞便挣扎着起身,夏立新见状,立即小跑过去,将其扶起,并将厚衣物拿过来为其披上。 “起来做什么,好好躺着。” “躺久了,想起来坐会。” 奉虞又摇了摇头,轻咳几声,声音沙哑的问道:“涵山,拿下了?” 夏立新微笑着点了点头。 奉虞笑了笑,连连点头。 “军医说,你这病,还好及时医治,虽说现在有些严重,但是大体上已经无什么大碍了,过几天,我命人将你转移到较为靠南的城池中去好好歇息养病,相信不久之后,一定就能痊愈。”夏立新笑着说道。 奉虞没有做声。 原本想锤一锤卧榻之上男子的肩膀,但是夏立新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叫你之前瞒着我,现在你就得多躺会,今天药喝完之后,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做。” 奉虞并没有回答夏立新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道:“虽说是拿下了涵山,但是主公还是不能停歇,应当马不停蹄赶往壁光那边,率领众将火速赶往大申京城才对,李将军那边可是等待太久了,我怕发生什么变故。” 夏立新站了起来,从怀中摸出一杆铜制烟杆,坐在门槛上,说道:“知道啦,你都这样了,就不必担心这些,我与徐军师已经通过信了。” 自从夏妙淳走后,收拾父亲遗物之时,夏立新便发现了这杆烟枪,原本肺不好的父亲竟然还会躲起来抽几口。父亲的甲胄给了大哥,阅读的兵书以及一些书籍给了三弟,自己独独留了这杆烟枪,所以夏立新学会了抽旱烟,一口一口,吞云吐雾。 “徐先生是个可以委托亲信之人,是为将为相的才人,将来大夏建国之后,还请主公一定要先询问李将军的意见,毕竟徐先生是李将军请出山的,然后便是与徐先生洽谈,能留下最好,如若先生要走,也请主公不要阻拦。” “建国之后,李将军那边,王侯是一定要留,大夏有今天,他们李家功不可没。” “至于其他几大王侯,留存问题就看主公断绝,不过奉虞建议,关家一定是要留,司徒家也一定要留,至于增添王侯,就看主公有没有此想法。阵中可封王之人有,主公切不可分功不匀,导致众将士心生间隙,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战争落幕,向南统一问题,主公可略放一二,现将圣州中部即北方安顿好,再图南下事宜也绰绰有余。” 可能是说得有些多了,奉虞重重咳嗽几声,夏立新能够很清晰的听到有鲜血溅射到地上的声音,本想起身,可是又缓缓坐了回去。 身前白雾浓厚,眼前景象不知所踪。 “主公素来喜欢听曲,奉虞为主公演奏一曲,可否?” 夏立新一拍大腿,吐出一口浓厚的白烟,笑道:“甚好甚好!” 奉虞便将身上厚重的大衣褪去,在其身旁,刚好有一架古琴。 奉虞坐正了身子,细长的手指轻轻抚琴,一挑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立即响起。 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夏立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 太古之音,缥缈多变;天地之音,清冷入仙。 琴声悠扬,如同仙女入凡尘,裙带缥缈盘旋于山间。 忽而嗡的一声,夏立新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放下嘴中的烟枪,缓缓低头。 在其背后的那位俊美男子,端端正正的盘坐在古琴前,双手抚琴,只是稍稍偏头,带有血迹的嘴角含笑,一动不动。 琴声戛然而止。 一代俊才连同这夕阳西下的朝阳一同落下,独留下身躯颤抖不已默不作声的男子,默默的抽着旱烟而已。 第一百五十八章 龙虎 随着壁光与涵山战场的结束,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于大夏这边,夏立新立即下达军令,壁光那边休整的时间比起涵山这边要长上很多,所以在七天之后进行第一次行军计划,在此之后的三天里,位于涵山的部队必须就得跟上。 决战就在眼前,无论有多疲惫,如今也不是该歇息的时刻,大夏将士们皆为一心,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攻破那座近在咫尺的伏龙城而已。 李沐春这边所在的大夏军队在等待了数月之久后,终于是接到了再次行军的命令,在等到夏立新带领大部队从壁光赶来之时,两军在采涛郡之前成功会师。 夏立新隔着老远便见到那位振臂左摆右摆的男子等候路旁,时隔多年再次相逢,夏立新也不禁高兴万分,扯紧缰绳,赶着马匹就往那人奔去。 “如今当了新王,可要当心着点身子骨啊。”李沐春笑着将夏立新从马匹之上扶了下来,却被夏立新一把将手拍到一边。 “你可别跟我整这一套,别扭死我了都。”夏立新笑骂道。 李沐春便收回了手,举起来,悻悻然道:“主帅都这么说了,那李某还敢不从嘛,遵旨。”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又有一匹快马倒腾着马蹄从远处跑来,李沐春看去,只见那马匹之上的男子大喊道:“主公!” 快马在两人身边停下,徘徊一圈,然后马上的男子跳了下来。 徐懿立即单膝下跪,抱拳道:“与主公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恐怕军中之事让主公多有费心,徐懿未能为主公分担,主公向来可好?” 李沐春一脚踢到徐懿的膝盖上,说道:“你赶紧给我起来,身后这么多将士们,你让我情何以堪?再说了,这主帅就在我身边,你不先拜主帅拜我,成何体统?” 徐懿一愣,张了张嘴,立即又对夏立新抱拳,被其一把扶起。 “徐先生先拜其主,没什么问题,毕竟先生是李将军代为请出山的。”夏立新笑道。 李沐春撇了撇嘴,说道:“那送你了。” 徐懿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只得轻声道:“主公,万万不可啊。” 此举瞬间引来身后众将士们大笑,就连李沐春与夏立新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让大军在这待久了也不是个事,我们先往前走。”夏立新说道。 片刻之后,这支大军便再刻启程,最后是驻扎在采涛郡之前那一带的山路间。 行军路上,李沐春与夏立新并驾齐驱,走在最前头,前者便问道:“我所提议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不妥。”夏立新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就回复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说道:“不妥也没办法,为了不影响大局,这一趟我是必须得去的。” “必须得去?”夏立新看了身边男子一眼“那我宁愿多费万人兵马,也不愿意让你一人去冒这个险。” 既然主帅态度如此坚决,那么李沐春也就不再说起这事,等到了全军安营扎寨之后,几位将军围坐在篝火前,李沐春再次提出了这个想法。 “立新,你信我一次。” 夏立新伸出一掌,示意门都没有。 “信你我当然信,我都愿意将所有的将士们交给你去帮我打那座伏龙城,但就是不能让你一人独闯敌营。” 李沐春继续说道:“就是一个百余人的营寨,这个营寨位置每次都会变化,如若在我们行军战斗途中突然插上一脚,恐怕会误了大事。” “我不管。”夏立新摇了摇头“你要么领着千余人,再带上泸湛将军,要么就老老实实等着大军一同行军,然后再顺道灭了这个营寨,否则免谈。” 李沐春有些抓耳挠腮,这种明明有十拿九稳的感觉却不能付出行动,实在是让李沐春有些憋屈。 “你着急这点战功?是怕我到时候不留下你们李王府所以想着在灭申之前再赚点战功可对?你自己想想,李沐春在这场战争之中立下的战功还少了?莫说这王侯了,就是你想要我这个位置,也不是不。。。” 原本还只是听着的众将军立即抬起头齐刷刷的看向话还没说完的夏立新,后者与诸位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道:“开个玩笑。” “你这玩笑开得。。。别拉上我啊。”李沐春平拍了拍大腿。 “总之呢,我给了你两个选项,自己琢磨去吧。”夏立新说道。 徐懿也附和道:“主公,主帅说的对,其实挡在我们行军路上最为要忌惮的便是大申的那随机营与应变营,这两个营寨虽然加起来人数不过千余人,但是他们营扎之地日日变化,每一士卒都能日行千里地,且营中多陷阱设备,对于我军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主公也不可轻敌,这两营寨之中未必没有大申能人驻守,一人前去,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泸湛站起身来抱拳道:“我愿随少主引轻骑数千,寻到大申两营,为大夏剔除隐患!” 众将士也是议论纷纷,一部分是相劝,一部分则是主张让李沐春与泸湛带军前去拔营。 这个时候,阵营之中为数不多的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是管理后勤粮草部队的将军李奇,此时说道:“依在下看来,未必不能让李将军去一试。” 原本沉默寡言的须诚看了一眼李奇,也是抱拳笑着说道:“臣附议李奇将军。” 夏立新看了这两人一眼,觉得有趣,便说道:“那二位不妨说说看。” 李奇与须诚对视一眼,前者便说道:“在经历了壁光、涵山两次大战役之后,再加上此次路途上数不胜数的小战事,将士们早已是疲惫不堪,大申那两处踪迹不定的诡营捉摸不透,且陷阱手段丰富,如若是未曾拔除,势必会在我军攻打伏龙城的时候造成不小的影响。” “纵观我军全部,可以说是无一处兵马精力旺盛,如果再为了去寻这两座营寨,耗费过多将士们的精力的话,成功还好,若是挫败,那么必将延缓我们进攻伏龙城的脚步,得不偿失呀。” 夏立新听闻,反问道:“就算我军这边多是疲兵惫将,但是那采涛郡先来的军队已经在此修养了这些年,总得用得上了吧?” 这次轮到须诚说道:“回禀主帅,采涛郡军队为了改变这里百姓对我们大申的偏见,这些年来已经做得够多了,而且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改变?如今郡守大人与那湖君大人正在努力的宣传我们大申将士们的事迹,此次调兵,难免引起百姓们的猜疑,他们实在是脱不开身的。” “哦?难道数万人的军队,连一千人都抽调不出来?”夏立新问道。 “主帅莫不是忘了,先前的战斗,采涛郡这边的军队不久前可是支援过的。”须诚提醒道。 夏立新想了想,最后还是不耐烦的摆手道:“不行。” 面对此举,众人也就不再提起此事。 夜里,李沐春偷偷走出营帐,来到马厩前,将自己的战马解开缰绳,牵着马匹缓缓的走出军营,在路边,李沐春从腰间的“金蚕”中摸出一块灵石,捏碎之后,挥洒在这山间。 很快,便有一缕青烟从李沐春身边升起,然后逐渐形成一个老头的模样,正是掌管当地一方土地的土地爷。 这位土地爷一开始还没认出李沐春来,只是头一回有人下如此大手笔,用灵石将其唤出来,实在是太过高兴,于是这位土地爷便说道:“小神乃这红烛镇方圆百里地的土地爷,不知仙师唤小神出来,所谓何事?” 李沐春点燃一支火把,火光将其脸庞清晰的照映出来。 “土地爷,可还认得后生?” “瞧仙师说的,小神一天之内要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哪能记住这些人的面。。。” 在依照着不算微弱的火光,土地爷见到身前那位男子的脸庞之时,不由得大呼一声。 “李仙师大驾光临,小神有失远迎,还望仙师恕罪!” 这土地爷立即就要跪下,却被李沐春一把拽起。 “土地爷不必行如此大礼,此次召唤土地爷出来,是想要让土地爷帮后生找两个地方。”李沐春说道。 “仙师但说,只要是在小神境内,就算是挖地三尺,小神也要为仙师找出来!”土地爷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沐春笑着说道:“你可知,大申有两处营寨驻扎在这山间,是叫什么随机营与应变营,土地爷瞧着帮后生寻一寻去。” 土地爷一听,立即点头,随后让李沐春稍等片刻,自己一溜烟就遁入土地之中,远遁而去。 ———— 在离着红烛镇还有些距离的山间,这里丛林密布,杂草丛生,且山中无路,很容易让人迷了路去,但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穿过层层灌木与一片沼泽地,便能在一处山包上,见到一座灯火幽微的营寨,这里便是那座随机营,今日夜间,他们刚从另一座山间转移到这边,可以说是刚刚才歇脚。 这种每日就要转移位置的营寨是大申特别设立的,一边是如若有敌军能够威胁到伏龙城,这些个营寨能充当哨塔的作用,另一边为其配备不少的陷阱辎重,在这山间能够行军的地方布置好,也能阻挠敌军的脚步。因为每日一换营地的缘故,导致这些个秘密潜伏在山间的营寨很难被敌军发现,但是一旦放任不管,在关键时候,又能作为大申一计无理手,很有可能逆转战局。 在随机营之中,营寨将领席航刚刚将军队带至这处地方,然后坐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歇息了片刻,突然便听到帐外传来一大片喊杀的声音,从帐外跑进来一位传令兵,汇报道:“禀报将军!有敌军夜袭!” 席航一拍案板,站了起来,说道:“必定是那已经兵临伏龙城的夏军,没想到这么快便找上门来了。” 席航转念一想,“我们的行踪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来者多少兵马?” “好像只有一人。” “一人?!” 原本正在穿着盔甲的席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人如此有胆识,胆敢夜袭我军军营?!” 席航还是穿好了盔甲戴上武器出了营帐去,依靠营寨中火把照射出的火光,只见在那营寨门口,有一人一骑,杀破层层兵众,击碎数道机关,直奔自己营帐而来。 席航立即下令包围此人,就算这随机营人数不多,但是也近似千人,今夜恰好与那应变营汇合,营中人数更是已经上千,他席航还不信,这么多士卒,还阻拦不下一人了? “推动拒马,将敌将围困于此,势必要活捉,我席航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等胆量!” 即使申军一拥而上,移动四方拒马,将来人围住,只见那人弃了马匹不要,仅凭手中长枪,奋力一砸,那阻挡在其身前的拒马立即炸裂开来。又是一阵枪芒,一大片申军士卒被挑飞了出去。 席航这才有些慌张,连忙朝着阵中问道:“来者何人?!” “李家后人!” 那人未报姓名,单单只是“李家后人”四字,席航便有些后怕。 想当年大申镇南王单骑破敌营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形。 一人一骑在那敌军阵中直来直往,以手中长枪破阵,以双拳迎敌,如若无人之境。 席航忽然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一封密报,说是严加看防伏龙城周边,决不允许一人出入,后边还有特指,如若是遇见镇南王府中人,格杀勿论,当时可将席航吓出一身冷汗,这封迷信的意思,不久相当于告诉你镇南王反了。 勉强支撑着这一身七境武夫境界的李沐春浴血奋战,胯下战马被拒马围困,他便下马杀敌,手中长枪不慎被敌军特殊器械夺去,他便以拳开路。 到底还是七境武夫的拳头,还是那白家拳法。 李沐春已是浑身浴血,在其前进的路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倒下的申军,只见其重重向前一踏,身前整片地面开裂,然后收拳于腰间,深吸一口气。 此拳一出,堪比雷霆! 猛烈的拳罡直接将身前多数敌军拍飞,那些个摆放在此营地的陷阱辎重也被这一拳尽数摧毁。 席航从地上爬起,千余名将士在此人面前,竟是毫无还手之力,眼下席航已经认出了这位敌军来将,正当他要开口说话之时,有一人从夜幕中凭空下落,重重的砸向地面,掀起一波风浪。 席航看去,喜出望外,连忙大喊道:“上官宗师!” 落地之人,一袭青衫,双手负在身后,挽着头发,眼睛之上,是两条长白眉。 来者是一位名为上官元的男子武夫,看上去于李沐春年纪相仿。 李沐春将身前一位申军士卒一脚踢飞之后,看着突如其来的那位男子,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从他的身上,李沐春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上官元抱拳微笑道:“想必您就是大夏的那位李将军李沐春?” 见眼前男子默不作声,上官元又说道:“或又可以称呼你为镇南王府少王爷?” 李沐春眉头挑了挑,问道:“你是何人?大申派来的?” “在下上官元,并不属于大申,只是,前些年在大申挂了个供奉的身份,如今恰好路过此处,如若不出手相助,恐怕说不过去。”上官元说道。 话音刚落,几乎只是一瞬间,两人的身形皆是在原地消失,然后在一处空中,两人拳头双双相碰。 一声声轰鸣在空中传开,因为对拳激起的风浪震得二人衣袍飒飒作响。 “好硬的拳头!”上官元惊叹道“但是这股飘絮不定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李将军有伤在身,那可就扫了上官的雅兴了呀!” 上官元瞳孔放大,立即朝着空中一踩,偏转了身形,不过还是未曾躲过那一击,被那突如其来的拳头砸中手臂,整个人狠狠的砸进地面,掀起漫天的尘土。 “打架就打架,这么啰嗦。” 李沐春缓缓落地,朝那道土坑看去。 忽然间,漫天尘土瞬间消散,有一身影从中走出,不断甩着自己的手臂。 上官元捏了捏拳头,纵使受了一拳,好像使得这人更加兴奋了。 “师父多次提醒过,对敌绝对不能轻敌,即使是敌人受伤或是不在状态。此次你李沐春重新给我上了一课,是我大意轻敌了,没想到你的拳头竟然又快又重,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先手打中过了。” “不过我还是奇怪,你身为李家人,为何会习得白家拳法?” 上官元拉开一个拳架,一身武意如云雾升腾,层层叠绕。 李沐春也拉开一个拳架,武意如云水快舟在周身游走,在其脚下,一张蛛网缓缓裂开。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与境合 李沐春与上官元二人缓缓踱步,都不敢轻举妄动,竭力的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两位七境武夫对敌,哪怕是露出细微的破绽或是气息稍稍不稳,很可能便会被对方抓住机会,从而败下阵来。 两人身形交替,互换了位置。 李沐春动了,以天下最快拳法的白家拳率先出击,白家前三拳,全天下最快,无人能敌。 如果是境界相差一两境还好,但是同为七境武夫,即使是如今李沐春的气息飘忽不定,上官元也不没有什么信心能够躲过白家拳的前三拳,所以当下,这位青衫男子选择硬抗。上官元稳住下盘,深吸一口气,举掌在前,收拳在后,双眼盯着身前那位身形转瞬即逝的男子。 嘭嘭嘭! 三声巨响过后,上官元被打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身后的营帐之上,将其撞得粉碎。 李沐春出拳过后,看着自己的拳头,微微皱眉,看似这三拳稳稳命中,但是在出拳人感受来,那第一拳好像是空了去。 那弥漫在空中的尘土迅速连成一线,上官元再次从那营帐的废墟之中跳了出来,见其嘴里动了动,然后朝着身边吐出了一口血水,转了转脖子。 “果真是那白家拳。” 上官元话音刚落,人却不见踪影,李沐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上官元狠狠的一个侧踹踢中李沐春的腹部,并没有将其踹飞,反而是转换力道将其踩在脚下。被压制住的李沐春也不甘示弱,左右双拳就朝上官元脚踝砸去,后者收腿迅速,不过小腿上还是中了李沐春一拳,整个人不得不偏向一边。 倒在地上的李沐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喉咙一阵发甜,只是他并未将那涌上喉咙的鲜血吐出来,反而是咽了下去。 上官元踢了踢腿,眯起眼睛,缓缓说道:“你这白家拳法已经不是前三拳快这么简单了,拳法之中明显有更深层次的拳意,没想到你一外姓学拳之人,竟然能将这白家拳带上一个新的高度,上官不得不佩服。” “你这七境武夫的境界,是借来的吧?” 面对上官元的询问,李沐春深呼吸一口气,回应道:“是。” “难怪,纵使拳法如何刚毅轻快,这一身气息飘忽不定,终究难起大势,否则糟了你那几拳,就算我不伤,也得头晕眼花才对。” 上官元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李沐春体内那一股游走的真气有些飘,但是却极为浑厚,且在其体内乱窜。这一点,李沐春可能不大清楚,但是作为一位纯粹武夫的上官元自然是知道这种情况。 这是一位武夫快要破境,真气才在体内四处奔走不停。 “那今日我就做个好人,送你一程。” 说罢,上官元衣袍一震,那股犹如流水一般的武意顷刻间倾泻,沉重度竟是让这山间都颤抖几番。 李沐春严阵以待,拉开一个拳架,随时准备迎敌。 上官元并没有转瞬即到,反而是从原地逐渐提速,朝李沐春奔跑而来,一招一式,李沐春都看在眼中,不由得让其有些惊讶,这样毫无防备的过来,身上全是破绽。 上官元到了李沐春身前,后者一个转身鞭腿抽打过去,将身前那道身影打散而去。 李沐春大惊,脸色一变。 “什么时候?!” 眼前的那位上官元,竟然只是一道残影。 嗖的一声,只听见拳头从李沐春背后呼啸而来,李沐春立即转身,上官元这一拳似乎并不快,使得李沐春交叉双臂招架。 就在上官元的拳头击中李沐春双臂时,后者瞳孔迅速放大,只听见咔嚓一声,李沐春双手小臂的骨头开裂,这一拳力道出乎意料的重之又重,就好像是数座高大山脉齐齐的压在身上一般,使得李沐春双腿根本支持不住,扑腾一下就弯曲了去,整个人身形陷地三尺有余。 上官元根本就不给李沐春任何喘息调整的机会,一把抓住后者的手硬生生的将其从三尺深的土坑之中拔了出来,然后又是重重一击鞭腿抽在其左边肋骨处,使得其肋骨尽数折断。 李沐春身形被鞭腿抽飞了出去,带起一条血线,身子重重的砸向一座哨塔,整个人被那坍塌而下的建筑掩埋而去。 “作为一个武夫,如果你不纯粹,即使你拳法再高,拳意再浓厚,也无济于事。” 上官元看向那一堆废墟,转身离开。 就在那一堆废墟之中,一块木板被人一拳打得稀烂,只见一位全身甲胄已经尽数粉碎的男子踉踉跄跄的从中站起,朝着上官元走来。 上官元转过身看向再次站起身的李沐春,露出赞赏的神色。 “无纯粹内相,却有武夫外相,难得。” “如果让你练得那气武双修,实在难以想象,你会达到一种怎样的高度。” 上官元突然一个皱眉,立即后退数步,然后拉开拳架,整个人浑身拳意骤然拔高,只见其再次望去,那缓缓走来的男子眼珠早已翻白,失去了意识,但是那一身不断拔高的拳意确实真真实实的存在。 突然间山间传来一阵炸响,李沐春原本站立着的地方炸裂开来,只见上官元一个眨眼,整个人便被一拳砸进山间,从其口中喷出一大口血花。 “这是?!” 那是八境武夫的拳头。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墨香城中一处偏房内,一位盘坐在蒲团之上的老者也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几乎洒满了身前的木地板,这位本就虚弱到了极点的老者艰难的支起身子,嘴角确实含笑,随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老夫已经这般模样,还能托你小子的福!体验一把这八境武夫的气量!” “白家拳法借给你!不亏!” 早已失去了意识的李沐春却是又接连出了几拳,将上官元从山间砸至林间,又从林子里抽至溪流,然后又打回迎敌之内。 上官元早已是七窍流血,咬着牙从土坑之中挣扎着起身,纵使净落下风,也不见这位青衫男子丝毫的颓态,反而是大声笑道:“虎父焉有犬子乎!” 一拳似乎破开这周遭的一切,就这般悬停至上官元的脸前,掀起的拳罡将青衫男子身后的营寨废墟以及方圆几里地的树木尽数连根拔起。 上官元将视线从距离其脸庞只有几寸的拳头上移开,站起身看向早已失去意识的李沐春,并没有趁人之危,反而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从袖中摸出手帕擦了擦脸。 “今日,算你赢了,只可惜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与你讨教拳法了。” 上官元一跃而起,在这暮色中离去。 “不过我还是很期待,与身为练气士的你厮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今夜一战,大申这设立在靠近伏龙城周边山间的两座营寨荡然无存,若不是上官元的突然到来,李沐春很有可能全身而退。 片刻之后,有一大批人马赶至这丛林密布的山间,夏立新带着部队在听到这山间动静之后,循声赶了过来。 “沐春!” 在见到那个保持出拳姿势一动不动的男子,夏立新立即下马飞奔了过去,刚触碰到李沐春的身子,他便直直的倒了下去,好在泸湛与徐懿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怎么伤得这么重?!” 泸湛一下就探查到了李沐春体内的异样。 夏立新一招手,喊道:“军医!” 好几人背着木箱从军队中跑了出来,在检查一番之后,为首的那位老先生微微皱眉,朝着夏立新说道:“禀报主公,李将军伤得极重,浑身上下的骨头皆有开裂,且气息飘散,内脏出血甚多。” “快快将其移至军帐中治疗。”夏立新下令道,然后重重一锤地,“这家伙从来没听过别人的!” 须诚站在高处朝四周望去,依靠着微弱的火光以及微微发亮的天际,看见了在这山中附近皆有打斗的痕迹,且范围极广,一圈一圈的,不是几处凹陷进山间的土坑,就是山林间一处十分突兀的被夷为平地。 “看来李将军再次遭遇了一场恶战,来者很可能是外人。” 夏立新看向周围,微微皱眉。 今夜要不是他李沐春私自前来,为大夏扫除了这么大的一个障碍,若是派兵前来,可以说必然是全军覆没。 下了山去,几人等候在一处军帐之外,在见到几位医师出来之后,夏立新紧忙问道:“老先生,情况怎么样了?” 老先生点了点头道:“主公大可放心,李将军身子骨硬朗,保住性命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此次受伤实在是太过严重,所以需要静养一年之久才可稍稍下地活动。” 听到这个消息,泸湛与徐懿那一颗悬着的心是放下了,倒是夏立新依旧愁眉不展。 “上次奉军师一事,老先生也是这么与我说的。。。” 那位老医师有些尴尬,只得作揖道:“这次可不敢再与主公说谎了。” 夏立新便掀开军帐进了里头去,李沐春躺在一张床榻上,浑身包扎了绷带,还有一些夹板固定断裂的骨头。 徐懿与泸湛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上前一步。 夏立新问道:“有情况?” 徐懿与泸湛对视一眼,由后者说道:“少主的气息回归平常了。” “什么意思?”夏立新不解。 徐懿便解释道:“就是如今主公一身武意尽失,已经变回一位普通人了。” 听闻,夏立新先是一愣,然后缓缓摇头。 不日,便从从后方城池之中传来一封加急信报,一代宗师白元在墨香城中与世长辞了。 李沐春单骑破敌营的战绩在大夏之中传开,至此,世人都只称呼其为大夏李将军,而不是如今身处伏龙城那位男人的儿子。 即使大申将这个消息封锁的很好,但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有一部分泄露了出去。 在伏龙城那座镇南王府之中,总管允伟手里捏着一卷邸报,吹着小口哨晃晃悠悠来到院子里李涣经常坐着的圆桌前,这里还坐着东府那些人。 允伟将邸报一份又一份的放在诸位身前,然后指了指,笑道:“看看,都看看。” 原本还在喝早酒的众人,纷纷拿起身前那份邸报,三两样看过之后,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那位依旧盯着邸报的镇南王。 众人似乎都等着那一位居中而坐的男子说些什么。 李涣放下手中邸报,察觉到诸位的目光,说道:“看着我干什么,喝酒。” “王爷都不说些什么?”曹时笑道。 李涣端起酒杯,摇了摇头。 话是没说什么,只是李涣端起的这杯酒全都喂给了身前的圆桌之上。 众人忍住笑。 李涣使了个眼色,允伟立即心领神会为其将酒杯斟满。 这位镇南王抿了一口酒水,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容如同那院子里的花儿、天边高悬的艳阳一样灿烂。 第一百六十章 困境 在伏龙城的一条官道上,漓水道观观主魏以龙手里捏着一位修士的脖子,拖坠在身旁,四处观察一番之后,见四下已经无人,便将这位修士狠狠的扔在地上。 “大申请来的修士都是这等货色?” 此次出行,魏以龙并没有带上自己的两位供奉冯松奇和齐东飞,选择自己独自前来。 魏以龙施展秘术,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而去,然后一脚揣向那早已昏死过去的修士,翻开其衣襟,不由得为之一惊。 “怎么会是三界山的修士?!” 三界山,可远远不是自己那座小小的漓水道观能够去比的,作为这大同圣州山上宗门的执牛耳者,底蕴可想而知。 魏以龙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眼下这自己不是等于与三界山结下梁子了嘛,万一日后事了,人家找上门来算账怎么办?人家三界山上五神境的修士可是比自家道观新入门的那些弟子数量还要多。 这位漓水道观观主马上又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三界山修士,吐了一口唾沫。小道身后可是整座学宫!你三界山再牛,有本事去跟学宫叫板,跟我一小道观在这计较什么。 魏以龙从袖子中摸出一柄拂尘,洋洋洒洒,踩着风就往前去了,以他这样一位五神境界的修士,在这一路上还真是畅通无阻。 “希望不要遇见什么洞观境的修士就好了,不过为了这大申京城,三界山不会出动如此大的排场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魏以龙还是又为自己施展了好几道障眼法,完毕之后,这才安稳朝前方御风飞去。 大申京城,镇南王府正在筹备着,府外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王爷,你们之后一定要跟上来啊。” 闵刚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朝着众人喊道。 “你们一路上照顾好自己,小闵你是男子汉,要多多担当。”李涣说道。 闵刚听闻,拍了自己的胸脯,示意王爷放心。 马车疾驰而去,直奔伏龙城西边而去,在那里,李涣早已全部打点完备,且派了府上主厨付程风在城门处接应,务必要将这批人送出城去。 府上的下人早已尽数送离伏龙城,现在镇南王府上就只剩下李涣这一批人了。 李涣将一只手镯从怀中摸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允伟,说道:“这是崔鸿胪命人送来的,据说是那山上修士用的收纳之物,你用此物,将我书房里的东西以及那座阁楼还有炼武堂里的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吧。” 允伟点了点头,转身刚想离去,不过还是多嘴了一句问道:“这些东西要交给那小子。” “当然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给他给谁?这样,你收拾完之后,将此物交给公孙或是曲老前辈,到时候再让他们转交给沐春就行了。”李涣吩咐道。 “嘿,都是些值钱的玩意,真是便宜这小子了。”允伟笑着说道。 李涣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笑道:“允老如果看上那一件,尽管拿去便是了。” 允伟摆了摆手道:“我也只是说说,老夫现在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如果王爷早些年给的话,或许还有些用处。。。” 李涣笑了笑,挥了挥手,让允伟先去忙事。 “王爷,请您上来瞧一瞧。”从屋顶上探出一个头来,是那年轻剑客宋成。 李涣轻轻一跃便是上了房顶,在这里,太叔冠众人已经齐聚在此地,纷纷仰头看着天幕。李涣也抬头看去,在这李王府上空,浓厚的云层好似形成一道龙卷盘旋在此处,远观别处,虽说天色也是逐渐暗淡,但总体上是万里无云,形成十分明显的对比。 李涣稍稍皱眉,随着云层堆积且逐渐扭曲旋转,伴随而来的便是阵阵狂风。 “定是有人在此做法!”太叔冠在此已经看了许久的天幕。 “倒是像那些练气士通用的手段。”曲河弓着身子,站在一处屋檐上。 “王爷,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走,还是留?”宋成问道。 李涣一时间未做定夺,偏过头朝一旁的曹时问道:“曹大人,可看出些许端倪?” 曹时背着手观看这空中的一幕,缓缓说道:“是结界,练气士对敌的一种手段。” “能不能破?”李涣问道。 曹时摇了摇头道:“难。” 李涣以右拳轻轻击打左掌,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当年因为李沐春娘亲那件事情,导致李涣没有府上招揽某些练气士当做客卿,如今虽说都是一些个有能耐境界不低的武夫汇聚在此,却依然还是无计可施。 “不过王爷也不要太过担心,这练气士施展结界就好比战场上敌军布阵一般,都有阵眼,只要我们将此阵眼寻到,定能破开这道结界。”曹时又说道。 李涣点了点头,如今已经能够依稀见到有好几道身影陆陆续续在镇南王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现。李涣当即下令道:“诸位先行散开,在府上四角暂时待命!” “是!” 众人身形迅速散开,直奔王府四个角去,留下李涣与允伟在这屋顶继续观察四方。 那些个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身影纷纷现身,李涣看去,是一身身法袍将这李王府团团围住,而且手中不断在摆弄些什么姿势,使得如今众人都能够见到有一道涟漪缓缓从那云层龙卷中心扩散开来,将这镇南王府包裹。 视线,除了王府,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 “王府诸位,好好在此地待着吧,奉大申天子诏约,我等三界山特来相助大申扫除内患!” 李涣眯眼瞧去,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一身洁白法袍,手中正在盘着一对黑白的圆形玉石,腰间配有一把短柄小刀,在空中缓缓靠近王府,笑道:“我乃三界山内门弟子代表,陶制,道号秀胜。” “好家伙,大申自己对我们李府上下无能为力,反倒是请来了你们这些个练气士助阵,那大申天子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李涣缓缓说道。 “此事王爷就不必多问了,你们只需要静静待在这里面。” “然后乖乖等死就行了!” 陶制手中盘着的一对黑白玉珠被其一磕碰,一瞬间一道雷光朝着李涣砸去,李涣不躲不避,面迎那一道雷光,将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放下,然后轻描淡写的一拳打出,那一道雷光在碰上李涣的拳罡之时,直接被打散而去,那剩余的拳罡穿过高空,从陶制身边划滑过。 “想要我李涣性命的练气士多了去了,你们小心别让自己栽在这里就行。” “我李涣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会拉你们一两个下去陪葬的。” 黄衫男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如此从容不迫,使得陶制感到有些意外。 “都说大申真正的异性王只有一位,今日看来,倒是不假。” 陶制并没有现在与李涣大打出手,其身形缓缓后退而去,最后融入进那道涟漪之中。 伏龙城宫殿内,一位衮服男子正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身边端坐的妻子,以及来自三界山为自己压阵十多年之久的两位,举起酒樽,笑着说道:“二位仙师辛苦了,朕先礼敬二位一杯。” 彭之提了提酒樽,陪同那位刚刚出关不久的大申天子同饮了一杯,反观一旁的袁星则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不会饮酒。 大申皇后允涵幼此时站起身来,笑道:“今日乃是我大申大喜的日子,袁仙师不妨试上一试我们大申皇宫特有的佳酿。” 面对皇后的劝酒,袁星也丝毫未曾动容,只是摆了摆手道:“袁星向来不会饮酒,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强人所难。” 这句话说的有些硬了,导致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大申皇后允涵幼端着酒杯,放下也不是,这样端着也不大好,好在一旁的彭之站了起来替袁星说道:“师妹确实是向来不曾饮酒,这一杯,就由我代替师妹回敬陛下与皇后娘娘。” 三人将酒一饮而尽。 申维放下酒樽,轻叹一声道:“外防内防,家贼难防,想不到朕最信任的镇南王也倒戈而去,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位人才。” “陛下放心,那些贪图眼前利益之人终将会被我三界山惩罚,到时候京城一事平定,陛下亦可即刻出兵北伐,收复失地,使得大同圣州之地,天清复明。”彭之笑道。 “彭仙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呐!”申维哈哈笑道。 接下来又是喝了几杯酒,彭之向申维简单说了下当今的局势。大夏主帅夏妙淳与军师禹承皆已阵亡,镇南王府也被三界山修士施展秘法结界围困住,而在城外红烛镇附近,由大申供奉武夫上官元出面阻击大夏军队。 “不知陛下修道十余载,如今达到何等高超境界了?”彭之问道。 申维笑了笑,回答道:“谈不上高超,比起两位仙师要低上一等,与那命魂境只相差临门一脚。” 彭之听闻,轻轻挑了挑眉头,点了点头。 这是彭之未曾预料到的,想不到仅凭一国气运以及这淡疏的龙气竟能将一位未曾上道的普通人在短短十几年间培养为一位天魂境修士,而且离那命魂境也只是差着临门一脚。 “那边恭喜陛下了,祝贺陛下早日突破命魂。”彭之再敬一杯。 “这还多亏了三界山诸位的功劳啊。”申维笑着喝下了杯中之酒。 彭之随之用心声朝一旁的袁星说道:“等会你我速速赶到那座英灵殿去。” 袁星回应道:“莫不是为了那些残留的国运或是龙气?” “师妹知道就好,而且此事决不能让师父知道,得手之后,你我二人迅速炼化,以此气运,就算是残留些许,也能助我们二人朝着那五神境界更进一步。”彭之言语之中有些兴奋。 “知道了。”袁星答应了下来。 酒宴落幕,彭之与袁星先行告退,在出了宫殿之后,两人身形一闪而逝,随后便来到了先前大申天子申维闭关的地方。 英灵殿外,有重兵把守,且是大申龙甲军,不过此等在彭之与袁星面前,算不上什么阻拦,彭之与袁星来到大殿顶上,前者手指掐诀,以手掌贴在大殿之顶,二人身形便缓缓下陷,不见踪影。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归去来兮 大申京城皇宫之内,有一男一女正在缓缓步行,正是那刚从英灵殿出来的彭之与袁星二人。 彭之抖搂抖搂袖子,一小团纯金色的气团正在其袖子之中被慢慢分解,化作细小的光点向着彭之那几座灵脉飘荡而去。 “不愧是大申,统一整座圣州之后,一国之气运就如同一州之气运一般。”彭之时不时会检查一下袖子中那气团的炼化情况,开心至极。 袁星就那么将得来的一州之地的气运握在手心,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何等玄妙之处。 “彭师兄,你确定这能有用?”袁星问道。 彭之笑道:“师妹你好好炼化便是了,其中的好处当你将其炼化完成之后才能感受得到的,你我修道之地皆在这圣州,而这属于一州之地的气运,对于我们大道修炼来说,是极为契合的,不仅可以稳固我们的三魂,运气好些还能看到一些入五神境界的脉络,这等好事,你上哪里找去?” 袁星哦了一声,将那气团放回怀中,开始默默炼化。 当年他们两人的师父命令他们驻守伏龙城,等待大申天子申维出关,为其好好压阵,事成之后,不仅可以在宗门那座功勋堂中获得一大笔不小的功勋,师父还会亲自嘉奖一二,不止如此,等此间事了,大申天子申维兑现约定,将那国库打开,到时候还能让他们二人各自挑选一物带走。一大王朝的国库对于修士来说丝毫不亚于一座机缘秘境的重要程度,那积蓄了数朝国运的物品皆在国库之中,而这大申又是这全天下仅有的几大王朝之一,国库里面的东西自然更加珍贵,别说是彭之袁星这些较为年轻的修士,就连一些个刚刚入五神境界的修士可能也会垂涎几分。 “师父他老人家这一次会来吗?”袁星问道。 彭之双手负在身后,走在前头,回答道:“不一定,在我看来,仅凭宗门派出来的那些师兄弟们应该就足以将这场闹剧收尾了,此次应该没有长老们什么事了,如果师父他们真会来,无非是事情结束之后,出来露个面而已。” “那我们的奖赏应该只能等到回宗门才能给我们了吧,我是真怕师父反悔,毕竟师父那德性,师兄你也不是不知道。。。”袁星以心声说道。 彭之点了点头。 在这大申皇宫之内,原本好些个外人根本就不能踏足的地方此时此刻就如同彭之二人散步的后花园一般,悠哉悠哉,闲庭信步。 等从那道西星关离开皇宫之后,二人只要稍稍抬头就能见到那遮盖了整座镇南王府的阵法,围绕在府邸周围的身影,好些个彭之、袁星都认识,是宗门里经常会碰见的师兄弟。 袁星回头看了一眼皇宫内,不由得问道:“之前听说彭师兄父亲也是个不小的官,难道彭师兄那会没能与令尊进这皇宫逛上一会?” 彭之听闻一笑,“我爹那会就是个小县令,哪能有这等能耐带我进这京城皇宫内瞧瞧。因为很早便入了宗门,与我爹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听闻早些年因为一些事情,导致他老人家不在了,我也没能回去见他一面。” 袁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师妹,你说我们修了法,成了百姓口中的“仙”,到底是要保留人性多一些,还是专心修道,证道长生,远离红尘?”彭之问道。 袁星思考一番,回答道:“在我看来,这本就是一条不可回头的路,既然选择上了山,成了仙,那么注定与那平民百姓有了差别。我们练气士其实忌讳比起寻常百姓还要多上不少,如果再牵扯过多红尘之事,那何必当初要选择这条道路呢?” 彭之抱拳晃了晃,“我与师妹所见略同啊。” 在人情世故与证道成仙这条路上了,彭之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刚入山门那会,还会与家人保证,每隔多少年必定会回来看看,早的时候他彭之机会是每到过年的时候就会申请回老家与家人团聚。在随着自身修道天赋被挖掘,成为了宗门中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之后,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一方面是其师父与其说过,要想证道成仙,必然是要摒弃红尘之事,否则境界难以提升,另一方面是宗门事务实在是过于繁忙,使得他彭之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家,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回家了,直到好些年前得知采涛郡出事,自己父亲因为仗义执言遇害之后,彭之也只是抽空回去给自己父亲上了香、磕了头,至于家人被自己父亲安排在何处,彭之也没去找。当初站在自己父亲坟前,彭之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何等悲伤至极,只是有些惋惜,经此一役之后,便更加坚定了他修道的决心。 “愿我们在这条路上一路高歌。” 彭之朝着天空抱了抱拳。 ———— 夏军军帐内,抱住一条性命的李沐春清醒了过来,刚想爬起身子,却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痛疼之感从四肢百骸甚至五脏六腑处传来,疼得李沐春一下子手没撑住,再次倒了下去。身上的纱布,立马被痛疼而渗出的汗水给浸透。 李沐春艰难的翻过身子,便看见有一袭白衣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板凳上,手里还在阅读一本书籍,在其身侧还有一位高大的儒衫老者。 “哟,醒了。”高大老者说道。 李相卿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男子,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在其身上戳了戳,问道:“伤得还不清楚呢。” 原本只是轻轻戳几下,但是如今的李沐春,就算是呼吸都能感觉到疼痛,面对李相卿的手指,更是忍痛朝旁边挪了挪身子。 中敬一把将李相卿的手拍一边去,骂道:“你真是手闲的慌!” 李相卿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中敬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李沐春此时说话还是有些困难,只不过其想要逐渐适应这种疼痛。 “你跟那位上官元打了这么一场架,动静还是不小的,荷巧那丫头已经去往伏龙城了,所以只好让我们过来看看你。”中敬笑着说道。 其实就是他们两人想来,而且对象是他李沐春,否则只是看望一个人,用得着他们两位大人物出面吗? “伏龙城?荷姑娘为何会去伏龙城?难道是伏龙城那边出事了?”李沐春紧忙问道,可能是说话有些急了,导致男子剧烈咳嗽了几声,身体的痛疼感再次加剧。 中敬手轻轻一挥,便有一个小白瓶出现在其手中,然后将其递给卧榻之上的男子。 “喝了,药到病除,你现在可没工夫在这躺着了。” 李沐春接过白瓶,二话不说直接拔开瓶塞一饮而尽,那白瓶之中的液体入喉清凉,随后李沐春紧忙捂住自己的腹部,那里如同有团烈火在燃烧。李沐春在床榻上痛得开始打滚,并且伴随着剧烈咳嗽,身躯骨骼啪啪作响,浑身上下散发出热气,整个人如同蒸熟了一样。 李相卿看着这等场面,摇了摇头道:“比起我,还是祭酒先生手段狠辣一些。” 中敬瞥了白衣男子一眼,说道:“你可别污蔑老夫,这可是老夫从仙王药谷那里求来的神药,能让练气士修补破裂元神、白骨生肉、重塑断骨,对于这小子当下的情况,再合适不过了。” 李相卿哦了一声,小声说道:“仙王药谷要是都是这些货色,谁还去那里求药,这药指定是从哪里捡漏捡来的。” 学宫中敬双手笼袖,笑容灿烂。 进来这军帐之内,中敬便将这片小天地隔绝而去,所以如今李沐春如何叫唤,外头的人除非比他中敬强上一些,否则将耳朵贴到军帐上都听不见丝毫声音。 片刻之后,李沐春外表终于恢复正常,身子上的绷带都已经散开,浑身汗水,正躺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沐春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的二人,缓缓起身,朝着高大老者作了一揖。 “谢过祭酒先生。” 李相卿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呢?我呢?!” 李沐春并未理会他。 中敬拍了拍白衣男子的后背,笑道:“你什么你,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李相卿骂骂咧咧的,一掌推在李沐春的胸口,后者踉跄着后退几步,顿时感觉浑身一阵清爽,有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七道灵脉,在李沐春身后快速显现,开始大开大合,疯狂的汲取着周身的灵气。 “怎样?”李相卿问道。 李沐春盘坐在原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也可以说是适应之前身为练气士的身体,只见其缓缓竖起大拇指。 “李前辈不赖。” 李相卿一脸的不屑。 在重新接纳了自己一身境界之后,李沐春退出那种修炼姿态,从地上站起,问道:“不知如今外面情况怎样了?” 李相卿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说道:“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内,大夏已经进军伏龙城了,算着时间,如今应该已经到城外了吧。” 李沐春心中揣揣,又问道:“来者定是三界山的修士,荷姑娘单人前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中敬微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三界山竟然作为山上宗门违约在先,荷丫头前去谈个说法而已。”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与你说。” 李沐春看向高大老者。 “你们府上被三界山的修士以结界围住了,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李沐春刷的一下站起身来,紧锁眉头,就要出这营帐去,却被李相卿一把抓住胳膊,动弹不得。 “慌张什么,我看你们府上有实力的人不少,三界山一时半会也不敢动手的。”李相卿说道。 “不行,我得立马赶往伏龙城去,天晓得他三界山要对我爹他们做些什么?!”李沐春执意要走。 “现在走也好,反正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中敬看了李相卿一眼,后者便将手松开。 “记住,李沐春,无论如何,你都得要活下来。” 站在营帐门口的男子停下脚步,顿了顿,随后立即出了帐去。 “现在我们去哪?”李相卿问道。 “你跟我去见一个人,也可以说是拦一个人。”中敬笑道,“这赶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好插手,怎么也得清清场吧。” “什么人还需要你大祭酒出手?”李相卿挑眉道。 “当然不是我出手,这不是还有你在嘛。”中敬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 李相卿连忙将高大老者的手扫去一边,“去去去去!真拿我当打手使唤啊。” “废话少说。” 中敬一把抓着李相卿就转瞬而去,留下帐中营火独自燃烧。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浩然之勇,雷霆不移 此次援助大申京城,作为大同圣州上等宗门的三界山来了十多位宗门弟子,有一些是宗门安排,还有一些则是自告奋勇前来的。在听闻这次任务是协助一州之主大申王朝抵御外敌的时候,想要来这边分一杯羹的弟子们有很多,但是在功勋堂挑选人的时候,很大一批都被刷了下来,要不就是境界不够,要不就是资历不够,谁不想在此等战斗之中抛头露面一次,相关一大王朝生死存亡之际,整个圣州山上宗门的目光亦或是整个人界的目光都会汇聚在此地,所以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求个机会,很是难上加难。彭之与袁星二人,要不是作为某一位三界山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们两人的资历想要掺和这件事情也是远远不够的。三界山功勋堂对于此事并未做出什么详细的解释,只是在报酬之上,写的那是让人垂涎三尺,几本上乘功法先不谈,光是那些个奖励下来的灵石与法器,难免让人不心动几分。 三界山辈分高一些的年轻一辈来了总共四位,其他的则是一些个宗门中的“老人”,比起那四位,资料肯定是要老上不少,但是要说实力与宗门地位的话,那可就整个翻转过来。 三界山一共是三座高山作为宗门府邸,人台、地阳、天岭,宗门之中的弟子也是按照资历以及身份分配在各座山门之中,像是彭之与袁星这种一开始只能在人台摸爬滚打的弟子,只因一步登天,便能高居天岭之上,高高俯视另外两座,出去他们两人还未真正成长起来不谈,此次三界山派出的那四位位于天岭的年轻一辈可是货真价实的修道美玉,自幼年起便在宗门修行,时至今日,在那天地间排名的地录之中榜上有名的。 除此之外,听说三界山此次还有两位长老跟随,可谓是给足了大申王朝面子。 镇南王府外头,三界山弟子们正在完善这道阵法,以确保被围困在里头的几位武学宗师无法撼动其分毫,因为完善阵法的这些日子里,这王府之内已经有一些个管不住手脚的家伙开始不要命的用拳头凿阵了。 道号为秀胜的三界山弟子陶制便是那年轻四人之一,他的任务便是好好监管着镇南王府围困一事,确保万无一失。作为登上那五神境界就差临门一脚的练气士来说,这王府之内能让陶制上心的人不多,那年轻剑客宋成是一位,别看他境界比起其他人或许不太出众,但是从他身上,陶制能够感觉到一丝不安,再一个便是那位李王爷,对于李涣,陶制可是额外上心的,一位九境巅峰武夫的拳头,他可不想挨上几拳,吃不太消。 “阵法一旦完成,将会挤压阵内空间,到时候任凭你是几境武夫,在这阵法之内,身躯都会被逐渐压碎而去,就算是十境武夫在内,不死也要褪几层皮。” 陶制眼观大阵越来越浑厚,此乃快要成型的前兆。 这等阵法名为“离析”,是专门用来对付纯粹武夫的一种大型阵法。阵眼一设,只需让几位弟子分开站位,能将目标遮盖,然后不断朝里输送灵力。“离析”阵能够分割出一片小天地,让阵中之地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然后依靠阵法内逐渐失衡饱和的灵力,来将那些纯粹武夫肉身慢慢碾碎而去。武夫修炼不依靠灵力,但是并不是无法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只是相对练气士来说要微弱一些。 “离析”阵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道理。 阵法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雏形,说明三界山早就对李王府蓄谋已久。 王府之中,留下的李涣几人已经能够清晰察觉到周遭环境的变化,行动受阻,且一旦运转体内那一道真气之后,便会明显感觉到体内气息失调,如今每走一步路,都会在地面上凹陷出一个脚印出来。 府上的石狮子已经炸裂了好几个,房屋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破损。 李涣与众人正站在王府门口,伸手探去,那围绕在府上的一道巨大涟漪并无实感,只是无法穿透,其中的人也无法观察到外头的情况。 李涣让众人后退,因为好些年没有这么认真过了,这位镇南王此时竟是拉开一个拳架,拉的浑身筋骨作响。在其身后的众人能够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位王爷右拳上逐渐凝聚,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涣一个健步出拳,竟是带有虎豹吼叫之声,重重的砸在那一道涟漪之上,只听见嗡的一声,有一道小的涟漪在这大涟漪之上迅速扩展开来,一阵震荡,时隔半分钟这种震感在消散而去。 “王爷,什么感觉?”曹时问道。 李涣收拳背在身后,摇头道:“如同拳陷泥潭,根本就无受力点。” 曲河哼了一声,朝其手中酒坛就猛猛往嘴里灌,喝完还不忘抹了一把嘴,然后朝着天上骂道:“这些狗日的,看来是早有预谋,练气士就是喜欢用这等下作的手法,有本事下来让老夫打上几拳。” “竟然连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当下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就这样坐以待毙?”卓峰轻叹一声说道。 “眼下真的只能相信大夏,只要他们能够顺利攻入城内,一切就好办了。”鱼保附和道。 李涣看了一眼天幕,那逐渐浓厚的云层以及颜色逐渐变化的屏障让其深感不安。 “我们是可以等,就是不知道他们让不让我们等下去了。” 这时,四处巡查一番的太叔冠回来了,在感受到方才那道震荡之后,就知道是李涣出拳了,在听闻众人汇报之后,太叔冠微微皱眉,片刻之后便是提议道:“我们几人是否可以寻到某个相对薄弱的点一起出拳?” 李涣看了一眼太叔冠,“可行?” 曹时这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点头道:“太叔所言可行。” “还请曹大人细说。”李涣抱拳道。 曹时指了指众人头顶上那个形成龙卷的云层,说道:“早些年老夫在与练气士们打交道的时候,曾经聊到过关于阵法一事,除了阵眼之外,想要支撑如此庞大的阵法,就不得不需要一个聚灵点。” “聚灵点?”李涣问道。 “就是蓄积灵气用以维持或是完善阵法的一个枢纽,只要我们破开了他,那么无需去找什么阵眼,此等阵法自然而然没有了灵气支撑,便会消散而去。”曹时解释道,“在老夫看来,那道聚灵点,很有可能就在云层之中。” 李涣思量片刻,朝着众人说道:“此事关乎我等生死存亡,敌人实力强大,可能是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强大。大家早年应该都有与练气士对敌的经验,但是眼下这座三界山与我们之前遇到的皆为不同,很可能要赔上身家性命。” 李涣拍了拍宋成的肩膀,说道:“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宋成你年纪最小,今后的武道前途不可估量,一旦有机会你先走,不要管我们。” 这位身背剑匣的年轻人一瞪眼,立马后撤几步,喊道:“王爷!” 还未等其说出口,就被一旁的鱼保按住了肩膀,沉声道:“情况危急,听王爷安排。” “师父!连你也!”宋成有些生气了。 “怎么?就因为我年纪最小就不配与诸位生死与共了?!” “我宋成可是那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小辈?!” 李涣看向这个早已下定决心的年轻人,语重心长的与其说道:“如果沐春还在府上的话,年龄应该与你差不了多少。”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年轻人最听不得王爷提起少王爷,嘴唇颤抖,火气一下子消了下去,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听着宋成,我等一把老骨头,在这折了就折了,可你不一样,其实你。。。是相当与众不同的,当年你师父寻到你的时候与我说明了情况,当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执意要将你送往那座东子崖去,可是你师父当时跟我说,以你的天赋进了那东子崖万一不被发觉怎么办,还得整天忍气吞声不被重视,难免受人欺负,那山上宗门可与我们山下不太一样,不怎么将人情世故的,所以你师父决定让你有一定实力之后,再将你送去。” 听着李涣的话,宋成缓缓看向一旁的师父,鱼保早已背过身去。 “东子崖,那不是山上宗门吗?怎么我也。。。” 宋成立马明白了此间含义,不由得有些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李涣点了点头,朝着鱼保说道:“不与你弟子说几句?” 鱼保稍稍偏头,这位平日里话就不多的男子在酝酿之后,还是说道:“以后进了东子崖,也不要怠慢剑术,毕竟那剑修练剑与我们武夫练剑,是全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切忌,切记。” 话语依然很少,只是那位身背剑匣的年轻人已经握紧了双拳。 “以后当了山上小神仙,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呀。” 允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笑着说道。 “定然不会。”宋成低下头去。 “都听说剑修能够御剑飞行,到时候你若修成此法,一定要御剑回来看看。”曹时也是笑容满面。 “曹大人想看,那宋小子还能拒绝不成。”年轻人仍未抬头。 “到时候那神仙喝的酒水给老夫带几瓶就行了,让老夫也尝尝鲜亮不鲜亮。” “你可是从李王府出去的人,可不要给王爷丢了脸。” “修炼和修行都不可懈怠。” 宋成只感觉头重脚轻,使劲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即使这般,依然有几滴泪珠从脸颊处滑落,滴落至这王府的土地。 眼下,大伙似乎都在与其做最后的道别。 对于从小便是孤儿的宋成来说,哪儿是家?这座李王府便是自己永远的家。 李涣拍了拍这位年轻剑客的后背,笑着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出去见到了沐春,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你宋成朵朵帮衬一二啊。” 李涣笑了起来,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唯独宋成一人重重点头。 顷刻间,七道白芒踏破地面扶摇直上,直奔头顶之上的那层云雾龙卷,此时的屏障上,已经有好几道漩涡缓缓形成。 七道白芒狠狠的撞击那阵法顶端,剧烈的震动是将原本就损坏不堪的王府建筑摧毁而去,地面之上掀起一阵风浪,势头丝毫不亚于那大海上的滔天巨浪。 宋成独自立在风浪之中,拔剑出鞘,剑指天幕,似乎在为那七位前辈,举天祭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油盐不进,有些生气 伏龙城外众多地方都已变作一处处战场,厮杀声,叫喊声以及兵器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伏龙城围攻战,大申占据绝对主力的上风优势,大夏士卒只是遥遥看过大申京城的城墙一眼,便被打退回了几十里地之外。这次,大申没有再给大夏一点机会,直接是出动龙甲军以及凤隐士上阵杀敌。 负责正面战场的龙甲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普通的刀枪箭弩根本伤不了其分毫,大夏将士们看着那一件件散发着微光的银白铠甲,第一次心生怯意,而大夏的将领们也不得不时刻关注着自己身旁的动向,那些个凤隐士神出鬼没,根本无法确定其踪迹,他们以身法配合练气士才能使用的法器在这两军阵中穿梭自如,目的就是破坏夏军锱铢重器,然后直接斩首,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大夏这边所有的将领不得不一心两用,一边指挥军队,一边还要提防身边,没有人知道平日里身边最信任的士兵哪一位会是那凤隐士假扮而来的。 屯骑校尉须诚以及虎贲将军公西山差点就惨招毒手,两人都分别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 掌管弓弩手的羊进以及掌管神弓营的夏侯震以手中一把长弓射杀申军将士无数,在被那凤隐士盯上之后,竟是伪装成那供给兵卒,再给两位将军运送箭矢的时候,痛下杀手,好在羊进眼疾手快反应过来,将夏侯震推至一边,导致自己左臂被那名凤隐士一剑斩了去。 “羊将军!”夏侯震喊道。 羊进痛苦的倒在一旁,使劲捂住自己断臂处,即使如此,鲜血依然喷洒。 忽而白芒一闪,一杆长枪刺进那名凤隐士的后背,将其穿透,当场阵亡,还好泸湛闻讯赶来,否则大夏将会折损一员猛将。 “医务兵!这里需要治疗!”泸湛大喊道,“这里就先麻烦夏侯将军照顾一二。” 泸湛根本不敢停留,立马又投身战斗之中。 医务兵赶来之后,立即对羊进进行紧急的包扎处理,让其服下几粒特制的药物,暂且缓解疼痛。 羊进艰难的爬起身来,拒绝了医务兵要将其抬下战场的要求,反而是用脚尖一挑地上的弓箭,用嘴咬住弓身,右手拉箭矢,依然能拉开满弓,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根箭矢穿透两名申军士卒,当即毙命。 羊进右手拿弓,朝着伏龙城方向大吼,似乎是在宣泄,亦是一种挑衅。 “废了老子一只手又如何?!老子依然能够拈弓搭箭,万军取首!” 大夏终究还是抵挡住了大申龙甲军以及凤隐士猛烈的反攻,在距离伏龙城外一处名为姣昌的县城外僵持着战局。 夏立新这边,赵坚以及徐懿二人寸步不离,随着大军且占且退,当下情况紧急,所有的行动几乎都是在移动间谈论完成再下达的。 “我们不能再退了。”夏立新骑在马背上,好不容易有了休整的时间,夏军依靠一些障碍物将大申龙甲军暂且阻隔在了一处山地上,这才摊开一张堪舆图仔细查看。 “也不必再退了,我军要在姣昌与申军决一死战。”徐懿语气难得这么坚定过。 “那些个龙甲军实在是太过麻烦,一身法器盔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以一敌百不在话下,除去那些凤隐士先不谈,军师可有办法助我军大破龙甲?”夏立新问道。 徐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寻常利器无法伤其分毫,那么我军就选择更重更狠的攻城利器,将每一名龙甲军看做一座城池去攻破,以那破城墙之玄铁重弩配合火油投石车,再加上冲车,全部投入战场!” “好!”夏立新一拍大腿,“传我将令!命工兵将那攻城锱铢重器尽数安排至姣昌县城内,全部投入御敌!” 片刻之后,规模庞大的锱铢重器被陆续安排上城墙之上,那一架架冲车也被推至城门之外用以御敌。 在龙甲军追击至此之时,冲车先上,狠狠的朝前方撞击而去,将那前方一排的龙甲军撞得倒了下去,城墙之上安排妥当的玄铁重弩齐射,那每一根箭弩足足有成年男子腰膀那么粗壮,在射中一位龙甲军之时,虽为完全破其防御,但是也让其挣扎了好久才能起身,这个时候,城池之中的投石车配合火油又齐刷刷的铺天盖地而来,这一次,那些个龙甲军终于放缓了脚步,在那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巨大石块以及火油迎面而来之时,向来以无敌姿态御敌的龙甲军终于露出一丝慌张。随着一声惨叫声响起,一位龙甲军盔甲碎裂,没有盔甲的保护,使得其一瞬间被砸成肉泥。 夏军将士们见状,皆是振臂高呼。 眼见战法收到成效,夏立新也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将视线看向那座伏龙城。 “沐春那边可有消息?” 徐懿一愣,摇了摇头。 夏立新手锤城墙处,怒道:“拖着这么重的伤还要到处乱跑,真以为你是活佛金刚?!” “家主其实不必生气,您想想,主公回来那时,可是根本动弹不得的,如今竟然能下地活动,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懿猜测道。 夏立新只得叹息一声,久久无言。 “我夏立新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你李沐春,可要给我好好活着啊。” ---- 伏龙城东门,有大申重兵把守,不得出也不得进入,几乎每一刻都有轮班。 有一袭青衫背剑,就这样走在官道之上,出现在众多申军士卒的视线之中,后者立马戒备,举起手中武器,喊道:“来者何人?!” 青衫男子并未答复,只是右手缓缓握至背后的剑柄之上,男子拔剑出鞘,身形鬼魅消失,在其身形再次出现之时是站在城门之下,城门外的申军兵卒皆已倒下。 长剑三尺,鲜血未沾。 李沐春抬头望向城门之上,整个人御风而起,三两下便解决了城墙上的守军,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座王府,隔着老远,李沐春便能见到一座诺大的屏障已经将府上尽数包裹,在其外头还有好几位身穿白色法袍的修士,似乎在向阵法之中注入灵气。 青衫男子一皱眉,迅速加快身形,飞向李王府。 突然,一抹鲜红出现在李沐春身前,挡住了其去路。 “荷姑娘?”李沐春惊讶道。 “你现在急着赶过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荷巧说道。 李沐春握了握剑柄,毅然决然的说道:“那如果不去的话,我李沐春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爹在里面,我的家人在里面,我李沐春可不能坐以待毙!” 说罢,青衫男子提剑绕过红衣女子就要继续赶路,荷巧并阻拦,而是默默跟在其身后。 李沐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说道:“荷姑娘,此事应该与你无关,大可不必掺合进来的。” “与我无关?”荷巧摇了摇头,“大申率先坏了规矩暂且不说,这三界山再次无视学宫私自插手王朝之事,它若是个小宗门谅它也不敢,可是它三界山作为大同圣州的牌面,三番五次这般无视规矩,这样长久以来,谁还会将学宫规矩当回事?不成规矩,不成方圆,此事与学宫关系莫大,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听荷巧这么一说,李沐春也不再多说了,都是各自为战。 其实她荷巧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这是她欠你李沐春的,这辈子都得还。 察觉到有两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在飞速朝这边赶来,陶制眯眼看去,朝身边同门招呼一声,身形一动,赶至那两人身前,挡住了两人去路。 “二位,有何贵干?”陶制问道。 哪知道赶来的二人根本不给陶制任何说话的机会,两把飞剑齐刷刷的冲着其脑门飞来,使得其手指迅速掐诀,原本握在手中的那一对黑白玉石迅速飞出,将两把飞剑摊开。 “就不能有话好好说?”陶制说道。 被摊开的那把黑金色的飞剑被那名青衫男子握在手中,身形转瞬即到,朝着陶制直直劈去,后者身躯在空中一滑,后退一段距离躲开。 “好你老母。” 那青衫男子依旧不依不饶,操纵着手中那把飞剑,不断朝着陶制杀来。 “一上来就骂人可不好。”陶制笑道。 眼观那青衫男子的剑法毫无章法,却又是有迹可循,陶制觉得甚是奇怪,刚想好好观摩一番男子的剑术之时,却被两道由金色纹路困住,陶制看了一眼周身,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学宫的人?” 一袭红衣与一袭青衫再次联合杀来,两剑刺穿了陶制的胸脯,确实不见一滴鲜血喷洒。 李沐春与荷巧分别看去,只见两位陶制出现在不远处,一黑一白,漂浮不定,随后缓缓合为一体。 “既然是学宫的人,那我陶制得稍稍用心一些了。” 只见陶制指尖操纵着那一对黑白玉石,分别化作黑白法袍的两位“陶制”,白袍握刀,黑袍身边围着一圈符箓,居中的陶制则是双手维持一个法印,且不断变换。 “大阵启动在即,可不能让你们破坏了。” 李沐春看了一眼那道屏障,朝着荷巧说道:“荷姑娘,能否送我进去?” 荷巧瞥了一眼那道屏障,摇头道:“你进去帮助不大,等于白送。” “我自有办法!”李沐春说道。 荷巧依然不为所动。 “荷姑娘!” 红衣女子沉默不语。 李沐春一咬牙,持剑奔向那道屏障,就在快要撞向那道屏障之时,荷巧一个抬手,操纵着飞剑“朱明”,一剑便将那屏障砍开一个口子,刚好能让李沐春进入。 一位小童蹦跳着悬空而来,趴在荷巧肩头,问道:“娘亲,什么情况?” 荷巧招回飞剑握在手中,面沉如水,剑指身前的陶制。 “油盐不进,有些生气。” 朱明便双手环胸,高昂着头,看着身前那三道身形。 “虽说朱明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娘亲生气了,所以得找个人撒气。” 朱明指着陶制说道:“就你啦!” 陶制一脸茫然。 “剑灵?剑修?” 一道火红的剑气当头劈下,陶制立即操纵那黑白玉石所化的自己上前抵御,只是在一息之间,那位黑袍“陶制”就被一剑劈开来。 “三界山,你们太让人失望了,荷巧今日代替学宫,来与你们好好讲讲道理。” 陶制只觉得眼前一花,无数道火红剑气盘旋在那身形逐渐升空的红衣女子身旁。 如同大日悬空,骄阳烈火。 第一百六十四章 百年之间 三界山所设的那一道阵法已经接近大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完全布置而成,但是如今那座王府之内却是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内部之人不断的冲击着这道法阵,使得那位被陶制临时委命监管的三界山弟子不得不督促着诸位同门师兄加快进度,在稳定阵法的同时还要尽快将其布置完成,对付这座镇南王府一事,越快结束越好。 阵法内,宋成举剑过后,便看着天幕上那七道白芒一次又一次狠狠的撞击着顶部,每一次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令此方天地震颤不已,势头虽然大,但是收效似乎甚微。 在这道“离析”法阵一角,破开了一条裂痕,一袭青衫十分突兀的从外界飞了进来,原本那位三界山弟子已经察觉到了这股异样,转移周身灵气想要阻止那名男子进入,可是为时已晚,即使阵法上的裂痕几乎在一瞬间修补完成,但是依然让那名青衫男子进了去。 那名三界山弟子心中不由得一惊,怕迟则生变,到时候宗门怪罪下来,自己可承担不起,于是只能当无事发生,继续催促着诸位加快灵力的注入。 宋成刚刚举剑放下,便见到一袭青衫飞了过来,还好那位青衫男子在空中稳住了身形,使得其落地之时没有显得那么狼狈。青衫男子砸向地面,将那青石板砖铺成的地板上砸出一个窟窿,顿时尘土纷飞,碎屑四散而开。宋成紧忙拔剑出鞘,死死的盯着那片尘土四起的方向,问道:“何人?” “过来拉一把!”从那坑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宋成一听当即愣住了,怎么这声音这么熟悉呢? “宋二!你是聋子吗?!” 宋成大喜,立即奔跑过去,拨散尘土,将那坑里的男子拉了起来。 既然喊我宋二,那没问题了,是少王爷! 因为在李沐春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宋成与其年龄相仿,便成天喜欢屁颠屁颠跟在其身后,李沐春逢人便说自己是这李王府的老大,那宋成还能说些什么呢,不只能当老二了呗,久而久之,李沐春便一直喊他宋二,没改过口了。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宋成惊喜道。 李沐春拍了拍身子上的灰尘,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当下情况怎么样了?” 宋成一愣,有喜有悲,说道:“王爷他们正在尝试凿阵,想搏得一线生机。” “老大!你不该进来的!” 李沐春佯装要给这傻子一拳,后者退了几步,前者便说道:“是我兄弟就别说这种混账话,家都快没了,家里人遇难了,我不来,谁来?” 宋成便不说话了。 那七道白芒在多次尝试想要凿穿阵法顶部之后,当下竟然被那道阵法给振飞了回来,七道身影皆是重重的摔在了王府的早已残破不堪的废墟之上,砸出七道大坑。 有人一拳将身上的石板给打碎,缓缓站起身来,盯着那道阵法,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李涣紧紧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众人也纷纷从坑中起身,拍了拍各自的衣裳,朝李涣这边聚拢。 “王爷,好像有些难办。” “什么狗日的乌龟壳?!” 李涣默不作声,只是在思考对策。 “爹!” 令李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呼喊声传来,这位镇南王回过头去,那一袭青衫便映入眼帘。 “少王爷?!”众人惊呼。 李沐春急忙赶了过来,抱拳道:“家中有难,沐春实在是无法做到旁观,于是便求人将我送了进来与诸位共度难关。” 允伟几步走了过来,一拍青衫男子的后脑勺,骂道:“谁让你来送死的?!” 李沐春看了一眼身前这位灰衫老人,笑了笑,没有多说话,反而是看向最前方的那位黄衫男子。 李涣转过身来,脸上并没有时隔多年父子再见时的那份喜悦,反而是稍稍板着脸,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李沐春刚想张嘴,却一瞬间哑了去。 “怎么进来的给我怎么滚出去,听见没有?” 李沐春出乎本能的后退数步,最后却是站定,缓缓的摇了摇头。 “允老,把东西给他,叫他赶紧给我滚出去。”李涣语气平淡,毫无感情可言。 允伟看了李涣一眼,又看了身前的青衫男子,从怀中摸出一枚玉镯,塞在了李沐春手中。 “拿着,听你爹的话。” “要我走?那我还能去哪?” 李涣那沉稳如山的身躯不由得晃了一下。 在场众人不得不将视线放在前方的黄衫男子身上,似乎在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李涣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来到青衫男子的身前,不知不觉,如今的自己,竟然需要略微抬眼才能与其对视了。 “沐春你听着,只要你还在,府上年轻一辈还在,那么李王府就还在。本想着你能在外头躲过此难,未曾想你竟然如此愚蠢主动涉险,原本只要将宋成一人送出去即可,你一来,现如今,便变成了两个,说说看,你这不是在帮倒忙是在干什么?” 李沐春默不作声,从小就如此,自己爹教训自己的时候从不还嘴,他当然会改,只是这一次,李沐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将自己父亲的训诫当做耳旁风。 李涣捏紧拳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对着李沐春如此大发雷霆。 “都快要三十岁的人了,还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让我骂你是吗?!你李沐春永远就长不大?!” “别以为当了那大夏的将军,立下了几寸战功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自不量力,妄尊自大,你看看这场面,是你我能解决的吗?!” “你若是在这里有什么意外!你李沐春对得起你爷爷他们,对得起你娘亲吗?!” 李涣一甩手,“我李涣一样对不起!” 李沐春咬紧牙关,身子颤抖不已,却依旧一言不发。 允伟走了上来,拍了拍李涣的肩膀,又将李沐春推至一旁,眼下这种情况,也许就只有他允伟敢上前了。 “你小子后头待着去,多一个少一个反正都是松,一旦结界松动,你与宋成立马出去。” 这时,只见王府周围那道屏障一阵闪烁,在好几处地方逐渐形成一道漩涡。暂时离去的曹时赶了回来,手中端着一个玉盘,上头刻有一圈铭文,在玉盘之中是一只用那对灵气十分敏感的特殊材料制成的指针,这是曹时在那宝阁中找出来的一种探查周遭灵气的特殊法器,无需依靠灵气催动就能使用。 李涣见曹时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曹大人,可有找到?” 曹时点了点头,指了指先前众人合力击打的那处顶端,然后又指了指周围屏障逐渐形成的几道旋涡,说道:“先前我们所攻击的那一点是对的,但是三界山似乎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知是施展了何等秘法,竟然是能够四处变换那聚灵点的位置,所以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白费力气。” “如今这阵法上出现的几道旋涡,我猜测是这阵法大成的最后一步。在这阵法之中不断蓄积灵气,导致阵法内与外界的灵力定然是不对等,这些形成的旋涡便是这等不平衡的灵气所形成的。方才我用这寻灵盘查看了一圈,发现在那些个旋涡之处灵气是最为浓郁的,但却又是整个阵法之中最为薄弱的,三界山的那些修士们正在想办法修补这些旋涡漏洞,足以证明,这些旋涡的重要性。” “当下,便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众人朝那些漩涡看去,竟然能够依稀见到外面的景象。 “好!那我们便合力进攻一处!破坏此阵!”,李涣说道。 “但是。。。”,曹时又说道,李涣便转过身来。 “有隐患?” 曹时点了点头。 “薄,但是极为充盈,以我们武夫的身躯,怕是承受不了啊。” 曹时话音刚落,在场的诸位瞬间都听懂了话内的意思。 只能以命相搏,以一换一。 ———— 伏龙城外的山间,学宫中敬带着李相卿走过一段山路,来到山坡顶,这里有一座山顶凉亭,坐在此亭中,便能见到整座伏龙城全貌,而在凉亭之中的石桌上还摆放着摊开的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中敬缓缓走了过去,在那亭柱上摸了摸,笑道:“还真是一件好宝贝。” 随后,这位高大老者抓住亭柱使劲一提,一整座凉亭便被其轻松提起,然后中敬轻轻一甩,凉亭瞬间远去千里。 这时一位老者凭空出现,伸手抓住凉亭一角将其接下,然后又用另一手接过石桌之上摆放的那一卷竹简,将其收回怀中,将凉亭缓缓放下。 “着急。”,突如其来的老者指了指学宫中敬。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嘛。”,老者身穿一件墨绿色的法袍,在其背后印着一轮八卦印,却是阴阳分裂,并未合一,且各自倾斜几分。 “于德,你个老王八蛋,三界山净给我学宫制造惊喜,中敬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惊吓。”,中敬笑着说道。 此人正是三界山的一位长老,五神境修士,道号“伏胜”,名于德。 “那儿不还是有余吗,扣着就行了。”,于德身形缓缓落地,双手负在身后。 “再扣可就没有了。”,中敬甩了甩袖子。 “我们可都算好了的,你们学宫可不能耍赖啊。”于德面对这位学宫的大祭酒丝毫不慌张,只是视线看向那位跟在其身后的白衣男子之时,不知道为何竟是有些压抑。 于德再次拿出那卷竹简,“中敬先生想要这个?” “明知故问,我就当你放了个屁。”,中敬笑了笑,“布局百年,还真是辛苦你们三界山了。” 于德也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寻常人无法发现,就算是法觉境以及洞观境的修士不仔细去看,依然看不真切。 脚下,是山河,接壤大申京城。 手中,是画卷,监管方圆万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是真的敢 伏龙城外山坡上,面对学宫中敬以及其身旁的那位气势惊人的白衣男子,三界山长老于德似乎并未表现出何等的胆怯,反而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时不时跺跺脚,扯扯衣袖,悠然自得。 大同圣州以前的那场大劫难,让三界山在学宫可谓是赚够了功德,使得三界山的弟子无论在山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学宫以往也只是口头警告或是派人出面训斥一番,不过好在三界山在这百年之间也为曾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导致他们那一大笔功德迟迟未消,等待了百年,三界山为的也就是今日,用那笔功德一笔勾销,否则在这山下王朝牵扯出如此大的事端,学宫没理由不管的。 中敬捋了捋胡须,“你们三界山的算盘子打得是真好,这是令我们学宫远远都未曾想到的。” “过奖过奖。”,于德作揖笑道。 “不过你们如今这样做,对的起之前牺牲的那些个宗门烈士吗?”,中敬问道。 于德摇了摇头,“他们为三界山所做的一切我们必然铭记在心,其实我们的目的都一样,为了让三界山更好而已。” 李相卿在两人身旁听了许久,撇了撇嘴,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中敬立马伸出一只手拦了下来,看了白衣男子一眼,以心声传音道:“现在不需要你动手。” “看不惯这老家伙这副嘴脸,只是想赏他一剑,让他闭嘴而已。”,李相卿同样以心声回答道。 “他于德若是死在这里,那么学宫就难办了,而且我这个祭酒也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不太妥当。”,中敬笑了笑,“我同样也有些不爽,所以我得好好想个折中的法子。” 见到那位白衣男子小小的动作之后,于德也不后退,只是双手笼袖,依旧笑看这万里山河。 “大申皇帝到底给了你们三界山什么好处,能让你们如此出力帮助他们?”,中敬问道。 于德摸了摸下巴,倒也不藏着掖着,坦白说道:“给的东西自然是我们极为需要的,甚至能帮助我们更上一层楼。” “你们三界山是想搬去那座三千神州?”,中敬一语点破。 于德答非所问道:“山河破碎,天地换新,这大申积攒了数百年的国运如今已经乱做一团,别人看不见,但是我们却看得清楚,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 “可是如今看来,这圣州快要成了大夏的天下了啊。”,中敬笑道。 于德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笑道:“祭酒先生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就好比一块美玉,若如其完整无缺,要想拥有者切一块给你,他可能舍不得多少,如果这块美玉破碎成千块万块,那能收取多少,可就不是拥有者能够决定的了。” “看来你们胃口还真大,不只是要掌控一国之国运,就连这一州之地,想必也看上了一二。”,中敬双手负在身后,感受山顶上的徐徐微风。 于德笑而不语。 “那招军台与东子崖也不与你们争一争,倒是在这点不如你们三界山了。”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当年战功不够,没办法。”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确实。” 李相卿再次向前踏上一步,只见于德所站的那块区域咔嚓一声,一道整齐划一的剑痕在其身前断开,差点就要将这山顶一分为二。 于德御风而起,盘坐在空中,说道:“好好说着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祭酒啊祭酒,你这小弟子不厚道啊。” 白衣男子哼了一声,说道:“我要真想杀你,你觉得祭酒拦的住我吗?” 于德不慌不忙,回答道:“好大的口气,我信,不过我谅你不敢。” 这位三界山长老还未曾认出眼前这位白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不知者无畏,知之者屁滚尿流。 中敬双手笼袖,问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别说商不商量,你们学宫还有一位君子去了伏龙城我们三界山都没说什么,祭酒先生就莫开玩笑了。”,于德耸了耸肩,“我们布局了百年有余,可不能在今天功亏一篑了啊。” 中敬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们此计不一定稳赢,但是赚肯定是赚得一些的。” “哦?祭酒先生这么自信?莫非是有后手?”,于德问道。 中敬也学着他的样子,笑而不语。 于德便嘿嘿笑道:“看祭酒先生这么自信,那么于德不妨再告诉祭酒先生一件事情吧。” 中敬哦了一声,率先点破道:“不就是你们三界山此次派了两位长老前来嘛,有什么好卖关子的。” 于德却是笑着晃了晃指头,说道:“不不不。”,随后又伸出三根手指,“是三位。” 猛然间,三人所在的这片区域一震,然后四周升起四道金色的围墙迅速融入此方天地,将这山头与外界隔绝开来。 中敬与李相卿并未采取如何行动,反而是看着那这道禁制形成。 在于德身旁,从上至下打开了一道裂缝,又有一位老者从中走了出来,头发胡须花白,却是两眼空洞,一身金红配上青雀头黛的法袍金光点点,赤足落在于德身旁。 中敬看去,一眼认了出来,“没想到啊,就连淳长老都大驾光临了,失敬失敬。” 来者乃是三界山资历最老的一位长老,名为淳于启,是一位修道千年余哉的老修士了,其所擅长的阵法以及各种法术的演变已经达到了一种玄乎其玄的地步,名声在外,已不限于大同圣州。 淳于启作揖道:“见过中敬先生。” 中敬看向四周,问道:“您老这是?” 淳于启再作一揖,一挥袖子,两人之间便凭空出现了一座浮空缥缈的棋盘,老者伸出一掌,说道:“想请祭酒先生手谈一局。” 李相卿只是瞥了这周遭禁制一眼,“就凭这个就想困住我们?” 淳于启空洞双眼看向那位白衣男子,微微皱眉,在其跟随学宫中敬一同出现在此处之时,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淳于启便施展一种秘法窥探这位白衣男子,如今这道秘法已经成效,一道根本无从发觉的细小灵光划分至数千道细小的灵点,转而又化作一条条细线,试图将这位白衣男子身世缘一条一条牵扯出来。 李相卿双手环抱在胸前,只是略微抬起一根手指,那上千条细线在一瞬间断去。 淳于启摸了一把胡须,有些出人意料。 “别随便探查我,老东西,小心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李相卿放出狠话,若不是身边学宫中敬在这里阻拦,再加上自己性格比起生前已然大变,否则按照自己年轻时候的脾气,莫说是你们两位老人,那三界山指定都得吃上几剑才他李相卿才会善罢甘休,至于在不在你们三界山祖师堂吃酒喝肉,另算。 淳于启笑了笑,这才问道:“这位是?” “他啊,我劝淳老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中敬笑着说道,“手谈一事,改日再说吧。” 中敬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却发现无事发生。 淳于启笑了笑,说道:“此乃在下本命法宝“重缚”,更有一山放过一山拦的玄妙,以中敬先生的实力,自然是能够破除层层禁制然后出去,只是这后果。。。我们无人知晓,我看中敬先生不如与在下手谈一局,赢了自然就能够出去了。” 淳于启这件本命法宝本命神通乃是可以在一方天地之间设下重重禁制,就如同那些遗留在人界的秘境一般,只有找到某个阵眼或是完成某件特定的事情方可解开,而在淳于启这件本命法宝“重缚”之中,这些个解阵之法,皆由其定夺。 “看来这个棋是不得不下了。” 中敬准备落座,在其身旁的李相卿一个御剑而起,伸手虚握,一把由灵力幻化而成的长剑骤然出现,白衣男子持剑斩去,剑光纵横,杀气四溢,看似剑气磅礴实际上却只出了一剑,斩得这片由“重缚”支撑而起的小天地竟是破碎了一块。 眼看此景,淳于启身形立即远遁来到于德身边,掌心一翻,便有一方如同人间王朝天子玉玺的宝物悬停在其手掌之中,辉光四溢,于德也不敢怠慢,衣袍一震,灵气四泄,手持一双长锏,五光十色,颇有世间那仅存的一杆打神鞭的势头。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山巅修士之间可能在一息之间便能发生毁天灭地的厮杀。 中敬伸出一只手,从其袖子之中窜出金色的水流,将李相卿尽数包裹然后使其缓缓降落,白衣男子在被这金色的水流包裹之后,一时间灵力尽失,手中以灵气凝聚的长剑荡然无存。 “别紧张,二位都别紧张。”,中敬虚按几下手掌,然后朝白衣男子说道:“你怎么回事?” 李相卿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两位老者,说道:“没什么,只是要下棋就好好下,不要整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淳于启眯起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即使是双眼无珠,却像是依然打量着那一位白衣男子。 于德则是抹了一把额头,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他娘的,刚刚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害怕过了,额头还渗出了冷汗来。于德看向手中那一对本命法宝,这可是不是他本意唤出来的,而是本命法宝感知到主人有危险自己跑出来的。这位三界山长老不得不思考一件事情,如果刚刚那一剑斩的是自己,他甚至怀疑,身边的淳于启能不能护住自己,或者是自身难保? 淳于启道歉道:“是在下不对,我给二位赔礼。” “现在中敬先生可以与淳某手谈一局了吧?” 方才邀请中敬手谈,这场棋局并不是这道禁制的解阵之法,而是暗藏玄机,层层叠加,如若当时中敬答应手谈,那么一旦上了棋桌,可能不只是一局那么简单了。 学宫的大祭酒先生怎么会不知道此事? 这位高大的老者坐上棋桌,不由得抚须而笑。 敢算计到我中敬头上来,千百年,你淳于启是第一个。 也绝对是最后一个。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双王 大申京城外的姣昌县城,大申与大夏最后的决战正在这里打响,战事如火如荼,虽说大夏已经找了勉强能够对付大申绝对的王牌军队龙甲军的办法,但也只是略微阻拦他们进军的脚步而已。倒下了数十名龙甲军,却被他们将战线依然推至姣昌城下,阻挡他们的锱铢重器都是一些个准备好的攻城利器,原本数量就不是很多,纵使后方的工兵团再如何加班加点的赶工,在供应上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随着一位龙甲军一斧头将大夏这边一个由几十人组成的阵型击散之后,龙甲军大军已经顺利推至姣昌县城之下,以手中利器不断的轰击着在他们面前看起来是那样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的城墙,这姣昌原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城门的坚固程度可想而知,三两下便倒塌了去。 还在城墙上指挥战局的夏立新以及徐懿,在龙甲军破城之后,身形不由得摇晃了几分。 赵坚提着长枪跑了过来,抱拳道:“敌军已经攻破城门,还请主帅军师速速撤离!” 夏立新看了一眼城池外与龙甲军以及神出鬼没的凤隐士交战的大夏士卒,神色不忍,久久不愿挪步。 此时徐懿也是提议道:“留的青山在,赵将军所言极是,当下局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还请家主速速随同将军离去,大夏好不容易达到今天的地步,可不能再无主了!” 夏立新狠狠的拍了一下城墙,转身正准备离去。 在这战场前方,有一道虹光照射而下,在大夏阵营之中炸裂开来,这一下便使得大夏士兵死伤无数。 一位身穿纯金铠甲的男子降落在战场中央,一抬手便是一道灵光刀刃劈斩而下,又是一阵夏军人马死去,金甲男子在这战场之中来去自如,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将一处夏军将士轰飞出去。 夏立新转过身看向战场之中的那位男子,皱起眉头。 金甲男子抬起一只手,那些个朝前方冲去的龙甲军与凤隐士也是慢慢停下身形,随后也抬眼与城头上那位男子对视。 大申天子申维与大夏新王夏立新。 两个阵营的统帅终于在这一刻相遇。 申维摊开一掌,一只由金色光点凝聚而成的一条龙形生物缓缓浮现,随后越变越大,最后缠绕至其身躯之上。龙形生物朝着城头上的那位男子张开大口,一阵龙吟,申维摊开双手敞开怀抱,似乎在向他夏立新展示,谁才是这座大同圣州唯一的真王。 金甲男子手指掐诀,那一只缠绕在其身躯之上的“金龙”缓缓腾空,然后朝着城头疾驰而来。 赵坚与徐懿几乎是在一瞬间挡在了夏立新的身前。 忽而空中传来一声巨响,那头直奔夏立新而来的“金龙”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龙首处破碎了一大块,灵光四泄,直接被打飞回了申维的身边。 申维眯眼看去,那是一位身着法袍手持拂尘的男子从空中降落,看似随手挥动手中拂尘,那些个刚刚杀入城内的龙甲军以及凤隐士便一个个化作血花,肉身在原地爆炸开来。 “不知前辈是何人?朕可不记得大申招惹过前辈这等大人物。”,申维唤回那一条“金龙”,使之重新缠绕在自己身躯之上,靠着自身灵气缓缓修补其破碎的龙首。 只见那位突如其来的男子拍了拍拂尘,笑着自报名号,嗓音不由得拔高几分,恨不得这战场上的人都能听到。 “漓水道观观主魏以龙,奉学宫祭酒之命,前来援助大夏。” “漓水道观?” 按理来说在那学宫记录在册的山上宗门,他申维曾经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专门阅览过,只是左思右想,也没记起大同圣州还有那么一个漓水道观,除非这个宗门极小,名不见经传。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能出这种境界的修士? 如今的申维距离那命魂境就差临门一脚,也算是个修道小有所成的练气士了,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那股油然而生发自内心不可抗拒的压力让其立马明白了眼下此人实力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说不准还是一位五神境界的修士。 申维笑了笑,抱拳道:“能让祭酒先生亲自前去请为出山的人,想必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山上仙人。” 听到此话,魏以龙不得不轻轻点头,不愧是一国之君,眼光就是好,眼力就是妙。 “不敢不敢,小道前来,其实就是来劝架的,还请双方就此停战,可好?”,魏以龙说道。 申维笑了笑,“前辈可就说笑了,他夏家侵略我大申半数领土之时,你们为何不曾出面言语一句?反倒是夏军兵败如山倒了,学宫便派人前来劝说了?” 魏以龙想了想。 这事可不归自己管,此次前来就只是完成大祭酒的委托而已。 魏以龙将拂尘搭在手上,略微昂首,俯瞰着脚下大申众将士道:“贫道话不多说,祭酒先生让贫道干什么贫道就干什么,如果陛下你有什么怨言,还是找祭酒先生理论去,我这里只管做事。” 这位观主朝着远方望了望,“这里离着伏龙城还有一段距离,按理来说我是可以出手的,所以。。。” “你们大申是自觉点往后退,还是贫道一个一个将你们杀回去?” 地面上的那位金甲男子脸色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双拳紧握。 “还请前辈不要欺人太甚。” “贫道还就那个欺人太甚,陛下又能奈我何?” 轰隆一声,自申维身躯上缠绕着的那只“金龙”口中喷出一线淡蓝色的火焰,在那空中化作一张火海巨网,朝着姣昌城内遮盖而去。 魏以龙身形一闪,转动拂尘,顿时狂风大作,将那火海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其吹开。 “你这做皇帝的,还真是不怕死。” 魏以龙手掌虚握,一杆青铜铁钺出现在其手中,只见其轻轻一掷,那青铜铁钺便摇晃着冲向远处的金甲男子。 申维立即招来身旁所有的龙甲军以及凤隐士组成人墙挡在自己身前,然后自己迅速御风后撤而去。 那一杆青铜铁钺如砍瓜切菜一般,所到之处,皆是裂开一条裂缝,连带着那一道道由龙甲军以及凤隐士肉身组成的血墙,一分为二。 大夏花费了数不清的人力以及物力,在这些日子里一共才斩杀了不到百位的龙甲军与凤隐士,在今日里,漓水道观观主魏以龙以一人之力就几乎将大申的龙甲军以及凤隐士杀光了去。 申维眼见逃不掉,便是停下身形,一推掌,那条“金龙”便咆哮而去,即使如此,那一杆青铜铁钺如同仙人的神兵利器,势如破竹,将那条“金龙”砍得稀碎。 申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那条被其好不容易炼化出来的“金龙”与自己可是牵扯颇深。 眼看那杆青铜铁钺就要劈砍向大申天子申维,只见两柄飞剑迅速从其身后飞来,死死的架住青铜铁钺,竟然使得其短暂停滞下来。 魏以龙微微张嘴,略感惊讶,不由得抬眼看去,便见到一男一女悬空奔跑,脚下是一阵阵灵气散开的涟漪。 那一男一女赶到申维身边,分别接过长剑,手指掐剑诀,便有两道剑光在身前炸开,将那杆青铜铁钺打退了回去。 “陛下,看来你是真想殉国了,竟然敢与一位五神境界的修士动手。”,女子身穿雪白色法袍御剑在身前说道。 相比女子,纯黑色法袍的男子的话语则更为直白一些。 “申维,修道了这些年,唯独没修炼脑子是吧?” 来者正是三界山最为出众的年轻一辈两人。 男子剑修屈友,女子剑修薇蔚,两人是那山上道侣。 魏以龙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明明随便出出手便能摆平的事,如今看来,好像不得不上心一些了。 薇蔚抱拳笑道:“可是那座漓水道观魏观主?” 魏以龙摸了摸下巴,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竟然有人认得他。 “你是?”,魏以龙问道。 “三界山弟子,薇蔚。” 魏以龙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知观主可否就此收手,我们双方停战于此。” “早这样说不就好?何必大打出手,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 魏以龙以掌拍掌,缓缓摇头。 “那边如此,我们先行告退了。”,屈友这才开口道,然后两人将申维扶起,就要将其带走。 撤退的路上,申维咬牙切齿道:“二位皆是命魂境剑修,而且贵为道侣,剑术更是相辅相成,那三界山上谁人不知二位合力,全然能够与那五神境界的修士板板手腕,今日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屈人之下?!” 屈友正因为这位不省局势的大申天子而恼火,举起拳头就要赏他一拳,却被一旁的薇蔚拦下。 “先撤,到时候再与陛下解释。”,薇蔚说道。 三人一路御风来到伏龙城之中,来到那座皇宫大殿之上,申维放眼看去,见到那座被阵法包围起来的镇南王府以及三界山的众多修士,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稍稍安心几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逐成枯落 大同圣州风云再起,战事连绵这些年,叫苦的是百姓,是那些县城的官员们,原本被大申压制的那些本就是招安过来的“军队”,在大申与大夏拼命厮杀之时,此时在各地也都有着不同的呼声,而且逐渐扩大。 大夏已经占据了圣州大半江山,位于后方城池之中的夏妙淳小女夏平露无论是制衡权术还是那一身武艺都是完美继承了下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来带着军队来回奔走与各个城池之间,将那有些苗头的地方尽数镇压而去,且毫不留情面的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前方将士们正在用生命为你们铸造安稳盛世,你们倒是在这后方惹是生非,成何体统!” “先父在时,怎么没看出来你们这般反骨?是欺我大夏无人?!” 那一身劲装的高挑女子义正严词的朝着那些反叛军们训斥着,从以前那位只能默默在后方看着自己父亲以及三位兄长在前线杀敌的姑娘,到了如今已经能够放心将大军交给她的女子将军了。 夏平露所到之处,无不服众,更是将一些当地土着打得毫无脾气。 这位大夏的女子将军来到一座哨塔之上,遥遥望向远方,不由得握了握拳头,这几日,从南方吹来的风,让其感到不适,心里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夏立新此次进军,将自己的两个兄弟以及最小的妹妹全部留在了后方,帮助治理城池,与百姓休养生息,自己则带着浩浩汤汤的人马直取那座伏龙城去。 夏平露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前,缓缓闭上眼睛。 “父亲在天有灵,魂佑我大夏,保佑我兄长。” 姣昌城那边,因为漓水道观观主魏以龙的出现,导致大申军队被其一人击退回去,大夏城中的守军正在出城清理战场。城楼上,只留下夏立新与魏以龙二人,前者朝后者深深的作了一揖,说道:“夏家夏立新代替大夏诸位,对魏观主此次出手相助深感谢意。” 魏以龙紧忙将其扶起,笑着说道:“此次出手,都是学宫的意思,夏家主要谢,就去谢学宫吧。” 夏立新摇了摇头道:“这是两码事,既要对人,也要对事,魏观主实打实做了事情,那我夏立新自然是要感谢的。” 魏以龙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小子看起来说话办事比那大申天子好上不少,有搞头。 “可否与魏观主商量个事情?”,夏立新问道。 魏以龙将手中拂尘收起,“夏家主不妨请讲。” 夏立新想了想,笑道:“原本立新想了一大串说辞,但是转念一想,绕来绕去,还不如直接说来的实在,像观主这样的山上神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魏以龙哦了一声,你这样夸我,那我魏以龙不得不将此话听完了。 “大夏如若建国,夏立新恳请魏观主做我大夏首席供奉,不知观主意下如何?”,夏立新缓缓说道。 魏以龙一听,不禁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啊。 大夏能达到今天这种程度,定然是在学宫那边得到了准许,况且如今天下局势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一边倒,大夏都已经兵临他大申京城城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今日答应做了他大夏的供奉,岂不是既加深了与那学宫的交情,又开创了山下王朝请练气士作为供奉的先河?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魏以龙思量片刻之后,也不与他夏立新客气了,抱拳笑道:“那魏以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夏立新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些惊讶,一个五神境界的修士,都这么好说话的吗?原本他都做好了要将大申一部分国库交给这位魏观主的打算了,没想到只是只言片语别人就答应了下来。 “那么今后作为大夏的首席供奉,有些事情还望魏供奉多多担待一二了。”,夏立新抱拳笑道。 “首席供奉?”,魏以龙突然问道。 夏立新一愣,点头重复道:“首席供奉。” 魏以龙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那叫一个欢喜。 他娘的,自己刚刚打岔去了,没听到首席二字,如若当时入了耳中,我魏以龙多考虑一秒,都是对他夏立新、对他大夏的不尊重。 夏立新不得不有些担忧,这位魏观主怕是有什么要求,或是觉得这个身份不够?夏立新迅速在心中衡量起来,他的想法是参考此次伏龙城事变,仅凭一国王朝自己的国力来对付那些山上宗门是多么的无计可施,可以说是任人宰割,练气士还得由练气士来对付。 “观主可有其他要求,尽管提,如果是我们大夏能够做到的,定当满足观主。”,夏立新立即说道。 魏以龙抚了抚袖子,摆了摆手道:“足矣足矣,那从今日起,我魏以龙便是你们大夏的首席供奉了。” 夏立新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好啊好啊。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为一句,陛下?”,魏以龙抱拳笑道。 夏立新视线平移,看向那座近在咫尺,却又像是相隔千里万里的伏龙城,摇了摇头道:“为时过早。” “谦虚。”,魏以龙顺着夏立新的视线一同看去。 “首席不能去城中帮帮忙?”,夏立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魏以龙愁眉道:“这场战争原本就不是我们这些练气士能够插手,只是他大申先行破坏了规矩,才导致学宫出此对策,邀请我前来相助。” “像我们这些五神境界的练气士,频繁参与这些人间事,原则上是不被允许的。学宫不让,那天上,也不让。” “天上?”,前些话语夏立新都听得懂,只是魏以龙口中说的那个“天上”却是让其疑惑不解。 魏以龙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夏立新便识相的不再追问下去。 魏以龙又笑着说道:“现在不能相助,是因为学宫祭酒先生有他自己的安排,等到此次战事结束之后,大夏如有相助之处,我漓水道观必将鼎力相助。” “那便麻烦首席了。”,夏立新说道,“不知观主能否看到那城中如今的情况。” 魏以龙点了点头,“这有何难?”,随即一甩手,一道涟漪在二人身前扩散开来,其中原本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很快,那伏龙城中的样貌尽数展现在身前这道涟漪之上。 夏立新一眼看去,就见到那座遮天蔽日的屏障,以及数位来自三界山的修士们,在这道屏障之外,有两道身影正在交战,只见那红衣女子御剑而起,带起一串火红火红的剑气,将其对面的那位男子逼退而去。 陶制那两道由手中黑白玉石所化的身影已经被那名红衣女子尽数碎去,手中一对玉石更是碎裂成渣,再无修补可能,使得后半程交战,这位来自三界山的顶尖年轻一辈不得不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五把匕首盘旋在其身旁,每一把形状都不一样。 陶制的本命法器“五首”,虽说不是剑修,但这战斗方式与本命法器却又与剑修有些相似,只见其操纵着那些匕首迎着那位红衣女子就刺去。 荷巧只是看了一眼身边逐渐摇晃的法阵,不再浪费时间,亲手握剑,一剑劈斩而下,一道绯红的剑气速度之快,气势之磅礴,使得陶制瞪大了眼睛,自己那本命法器“五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震散而去,然后只觉得那一道绯红的剑气越来越近,之后,便没了意识。 陶制的身影重重的镶嵌进了大申京城的地面之上,推倒房屋一片,在那地面之上,能够十分清晰的见到一道深长的剑痕。 荷巧并未收剑,而是举起“朱明”准备破开眼前那道屏障,却只觉得身躯一振,体内灵气瞬间有些失调,不得不警惕性的远遁。 一位灰袍中年男子双手负在身后,缓缓从空中飘落至此处。 荷巧眉头一皱,眼前这位男子竟是毫无气息可言。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屏障,然后便将视线移至红衣女子身上,说道:“学宫之人,速速退去。” “你是何人?”,荷巧问道。 男子自报名号,“三界山长老,祁朋。” 此人正是三界山派来的第三位长老祁朋,此时竟是出现在大申京城之内。 荷巧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三界山祁朋,阴神境修士,而且还是一位剑修,在那三界山之中,宗门老祖,单凭杀伤力,其高居第一,无人能敌,曾孤身前往东子崖问剑,只是后果无人知晓。 眼见红衣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祁朋再次警告道:“速速退去,我不想滥杀无辜。” “无辜?”,你是阴神境剑修又如何,我荷巧就得怕你? “祁老不妨睁眼看看,这里哪位该死?” 这时,又有一男一女身形出现,正是那屈友与薇蔚。 “师尊,”,二人抱拳道。 祁朋点了点头,“此人就交给你们两人了,我争取速去速回。” “弟子遵命。”,两人应承下来。 祁朋身形一闪而逝。 刚刚解决了一个陶制,又来了两个命魂境剑修。 “荷先生,多有得罪!” 三位剑修,没有过多言语,唯有手中长剑针锋相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狭路相逢 伴随着此方天地一声轰鸣,宣告着“离析”大阵的彻底完成,那一道屏障由先前的纯白色逐渐化作蓝色。 被围困在大阵之中的王府众人,如今能够十分明显的感受到一股由外而内的压力,就在大阵完成的那一瞬间,除了几位实力稍微强上一些的,其余人皆是膝盖一软,踉跄着身形差点没跪倒下去。 此时只有李涣、太叔冠、曲河三人能够稳住身形,但是如今府上众人都能察觉到身为纯粹武夫体内那一道真气就在慢慢流散,在体内横冲直撞。 至于宋成与李沐春二人,前者努力支撑着身形,靠在一方还未曾倒塌的墙壁之上,而李沐春因为已经恢复了练气士的身份,这道“离析”阵法又是专门针对纯粹武夫,所以对李沐春的影响甚微,在这种情况下,李沐春御剑而起,不断的在这阵法周围寻找能够破围之地。 李涣瞥了一眼御剑而起飞来飞去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又将视线移至那些个还未曾消失的漩涡之上。 “看来当下只有最后一种方法能够搏得一线生机了。” 太叔冠与曲河自然是知道李涣所说的方法是哪种,皆是点了点头,蓄势待发。 他们是最早一批进入这李王府做事的江湖人士,他们与李涣,可以说是主从,不过更像是朋友,当年在与李涣切磋的时候二人都同时懂得了一件事情,身为纯粹武夫,到底何为纯粹?不思外物,一心钻研武道便为纯粹?那自然不是。 道家说,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 阳刚之气,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无所不在,更是无所不能。 千百年来,天下所有山巅纯粹武夫无一不是朝着这些不断锤炼打磨自己,可又有几人能够完全做到,他李涣的武学之道走得也是这种路数,距离那山巅,也只是一步之遥。 太叔冠与曲河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那位站立在自己身前那位黄衫男子,由不得他们不惋惜一二。 如若不是有了家,有了沐春这个妻子,有了李沐春这个儿子,他李涣如果一心追求武道极致,想必有朝一日,那三千神州恐怕都有其一席之地。只是他选择做了一位父亲,做了一位丈夫。 “诸位,无惧者,随我同行。” 李涣身形率先向前冲去,一身武意如海广,如海深,在此刻顷刻而下。 王府众人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过这般认真出拳的镇南王了。 太叔冠众人身形也拔地而起,迎着那几道漩涡就冲了上去。 三界山长老祁朋身形在一瞬间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中,只是略微抬手,一道灵力波动如同剑刃,就将除李涣之外的众人尽数拍回地面,而那位镇南王的身形在一道护体罡气的包裹下,示那十三境剑修释放的灵力波动如无物。原本压根没把王府众人当回事的祁朋第一次正眼打量了那身形扶摇直上的黄衫男子。 “不错,纯粹。” 这是他祁朋给予李涣最高的评价了,祁朋从来不轻视对手,除非弱的不行。 所以祁朋出剑了,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把银亮且刻有符文的长剑,然后一剑递出,剑修出剑,大道至简,全部归拢于一剑之上。 那道剑光凌冽的有些不太像话,闪亮程度几乎将整座王府的上空照亮了去,就算这样,李涣身形依旧不停,与那道剑气撞上。 众人只感觉到一阵窒息之感,李沐春更是御剑落地,小跑几步,瞪大眼睛看向那一方。 其他人看不真切,但是出剑人祁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剑,看似击中,实则斩空。 “有意思。”,祁朋转了转手中长剑。 突然间,众人只见大地塌陷,一大股武意气息如同大海倒灌于江河,瞬间将此方天地填满,将那些灵气尽数排挤而去,使得曹时众人只觉得身躯一轻。 李涣身形在空中重新出现,御风在空中,衣袍飒飒作响。 一步入十境。 王府众人大喜,只有允伟一人缓缓抚须。 这是他李涣应得的,来得太迟了些。 祁朋看向那位气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黄衫男子,重新将长剑归鞘。 “允老,找准时机,带大家离开。” 允伟点了点头。 十境武夫与十三境剑修的捉对厮杀,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插手的了,一旦涉足,只会帮倒忙,或是殃及自己。 整座大同圣州的武运仿佛在这一刻朝着这伏龙城内聚拢,汇聚在这镇南王府上空,时而化作头生峥嵘的异兽,时而化作一头身形庞大的巨鲲,时而又化作一头金龙飞舞盘旋。 圣州在之前那五位十境武夫的基础上再添一位,可谓是一时间武意兴隆。 大同圣州南方,一处山间的紫竹林内,一位锦袍女子原本还在打坐休息,此时此刻突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朝着一方看了过去,匆匆赶来的一位劲装年轻女子手中还端着茶水,也小跑到自己师父身边,问道:“师父,这是?” 女子武帝谢荣打量了一眼泛着金光的天幕,回答道:“又有人入武夫十境了。” 劲装年轻女子哦了一声,好奇道:“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呐。” 谢荣没有答话,只是缓缓重新坐下,她心中其实有数,除了那位故意压境的男人,还能有谁。 有一斗笠男子,身披黑色长衫,嘴里叼着个草根,腰间佩刀,刚刚从圣州最南端乘船跨海,将欲远行,却察觉到此次异象,不由得一拍船帆。 “怎么就这么巧?!老子这才刚走啊!” 曹峰掏出酒壶,就朝嘴中猛猛灌去,好借酒气消散消散自己这股怨气。 圣州一小山村内,一位牵着少年的老者缓缓抬头,手中拐杖驻了驻地,笑了笑。 “祖爷爷,你笑什么呢?”,少年天真的问道。 这位圣州资历以及年龄都最老的武帝孔军敬朝着身边的少年和蔼一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祖爷爷终于见到想要见到的东西咯。” 见到老人这么高兴,少年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而近在大申柳明城之中的邓和风走出屋外,接连轻叹,这异象,终究是来得迟了些。 “李涣,如果你要为他大夏报仇,还请放过我的妻儿子女。” 这位十境武夫朝着伏龙城方向遥遥一摆,无比诚恳,无比敬佩。 远去几万里地的三千神州,在一座云遮雾绕的山顶之上,一位年轻男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只陆地蛟龙的脖颈,五指之间已经渗出大量的血液。那一只陆地蛟龙,眼神已经暗淡无光,身上原本灵光闪闪的鳞甲此时也已经尽数失去光彩。 这位最为年轻的来自大同圣州的十境武夫卜善将这头陆地蛟龙随意丢至一边,此时一位老者身形破开空间蓦然出现,跳骂着喊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随手一丢啊!臭小子,看我回去不教训教训你!” 说罢,老者双指作刀,将那陆地蛟龙脖颈隔开,那蛟龙之血便缓缓向下流淌而去,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放在底下,任凭那蛟龙血如何滴灌,始终都灌不满那支小瓷瓶。 卜善笑了笑,就当做没听见,面对自己如今逐渐要破开的境界,圣州那一道突如其来的武运更让其关注。 “本以为家乡就这样了,哪知道还有能人异士,看来是卜某看走眼了。” “为同道,祭拳!” 只见卜善的身形瞬间远去千里,并且朝着天幕出了数拳。 拳罡破开天际,穿透云层,在云层之巅炸开,如同晴天响起一道霹雳。 镇南王府内,祁朋看向头顶那一道不同寻常的武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异象。 “早年修道,与纯粹武夫厮杀过几次,从无败绩,不知今日,你李涣能否让我祁朋酣战一场。” 这位三界山长老随性,早已将宗门交予的速战速决的任务抛之脑后,与此等武意的十境武夫对敌,可遇而不可求。 祁朋不再矗立在原地出剑,而是拔剑出鞘,身形俯冲至李涣身前。 拳剑相加,这道“离析”屏障都为之一颤,差点都崩碎而去,这等波动,使得外头维持大阵的三界山修士全部都喉咙一甜,有些没忍住的直接将这一口精血给吐了出来。 李涣脚踩踏虚步,身形虚幻不定,一时间将祁朋骗去,后者也不管不顾,拔剑一斩再斩,将那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所有身形一剑斩掉。 忽而听见一声狮吼,一只金毛狮子逐渐在李涣身后凝聚,之后便是众多灵兽身形,此时李涣的拳意已经能够化形。 祁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拳法,就如同面对百兽之灵。 “与你这等纯粹武夫对敌,我祁朋必须给予你足够的尊重。” 只见这位三界山长老将佩剑收起,然后双指并拢放在眉心缓缓下拉,几道银色的灵气气旋随着其指尖被缓缓拉了出来,随即剑芒一闪,以祁朋脚底为中心,朝四方散发出银白色的剑气气旋,将原本已经变作废墟的李王府的那些残垣断壁碎至齑粉。李涣以拳意护住府上众人,然后朝剑芒大盛的源头看去。 祁朋摇身一变,银白色的法袍熠熠生辉,头发四散而开皆为银色,身后一轮展开的灵气剑匣还排放着五把飘虚不定的灵剑。 祁朋本命飞剑“素辉”。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剑气纵横,无处不在。 第一百六十九章 纵死侠骨香 “离析”阵法内,拳罡与剑气驳杂,铺天盖地,在那空中两道身影不断对撞,每一次撞击都将是一场电闪雷鸣。 李沐春将“颖龙”插在地上,原本想要上去帮忙的他,看着眼下这等架势,觉得自己就算上去了,对于自己父亲来说,也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这位青衫男子立即将“颖龙”收回剑鞘,御风而起,继续在四周寻找这座法阵薄弱的地方。 因为李涣入了十境武夫的缘故,那股庞然的拳意使得原本难以动弹身形的众人骤然轻松。 允伟抬头看了一眼空中激战的二人,然后视线飞速在周围寻找宋成与李沐春。 李沐春找过一圈之后归来,朝众人说道:“方才我巡查了一圈,那些个在阵法之上逐渐要消失的漩涡可能是最后的突破口了。” 允伟点头道:“没错,方才曹大人用那寻灵盘探过一次,与你所说的基本一致。” “事不宜迟,我们合力破坏那些个漩涡,这道法阵应该就能失效!” 说罢,李沐春提剑就要朝那道屏障上的漩涡斩去,却被允伟一把拉下。 “这道法阵,从外部是无法破坏的,只能从内而外。” 李沐春看向允伟,皱了皱眉。 镇南王府上空,十境武夫与十三境剑修经历了不下百次的对撞之后,李涣的身形显得有些摇摇晃晃。 祁朋也是个强硬人,竟然你十境武夫要与我蛮干,那我怕你不成?要拼肉身,那我祁朋便陪你到底。 比起李涣,祁朋的状态可要好上太多了,除了换了一只手持剑之外,一身气息与之前比起来只增不减。 太叔冠众人一直注视着这场战斗,李涣要想赢下来,太难了。 “王爷毕竟还是第一次晋升十境,还未曾归拢这道武运去适应十境武夫的变化就匆匆与人对敌,确实要吃亏太多。”,曹时说道。 “那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就算是帮着王爷拖延时间,好让王爷适应十境也好啊。”,卓峰捏紧了拳头。 曲河手中端着酒壶,正喝着酒,听到卓峰此言,不禁笑道:“面对一个五神境界的修士,还是个剑修,我们这帮人也不是不能拖延时间,只是这就要看别人想要让我们拖多久了。”,曲河又灌了一口酒,“五神境界剑修的剑砍我们,跟砍瓜切菜没什么区别。” 众人一阵沉默。 祁朋双指并拢,从剑身上缓缓划过,自那本命飞剑“素辉”之上,挂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好似月光。 “李涣,你这个十境,比起其他人的十境,要强上不少。” 祁朋的那把本命飞剑忽而光芒大盛,就连其身躯都被那道银色的光芒遮盖而去。 “不知道这一剑,你挡不挡得住。” 李涣捏了捏拳头,耸了耸肩,笑道:“接住了如何?接不住又如何?” 这句话倒是提起了祁朋的兴趣,其想了想,直接了当的说道:“接下来,我立即离去。” “此话当真?” “自然,我祁朋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李涣深呼吸一口气,锤了锤胸口,拉开一个拳架,骤然之间,这道“离析”法阵都为之暗淡一二。 祁朋眼见此景,忍不住惊呼道:“好你个李涣!身为纯粹武夫竟然能够蓄积这周身灵气为你所用!” 只见李涣身后,由其一身庞然武意与“离析”阵法之内的灵气凝聚成了一位怒目圆视,表情狰狞的金甲神人。那神人三头六臂,手持刀剑斧钺枪旗,通体暗金色,足足近百丈大小。 允伟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涣身后的那一位金甲神人。 “兵家拳法?”,太叔冠率先说了出来。 李沐春用手臂遮挡在眼前,朝允伟问道:“老家伙,我爹当年到底走过拜访过多少地方?” 允伟笑了笑,指了指青衫男子怀中,说道:“在我给你那手镯之中,都有详细记载,你爹原本就想将这拳法教给你,只可惜你对习武不上心,转去当什么练气士,你爹也不强求你,但是我还是希望,将来这套拳法,你能招人传承下去。” “这套拳法名为“当千”,是兵家四圣总合的一种拳法,全篇就只有一页。” 天空之上,祁朋第一次手掐剑诀,再起时身下,一股由灵气形成的龙卷涌入其本命飞剑之上,在这方圆百里之地内,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股剑气的存在。 剑修一剑破万法,管你身前是什么,我只管出剑。 世间纵有纯粹武夫一说,也不缺纯粹剑修。 祁朋这一剑斩出,剑气犹如一轮弯月,所到之处,连此方天地都要被切割开来。 李涣出拳迎击,在其身后金甲神人疾风骤雨般的金色拳头铺天盖地的朝着祁朋而来。 拳头与剑气弯月对上,震荡而出的灵力与拳意波动使得这座“离析”法阵破碎而去,但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初。 李沐春众人亦然被波及,皆是被那废墟掩盖而去。 法阵外,匆匆赶来的一男一女将此阵牢牢稳住,如若不是他们两人,早在祁朋与李涣第一次对拼的时候,这道“离析”法阵早就分崩离析了。 只见那位女子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头发披散着在后方,耳垂挂有一对碧绿色的玉石耳坠,女子容貌并不是太过出众,是属于很耐看的那种,这位女子脚下踩着一只通体呈炫金色的鸟禽,手掌上拖着一只体型微笑的玉白小狮,从那狮子空中吐出一阵灵光,射向那道法阵。 与其同行的那位男子,眼神忧郁,极其俊美,长发及腰,带着半张面具,一身碧蓝法袍,此袍名为“绀宇”,极富水运,传说是仿制当年天上掌管那条天外星河的女仙的那件“露凝天水碧”,男子手指掐诀,自其身躯之上那件法袍散出阵阵涟漪,撞击在“离析”法阵之上。 三界山此次前来的年轻一辈实力最为强横的最后二人,“生灵师”葛白,“水中仙”斐泓,二人皆是法觉境修士。 “祁长老也真是的,明明只是一个王府,为何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葛白没好气道。 斐泓只是缓缓说道:“方前盘旋在这王府上空的武运不同寻常,里面应该是出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不容小觑。” 葛白没有再看眼前的法阵,而是转头看向一边。 那里,纵使屈友与薇蔚如何合力,却始终被那位红女子压制一头,如今好像有要败北的迹象。 “那红衣女子真是学宫之人?”,葛白问道。 斐泓便看了那边一眼,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的剑气密,但是不失缺分量,每一次出剑,都需要屈友与薇蔚二人合力才能勉强接下。 “那位学宫女夫子好像在故意藏着些什么,否则在我看来,即使是屈友与薇蔚二人合力,也不可能撑得住这么久。”,斐泓说道。 “我看也是。”,葛白同意了这个说法,“也不知道其他两位长老那边到底如何了?” “好不到哪去,毕竟面对的可是那位大祭酒。”,斐泓轻叹一声。 法阵内,漫天的烟尘逐渐散去,众人能见到一位浑身浴血的李涣与已经恢复原样的祁朋二人。 李涣朝地上吐了口血水,说道:“说话可算话?” 祁朋看了李涣一眼,身形化虹而去,将这道法阵是直接撞开一个大窟窿。 阵外的葛白与斐泓都是一愣,然后前者问道:“祁长老,里头完事了?” 祁朋摇了摇头,“棋差一招,与人赌输了,自然就出来了。” 葛白表面上陪着笑脸,实际上心中不禁暗骂几句,整个三界山就属你祁朋最随性最逍遥自在,每次出任什么特别的任务都不好好干,自己想着么来怎么来,到时候挨骂的还是我们这些跟着来的弟子啊。 祁朋瞥了葛白一眼,后者咽了口唾沫,赶紧压制住心中所想。 “好好将这法阵维持好,里面最厉害的那一位已经相当于半死了,不出半个时辰,里面的人照样会被这法阵杀死,结果都是一样的。”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太过随意了,祁朋也没有离去,而是寻了一块地方盘坐下来,在此地守候。 “难得。”,葛白轻声嘟囔一句。 王府内,见到祁朋离去之后,李涣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整个身躯已经不成人样了。 众人见状一拥而上,李涣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关紧要,而是继续盯着那道法阵。 “允老,接下来,王府就交给你帮忙打理了。” 李涣扭了扭脖子,朝众人抱拳。 “遵命。” 允伟摆了摆手。 宋成在一旁已经强忍着泪水,李沐春则是一愣,立马就明白了自己父亲当下要干些什么,立即上前准备制止,却是被身旁的太叔冠与曲河一把掣住。 “放开我!” 李沐春好一阵挣扎,可是终究无果。 “沐春。” 李沐春抬起头来,眼中景象逐渐模糊。 那位昂首挺胸,浑身布满血污的男子支起一个笑容,朝着青衫男子竖起一个大拇指。 “今后的道路,凭着自己感觉走就对了,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都是我与你母亲的骄傲。” 李涣奋力一蹬,整个人身形冲至法阵之上的漩涡之中,可是经历了之前与祁朋大战,使得他的身形距离那道漩涡还差几步,李涣伸出手去,恍惚间,竟是见到身前一位女子微笑着牵过他的手,将其拉拢了过去。 李涣在看清楚那位女子的面容之后笑了笑,整个身躯融入漩涡之中,蓦然间,法阵那一处整个炸裂开来,法阵一阵摇晃,暗淡了不少,已经能够隐约见到外面的景象。 “爹!!!” 青衫男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使劲挣扎着身子想要脱离太叔冠与曲河的束缚。 王府众人皆是眼眸低垂。 允伟哎哟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也朝前缓缓走去。 李沐春怒吼道:“老家伙!你要干什么?!” 允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你忘了我爹之前说的话了吗?!你答应的好好的,现在连我爹的话也不听了吗?!” 允伟挠了挠头,转过身微笑道:“我允伟呀,除了他镇南王的话,好像从来就没怎么好好听过其他人的,年轻时也是,如今老了也是。” “但是啊,忘了告诉你小子,有的时候,他镇南王的话,老夫也就当当耳旁风吹吹。” 老人身形一跃而去。 “诸位!允伟随着王爷先行一步了!” 又有一处漩涡当场炸裂开来,法阵之外的景象清晰可见。 李沐春一阵嘶吼,在极度痛苦之中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形一震,庞大的灵力从其体内喷涌而出,剑鞘之中的“颖龙”自行出鞘,对着身边的太叔冠以及曲河劈斩而去,纵使如何别这把长剑割裂,太叔冠与曲河始终是牢牢擒住这位王府的未来,不让其动弹分毫,几乎是在一瞬间,二人身上便是出现上百道细小的血痕。 鱼保此时大喊一声,“卓峰!曹大人!” 宋成还未曾开口,就发觉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宋成,就暂且先交给你们照顾了。” 见二人未曾点头,他鱼保笑了笑,摇了摇头。 “为了他宋成的未来,能让其斩断凡尘,我鱼保,可死,但是为了这王府,我鱼保,就必须要赴死。” “曹大人,你在这京城关系颇多,以后重建王府还得靠你老人家,所以你不能走。” “卓峰兄弟,你有家室,妻儿子女还等着你回家,所以你也不能死。” “太叔与曲河两位前辈,以后少王爷与宋成走江湖还需要二位多多帮衬,再者,二位皆有势力,可不能一时间群龙无首,所以二位也请好好活着吧。” 这位佩剑男子拔剑出鞘,剑指最后一道漩涡而去。 诺大的“离析”法阵,在王府三人舍命破阵之后,立即分崩离析。 第一百七十章 伏龙见群英 早在“离析”阵法第一道漩涡被破之后,在外面仅凭二人之力支撑这座诺大法阵的葛白与斐泓就已经萌生退意,原本这座法阵最起码都需要十位及以上的练气士才能支撑,现如今他们二人为了维持这座“离析”阵法,已经灌注了太多灵力,现如今这伏龙城之中鱼龙混杂,如果提前透支了灵力,万一遭遇什么变故,很能无法全身而退,三界山对于他们此次派遣出来的这些年轻一辈只有一个要求,露个面,然后活着回来就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也还得适当的出手援助一二。 伏龙城有一座高楼,站在其上,可以俯瞰整座伏龙城,这里此时站着一位高大老者以及一位白衣男子,正在眼观全局。 李相卿看了看身边的这位高大老者,问道:“没什么事吧?” 中敬看了白衣男子一眼,“我能有什么事,你应该问问那两位有没有事才对。” 李相卿点了点头,话一说出去,就发觉自己此话说的确实有些多余了,如果仅凭两位十三境修士就能影响到这位学宫大祭酒,那还不如趁早“辞官回家”。 中敬抚须说道:“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那淳于启手段果真了得,凭借他那本命法宝竟是设下了重重叠嶂,棋局之上的场景最起码变换了有上千余次,每一次解得对局都差不过是死局,稍不留神,可能就要中圈套去了,不愧是修道千余年的老妖怪。” “那两老头怎么样了?”,李相卿这次是替三界山那两位长老问道。 “于德只是旁观,没对他做啥,只是送了他两个字而已,至于淳于启,倒不能说没事。”,中敬说的轻描淡写。 当时学宫祭酒破了上千场死局之后,淳于启脸色大变,本以为这位和蔼可亲的学宫祭酒再怎么说也是会给自己一点教训而已,没想到此次下手这么狠,在破局的同时穿针引线,直接伤到了其本命法宝,于是连同修士本身一起,都遭受到了重创。当时中敬借助淳于启那件“重缚”,还原了一处战场,便是当年人界与大荒那场千年血战的某一处。三界山长老淳于启道心再如何坚韧,见到过的世面再如何宏大,但是在独自面对十几位来自那十万大山的大妖,也难免动摇起来,那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虽说其没有参与过那场血战,不过也感觉像是走了一遭一般,几乎是丢了半条命。至于;另一位三界山长老于德,他中敬岂能放过?叫你之前与我这般叫嚣,真以为老夫脾气很好?于是学宫大祭酒赐下了两个字烙印在了其道心之上,除非在一百年之间能够以这两个字约束自己,否则在其剩余的后半生里,都只能在这两个字的禁锢之中活着了。 “简单尊卑二字,够他于德琢磨一辈子了。” “天地有差,万物有差,仁爱有差,文化修道品格有差。”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已陈,贵贱位矣。” “我中敬再怎么随和,你也不能跟我这么没大没小。” 中敬将视线挪回至刚刚才爆发出激烈战斗的战场,原本得体的李王府,此时此刻只剩下一座废墟。 “我得去看看。”,李相卿说完,便要跃下阁楼,却被中敬拦下。 “再等等,远方有贵客来,等老家伙到了我们再去。”,中敬说道。 “还等?我们在淳于启他们那边已经浪费了这么久时间了,还要再等下去,李沐春那小子不恨死我去。”,李相卿撇了撇嘴。 “你本就是个死人了,还怕活人惦记?”,高大老者转念一想,“也对,你现在得去多帮帮他,毕竟在你走之后,他李沐春可能要替你擦好些年的屁股。” “什么叫擦屁股?!你个学宫祭酒说话能不能文明点,脏!”,李相卿甩了甩袖子。 高大老者笑了笑。 “你说此次变故,那小子会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来?”,中敬问道。 “他怪什么怪,说句不好听的话,学宫有没有义务就一定要帮助他李家,好像没什么义务吧?”,李相卿摇头道,“既入此局,就要自己找寻破局之法,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谁也帮不了。” 当年如果跟他爷爷走,当年如果早些练剑,当年如果没有加入夏军,当年如果答应了道祖。 可是人生在世,哪有这么多的如果,修道之路条条通天,你李沐春左拐右拐,才走到了今日。 中敬难免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痛苦是真痛苦,不过也可以说,李沐春这小子,终于是熬到头了。” 李相卿沉默起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真要过去了。” 说罢,李相卿的身形一闪而逝,身边的高大老者同样消失在了此处。 镇南王府外,葛白与斐泓见屈友与薇蔚在那红衣女子的剑气之下如此艰难,两人都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却依然难掩颓势,正要过去支援,却发现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之上。 葛白与斐泓刚想要挣扎,却发现自身灵脉紧闭,身躯无法再动弹半步,先前被葛白踩在脚下的那一只鸟禽悲鸣一声,趴在那片镇南王府废墟上不敢动弹,就连葛白手掌之中的那一头玉白小狮都化作一枚玉镯挂在了其手腕之上,斐泓那一身极富水运的法袍“绀宇”也被压制的黯然无光。 “两位,先同我坐坐,别急着上去帮忙。” 葛白与斐泓转头看去,发现压制自己的,竟然是一位年轻书生。 吕伯仙微笑着朝二位年轻人点了点头。 中敬与李相卿的身形在镇南王府上空出现,前者一见吕伯仙便骂道:“死书生,早死晚死,现在才死来,又跑哪儿喝酒去了?” 吕伯仙朝地上佯装吐了一口唾沫,也不惧怕学宫祭酒便回嘴道:“我呸,你先别说我,自己轻敌与别人下棋下了这么长时辰,现在倒是归罪起我来了?” 中敬用手指点了点吕伯仙,说道:“喜欢贫嘴,回头再收拾你。” 吕伯仙哼了一声,来就来,谁怕谁是孙子。 李相卿看了一眼不远处剑光纵横的三人战场,问道:“要不要去制止?” 中敬摆了摆手道:“荷丫头既是剑修,却很少与剑修对敌,如今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就让他好好领会领会。” 李相卿便将视线移至盘坐在一处屋顶上的三界山长老祁朋,后者自从离开了“离析”法阵,自始至终就盘坐在此地闭目养神,就连一瞬间出现了这么多大人物也未曾让其移步或是睁眼,倒是察觉到李相卿这股视线之后,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眉,因为其发现,被自己温养在一处灵脉之中的本命飞剑“素辉”竟然微微颤抖,且发出颤鸣。 祁朋缓缓起身看向空中的那位白衣男子,右手搭在佩剑之上,有些想要出手的意思。 “要按照我当年的脾气,你看我这么久,我就当你是要问剑了。”,李相卿率先开口,朝着祁朋笑了笑。 祁朋抱拳道:“确实想试试看。” “问什么剑。”,中敬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祁长老,你老朋友来找你了。” 学宫祭酒话音刚落,祁朋猛然抬头,一道如同天外倾泻下来的飞瀑剑气砸至其身躯之上,剑气犹如地底喷泉,又是自下而上喷涌而出,一时间,祁朋所在的那处地方剑气光柱一柱擎天。 “够了够了!到时候修缮这伏龙城的费用,我学宫也要分担的,岳老祖你悠着点。”,中敬连忙提醒道。 “无妨,老夫那一份,我东子崖照赔就是了,今天得让我过把瘾!” 一位布衣老者从天而降,脚下踩着一把飞剑,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东子崖老祖岳休远赴此地,位临伏龙城。 在那道庞然的剑气光柱消散之后,五把飞剑从那道天坑之中飞出然后合五为一,祁朋身形转瞬即至,再次唤出本命飞剑“素辉”,一剑便斩向那位布衣老者。只见东子崖老祖岳休冷哼一声,举起手中长剑,迎着祁朋那把本命飞剑对劈。 中敬一挥手,将两人身旁的小天地隔绝开来,祁朋与岳休的身形瞬间消失,等到两人再次出现之时已经远远隔开,即使是这般,先前散发出来的剑气波动同样激荡起风浪,朝四周扩散而开。 祁朋收回本命飞剑,左手握着右手手腕,止住右手的颤抖不已,反观岳休那边,手中长剑已经碎作齑粉,就只剩下剑柄可握。 岳休笑了起来,“看来你祁朋这些年剑道倒是未曾落下,否则看老夫今天不把你砍死在这里老夫便跟你姓了。” 祁朋脸色脸色依旧平淡如水,缓缓问道:“你真入那十四了?” 岳休脸上没有留那胡须,却是装模作样的摸了摸,笑道:“差一点。” 祁朋再次看向老者手中那把断裂的长剑,发现那只是一把市集上随处可见的铁剑而已。 “想不到此次你也会前来。”,祁朋用那颤抖的右手握了握拳。 “我不来?”,岳休遥遥望了一眼倒在废墟之中的青衫男子,“谁来?” 虽说岳休年龄比起祁朋要大上不少,但是早些年二人短暂当过一段时间同门,说是同门,其实也就只是在同一人手底下练过剑而已。 “如今混的不错,都当上三界山长老了。”,岳休语气略显嘲讽,明显话里有话。 祁朋不跟他计较,这个老头自打自己认识起就这样,当年祁朋年轻时一心只想修行剑道,可那比自己大上不少的男子就喜欢成天找自己瞎聊,烦人得很。 如今的大申京城,鱼龙混杂。 先别说那十三境练气士,眼下,差那十四境临门一脚的剑修,学宫的大祭酒,还有一位神秘的白衣男子,光是这四位,就能让这天地都为之失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结局 三界山长老祁朋收起本命飞剑,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与那位学宫女夫子交战的两位徒弟,说道:“那两人,我要带走了。” 学宫中敬看了那边战场一眼,笑着伸出一掌,说道:“当然可以,祁长老请便。” 祁朋身形化作一道虹光,立即出现在那片战场之上,将荷巧递出的那一剑挡了回去,二话不说,双手各自搭上屈友与薇蔚的肩膀。 屈友满脸怒容与不服气,挣扎了几下,看来是还想上去与那红衣女子继续切磋。 祁朋说道:“来日再战。” 薇蔚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已经将本命飞剑收了回去,倒是屈友硬是握着自己的本命飞剑不松手。 “剑修有这等骨气是好事,但也不能够不审实事,今日,要不是荷夫子手下留情,屈友你以为仅凭你们二人真能赢过人家?” 屈友听闻,缓缓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最终才将本命飞剑收起。 “荷君子,我们改日再战,到时候屈友必定要在剑道上赢你几分。” 荷巧将“朱明”归鞘,怀中抱剑,点了点头。 薇蔚抱拳,说道:“谢过这次荷君子指点。” 随后,祁朋带着二人迅速远离了这伏龙城之中,身形消失不见。 李相卿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那座李王府的废墟之上,看着那位昏迷不醒的青衫男子,眉头始终不展。 学宫中敬则是朝着东子崖老祖岳休问道:“这次没将那小子带来?” 岳休摇了摇头,“这么早让他们见面做什么,这可没什么好处。” “早晚不都得见面,其实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不行不行,你别说那小子如今越来越想出山门了,估计也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岳休一想到这个就头大,自家山头那小子看上去人畜无害,事实上谁说话都不好使,也就如今的东子崖山主以及他这个老祖说的话能够听进去一些。 “看看去。”,中敬说道。 岳休瞥了一眼那座李王府,点了点头。 “书生!书生呢?!”,中敬大喊道。 “喊啥喊!我在这呢!”,吕伯仙缓缓靠近这边。 “去,将那无关紧要的人先让他们避让避让。”,中敬吩咐道。 吕伯仙心中暗骂一声,虽说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御风落地,来到那座李王府中,见王府之中剩下的几人正在用武夫的手段替那位青衫男子疗伤。 “诸位,他如今已经不是武夫了,那么你们这些个武夫的疗伤手段自然是无用功,这小子如今受的可不是什么外伤。” 面对突然起来的年轻书生,太叔冠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正在替李沐春疗伤的曹时也站了起来,众人朝着书生抱拳。 “还请前辈相助!” 吕伯仙点了点头道:“此事学宫接管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众人依旧面面相觑。 “信不过学宫?”,吕伯仙问道。 曹时立即抱拳道:“前辈勿要误会,我等并不是信不过学宫,而是眼下刚刚经过这等事情,无论如何我等都要陪伴在少王爷身边才对。” 吕伯仙挠了挠头,既然都不太愿意离开,那么只得由自己来替你们安排安排了,便指了指太叔冠与曲河,说道:“你们两人都是在外头有门派的,曹时、卓峰,你们二人跟他们走,先去好好修养修养,这两位年轻人的情况,学宫会定时让人汇报给你们的,你们就放心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昔日的李王府,眼神中尽是不舍与沉痛。 太叔冠众人齐齐鞠躬,朝着李王府重重一拜。 曹时再次跪坐在青衫男子身前,连连叹息,然后朝着那位书生说道:“还托前辈与那学宫说一句,等到少王爷苏醒过来之后,一定要阻止他做傻事啊,接连失去了这么多重要的人,无论是谁,心里肯定都不好受,今次绝对在心境上成为一道大坎,还请学宫诸位好好开导开导少王爷,引导其不要走上错误的道路。” 吕伯仙也是轻叹一声,确实,从学宫中敬那里听闻了李沐春身边发生的种种事迹之后,他也觉得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不该承担这么多的。 “我会说的,你们放心。” 曹时又看向另一边的宋成,问道:“这位,剑道天赋无与伦比,还望学宫向那东子崖引荐一二。” 这时,一位布衣老者出现在此处,只是看了宋成一眼,便笑着说道:“不用他学宫引荐,这小子,我们东子崖收了。” 曹时看向那位布衣老者,虽说不知此人身份,但也是作了一揖。 王府之中老一辈除去早就带着那些个年轻人离开的付程风,如今就剩下四人了,在他们离开之后,这座镇南王府,就真的已经成为过去了。 中敬与李相卿带着一位红衣女子缓缓落地。 “怎么样了?” “不太好。” 吕伯仙正在用灵识探查着李沐春体内的情况,里面混乱至极。 “我进去看看。” 李相卿向前走去,化作一抹灵光融入了青衫男子的眉心之中,等了片刻,李相卿的身形再次凝聚,在其出来之时,眉头紧锁,不断摇头。 “真有事?”,中敬问道。 “奇了怪了,太奇怪了。”,李相卿摸着下巴。 “你别老卖关子了,说话。”,在一旁的岳休都等不及了。 李相卿便将视线投去,岳休挑了挑眉头。 “心境毫无受损,比起之前,好像还要坚韧不少,特别是那颗剑心,经过这些事情的打磨,好像更加纯粹了。”,李相卿说道。 中敬哦了一声,“明白了。” 随后,这位学宫大祭酒一招手,一幅十分宏大的景象铺天盖地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大日高悬,明月生辉,剑心通彻。 岳休更是张了张嘴,不禁赞叹道:“不瞒你们说,老夫修道千余哉,遇上的剑修千千万万,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适合练剑的这么一位人,真乃奇才。” 剑修修行与那武夫修行一样,讲究的便是纯粹二字,心无旁骛,勇攀顶峰。 荷巧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那一副李沐春心境之中的景象刻印在其眼眸之中。 中敬左看右看,终于是发现了些什么,手指轻挑,便见到自那心境湖水之中缓缓升起一张金色的纸张,上面刻满了纯金色的经文,正散发着辉光,以至于整片湖面都是一片金色涟漪。 这便是之前,那位不惜远道而来的苦海大师只为赠送那一张金色佛经。 “你什么时候给他的?”,李相卿问道。 “应该是鬼域那会。”,中敬笑了笑。 不过即使这般,学宫大祭酒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于是亲自进了那景象之中,又是一顿游览,中敬看了看这周围的景象,不得不说,这里头还真是美丽至极,怪不得李相卿那小子常年窝在里头不肯出来。 在李沐春那一望无尽的心湖之上御风飞行,很快便寻到一处好似从那湖底升起的一座石台,中敬便朝着那一座石台落了下去,石台之上,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满了文字。 高大老者眯眼看去,好家伙,上头尽是那道家口诀。 “看够了没,可以出去了。” 一道声音传来,这位学宫大祭酒便被强行送出了李沐春的心境之中。 中敬回来之后,立即作了一揖,笑道:“道祖手段通天!” 听到高大老者这声惊呼,众人这才清楚,这次到底是哪些人帮了这位年轻男子。 吕伯仙双手笼袖,冷哼道:“你中敬自己看看,学宫此次做的像话吗,再看看人家西牛贺州和九守道州,你这学宫竟然选择相信人家,诚意又在哪?” 这次这位学宫祭酒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一句。 沉默良久之后,中敬甩了甩袖子,朝着岳休说道:“岳老祖你们东子崖,有没有这个想法?” 岳休嘿嘿笑了起来,抱拳道:“就等中敬先生这句话了!” 然后这位闭关多年才刚刚出关没多久的东子崖老祖蹲下来自己打量起地上的两位年轻男子,笑得是根本合不拢嘴。 “此次来的不亏,一下子收了两!” 岳休一个眨眼,又开始仔细端详起李沐春来。 “哦哟哟,之前还没仔细看,这娃子,长得是真他娘的俊啊!” 荷巧这时候走了过来,轻声道:“祭酒。” 在人外喊祭酒,私下自然就是中敬爷爷。 中敬看向荷巧,“你想去陪他?” 岳休听闻,立即说道:“荷君子我东子崖可不敢收,我说祭酒,你到底想干嘛?” 突然间,高大老者微微抬头,笑了笑。 “荷巧,你就不必去了,师父他老人家要亲自见见你。” 红衣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未曾开口,只是看着那一袭青衫,表情五味杂陈。 “岳休,这两人,替学宫好好教导,我师父说了,你岳休此生,必有十四。” 此话说出来是轻描淡写,但是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为之一惊,除了一旁的李相卿,白衣男子只是略微抬了抬眼。 十四境的修士,全天下本就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十四境的剑修了。 想想看,与一位十四境的剑修为敌,其再祭出阴神阳神,那么就是三位十四境剑修与三把本命飞剑,只要是个人见到了,都得胆颤几分。 “儒圣亲口说的?”,岳休还是想要确认一番。 中敬点了点头。 岳休一时间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包在他身上。 于是伏龙城内又有三道虹光升起。 “书生,大夏与大申那边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吕伯仙这次可没贫嘴,点头离去。 “荷丫头,你立马与我回学宫去。” 李相卿看了眼周围,指了指自己道:“我呢?” “将荷丫头送回学宫,你跟我去一趟天痕裂缝。” “真把我李相卿当你学宫打手了?!” “爱去不去。” 说罢,中敬带着荷巧身形一闪,也是离开了此处,独留下白衣男子一人。 李相卿伸手扶额,这还能怎么办,寄人篱下,只得听话。 顿时天边一道剑虹高挂,有一位白衣男子脚踩清风飞剑,扶摇直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风来树动 随着伏龙城这边事情的落幕,原本屯兵在大申京城外的夏军重整旗鼓,发动所有的有生力量攻向伏龙城内,失去了大部分龙甲军以及凤隐士的大申,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挡夏军的能力,大夏军马的铁骑一鼓作气的攻入了伏龙城内。在吕伯仙与魏以龙的带领下,剩余的三界山修士根本不敢阻拦,都是乖乖的让开了队伍。 “有劳魏观主了。”吕伯仙抱拳笑道。 魏以龙赶紧作揖道:“岂敢岂敢,这是魏某该做的本分事而已,可算不上什么有劳。” 吕伯仙点了点头,“可以,魏观主以后来学宫还是有酒可以喝的。” 魏以龙笑着连连点头。 夏军攻入伏龙城内,夏立新与泸湛领着一队人马马不停蹄地赶往那座镇南王府,期间根本不敢停留,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笑容满脸的少王爷,以及大战过后其乐融融的场景,却不曾想,呈现在眼前的只有一座诺大的废墟,往日的镇南王府早已不见踪影。 “少主!”泸湛一跃进了王府。 夏立新骑马追了上去,泸湛迅速在王府废墟之中寻找了一圈,却未曾见到一人踪迹。 吕伯仙的身形缓缓下落,朝二人说道:“别找了,李沐春与那位叫做宋成的年轻人已经去往东子崖了。” 泸湛疑惑道:“东子崖?” “没错,就是大同圣州剑修宗门东子崖。”吕伯仙解释道。 “那王府的其他人呢?”泸湛连忙问道。 吕伯仙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全盘说出,“年轻一辈早已撤离,如今应该与那什么太叔冠、曲河二人汇合了。” 泸湛似乎松了一口气。 “还好师父他们平安无事。” 吕伯仙一个挑眉,轻叹一声,泸湛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询问道:“前辈为何叹气?” 年轻书生不忍道:“你师父,以及王府总管允伟,还有那位名叫鱼保的义士,已经捐躯了。” 那位高大握拳的男子如遭雷击,只觉得脑内一阵眩晕,这十几年的连续征战都无法撼动这位原大申王朝虎烈将军分毫,却在此时双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整个人伏在地上,身躯颤抖,只用双拳一下一下的锤向地面。 夏立新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 “悠悠苍天,何薄于这镇南王府?” 失去了他李涣,无论是在天下哪一座王朝之间,都是不小的损失。 夏立新立马又问道:“那沐春他怎么样了?” “那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了,如今他李沐春,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了。”吕伯仙双手背在身后。 早年母亲的病逝,爷爷的不知所踪,再加上如今父亲亲人的战死,任何情况,都是对心境之上的一大伤害。 夏立新重重叹息一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沐春啊沐春,你可一定要挺过来啊。” 这位大夏新王在这王府内停留片刻,便走到那位依旧跪倒在地的高大男子身边,弯下身子,拍了拍其肩膀。 “泸将军,悲伤留在之后,如今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泸湛的双拳已经渗出鲜血,五指深陷地面缓缓拉出一长条血痕,这位强忍着泪水的高大男子使劲锤了几下自己胸口,重重点头道:“对!家主说的对!战事未定,可不能在此刻扰乱了心思!” 很快,调整好情绪的泸湛站起身来,大口吸气吐气,稳住自己的气息之后,将夏立新与自己的战马牵了过来。 “陛下!如今就由我泸湛代替少主,陪同陛下杀入那伏龙大殿!” 夏立新这才笑了起来,重重的握住泸湛的胳膊,翻身上马。 吕伯仙与魏以龙见此景,也是一路目送着二人以及身后的军队离去。 年轻书生双手笼袖,笑着说道:“我有预感,在他夏立新登基之后,这大同圣州,少说也会迎来百年盛世之局面。” “魏某很庆幸与前辈所见略同。”魏以龙也是笑道。 “走吧。”,吕伯仙率先御风而起,“我们两人也不能闲着,得好好打扫打扫这处战场才行。” 大申京城皇宫之内,天子申维瘫坐在龙椅之上,双目紧闭,愁眉不展,大申的众多臣子包括武将们皆已投诚那大夏去了,原本足以容纳下千余人共同赴宴的皇宫之内,如今就只剩下其一人,至于皇后允涵幼以及他们允家已经被安排往北逃去了。 大夏士卒的杀喊之声申维已经清晰可闻,这位大申王朝的天子猛然睁开眼睛,即使这般又如何?! 从大殿之后,缓缓走出一位身穿蟒袍的年轻男子在其身边还跟着那位禁军统领林子肖,申维早就察觉到了两人的存在,只是眼下无心去管。 来者正是大申太子申康。 “你不跟着你母亲南下,还要留在这京城作甚,想要亲眼看着自己父皇死去吗?”,申维缓缓说道。 申康行了一礼,眼神中没有过多恐惧,更多的倒是一种,怜悯? 申维察觉到自己儿子的那种眼神,略微笑道:“没想到,事到如今,就连一向被称作废物的儿子也要来嘲笑自己了吗?申维啊申维,你一世英名,没想到会在此毁于一旦。” 申康笑了笑,“儿臣并没有嘲笑父皇的意思,只是想要来问问父皇一句,对于当年的选择,父皇后悔与否?” 申维看向大殿之外,原本云层密布的京城上空此时竟是霞光万丈。 “不后悔。”申维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世上,没有几件事情能令朕后悔。” 申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点了点头,不亏是自己的父亲,无论在什么时期,总是这般喜欢一条路走到头,不过不得不佩服这种以命相赌的气魄何其难得,当时由自己父皇接手的大申烂摊子或许就是需要这种走独木桥的气魄吧。 “你,应该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申康吧?”申维忽然说道。 申康转过身,笑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儿臣当然是那个永远敬仰父皇的申康啊。” 申维只是看了其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不一样,大不一样。 “隐忍这么多年,装疯卖傻,让世人都认为你申康是个不中用的皇室废物,真是不容易。”申维对自己儿子那一番解释置若罔闻。 申康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 是,我当然是申康,只是如今的心境在某一样东西觉醒之后,彻底不一样了而已。 申康挥了挥手,在其身旁的禁军统领林子肖见状手指掐诀,只见一道涟漪自其身躯扩散,摇身一变,竟是变作了一位身材高大却又不失曼妙的女子,这不过带着面巾,申维无法看清楚其容貌。 高大女子背后缓缓浮现出一把血红色阔刀,其上灵气四溢。 申康缓缓登上皇位,来到自己父亲面前,说道:“父皇,您这一身龙气,虽说极其淡薄,但好好利用一番,还是能够助我大道通天的。” 申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自己儿子的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墨绿色的竖瞳,无比深邃。 “与其死在敌军手底下,还不如让儿臣背上这个弑君弑父的罪名。” 申维眼眸低垂。 “没想到,朕戎马一生,最后竟是死于自己亲儿之手。” 随着申康伸出一手将自己父皇的眼睛合上,几道金色的淡薄灵气自申维眉心传导自申康的眉心处,这种舒适之感,使得申康的身躯为之一颤。 大殿龙椅之上,亲手将大申王朝送入盛世又亲手毁之一旦的君王一身气息全无,与世长辞。 申康来到大殿门前,那名不知其身份的高大女子始终跟随在其身后,大殿台阶之下,是带兵杀了进来的夏军众将士。 夏立新隔着几百道阶梯与那位大申天子对视,后者给其的感觉,竟是令其心里发毛,身后的众将士们准备杀上殿去,却被夏立新阻拦了下来。 申康站在大殿门前俯视众人,笑道:“这大同圣州的天下,交给你们夏家了。” “原本还想与那位李沐春过过招,如今倒是可惜了。” 申康指了指台阶下的夏立新,“大夏的皇帝,替我转告李沐春,我申康期待与其一战。” 随后,这位大申王朝太子转过身去,在其身后那名高大女子从背后将那把血红色的阔刀抽了出来,朝着一旁重重劈砍,只见被那阔刀劈砍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痕,高大女子将阔刀重新背好,双手扯住裂痕两旁狠狠一拉,然后两人走了进去,裂痕又瞬间消失不见。 伏龙城之中,有一位身穿粗布衣衫头戴斗笠的壮汉,双手捧着一只布囊,自那天地之中,源源不断的有丝丝金色的雾气被其收入进去,壮汉走街串巷,那满城的大夏士卒视乎使其如无物。 就在壮汉转过一处街角,准备走向那梧桐街时,一位年轻书生靠在墙边拦住了其去路。 “差不多得了,你们的偷摸着来到此处,真以为学宫都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们可不要得寸进尺。” 吕伯仙指了指那名壮汉。 壮汉将布囊扯紧收入怀中,抚了抚斗笠,笑道:“够了够了,这就走,这就走。” 吕伯仙嗤笑一声,目送着对面壮汉离去。 “不好好打你的铁,尽在这瞎晃悠。” 另一边,又有一位红袍锦衣男子,围着一圈狐裘围脖,骑马周游在这城池之中,手里也是拖着一只香囊袋,收取四方金色雾气。 漓水道观观主魏以龙身形出现在男子身边,随着马匹一同前进。 “道友,学宫赶人啦。” 锦袍男子看了一眼身边出现的道袍男子,笑着点头道:“可是那位漓水道观魏观主?” 魏以龙心中一惊,心想自己名声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人人都认识我? “正是,不知阁下是?”魏以龙问道。 只见那位锦袍男子摆了摆手,“我的名字不重要,竟然学宫赶人,那我也就不便留了。” “魏观主,告辞。” 原本骑在男子身下的骏马瞬间化作一支巨大的渡船悬浮在伏龙城上空,在街角另一边,一位壮汉一跃而上,随后这一支渡船缓缓升空,没入云层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动之至易,安之至难 大同圣州云层之巅,有一只大渡船遨游于云海之上,在这条渡船周边,能够清晰的见到那一阵阵灵气涟漪扩散开来,就如同一股气流一般将渡船托起,使得其能够翱翔于天际。 渡船之上,先前那位还在大申京城骑马周游的锦衣男子,此时正站在船头,手里掂量着那一只香囊,视线盯着云端。从不远处的云海处破开一个洞口,一个壮汉从中蹿了出来,然后落在这渡船船头,来到锦衣男子身边。 锦衣男子回过头去,笑道:“来了。” 壮汉拍去身上的水气,点头道:“来了。” “收获如何?”,锦衣男子问道。 壮汉盘腿席地而坐,从怀中摸出那布袋来,在手中把玩,摇了摇头道:“我这玩意不太兜得住,即使炼化了它这些年,汲取那气运的程度好似也就那么个回事了。” 随后壮汉看向锦衣男子手中托着的那一只香囊,问道:“陈老板应该收获颇丰吧?” 锦衣男子苦笑着摇头道:“哪有,我们两人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我这个可比你那个难多了。” 一州之主大申的京城被攻陷,加上大申天子申维的离世,那原本聚集在此处的圣州气运自然而然的开始四处扩散,等待重新聚拢的那一天,而锦衣男子手中那只香囊就是为了汲取这些一州之地气运而使用的,而今日的收获,算不上颇丰,但是总归还是可以接受的。 反观壮汉那边,别看其手中布囊如此朴素,却也是一件能够汲取武道气运的至高法宝,实乃兵家珍宝。镇南王李涣在大申京城突破至那十境武夫之后所带来的武道气运独树一帜,实乃天底下独一份,且极为浓厚,一时间不知道引来多少武夫窥探,就连一些个练气士都心动一二,当时学宫祭酒当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一州气运与那武道气运难得一见的齐聚一地,自然是有一些个外人暗中陆续赶来,就是为了分这一杯羹,否则其也不会安排吕伯仙与魏以龙留下来善后,一个十三境一个十一境,而且还是学宫委派的,足以。 “成元,你见到那位俊哥儿了没?”锦衣男子问道。 被唤作成元的壮汉摇了摇头,拍了拍大腿,“没有,似乎在我们两人来之前就已经被某人带走了,真是可惜。”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将那香囊收入袖中,不由得将身上的衣袍裹得紧了些,双手笼袖,这渡船飞得高了些,渐生凉意。 壮汉转头看去,笑道:“活得挺讲究。”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微笑着回答道:“人生在世就是学着一个怎样做人,可不能当了练气士就忘了本,在我看来,这样的修道之路是走不长的。” “有人一心一意抛弃红尘只为大道登顶,却不曾想这何尝是一条一步登顶的道路,总得要细水流长。” 壮汉笑了笑,“不愧是个当掌柜的,好一个细水流长。” 锦衣男子还是接着上面那个话题。 “我家那小子成天喊着要去见那俊哥儿一面,别说他了,我也很想见上一面啊,怎奈何一直没机会。” 壮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来到渡船船头,双手撑在栏杆上,迎着那扑面而来的风浪。 “张桐那小子如今对于习武一事有些怠慢,所以我想让他出去走走,你们家陈小夫子,你打算怎样?总不能一直带在身边吧。” 这位壮汉,正是在那大申京城包揽了好几家铁匠铺的铁匠张成元,也是李沐春青梅竹马张桐的父亲,此人身份是那兵家集大成者,既是练气士也是纯粹武夫,走的是一个双休的路子,早些年因为触犯了兵家的一些个“天条”,在张桐还未出生之时便隐居于这大申京城伏龙城之中了,作为在那兵家都有一席之地的男人,一手锻造之术更是神乎其神,特别是在锻剑一事上更是玄乎其玄,就连如今大同圣州第一剑修宗门东子崖上的几把镇山之宝都是出自其手,身为一个五神境修士,而且走得还是个双休路子,修道之路何其艰难,不过从中得道的回报也是其余修士的数倍之多。因为早年大申的情况,提早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大申京城,而如今,张成元想让自家儿子也走与自己一般的路数,在他看来,习武锻体是第一,练气什么的往后稍稍,所以此次才会重返这大申京城,为自己儿子谋取这一份独树一帜的武道气运。 “张桐如今什么境界了?”锦衣男子问道。 “刚至化劲。”张桐回答道。 “走什么路子?” “都走。” “这么狠?” 张成元笑了起来,“如今不狠一些,将来怎么在这天地立足?他张桐以后的修道成就,绝对不能比他老子我低。” 壮汉又看向锦衣男子,反问道:“富以,你家陈小夫子又如何了?” “一般吧,停滞在那命魂境已经半年了,不知道能不能上五神啊,愁。” 壮汉一笑,“牛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搁这拼儿子呢。 锦衣男子也是李沐春青梅竹马陈笺的父亲,名为陈富以,同张成元一样,是那商家的集大成者。商家分有三等商贾,甲乙丙三级,乙丙等级的商贾有很多,但是要说那甲士,诺大个商家就仅有五人而已,而他陈富以恰好是这五甲士之一,也是一位五神境的修士,此次是因为一位交往极深的阴阳家挚友算到了圣州之乱,按照他们商家的说法,就是无论是在气运上还是买卖上都有大手笔,这才远赴此地,为的就是给自己儿子陈笺夺得一笔独属于其的一斗气运。 “你看看其他人,哪个像我们两个一样为了自家儿子这么操劳的,我有的时候都在怀疑,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其成长。”,张成元缓缓摇头笑道。 陈富以也是轻叹一声,“那没办法,今后的路得他自己走,我们趁着现在还能动,不得多为后代铺铺路,谋谋福嘛,正常正常。”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张成元忽然想起个事情,便问道:“你此次前来,学宫那边不追究你?” 陈富以一愣,本来都忘记这事了,结果张成元这一提起,让其不由得一阵后怕。 “还好没追究咯,不然以我这境界,打得过谁啊?成元你就别再提了,免得我心里直犯怵。” 陈富以是那富甲钱州人士,可不是大同圣州本土人,只是早年为了做生意而来到圣州定居,你一外人,不去自己富甲钱州发展,倒是来圣州谋取我圣州气运,你说学宫管还是不管?还好此次学宫并没深揪此事,所以陈富以如今决定趁早跑路,就将自己的儿子留在这圣州,然后带着妻子先回那富甲钱州避避风头去。 反正这东西是为小子取的,关我老子何事? 陈富以想到这里,心里头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我真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张成元与他陈富以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看了他那表情,一下子就猜中了其心思,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亲爹。” 两人一起站在那渡船船头,船身破开云层,来到一片万里无云的上空,俯瞰地面,能够很好的观赏到这圣州的大好河山。 如今沧海桑田,谓世事之多变,不过很快便要河清海晏,兆天下之升平。 万象入横溃,依旧一峰闲。 风景这边独好。 经此一役,大夏很快便将京城伏龙城安顿下来,军队驻扎,房屋损毁的重铸,安稳京城百姓,广发粮仓与天下百姓,大夏新王夏立新决定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对于那南下进程并不着急。 一段时间之后,众多文臣武将都在催促着夏立新登基一事应该尽快提早议程,只是夏立新本人却是一拖再拖,说着再看看再等等,为了此事,在那北方城池之中的夏政与夏丕专程赶来这京城一趟,就连夏平露也都抽出时间特为此事进京。 战事暂且落幕,夏立新兄妹四人第一次齐聚在一处院子里,这里,曾经是那镇南王府,为了重建此处,夏立新专门命人招来以前镇南王府的蓝图,亲自监督重建一事,如今,已经完工了大半。 夏立新带着兄妹来到后院,这里是一处大湖,湖中心依然是一座凉亭。 四人在凉亭之中落座,夏立新为众人煎茶倒茶。 “兄长心中可有暂定时辰?好让我们心中也有个准备。”,夏丕说道。 夏立新笑着举起茶杯,伸出一掌,示意众人饮茶,“我们兄妹四人好不容易齐聚一堂,先不说这个。” 夏平露双手捧着茶杯,笑问道:“兄长应该是为了等某人吧。” 夏立新看向自己的妹妹,笑了笑。 夏政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我之后想了想,这事确实不着急,这大同圣州南边不是还没平定吗,现如今大申已经不复存在,导致南方一些个将领想要自立的心思已经隐藏不住了,为了不让势态更乱,我觉得还是先将南方平定最好。” 夏立新举起茶杯朝着自己大哥那边举了举,笑道:“还是大哥懂啊。为了不让南边分裂成多个小王朝割据,所以南下才是首要关注的,能够和平解决,最好。” 夏丕看了在场的自家兄妹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夏立新站起身来,看向那座逐渐树立起来的王府,似乎比起之前的还要高上一些,大气上一些。 这位大夏新王,将茶杯举过头顶,以茶代酒,共邀青天对饮。 拨乱反正,以宁天下。 一人元良,万邦以贞。 第一百七十四章 钱从天上来 就在陈富以的那一艘渡船附近,又有一艘小渡船经过,只见其嗖的一下便消失在了云层之中,比起陈富以这一艘渡船,刚刚经过的那一支,看上去要寒酸许多。 与那艘小渡船擦肩而过,陈富以与张成元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渡船倒是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关注的地方,倒是船上那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使得他们二人不得不警惕三分,毕竟像这种大渡船,被一些个群聚在一起的散修围攻,杀人越货的不在少数,特别是像陈富以这样的商人,对于此事更是额外上心,眼前那些个着手的经历似乎就在眼前。不过好在那艘小渡船并没有停留,使得陈富以松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陈富以指了指自己喉咙,“心已经到这来了。” 张成元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那艘渡船离开的方向,说道:“那人的气息好些熟悉,应该不是那帮土匪散修。” 陈富以拉了拉衣服,走到张成元身边,问道:“莫非成元你认识这位前辈?” 张成元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当时那人给自己的紧张感倒是如同当年一般无二。 “不确定。” 刚刚说完,张成元便一抬眼,笑道:“现在确定了。” 陈富以也是猛然一惊,体内那十一道灵脉便开始大开大合,浑身不自在。 “不会是学宫找麻烦来了吧?成元,万一真是,我们怎么办?”,陈富以说道。 张成元看了其一眼,笑道:“张掌柜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再怎么说,我也是大同圣州本土人士,学宫顶多让我拿东西来换,倒是张掌柜从那富甲钱州远道而来,我相信学宫应该会将掌柜的接去那学宫,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陈富以一听,有些急了,连忙说道:“成元兄!你可不能这样啊!” 先前那艘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小渡船去而复返。 一位布衣老者身形出现在陈富以的渡船之上,四处观望。 “这么大的渡船?有钱人呐。”,布衣老者笑着说道。 陈富以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几步,看向一边不远处的张成元,却发现其不但没紧张,反而嘻嘻哈哈。 布衣老者在见到壮汉之后,眼前一亮,迎面走了过来。 “成元老弟!好久不见!” 张成元也是抱拳道:“岳老前辈!” 布衣老者围着张成元转了一圈,拍了拍这位壮汉的胳膊臂膀,赞叹道:“许多年不见,这一身腱子肉又扎实了不少啊!现如今,是个什么境界了?” 张成元苦笑道:“托您老的福,如今终于是上了五神境界了。” 岳休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怎么就成不了剑修呢?” 张成元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为精通铸剑之术,张成元的名声在这大同圣州山上修士之中也算是家喻户晓,想当年,还正值青年时期的张成元独自背剑上了东子崖,那个时候,老祖岳休还未曾闭死关,在第一次见到这位踌躇满志的年轻人之时,这位东子崖老祖便是露出了些许赞赏的神色。 岳休不得不承认,在剑术方面,张成元是有着不小造诣的,只可惜,许多年都未曾修炼出独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 本命飞剑对于剑修来说,既是本命也是身份的象征,未曾拥有本命飞剑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剑修,一开始张成元还不服气,但是在努力的大把时间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将更多的精力投放在了铸剑一事之上,最终为这东子崖留下了一把旷世名剑。 相传当年远古时期的那场人仙大战,将那天幕打出了一块大窟窿,使得天外天仙人得以随意出入人间,而天外天有一位主张人仙共生的仙人自称补天人,不顾天外天阻拦,不惜散道,用那补天石将这处天缺补了上去,而这遗留下来的七块七彩神石,有三块被东子崖老祖岳休得到。东子崖便用这三块七彩补天石锻造了三把仅次于那五把仙剑品质的灵器。 赤阳、绿江、红庵。 而这把赤阳便是出自张成元之手。 在锻造出这把旷世灵器之后,张成元便离开了东子崖,后来便入了兵家,成了集大成者,最后又离开了兵家,时至今日。 所以东子崖老祖岳休对于此人那是一个喜欢与欣赏,既然不能做那师徒,那就当好兄弟是一样的呀。 一旁的陈富以见到眼下这种情况,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脯。 张成元伸出一掌朝向陈富以,介绍道:“这位是与我同行之人陈富以,是商家人士。” “这位是那东子崖祖师爷岳休老前辈。” 陈富以立即作揖道:“后辈陈富以见过岳老前辈。” 岳休笑着点了点头,“商家好啊,走商有钱!” 陈富以不愧是商家集大成者,立即从手上那一只储物戒中拿出六坛用那瓷器做酒坛的酒水来,“这是见面礼,还请岳老前辈不要嫌弃。” 岳休一看此酒,根本不需要闻就知道,此酒必定不俗。 “不不不,老夫一做前辈的不给后生东西反而收后生的东西,这不合适,不合适呀。” 眼见此状,陈富以立马朝着张成元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劝道:“岳老前辈,这些都是富以兄的心意,难得见您老一次,你就收下吧,再说了,以后如果东子崖以后想要做些通商的买卖,也有一些个门路不是吗。” 岳休捏了捏下巴,想了想,笑着说道:“成元老弟说的也有些道理。” 布衣老者便将那六坛酒水收下,“那这酒水老夫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东子崖最近好像新开了一处渡口,确实在准备走商一事,不知陈兄弟有无想法?” 陈富以一听,欣喜若狂,这可真是好事成双,不仅与东子崖老祖攀上了关系,还能与大同圣州第一剑修门派通商,这是何等的喜事。 这位锦衣商人立即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本精致装订的本子,递给眼前的布衣老者,笑着说道:“既然贵宗有此想法,那陈某定然自然是不会拒绝,这本单子,上面有众多山上山下的货物,就看贵宗需要些什么从中找就是了,至于后辈怎么联系,只需用此传信飞剑就能联系到后辈了,如果前辈还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确定个时辰,到时候后辈自己过来走一趟也行。” 一谈到生意,陈富以便来了神,一下子便进了状态。 岳休结果那本册子,粗略的翻看了几下,发现上面不仅是记录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就连功效以及作用都描述的清清楚楚,当然,不缺的还有价格,既有山上灵石标价,也有山下真金白银。 岳休将册子收回怀中,然后接过陈富以递过来的那把传信飞剑,笑着说道:“就不必麻烦陈小友了,到时候等老夫回了东子崖,将这册子交给宗门专门管理走商一事的弟子,会尽快给陈小友答复的。” 陈富以又作了一揖,说道:“谢过岳老前辈了。” 岳休摆了摆手,说道:“都是生意,没什么谢不谢的。” “渡船一事,后辈这边可以解决。” “甚好甚好。” 等到送走布衣老者之后,张成元看过去,陈富以那是高兴的不得了,紧忙掏出另一本册子,随手一握,便由灵气化作的一杆笔便出现在其手中,然后开始在册子上勾勾画画,嘴里还不断念叨。 张成元笑道:“是不是感觉刚刚那酒送少了?” 陈富以持笔在空气中点了点,好似带起一丝灵气涟漪,点头道:“确实是送少,太少太少,如果此事真能成,不管亏不亏本,以后送货过去,必定白送一批酒水。” “兄弟大气呀。” 陈富以那笔杆在渡船栏杆上敲了敲,又说道:“成元兄当下有没有想要打造的东西?” 张成元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有。” “东西齐全了没有。” “差一点。” 陈富以便随手丢过去一袋子灵石,让其打开看看。 张成元看向那鼓鼓囊囊的钱袋,掂量了掂量,“这怎么好意思让兄弟破费呢?” 陈富以用笔尖指了指张成元,“哎哎哎,别跟兄弟提钱,那是在侮辱兄弟。” 张成元苦笑着点头,说的也对,陈兄弟这种人还能缺钱?就差没把兜里的钱往天上撒了,张成元随后拉开钱袋一看,顿时有些傻眼了,只见里头灵光闪闪,竟是那上千颗珑石,还是品质最高的那种。张成元二话不说,将钱袋收入囊中,转身笑道:“那便谢过富以兄了。” “什么话,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替我介绍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按照我们行里的说法,便是报酬。” 上千的灵石,足以维持一座中型宗门好几年的开支。 “那我这次要多造几把精品出来,到时候给富以兄送过去。” “好说好说。” 张成元背过身去,又从怀中将那一袋子珑石拿了出来,摸出来一颗,在手中好好把玩一番。就算我张成元造出来的东西如何如何精良,但是得挥多少次铁锤再能砸出这么些钱来啊,毫不夸张的说,有些个修士穷极一生,可能都见不到这些个数量及品质的灵石。 “要不,我俩也走走商?”,张成元问道。 陈富以想了想,点头道:“也不是不行,你负责出货,我替你卖,到时候三七分就行了。” 张成元立马说道:“成交。” 有钱不赚,非好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少年负志气 一艘小渡船在云层中摇摇晃晃,宋成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看向周遭陌生的环境有些发愣,茫然的朝四周看去,只见一清二白的渡船上有一位布衣老者与自己相邻而坐,手里还提着一个格外禁制的瓷器酒壶,正饮的疼快。见到宋成迷迷糊糊苏醒,布衣老者朝这边看了一眼,笑道:“醒了好。” 布衣老者单手举起酒坛晃了晃,坛中酒水已经见底,老者索性将酒坛子放在一旁,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谁将你打晕的?下手还挺狠的。” 宋成摇摇晃晃的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兴许是被这天幕上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便问道:“前辈是何人?我又是在什么地方?” “老夫名为岳休,你现在正坐在老夫的私人渡船上。”,布衣老者说道。 宋成扶着渡船栏杆一路走去,来到船头,向下看去,此时此刻,这艘渡船正遨游在万里高空的云海之中,看那地面的景象都是模糊的,宋成见这渡船旁有一丝丝白气萦绕,便伸手摸去,却被布衣老者阻拦了下来。 “年轻人好奇可以理解,但是盲目的多手多脚也是不妥的。” 宋成这才看去,渡船经过的云层都被尽数切开,原来这艘渡船并不是用那灵石散发的灵力驱动的,而是由上千道或许是上万道剑气将这艘渡船托起的。 宋成看向一边的青衫男子,跑了过去,俯身在男子周围,先是探鼻息,然后耳朵贴在青衫男子胸膛之上,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岳休看着宋成那些山下的路子,笑道:“以后这等习惯要改,你凭借这种方式查看一位练气士的状况,能看出些什么来?” “放心吧,这小子身上是没事,心里头,就不知道了。” 李沐春依旧昏迷不醒,就算是双眼紧闭,神情也是痛苦万分。 宋成一屁股坐了下去,背靠在渡船栏杆上,看向那天边,问道:“我师父呢?”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 宋成置若罔闻,继续问道:“我师父是不是死了?大家是不是都不在了?” 岳休一个皱眉,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教训道:“老夫才说我是你师父,你这小子怎么就咒人死呢?” 宋成既没大哭也没大闹,只是斜靠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岳休见状,微笑道:“快要三十的人了,就该这样学会接受。”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东子崖。” 宋成一听到东子崖,这才明白了之前还被围困在王府内,自己师父与府上众人的那一番对话,随后左看右看,发现自己随身的剑匣靠在一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岳休问道:“能否让老夫看看你那剑匣?” 宋成点了点头。 岳休便端起那剑匣横在膝上,轻轻一按,剑匣便如同孔雀开屏一般,朝两旁展开,露出了插在里面的共计五把长剑,岳休拔出一把,仔细观摩,这五把长剑样式不一,品质也不一样,有的是请工匠打造的,有的是那兵家替为打造的,因为毕竟是李王府上的人,依托李涣的关系想要打造一把长剑还是足够的。 “要我拜前辈为师,那么前辈都能教我些什么?翻天覆地的法术?神鬼莫测的身法?还是改天换地的阵法?”,宋成突然问道。 岳休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用指尖轻弹剑匣中的几把长剑,只见原本安静躺在剑匣之中的四把长剑发出一阵颤鸣声音,然后齐刷刷的飞出剑匣,其上似乎富有灵光,围绕着布衣老者身旁盘旋。 “你说的那些,老夫都无法教给你,唯一能够给予你的,只有老夫这一身剑术而已。” “剑术?”,宋成歪头。 “对,剑术!”,岳休站起身来,那四把被其附灵了的长剑也跟着升空,然后布衣老者操纵着四把并未炼化为法器的长剑一阵舞动,轻轻一斩,宋成便瞪大了眼睛,只见这座渡船前方的云层直直被劈开一线,就如同开通了一条航道。 “能够睥睨天下的剑术!” 岳休将那四把长剑归鞘,然后指着剑匣正中间那把做工精细的木剑,问道:“这是哪来的?” 宋成也毫不掩饰,说道:“我师父亲手给我做的。” “老夫能否拔剑一观?”,岳休问道。 “请便。”,宋成点头。 岳休拔剑出鞘,被其握在手中的木剑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说与那集市上木匠卖的那些无什么差别,与旁边那四把长剑比起来是要逊色不少,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也就是这把木剑的选材价格高上一些。令宋成奇怪的是,眼前这位老前辈看待这把木剑的眼神比起之前那几把由匠人精心打造的长剑那是全然不同,前面那四把也就只是稍微把玩一会,而看木剑的眼神则是无比的欣赏。 “前辈想要此剑?”,宋成问道。 岳休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有些心动。” “不行。”,宋成立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岳休一听,也不强求,只是一脸惋惜的将木剑放回剑匣,然后将剑匣还给男子。 宋成将那把木剑重新拔了出来,横在膝前,左看右看,也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前辈为何独独看上了我这把木剑?”,宋成疑惑道。 岳休笑了笑,“也不瞒你说,反正都要成我的关门弟子,与你说说也无妨。” “老夫修炼的剑道,与那红尘有关系,你可以理解为人世间人与人的羁绊,凡是那些羁绊信物,对于老夫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大道机缘。” 岳休指了指宋成那把木剑,“老夫修道近千年,所收集到的羁绊之物千千万万,却不曾有一把是与这剑修相合的,而你这把木剑,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就是一种收藏之物,但是对于老夫来说,可能就是大道登顶的机缘之一。” 宋成挠了挠头,“没想到这把木剑能有朝一日这么重要。” “可是这木剑算是我对师父最后的一点念想了,实在是不能交给前辈。” 岳休看了宋成一眼,摆手道:“别说的这么可怜,老夫又不是那种强买强卖的人,这东西对于你来说,肯定是更重要的,所以今后就好好留着吧。” 宋成看了一眼身前的布衣老者,将木剑收回剑匣之中,然后将剑匣递给布衣老者。 岳休有些略微惊讶,这是其未曾想象到的,便问道:“你这是作何?” 宋成想了想,笑道:“从小师父便教导我,凡事以大局为重,如若前辈是那顶天立地的大修士,要为这天地所献出一份力,那么如果晚辈的这些东西能够再助前辈能够更上一层楼的话,晚辈愿意将此物交给前辈。” “侠之大者,为人为民,还请将来如果圣州发生什么变数,前辈一定要身先士卒,不要白费了这一身修为啊。” 岳休脸上那笑容是越听越浓,最后竟是忍不住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岳休你修道近千年,如今竟是被一小娃娃如此教导!” 布衣老者这一笑,竟是连这头顶之上的大日似乎都震荡了几分,一时间万里无云。 “那如果有一天大同圣州或是这人界,需要你宋成拼尽全力亦或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出手,你宋成敢不敢做?!”,岳休反问道。 宋成挠了挠头,淡然道:“这有何不敢,我师父说过,人生来就是要做事的,要么投笔从戎举国安邦,要么行侠仗义维护一方,怎么都得要实现自己的价值,至于会不会死。。。” 男子抬眼与布衣老者对视。 “我宋成暂时没想过。” 岳休缓缓摇头一边唏嘘不已,不得了不得了,今儿个还真是收了个不得了的弟子。 随后这位布衣老者又看向一旁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青衫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想要狠狠的给这位男子来一脚,宋成一见,立即跑了过去,将李沐春护在身后,喊道:“前辈你这是要干嘛?!” 岳休将将脚收了回去,骂道:“你看看李沐春这小子,要是有你这样的想法,那还能成为如今这个样子?当年要是早些练剑,至于这么惨?” “少王爷可没前辈想的那么迂腐,前辈没有经历过少王爷所经历过的,不知道当时那种感受。”,宋成说道。 “那小子可知道?”,岳休问道。 “现在懂得一些了。”,宋成点头道。 岳休一扭头,转过身喝酒去了,不跟小年轻一般见识。 宋成见状,也就坐在青衫男子身边不挪动了。 岳休掏出一坛瓷器酒坛,看了两眼,又换了一坛稍显朴素的,开始仰头大灌。 “你可舍得这一身武艺,转去跟老夫修行剑术?”,岳休问道。 “二者不可兼得?”,宋成问道。 岳休便笑骂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贪心,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要做剑修,还是我岳休的关门弟子,就只能走纯粹剑修这一条路子!” 宋成犹豫不决。 “不过,你那平时所练的东西,我倒是不反对你去练。”,岳休又补充道。 宋成权衡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还未等宋成反应过来,岳休便一掌拍了过来,这一掌好似将宋成魂魄差点没拍出来。 岳休在宋成身躯之上一阵乱点,“既然习过武,那么体魄肯定比起常人是要坚韧不少,老夫我就稍微下手狠一些了。” 又是几掌拍去,宋成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入山门 正当宋成被岳休那几下点晕过去之后,岳休将宋成给的那方剑匣放在一边,并未急着动他。 布衣老者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调养着自己的状态。 此次还得都怪学宫那位祭酒先生,一直传信说什么情况紧急,导致岳休刚刚出关,还没与自己徒子徒孙见过几面,便急匆匆的御剑赶往了大申京城之中,就算是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跨越这么大的距离赶路耗费的灵力还是不小的。 “说紧急也紧急,说不急也不急。”,岳休轻叹一声,看向一边,那名昏睡已久的青衫男子眼皮微微抖动几分,有了苏醒的迹象。 “总算是要醒了。”,岳休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来到李沐春的身边,静静的等待着这位青衫男子的苏醒。 半晌,李沐春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高空之上的冷风吹过,使得这位青衫男子不由得又将眼睛闭上。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醒都醒了,那就赶紧给我坐起来!”,岳休喊道。 李沐春重新睁开双眼,依旧空洞无神,略显干煸的嘴唇张了张,一时间发不出什么声音。 岳休只是瞥了他一眼,刚想说几句,但是立即又憋了回去,你小子,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那老夫还管你作甚?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与老夫何干?与我东子崖何干?于是这位布衣老者重新双手环抱,站在一旁,继续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青衫男子咳嗽了几声,用双手勉强将身子支起,艰难翻过身,弓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水。。。有没有水。。。” 岳休略微睁开一只眼睛,哼了一声,从袖子中摸出一坛子酒来,放在李沐春身边。 “水没有!酒倒是不少!” 李沐春抬头看了身边布衣老者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回到手旁边的酒坛子上,也没多说什么,将身子挪动至渡船栏杆处,斜靠着拎起酒坛,掀开坛封,举起酒坛就是一顿猛喝,期间不断有酒水从青衫男子嘴边洒下,顺着其胸膛流淌下来。 “哼,倒是个能喝酒的主!” 岳休一把将酒坛抓过来,拎在手上掂量掂量,好家伙,这才多久,滴酒不剩了啊。 李沐春擦了一把嘴,环顾四周,问了一个与宋成如出一辙的问题。 “我这是在哪?” 青衫男子见到一旁盘坐着晕厥过去的宋成,眼睛略微瞪大了些,随后便使劲扇了自己几巴掌,这才清醒过来,趴着栏杆颤颤巍巍的就站了起来。 “老夫名为岳休,你此时正在老夫的渡船上,我们正要赶往东子崖。” 与其被李沐春烦到,岳休不如一口气将男子想要知道的问题如数回答了。 听闻,青衫男子叹了口气,咬着牙朝着布衣老者作了一揖,身子颤抖不已,不难看出,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能让李沐春痛苦不已。 “李沐春见过岳老前辈,多谢岳老前辈相助。” 说完,李沐春再也支撑不住这口气,立即瘫坐下去。 身体受损,还可休养,但是一旦精神气崩塌了,那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瘫软的感觉。 岳休见到青衫男子此举,原本还憋着一口气,难得见到这么礼貌的后生,这还叫人怎么生的起气来? 布衣老者轻叹一声,走了过来,将青衫男子扶起,对着其身体上几个穴位一点,李沐春立即觉得喉咙一甜,吐出好大一口污血出来。 “有事就说,有情绪就释放,我们练气士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憋久了,可是真会得病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学会去接受,你说你哭也哭了,喊也喊了,现在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些事情了。” 青衫男子只是一言不发,一只胳膊枕在额头上,面朝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昔日的王府、陪伴在身旁的亲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矫情,早知道就去学剑术了。” 良久之后,一直维持那个动作不变的青衫男子终于缓缓开口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想着一个早知道,老夫跟你说,现在开始,还不算迟,你要是再这样下去,那真是神仙难救了!”,岳休又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妥当,“神仙更不会救你!” 一路乘风欲归,岳休领着两位在修道之路上来说几位年轻的男子北上,渡船四周升起越来越多的剑气,穿梭在这圣州东北方广袤的平原上空。这里短暂的没有高山,更没有过多高耸入云的植被。由南入北,恰好南方已至,吹起青衫衣袍,吹动男子鬓角,布衣老者双手笼袖感受这徐徐清风,这才算得伤势真正意义上的一路顺风。 这剑气看上去就那么零零散散的几段,事实上足足有上千道小剑气托在这艘小渡船之下,稳定下情绪的李沐春原本也好奇想伸手去触碰那些个剑气,但是还未曾靠近,就感觉到不对劲,一旁的宋成也立即将李沐春拦下。 “少王爷小心呀,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剑气,可不是寻常渡船用的灵气。”,宋成连忙提醒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少王爷了,叫我沐春就好,少王爷听起来怪别扭的。” 宋成摆手道:“那怎么行!无论今后怎样,你终究都是我们的少王爷!” 李沐春现在没有过多精力与人交谈,于是便说道:“那你要坚持这么喊,我可不回答你。” 宋成挠了挠头,这可如何是好? 在脚下这处平原的尽头,是一处巨大的裂缝,不知道有多长,一眼都看不到边,在这处裂缝的中间有一座铁索木板桥相连,将前方的林子与后头的平原划分开来。渡船飞到林子上空,其中有许多灵兽窸窸窣窣,李沐春眯眼看去,有那头顶一撮红火毛发的白瞳猴儿三两下窜上树冠,手里还攥着一颗碧绿的浆果,正攀在树冠上,好似在盯着这艘远道而来的渡船,嘴里叽叽喳喳的,不一会,这棵树的树冠上便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猴儿。 忽而耳旁想起一道道鸟鸣声,李沐春回头看去,身后一排排拥有者碧蓝色羽毛的鸟禽排着一字队形飞了过来,在临近渡船时,带头的鸟禽稍稍振翅拔高,在其身后的鸟群也跟上飞了上去,从渡船之上掠过。 两位年轻男子看向这景象,心境稍微松缓几分。 岳休手里掂着酒壶,目光放的长远,眼睛眯着,细风从其脸颊旁穿过。 “老夫要稍稍提速了,你两务必稳住身形。”,布衣老者朝着两位男子说道。后两者点了点头,紧忙抓住一旁的栏杆,虽说已经做好了提前准备,但是在岳休手指掐诀之后,身形还是晃荡了几分,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能够十分明显的感受到这艘渡船的前行的速度快上了不少,眼前的景象一闪而逝,成为一道道残影。 临近一处小山崮,岳休来到船头,与李沐春二人并立,脚下的渡船便放缓速度,逐渐下降。到了那山崮顶上,可以见到这里是一块巨大而又平整的空地,地板是由那石板铺垫。 “请吧,二位。” 岳休伸出一掌,李沐春二人便跃下了渡船。 布衣老者一挥长袖,身后的渡船便消失不见,然后走在前头,为二位带路。 此时山崮顶上云遮雾绕,能见度极低,只有数十步的范围,李沐春整了整衣物,宋成见状,也照着样子做了做,然后二人跟着布衣老者向前走去,此时的岳休身形竟是显得有些虚幻,配上这些白雾,倒是有些仙人之姿的味道了。 “这座小山崮名为“白莲”,相当于进入我们东子崖的大门,以后若是出去还是进来,你们二人都要好好记住路,否则很容易迷了路去。”,岳休介绍道。 “原本这里的雾气并没有那么浓厚,只是我那徒儿硬是找了一位精通阵法的老修士前来布置了一番,便有了这道名为“遮云”的风水法阵,为了更好的保护东子崖的山门口。”,布衣老者又继续补充道。 李沐春二人不断点头,听得很是认真。 岳休双手负在身后,转过身来,问道:“你们二位不妨猜猜,东子崖一共有多少座山头?” “作为大同圣州前三甲的宗门,怎么说规模也得有个十来座山头才说的过去吧。”,宋成说道。 反倒是李沐春脱口而出道:“一共四座,一座属于宗主,一座属于您老,其余两座是弟子们修行居住之地。” 岳休挑了挑眉,问道:“你来过这?” 李沐春摇了摇头,笑道:“了解过。” 岳休撇了撇嘴,继续在前头带路。 宋成倒是一脸的失落,布衣老者便笑骂道:“四座怎么了?那三界山不也才三座嘛,你这个臭小子,眼光还不低。” 宋成轻声嘀咕道:“但是人家三界山一座顶东子崖四座呀。” 岳休一个劲的挥袖子,“不管不管,就是比他三界山多一座,任你们怎么说。” 宋成看向李沐春,后者也只是浅笑。 其实宋成很想说一句真不要脸,但是他不敢,怕被揍。 走了一段距离,岳休示意停下,在前方有一排石桌,桌子微微散发光亮。 “很快便会有人来接我们了。”,岳休说道。 说完,李沐春与宋成便坐在那石桌旁,桌面上是些许雕刻的符文,可是李沐春二人看不懂。 “你们两人好好准备一下,想要进我们东子崖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岳休坐在一旁,又开始喝起酒来。 李沐春与宋成对视一眼,然后前者朝前方看去,虽说看不真切,但是实实在在能够感受到在那里有一股不一般的波动缓缓在此方天地弥散。 第一百七十七章 剑气长阶 过了些许时辰,石桌前方的白雾好似被人对半劈开,缓缓的向着两旁散去。自那散开白雾的道路之中,迎面走来一位墨袍男子,其一头秀发堪比女子,用一根金色的丝带扎于脑后,男子面带笑意,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位慌慌张张的白袍少年。 坐在石桌旁的岳休见到墨袍男子后微微挑眉,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男子先是来到岳休面前,作揖道:“弟子鹤归,在此恭迎师尊。” 东子崖如今的山主鹤归,是一位长发飘飘的美男子剑修。 一直跟随在鹤归身后的那位白袍少年急忙跑了上来,深深的作揖道:“东子崖弟子米良,见过祖师爷!” 岳休笑着点了点头,侧过身子,伸出一掌朝向身后的两位男子,说道:“山主亲自迎接,看看你们二人有没有牌面?” 李沐春率先向前一步,抱拳道:“后生李沐春,见过鹤山主,米师兄。” 宋成紧随其后,也是打了一声招呼。 鹤归眯眼瞧去,见到宋成那一身不同寻常的剑意之后,不禁朝着自己师父问道:“为何会与师尊的剑意如此相似?” 岳休耸了耸肩,笑道:“像吗?像就对了。” 鹤归了然,走了过去,微笑着拍了拍宋成的肩膀,喊了一声小师弟,这一句将宋成喊道那是一愣一愣的。 “先别高兴,让你兴奋的还在后头呢。”,岳休指了指宋成身边的青衫男子。 鹤归哦了一声,转头看去,立即瞪大了眉头,来到李沐春面前,身子略微前倾,朝着青衫男子问道:“你方才说你自己叫什么?” 李沐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了仰,“后生叫李沐春啊。” 鹤归皱了皱眉头,“你确定不叫李相卿?” 青衫男子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布衣老者,后者摆了摆手,喊了一声鹤归,这位东子崖山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便站直了身子,抱拳道:“抱歉了,李小友。” “无妨。”,李沐春摇头道,“早就听闻鹤山主对于剑道一途倾注心血,无论是门中弟子还是外人,皆不会吝啬赞美之词且极为上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鹤归露出笑容,也是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 “二位既是师尊带来的,那么到了东子崖就无需太过拘束,把这当成自己家就好。” “现在就让米良带你们走走。” 鹤归看向身后的白袍少年,后者便朝着李沐春二人招手,微微一笑,快步走上前来,然后带着二人向那云雾深处走去。 鹤归来到自己师尊身旁,问道:“想不到师尊刚刚破关而出就火急火燎的赶往那大申京城,原来是为了这事。” 布衣老者斜眼看去,“怎么了?你也不看看这两人是何等货色?免得之前要走之时你小子是万般阻拦,现在没话说了吧。” 鹤归立即笑着抱拳道:“不敢不敢,与师尊相比,弟子还是太过愚钝了,师尊高见。” “所以,看都看过了,师尊为何还要他们走一次?”,鹤归又问道。 岳休解释道:“知晓是知晓了不少,但是归根结底还看不出来到底怎么样,所以想要看个透彻,就必须让他们两人走一遭那剑气长阶。” 鹤归哦了一声,双手笼袖,走在自己师尊身旁,跟在米良三人后头。 “所以说,这就是师尊所说的。。。”,墨袍男子想了想,“赌注?” 岳休只是笑着,并未回答。 “唉,师尊这般卖关子可就没意思了。”,鹤归仰了仰头。 “过会再与你细说。”,岳休笑道。 走在前头的三人,米良、李沐春、宋成三人并肩而行,这一路走来,米良向两位介绍了关于东子崖的种种规矩,其实也就没啥,主要就是同门师兄弟可以切磋,但不能下死手、不能随意出入宗门,必须得道外出许可才行、不能将外人随意带出宗门、来历不明的东西需向功勋堂报备,在长老们确定无误之后方可留存。李沐春也没有光听闲着,而是从腰间的“金蚕”之中掏出竹简书递给一旁的宋成,如果记不住,就让其将一些重要的规矩一笔一划记录下来,见到两人这般,米良便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李道友,为何你自己不用呢?” 李沐春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道:“不瞒米前辈,我在这东子崖只是暂且留下一段时间,而我这位不同,是要真正进入你们山门的弟子,所以说一些个细致的规矩,他是必须要挤下来的。” 米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方才我听老祖与山主对李道友的评价颇高,为何李道友不留在我们东子崖呢?”,米良又问道。 李沐春笑了笑,只是微微摇头道:“我不适合留在这里。” “只要是剑修,又有何不可?”,米良继续说道。 “暂时不是,以后可能是。”,李沐春回答道。 话已至此,米良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向着二人介绍着这东子崖的种种趣事。 大同圣州剑修如云的宗门东子崖辖境一共四座山头,仙台山、浮玉山、天虞山、举剑峰。 仙台山,是东子崖最大的一座山头,作为东子崖山门弟子日常活动修炼的地方自然是要大一些,其规模是其他几座山峰的两倍不止。有些弟子经常事务外出,得了准许下了山门可能就是好几十年不曾归山门,不过有些弟子就好比米良一样在宗门内处理一些内务,截止到今日,还是山主鹤归带着米良来到山门口透了口气,米良已经有将近十多年没有下山了。 白雾前方能见到一处云梯延展上天,而这尽头,便是连接着那座高耸入云规模极大的仙台山。 云去山如画,用来形容仙台山绝对不过,风花一去,才能窥探到此山真容,站在云梯前延着阶梯看去,会给人一种直通青天的错觉。 众人站在阶梯前,李沐春能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剑意自那一节节阶梯处弥漫而出。 岳休出现在二人中间,两只手各自搭在两人一左一右肩膀上,笑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李沐春二人一头雾水。 鹤归走了上来,向二人介绍道:“此处名为剑气长阶,是首次入我山门的弟子必须要经历过的一道关卡,你们也可以看做是一场考验,类似于入门测试,别看这些个阶梯剑气弥漫,但是不必担心,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的。” “性命之忧?”,李沐春眨了眨眼。 宋成笑道:“少王爷您先请,我在后头看看。” 李沐春置若罔闻。 宋成挠了挠头,十分别扭的喊了一声沐春,一旁的青衫男子这才转过头来笑问道有何贵干,之后便是二人你推我推,两人都不想第一个尝试,最终还是岳休一脚将宋成踢了上去,这才结束两人的谦让行为。 宋成迎着那迎面而来的旋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每踏足一处阶梯,都有一阵亮光闪烁,随后便蔓延至空中。 “什么感觉?”,岳休问道。 宋成用脚感受了一番,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那就继续走吧。”,岳休挥了挥袖。 宋成便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那原本还是虚无缥缈的云梯迅速化作刻有金色纹路的石台阶。 鹤归御风而起,跟在宋成身旁,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前。 “岳老前辈,我想问一下,这剑气长阶一共有多少?”,李沐春问道。 “三千多阶?时间太长了,老夫也忘记了。”,岳休说道。 “三千多?”,李沐春放眼看去,在心中约莫估摸了一下,“这怎么也得万多吧。” “那也应该是这么多。”,布衣老者嘿嘿的笑道。 李沐春揉了揉脸颊,这算什么事? “你们在此走过多少阶,在仙台山正中有一块专门记录的石碑上会显现出来的,到时候可别丢了脸,这样全山头的人都会瞧见的。”,岳休笑了笑,见到身旁的青衫男子愁眉苦脸,又问道:“对自己没有信心?” “没有。”,李沐春回答的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没志气。”,岳休给了青衫男子后脑勺一巴掌,痛的李沐春一个劲的搓头。 在走到近两千阶的地方,宋成便觉得开始有些乏力,每一次抬脚都十分的沉重,而且总感觉心里头毛毛的。 宋成抬头看去,尽头遥遥无期。 “那个,山主,我这还得走多长的路?”,宋成问道。 “走到你走不动为止。”,鹤归说道。 宋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重新挺直腰杆继续朝前走去。 在过了五千阶之后,每踩一步,都会徒增异象,那蕴含在阶梯之中的剑意化作一个圆弧支起,远观看去,就如凭空出现了一条剑气通道。 宋成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毕竟眼前时常会出现幻觉,路途之中,宋成一个不注意,差点倒了下去,好在及时用前脚稳住了身形,在其起身看去,周身景象已经大变。 “这是。。。”,宋成不敢相信,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那伏龙城镇南王府之中。 宋成用脚剁了几下,自脚下传来石板通透的声音,即使宋成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眼下这等场景也有些太过真实了。 黑衫男子刚想往前走几步,便被一只手按住肩膀,随之而来的便是令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成,在这站着做什么,今天的一千次挥剑完成了?” 黑衫男子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根本不敢回头。 剑气长阶外,众人都看向那位站在原地泪流满面的黑衫男子,鹤归就这般静静的待在其身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看来是到了。”,岳休说道。 “有猫腻?”,李沐春微微皱眉。 “人世间莫过于回忆最为苦痛,当事情发生之后,大哭一场,反而没那么伤心,但是多年后再回想起,那便是能够喝下几斤酒的故事了。”,布衣老者缓缓说道。 “剑,不只是剑修的飞剑、武夫的长剑,如同这般情愫,也是一把神兵利器。” “情字最杀人,此情可不只是男女情爱。” 李沐春听完,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此情非此情,不似寻常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蝉蜕壳,鱼化龙 当今天下修士如云,唯那剑修杀力最大,同境界的修士是绝对不敢去招惹一位同境界的剑修的,不过老天爷似乎是公平的,给了剑修最高的杀力,也赐予了他们最难修炼的大道。 即便剑修修炼最难,那又如何?全天下的修士谁人不向往做那剑修,有些练气士穷其一生,也无法修炼出本命飞剑,从此与那剑修无缘,所以导致剑修在这片天地之间不说数量最少,起码比起另外那些个练气士来说,是要少上不少的,而东子崖作为大同圣州第一剑修宗门,乃至于整个人界都有名声的山头,前来想要拜入门下的练气士数不胜数,既有那修道美玉,也有那境界已经尚可的散修,即使那么多练气士拜访山门,但是最终能够拜入东子崖的练气士是少之又少,而这挡在山门口的剑气长阶便是阻拦他们最大的一层障碍。 剑气长阶每隔几百阶都会显现出不同的“风景”,可能是重若大山的沉重剑意,还可能是那密不透风的天罗剑气网,也许是当下宋成正经历着的那不堪回首的记忆,无论是哪一种,要想去突破他们也是无比艰难。并不是说要走完全部的剑气长阶才能登上东子崖,反观这剑气长阶,是检验一名练气士是否能够当上剑修或是剑道之路能走多远的一种考核门路而已,毕竟千年来,还无一人能将这万余台的剑气长阶走完过。 在这每一节阶梯上,还蕴含着那不同境界剑修前人遗留下来的剑意,使得这剑气长阶,不仅是实力的检测,还是一种莫大的机缘,若是能够被某一道前人所遗留下来的剑意选中,那便代表着可能在剑道一途中一飞冲天。 剑气长阶是千年前,被某人一剑劈出来的。 现如今已经过去了有两个时辰了,宋成依然保持那个状态未曾挪动半步。 李沐春有些担心,怕宋成走不出来。 “担心了?”,站在青衫男子身旁的布衣老者问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毕竟不久前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别人可能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他李沐春不同,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是多么的痛苦,但是不知为何,李沐春如今能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让自己不再去想,可尽管如此,那些个在伏龙城留下的回忆时不时便会浮现在脑海之间挥散不去,即使是在心中如何默念那一段收玄心决,依然收效甚微,所以李沐春当下只能想些其他的事情来暂且代替。 岳休一只大手掌悄然按在了青衫男子的头上,笑着说道:“相信宋成,那小子绝不会止步于此的。” 岳休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在渡船上与这位将来的弟子那一番对话。 “五千阶,绝对不是他宋成的极限!” 话音刚落,远处黑衫男子所站立的地方猛然间爆发出惊人的剑意将其尽数包裹,在宋成身后,有一道身形缓缓成型,李沐春难免瞪大了眼睛,那道身影十分熟悉。 只见那一位由宋成本身剑意凝聚而成的男子推着宋成,硬生生的将其推到了下一阶台阶之上,忽然间,这些个即将弥漫开来的剑意顿时消散如云烟,而站在下一台阶上的宋成也清醒了过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黑衫男子大吼道:“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岂能困在以往,止步不前?!” “我要对得起师父!对得起王府大家!” 宋成继续大步向前,整个人的气势与之前判若两人,不再这么畏畏缩缩,反而挺直了腰杆,以一股势必要走完这万余阶剑气长阶的魄力向前。一旁的鹤归也是缓缓睁开眼睛,朝着黑衫男子一笑,随后又转过身来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错,这才有资格做我的师弟。 “这便是岳老前辈方才所说的。。。” “红尘?” 李沐春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的剑意,竟然可以化形。 “这可不是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等着瞧吧,你小子再不努力,可能连宋成都追不上了,在今后的时间里,老夫必定言传身教,务必要将这一身剑术交给这小子。” 从布衣老者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对这位新收的弟子十分满意。 “全部?鹤山主不也是老前辈的弟子吗?就连他也?”,李沐春疑惑道。 岳休笑了笑,“鹤归那小子剑术资质肯定是不低的,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一直无法吃透老夫那种玄之又玄,与天下剑修完全不同的剑意,否则的话。。。” 李沐春不由得身子一颤。 “这天地间,会多出来一个十四境剑修也说不准。” 阳神境剑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沐春如今对于山上的世界了解也是逐渐多了些,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位小白了,其深知一位阳神境的剑修,到底会为东子崖或是整个人界带来什么,亦或是改变什么,即使是那座三千神州,那又怎样,我反正只出一剑。 “所以现在鹤山主是那阴神境巅峰剑修咯?”,李沐春问道。 岳休摇了摇头道:“很可惜,虽然老夫也很想,但是鹤归他如今就只是一位洞观境剑修而已。” 布衣老者又补充了一句,“洞观境巅峰剑修。” 李沐春捏着下巴,缓缓点头,现如今倒是彻底明白了,作为一名剑修在这山上到底是站在什么位置上。 三界山,光是阴神境的长老便有不下五位之数,而让他们稳压东子崖一名,在这一州之地的宗门排行榜上始终处于东子崖前头的最大一个原因,便是那位剑修祁朋。 东子崖剑修如云,即使山主如今只是一位洞观境巅峰,但至今地位无可动摇,只因为他是剑修,这便是答案。 “你小子现在知道剑修有多厉害了吧?为何早年对练剑如此深恶痛绝?”,岳休在从大祭酒中敬那里得知李沐春的事情之后,百思不得其解。 青衫男子双手缓缓垂下,握了握拳,又慢慢松开。 “可能是因为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导致我会那样讨厌练剑吧。” 身负天人领剑之意的剑胚所蕴含的剑意,无人能承受,即使是波及,也能让一名练气士痛苦半生不已。 岳休听闻,皱了皱眉。 这事中敬可没跟自己提起过啊。 半晌,这位布衣老者才说出一句,“看你年纪轻轻,经历过的事情,即使是我这东子崖上修道有成的弟子也未必能够挺过来。” “不过正因为如此,你那颗剑心才会如此澄净通透。” “人能弘道,无如命何。” “难得。” 布衣老者难得朝着天边抱拳祭拜。 “到我了。” 鹤归御风带着宋成缓缓归来,眼前的宋成可以说已经不成人样,在走过了六千阶之后,原本拖着满身是血污的黑衫男子还想继续向前,但是鹤归已经看出来这已经是男子的极限了,再走下去,可能会伤及本源,那样一来就得不偿失,折磨人可不是走这剑气长阶的目的。 李沐春整了整衣衫,深呼吸一口气,一脚踏上了第一阶。 脚下,是见不到山下的云遮雾绕,李沐春抬起头,却发现身边漂浮着两道身影。 山主鹤归以及老祖岳休陪同在其身旁两侧。 看出了李沐春满脸疑惑,岳休笑道:“放心,宋成已经交给米良照顾了。” 李沐春挠了挠头,“那也不至于你们两位都跟着来吧。” 鹤归微笑道:“你尽管走你的,不必在意我们。”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去。 走在这剑气长阶之上,李沐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原本那让宋成举步维艰的剑意在李沐春到来之时,好似一下子散开了,如今青衫男子一路走去,就好像走在寻常的石板路上一样。李沐春每踏足一步,脚下的云阶便是灵光一闪,然后便能见到有一道涟漪朝着前方扩散而去,如同脚下绽开朵朵莲花。 鹤归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师尊,后者也是只笑着点头。 很快,几乎没见到那位青衫男子停歇半刻,就已经到达了与宋成差不多的地方。 “先前好像听见师尊说,如果李沐春不努力,小师弟便能追上他?”,鹤归用心声传音道。 布衣老者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虽然世人都说后天的勤奋是可以大过先天的天赋的,但是说到底有些东西,可不是努力可以弥补的。 眼下两位年轻男子各自走过剑气长阶的场景便是很好的例子。 “这小子,就像天生剑胚一样,真让人眼红。”,岳休同样以心声说道。 鹤归抚了抚胸口,这种场景还是少看为好,否则真容易让人道心不稳,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剑修来说。 岳休笑了笑,以心声传音道:“还能受此影响,说明你那颗剑心,还未曾打磨得透彻,还得加紧修炼。” 鹤归点了点头,“师尊教训的是。” 当踏足第五千阶的时候,李沐春一眨眼,周遭的场景终究还是变化了,与之前宋成见到的不同,青衫男子见到的是那早已破碎不堪的镇南王府。 李沐春环顾四周,表情微妙。 猛然间,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吼声,似在责骂。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青衫男子的身躯猛然一震,与宋成一样,不敢回头。 “我们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早知道会惹祸上身,当时就应该由我李涣亲手私立门户才对!” 青衫男子握紧拳头。 “沐春!你这次确实做的太不像话了!” 女子的声音传来,令青衫男子原本就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断开了,眼眶中的泪水不由得缓缓流下。 仅仅只是平常的责骂,却是让青衫男子身躯颤抖不已。 “如果不是你,我们的生活将会幸福很多!哪还会有这场灾难?!” “你不仅害了我,还害死了父亲,害死了府上众人!” 青衫男子被其长发遮住了面容,已经看不清如今表情如何,神色如何。 “你还有何脸面,独活于这世上?!” 此话如同雷霆霹雳,狠狠的砸在青衫男子的心上。 外头,岳休与鹤归用那内视之法,看着虚幻场景里的一举一动。 “察觉到了吗?”,布衣老者问道。 鹤归说道:“自然,仅仅只是自己的心境动摇,竟然能产生如此大的动静。” 这万余节的剑气长阶竟然在剧烈摇晃,似乎要带动尽头的那座仙台山。 “要不要制止?再这样下去,恐怕突生变故?”,鹤归微微皱眉道。 岳休思考一二,还是摇了摇头。 “不急,再看看。” 动静越发剧烈,就连围绕在仙台山外的那座护山大阵都开始绽放灵光,缓缓浮现,这便是护山大阵即将开启的前兆。 岳休此时也捏紧了拳头,但还是未曾出手制止。 化是渐化,变是顿变。 到底是蝉蜕化蝶新生,还是至此沉沦堕落。 就在他李沐春当下一念之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鸣惊人 随着从那剑气长阶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那被放在护山大阵之上的镇压之物都开始散发微光,看样子是要破开封印而出,越来越多的东子崖弟子御剑赶来,都想一探究竟,到底是敌人来犯,还是另有其事。 看着那位站着一动不动的青衫男子身上散发而出那种令人心生寒意的剑气,鹤归已经无法放任不管,朝着自己的师尊喊道:“师尊,再这样下,护山大阵可就要开启了!” 岳休神色凝重,看了一眼青衫男子,然后说道:“这里我看着,你去将那些看热闹的弟子给我赶回去!” 鹤归万般无奈,作为一座诺大的护山大阵,开启之后的杀力可是无法估量的,这东子崖还是作为一个剑修门派,这座护山大阵汇聚了多少代人的心血,其中的剑气程度可以想象,误伤暂且不说,但是绝对能将他李沐春至于死地。曾经就有一座山上宗门,同为剑修,可能是山门之中出现了一位阴神境剑修,常年又被东子崖压在下头,便心生不满,由那位阴神境剑修带着门中数十位精英弟子闯山问剑,结果,还没等鹤归出手,那已经开启的护山大阵便将那位阴神境剑修打杀得原神当场碎裂,其余数十位精英弟子也命丧于此,这也导致那座原本蒸蒸日上的剑修宗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再起不能,不过正是因为那一次,东子崖的护山大阵几经破损,还是鹤归带着几个长老修补了近一甲子的时光才将其恢复完善,经此一役,东子崖的护山大阵传闻能斩杀十三境修士的名头彻底打响,今后的几十年间无人敢犯。 不过正是因为杀力巨大,所以才导致这护山大阵容易波及到自己,虽然成功击杀了来犯敌人,但是因此造成的自家门生伤残情况也不轻,从那以后,东子崖便秉承着一个原则,能不动用护山大阵便不动用,未曾想,一个十三境剑修所带来的威胁如今竟是与一位七境还未曾是剑修的年轻男子如出一辙,能够惊动到护山大阵。 鹤归御剑而起,以灵力扩声道:“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否则,门法伺候!” 听闻山主如此发话,那本想看个明白的东子崖弟子纷纷离去。 二长老谢安降临此处,来到鹤归身边,先是抱拳,然后看向站在剑气长阶上的那位青衫男子,问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在谢安与鹤归身边,突然出现一道剑气裂痕,然后从这道裂痕之中走出来一位金红法袍的年轻人,此人一出现同样是将目光投向剑气长阶处,笑问道:“是有人突破到十四境剑修了?” 鹤归笑了笑,摇头道:“不简单。” 还御风待在李沐春身边的岳休忽然心头一紧,此时此刻就连他的剑心都是颤动一二,当下便在手掌中凝聚灵气,朝着青衫男子按压下去。 徒然间,这道原本令这东子崖剑修倍感沉重的压力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把插在护山大阵中央的压胜之物晃荡了几下,也逐渐回归平静。 剧烈的动静就此停止。 岳休那快要按住青衫男子头顶的手蓦然停下。 李沐春依然还处在剑气长阶营造的场景之中,只不过面对那些话语,这位青衫男子不知为何,紧握的双拳缓缓放开,高高昂起头来。 青衫男子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 闲花深院听啼莺。 那是一座院子,百花齐放,莺歌燕舞。 有一白衣少年,满身泥污,哭哭啼啼,身旁姿色绝美的女子用那手帕为其擦拭脸颊,一旁还站着一位嘴上喊着男子汉就是要坚强,却又满脸心痛的男子。 少年哭喊着抱住自己的娘亲,女子便将少年搂在怀中,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语,原本还板着脸的男子瞧瞧吩咐下人去那街上买上几串上好的糖葫芦。 景色再变,大年三十,佳佳贺岁庆新年,酒桌上其乐融融,那坐在主位上的男子丝毫没有架子,与下人喝做一团,身边的女子一直劝道着少喝一些,少喝一些,却又拦不住另一边偷偷为其添酒的老人,那位白衣少年,便像万花丛中的蜜蜂一样,在这些酒桌前转来转去。 心乐而声泰。 人人心在玉炉香。 青衫男子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周身场景已经化作一片空白,往昔记忆中的画面不断在此浮现。 好雨当春,疏雨洗芙蓉,一叶忽惊秋,北雪踏风来。 春日,花俏枝头,含苞待放,少年便跟着自己的父亲修修剪剪,那位男子始终面带微笑。 “长大了,可以给爹帮忙了。” 立夏,少年便在那座院子里,跟着自己的娘亲学声乐,朗读诗书。 女子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笑了又笑。 “这么聪慧的孩子,刚好正是我家的孩子呢。” 秋分,一家人围坐在一旁,吃着火锅贴秋膘,少年被那位贼兮兮的老人骗喝了一口酒,结果辣得少年直吐舌头,一旁的男子与女子也并不责怪,只是说道。 “喝了酒,就得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了,就要好好保护府上的人,好好保护你娘亲。” 九尽杨花开,严寒不再来,水稍微暖一些的时候,少年进了学塾读了书,念了学,得了先生夸奖,得了学院嘉奖。 少年兴高采烈的拿着先生给的奖状,回家展示给爹娘看,男子摸着少年的头,大声笑着,女子则在一旁静静欣赏那张奖状。 “沐春!你真是爹娘的骄傲!” 青衫男子重重点头。 是啊,我是爹娘的骄傲,他们怎么会如此恶言相向? 你们不是我的爹娘,我的爹娘疼爱他的儿子,要胜过你们千倍,甚至于万倍! 李沐春猛然回过头去,那一声声责备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浮现在眼前的,只有一男一女。 “爹,娘。” 青衫男子轻声呼唤,未曾发觉,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女子一脸心疼的神色,一把将男子抱住,柔声说道:“沐春,这一路来,受了很多苦难吧,真是辛苦你了。” 男子则是笑了笑,拍了拍李沐春的后背,竖起一个大拇指。 “大丈夫顶天立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 男子那张刚毅的脸庞忽然间变得和蔼,拉起女子便向前走去,青衫男子抬脚刚想追赶,却又将迈开脚收回。 “这样才对,你可不准太早过来,去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情。” 男子与女子露出微笑。 “之后,便交给你了,沐春。” 东子崖这边,岳休一个皱眉,瞬间阻拦在鹤归三人身前,一道足以斩断一座山脉群的剑气迎面而来,使得岳休身后的鹤归三人眉心都是一闪,差点祭出自己的本命飞剑。岳休双指作剑,朝着那道剑气斩去,两股不同的剑气在空中交织,随后炸裂开来。 “抱歉。” 站在剑气长阶第五千阶的青衫男子抹了一把脸,将那满脸泪水抹去,朝着岳休四人抱拳致歉。 “这是李前辈当年留在我体内的一道剑气,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这道剑气,我无法操纵,它会选择我身边境界最高的那一位递去,真是对不住几位了。” 岳休只要不是在交战时,都会时刻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在旁人看来,这位布衣老者就只是一位布衣老者而已,所以这一剑,自然而然的就朝着鹤归三人递了过去,这一剑十分迅猛,就连东子崖护山大阵都未曾响应,若不是岳休早早发觉,可能现场就会有三位五神境的剑修祭出自己的本命飞剑了。 至于拦不拦得下来,另说。 “你这小子。”,岳休甩了甩手,刚刚那一道剑气,震得他手掌发麻。 不过如今明显能够看得出来,这位青衫男子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我还能否继续向前走?”,李沐春问道。 “自然。”,岳休说道,在其身后的鹤归三人惊魂未定,境界稍低一些的金红法袍年轻人与谢安额头都冒了些许冷汗。 “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谢安抹了一把额头,之前那种压迫感仿佛历历在目。 “看来私下里,得好好与其聊聊。”,金红法袍的年轻人笑了笑,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青衫男子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岳老前辈,方前后生问你,这剑气长阶最多有人走过多少,您老还未答复后生呢?” 岳休挑了挑眉,回答道:“八千阶最多了,姜白那小子,好像就只是走了八千余阶。” 这过了八千阶后,剩下的两千多阶,每一百阶,都会是相当于一名真正的五神境剑修散发出来的剑意威压。 李沐春闲庭信步,哼着小曲,一路向前,畅通无阻。 将自己的屋子打扫干净了再请客,你们老是在我心境之中藏东西,那我李沐春还如何修炼出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嘛。 “所以。”,李沐春拍了拍手,一块小石碑被其握在手中,上头刻有金色的道文,另一只手随手一捏,便用双指夹住了一张纯金色的佛经单页。 青衫男子打量了两样物品一番,随后将其收入自己腰间的“金蚕”之中。 “这些个东西也要取出来,就当是二位前辈赠送给后生的东西了。” 青衫男子突然停下脚步,朝着远方作了一揖,看得岳休众人是一头雾水。 六千,七千,甚至是过了八千,那位青衫男子脚下的那条剑气长阶,好像就真是凡间的一条石板路而已,几乎毫无阻拦。 “走吧。”,岳休笑了笑,朝着身后几人说道。 “师尊?”,鹤归不太理解,“难道师尊不想看千年来第一位走完这剑气长阶的壮举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走着,先去山口亭等着他去。”,布衣老者双手负在身后,朝着仙台山飞去,“哦对了,鹤归,记得带上你的小师弟。” “小师弟?”,谢安与金红法袍的年轻人齐刷刷的看向山主。 鹤归苦笑道:“是师尊此次出门,找的一位关门弟子。” 谢安嘿嘿的笑了几声,金红法袍的年轻人也是顺了顺自己的秀发。 老祖这次都是将什么人带回山门了啊,一个直接收为了关门弟子,一个是如此的。。。惊为天人。 谢安抚须而笑。 “东子崖,要热闹起来咯。” 第一百八十章 东子崖上仙台山 自那东子崖主峰仙台山中央的石碑上散发些许光芒,这一块记载着历年来经过剑气长阶测试的弟子们走过的阶数,排在第一名的,便是东子崖大师兄姜白,八千一百六十阶,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东子崖的门生来了一批又一批,姜白的记录至今无人大破,就连排名第二的那位距离其也相差近一千阶不止,而排名第三的,便是二长老谢安的弟子,女子剑仙苏景,其记录比起第二位只不过差了几阶而已,而如今,在四名的位置发生了变化,由之前的郭明之,变为了现在的宋成。 在这块石碑旁,早已经围满了东子崖的弟子们,早在之前剑气长阶那边产生如此大的动静之后,山门的弟子们都知道,这近百年未曾变动的记录石碑上的排名在今天一定会易主。 有一人指着石碑喊道:“快看快看!第四名的位置发生变化了。” “这新来的宋成这么厉害?虽说未曾跻身前三,但是却将郭师兄的位置顶替下去了,不得了啊。” “石碑排名换换也好,否则百年不动的排名都让人失去兴趣了。” 东子崖的弟子们议论纷纷,都想看看那位新来的师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苏师姐来了!” 随着此人一声大喊,众人便将目光齐刷刷的向着缓缓走来的白衣女子投去。 女子剑仙苏景,不只是在这东子崖,可以说是在这人界,令多少男子魂牵梦绕。 只见苏景朝着众人笑着招了招手,这一下,可令那原本心潮澎湃的男弟子们更是兴奋不已,纷纷争抢着想要与这位姿色与剑术都是一绝的师姐打个招呼。 苏景走到石碑前,双手环胸,看着那块石碑上排名的变动。 “不应该,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六千多阶的话,不应该造成如此大动静的。” “一定是另有他人。” 片刻之后,又有一位余白法袍的男子御剑而来,身后还背着两把长剑,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落地,在见到苏景之后,抱拳致意,然后盯着那块石碑上宋成这个名字。 苏景也是抱拳笑道:“明之,意不意外?” 来者正是那位郭明之,其也是只是笑了笑,“不意外,一来我这记录就不算高,二来这石碑前几名的名字换一换对于我们东子崖来说,是好事。” “郭师兄大气。”,苏景笑着说道。 郭明之摆了摆手,环顾四周,然后问道:“二师兄也没来?” 苏景回答道:“郭师兄怕不是忘了,玄英师兄与姜白师兄都还未曾归山呢。” 郭明之点了点头,然后御剑而起。 “郭师兄不等等看那位师弟了吗?”,苏景问道。 “不了,手头还有些事情未完成。”,郭明之回答道。 就在郭明之准备御剑离开之时,其身旁突然出现了那位在剑气长阶出现的那位金红法袍的年轻人,只见年轻人一只手按在郭明之的肩膀上。 “师尊?”,郭明之说道。 此人便是这东子崖三长老云笑,道龄过百,却还是一副俊美年轻人的模样。 “别着急走,你这次一走,可能就会错过一件这辈子再难见到的景象了。”,云笑微笑道。 既然自家师尊都这么说了,那么郭明之也就静静的站在云笑身边,等着见证其口中那一辈子难以见到的景象。 二长老谢安此时也出现在此处,站在苏景身边,看着周围众多的弟子,抚须道:“这么多人呐。” “先生。”,苏景作揖道。 “察觉到了?”,谢安问道。 苏景点头。 “那就等着看吧。”,谢安笑道,“可惜咯,你们二师兄与大师兄看不到这等场景咯。” 原本苏景都没那么感兴趣,只是闲着当下无事,这石碑恰好有动静,所以这才赶来一看,没想到从自己师父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此奇妙,使得如今白衣女子的好奇心越来越浓烈,在好奇心这一点上,这一对先生弟子是如出一辙,像得很。 半晌,又有许多在这石碑榜上有名的人物陆续出现在此地,引得众多弟子一阵唏嘘。 “黎豪也来了,他不是在为突破五神境做准备吗?” “那不是周向师姐?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是在后山练剑才对,这几十年来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其触动的,没想到此次竟是将练剑搁置在一旁。” “冷文!!!” 男弟子们又开始兴奋起来了,冷文作为一位命魂境修士,虽然比起苏景来说,境界差上一些,但是在容貌与身段方面与其是不相上下,特别是身段方面,胸前的美景还要在那苏景之上。 “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精英弟子,他们到底是在等谁?” 忽然间,众人只觉得脚下一阵抖动,然后自那石碑处,一道金色光柱显现而出,直通天际,穿透云海,几乎与天齐高。 不只是那些个寻常弟子,就连苏景这些精英弟子都忍不住瞪大了眉头,盯着那根光柱。 很快,石碑上的排名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第一的姜白这个名字开始下滑,在其之上出现了一位无人听闻的名字。 李沐春三个大字,荣居榜首,散发光辉。 “这位李沐春到底是谁?!竟然能够力压姜白大师兄一头!” “莫非是某位剑仙大能转世?!” “快看快看!那人的阶数!”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那意料之中的四位数字,而是五位。 当下环境并不是欢呼振奋,反而是一种出奇的安静。 郭明之紧紧握拳,神色无常。 苏景则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谢安与云笑也只是伸手扶额,苦笑不已。 “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如今一看,还是无法接受啊。” 云笑深呼吸一口气,这场面,对于当场所有剑修的剑心无非都是一种不小的震撼。 “一万六千八百八十阶的剑气长阶,千年来第一次有人走完,还是走得那么。。。轻松。” “我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谢安笑了笑,“不光是你,谁能接受的了,我估计稍微能够稳住的也就只有那位老祖了吧。” “不敢苟同。”,云笑笑道,“就算是那位老祖,说不定也吓了一跳。” “那李沐春到底什么来头?”,云笑苦笑着问道。 “猜猜。”,谢安笑道,这位二长老不只是出了名的好奇,在挑起别人好奇心这一方面,也是实打实的一绝。 “不猜,时候到了自然知道,我可不比你。”,云笑可不上当。 “没意思。”,谢安撇了撇嘴。 在其身旁的苏景正在努力的平复着自己震荡不已的心湖以及那颗剑心,郭明之与其一样,一时间是真接受不了。 “这对你们也是一种修行,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一山比一山。” 这时,众人只听见嘭的一声,被众人围住的中心处,石碑前扬起大片灰尘。 一位少年背剑从天而降。 谢安嘿嘿笑着,仿佛早就知道这位少年会匆匆赶来。 少年从自己砸出的大坑中站起,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然后眯着眼睛盯着石碑上那第一名的名字。 “李沐春。” 熟悉又陌生。 走到云梯尽头,那是一片绿林,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山间小路,周围还飘荡着丝丝云雾,令李沐春感到奇怪的是,此处风很小,并没有云梯上的风势大,在这周围,空气中偶尔还出现片片涟漪。 就在李沐春走下剑气长阶之后,后者立马消失不见,李沐春回望走过的路,山与山之间,那道鸿沟,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可思议。李沐春一路前行,在青衫男子身旁飘过一缕缕云雾,男子便好奇的伸手探去,那云雾就好似流水一般,从指尖穿过,有很明显的触感。 “这些雾气,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雾气,可以说都是一缕缕灵气。”,在李沐春身旁出现的布衣老者解释道。 李沐春听闻,稍稍运转体内那几道灵脉,果不其然,这几道灵脉缓缓将身旁的这些云雾一点一点的吸收进去。 穿过一片片的林子,这里的树木花草皆是鲜艳翠绿,还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在林间飘荡,走着一遭剑气长阶,可以说是度日如年,李沐春抬头望去,时辰似乎也只是过了几炷香的时间罢了。 六龙如火,洒下林间的阳光却是让人无比舒畅,山间溪流潺潺,清澈能够见底。 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就应当水波温柔,阳光强烈。 当下林子貌似走到了尽头,在青衫男子眼前呈现出了一座八棱形的亭子,在亭子的尖顶上还盘踞着一只铜质的小龙,龙嘴衔珠,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此亭名为山口亭,居于山上,位于崖边,故而得名。从外头看去,就不过是一间观景台而已,实质上它可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亭子,而是连接着一方小世界,李沐春如今所在的地方确实是仙台山,但是却又不是一座完整的仙台山,这里分为外山与内山,李沐春如今身处的地方正是外山,此处的一切都好似障眼法,这道障眼法能让身处其中的人误判自己如今就身处仙台山上,事实上真正的仙台山在另一片小天地之中,而这座山口亭,便是入口之一。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云遮雾绕的地方,就被鹤山主那么随手一抓,便是消散殆尽,站在亭内的李沐春只是觉得眼前一黑。亭外,景色已是大变样,哪还有什么林子,一条一条的石板路四通八达,建筑如林间树木,多的让人眼花缭乱,首先映入青衫男子眼帘中的便是那根巨大无比的石柱直通云端,不知其延伸至哪里,柱子上那两个“云海”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欢迎来到东子崖。” 鹤归在青衫男子身前伸出一掌。 李沐春看去,御剑飞行的剑修,林立的建筑,时刻都能见到的剑光,历历在目。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年之约 “能不能,让我先躲躲?” 李沐春跟着岳休以及鹤归走在前头,米良则带着苏醒过来的宋成走在后头。 “躲?你躲什么?”,布衣老者回过头来看向青衫男子。 “动静闹得这么大,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嘞。”,李沐春挠了挠头。 鹤归笑道:“这一点,李小友不必担心,我们东子崖弟子都热情的很,到时候见了你,李小友应该就能感受到了。” 李沐春听闻叹息一声,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麻烦,原本就不想造出那么大的声势,结果岳老前辈硬是要走一遭剑气长阶,做人还是要低调一些好,他李沐春可不想引来众目睽睽。 “这还只是在东子崖上,弟子不算多,今后你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山上修士界的目光,如果当今这个场面都应付不了,以后如果自己开宗立派,那还得了?”,岳休教训道。 李沐春只得抱拳连连说是。 开宗立派?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其实他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现在离得还是太远了,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 没走几步,就来到了摆放石碑的广场上,岳休与鹤归的出现引得众弟子立即抱拳行礼。 “见过山主!” “参见老祖!” 鹤归走上前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环顾人群之中,这次来的弟子还真是不少,一些个原本不应该在这个时段出现在此的弟子全部都来了。布衣老者往后退了一步,自从弟子鹤归当上山主之后,这东子崖上大大小小的事宜岳休就全盘交给其管理了,自己则常年待在自己那座峰上,闭闭关,没事出去招人打打架,不过一般情况下都得管着那个少年。忽然间,岳休察觉到一束异样的目光,转头看去,身旁的青衫男子眼神十分戏谑,简单来说就是欠揍。果不其然,布衣老者一巴掌拍在李沐春后脑勺,疼得其一个劲的搓着脑袋,倒吸凉气。 “真是欠揍,老夫年纪这么大了,况且山主不是我,你小子能比吗?” 很快,便有一位弟子举手问道:“山主山主,不知方才那位走完剑气长阶的道友,如今身在何方?可否一见?” “对,我们都想见一下那一位神人到底是谁。” “能够走完剑气长阶的,说不定连宗主长老们都没见过吧。” 弟子们议论纷纷,都想见一见那位造成如此大动静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站在岳休身边的那位青衫男子心中响起一道声音,便是鹤归以心声传递过来的。 “可否?”,鹤归问道。 李沐春揉了揉脸,点了点头。 鹤归便朝着众多弟子说道:“没问题。” 随后便从鹤归身后走出来一位青衫男子,其看了一眼四周围满了的东子崖弟子,抱拳道:“在下李沐春,见过诸位道友。” 弟子堆里很快便是一片哗然。 “怎么感觉就是一位平平常常的练气士呢?” “完全看不出来啊。” “不对不对,你们再看看。” “确实确实,虽然感觉不太像,但是我就是有一种感觉。。。”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青衫男子的那张脸。 有些好看过头了。 女弟子那边忍耐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也不顾前方挡着的男弟子们,朝着青衫男子就是围困过来。 “这位道友,来自哪里,今年芳龄多大呀?” “道友是我们东子崖新收的门生吗?如果不了解东子崖,师姐可以带着你转转去。” “道友可有道侣?如果没有,你看师姐是不是可以。。。” 李沐春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得连连后退,然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布衣老者,哪知道后者只是略微摆了摆头,完全将青衫男子目光忽略而去。 在见到李沐春那惊世的容貌之后,就连不远处的苏景都是忍不住笑了笑,更不用说平常性子冷淡的冷文都不由双颊略微泛红。 “苏景啊,你怎看?”,谢安笑着问道。 白衣女子笑容满面,点了点头道:“尚可。” 谢安皱了皱眉头,又问道:“这还尚可?这不比以前追求过你的男子好上数百倍?” 苏景苦笑着点头道:“确实,难以置信。” 白衣女子剑仙苏景,作为东子崖上数一数二的天才剑修,无论是实力还是容貌在这大同圣州都是排的上号的,这也导致想到追求苏景结为道侣的男子修士数不胜数,其中更不缺乏修为与容貌并存的修道美玉,可是那些个男子在如今见到李沐春之后,简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心动了?”,谢安悄咪咪的耳语道。 苏景看了自己先生一眼,摇了摇头,“那还不至于,比起心动,更多的应该算是惊讶。” “眼光真高,这以后还怎么嫁出去。”,谢安愁的直摇头。 “先生!”,苏景喊道。 谢安便摆了摆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一旁的郭明之见过青衫男子之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能够走完剑气长阶,无论是魄力还是实力,绝对是天下仅有,而眼下这张容貌,好像与之实力一般,也是天下独一无二,这不能说是男子剑修了,这让天底下的所有男子修士怎么比? 郭明之苦笑一番,只能摇了摇头。 云笑见状,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徒儿的后背,说道:“做好自己就行了,别跟别人攀比。” 郭明之看向自己的师父,“以往师尊可是说要见贤思齐,作为一名剑修,就是要心气高,要有一种将所有人都比下去的魄力,怎么如今又改口了?” 云笑眨了眨眼,这叫我怎么跟你解释,自从见了这小子之后,不光是你,就连为师自己都剑心不稳呐。 云笑又拍了拍郭明之的脑袋,说道:“你看你,练剑倒是刻苦,倒是这练心还得多下功夫,你明显就没懂为师的意思。” “弟子愚钝,还请师尊明说。”,郭明之抱拳道。 “这好胜之心不可盛,亦不可无,我辈剑修,少了这等心气,杀敌不快,多了这等心气,又容易剑心不稳,你小子,就自己琢磨去吧。”,云笑说道。 郭明之想了想,点了点头,“多谢师尊指点。” 就在众多女弟子将李沐春围得水泄不通之时,一位少年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到达前头,先是上下打量青衫男子一眼,然后指着其说道:“李沐春,与我决斗?” 众人瞬间就消停下来了,齐刷刷的看向那位个子不高的少年。 李沐春也是一惊,没想到自己怕的东西这么快就来了,这不就是小时候看得那些江湖小说中常有的情结嘛,主角因为天赋太高,入了一个门派,结果有人心生嫉妒,想要与其决斗,即使是主角赢了,在这之后依然也会引来许许多多的麻烦。 李沐春抱拳道:“这位道友,不知尊姓大名?” 少年说道:“莫骄,法觉境剑修!” 少年不光报上了自己姓名,还将自己的境界一并道出。 原本还满脸笑容的李沐春愣了一下,然后又不确定的问道:“法觉境剑修?” 少年重重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法觉境剑修!” 在少年身旁的女弟子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性子古怪的小师弟与一人刚见面就要切磋一番的,对于这位前些年才横空出世的天才小师弟,东子崖上的弟子们没有几个了解他的,只知道这位小师弟是唯一一个能在东子崖各座山头来去自如的弟子之一。 “小师弟,怎么跟李道友说话的呢?来者皆是客,哪有一见面就要切磋的。”,一位女弟子说道。 莫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与他决斗。” 李沐春有些无奈,便盘坐下来,与那位少年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的境界吧?” 莫骄点了点头。 “那这结果根本无需要比了,一个五神境与一个七境修士切磋。。。” “你很强。” 李沐春一愣。 莫骄盯着青衫男子的眼睛。 “强到令我途生一种被压制的错觉。” 在场的弟子皆是一惊,要知道,这位性子古怪的小师弟历年来与同门师兄弟切磋,皆无败绩,唯一一次平手还是当时大师兄姜白回到宗门,压了境界与这位小师弟切磋。 一直待在人群后方的岳休见状笑着点了点头,被压制就对了,那可不是你的错觉。 “两人见面了,现在你满意了吧,中敬。”,岳休对着天幕喊了一声,却不见回应。 李沐春揉了揉眉心,看那莫骄的架势,好像非得与自己打上一架才善罢甘休。 “如果你非要与我切磋的话。” “那恭喜你,你赢了。” 少年一个皱眉,手掌一翻,一把长剑出现在其手中,剑尖只指向身前的青衫男子,质问道:“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李沐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剑尖也未曾闪躲,神色如常,任凭其悬在双眼之间,只是用两指将那剑身略微移至一边,说道:“别一言不合就拔剑啊。” 随后,岳休身形凭空出现,对着少年喊道:“莫骄,将你的剑收回去!” 少年见到布衣老者,咬了咬牙,将那把长剑收了回去。 “真是胡闹,之前如何教你的?老夫教你对着同道就拔剑相向?” 少年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行了行了,岳老前辈,这也不怪莫道友。” 李沐春站起身,看着眼前少年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于是说道:“这样吧,给我一年的时间,到时候再与你切磋一二可好?” 少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说道:“此话当真?” 李沐春便伸出去小拇指,“拉勾。” 莫骄笑着立即将小拇指勾了过去,“拉勾!” 岳休在一旁,皱眉道:“你小子这么惯着人啊?” 说罢,少年瞬间御剑而起,离开了仙台山。 “一年的时间,你小子能行吗?”,岳休问道。 李沐春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双手叉腰。 “一年后的光景,谁知道呢?” “拭目以待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峰秀于崖 就在莫骄离去之后,鹤归以及在场的几位长老便将那些前来凑热闹的弟子纷纷赶了回去。 岳休对着李沐春说道:“初到东子崖,就先让米良带你到处转转去。” 李沐春看着依然被米良扶着的宋成,问道:“那他呢?” “宋成就先让他歇会,他可不比你,走了一趟剑气长阶,不躺个三四天缓不过来。”,岳休说道。 “师尊。”,鹤归走了过来,“小师弟先安置在哪里?” 岳休想了想,说道:“我那还有几间空屋子,先让他睡那里去。” 鹤归点了点头,然后从米良那边扶过宋成,问道:“还可以走不?” 宋成点了点头,虽然十分疲惫,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坚持自己行动。 “那便好,这一路过去,你得好好认认路,到时候就不像今天这般有人送你了,你得自己来往这仙台山。”,鹤归嘱咐道。 宋成便目光投向一旁的青衫男子,后者说道:“你先好好养伤,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宋成笑了笑,点了点头,于是便跟着鹤归离开了。 “走吧,事情结束,我们也要回去了。”,谢安朝着苏景说道,云笑那边也是带着郭明之离开了。 冷文在离开前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位青衫男子,最后御剑离开仙台山。 众人离开之后,米良伸出一掌,笑道:“李道友,这边请。” 李沐春点了点头,跟在米良后头,后者挥手轻轻一招,便从那天边招来两朵白云,准确来说,是两股清风。李沐春站了上去,刚好可以容纳一人之地。米良手指掐诀,其与身旁青衫男子的身形很快便拔高,将原本还在身边的景色踩在了脚下。 脚踏清风,青衫最得意。 望着脚下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大大小小的建筑,李沐春心中感慨万千,这便是一个常年位于一州之地前三甲行列的山上宗门,这次还是李沐春第一次踏上山上宗门。 虽说这东子崖规模比起其他山门要小上不少,但是这也仅次于与瑶池、三界山、招军台这样的上等宗门比较。 一路过来,路过的弟子皆是向着米良行礼,手头上的事再忙也是如此,这些弟子无一例外都要瞥几眼在其身旁的青衫男子,神色不一,面对这些视线,李沐春不去过多在意。 “没想到米师兄在这东子崖德高望重啊。”,李沐春笑道。 米良挠头笑了笑,说道:“没啥没啥,主要是入这山门时间长了些,辈分便也高了些嘛,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只得忙活一些山门里的活,久而久之,帮的人多了,功绩日积月累也多了,人脉也就广了。” 李沐春还是笑着抱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李某还是觉得,一个人能够尽心尽力做完一件事情,那都是难得,更何况米师兄还能坚持这么多年,更为难得,在这方面,还得向米师兄多多学习才是。” 米良被李沐春说的不好意思,只得笑着抱拳说道:“共勉共勉。” 这东子崖上的建筑群,并没有显得其他仙门这么华丽,反而是古朴至极,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特色,比起山下那些平常人家的房屋建筑,还是仙气十足一些。飞阁流丹,皆是精巧美丽,都是以歇山顶、悬山顶为主,大大小小,层出不穷。 仙台山是东子崖弟子们日常活动的地方,对于山下人来说,那便是隐士们梦寐以求的地方,甚至于一些个寿元已尽的山上老修士,都与鹤归商量过,不惜花费一身积蓄,以求在这仙台山上寻得一处地方居住就成,只可惜,山主鹤归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里,有那看似古朴的田园,一位稍显年迈的老者领着几位年轻人正在开垦犁田,作为山上修士自然不用自己动手,李沐春看着那位老修士好似心念一动,那靠在一旁的一些个木仗以及锄头抖动一二,唰的飞了起来,对那已经规划好了的土地,一块一块的刨去,但是那些个年轻人则不同,并未动用法术,而是自己扛起锄头,撸起袖管和裤腿,一下一下挥舞着,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李沐春笑了起来,没想到来到了这山上宗门,也能见到如此的人间烟火气,真是难得,不过青衫男子也只觉得他们是在体验生活而已,他们定然是能够一挥袖就成田的,如此这般还是不忘本,或许这就是最本质的修行吧。除去这片田地外,在其周围,种满药草的田地比比皆是,有那紫色纹路的叶子、艳红如日的果子,果皮透明,里头似乎包裹着一股类似于泉水一般的液体,如海水般围栏,灵气充裕,即使李沐春离着不尽,但还是能够闻到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青衫男子看上去很开心。 米良回头看去,也是笑着问道:“李道友为何如此开心?” 李沐春想了想,回答道:“来到这东子崖,不知为何,让我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一种,归属感,说不上来。” “归属感?难不成之前李道友到过我们东子崖?”,米良又问道。 “不曾,这是李某第一次登上东子崖。”,李沐春摇头道。 “不管怎样,东子崖既然能让李道友如此开心,那便好好享受在东子崖的这段时间吧。”,米良笑道。 “一定。”,李沐春也是微笑着回答道。 自从大申京城那件事情之后,昔日的李王府已经不复存在,李沐春来到这东子崖,不说其他原因,就是来自东子崖长老、山主,以及那位老祖的热情,就让青衫男子感觉到十分亲切。 米良指了指身下的那些个田地,便为其主动将起,“别看我们东子崖只有四座山峰,这每一座山峰规模都是不一般的,甚至可以说是四座山脉群也不为过,每一座山上都有不同的峰群,上面居住着东子崖的弟子们。” “而这座仙台山更是大的没边,像我们脚下这块就是山门规划出来的田地,是一片药园,以后若是李道友有什么需求,可以来此与他们做交易,你也可以去往东子崖的珍宝斋购买一番,不过,这些药园都是有主人的,你若是不与其主人打点好关系,人家可不一定允许你进园子的。”,米良又指向另一个方向,“仙台山上的珍宝斋虽说品质都不低,但是东西有些过于昂贵,李道友要是想要去淘一些物美价廉的东西,完全可以去往那座浮玉山。” “浮玉山?”,李沐春点了点头,朝着米良手指的方向看去,默默的将米良方才所说的记在心里。 “对,浮玉山,是我们东子崖规模仅次于这仙台山的第二大山峰。” 浮玉山,作为东子崖四大山头中的其中一座,与仙台山相邻,里面大多都是一些个需要花钱交易的店铺,作为东子崖唯一一座对外界开放的山头,里头大大小小的店铺有半数以上都是外来修士开设的,他们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向东子崖交上一些个租金便可,来这里买东西的修士,可不止是东子崖的弟子,还有一些个其他宗门的门生,不过更多的是这天地间的散修。浮玉山上各式各样的作坊店铺应有尽有,完全不输天底下任何一座大城池规模。比起那座珍宝斋,这里东西的性价比要较为高些,但是你想要买一些高品质的东西,还是得去那座珍宝斋才行。 “因为东西好,价格又较为亲民,所以东子崖的弟子又称作浮玉山为“民朴峰”,来由很简单,亲近于民,朴实无价。”,米良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这浮玉山以后确实得要常来,之前自己与敌人交战最通用的手段便是那些个从家中带出来的符箓,现如今如果要开始练剑,专心开始修行,一些个傍身的东西以及药材之类的可要买上一些的。 在这东子崖上,对于山门弟子,除了另外有几个特别的山头,其余都是开放的,只不过也要出示东子崖功勋堂发放的“承接牌”方才准许入门,所以在浮玉山上,能够常常见到一些其他宗门的修士以及天地之间的散修。 米良带着李沐春大致转了一圈之后说道:“现在我带李道友去往居住的地方。” 李沐春点头道:“有劳了。” 米良带着李沐春飞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鹤归给李沐春安排的居住地并不在仙台山上,他带着李沐春飞过一层又一层的禁制,穿过一团又一团厚实的云层,这才能隐约瞧见一座山头。还没等落下,青衫男子便是能够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和瀑布倾泻而下拍打青石的巨大声响。这座山头悬停在树上的鸟雀各式各样,李沐春眯眼看去,便是发现,在它们腿上都是系有一根细绳,颜色不一,以至于林间莺声燕语,娓娓动听。这些个不同鸟雀发出的声音感觉会很嘈杂,实质上确实能让人心旷神怡,这便令李沐春十分惊奇。 “欢迎来到天虞山。”,米良伸出一掌,笑着对李沐春说道。 临近山体,李沐春这才发现,远远望去,山脚竟是一处烟水空蒙的大湖,山间多瀑布流水,水流湍急,高不可攀,这便是不为外头开放的山头之一。 “好地方。”,李沐春唏嘘道。 这下子再不好好修炼,那可真是对不起这等好环境。 李沐春想起之前自己亲口立下的一年之约。 怎么说都得闭个关什么的。 李沐春苦笑着又摇了摇头。 一年之后,起码要让自己看上去输的不那么惨才行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归林 踏足地面,米良并没有让这两股清风散去,反而是收入袖中,领着李沐春继续前行。一路上也有些花花草草,但是比起仙台山上自由生长的树木花草,这里的绿植明显是长势更好,姿态更好些,是有人专门过来打理过的。作为这些仙山上的植物,长势一般很慢,但是一但长起来,那就可能会生出灵识,十分奇妙。穿过一段小径,两人的前方出现一间规模庞大的院子,正中间是石台阶,台阶两旁各放有石灯一座,石台阶往上还有一处空旷平地,上面放置了一些个盆栽,再往上便是正堂,这屋子跟山下的差不了多少,当然,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庭院。庭院两旁各栽种有几棵树,左边是几颗劲松,笔直挺拔,而右侧则是几株桃树,此时正花开,粉白相间的花蕊,看上去雅趣十足。米良带着李沐春前往侧堂,在一处房间安置下来。房间内部很大,侧门连通长廊,可以直接走到正堂,也能通往书房,李沐春今后一个人住在这里,足足有余。 “李道友,你就稍微将这里好好收拾一下,毕竟好些年没人过来了,以后这里便是你独有的起居地,资源有限,我们东子崖不比那些个财大气粗的山门,所以还请李道友将就一下了。”,米良说道。 李沐春摇头道:“米师兄言过了,一路过来,李某都看在眼里,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还要好,可不敢嫌弃呀。” 青衫男子又笑了笑道:“理解理解,剑修嘛,包里的钱是最兜不住的。” 米良苦笑着点了点头。 剑修修炼比起其他炼气士来说,不仅仅是要花费额外多的精力,就在那兜里的钱财上也是当仁不让。一位剑修,先别说修炼那一颗剑心需要多少精神气与灵气,光是保养那一把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本命飞剑,就能够将你变得穷得叮当响,所以说,剑修最花钱,而这东子崖又作为这大同圣州第一剑修宗门培养弟子所花费的山上灵石就更不用说需要多少了,东子崖穷一点,其他人根本不会去怀疑的,因为十分正常。 “那么接下来李道友就自己好好熟悉一会这天虞山上的环境,我这手头还有些事情,等我办完了,再带李道友去那座浮玉山上转转去。”,米良抱拳道。 李沐春亲自将米良送走以后,还站在原地不断招手,直到见不到米良的人影,青衫男子这才转身离去,回到院子中。 青衫男子先是里里外外巡视了一番自己的房间,叉腰站在门口,望着屋内墙上高挂的“君子如玉”四个大字,少年心想,也不知道这一行字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君子如玉,赫赫威名。谦谦君子,举世莫比。 比起院子里,房间内根本就不需要打扫,早在李沐春来此之前,房间似乎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李沐春将存放在腰间“金蚕”里的东西挑挑捡捡的摆放在那书桌上。 “这些年来,也往里头装了好些个东西了。”,李沐春这些年来第一次从腰间将其摘下。 桌子前方就是一处书架,伸手就能拿到,青衫男子将“金蚕”里存放的书籍按顺序摆上,拿到那本早已被道祖补全了的收玄心决,青衫男子犹豫了一下,便将其放入书桌的抽屉里。 将一切日常起居以及经常用的到的东西摆放好之后,李沐春这才将那把名剑“颖龙”拿了出来,将长剑悬挂在书架上方,青衫男子这才能坐在书桌前稍稍休息一会,望着那把三尺长锋,怔怔出神。 “跟着我,还真是苦了你了。” 李沐春抚摸着剑身。 “不过你放心,今后不会再那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好些日子都没有休息的缘故,那把悬挂在书架上方的三尺长锋竟然是微微颤抖了几下,好似在回应青衫男子之前的那一番话。 不一会儿,李沐春又转身出了房间,开始在此处溜达起来,庭院的后方也是一处园子,里面依稀还有几株植物,不知是仙药还是花草,李沐春还认不出来,不过一眼看上去此处已经很少有人来打理过了。园子旁是一条 小溪流,青衫男子抬头望去,见不到源头,溪水上方还架有一个水轮,连接着竹管,延伸到前院,李沐春伸手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脸,水尤清冽,凉爽透人心脾,比起这大同圣州其他地方迟迟不肯散去的寒流,东子崖上还是要暖和的不少。青衫男子溜达完后,干脆就在前院的那颗桃树下,拿出先前在“金蚕”里挑挑捡捡发现的那把木剑,关于这把木剑的来由,李沐春那是左思右想都想不起来,最终只能将其归为林一峰那小子的东西。只见青衫男子摆出架势,开始辉剑,时而以剑作刀,走一个刀架,算上很早之前在画眉山上舞动的长枪,其实世间百般武器不只是剑刀枪,李沐春都会一点皮毛,这些可不是学来的,而是小时候在府上看其他人练习的时候记住的,只是当时还是少年郎的李沐春对此压根不感兴趣而已。 “好久没有舒展身子了,今天就好好练练。” 说罢,在这天虞山上唯一的院子里,一位七境修士手持木剑,开始像那武夫一样抖搂着一身武艺绝学。 几番招式过后,李沐春便是盘腿坐在了那几颗柳树下,开始打坐修炼。这天虞山上的灵气,可不是山下能够比的。在青衫男子的吐息间,从其鼻口处一丝丝白色的气旋出了又进,而身后那些个若隐若现的灵脉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伴随着青衫男子的一吞一吐,吸收着周边的灵气。 修炼过后,李沐春在桃花树下缓缓睁开眼睛,只是略微动了动身子骨,便是直接从后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李沐春转了转脖子,“果然,在武艺这方面,我真是毫无天赋啊。” 早已浑身湿透了的青衫男子缓缓握拳,只见其身后那七道灵脉旁,又有一道新开的灵脉正在缓缓打开,就如同待放的花蕊一般。 李沐春气息一沉,朝着院子门口一拳挥出,这一拳裹挟着灵气,出拳的力道并不怎么重,但是依然带起灵气涟漪扩散出去。 青衫男子深呼吸一口气,笑道:“这边是晋升地魂境的感觉?甚好。” 李沐春在踏上炼气士这条道路之后,经历这么多事情,终于是迎来了这三魂境界。 对于他李沐春来说,这个地魂境,来的太慢了。 “还得加把劲才行。” 李沐春看着手中的木剑,紧紧握了握,可能在过了剑气长阶之后,他李沐春才正真下定决心,正真明白如今的以及到底要去做些什么。 李沐春便继续在此盘坐,大开灵脉,汲取这天地中的灵气。 就这样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待到米良手持承接牌,踏风归来,李沐春还处在那种飘飘欲仙的玄妙感觉之中,直到米良喊了好几遍李沐春的名字,后者才缓缓睁开眼睛起身。 米良惊讶道:“李道友,你突破了?”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三魂境界,拖得太久了,不算什么稀罕事。” 米良不得不在心中佩服这位李道友,不愧是初入山门便引来众多关注的人,虽然之前米良也听说过,剑修走一趟那剑气长阶,确实是对那修行大有裨益,但是也没听闻过谁刚走完没半天的时间便突破境界的呀。 “感觉怎么样?”,米良问道,因为如今他自己也只是一位天魂境修士,只比当下的李沐春多出来一个境界而已,自然是知道炼气士首次晋升到这三魂境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感觉。 “如鸟入山林,鱼归大海。”,李沐春形容道。 “恭喜恭喜。”,米良抱拳,随后又说道,“原本是想要带着李道友今天去那浮玉山转转的,怎奈何我这手头上的事情实在是离不开,要不改日?” 李沐春急忙摇头道:“不打紧不打紧,米师兄先忙自己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如果可以的话,米师兄告诉我去往浮玉山的方法,我自己去就行了。” 米良一拍额头,似乎是得了李沐春这一番话的提醒,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李沐春。 “差点忘记了,这块便是出入各大山头的承接牌,有了这个,李道友变可在这几座山头自由穿梭了。” 李沐春接过令牌道了声谢,拖在手里端详。 “天色尚早,李道友可还要去那浮玉山?”,米良问道。 “倒是有这个想法。”,李沐春回答道,“可是米师兄不是有公务在身吗?” 米良便解释道:“送你一程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沐春笑着抱拳道:“那便劳烦师兄了。” 米良带着李沐春出了院子,后者衣袍一震,原先被汗水浸湿了的衣裳瞬间干燥如初。 来到一处林子里的亭子中,米良站在李沐春身旁,轻点桌面几下,然后便与其挥了挥手,李沐春还没来得及回应,便感觉眼前一模糊,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已是大变样。叫卖声很快就传入了耳中,这里是一处山道,盘绕山间,在这道路两旁全部是大大小小的商铺。有的掌柜站在铺子前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有的则是趴在柜台上闭目养神。此处人潮络绎不绝,甚至还有马车在此奔走。一处浮玉山,一处天虞山,全然是两种皆然不同的氛围。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浮玉山上珍宝斋 李沐春踏足浮玉山,心中便响起了一道声音,正是米良传来的。 “以后李道友要是想要自己前往浮玉山,只需要去往那座亭子手持承接牌便可,法阵自行检测到承接牌后,便会将你送过去了。” “浮玉山很大,法阵都会将你送至山腰间,之后是要往山下走还是山上走,就看李道友自己了。” “最后祝愿李道友此行满载而归。” 米良的声音在心中消失不见。 “谢过米师兄了。”,李沐春遥遥抱拳道。 还没走过几步路,米良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米师兄还有何事?”,李沐春问道。 “刚刚走得匆忙,忘记与李道友说了,此次来到东子崖,山主为你准备了些许灵石,正好是放在书房桌子上,不知,李道友见没见着?”,米良说道。 李沐春便回忆一番,好像自己在整理东西的时候见过有那么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 “是有的是有的,只不过好像此行忘记带上了。”,李沐春挠了挠头。 “这浮玉山里头的店铺虽说有一大部分都是门中师兄弟开的,但是怎么说也得要带上钱去的呀。”,米良苦笑道。 李沐春回答道:“不打紧不打紧,以后肯定用得着,如今自己兜里还有一些,应该够用了。” 米良听闻,这才放心离去,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双眼擦亮,免得被人骗了去。 李沐春伸手放在腰间的“金蚕”上,只需要用灵识略微探查,便知道这“金蚕”之中到底放了哪些东西。 白光一闪,一个金色纹路的钱袋便出现在了青衫男子的手中,掂量掂量,里头的分量还不少。 李沐春笑了笑,“还好之前问湖君老爷借了点钱,否则在这浮玉山还真是寸步难行。” 剑修都缺钱,更何况这东子崖还是个剑修门派们,就算是山主鹤归给的一笔灵石,想必也没有多少,而反观之前在经过采涛郡的时候,从那位湖君仰从那里借来的两千枚琛石,如今终于能够派上用场。虽说这琛石品质是山上灵石之中最低的一等,但是正是琛石,才能够买到大部分修士需要的东西,而且这两千枚,已经不算低了,如果要换算成山下金银财宝的话,就按照品质最好的那种官银,起码是上千万两才行。 这些山上灵石里头蕴含的灵气是最为精纯的,原本李沐春也可以用这二千枚琛石用以修炼,但是他舍不得,好不容易弄来的灵石,不换点实际的、能拿在手上看在眼里的东西,李沐春心里不舒服。 在这浮玉山之所以能够引来那么多修士的光顾,是因为这里不仅能够用山上灵石交易,就连那山下的金银铜钱也可以使用,有的修士,特别是天底下的散修,正愁手上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铜钱花不出去呢。 李沐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当了修士,而且入了三魂境界,自然可以辟谷不用进食了的,但是李沐春每天不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就觉得不自在,于是青衫男子花了几文钱买了几个大肉包子用那油纸包着,攥在手里,包半个,嘴里叼半个,就那么一路啃着。来这浮玉山的修士很多,所以一路上过往的修士或是武夫,都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这位长相绝美,大口大口啃着肉包子的青衫男子身上片刻。 因为是从天虞山过来是在山腰处,所以李沐春此次选择往山上走,一路浏览上山,没走出几步路,有些噎着了,不过刚好,在不远处,青衫男子见到一间茶水铺,二话不说小跑进去,手一挥便直接要了两碗最好的凉茶。 青衫男子一口凉茶一口肉包,在将买来的肉包吃完之后,便捧着还剩半碗的凉茶,看着茶水碗中的倒影,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既然东子崖是这大同圣州第一剑修宗门,几乎所有圣州的剑修都想来此学习修炼一番。 也不知道荷姑娘来没来过这东子崖啊。 不知不觉,青衫男子盯着着茶碗中的酒水出神,脑海中回忆起也不知道在哪里看来的一句诗词。 俏丽若三春之桃。 清素若九秋之菊。 青衫男子晃了晃头,不再多想,将凉茶一口气喝光,出了茶摊去。 没才走几步路,李沐春怀里便是抱满了包有食品的油纸。有东海当地特产的“鱼桃酥”,西海的“飞黄鱼干”,以及东子崖这里的“百果冻”,李沐春嘴里还叼着只出自他们伏龙城的一种小零嘴,名为“杆子糖”,成长条装,味道微甜,有奶香。 “我有这么能吃吗?”,李沐春看了一眼怀中那一大堆东西,小声嘟囔着,又摸了摸依然鼓胀的钱袋,“买些能用的东西吧。”,李沐春四处张望,一路沿着山路前行。 最终在快要接近山顶之时,李沐春见到了先前米良所说的那间“珍宝斋”,只是从外头里面看去,店铺里头琳琅满目,装修的十分华贵,就在这珍宝斋靠近门外的一个展台,展柜里静静的躺着一枚透体彩色的丹丸,比起其他的丹药,这一颗看上去似乎要大的多。李沐春只是瞥了一眼价格,便黑着脸走开了。 “是出自某位仙人之手吗?卖得这么贵?”,青衫男子愤愤道。 光是一颗丹药,便标价一千五百琛,而且还听说这珍宝斋绝不议价。 不过转念一想,只是看看不买,人家又不能把我咋地,所以李沐春转身又回到了珍宝斋前。 此时这座店铺人算不得多少,店内依稀有些修士观赏着展示橱窗里面放置的一些物品,手便一直摩擦着腰间的钱袋,想买,但是又下不去狠心。李沐春整了整衣襟,将手头的东西收进“金蚕”中去了,随后走进了店门去。原本还趴在柜台上的掌柜立马打量了青衫男子一番,先是坐直了身子,这公子,也长得太好看了些吧,但是衣衫穿的是有些寒酸了些,看上去就是山下绸缎的货色,不过悬挂在腰间的那个储物袋倒不是什么寻常货色,经过几番思量,掌柜的就认定,这位长得极其俊美的青衫男子顶多就是山下某个小宗门的修士来此处碰碰运气罢了,所以继续趴在柜台上,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能赚大钱的法子。 浮玉山的珍宝斋规模算不得庞大,却也有三楼,看店内指示牌,一楼是一些丹药,二三楼才是一些法器灵宝什么用得到的东西。李沐春见掌柜的没动静,也没有上心,只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番一楼商架和橱窗里的那些东西,便是上了楼去。每一层楼都有特定安排引领客户的人候着,按理来说作为掌柜的是不必要出面的,但是碍于这可是东子崖座下的一座大山头,说不定能遇上什么贵人仙人,再者自家宝贝店子也是名气不低,所以这位掌柜的愿意亲自露面,就当混个眼熟,不过此次,这位掌柜的虽说没有亲自接待,却是晃了晃座位旁边的铃铛。 耐不住这位男子长得好看啊,不光是女子喜欢,一些个好看的东西,男子照样抵挡不住。 上了二楼,来接待元崇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女子身材匀称,身穿一身红裙,姿色虽说算不得如何出众,但是言行举止间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气质,为其涨了很大一波眼缘。红裙女子先是看了青衫男子一眼,愣了愣,不过是出于习惯也没有多说什么,大致询问了青衫男子需要什么东西,后者只是说了一句“随便看看”,倒是让女子有些许无奈,但是还是跟随着男子的脚步,一一给其讲解。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青衫男子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红裙女子恍惚一下,还是回答道:“小女子名叫秀雅。” 李沐春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名字,容则秀雅,稚朱颜只。” 秀雅施了个万福,笑道:“公子说笑了。” “敢问秀姑娘,珍宝斋里的这些珍品,都是从哪收来,如何定价的?”,李沐春问道。 秀雅也不遮掩,直接回答道:“回公子的话,都是一些个修士老爷寄存在我们这里变卖的。还有一些便是我们珍宝斋自己的东西,至于定价,我们有专门的练气士负责鉴定定价。” “要在珍宝斋卖东西,不需要什么身份一类的吧?”,李沐春又问道。 “自然没有那种规矩,只是,想要变卖的东西,必须品相要好,毕竟我们珍宝斋都是些实打实的好货。”,秀雅解释,“听公子的意思,是要在我们这里卖些什么?” 李沐春点了点头,这十几年的时间,走过了山山水水,还去过了与这人间截然不同的地方,腰间“金蚕”里存放的东西也是七杂八杂,现在急着用钱,不如看看有哪些东西能卖给他出手了去。 毕竟当时在这么多人面前与那位名为莫骄的少年约定好了一年之后打一场的,现在自然是急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而现在提升实力最快的方法便是依靠着灵石极为精纯的灵气以及那天虞山上不同于世间的环境来好好修炼一番才是,当然还有一种最快的方法,那便是买些上好的法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过李沐春又转念一想,在遇见过这么多剑修,从来没见过他们使用除飞剑之外的法器灵宝之类的,也许就是为了追求一个纯粹。 既然如今的李沐春下定决心也想要成为一名剑修,那便要做到最好,所以放弃了买上一些趁手的武器。 青衫男子手掌从自己腰间一过,便有两把植株被其握在手中,正是之前从鬼域里带出来的鬼头草。 秀雅先是一愣,看着青衫男子手中长相怪异的植株,认真的观看了一番,随后惊讶道:“这莫非是那鬼头草?!” 李沐春点了点头道:“秀姑娘眼力正好,不错,这正是那鬼头草。” “能给我好好看看吗?”,秀雅询问道。 “自然可以。”,李沐春便将鬼头草递了过去。 秀雅将那株灵草捧在手里,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怠慢,在再三确定过之后,将鬼头草递了回去,然后一路小跑来到楼梯处,拉响了那一串铃铛。 看到这里,李沐春笑了笑,就已经知道,自己此行,绝对不会少赚。 第一百八十五章 鉴宝 铃铛叮铃叮铃响,脚步蹬蹬蹬的响。 原本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掌柜在听到那一串铃铛声音之后,立即起身上了楼来,秀雅对着掌柜的施了个万福,然后对其耳语了几句,说得那位掌柜眼神是一阵迷瞪。 “这位公子,当真是要卖这些鬼头草?”,。掌柜的笑着对李沐春问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这一株鬼头草还不是全部,如果你们珍宝斋给出的价格让我满意,那么我剩下的一些个东西也都放在你们珍宝斋了。” “这一点,公子铁定可以放心,我们珍宝斋作为这浮玉山上名声最响、年头最老、好货最多的店铺,无论是出货渠道还给予公子的价格绝对是这浮玉山上绝无仅有的。”,掌柜的陪着笑脸,在李沐春身边一阵吹嘘。 不过这位掌柜的说的也没错,在这浮玉山上,除了他们珍宝斋是在这全人间都有分店的山上修士店铺,其余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个修士自己开设的店铺,或是好几人合伙运营,比起他们,珍宝斋的名气与背后的势力还有百年来积攒的山上山下皆有的人际关系,使得他们这家店铺绝对是独树一帜。 “我自然是相信掌柜所说。”,李沐春环顾四周,仅仅是当下这个简单的动作,那掌柜的不愧是常常与生意打交道的人,察言观色绝顶,一下子便知晓了这位青衫男子的意图,便立马伸出一掌,笑着说道:“在这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如果公子真的有意愿在我们这边售卖东西,那边有专门设立的雅间,公子不妨这边请?” 李沐春也不客气,点头就跟着掌柜往那雅间走去,后者还不忘朝红裙女子嘱咐道:“快给公子上壶好茶。” 秀雅笑着点头泡茶去了。 进了雅间,李沐春眼前一亮,先不说墙壁上的那几幅山水画,光是那红木座椅便让李沐春大吃一惊。青衫男子伸手抚摸去,心想果然,这便是当年在崔舆崔大鸿胪书房里见识过的木材,独属于大同圣州南部那座闻名遐迩杨梅岭特有的红酸枝。 “没想到,在这东子崖如此偏北的地方,还能见到这圣州南端的红酸枝。”,李沐春笑着落座。 掌柜的笑了笑,“公子还真是实货。” 在李沐春落座的地方,身前便是一张长桌,上面就铺了一张兽皮,青衫男子将手放在桌面上,此等皮质,不同于山下所有的动物皮革,这种独特的滑顺质感,只有山上那种灵兽才能展现出来。 很快,秀雅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茶壶与一个茶杯走了进来,将木盘放在桌子上,开始为青衫男子倒茶,不曾却被其拒绝了。 李沐春说道:“先谈生意。” 秀雅端着茶壶看了身旁掌柜的一眼,后者点了点头,随后秀雅便将茶壶与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的木盘中,缓缓退出了屋子。 掌柜的说道:“公子贵姓?” “免贵姓李。”,李沐春回答道。 “李公子还请在此稍等片刻,刚刚传信给了那位鉴宝大师,他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与李公子见面的。”,掌柜的又笑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便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见到那位掌柜的依然站在身后,便笑着说道:“掌柜的不妨请坐,在那位大师到来之前,我还有事情与掌柜的说呢。” “不知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金。” 金掌柜便坐在了李沐春的对面,后者随即问道:“金掌柜,你们这里有没有可以加快灵气汲取的法器?” 金掌柜作为常驻在这浮玉山珍宝斋,十几年的光阴,早就是将这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牢记在心了,只见这位掌柜的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有,但是不多。” “有多少我要多少,掌柜的不妨说说都是哪几样?”,李沐春说道。 “回公子,珍宝斋目前能够满足公子需要的灵宝一共有三种,一块玉石,一枚手镯,一枚戒指。”,金掌柜说道。 “能否详细介绍一下这三样法器?” 金掌柜突然起身,让李沐春稍等一下,然后出了房间去,很快,金掌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几张卷轴放在青衫男子的身前,介绍道:“这三张卷轴便是刚刚我所说那三样宝物,公子可以看看,剩下的这些是与之能力相似的。” 李沐春看了一眼桌上的卷轴,样式很久,看来这些东西很早的时候便是记录在册了。 李沐春先是拿起金掌柜首先介绍的那三样东西的卷轴。 “蓝田宝玉,觅灵镯,海戒。”,李沐春喃喃道。 蓝田宝玉,卷轴上记载,颜色墨紫,质地细密,富有光泽,是取自大同圣州一处名为苏帽山中挖掘出来的一块宝玉,经专人打造而成,能够源源不断的吸取周身淡薄的灵气,并且储存在其中,以供练气士使用。 觅灵镯,顾名思义,寻觅灵气,其上有一块空缺,是专门用来放置灵石的地方,此镯不仅能够寻找周身环境中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还能够将镶嵌在镯子上的灵石分解为灵气储存在其中,觅灵镯分解灵石的速度比起练气士自己分解要快上许多。 海戒,传闻是一位命魂境修士随身之物,在其身死道消之后,被后人所获,经过几番周转,最终是来到了东子崖上这座珍宝斋里,神通是可以检测一个物品上是否有灵气残留,然后将其转化并储存在其中。 李沐春光是看了这三张卷轴,便是欣喜不已,自己当下所缺的东西,这三样刚好能够满足,别看李沐春如今是个地魂境修士,但是因为没有什么师承,也没有什么人在修行真正指点过其一二,唯一一次还是在画眉山上林一峰指点了几句,即使是后面跟着道祖短暂去往那九守道州几年时间,也只是在体魄已经心境上修炼,至于道法,道祖给了李沐春很多次机会,但是都被后者无意中拒绝了,所以眼下只有依靠外物积攒灵气,以达到加快修炼速度的效果。 随后李沐春又观看了其余的几卷卷轴,东西是好,但是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大用处。 “这三样东西不知价格如何?”,李沐春问道。 “价格都好说,公子既然是贵客,我们珍宝斋自然会给公子算便宜一点。”,金掌柜笑着说道。 “就凭掌柜的这句话,我高低都得考虑一下。”,李沐春笑着点头道。 何止是考虑,是必须要拿下,当下这么说,只是防止掌柜的坐地起价而已,虽说李沐春如今兜里能卖出去的好东西不少,但是能省钱则省钱,今后绝对用得着。 很快,这雅间便响起了敲门声,金掌柜起身开门,李沐春也跟着站起身来。 一位老者推门而来,手中拄着拐杖,在秀雅的搀扶下走上前来,李沐春如今的境界也不算低了,能够看出来这位老者是一位老灵慧修士,当下寿元已经不多。 “在下蒋义,见过李公子。”,名为蒋义的老者微微低头道。 “蒋家后生略有耳闻,与那商家颇有渊源,世家鉴宝,每一次都能保证准确无误。”,李沐春笑着说道。 蒋义笑了笑,“公子过奖了,这些只不过是外界瞎传的,我们蒋家可从来没说过能够保证准确无误。” 李沐春与蒋义双双落座,然后金掌柜带着秀雅离开了房间。 李沐春伸手探去,见茶水尚温,便给对坐的老者倒了一杯,后者接过茶杯后道了声谢,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一旁,开门见山的问道:“老朽此次前来,是听说公子这里有那无比罕见的鬼头草?” “不只是鬼头草,还有其他一些在这人间也很难见到的东西。”,李沐春笑着说道。 蒋义活在这世间百余年,光是鉴宝少说也得上千余件,不说什么珍宝都见过,起码眼界不会低到哪里去,不过正是因为见多了好东西,导致鉴宝的这批人,眼光也是常人无法能够去比较的。 李沐春也不多说,直接从“金蚕”中取出那一株鬼头草摆放在桌子上,东西一出现,那散发出来浓郁的阴气,使得见多识广的蒋义都不由得一惊。 只看了一眼,蒋义便认定这鬼头草与人间的那些个完全不同。 “这鬼头草散发出来的阴气绝对不是寻常鬼头草能比的,真是不可思议。” 随后蒋义又试探性问道:“公子,莫非去过那鬼域?” 李沐春没急着回答,反而是又从“金蚕”中取出剩下的那几样东西依次在桌前排开。 黑乌药、青皮、魂花树等等。 蒋义瞪大了眼睛,就连手旁那一支拐杖都不要了,直直起身,身子前倾,仔细的端详着那几株灵药。 “这这这。”,一时间蒋义说不出话来。 “后生确实是去过鬼域,不过蒋大师不必担心,我与那鬼域并无关系,得来的东西也是正规渠道。”,李沐春解释道,“不知这些东西,能值多少灵石?” 蒋义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坐回座位之后,说道:“老朽简单评估一下,就凭公子眼下这几株灵药,起码在五千琛石,这还只是基本评估,待到之后老朽仔细鉴定无误之后,价格可能会更高。” 李沐春笑了笑。 五千琛? 五千琛! 李沐春尽量憋住不大笑,而是手指不断在桌面敲打,神色平静道:“五千琛?还凑合吧。” “不知道像这样的东西,李公子还有多少?”,蒋义问道。 “不知道你们这珍宝斋收多少?”,李沐春问道。 蒋义想了想,说道:“这珍宝斋可能收不了多少,毕竟也只是一间规模不算大的珍宝斋,不过,如果公子有多,老朽可以私下里收一些,当然,价格与这鉴定之后的一样。” “可以。”,李沐春点了点头。 蒋义便从袖中摸出一块圆盘来,上头刻有的纹路花花绿绿,李沐春也看不懂,就只见其将那些个植株放在圆盘上,老者手指掐诀,圆盘上便亮光闪闪,李沐春便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青衫男子已经在思考,有了这第一笔钱之后,应该买些什么才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苍茫雾海中 待到蒋义将李沐春拿出来的众多来自鬼域的灵药鉴定过后,将那块圆盘收了起来,重重的长舒了一口气好平复自己的内心。 “怎么样?”,李沐春抿了一口茶水,这只杯子,是秀雅之后送进来的。 蒋义点了点头,说道:“东西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老朽如今却是在担心一件事情。”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蒋大师不妨请讲。”,李沐春伸出一掌。 蒋义抬头看了一眼对坐的青衫男子,又看了看桌上的几株灵药,缓缓说道:“像是鬼头草这一类的灵药,之所以在这人间很难见到,那是因为附着在其上的阴气太重,而这些阴气对于我们练气士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当然,用这些灵药炼制成丹药是主要用途,老朽怕就怕在,若是有一些心术不正的练气士买了去,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那该如何是好?” 蒋义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李沐春,之前因为太过于急着出手卖钱,倒是忘了这些个东西确实难以处理。 “蒋大师言之有理。”,李沐春摩擦双手,想了想,“不如这样,凡是购买我这些灵药的练气士,都要记录下自己的姓名以及门派,否则出价再高,一律不卖。” 蒋义想了想,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问道:“那万一姓名以及宗门都是捏造的呢?” 李沐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笑道:“你们珍宝斋在这大同圣州有多少家?” 蒋义愣了愣,回答道:“除去一座阁楼,应该是五十四间铺子,规模不一。” “李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李沐春微笑着回答道:“那么蒋大师不妨想想,你们珍宝斋在这大同圣州广开门店,结下的香火情必定不少,而且一般修士想要购买一些高品质的法器或是灵宝,亦或是像这鬼头草一般的灵药,除了去一些拍卖会意外,首选一定是你们这珍宝斋,如果想要欺骗你们珍宝斋的话,他们肯定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担的起。” 听完李沐春这一番解释,蒋义琢磨着,绝对确实是这般意思。 “还是李公子脑子灵光,反倒是老朽糊涂了,既然鉴定完毕,那么老朽立即就可以替公子开一张证明,从今天起,公子的东西就可以开始售卖了。”,蒋义笑着说道。 李沐春将手放在腰间,不过很快又收回,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储物类的法器,品质不需要太高。” 蒋义便将手掌放在拐杖上,一枚戒指凭空出现在其手中。 李沐春惊讶的看去,没想到那一杆不起眼的拐杖竟然是储物法器。 “公子若是不嫌弃,先用着老朽这枚戒指就行。” 李沐春接过戒指道了声谢,然后将其握在手中,放在腰间的“金蚕”旁,只见灵光闪烁几下,原本镶嵌在戒指上的宝石光泽立即变得饱满,李沐春便将戒指递回给蒋义,说道:“这里头有鬼头草、黑乌药、青皮、魂花树各五十株,现在就将其交给蒋大师了。” 这便是早年崔舆崔大鸿胪交给李沐春这一个储物袋子的特殊神通,就是可以无需将其中的物品拿出来转移,只需要将另一种储物类法器靠近“金蚕”,主人心意一动,便可隔空移物。 蒋义苦笑着收下那枚戒指,将其重新收回拐杖之中。 “那老朽这就给公子写下那封证明,日后好来这珍宝斋取钱。” 说罢,蒋义便坐回桌前,拿起桌子上早已准备的纸笔,别看老者持笔的手有些发抖,但是写出来的字迹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片刻之后,蒋义写完之后,将那卷轴交给李沐春,便说道:“好了,现在公子可以与掌柜的谈一下分成的事情了。” 李沐春与老者道了声谢,后者离开屋子,再次走进来的便是先前那位金掌柜了。 “掌柜的,你开个价。”,李沐春说道。 金掌柜绕了一圈来到青衫男子对面,笑着说道:“事情我都听蒋大师说了,李公子拿出来的那几株灵药,世间仅有,所以每一株我们按照七千琛的价格出售,公子你看如何?” “凑合。”,李沐春点头道,“那么分成,珍宝斋是怎么算的?” “公子既然是我们珍宝斋的大客户,自然不敢怠慢,我们就二八分怎么样?”,金掌柜提议道。一般珍宝斋可不会当这么个冤大头,如若说一位练气士放在这里售卖的东西,一开始是摆放在最外头显眼的展台个把月,再次期间如若没有人买走的话,就会移至稍微偏僻一点的柜台去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想要自己的东西卖得出去,你还得额外贴给珍宝斋一些个灵石呢,而且与修士的分成一般都会是四六分,就连三七都是很少的事情。 只能说这位青衫男子拿出来的东西太过于珍贵了,按照蒋大师的话来说,钱都是小事,拉拢人才是最重要的,珍宝斋作为百年老字号主要为山上修士服务的店铺,还是懂得何为细水流长。 “不错,掌柜的很有诚意,以后有好东西我会率先考虑你们珍宝斋的。”,李沐春起身,“不过我还有一事要与掌柜的商量。” “公子不妨请讲。”,金掌柜说道。 “我们之间的分成,可以变作四六,多出来的那两成,就当是买先前我所需要那几样东西的花费,另外我看你这里有些个法器好像挺不错的,再选上一两件,掌柜的你看如何?” 面对青衫男子的提议,姓金的这位掌柜根本就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李沐春所售卖的东西,绝对会遭到一些需要的练气士疯抢,一共是四样东西,每一样是五十株,一株七千琛不带还价,那么一共便是一百四十万琛石呐!多加两成,不知道算是多赚了多少,这笔买卖他姓金的还是算得过来的。 “甚好甚好,我立马就给公子准备去。”,金掌柜立马走出屋子,最后还不忘回头道,“公子另外的那一两件法器,可以自行去我们珍宝斋这三楼内挑选,任意哪一件,都成!如果实在拿不准,就让秀雅跟随在公子身旁一一讲解便是了。” “有劳掌柜了。”,李沐春也起身抱拳道。 等到金掌柜离开,李沐春舒了口气,两成,会不会给的有些过于多了?也不知道这几件东西值不值这个价格,不过即使是多给出去了两成分成,最后到他李沐春手里的,也有将近一百万琛石,这样一算,先前与那位湖君老爷借来的两千,有些不够看。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这一百万琛石,估计也支撑不了我修炼多长时间。”,李沐春想了想。 其实李沐春之所以开始囤积这么多的灵石,是因为其在答应了莫骄一年后比试之后,就决定要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达到三魂境界中的命魂境,也就是修士十境。 “就算有些难,也得尝试尝试。”,李沐春握了握拳头,这还是在其成为一名练气士之后第一次与人约架。 那位名为莫骄的少年,之前李沐春问过岳休,后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其不简单。 之后,金掌柜免费赠送了李沐春一个储物戒,品质尚可,是用来装下其需要的那几件法器。 “掌柜的记住了,在所有东西出售之后,那本人名册,得帮我保管好了。”,李沐春站在店门外说道。 金掌柜一个劲的点头,让李沐春放心,自己一定会记在心里,刻在脑子里的。 说完,李沐春招了招手,便离开了此处,一路上山,终于是来到了山顶,在这里有一间酒水铺子。这酒庄装修算的上是高端大气,门前插有一面红色大旗,印有“仙印”二字,寓意我这里的酒水,就连真正的神仙来了,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李沐春看了一眼店门,便走了进去,蒋义早已在此处等待多时,最终在李沐春这里又买走了五株黑乌药与青皮。 “蒋大师需要这两样东西,是为了炼制丹药吧?”,李沐春问道。 蒋义也是直说道:“自然,说句难听的话,老朽这辈子一定是死在这灵慧境上了,只能靠这些神仙丹药吊吊气、续续命咯。” “那么后生在此祝愿蒋大师延年益寿,后会有期。”,李沐春起身抱拳道。 “借后生吉言,后会有期。”,蒋义也是起身抱拳道。 日落山头,走出酒庄后,天际已是一片暗红。 李沐春眯眼看去,手掌不断在腰间“金蚕”上抚摸,今日一行,仿佛又鼓了不少。 青衫男子又是摩擦手指上的两枚戒指,眉眼含笑。 青衫独立夕阳下,送别余晖。 青衫男子伸了个懒腰。 ————— 在仙台山上一间阁楼里,鹤归挥了挥手,驱散了身前那一抹云烟,原本浮现在云烟上浮玉山的场景顿时烟消云散。 “这小子,一来就想着如何赚钱,真是钻钱眼里了!” 坐在后头正在喝酒的岳休笑骂着。 “在我看来,这位李小友想法不错,毕竟剑修练剑,钱囊里不鼓一些,真是寸步难行。”,鹤归笑道,“要不要将姜白召回?” 岳休放下酒杯,擦了擦嘴,点头道:“成天到晚在外头跑,赶紧叫那小子回来,我有事交给他。” 鹤归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一弹,便有几粒金光散入空中。 距离东子崖相隔万里的一处密林里,这里不是什么高山,却是垂云垂雾如河海,云雾犹有千万斤重,足以压得人血肉模糊,重则肉身爆裂元神涣散。此时一位黑袍男子随意划出一剑,剑气不宽,却如长虹,气势不大,但能让人心生寒意。 将死的寒意。 一只身形足足有千百丈的狼头异兽身首异处,浓稠暗绿的血液流成一处小溪流。黑袍男子手腕抖动,那柄长剑紧跟着颤抖,嗡嗡作响,黑袍男子跳步后退,与另一位青衫男子背靠背站立,青衫男子手持长枪,抵在身后。在两人面前,还有数十双血红的眼睛隐藏在云雾之中。此时的空气中竟是出现几粒光点,迅速融入黑袍男子眉心,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咧嘴一笑,对着身旁的青衫男子说道,“陈兄,速速解决,我赶时间。” 青衫男子没有作声,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袍男子,微微点头。 “老祖急着召我回去。”,黑袍男子笑道,随即两人身形几乎是以同一时间爆射而出。 漫天枪茫混着剑气,在这处天地肆虐,斩得此处千万斤垂雾垂云,七痕八裂。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雅客来勤 李沐春回到天虞山,入了院子进了房间,想立即盘点一下从那座浮玉山换来的足足八万颗琛石,原本珍宝斋给出的价格是七千一株,但是私下里,蒋义蒋大师与其交易便每一株又多给了一千,再加上鹤归让米良送来的两千琛石,这样一趟下来,李沐春的钱袋瞬间鼓了起来。 “八万四千琛石。” 李沐春看着书桌上摆满了的钱袋,正在思考琢磨着这些灵石如何用掉。 看上去八万多灵石在数量上已经不少了,但是如果用在修炼上的话,那便是远远不够,琛石作为灵石品种里品质最低的一档,里头包含的灵气自然是不多的,而现如今,李沐春又没有渠道去得到品质更好的珰石,至于那最高品质的珑石就更不要去说了,所以只能以数量取胜。 李沐春看了看从珍宝斋得来的那三样法器,戒指和手镯都已经被其佩戴,至于那块玉石,李沐春思考着如何将其挂在腰带上才好。 李沐春从袋子里摸出一块湛蓝的琛石,与手镯上那一块凹槽比对了一下,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凹槽跟这灵石的锲合度竟然完全吻合。 富甲钱州,作为最为富有的大州之一,无论是山下金银铜钱的锻造矿材还是山上修士们所用的灵石皆是出自其富甲钱州,特别是对于这山上灵石每一块的规格都管控的十分严密,每一块灵石必须保证形状大小一模一样。 这不得不令李沐春怀疑,这觅灵镯是不是出自那富甲钱州。 李沐春将一块琛石镶嵌进手镯上的凹槽中,仅仅只是一阵眨眼的功夫,那一块灵石便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逐渐化作淡蓝色的丝丝雾气,融入到镯子之中去。等到那块琛石完全被炼化之后,李沐春抬起左手开始观察镯体的变化,果不其然,镯子周边有一圈纹路,在炼化完那一块灵石之后,已经有一块角落亮了起来。 “这炼化速度,确实比起自己动手,要快上太多。”,李沐春不得不惊讶道。 “可是这样一块一块的放也不是个事,看看今后有没有机会,再去那浮玉山好好逛逛,多淘一些能够分解灵石储存灵气的法器才行。” 李沐春便又放了一块灵石在镯子凹槽中,待其慢慢炼化。随后青衫男子将好几大袋的灵石全部倾倒而出,堆放在书桌上,粗略估计一下,起码有这次所得灵石的三分之一。 “先看看将近两万的琛石,到底能够在修行上给予我多少帮助。” 李沐春盘腿而坐,身后房门自然而然的关闭上,青衫男子灵力外放,开始以自身的灵气逐渐炼化桌上那一大堆灵石,如果只是独独依靠练气士自身灵脉来吸取周身灵气的话,那么这将近两万的琛石起码要浪费掉一大部分,这种情况,李沐春当然不能接受,所以在书桌前,那块得来的蓝田宝玉以及自己手中的海戒都在帮助李沐春吸取炼化后灵石所散发出来的灵气,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 很快,李沐春便进入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周身被蔚蓝色的灵力包裹。 人本制动,想要静下心来很难,更何况这还是李沐春这些年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的修行,如此枯坐,难免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去多想,这个时候,道祖所赐的那一道收玄心决便派上了用场。 只听见青衫男子嘴中喃喃道:“万变尤有定时,神怡必会气静。。。” “无有相生,难以相成。。。” 就这样,李沐春如同闭关一般,一坐便是三天之久,在此期间,米良还到访过,不过站在院子里便能见到书房那一股异象之后,米良便识相的没有打扰,转身离去了。 李沐春修行过后,缓缓睁开眼睛,颤抖着眸子,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外头已是烈阳普照,之前刚刚闭关之时,还是傍晚。李沐春便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摆放在书桌上的那一盏烛台,便是其在那珍宝斋得来的另外两件法器之一,这盏银色的烛台,其上的灯芯,据说是由一种海中鲸兽体内的油脂,由其制作而成的灯芯亮而长明,并且点燃时有一种奇特的异香,闻者心旷神怡,是用来辅助修行闭关所用的。 李沐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坐了数天之久,原本书桌上那一堆灵石,此时已经消耗殆尽了。 “用钱堆出来的修炼,还真是有些作用。” 李沐春以内视之法检查自身灵脉,那八道灵脉比起之前,明显是要饱和了不少。 只可以将近两万的灵石下去,自己这一身修为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吸收的这一堆灵气,倒是全部用来稳固刚刚晋升的地魂境界了。 “这样也不错,每一境稳固了,才好迈出下一步。” 总体来说,李沐春对于这三天闭关的效果还是很满意的。 “出去走走,还未曾好好逛过这天虞山呢。” 刚入东子崖,李沐春原本以为能给自己安排一间安静一些的偏房就足够了,没曾想还未等自己开口,便独自一人被安排到了这距离仙台山较远的天虞山上来了,而且据米良说,这座山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住习惯了热闹的环境,如今一个人守着这诺大的山头,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宋成那小子怎么样了,得找个时间看看去。” 当下李沐春无事可做,望了望院外那几颗高大挺拔的绿松,缓步出了房门来到树下,腿脚一蹬,很是麻利的立马上了树,运动这方面,在还是少年时期的李沐春便已经十分出众了,更不用说如今入了山门,做了练气士。青衫男子双脚踩在一处树枝,一只手扶着树冠,就这么放眼望去,除了能见的范围内,几乎尽是浓雾,这些毫无疑问都是一些阵法,不止天虞山,东子崖的任意一座山头都有。 跃下树梢,青衫男子在这院子里兜兜转转,又去了一趟后院,来到那一块田地里,比起田地,这后院更像是一处后花园,李沐春蹲在那条小溪旁,用手拨弄这从水车上流淌下来清凉的水流,看向那满花园的植株,随后又立即挪了挪身子,蹲在那些个植株旁,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这等山上宗门的灵药花草,自己是真的一事不知,看着陌生的很。 青衫男子挠了挠头,“看来有必要去借一两本书来认识认识了。” 没有眼见,即使是做了练气士,也注定走不远的。 片刻之后,移步回房。刚到房门口,便见到房门虚掩,打开了一条缝,李沐春回想一番,确定自己是有关好门的,便小心翼翼的伸手缓缓将房门推开。 “在东子崖内还如此谨慎小心作甚?”,一道醇厚的嗓音响起,只见一位中年相貌的男子,身穿青色长衫,与李沐春如出一辙,头顶挽着道士簪,正坐在李沐春书桌前,看着书桌上还未曾合上的书籍。 李沐春认出了此人,作揖道:“后生见过谢长老。” 谢安不请自来,轻捻胡须,笑道:“没想到李小友还记得我。” “只要是当时在场的诸位前辈,后生基本上都记得。”,李沐春笑着说道。 谢安便打量了一番身前的青衫男子,笑问道:“可否赏口茶喝?” 李沐春笑了笑,点了点头,自己刚来这天虞山没多久,这些日子都只顾着自己修炼的事情,本以为这天虞山不会有人来,却忘记了除去弟子,长老们还是有权利进入这天虞山的。 “谢长老稍等,后生这就去备茶。” 说完,李沐春便往那灶房走去,好在今早架在炉子上的水还热乎着,于是翻翻捡捡,最终还真被其找到了一套茶具,李沐春迅速清洗一番后,又从“金蚕”中拿出一罐子茶叶,这可是伏龙城特产,皇室特供,名为伏龙银针,素有“茶中美人”之称呼,其形状似针,白毫密被,色白如银。 青衫男子擦了擦手,抓起一把放在茶壶里,很快便回到了书房。 “谢长老慢用,长老来得匆忙,后生未曾准备,还望不要见怪。”,李沐春微笑着说道。 谢安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砸吧砸吧嘴,望着杯中茶水,茶汤浅杏黄色。 “不错,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谢安问道,双手捧着茶杯。 “何以见得?”,李沐春问道。 “就凭李小友这泡茶的手段,一般人家可不会教。”,谢安笑了笑,指了指摆放在茶盘中的茶匙,“这茶,味醇,即使这般,一般人家也不会去用茶匙的。” 李沐春看了看茶盘,那把木制茶匙,的确是自己拿出来的。 “不过呢,茶叶入宫前,得用特质的布料隔一隔,不然倒进茶叶一起进了茶杯,会影响品茶的,也可以理解,时间匆忙,估计李小友也没时间去做了。”,谢安继续说道。 李沐春又看向茶盘,果不其然那里有一张叠放起来的白色布料,应该是找到茶盘的时候就在上面的,不过用布料这事,李沐春还真忘记了,毕竟自己小时候没少给父亲泡茶喝。 中年男子又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七茶八酒,倒茶讲究七分满,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上十分之水,茶亦十分已;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我这杯端上来的时候,刚好。” 李沐春笑了笑,看来是个会喝茶的主。 谢安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这茶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大申京城的伏龙银针,别说一般百姓,就连那些个官员都不一定喝得到。” “茶汤香气清鲜,滋味醇和,呈现微微的清花香,柔和愉悦。” 谢安眯起眼睛,似乎还在回味那嘴中的余味。 这位东子崖二长老为数不多的兴趣便是品茗,对于茶道,更是出乎发指的颇有研究,所以对于这位青衫男子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谢安又打量了一眼青衫男子,抚须而笑,“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我居住在灵虚峰,山主手头事有些多,说不定还会出山门去,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谢安在其腰间那块承接牌处一抹,灵光一闪而逝。、 李沐春拿起那块承接盘,看了又看。 “后生谢过谢长老。” 谢安跨出房间,回望青衫男子一眼,身形一闪而逝。 李沐春挠了挠头,轻叹一声,这下自己有一段时间安稳不了了,日后肯定还会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前来的。 “睡会!” 青衫男子扭头就往床铺走去,倒在榻上,闷头就睡了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师兄回来了 谢安的到来便是最好的提醒,竟然如今借住在人家山头,那么避免不了接待访客以及外出登门拜访。在谢安离开后的几天时间里,李沐春将天虞山上这个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一间书房就好,这一次是格外腾出一个房间来作为接待客人的地方。 李沐春擦完最后一张桌子,将毛巾洗净拧干之后搭在肩膀上,拍了拍手,转过身看着干干净净的堂屋。 “大功告成。” 打扫的事宜做完,李沐春回到书房,将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一一摆放在书桌上开始清点。 “谢长老喜欢品茗,而且先前对这伏龙银针评价还算不错,如果要去拜访,就送上一些。” 青衫男子将那一罐伏龙银针包出来一些放在一边,然后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开始发愁了,思来想去,也不知怎么办的李沐春,索性趴在桌子上。 “听闻这东子崖上有三位长老,东西是不少,但是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啊?” 然后青衫男子开始掐着手指计算着,“山主那边也要去一趟,岳老前辈那里也得看看去,还有还有。。。”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只需要跟着个人去就行,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东西,直到现在自己要去做了,反而还觉得真是个难事,不过转念一想,修行一事,就是要专注,东想西想,管他作甚。青衫男子身子一扭便趴在自己床上去了,将脸埋在被子里,不由得嗅了嗅,对于自己身上的味道出奇的满意。 “别说,小爷还挺香。” 片刻之后,李沐春又坐了起来。 “不行不行,既然寄人篱下,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呢?” 最终李沐春还是决定,三位长老以及山主、岳老前辈那边都要去走一趟才好。 人情往来,山下都是家常便饭,更别提山上练气士之间,是必要之中的必要。 至于米良前辈,青衫男子想了想,也不知道前辈喝不喝酒,反正米良前辈来这里来的勤快,到时候一问便知。 此时此刻,在东子崖山门外,就是之前李沐春与宋成进来的地方,山主鹤归正坐在石桌前,貌似在等候某人。半晌,有一位黑袍男子御剑而来,双手笼袖,缓缓落地,笑的自在。 见到山主鹤归之后,黑袍男子立即将脚下长剑收起,然后抱拳道:“师父。” 鹤归抬眼,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才来?” “中途去了一趟西海陈氏,这才耽误了一会了,师父莫怪哈。”,黑袍男子挠了挠头道。 鹤归轻叹了一声,这个既是亲传弟子,又是关门弟子的男人,总是这般大大咧咧,虽然说也比较听话,但是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便是太过随性了,不管他人怎么说,在他心中,何为轻何为重,全凭自己决定。 “现在连你师公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鹤归略显不悦。 黑袍男子见状不太对劲,立即绕道鹤归身后,双手搭在其肩头揉了揉,笑道:“师父莫要生气,下次一定不会了,这次是实在架不住陈兄的劝,没办法的事。” 鹤归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他陈家长子陈礼升是个什么性子,这能骗过我? “行了,赶紧找你师公去,他有要事要与你说。”,鹤归摆了摆手道。 “师公出关了?”,黑袍男子问道。 鹤归点了点头,“很早之前的事情,你现在便去,师公在鹤锦峰等你。” “得嘞,那么师父弟子先走一步。”,黑袍男子御剑而起。 “为师还要提醒你一句,你师公随性,但是你姜白尊重也是不能少的,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否则你就再去给我守山五年。”,鹤归提醒道。 姜白连连点头应承下来,回想起当年守山那五年,姜白身子不由得颤了颤,那是既枯燥又无聊,就只能待在那间茅屋方圆五里地,寸步不离。 “怕就给我好好记心上。”,鹤归再次提醒道,然后斜眼看去,“谁让某人喝酒过后便敢与这东子崖老祖称兄道弟了。” 姜白尴尬的笑了笑,那一次一不小心便喝多了,一直就怎么见过老祖,怎么认得那突如其来找酒喝的老者便是师公嘛。 “好的好的,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姜白迅速起剑离去,一瞬间远去,身形消失不见,在空中拉开一条长线。 很快,姜白御剑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禁制,来到那座独属于山主的山头,在一座院子里落下,还未曾推开院门,便能遥遥闻到一阵酒香。 待到姜白走到院子中,便见到敞开门的堂屋里头,坐着一位布衣老者,正在畅快痛饮。 “师公!”,姜白招了招手。 那看似已经酒过三巡却丝毫无醉意的布衣老者听闻朝这边看来,不由得一笑。 “哟,姜老弟,好久不见呐。” 听见自己师公如此称呼自己,姜白尴尬的挠了挠头,几步来到老者身边坐下,然后替其倒酒。 “师公就别拿徒孙开玩笑了。”,姜白说道。 岳休置若罔闻,而是问道:“半个月前你师父就喊你归山,怎地拖了这么久,铁定是又跑哪里玩去了。” 姜白立即解释道:“师公可别污蔑徒孙啊,是那陈兄弟热切邀请我去他家坐坐,否则徒孙也不会来得这么迟啊。” “老夫信你才有鬼。”,岳休又干了一碗,“是西海陈氏那位陈礼升?” “正是。”,这位东子崖大师兄姜白端坐在老祖岳休身旁。 “听闻此人是那远古枪仙转世,一手枪法出神入化极其精湛,这大同圣州枪修无人能够出其左右,原本枪修的杀力就是最为接近我们剑修的,到了他陈礼升那里,更是与剑修无异了,正是一位青年俊才。”,岳休唏嘘道,“与你相比,如何?” 姜白挠了挠头,说道:“差不多吧。” 岳休立即将一碗酒“摔”在姜白面前,笑骂道:“你一剑修都修炼到牛屁股上去了?还与他差不多,你还做什么剑修?去后山放牛耕田得了。” 姜白端坐在一旁,盯着酒碗不敢说话。 “罚你与师公喝几碗!” 姜白立马端起酒碗,与岳休磕碰。 “剑道一途上可有迷津,说出来师公替你指点一二,这可是莫大的好机会,以后师公未必会待在山门。”,岳休说道。 姜白回答道:“有是有,可是徒孙想先自己试试看,实在不行了,再来找师公也不迟。” 岳休笑了笑,“这才对。” 又接连喝了几杯之后,姜白这才问道:“师公,宗门这么紧急找我回来,到底所谓何事?” 岳休放下酒碗,“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教一个人几招罢了。” 姜白听闻,立即摇了摇头道:“徒孙当下可没有收徒的打算。” “不是让你收徒,准确来说应该是陪练,让一个本应该是剑修却还不是剑修的练气士成为剑修。”,岳休解释道。 姜白听得一头雾水,“这事随便找一位师兄弟们去不就可以了吗?” “那可不行,来人可不是随便一人就可以教的,还得是你啊,我的姜老弟。”,岳休笑道。 姜白最听不得自己师公喊自己姜老弟,脖子缩了缩,喝了一碗酒下去。 “放心,教导那人,对你的剑道绝对有建树的。”,岳休说道。 姜白一听,倒是有了些兴趣,难得在自己师公嘴里听到对一人如此评价。 “到底是何方神圣,师公这么一说,徒孙倒是有了些兴趣。”,姜白将杯中酒水饮尽。 “那就去见见呗,那人现在就在天虞山。” “天虞山?一个人?” 岳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能去?”,姜白问道。 “看你自己。”,岳休回答道。 “事不宜迟,我看天色尚早,徒孙这就过去一趟。” 说罢,姜白起身就要离去,却被岳休一下子拉住。 “等一下。” 姜白转过身,“师公还有什么吩咐?” 岳休说道:“师公我不久前出去了一趟,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张成元。” “哦?成元前辈,那真是好久不见了。”,姜白笑道。 “你那把“赤阳”带在身上?”,岳休问道。 “在的,只不过现在不好拿出来。”,姜白摸了摸鼻子。 “坏了?”,岳休看向姜白,后者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只是想要将其炼化为本命飞剑,倒是出了些纰漏。” 岳休抚了抚胸口,“那还好,仙人留下来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简单?炼化一事,不可着急,更不可强来,既然飞剑选择了你,那么时机到了,自然能行。” “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去天虞山吧,此事日后再说。” 岳休摆了摆手。 姜白作揖道别。 御剑在天,俯瞰东子崖全景,姜白不禁感叹。 “好久没回,如今一看,自家山头变好了不少啊。” 路过仙台山,那些个弟子见到之后,纷纷诧异,然后便大喊道:“快看快看!是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了!” “还真是大师兄!” “大师兄!大师兄!” 姜白御剑在此稍作停留,与众人挥手致意,片刻之后本想就此离去,却不经意间瞥到仙台山上正中央树立的那一块石碑之后,身形迅速落地。 姜白盯着那块石碑,第一的位置,早已改名换姓。 “李沐春?” 黑袍男子微微皱眉,随后化身为一道虹光,扶摇直上。 “走完剑气长阶人。。。” 姜白原本不怎么上心,今次一见石碑排名,不由得加快了身形,化虹而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剑仙 闭关完毕的李沐春现在有些无聊,珍宝斋那边来了信,说是销售情况十分可观,特别是那鬼头草,才刚刚上展柜没几天便销售一空,只不过所有的商品还未曾销售完毕,最后的分成只得在那个时候再能交到李沐春手中。 李沐春正坐在书桌前,刚刚看完一本名为《百兵集》的书籍,打算过几日逛逛这东子崖,看看有无可以租借或是买卖书籍的地方,自己作为练气士,对于山上的一些个情况还是所知甚少。 李沐春看了一眼院子,外头风稍许大了些,吹得桃树树叶哗哗直落。青衫男子便出了书房,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便伸手虚握,缓缓闭上眼睛,在李沐春再次睁开眼睛之时,自己的右手之中,好似握住了一把无形的长刀。 宝刀出鞘,青衫男子握住刀柄,面对那落下的桃树叶,一个横劈,无形的长刀自空中划过,竟是微微发出细小的轰鸣声,之后青衫男子又斩又削,最后轻轻一蹬握刀向上挑去,李沐春右手持刀左手持刀鞘,右手一推,长刀安然归鞘,一整把无形的长刀消散而去。 青衫男子再次以双手之姿虚握,一杆长枪又缓缓在其手中浮现,在身前左右两侧绕行,李沐春出枪很快,手一撑,便是发出飒飒的声音,李沐春手持长枪重重朝地面砸去,正好劈中一缕清风,能够见到那一缕清风被一分为二袭来,吹动青衫男子衣角。 刀枪轮番上阵,很快便是使得李沐春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裳,随后这才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柄金色纹路的长剑出现在其手中,这便是那把已经被李沐春小炼成功的名剑“颖龙”。 拔剑出鞘,李沐春手握长剑,剑身流光溢转,玄青色的剑身神韵十足,原本未曾炼化之前的颖龙就已经十分出类拔萃了,如今再被李沐春这么一小炼,更是使其尽显威严。因为之前对敌都是在十分危机的情况之下,所以李沐春还未曾好好体验过这把名剑,如今手握,剑身十分轻盈,李沐春掂量了掂量,竟是十分意外的顺手。先前李沐春所读那本《百兵集》甚是奇怪,书上记载了六种剑型以及其延伸的各式各样的旁支,像是其他兵器,例如长枪,在这种兵器的最后几页必定是一些个基础枪法,反倒是长剑这几页,竟是什么也没有,后来李沐春看完之后才知晓,此书是出自墨家之手,墨家也有剑修,只不过与世间所有剑修都不同,反而不是追求剑修那种天生的杀伤,而是追求一种稳重,所以导致墨家所用之剑为无锋重剑,其中的剑法更是与世间剑法截然不同,且概不外传,就连最简单的起手式都未曾透露半点。 就在李沐春盯着手中那把长剑愣愣出神又回过神的时候,抬头一看,难免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黑袍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其身前,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眼神十分怪异,使得李沐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满脸的疑惑。 “可是东子崖中的前辈?”,李沐春询问道,哪知道那位黑袍男子好似就没听到一样,继续看着李沐春。 片刻之后,那位黑袍男子才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忽然大笑着,伸出手去。 “姜白!” 李沐春将长剑背在身后,也是将手伸了过去,与突如其来的黑袍男子握手。 “李沐春。” 姜白?这个名字为何会这么熟悉? “就是你小子破了我那尘封不动几十年之久的剑气长阶记录?”,姜白笑问道。 这一下子令李沐春回忆起来了,此人正是这东子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姜白。 李沐春立即抱拳道:“后生李沐春,见过姜大师兄。” 姜白摆了摆手道:“这么拘谨干什么,我师公都与我说了,李小友只是暂住在我们东子崖而已,以后会离开的,就不要喊我什么大师兄之类的,直接叫我姜白就好。” 李沐春挠了挠脸,点了点头。 姜白便推着青衫男子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继续问道:“你是如何将那剑气长阶走完的?为何我到了八千多阶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走不下去了?” “这。。。后生可能也回答不了前辈。” 其实当初如何走完那道剑气长阶,李沐春也是糊里糊涂的,总之,就是那些个剑气以及剑意好似就当其不存在一般,既不选择,也不阻拦。 姜白挠了挠头,嘴里一直嘟囔着奇怪奇怪。 “前辈此次前来是找我何事?”,李沐春问道。 姜白摆了摆手,一脸的不愿意道:“唉,还不是我那师父,先是让我找了师公,然后便跟我说了要去指导一位年轻人剑术,我本是不愿意的,嫌烦,因为这件小事便将我大老远的叫回来,别提多郁闷了。。。” 李沐春一听便知道山主要求姜白指导剑术的年轻人便是自己。 “那不恰巧证明,山主和祖师爷信任你嘛。”,李沐春见这位大师兄聊得开,便也接着说下去了。 “哎呀,李小友有所不知,我那山主师父,是叫一个随性。。。” “姜白!!!” 姜白正准备滔滔不绝,随后天边便响起一道声音,随后李沐春便见到原本还正常的姜白一下子捂住脑袋蹦跳起来。 “我家师父那可是虚怀若谷,学富五车呀,不仅是一位好掌门,还是一位天地下最好的师父呢。”,姜白笑道,只不过双手一直捂着头。 “速速给我回天阙峰,否则就不是几个巴掌这么简单的了。” 天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黑袍男子迅速站直了身子,朝着天边重重抱拳。 “过会再来找你,原本我只是想随便敷衍你几下就走,但是现在见过之后,我姜白改主意了。” “指导你几下剑法又何妨,说不定还真对我自己有好处。” 姜白又抓紧时间打量了几眼青衫男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长得真俊!以后出门,帮我要几个仙子的书信密令就好了!” 说罢,姜白纵身一跃,身形消失不见,李沐春在空中左找右找这才发现了其身影,只见姜白身形已经跃向高空,背后剑光出鞘,落在其脚下,御剑远去。 青衫男子望向黑袍男子远去的身影,心中竟是升起一丝丝神往。 其实在此之前,李沐春听米良说起过这位东子崖大师兄的故事,无论怎么口口相传,都不算是如何夸大。 这便是大剑仙,东子崖的大师兄,一位即将踏入阴魂境的天才剑修。 看样子,比李沐春要大不了多少。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能成为那样的剑修吧。” 李沐春拍了拍手,起身回房修炼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本命飞剑 自从那天见过姜白之后,李沐春深居简出了好几日,每天在书房里面看会书,睡会觉,还时不时跑去灶房开火,给自己做一顿丰胜的晚餐犒劳自己,除去这些事情,其余的时间都在修炼。 李沐春坐在书桌前,那原本大几万的灵石已经被其用的悉数殆尽,再配合上自己的勤奋修行,那才刚刚稳固没多久的地魂境界这才开始有松动的痕迹,天魂境的那一道灵脉是已经初见雏形。 “灵石就快要用完了,看来得去珍宝斋走一趟了。” 李沐春今天心情不错,便出了院子,准备练剑,虽然从姜白口中得知,岳休老前辈已经与其打过招呼让他教导教导李沐春剑术,但是那一次离去,几日也不见消息,李沐春也不能就干坐着,于是凭借着自己那模糊的记忆,准备自己先摸索一番。 青衫男子在院子里忙活了几个时辰,练过剑后,斜靠在石桌旁,三两口就把提前准备好的那一壶温茶一饮而尽。 姜白不知何时已经斜躺在院子里拿出青石墙头,嘴里还叼着草根,翘着二郎腿,手指在剑柄上摩擦。 姜白在看完青衫男子那看似门外汉的剑术之后,跳下墙头,三两步就来到李沐春身边,看着其趴在石桌上。李沐春见到姜白到来,起身抱拳,刚想脱口而出大师兄,姜白就好似提前知晓,瞪了其一眼,后者这才改口。 “姜大哥。”,李沐春苦笑道。 “这样才对吗。”,姜白拍了拍李沐春的肩头,“最近有何打算?” 李沐春想了想,便说道:“准备过几日先去一趟浮玉山办点事,然后会去拜访一下仙台山上那座书院,想要借几本书看看。” 东子崖上是有一座大书院的,而仙台山作为东子崖弟子聚集最多的地方,为了不让山门弟子整天沉浸在修炼剑道一途之中走火入魔,所以山主鹤归便命人在此地修设了一座书院。 书院作为读书人独立研究学问的安身立命之属,都是找寻一些个僻静优美的名胜之地,当然,大申王朝那座墨香城是一个大大大的意外,而这仙台山上,优美算得上,但是要说僻静,倒是很难做到,所以山主鹤归又下了一道命令,在这书院方圆八十里地外内,不允许有剑修御剑,发出嘈杂之音,而且还专门设下了隔音的法阵,硬生生的营造出了一处僻静之地。 “那不急,之后你自己找时间去一趟就行了。”,姜白说道,“方才我见你修炼剑术,动作还不错,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李沐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之前还见你耍枪弄刀来着,比起其他兵器,这长剑在你手中,如何?”,姜白又问道。 李沐春便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感受,说道:“握剑的感受与其他兵器都不一样,比枪要快,比刀要轻,在招式上会更加繁琐一些。” 姜白一甩衣袍,笑着说道:“来,拿起你手中的长剑,与我过过招。” 李沐春看了看了一眼桌上的长剑,又看了一眼那早已准备好的姜白,既然人家特地过来教导剑术,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绝。 狂风扫落叶。 李沐春手提三尺青锋,在身前来了又去,剑身亮光点点,向前方黑袍男子不断出剑。青衫男子没了顾忌,对于自家的这位剑仙姜大哥,能击中那才是求之不得。 一袭黑袍在李沐春对面不断腾挪闪避,双手始终负在身后,任凭青衫男子怎样出剑,姜白总是能把距离控制在一指之间。 “出剑讲究一胆力二迅速三内力,你如今算是有了胆力,敢于出剑,但是至于迅速,还是未能达到,你这剑,太慢。” 姜白在栗木村向其递出一剑时,还抽空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桃树叶子,最后身形侧偏,躲闪了过去。 李沐春也不甘示弱,呼出一口浊气,再次一剑接着一剑的递出。 “至于其三的内力,你更是远远不及。就像,这样。”,姜白面对青衫男子的一剑不再躲避,只是用那刚刚接住的桃树叶片,就轻易的将李沐春递过来的长剑紧紧的夹住,任其扯动,长剑仍是丝毫不动,如同一剑刺进山岳之中。 李沐春随即紧握长剑,眉头微皱,松开持剑手,反而双指成剑,向上一提,玄青色长锋竟是稍稍颤抖了几分。黑袍男子咦了一声,将那片叶片丢掉,青色长锋在空中悬停,随后便是径直跌落在地面。李沐春深呼吸一口气,又是之前那般手势,原本静静躺在地面上的“颖龙”嗖的一声飞回其手中,只是李沐春当下双手有些颤抖,身子感觉有些乏力。 “可没人告诉过我你小子会这剑诀啊。”,姜白手掌一握,那把青色长锋便是飞入了他的手中,随即笑着望向瘫坐在地上的李沐春。李沐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不已,说话都有些困难。 今日天微微发亮,李沐春其实早早就起来到这院子里已经练过些许时辰,休息了没多久,一直到了此时,早已日上三更。此间出剑,李沐春不下千余遍,匀下来,每个时辰递出了几百剑,且力道一样,就算是最后精疲力竭的那几剑,也丝毫没有怠慢,但是姜白还是觉得自己出剑,太慢。 李沐春盘腿坐在地上,感受四面八方如流水一般的浓厚灵气,运转体内八道灵脉,配合抱在怀中的蓝田宝玉,不断吸取。 李沐春现在就如同抽过旱烟一般,周身烟雾弥漫,皆是一缕一缕。 姜白坐在一边,笑望着李沐春此时的异象,提起腰间碧绿的酒葫芦,其中灌着的并不是酒水而是茶水,仰头就要喝茶,只可惜酒葫芦里只滴下了四五滴茶水,便见了底,黑袍男子皱眉道,“怎的忘记泡上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李沐春身旁的白雾才逐渐消散而去,异象消失,李沐春缓缓睁开眼眸,竟是伸了个懒腰,腰骨间啪啪作响。李沐春神态依旧很是疲倦,只是那眸子里却是比起之前越来越明亮。李沐春再次呼出一口气,随后后仰翻身而起,径直落向了院子那头的青石墙头,双手向胸前缓缓下压,几缕白雾钻袖而进,乘风而去。青衫李沐春此时站在青石墙头,负手而立,缓缓闭上双眼,沉心感受这周遭。 “应当如此。”,站在不远处的黑袍男子笑道。 李沐春再次一个蹬步,落在了黑袍男子的身前,行了一礼,“不枉姜大哥出力。” 黑袍男子点头,本来是想陪李沐春练剑,砥砺剑道,强横体魄,当下破境倒是出于姜白意料之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愧是师公看上的男人。 李沐春晋升天魂境修为,离着那五神境界是越来越接近了。 “知不知道本命飞剑?”,姜白突然问道。 “听说过。”,李沐春点头道。 “那你如今已经快要命魂境了,可有感受到自己的本命飞剑?”,姜白又问道。 李沐春一愣,摇了摇头。 本命飞剑对于一位剑修来说,重要程度比起自己的元神,可能都要不遑多让。 姜白便纳闷了,“不应该啊,像我还是灵慧境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本命飞剑的存在了。” 李沐春本人也是不太清楚此事。 “算了算了,也许你本命飞剑觉醒的晚,一步一步来。”,姜白说道。 “本命飞剑。。。” 李沐春握了握拳,早在伏龙城,他就见识过来自三界山那位祁朋长老本命飞剑的神威,打压一位十境武夫不在话下。 “每一位剑修的本命飞剑都会拥有不一样的神通,但是有的剑修也会同时拥有多把本命飞剑,我也挺期待,你李沐春的本命飞剑究竟会是何等神通广大。”,姜白笑了笑。 李沐春也笑了笑,谁知道呢,我自己也挺期待的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心如冰剑如雪 “你稍微收拾一下,我师父要见你。” 李沐春刚刚调息完毕,便听到姜白这么一句,拍了拍衣裳,说道:“之前晨练的时候已经收拾过一次了,立马就可以出发。” 姜白点了点头,手指掐剑诀,李沐春又问道:“我们这是要去鹤锦峰?” “没错。”,姜白回答道,“事不宜迟,立即出发。” 说完,姜白朝天一指,一抹白虹自其背后闪耀而出,化作一把由白光包裹的巨剑,悬停在二人脚下。 姜白领着李沐春踩上巨剑,只见剑身稍稍腾起,然后嗖的一下转瞬上了青天。姜白立即回望而去,走得有些匆忙,怕跟在身后的青衫男子掉了下去,没想到李沐春竟然站得出奇的稳当,还不停的眼观脚下风景。 “你会御剑?”,姜白不禁问道。 “以前别人带过我,所以有所准备。”,李沐春回答道。 “那就好办了。” 又是一阵白光闪烁,李沐春只觉得身子一摇晃,周身的景象便变得模糊起来了。 鹤锦峰可比天虞山大得多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矗立着的通天石柱,与仙台山那一根如出一辙,作为东子崖上第二大山峰,在其之上的门生也是多的数不过来,不过多数都是一些个精英弟子才有资格在这鹤锦峰上修行,而天门内的一座名为“笔风”的阁楼便是坐落于此,其中更是藏有上百部剑经,每一部放在外面可都是价值连城。姜白带着李沐春,当然不是去那些地方。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一条巨大的瀑布垂直而下,就如一片百寸的白纱一般,倾斜而下。岸边是青石板,各栽种有几排竹子,竹节高挺,都与那瀑布上端一般高,还有一些雨后春笋刚刚露头,正在蓄势待发。 李沐春微微抬起头来,高高的仰望着瀑布的顶端。 阳光自水流间隙射下,照射的人眼睛生疼,李沐春揉了揉眼睛,用手遮挡在额头上,站在瀑布不远处,有些许水花溅在衣衫上。 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瀑布,没有之一,就连比先前在画眉山时见过的无数瀑布,还要庞大还要湍急。鹤锦峰的云雾比起天虞山,甚至仙台山的还要多,瀑布水流就会偶尔穿过一片片云层,形成一种“云青青兮欲水,水澹澹兮生烟”的奇妙景象。 很快,姜白便带着李沐春到了目的地,呈现在眼前的也是一处院子,只不过比起在天虞山上的还是要大一些的。朱红色的大门敞开,回廊辗转曲折,这处地方除去那正堂外,还有三间厢房。姜白带着李沐春走到正堂,那里一位墨袍男子手持一卷竹简,缓缓的轻拍胸脯,闭目养神,腰间的朱红酒葫芦此刻正放在随手拿的到的茶几上。 “师父,人给你带来了。”,姜白轻声说道。 墨袍男子睁开眼睛,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二人走来。 “李沐春见过鹤山主。”,李沐春也是抱拳道。 墨袍男子便立即指向远方,随后又指向沉光,向堂外撇了撇,“你,看家守院去,我有事情跟李小友说说。” 黑袍男子哦了一声,转身走远。 “进来吧。”,鹤归招呼着青衫男子,后者随着他的脚步挪步正堂。 鹤归伸出一掌,示意李沐春不用客气,随便落座便是,李沐春便立即从“金蚕”里掏出几坛子酒水,放在桌面上,说道:“来一趟山主这里,也不知道山主喜欢什么,后生这里有些个民间还算的上好喝的酒水,还请山主手下。” 鹤归看了一眼那酒坛子,微笑着说道:“人来就行,不用这么拘谨,你能到来我们东子崖,是好事,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李沐春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那我就收下了。”,鹤归一招手,那一桌子的酒水便消失不见。 青衫男子坐的端正,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一位山头山主面对面对坐。 “在那天虞山上住的还习惯吧?”,鹤归问道。 “环境过于好了,这事还得再次谢过山主才行。”,李沐春点了点头。 “我托米良送给你的那些个灵石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山主照顾。” 鹤归苦笑了几声,用手中折扇点了点桌面,说道:“这么拘谨干嘛,我辈剑修可没那么多礼节,但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太过于礼貌。。。” “就算我是山主,也不太习惯。” 李沐春则是摇头道:“这是应该的,山主可以不在意,但是这不代表后生就不说了。” 鹤归忽然叹息一声,李沐春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说错些什么。 “别紧张,年轻人,我这不是在叹你,而是在叹我那弟子。” “什么时候姜白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不不不,一半,有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沐春笑了笑,看来那位姜大哥没少给这位鹤山主惹麻烦。 “言归正传。”,鹤归收拢折扇,“想不想做剑修?”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问,李沐春依然还是像以往那样脱口而出回答,只不过这一次的答案与之前或许不太一样了。 “想。”,青衫男子几乎没怎么思考。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即使是练了剑,修了仙,还是有一些事情自己办不到,想要守护的人留不住,那该怎么办?”,鹤归又问道。 李沐春摸了摸鼻子,思考片刻,说道:“如今境界太低,眼界太小,一些将来的事情还不去做考虑,后生如今想做的便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所以山主方才问的,后生暂时不会去想。” 鹤归笑着点头道:“此志不懈,坚持下去。” 鹤归拿起手旁的那个朱红色的葫芦,随意抿了一小口,又抿了抿嘴唇,嘴角留有一丝笑意,继续说道,“你介意不介意我们在你身上做些推演之类的事情?” 鹤归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望着堂屋外飘散着的青烟。 “不介意。”,青衫男子摇头道。 鹤归又轻叹了一声,用折扇在桌子上敲了敲,“才来东子崖几天,就如此信任我们,也不太好。” 鹤归坐直了身子,又笑道:“不过李小友不必担心,至少我们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站在我这边?山主这是什么意思?”,李沐春一头雾水。 “你勤加修行,等到你到了那个境界了,自然就水落石出,都不用你刻意去寻找,一些个事情自然就会揽到你身上去,到时候想推脱都推脱不了了。”,鹤归说的还是云里雾里。 李沐春盯着桌面,久久无言。 “你李沐春肯定不能永远就待在一座山头里边,在东子崖学了东西之后,你的这条通天之路到底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走,游历天下,追求机缘,争求大道,甚至是剑道登顶。” “我能说的是,这一路走来,有一些个人都在背后见证你的成长,体会你的心酸无奈,知晓你的苦痛无助,不要以为做了练气士就可以轻松一些,反倒不然,之后这样的经历只会更多,而难能可贵的便是,你李沐春还拥有着与当下一般通透清澈的心境,以及那一颗。。。粹然无疵瑕的剑心。” 鹤归看向端坐的青衫男子,神色肃穆,一旁的青衫男子倒是神色有些许复杂,这时,鹤归又露出笑容,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头,笑道:“眼下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你的路子,还太长,太长。” 青衫男子只是默默点头,朝着鹤归作了一揖。 随后又与李沐春叨叨了一些宗门中的琐事,以及之后他会遇见的一些山门中的前辈,还特意提醒了一下,山门中的几位长老都要去见一见的,如果有空,书院里的那几位大先生也都可以拜访拜访。 李沐春被鹤归送到院子里,前者喊了一声姜白,随后那位黑袍男子身形立即出现,笑问道:“师父还有何事吩咐?” 鹤归看向姜白,说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李小友就交给你了。” “你师公说了,将李小友教导好了,以后有机会就带你去三千神州。” 姜白一听三千神州,顿时来了兴趣,立即搀扶着李沐春出了院子。 两人再次站在姜白那把巨剑之上。 “我说姜大哥,方才山主所说的三千神州,是什么地方?”,李沐春问道。 “说起三千神州,那可是万千修士神往的地方,那里,没有王朝,只有大大小小的宗门林立,随便拉出一个在其他大州都是前三甲的存在,那可是追寻剑道的最好地方!” 姜白说的激动,一时间这把脚下的巨剑又开始晃晃悠悠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让人有些期待,三千神州到底如何。”,李沐春笑着说道,头发被清风吹得有些散乱。 “你一定是有机会的。”,姜白说道。 “可别这么说,至少现在还差得远。”,李沐春摇头道。 “姜大哥,我一直想问问,你所追求的剑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李沐春问道。 “想知道?”,姜白回过头笑问道。 李沐春便点了点头。 “修行一途,砥砺心性,磨练人心,证实大道。” “我心如冰剑如雪,不能刺谗夫,使我心腐剑锋折。” 李沐春将这两句话铭记在心。 山高水长,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些人生来就是要靠着不断挑战来砥砺自身大道,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姜白的剑,亦是如此。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进修 百事如意。 最近的日子过的有些充实,几乎每一天的每一个时辰都有事情去做,李沐春可不敢松懈,这一年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晃一下也许就过去了。 今日,李沐春决定先去拜访一下那位东子崖二长老,询问一下进入那书院的事宜,原本李沐春只是想要去借阅几本书籍来充实一下自己关于山上修士的一些个常识,但是后来转念一想,自己未曾去过书院学习,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倒是想进去学习一二,特别是这宗门里的书院,李沐春更想去看看,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蓝天做画布,白云添色。 日头公早早就露了面。 院子里有劲松,有桃树,还有早起读书和练剑的青衫男子。 李沐春来到这东子崖之后的每一天都睡的很晚,起的很早。自从其当上练气士之后,体魄能力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比较的了,特别是跟随道祖去往那九守道州那几年,更是被那为道祖首徒亲自出手帮助其锤炼体魄,所以在对于睡眠这件事上,可以说是毫无影响,练气士的修行更是代替了睡眠,虽然会很费时间,但是每次修炼过后,难免会神清气爽。 今天李沐春换了一件青色长衫,打扫打扫了院子,又去给后院的刚种下没几天的花草打理一番,便是掩门出去了。 李沐春兜兜转转,终于是来到了先前米良带着其到过的那座传送阵之中,手中拿着那块承接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沐春挠了挠头道:“这法阵到底要怎么用才好,不会将我又传送去那座浮玉山吧?”果不其然,青衫男子手持那块承接牌站在法阵中央,一个眨眼的功夫,周身场景便是开始变换,再次来到了那浮玉山中,李沐春轻叹一声,只好老老实实走到那山顶,然后通过浮玉山上的法阵回到天虞山上。 青衫男子突发奇想,手里捏着承接牌,心念一动,这一次,这座法阵是将其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原来如此。” 李沐春御风而起,因为不太习惯,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位地魂境的修士了,自然是会御风飞行的。 差不多到了地方,元崇举起那块“承接牌”晃了晃,天空中出现一片涟漪,这才能见这座灵虚峰全貌。 有山有水,风景绝美。 “听岳老前辈说这东子崖山头并不多,这样一看,倒不像这么回事。” 东子崖山头确实不如一些其他上等宗门那般山头林立,但是耐不住它每一座山峰都极为高耸且宽广。 青衫男子落了地,按照之前谢安所说的地方寻去,便见到有一位白衣女子早已站在远处。其见到李沐春后,挥手打招呼,李沐春紧忙小跑上前。之前刚刚走完剑气长阶登上仙台山,过来围观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东子崖精英弟子之中便有这位二长老谢安的弟子苏景,李沐春当然记得她。 “麻烦苏师姐了。”,李沐春行了一礼。 “不麻烦不麻烦,倒是李道友有时候太注重礼节,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哦。”,白衣女子苏景笑道。 李沐春琢磨了一会,觉得说得有礼,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太过拘谨确实不大妥当。 “我先带你去找我先生。”,苏景走在前头带路。 虽说东子崖二长老只收了苏景那么一个嫡传弟子,但是这也不妨碍那些个与二长老趣味相投,喜欢安静且喜爱品茗的弟子来这灵虚峰享受片刻,只要不吵不闹,谢安都是欢迎至极。 所以这这一路上,过往的同门打招呼的太多,有些师兄弟们那是太过热情,当然是对走在前头的苏师姐。李沐春一路走在后头说话极少,而过来打招呼的同门与其目光对视,也只是稍稍点头致意,青衫男子也会如此回礼,倒是有些女同胞们显得稍微热情一些。 今天灵虚峰的人数不减反赠,到处是人来人往,天空中修士们飞来飞去。东子崖上并没有什么类似山下城池间的禁飞令,修士们来去自如,都很自在,除了仙台山上靠近那座书院的地方。 来到谢安那座水中府邸外,苏景让李沐春暂时在外头等待,然后自己进了府邸去。山门中除了掌门拥有两座山头,一座用来办事接待外人,一座用来居住休息的下榻之处。东子崖山主鹤归就有一座天阙峰,一座鹤锦峰。 “先生,李道友已经在门外了。”,谢安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 “晓得了。”,谢安睁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后者心领神会,进了里屋端了茶盘来到院子,放过茶盘。苏景斟完茶后,谢安拿起茶杯,用盖子轻轻刮了刮,抿了一口,便是呼出了一口白气。 “去把他领进来。”,谢安摇头缓缓吹着茶杯中滚烫的茶水,一边说道。 白衣女子嗯了一声,推开院门出去了。 “李道友,这边请。”,白衣女子笑道,在前引路。青衫男子行了一礼,缓缓跟在后头。 穿过林子,进了院子,见到了坐在院子树下饮茶的谢安,李沐春鞠躬作揖。眉头舒展的二长老招呼少年过来坐下,青衫男子照做。 “想必这位你应该认识了,名为苏景,是我的弟子。”,谢安喝了一口茶。 “苏景师姐。”,李沐春点头道。 白衣女子笑着点了点头,在谢安左手边坐下。 “喝茶。”,谢安拿起一杯递给青衫男子,后者立马双手接下。这位中年男子笑了笑,便是说道,“这次来,是想问问那伏禄书院的事情吧?” 李沐春点了点头。 “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谢安问道。 “原本只是想着过去能够借阅一两本书籍便可,不过后来想过之后,觉得如果有机会进入学习一段时间的话,那边更好了。”,李沐春略微思考一番之后说道。 “之前二长老来天虞山,对这伏龙白针品感不错,所以这次前来,后生也就带了一些,还望二长老收下。”,李沐春便将带来的茶叶放在茶桌上。 谢安看了一眼,笑了笑,点点头,让苏景先将茶叶拿回屋里去。 “别看我们东子崖上那座伏禄书院规模不大,但是其文化底蕴以及藏书数目是不输于三教广泛天下的那些个大书院的,你能有此进修的想法,难能可贵。”,谢安说道。 天底下三教之下的书院总共拥有百来座也都有细分,楼层高度、书房数量、藏书数目、在读人数、文化底蕴皆有不同,而各个书院也都有自己最为擅长的领域教学,总体来说,虽然比不上墨香城那座浩然书院,但建造在东子崖上的这座伏禄书院也是其他一般书院莫不能比的。 “求学一事,全看自觉。”,谢安便递给对坐的青衫男子一卷竹简,抬了抬头,示意李沐春打开看看。 李沐春接过竹简之后,翻开来,随后猛然抬起头来,那竹简上的文字犹如一个个小人,开始跳动,悬空,漂浮,围绕着青衫男子盘旋飞舞,李沐春此时双眼看天,眼神空洞,眼冒金光,眸子中不断有金色文字浮现。重新落座在一旁的苏景看了一眼自家先生,看其丝毫没有什么动作,便也没有出手。 谢安端着茶杯,摇了摇头道:“傻丫头,好好看着,这一桩洪福齐天的气运异象,可谓是千载难逢,这小子不关在剑道一途可以登天,就连这文运也是在其身上接踵而至啊,为师从来就没见过这种惊世天才。” 那盘旋飞舞在少年身旁的文字小人不断的搬运着自青衫男子眸子中流露出来的金色纹路,自那竹简中进进出出。这种状态,李沐春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最后才缓缓归于平静。 “怎么样?”,谢安问道。 李沐春眨了眨眼,摸了一把脸,说道:“这竹简竟是让我重新领略了一遍关于这东子崖那座伏禄书院的岁月长河。” 谢安拍了拍摇椅扶手,“哟,这在我这可不多见。” “不去想了,与其想得焦头烂额,还不如先进书院进修。”,李沐春苦笑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谢安捋了捋胡须,又是瞥了一眼对坐的青衫男子,“就连我都没想到那竹简还有这般妙用。” “以后就安心在书院读书了,当然修行也不能落下。” “说到底,你现在可是成为这东子崖万众瞩目的存在,你要知道,先不提那大师兄姜白,在此之前还是你苏师姐当年进山门的时候,那可叫一个兴师动众,半数天门门生几乎同时到场,皆是人才济济,可那又如何?在明月前,众星必然是要黯淡失色,沦为陪衬的。”,谢安头稍稍抬得高了些。 “先生,就莫要添油加醋了,在李道友面前,真的不值一提。”,苏景微微一笑,随后又对坐在一旁的青衫男子说道,“李道友,求学一事上,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事,尽管来找我就行。” 李沐春应声施礼。 在回天虞山的路上,李沐春双手枕在脑后,这一次没有御风也没有动用任何法阵,就这样走着回去。 一路上路过莺歌燕语,花开花舞,青衫从那万花丛中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先生乘凉 学问勤中得,寒窗万卷书。 或许是从小就收到自己娘亲影响的缘故,再加上李涣经常逼着李沐春读上几本书籍,导致如今的青衫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闲暇之余,无论是那江湖怪异小说,还是文人雅士的笔札,或是从书院里流传来出来的那些个经典抄本,李沐春都会去看上几本,对于诸子百家的学问,没有一样专精,但是都懂得一些,与人聊到这里总能够说上几句。 山下凡人那些个学问与规矩李沐春懂得不算少,如今做了练气士,对于这山上的学问,李沐春可相当于是刚刚入学的稚童,说他是一问三不知也不为过,所以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李沐春当然不会错过。 怎么说自己都已经是一位地魂境修士了,到时候出去什么也不知道,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百年甚至千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一飞冲天,知道的人私底下难免也会说上几句,别看这男人修为尚可,其实贼笨,李沐春可嫌丢人。 这天李沐春起的很早,早早的就来到那座仙台山上,无论什么时辰出现在这仙台山上,总是又那么一大批弟子在此地打坐修行的,也不知道是从昨夜就开始的,还是今早才来的。 很快,便有一位白衣女子迎面走来,挥了挥手,与青衫男子打招呼。 李沐春笑着抱拳回礼,说了一句苏师姐。 来者正是苏景,只见其说道:“李道友久等了。” 李沐春摇了摇头,“不久不久,我也是刚刚才到。” 那些个察觉到动静的修士忍不住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那白衣青衫,神情怪异,这些个早早便来到仙台山上占据好位置修行的东子崖弟子们有一大部分是拜访过那座灵虚峰的,恰巧昨天也见到苏景与这刚来不久的青衫男子走在一起,难免心生猜疑,不过很快也就不再多想,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高高在上、玉树琼芝的苏师姐不可能是那种光看皮囊的庸俗女子,那青衫有什么好的?也就只不过是实力稍微强一些,走完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气长阶,长得。。。稍微好看了些罢了,中看不中用啊。 “我先带你去那座伏禄书院,之后自然有人接待你的。”,苏景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便跟在白衣女子后头。 仙台山往北,穿过一道道屏障,越往里走,周围能见到的东子崖弟子便少了些。 走过一道朱色拱门,廊桥交错,苏景领着元崇径直向前,又穿过了一道道拱门,在正前方见了大院门口,高高的门槛上悬挂有一块牌匾,“伏禄书院”,四个黑色大字,一看就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大院门口处坐着一个身穿儒衫的白发老人,正靠在院门口处抽着长杆烟枪,吞云吐雾,神情悠然。 苏景见了老人刚要行礼,就被老人挥手阻止。动作很小,导致其身后的青衫男子毫无察觉。 儒衫老者向苏景点头示意,后者心领神会,便不再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对李沐春说道,“李道友,我就送到这里,里面就是伏禄书院,进去就行了,想必掌门已经跟书院的夫子们打过招呼了。” “谢过苏师姐带路。”,李沐春点点头。 苏景一笑,书院门内有位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刚想出门打声招呼,但是见到的只有白衣女子离去的身影以及站立在门外的青衫李沐春,难免眉头微微皱起。蓝袍男子有些郁闷,多瞅了一眼那位长得不错的青衫男子便走开了。 李沐春站在书院门前牌匾下,驻足观望。 “新来的?”,李沐春循声看去,一旁的儒衫老者手持银色烟杆,笑眯眯的看着他。 “是的,刚来着东子崖不久,暂且算是这山头的门生,久闻伏禄书院大名,特来旁听。”,李沐春回答道。 “那行啊,入东子崖不久,还不算是门生,就能来这伏禄书院,那就说明你肚子里的墨水和与这山主的关系,还真不小不少。”,老人笑眯眯道。 “不敢不敢。”,李沐春拱手回答道。 “随老夫来吧,我带着你将一些手续办了,然后进书院转转。“,儒衫老者转身提起板凳,银色的烟杆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李沐春主动去拿那板凳,老者也并未推脱。 一老一少就这样走着。 踏进院门,李沐春方才见到里面是如此之宽阔,与二长老谢安所说的规模全然不同。 怎么回事?难道低调才是这东子崖的门风所在? 前方是一处衔接屋子的凉亭,书院里面廊道很多,用来划分区域,一块一块的绿地,上头种植的绿植不一,有参天大树,有娇小香花。 老者领着李沐春来到一处堂屋内。屋内装饰典雅,挂着的多数是一些字画,还有摆放的一些瓷器玉器,一条长桌前,有一位黑发老人正在用手拄着下巴打瞌睡。 儒衫老者敲了敲桌子,给那老人吓得一个激灵。 “别睡了老吴,起来干活了。”,儒衫老者说道。 黑发老人这才悻悻然站起身来,用袖子摸了一把嘴,鼻子抽了抽,看都没看来人,从桌堂内拿出两个盒子,又转身去了后头的柜子里鼓捣。儒衫老人将放在桌子上的两个盒子依次打开,里头是一块小腰牌和一条细长的类似腰带的佩饰。腰牌上刻有“伏禄”二字,质感细腻,上手润滑如玉。 “这块牌子,就是书院的院牌,可不要弄丢了,补办是要花很多钱的,而且少了它你在这书院可谓是寸步难行,还有那条佩饰你可以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我们这伏禄书院是得到过那座学宫授意的,与那学宫中名号大致一样,分为学士、贤士、经长、斋长,不同身份对应此等腰带的样式也不一。“ “就比如说你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学士。“,儒衫老者指了指李沐春手中的那条细长的腰带状佩饰。 李沐春点了点头,立马就将其佩戴上。 “承接牌可以放在储物法器中,并不影响使用的。“,儒衫老者又说道。 李沐春将承接牌收起,腰间就只佩有那块院牌。 此时黑发老人也鼓捣完事,手中提着很大一捆书籍,放在了桌子前。 书籍捆扎成堆,足足到李沐春腰间。 “这些是这个学年的必修,剩余时间你是去藏书楼看书还是旁听一些课,都由你自己。”,老者说完出了屋子去,李沐春将书籍收藏在“金蚕”之中,给黑发老人行了一礼,紧忙跟上。 “哟吼,这小子什么来头,竟然是鲁老头亲自带。” “看着挺精神的。” 黑发老人打了个哈欠,靠躺在椅子上继续睡过去。 这个学年的书籍早已发放,现在属于清闲时间,突如其来的儒衫老者和青衫李沐春只不过是老人无事时的小插曲而已。 吴并,伏禄书院的书房管事,日子清闲的很。 “随我来吧。”,儒衫老者说了一声,便往书院里面走去。 穿过一条长廊,廊柱是石制,上面雕刻有许多纹路,顶上是青石瓦片,整座书院顶几乎都是。长廊尽头是三座高楼紧挨着,李沐春抬头望去,数了数,皆是五层。 “这便是藏书楼,全天开放,你要是在里头住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赶你,前提是你得待得住。”,老者往右走,李沐春看了一眼三座紧挨着的藏书楼,默默记下。 在此之后,老者带着李沐春看了文庙,见了公开讲课的大讲堂,供学生们休息的书房厢房,以及住宿的寝舍。在东子崖,很少有修士拥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和山头,基本上都是以书院这些厢房和寝舍居住,元崇因为有了山主鹤归暂借于其的天虞山,所以并不无需要住宿在此,只是每天走的路程要多了一些便是。 “接下来,就带你去讲室了。”,儒衫老者想了想,便是直奔一个方向而去了。 李沐春在后头快步跟上。 推开一扇铜色木门,印入眼帘的是坐满人的案几,最前方还有一处要高于其他案几分的高长案几,讲室四周皆挂有一卷卷的水墨画和诗联,正前方的墙上还挂有又长又宽的一张米白色宣纸,案几上几乎都有笔挂和一尊檀香,文房四宝更是不可或缺。 见了儒衫老者站在门外,案几前的学生门皆是起立作揖行礼,带头的是一位青衫男子,看上去略显年轻,只见其拱手鞠躬,“见过鲁大先生。” 讲室内二十几人,异口同声。 李沐春愣在原地。 “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老夫是伏禄书院的大先生之一,名为鲁北,今后你就在我讲室里学习吧。”,儒衫老者笑道。 “后生李沐春见过鲁大先生。”,李沐春赶忙作揖行礼,不由得心中泛嘀咕。 现在书院的大先生都喜欢坐在书院门前乘凉了? “落座吧落座吧。”,鲁北径直走向讲台。 原本在其身后的李沐春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剩余的空位就只剩下最后一排左下角,就在门前。 先前在门外的那位蓝袍青年也在此处,位于第三排第一位,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少年,眼神复杂。 “新的学年我们还是老规矩,十日之内,十三经要熟记于心。”,鲁北说得轻描淡写。 李沐春也是一惊,十日之内就要熟读不只一本儒家典籍,山下山上的书院,果然不太一样。 还好关于这些个书籍,李沐春早在少年时期便以熟记与心,看着案几上那基本厚厚的手抄本,翻开来看了看,山上修士学习学问,看来一开始与那山下书院里差别不大。 于是青衫男子心里不得想起之前路过的那座藏书楼,那里面应该有他想要的东西。 闭关三五天都不是问题,那么李沐春当下十分有信心去那藏书楼坐上十天半个月,好让自己摆脱“山上文盲”才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君子之学 说完之后,鲁北袖子一挥,身后那张米白色宣纸便是有了画面,是一处处不同的山水画面,不断的变化,虽说只是在宣纸上呈现,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如身临其境一般。 李沐春兴趣一下子提了上来。 画面消失后,鲁北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授起来。 “儒家思想作为整个诗坛的支架,大抵是支撑了整个山水诗的发展,我们讲究的是山水到人士再到人格。就像谢家老祖,便是喜欢游山玩水,随意挥笔成诗,由他写出来的山水诗那真是别具一格,天下无人能比,你们看过了山水景物,再看几首谢老祖的山水诗,仔细琢磨琢磨其中的诗意,看看能不能悟出几分。”,鲁北再一挥袖,背后的宣纸又变,一行一行的诗词代替了之前的山水美景。 乘月听哀狖,浥露馥芳荪。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 宣纸上是这几句。 青衫男子提笔,抄录下来。既然能被大先生作为教义,那就说明此句极好。 此句确实好,如今大申京城有一处地方就叫做“白云屯”,这两者是颇有关系。 大先生鲁北又抚须笑道:“可能现在已经不能够称作是大申京城了,而是大夏。” 白云屯,对于家就住在京城的李沐春当然并不陌生,此地建在那云雪堆积,京城方圆百里之地最高的山巅之上,传闻是当年道祖游历大同圣州,儒圣用来接待道祖的首选之地竟然不是那学宫,反而是这白云屯之上,这等传闻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李沐春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传闻自有前去验证之人,去过的练气士都想要寻些机缘出来,只不过除了被那迷人的景象所留住之外,好像也都是无功而返。 庭前黄叶坠,岭上白云屯。 谁说大同圣州南方无高山? 可见这白云屯名声不小。 李沐春端坐,手中毛笔不停。 山水是景,皆是人间烟火, 闲来无事,坐观万事岁月长。 ———— 伏禄书院的放课时间似乎有些早的离谱,才刚过末时,夫子和先生们便早早结了今日的课业,李沐春随着讲室里的众多学生一样起立,然后恭送大先生鲁北。 伏禄书院在治学一事上真的十分推崇与贯彻“自觉”二字,这也与这座东子崖是为剑修门派不无关系,作为一位剑修或是想要成为一名剑修,并不是说修炼出了本命飞剑,自己就是那真正的剑修了。之后表里不一,不思进取,终难登顶,结果还是一样,更何况,剑修与那武夫如出一辙,都要追求纯粹二字。 李沐春走出讲室,看了眼天色,早得很,便决定就此去往那座藏书楼看看去。 等来到三座紧挨着的藏书楼下时,青衫男子不由得瞪大了眉头,比起那天鲁北带着过来的场景,此时此处竟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只开放一处门窗显然是不够的,所以那朱红色几扇大门皆是对外敞开。 李沐春轻叹一声,更多的是感慨,便是入了楼内。 藏书楼内很是宽敞,几张大号桌椅并排摆放,中间有屏风隔开,转头一看就能见到四周的书架和琳琅满目的书籍。青衫男子没有在一楼过多停留,反而刻意避开人群,径直走向了书楼的最高层,也就是五楼。在上楼的过程中,李沐春能看见一座空中廊桥,将这三座藏书楼连接起来,奇怪的是,这一座廊桥,在外面是见不到的。 在上楼的过程中,能听见在座的弟子细细碎碎的言语声,李沐春故意留心听了一些。因为书院虽说开课早了一些,但是放课更早,早早没了夫子和大先生们的管教,这伏禄书院的学生倒也是自觉,纷纷都来此书楼看上几个时辰再走。 形形色色的人群,腰间的配饰也不一样。 李沐春因为是刚刚入学院的学士,发放的那快佩饰是淡青色,李沐春还见了有祭红色的,紫檀色的和雪青色的,其中又属雪青色的最罕见,祭红偏多,当然,淡青色的还是居于更多数。 李沐春到了顶层五楼,这里人就要少得多得多了,三三两两。青衫男子转了一圈,寻了一处靠近窗子的两人座处坐下,这里要稍稍远离人群一点。 李沐春坐下之后环顾四周,这每一个座位都是由大小不一的书架隔开的,每一层书架上都挂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书籍类属,李沐春觉得自己落座的有些早了,便又起身转了一圈,特定看遍了这书楼第五曾所有的书架,既有文学也有一些个编纂的册子。 一本名为《九州御览》的书籍将青衫男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对于其他同类型的书籍,就属其最为厚实,而且正是李沐春如今所需要的普及山上修士“文化”那一类的书籍,李沐春毫不犹豫的将其拿了下来。 李沐春先是翻看目录一看,果然,这里头记载了对于那山上修士形形色色的种种图鉴与批注解说,上到适宜修士修炼的十二时辰,下到每一株山上灵药花草的图鉴与注解。 青衫男子笑得合不拢嘴,这等书籍,如果真想要去买下来的话,定然是要花费不少灵石的,编纂一本如此详略得当的总集,光是收罗素材估计就要花费几年光阴。 李沐春将这本《九州御览》“搬”回刚刚那个位置上去,青衫男子读书很快且能以极快的速度进入状态,这才盯着目录没一会,身边的声音便都听不见了, 日头稍稍往西偏了偏,李沐春默读完“山水类”的最后一页,长舒了一口气,便发现自己正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蓝袍男子,此时的他正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看向窗外。李沐春瞥了一眼外头的书桌,位置绰绰有余。蓝袍年轻男子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李沐春快速打量了一番,最后在其腰间紫檀色的佩饰上目光稍稍停留。前者仿佛感受到了一般,转过头来顺着青衫男子的视线看去,扶了扶自己的腰带,笑道,“厉害吧,花了我几十年的时间呢。” “这位师兄博学。”,李沐春浅笑回应道。 “过奖过奖。”,蓝袍男子拱手笑道,见对坐的青衫男子继续打开书页,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便是有些疑惑,转过身看了看坐在别处的同窗们,开口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偏偏要坐你对面?外面明明有这么多空位?” “师兄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这桌子又不是我的。”,青衫男子反而摇头笑道。 蓝袍男子有些纳闷。 “那我还真有事找你。”,蓝袍男子挠了挠头,“我叫陈逯,认识一下。” “李沐春。”,青衫男子也不犹豫。 “李沐春?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在哪里听过似的。”,名叫陈逯的年轻人抓耳挠腮,眼前这位青衫男子的名字在其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陈逯突然间一拳击掌,小声说道:“你你你,莫非就是那位一入山门便将那剑气长阶走完的李沐春李道友?!” 李沐春笑着没有答复。 “幸会幸会。”,陈逯连忙拱手,却被对坐的青衫男子一把拦下。 “陈师兄,这礼节过重了。”,李沐春笑道,随后看向周围,陈逯也是个明白人,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李沐春可不想引人注目。 不过随后陈逯还是略微凑了过来。 “我可是个讲究人,按理来说,你如今的辈分,铁定比我们都要高。”,陈逯一本正经的说道。 青衫男子苦笑,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无言。 陈逯忽而抬起头来望向窗外,或许是受到书中话语影响,又或许是本心所致,开口就问道,“李师兄,你觉得,君子为何求学?” 青衫男子稍稍抬起头来,笑了笑,合上手中的《九州御览》,“以前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陈逯以师兄相称,李沐春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自己又不算是这东子崖中的门生,但是熬不过陈逯的嘴皮子,便不再计较了。 “那不妨说说看。”,陈逯端坐,弄得李沐春好不自在。 “没必要吧。”,李沐春无奈道,这才刚刚认识没多久,这位陈经长有些太过于自来熟。 陈逯纹丝不动。 李沐春轻叹一声,指了指桌子上的书籍,“我并不认为我的学识有多过人,也不知陈师兄为何会找上我,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能为人答疑解惑。全凭个人观点,如果陈师兄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那最好,如果没有道理,那也请提出来,我会细心琢磨。君子求学,本就是一个不断质疑和答疑的过程,你说可好?” “果然与众不同。”,陈逯点头,嘿嘿的笑。 青衫男子稍微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君子之学,不在于形,而在于心,而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修身养性”。有的人求学是为了修身,是为了齐家,是为了报国,而我读书,只是要让自己能用自己的想法,不至于跟着别人走。” 李沐春又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道:“独善其身。” 青衫男子说完,笑了笑,“况且陈师兄问得也不太对,我如今勉强算是一个小小的学士,你却问“君子何为求学”,我离那学宫君子,可是还差个十万八千呢。” 陈逯一直很认真的听着,并不是因为他是那位走完剑气长阶的李道友而愿意倾听,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人了,青衫男子此番所说,还是其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 “独善其身,在于心。。。” 陈逯陷入沉思。 李沐春看着陈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希望不要给别人治学之路添乱就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未雨绸缪 忽而有春雷之声炸响,于陈逯耳边响起,李沐春被吓了一跳,赶紧望向四周,其余人皆没有动静。 陈逯闭上眼睛,神情有些恍惚,突然又紧皱眉头,似乎十分痛苦,汗水开始在其额头聚集,于两颊留下。 “陈师兄?”,李沐春紧忙掏出一块方巾,帮着蓝袍男子擦去汗水,轻轻的摇了摇他的肩膀。李沐春腰间的“金蚕”绿光一闪,先前谢安不知何时留下的那卷竹简竟然是自己蹦了出来,由数个金色小人抬起,放于书桌上。竹简字体颤抖,那陈逯的眉心处竟然开始浮现处金色纹路,金色小人见了欢呼雀跃,开始引导那金色纹路。就如同铺路一般,将其铺平、理顺,又从竹简中搬出一些,将有空缺的地方稍稍填补完整。 李沐春所在的这片桌角金光四溢。 李沐春正要起身拉过一片屏风,却被肩头的一只大手按下,只听见身后浑厚的声音传来。 “不用着急,我已经遮蔽了这片区域,安心等着就好。”,声音中略带笑意。 李沐春一下就听了出来,鲁大先生鲁北,此时就站在李沐春身后。 待到陈逯眉心处的金色纹路逐渐消失,领子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的蓝袍男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 “你们还真是有缘。”,鲁北眯着眼睛,嘴角笑意正浓。 “鲁大先生,陈师兄这是?”,李沐春问道。 “陈逯这小子到瓶颈已经许多年了,之前留在书院修行无果,放其下山历练了近十年也无果,哪知道今日碰上了你,一下便是破开了。”,鲁北双指在陈逯额头轻轻抹了沫,年轻男子体内那刚刚破境紊乱的气息立马趋于安定。 “谢过先生,也谢过李道友了。”,陈逯拱手笑道。 “我的一言一语,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厉害了?”,李沐春玩笑道。 “小瞧自己了吧。”,陈逯挤眉弄眼,“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陈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我不管你认不认,我反正心里已经认下你这个好兄弟了。”,陈逯对着空气四处拜了拜。 鲁大先生给了陈逯一个板栗,后者顿时消停了不少。 “这小子就光长有一张嘴!”,鲁北笑骂道,在撤去这片屏障后带着两人一下便到了那悬空廊桥处。 “等会陈逯会给与你一些酬谢,东西不多,但是肯定不会差。”,鲁北背负双手,对李沐春说道,后者紧忙摆手。 “无心之举,受之有愧。”,李沐春拱手说道。 “无愧无愧,这可是你一桩莫大的善缘也是他陈逯莫大的福缘,一切事情的起因皆有因果,有了因便要有果结尾,你这次拒绝他,说不定对他以后的修行会有影响。”,鲁北解释说道。 “这样啊,那我稍微收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李沐春点头说道。 鲁北点了点头,捋了捋长及领口的白色胡须,又开口问道,“老夫很想问问,你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对于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本心之语,何至于此?” 这次李沐春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在说了,我相信东子崖收弟子的眼光。” 鲁北看着这个青衫男子,后者挠挠头笑了笑,在这位书院大先生眼前,自己说这些话倒是显得有些托大了。 “说的好说的好。”,鲁北笑道,“你们二人聊着,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说罢,儒衫老者朝着空中廊桥另一边走去。 陈逯翻身坐上空中廊桥栏杆上,双手十指相扣自然垂下。 “该送点什么东西给你好呢?”,蓝袍男子自顾自说道。 “意思意思就成。”,李沐春笑道。 “这可不能光意思意思,这桩福缘可不好忽悠啊。”,陈逯摇了摇头,对于赠礼一事有些举棋不定。他出身不薄,来自豪门贵胄,几十年前被下山转悠的鲁北一眼相中,便是带上了山门,之后也证明了这位来自伏逯书院的大先生眼光不错,紧紧十年之间,便是一举跻身经长,正是年轻意气风发之时。而这样一位君子,身上的珍宝不可谓不多,只是他现在有些犹豫,怕送礼太轻,压不住李沐春的善缘,填不平自己的福缘,又怕送礼太重,李沐春拿不住。 正在他为此事发愁时,李沐春开口说道,“既然陈师兄还没想好,那就先余着呗,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候等你想好了再送也不迟。” 听见此话,陈逯眼前一亮,确实是个好注意。 “也好也好,那就这样办,到时候你可不要假装忘记不收了啊。”,陈逯笑道。 “不会不会。”,李沐春连忙摇头。 “那你先拿着这样东西。”,陈逯从腰间一抹,一团白光遮盖住的一把赤色尺子出现在他的手中,尺子不长,三指长短。 “等你来换。”,李沐春接过尺子晃了晃。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在廊桥上。这里能望见半个书院,眼见放远点,还能看到仙台山上。 又是一天的日落。 凭栏远眺,眼前是一片晚霞斑斓。 ————— 一天早晨,东子崖按照惯例,会在这一天给所有的弟子发放了一份来自山下的邸报。 虽说里头记载的内容是山下王朝之间的事情,但是官报的制作还是出自东子崖山门之中。 报纸方方正正,李沐春拿在手上稍微捏了捏,质感与之前在民间买的地方官报截然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作为专门给仙门府邸发放的官报,山门内不可谓不上心,造价更是不菲,材料出处是取自九守道州一座名为银粟山上,此山盛产一种叫做银六花的灵株。此花生长迅速,但是生长条件的挑选及其苛刻,据说是某一处药谷中的某一位祖师爷游遍数个大州,最终才在银粟山上种出此花。由其制成的文物报刊手感细腻且坚韧,不粘手,早晨吸收够了日光,在晚上便会自己释放,极其方便阅读。 李沐春见到阅读了官报的东子崖弟子们,有的眉头紧锁,有的却是难藏眉间的喜悦,更夸张的是坐在第二排的陈逯师兄,那是一个兴奋的一拍桌子,结果被鲁大先生赏了十大板后罚抄书一百遍。青衫男子便按耐住了心中的好奇,开始着手忙着自己今日的学业。 今日下课,李沐春决定不在多留,便是径直出了伏逯书院的大门。鲁大先生还是依旧坐在大门的门槛处,抽着那根长长的银杆烟枪。 青衫男子行了一礼,儒衫老者点头笑了笑,用烟杆在身旁的门槛处敲了敲,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李沐春笑着说道,“记得看报,认真看。” 青衫男子脚步停滞了一下,随后便是加快。 此次回天虞山,李沐春经过这几日的来往,早已对那法阵的使用轻车熟路,很快便回到了天虞山山上。李沐春快步走进院子,发现姜白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见青衫男子到来,起身正要说话,却被李沐春制止。 “姜大哥先等会,等我把这邸报先看完。”,李沐春说道,随后快步走到石桌前,将那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从怀中掏出那一份邸报,在石桌上铺开来看。 姜白也不打扰,只是坐在一边,安静的等待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李沐春这才将那份邸报收回,长舒一口气,只不过表情还是有些复杂。 “上面写了什么?看你表情不太对?”,姜白便问道。 李沐春便重新拿出那份邸报递给姜白,后者接过来打开只是粗略的看上几眼,便明白了到底所谓何事。 “两年之后,大夏要举办登基大殿以及祭天仪式,那新王夏立新要做这大同圣州的新皇帝了。”,姜白缓缓说道。 “不得不说,这大夏与大申长达十多年的战争,终于要落下帷幕了。”,姜白笑了笑。 李沐春手掌一只覆在石桌上轻轻拍打,姜白察觉,便问道:“大申昏庸无能,大夏能将其推倒那是好事,但我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有心事?” 李沐春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虽说兵甲已足,但南方终究未定,这么草率登基,我怕南方那些大申残党趁机发动兵乱。” “除非大夏能够在两年之内,平定圣州以南。” 姜白想了想,点了点头,李沐春所说之事,确实是个大事。姜白将邸报叠好放回桌上,问道:“你与大夏新王夏立新有交往?” “一点点。”,李沐春笑着点头道。 姜白眯眼瞧去,摸了摸下巴,摇头,不太像一点点啊。 就像是姜白这样的大剑仙也不知道,那位在大夏军阵之中立下显赫战功的李将军此时此刻就坐在其对面啊。 李沐春突然又想起些事情来,便问道:“姜大哥,能否问你些事情?” 姜白端起茶杯,抬了抬手,“问便是了,我们两人谁跟谁啊,随便问。” 李沐春便说道:“如果大夏想要让东子崖的修士做那一国之供奉,姜大哥你觉得如何?” 姜白想了想,摇头道:“我师父应该不会允许的,剑修修炼本就耗时耗力,哪还有精力去做一国之供奉,再说了,我们山门门规之中便有一条,不得过多插手山下之事,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山门。” “也是。”,李沐春抿了一口茶水。 “我们山门规矩重,其他宗门内可能就没有这个规矩,怎么?他大夏想要效仿那九守道州,让修士参与一国朝政?那他夏立新完全可以去找一些个天地间有实力的散修不是吗?”,姜白又说道,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沐春。 “姜大哥说的在理。” 青衫男子立即起身就要回自己的书房,前些日子,李沐春便收到了一封来自伏龙城的仙翰,就知道是何人所写了,其中夏立新更是提到了这个问题,想要寻求一下李沐春的意见。这些日子,本就为了这事情想得有些焦头烂额,今日倒好,被自己这位姜大哥一点就通了。 “你小子果然与那大夏皇帝关系不浅。”,姜白笑道。 “姜大哥不曾知道我从哪里来?”,李沐春站在台阶上回过身。 姜白一愣,自己也是刚刚回来没多久,“不知道啊。” “回头告诉你。” 李沐春径直走向了书房。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剑之所往 东子崖天虞山院子里的石桌上放有一张信纸,在一旁还摆放着那文房四宝,端端正正。 一位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在磨墨,一只手扶着砚台一只手拿着磨石,待到墨水已成,砚台中再无颗粒物后,青衫男子双手放在膝上,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眼睛明亮,信中内容早有腹稿,下一刻便是提笔写信,一气呵成。 如久未笺候,想近状佳吉。立新兄弟,近况如何? 刚刚登上这东子崖的时候,便想回信一封,怎奈何事情繁忙,只得拖到现在。 李沐春写的认真,生怕出现一丝纰漏。 如若南方平定,登基一事,切不可推延,战火纷飞已久的土地如今迫切希望出现一位贤明的君王重新稳固江山。 至于立新兄与我提起山上修士担任供奉一事,且听我娓娓道来。 于是李沐春便将之前姜白给出的建议,原封不动的写在了这封信上。 李沐春面带笑意,行云流水,一封书信,一炷香的时间便完工,他又从头到尾详细看了一遍,见无纰漏,将信纸收回信封,起身出了院子去。 这封信李沐春准备了一天的时间,姜白原本还坐在一旁等着,结果等来的等去,见那青衫男子也未曾下笔,便先行离开了。 青衫男足站在院门外,长袖一抖,几缕清风徐徐而来,在其脚下汇聚,凝聚实状,李沐春一步踩上,腾空而起,往另一座山头飞去,因为当下还不是剑修,所以只好使用练气士通用的御风手段了。 李沐春双手笼袖,脚踏清风,正在赶往东子崖的一座专门管理传信的山头,山名双尖峰。此山犹如两只牛角一般,从中间分开,山脚却是相连。 两只“尖峰”分别管理去往或是来自不同地方的书信,有山下世俗王朝的,也有仙家府邸宗门之间的。 李沐春赶往左边那只尖峰,上面有规模不一的木楼围着最中心的一间阁楼,它们负责四面八方而来的传讯,最终汇集到中间的阁楼中去。 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把长剑破风而来,姜白双手负于身后,出现在了李沐春的身旁。 其问道:“你这封怎么还没有寄出去?” 李沐春笑了笑,双手在袖中捏着那封信纸,“给将来一国之君写的信,当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 姜白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地,姜白长剑归鞘,李沐春脚底清风自然散去。 “从这回去,练几手?这几天我看你修行,好似有所怠慢。”,姜白难得正经一回。 李沐春自然求之不得,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在此之前,姜大哥可否与我同行至浮玉山一趟,我要去取点东西。” “没问题。”,姜白点了点头,反正从外面回到山门,他姜白也很少有事情做,顶多是每天分别拜访一次自己的师尊与师公,然后剩余的时间不是来天虞山找李沐春就是在这东子崖几处山头飞来飞去。 姜白的境界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陷入停滞状态,这也并不代表其在剑道修行一事上过于怠慢,反倒是境界停滞不前,剑术与剑意每一年都在增长,上一次去拜访岳休的时候,后者画地为牢,以飞剑劈砍出一处小天地,与自己这位再传弟子搭了把手,结局都让这位东子崖老祖惊叹不已,明明是洞观境巅峰剑修的出剑,其中蕴含的剑意与他姜白自身的剑术,都与那阴神境已经毫无差别了,甚至比起一般的阴神境剑修还要厉害一些。 如今的姜白要想破境,得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其全力出剑不遗余力的契机。 当下大同圣州年轻一辈之中,姜白也不是说并无敌手,只是能让他如此不遗余力出剑的人真的少之又少,况且这些个年轻修士都已经在着手准备去往那三千神州了,只有他还留在圣州,甚至连外州都不让去,好在这一次被宗门召回,终于是听到了一些好消息,自己师公要去一趟三千神州要将自己带上,不过前提是要教导眼下这位本应该是剑修却还不是剑修的李沐春剑术才行。 剑修是最懂剑修的,所以在姜白第一次见到李沐春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不难。 姜白想着想着,突然推了一把走在前头的李沐春,后者直接踉跄着进入堂中,回头看去,满脸的疑惑。 两人来到最中间那一座阁楼。 这座阁楼内部中空,从一层到最高层每一层的四周都有廊桥,阁楼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窗口,每一处都有一名弟子在驻守。 负责管理这座书信楼的是一位身穿儒衫,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名为书横,也是东子崖那座伏禄书院中的一位大先生。 “见过书先生。”,姜白和李沐春一同作揖道。 儒衫男子笑了笑。 “稀客稀客。” 姜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封书信,率先递给书大先生。 “劳烦大先生寄往赤炉褐州的卢山。”,姜白说道。 书横伸手随意一抓,那原本悬浮在阁楼内的木匣子便是飞来一个,悬停于他的手旁,接过信封将其放入其中。 “寄给你二师弟的?”,书横问道。 “是先生写的。”,姜白回答道。 “你那二师弟是在褐州弄大手笔,传闻是在寻找一把仙器,你先生也想要你去寻一份机缘,谁知道你小子竟然万般推辞,像你这般的天才,是不是都是这样个性啊?”,书横笑道。 姜白只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人各有所志吗。” 仙不仙器的其实对于他姜白来说无所谓,剑修修道,靠那身外之物越少越好,自己有一把本命飞剑以及另一把即将成为本命飞剑的“赤阳”就已经足够了。 “也是。”,书横点头道。 随后便看向那位与姜白并肩而立的青衫男子,上下打量一番之后笑问道:“那么李小友也是来寄信的?” 李沐春点头道:“正是。”,于是便将那封亲笔书信递给了书横,后者看了一眼,随手又是招来了一个木匣子,不禁问道:“寄往伏龙城皇宫?李道友上山前还是那皇亲贵胄?” “算是吧。”,李沐春说道。 “家在那边?”,书横又问道。 李沐春笑了笑,“以前在。” “劳烦大先生了。”,二人一同抱拳离开阁楼。 回到天虞山,忽然一个想法涌上李沐春的脑海之中,先不提近在咫尺的宋成,那些个青梅竹马如今也没个信儿,很早便搬迁处京城之后,只有少数人留下地址,其余的都没了消息。 李沐春轻轻摇头,不再去想,反正之后自己游历大同圣州之时,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回到那天虞山院子,姜白随手掷出一缕细小的剑气,却未曾想被李沐春识破去,侧过身子躲闪过去。 “姜大哥,这不合适吧?”,李沐春笑道。 姜白拍了拍手,“挺谨慎的。” 随后这位黑袍男子将背后的长剑取下,随手钉在院子里的青石墙上,双手环抱,说道:“开始?” 李沐春伸手虚握,长剑颖龙出现在其手中,只见其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来吧。” 要是说之前与姜白搭手,只是自己一昧的进攻,后者只是躲闪并未还手,这就足以让李沐春精疲力尽了,现如今确实真正要与一位完全可以看做是阴神境剑修的修士过招,多多少少还是让青衫男子有些紧张,因为他见过十三境剑修出剑到底是个怎样的光景,即使他知道姜白一定会压境。 “李老弟现在是天魂境,那么我便压境在地魂境,来试试看吧。” 说完,姜白那一身磅礴剑意在李沐春看来只是透露出了冰山一脚,就足以让其如芒在背。 “不拿出点态度来,结果如何,我可不会管你,不要希冀着我会手下留情。” “指点剑道,就是将你打个半死,让你在生死间砥砺剑道。” 说罢,李沐春只觉得眼前一闪,姜白屈指一弹,罡风大作,围绕在其身旁,逐渐凝炼成了一缕缕白茫茫的透明剑气。 李沐春抓紧时机,手握颖龙选择先发制人,一个垫步,脚下灵气汇聚,身形一闪而逝,来到姜白面前,一剑劈砍而去,颖龙剑身与那一缕剑气缠绕,白茫茫的透明剑气就如同水流一般流动,却犹如玄铁一般坚硬,李沐春出剑,劈不中,也破不开。 “看你游刃有余,那就再给你上一道!”,姜白再次屈指一弹,围绕在其肩头的又一缕纯白剑气迸射而出,与之前动如流水坚如玄铁的那一缕透明剑气截然不透。这道纯白的剑气速度极快,在一些人看来,几乎就是一点白光,只是如今姜白故意放慢了速度,虽然之前放出了狠话,但是也就说说而已,这又不是捉对厮杀,紧紧只是陪练,当然不用那么认真,况且如果真的将这位李老弟练个半死不过,那山主鹤归非杀了他姜白不可,人家是来学习剑术的,不是来挨打的。 自那道纯白的剑气加入,李沐春手头上就有些“应接不暇”,在尝试破开透明剑气的同时,还得招架那时不时插上一脚的纯白剑气。 青衫男子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不禁暗骂道,姜大哥,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游刃有余了?! 再次赶走那缕纯白剑气的青衫男子,使劲全力递出一剑,这次剑身竟是埋入了透明剑气几分,李沐春持剑,与姜白那道透明剑气僵持不下。 唰! 那道神出鬼没的纯白剑气再次袭来,李沐春眼角余光一瞥,当下便是放弃了陷入透明剑气之中的颖龙,身形后退,躲过那道纯白剑气的同时,双指并拢,在身前一划,原本纹丝不动的名剑颖龙微微颤抖几下,然后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姜白见此情形,不由得点头笑了笑。 学会御剑,才是一个剑修的开始。 心之所往,便是剑之所指之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知己知彼 李沐春御剑而起,操纵着飞剑再次杀向眼前的姜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绕过那几道纯白剑气之后,直冲着黑袍男子的眉心而去。面对姜白这种实力的剑修,就算是陪练,如果拿不出捉对厮杀的那种气势来,可是说此次练剑是毫无效果,面对当下情况而言,李沐春几乎没有犹豫,尽情的施展着自己这一身并不像剑术的剑术,只要今天能够擦中姜白一处衣角,便就是胜利。 面对青衫男子的来势汹汹,姜白以脚尖点地后退数步,双手依然背在身后,目光随着李沐春那把飞剑不断游走,令姜白倍感惊讶的是,李沐春的操纵飞剑的手法并不像一位刚刚才开始修炼剑道的练气士,相对而言,对于飞剑的掌控,似乎熟练的多。 “这才几日不见,令我刮目相看啊。” 嗖的一声,“颖龙”穿过一缕又一缕的纯白剑气,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姜白而来,面对飞剑,姜白也不再后退,反而是站定在原地,任凭那一把飞剑戳进自己护身的透明剑气之中,可惜的是,这一次依然未能穿透姜白那一层用来护体的透明剑气。 “话说,你如此盲目的就将自己的飞剑舍弃,就不怕这个时候敌人针对?” “记住了,今天教给你的第一点,剑修永远不要让飞剑失去自己的掌控之中,除非你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 姜白手掐剑诀,那一缕缕纯白色剑气在空中聚拢再分散,杀向那位如今手无寸铁的青衫男子。 “可显然,当下你李沐春的实力远远不够。” 李沐春一个皱眉,就在操纵“颖龙”杀向姜白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在躲避纯白剑气的同时,李沐春一直在试图召回飞剑,只可惜“颖龙”就如同嵌入墙面的铁钉一样,纹丝不动。 李沐春侧身躲闪过一缕剑气之后,略微调整身形,很快,青衫男子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姜白的眼中。 姜白拍了拍手,笑道:“身法?看上去毫无灵力波动,莫非还是那武夫的路子?” 姜白目光扫去,未能见到那一袭青衫的身影,于是便铺开自己的灵识,却发现依然无果。因为如今为了李沐春陪练,姜白已经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在地魂境,就连原本五神境修士那广袤无垠的识海都被其尽可能的压缩。 “很奇怪,地魂境修士的灵识竟然也无法察觉,莫非你这路子,只要境界相差不大,一旦施展开来,武夫和修士都拿你没办法?” 姜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略微朝前方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将那把被自己的剑气牵制住的长剑摘下,举过头顶晃了晃。 “这便是出自那“剑手”太叔杰手底下的名剑之一“颖龙”?” 姜白随即一个皱眉,他在这把名剑上竟然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灵力波动,正在蓄势待发。 “有意思。” 姜白顺手一剑劈下,就这么一个随手的动作,竟是能够将身前的地面劈开一条几丈长的裂痕。一道青衫残影摔倒在地飞了出去,很显然是被姜白刚刚顺手那一剑的余威给振飞出去的。 李沐春一个后翻起身,看着将目光缓缓移至自己身上的姜白,不禁皱眉。 他李沐春可以确定,刚刚使出踏虚步的时候,眼前这位压了境界的黑袍男子绝对没有发现自己的位置,可是不知为何,偏偏随手斩出的一剑,不仅能够猜中李沐春的位置,还精确的算到了自己即将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时间。 “找到了。”,姜白手持颖龙,在身前斩出一个十字剑气。 姜白看着青衫男子的表情,一下子猜出了其心中所想,便说道:“你想的没错,我的的确确是没有发现你的。” “你肯定十分疑惑,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精确发现你的位置并且反击。” “这便是对敌的经验所在,看待事物要有远见,与人捉对厮杀也是一个道理。” “即使我看不见你,但是如果将你接下来几息之内所能到达的地方,会做什么事情都算计的明明白白,那么就算发现不了,影响也不大的。” 李沐春额头已经渗出汗水,看来自己对于这一位东子崖大师兄的实力还是有些小看了。如果真是像他们这样的修士捉对厮杀,在一对一能够全神贯注的情况下,还能够预想到几息之后的事情,提前做好对策或是做好算计,那就有些太过于可怕了。 毕竟剑修与人对敌,仗着自己杀力天下第一,只要不是境界相差过于悬殊,都是几剑的事情,如果还未能解决,那就再多来几下。而姜白这种剑修,并非如此,在以绝对实力的碾压下还要在交战中步步为营,让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那么之后的交手,都会被牵着鼻子走了。 李沐春笑了笑,没想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学剑术就收获颇丰,这倒是有些超出其意料之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姜白不知何时已经将那些纯白剑气收拢化作一道剑气,在其操纵下变化多端,时而化作一张大手,时而化作一张巨网,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名青衫男子给囚禁住。 “还你,输的太早就没意义。” 姜白竟然在此刻将夺来的飞剑丢还给李沐春。 青衫男子接剑,一剑斩出,以自己的剑气抵御姜白的那几道纯白剑气。 姜白站在不远处,捏着下巴,摇了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于是其手掌一推,那些个纯白剑气又化作一团,就如同一张盾牌,将青衫男子拍飞出去,后者身形重重的撞在那墙边这才停下。 “李沐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姜白就是感觉眼前这位青衫男子出剑太过拘束,一点都不快意。 青衫男子缓缓起身,将嘴角的鲜血抹去,然后说道:“我想将这一剑留在一年之后而已。” 李沐春这么一说,姜白立即明白了先前为何那把名剑能拥有如此磅礴的灵力波动,原来是要厚积薄发。 “我辈剑修有飞剑在身边自然是要好些,但也不能过度依赖飞剑,丢了剑,就不会与人动手了?那万一碰上那些个专门针对剑修的练气士怎么办?一张停剑符或是一笼缚剑篓,不就相当于将你废了。” “作为剑修,自然要做到人剑合一,飞剑为辅,剑修才是最主要的。” 姜白又摆了摆手道:“你就先听着,毕竟现在还未曾修炼出本命飞剑来。” 李沐春点了点头,刚刚被那道剑气拍中,现在胸口好有些气紧,呼吸不太通畅。 未等青衫男子反应过来,那原先击中其的剑气又冲天而降,好似泰山压顶,从天而降,李沐春只好下意识顺势起剑,挡在头顶。 李沐春的身子猛然一震,脚下的石板碎裂,其的双脚微微下陷,自手上传来的沉重感越发强烈,青衫男子的身躯也是逐渐弯曲。 姜白面无表情的盯着李沐春,与之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这就不行了?” 站在不远处的姜白,双手环抱,周身还有数道颜色形状不一的剑气缠身,压迫感十足。 “再来!” 自那头顶处,传来令人几乎窒息的灵力风压,李沐春迅速抬头,眉头瞪大。 那是一块圆盘状的浓稠云雾,在青衫男子头顶聚集,一丝丝云雾在那圆盘之中不断跳跃。 这是云雾,本质上却是剑气,是姜白身怀数种异象之一的剑云,被其取名为, “风花。”,姜白淡然说道。 轰! 那剑气圆盘在姜白话音刚落下时就迅速下坠,青衫男子咬紧牙关,纵使体内那九道灵脉大开大合,一身灵力早已被这几道剑气影响得阻塞不通,但还是凭借本能,支起手臂,将那长剑横于头顶。 嘭! 青衫男子的招架,形同虚设,在与那道“风花”接触之时,青衫男子只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整个人支撑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如数座山岳压顶,如天外陨石砸身。 姜白撤去几道剑气,来到李沐春身边,在检查了青衫男子状况之后,不由得笑了笑。 还好你小子顶住了,如果要是李沐春当场因为扛不住压力跪了下去,那么无论你身份如何背景如何,我姜白立即转身离开,要教导一个软骨头剑术,我姜白丢不起这个人。 “过关!” 姜白轻轻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胸脯,然后便发觉自己后脑勺一阵剧烈疼痛,好似有人也在他后脑勺拍了拍一样。 黑袍男子吃痛立即转身,原本还骂骂咧咧的他刚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下手这么狠的家伙,结果这么一看,原本一肚子火气的姜白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立马焉了,只得毕恭毕敬的抱拳道:“师尊!” 东子崖山主鹤归来到此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李沐春,说道:“会不会有些过了?” 姜白则是拍着胸脯保证道:“绝对不为过!我这李老弟不必常人,不用点手段根本没得效果。” 鹤归挥了挥手,吩咐道:“赶紧的。” 姜白心领神会,这件事,很早之前自己师尊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是每一次教导剑术之后,都要为李沐春来一次药浴,毕竟剑修的剑气太伤本源,而教导剑术难免又要大打出手,更何况还是这位姜白亲自陪练。 姜白背起李沐春,先将李沐春安置好,然后便是来到院内另一边较为宽阔的地方,竟是从袖中掏出一只大水桶,比五六个成年男子手拉手围起来还要大一圈。随后又从腰间掏出一张白纸摊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药材的名字。 姜白踢了踢桶子,桶内哗哗的开始出水,还是热水,顿时白雾升腾。 姜白又拿出一个小囊袋挂在腰间,一只手拿着药方,一只手掏去袋内,就往水桶里丢去。 “黄龙桑枝两斤,白桑叶半斤,干的碧血莲花十朵,珍兽血十滴。。。。”,姜白嘴里念叨着,手里忙活着。 在加入了数十种材料后,大水桶里的温水颜色变得格外血红,姜白伸出一掌贴在桶边,桶内的热水立马开始自己旋转流动,里头大的血色便更加浓稠了几分。 “好了。”,姜白拍了拍手,就回李沐春的房间将其背了过来,随后缓缓放入桶中。 李沐春盘坐在桶内,一开始眉头紧皱,身上有类似蒸汽的云雾滋滋滋作响,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沐春的眉头才开始舒展。 姜白趴在桶边缘,看着盘坐其中的青衫男子,神游万里。 待姜白回过神来,鹤归站在他身旁,双手负后,同样是看着桶内的青衫男子。 一对师徒就这样盯着青衫男子,不言不语,于是诺大的天虞山上就只剩下清脆的鸟鸣声以及潺潺的流水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下百强 “先生大驾光临,可是有事找弟子吗?”,姜白趴在那一只大木桶的边缘,问道。 鹤归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鹤归又瞥了姜白一眼,望向桶内盘坐的青衫男子,问道,“怎么样?” “我李老弟他真不一样,太行了。”,姜白缓缓摇头,眼中尽是赞赏的神色。 鹤归踹了他一脚,可惜被他扭腰躲开了。 “好好说,不然回头你也跟我搭把手?”,鹤归说道。 “算了算了,岂能让师尊高抬贵手呢,我好好说好好说。”,姜白举双手投降。 “弟子一共祭出了三道剑气,前二后一,“长飚”,“玉水”,还有“风花”。”,沉光说道。 鹤归挑了挑眉,“没想到第一次陪同练剑,就能让你同时祭出三种剑气,也不知道是你实力不行了,还是这位李道友过于厉害了。” 姜白挠了挠头,有些无奈。 “师尊就别拿弟子开玩笑了,我本以为李道友这天魂境修士就只是个空架子,未曾想压境之后还是能够应付我这“长飚”和“玉水”。” “最后我才使用“风花”,否则今日就不会有这种效果,”,姜白摆了摆手。 一般来说,剑修会在修炼途中,在受到实力、习性以及自身灵气多寡来决定由自己剑意与剑术施展出来的剑气形态,而姜白则完全不同,作为后天的修道天才,在其身上背负着上百道不同形态的剑气,这也是他通常赖以对敌的手段。 “李小友看似无什么外伤,但是细细看去,体内灵脉倒是因为你剑气的影响,导致灵气在体内的流通有些受阻。”,鹤归指了指水桶中的少年,此时那浓稠的血红色药浴,颜色要淡了很多。 “是呀。”,沉光苦笑道。 鹤归突然又问道:“如果与其同境交战,你们二人不留余手,结果会怎样?” 姜白双手托腮,看了自己师尊一眼,轻叹一声,哪有这么不相信自己弟子的师父啊。 “如若同境,弟子必然是没有任何可以输的理由,也可以说五神境之下,弟子姜白就没怕过谁。” 鹤归拍了拍姜白的脑袋,“剑修修道可以自傲,但不能过傲。” 虽说是在训诫自己弟子,但是鹤归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姜白摸了摸脑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 鹤归哦了一声,“还有但是?” “当然,五神境之下,弟子打遍无敌手,但是一旦这位沐春老弟入了五神境界的话,无论你是什么剑道气运之子,还是什么仙剑之主,在剑道一途之上,都给我往旁边稍一稍。”,姜白缓缓说道。 鹤归有些诧异,难得见自己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首徒对一位练气士如此评价之高,更何况还是同道修士。 “何以见得?”,鹤归问道。 “因为纯粹。”,姜白回答道,“先天与后天,其实在弟子看来,后天的努力勤奋远远要超过先天天赋的,虽然之前听师公说过,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都被沐春老弟荒废了去,但人家天赋还在那里,一个本就应该站立在剑道山巅的练气士还格外的努力,无论是走过多少山山水水,遇见形形色色的人,遭遇苦难悲痛之事,似乎都未能改变沐春老弟的本心与执念。” “一条通天路,阻碍多了,到了终点,才会踏实与沉稳。” “十年,最多十年,天下剑修见了你李沐春,都会觉得剑心道心双双不稳,每日三省再三省才对。” 姜白笑了起来,鹤归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师公是如何评价这位李小友的吗?”,鹤归笑问道。 “不知。”,姜白摇头道。 “剑高相卿一节。”,鹤归淡然道。 姜白却是猛然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师父,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 “有些过了吧。”,姜白挠了挠头,虽说自己对于沐春老弟的评价很高,这天下修道顶峰必有他一席之地,但是这也仅限于人间来说,而那位李相卿,已经不能用人间的修道标准来评判此人了,就凭当年一剑斩出剑气长阶,就没什么好评价的。 “也不知道世间出了个李沐春对于我们剑修来说,是好还是坏啊?”,姜白玩笑道。 哪知道这一句又遭来自己师父训斥,只见鹤归说道:“格局小了不是?想当年千余年前,也是剑修一剑劈出太平,前有他李相卿,后有他李沐春,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 姜白有些郁闷了,早出生有李相卿高高在上如神人,后来者还有他李沐春剑高一节。 黑袍男子双手拍了拍木桶,这还修个屁的道,练个毛的剑。 “可是你们也不能气馁,要做好自己,纵使这世间有他们二人又怎样?还不是出了像你师公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剑修?”,鹤归说道。 听到这里,姜白眯起眼睛笑而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师尊说的对,师尊说的妙。 论夸赞师父这一类,我东子崖山主一脉舍我其谁?除去本身就有实力外的东子崖掌门鹤归,其实绝大部分名声还是自己那位远游在外二弟子给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二师弟去了哪里?”,鹤归突然间问道。 姜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摇头道,“只是到去了赤炉褐州,具体在哪,弟子就不知道了。” “在赤炉褐州赤霄宫,争夺仙剑”,鹤归看向一旁的黑袍男子,“你就真没有一点想法?” 姜白笑了笑,摇头说道,“暂时没什么想法。” “你呀。”,鹤归摇了摇头,也掏出一个酒葫芦,喝了口酒,寻了一处地方卧躺而下,姜白则是在其身旁寻了个地方落座。 “机缘一事,有缘自得,无缘不可强求,先生就不必要担心了。” 鹤归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等到指导完李道友剑术,弟子就要跟随师公去往那三千神州跑一趟了。”,姜白又说道。 “你真的准备好了?”,鹤归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 姜白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弟子总得做些事情,不然有辱先生名声啊。” 鹤归再次闭上双眼。 “托你和你二师弟的福,师父的名声已经响彻圣州了。” “去了神州,可莫要被人家一剑劈死,到时候隔着这么远,为师可没闲工夫去管你。”,鹤归缓缓说道。 姜白笑着点头。 “活着回来。”,鹤归神色淡然,随即身形一闪而逝。 姜白站起身,对天边作了一揖,嘴里说道,“自然。” 修道一途,不可能无欲无求,我姜白可不是那些个道士,无欲无求,既然要走,那么就要走他个大道登顶,就算不能一剑开太平,那么我姜白至少一剑开天是要能够做到的。 姜白又来到那个大木桶边,看着桶中青衫男子,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以后等你进了三千神州,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姜白嫌坐着无聊,于是顺手摸出一卷玉质的修整卷轴,将其抛在空中,后者便自行悬浮,缓缓展开。 凡界之中,存在那修士排名,天书、地录以及人榜,而姜白所查看的卷轴,正是那地录简书,是收录了全天下前一百名修士,除了人榜是收录年轻一百人有年龄限制之外,其余的都没有。 修士之中何为年轻?一两百岁的高龄在百姓眼中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在山上修了道的练气士眼中,这便是年轻人。竟然要作为凡界实力最强的前一百名年轻修士,上榜的条件自然是要苛刻了些,上至一百二十岁,下无触底,如若你刚出生便是五神境修士,那么你能上榜,全天下的人自然无话可说。 他姜白无论是年龄还是修为实力,自然是无缘人榜了。 姜白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从最后一名从下往上看去,并不是觉得好笑,反而这些个排名才是波动最大的那一批人,在这里也是最容易见到那些个陌生名字的地方。 姜白看了一眼,最后一位,似乎名字又有变动了,与前几天的还不太一样。 “厉害的厉害的,恭喜凤文州又出了一位天下百豪。”,姜白忍不住拍手叫好。 凤文州,饶成。 作为偏居一隅,依附着富甲钱州的最小版图凤文州,不仅修道资源有限,一些个修道美玉更是为了寻求好的修炼环境与资源远走他乡,这才导致原本就“贫瘠”的凤文州更是难出人才。 如今凤文州地录上榜人数,加上这位刚刚上榜的饶成,正好十人,而他们之中排名最靠前的也不过是在六十名开外。 “饶成兄弟,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都说这前几名的位置变动很大,但是在我看来却不然,恰巧容易变动的就是最后那几名的位置啊。”,姜白摸了摸下巴,灌了一口酒下肚。 姜白目光一路扫去,有些名字有点印象,应该是几面之缘,毕竟前些年自己到处乱跑,也结识了不少年轻百豪。 终于,姜白是找了熟悉的名字。 大同圣州,陈礼升。 姜白看了眼排名,忍不住举起拳头挥了挥,好似在为自己这位陈兄打抱不平。 “也不知道这地录是谁排的,我陈兄弟怎么可能在二十名吧,不对劲不对劲。” 随后便在第十八名的地方找到了自己。 黑袍男子撅了噘嘴。 “算了,先原谅你了。” “什么时候能见到沐春老弟你的名字就好咯,到时候就有的看了。”,姜白笑着,用脚尖踢了踢木桶。 “三千神州三教那边好像放宽了,说是今后地录前五十都有机会去神州历练,莫不是金色阵线那边缺人手了?” 姜白将地录简书收回袖中,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原先鹤归所躺的椅子上,翘着腿,哼着小曲,静静的等待木桶的青衫男子苏醒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任道而重远 东子崖祖师爷岳休的府邸座落在一座名为朝阳山的山峰之上,这里完全不同于那座天虞山,并没有什么满园春色、繁花似锦,更没有凫趋雀跃、莺歌蝶语,反而与那平常的高大山峰没什么两样,倒是朝阳山上有一处天青崖迎着那青天白日。 在天青崖边,盘坐着一位身穿虎首纹常服的男子,只见其身后数道灵脉若隐若现,调动鼻息,感受着青天白日下的紫气东来。 岳休脚下生风,一路御风前来,穿过一片片密林,在男子身边落下。 宋成缓缓睁开眼睛,身后的异象随着消失而去,起身之后朝着岳休作揖道:“弟子宋成,见过师尊。” 毕竟要入岳休门下,早早改口是必然的。 岳休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天虞山上那边的事情,这位新收的年龄最小的关门弟子似乎在修行一事上要勤快了不少。 布衣老者随意从袖中摸出两本剑经丢了过去,说道:“剑术一事上,我们先不急,想将身体养好,磨刀不误砍柴工,一时间要从武夫转变为练气士还是有些困难的,这两本剑经你先琢磨着,对今后的练剑有绝对的好处,也能让你少走些弯路。” 这两本剑经是由岳休亲自撰写的,可以说是一部分自己成为剑修之后一路走来的剑术心得,你要知道,一位巅峰阴神境剑修的剑术心得到底是何等的弥足珍贵,不能说是有价无市了,在一座宗门之中可以说是祖传之物也不为过。 宋成一下子接过两本剑经捧在怀里,剑经看着不厚,但是在男子怀中却是倍感沉重。 “多谢师尊。”,宋成说道。 岳休伸手虚按几下,示意这位关门弟子先坐下。宋成照做之后,布衣老者便也盘腿坐在其身边。 “送你的这件法袍,可还穿的习惯?”,岳休又问道。 宋成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想了想,还是如实与自己师尊汇报道:“算不上束缚,就是有些笨重,行动不太方便。” 岳休送给自己关门弟子的第一件物品便是如今其身上穿着的虎首纹常服,这其实是一间法袍,当下显现出来的只是障眼法而已,原本的样貌可是双肩处各有一只吊睛白虎首,金黄色的法袍本身上上下下都是虎纹,即使是岳休使用了障眼法暂时压制住了这份气象,但是练气士只要稍微近身,都能感受到那种灵力压迫,足以看出这件法袍品相绝对不低。 在山上练气士之中,就算是那些个拳修掌修无一例外都会拥有几件通灵的器具宝物,就算是追求纯粹不追求与外物的剑修身上都会带着那么一两件,而这些东西,也有个品质高低之分。 灵器,小炼之物,略微蕴含天地灵气锻造而成,品质一般不高,多是一些境界不高的修士用作防身之物以防万一,有的山巅修士也会使用神通秘法操纵着数以万计的灵器与人对敌厮杀。 灵宝,作为大炼之物,已经无需借助练气士来施展神通法术,灵宝自带。 再往上的法器,通常是饱含灵气,皆用珍惜材料打造,有专门的用途,品质能排中上,山下王朝以及一些寻常的中下等宗门都是用其作为供奉之物。 而法宝的由来则是大炼法器成法宝,皆怀有异象,能释放上等术法神通,若是同等境界的修士捉对厮杀,手握法宝起码能高出其一境或是半境,都是大王朝中的压胜之物,品质足以用来当成本命物蕴养在灵脉之中。 除去修士自身修炼出来的本命法宝之外,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接上来这两种,仙器与神器。 仙器,那是世间少有,持有者无非都是山上宗门巨头,或是实力高强之人,到达仙器品质的宝物几乎都是拥有自我意识,除非主动认主,否则品质只能相当于半件法器,且施展出来的神通威力大大缩减,所以在一般没有得到仙器认可的情况下,拥有它的修士是不会拿出来与人对敌厮杀的,那样只会折损这身为仙器的本源,万一仙器品质跌了,到时候可就是得不偿失。 神器,作为神族遗留在凡间之物,珍贵程度无以言表。只认有缘人,如果强行使用,必定反噬,极有可能被神器吞噬,身死道消。 世间万般修士为何独独向往那三千神州,作为万年前与凡仙一战的主战场,那里不仅有人间的山巅修士陨落身死道消,更有天外天仙人折戟于此,而原本跟随其主人的这些个仙器甚至神器自然而然成为了无主之物,遗留在了这三千神州的广袤大地之上,任君自取,只要你拿得走,那满地皆是机缘。 所以其他各州的修士削尖脑袋想要去往那座三千神州,想要争夺一两件仙器与神器是最大的原因,因为那些个上古大能的传承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关于修士的先天本命灵宝,其并无品质可以区分,完全就是依照与修士本身有多能耐,那么你所修炼出来的本命灵宝就有多大神通,除了拥有本命飞剑的剑修之外,其余都是用本命灵宝称呼。 而练气士修炼本命灵宝又分先天和后天。 前者属于修士达到一定境界后,自身小世界内的灵脉之中自然而然的受修士大道影响,蕴育而生的灵宝,通常都是与自身命数气运相连,对于修士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元神。后天炼化灵宝则是通过各种奇遇、师门传承等一切从外界获得的法宝通过温养于自身灵脉中经过炼化而成为自身所拥有物的一种灵宝。 岳休送给宋成的这件法衣名为“怒冠”,是取自一头五神境修为的虎兽,剥其皮囊,加以其元神炼化而成的法衣,专门用来锤炼修士的血肉,并且穿戴在身,犹如身披百斤重甲,没行走一步都如同灌铅,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这件法袍在与其他修士捉对厮杀之时,足以承受一些个修士的狂轰滥炸。 宋成就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便能带动一股不小的旋风。 岳休嘿嘿笑道:“都是为你好,想要从武夫一下转变为剑修,代价可不小,而为师做的便是将这种代价降低到最小,几乎可以忽略的那种,这样一来,就能很好的承接你练气士的修行之路。” 布衣老者又拍了拍自家关门弟子的肩膀,“老夫这一脉,修炼的路子有些极端,你小子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成看了布衣老者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天下也不是没有习武与练气共存的修士,但是岳休是想要将宋成培养成一位剑修,一位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剑修了。 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东子崖外面有一层禁制的缘故,总之,在这山头上似乎对那人间四季变换的感受颇为浅淡了些,宋成翻看老黄历,本应该是秋风萧瑟的季节,如今崖边却还刮着和煦暖暖的微风。 宋成不由得又想起那位住在“隔壁的”少王爷了,不由得问道:“师尊,沐春他怎么样了?” 岳休回答道:“他比你快上一些,第一场练剑刚刚结束,现在正坐在桶子里泡药浴呢?” 宋成皱了皱眉,问道:“这么严重?” 岳休看了一眼宋成,“怕了?” “这倒不是。”,男子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师尊以后教我练剑,要下狠心一些。” 岳休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掏出酒壶,轻酌慢品,手掌缓慢且有节奏的拍动着大腿,嘴里说着好说好说。 这个李沐春,倒是带了个好头。 “师尊,弟子能否斗胆再问一个问题?”,宋成说道。 岳休一只大手遮盖在男子的头顶,笑着说道:“别跟你那师兄一样,他这么拘谨你就给我随意一些。” 宋成听闻神情还有些恍惚,原本喊着喊着的山主,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大师兄了,这让宋成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好的,师尊。” “是不是想问我李沐春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岳休一语道出,将宋成的问题说得明明白白。 “没错,”,宋成承认,“我与沐春年纪相仿,年少时相处的时间还挺长,没想到当年活蹦乱跳、无忧无虑的少王爷竟然有朝一日会背负这么多东西。” 岳休也是轻叹一声,看着眼前崖边的景象,只得陪酒一壶。 “人这一生,把天真都留给了年少,无畏留给了年轻,却把心重留给年长。” “你们看待的事情少了去了,修行一途,哪能这么顺风顺水,就像建造得再坚实的舟子,没真正遇见那滔天风浪之前,能拍着胸脯说自己必定能够一帆风顺吗?” “再换个角度说,这修道登天路,就像一条望不到边际的田垄,你没走一步就摘下一些东西,越往前走,你背负的东西是不是就越多,步子是不是就越重,到最后,摘得东西多的人,坚持下来的人才能成功。” “而你那位少王爷,从小以来就在沉重,肩上的担子刚开始就挑的重,如果能够一路坚持下来,习惯了之后,也就不再惧怕什么了。” 宋成一直认真的坐着,听着布衣老者侃侃而谈。 岳休又抿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继续感慨道:“老夫认为啊,年少、年轻、年长顺序不可逆转,该享受享受,该承担承担,一路肩扛到底,那还算个什么事嘛?” “我们修道修道,修得是个什么道,不就是修个顺遂?” “所以老夫觉得这样真的很不好。” “那些个道士修道修得无欲无求、随机随缘,我看就很有必要,所以哪一天你有能力最好是能够游历一趟九守道州,对你的道心还是剑心都大有裨益。” 宋成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大受震撼的,没想到平日看似随性的少王爷,竟然私下里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 “你也不要多想,当下这样,我看就很好了。”,岳休说道。 宋成呼出一口气,顺势躺下。 云在天空,千载空悠悠。 第二百章 细水长流 随着木桶之中原本浓稠的水色逐渐变的浅淡,只留下一层红色漂浮在水面上的时候,那端坐在桶中央的青衫男子这才颤抖了几下身躯,缓缓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李沐春抹了一把脸,看着四周围着的木板,又掬起一捧水,还略带浅红色的水流从其指尖流逝。青衫男子站起身来,这才能看见就在木桶前方,姜白卧躺在椅子上,在其前方还有一卷悬空展开的玉色卷轴。 见到李沐春苏醒,姜白一挥手,那一卷玉色卷轴便是重新归于其袖中,起身来到桶边,笑问道:“感觉如何?” 李沐春手一撑木桶边缘,一跃便出了桶中,一身湿漉漉的他带起些许水流站在院子里。李沐春甩了甩袖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如今十分怪异,香臭香臭的。 “这是给我泡的什么药浴?”,青衫男子指了指那个木桶问道。 “祖传秘方,概不外传!”,姜白说道。 李沐春呼吸一口气,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胳膊,想起之前练剑的事情,却发现如今身上并没有那种意料之中的疲惫感,反而还有些神清气爽。 “试着运转一下体内灵脉,看看还有没有那种堵塞之感。”,姜白提醒道。 李沐春照做,心念一动,只见其身后瞬间浮现出九道灵脉,从外观上看出,这些个灵脉的颜色深浅程度要比其之前深邃了不少,而且明显能够看出自那灵脉之中流转出来的灵气速度要快上许多。 李沐春收起身后的异象,呼出一口白气,捏了捏拳头。 “不错。”,李沐春笑道。 “我在这里面泡了多久了?”,李沐春又问道。 姜白想了想,回答道:“两天左右吧。” 李沐春掐了掐手指算了算时辰,一拍手掌,随即就往屋里走去,今天恰好是与那珍宝斋掌柜的约定分成的日子,出乎礼貌,自己可不能迟到。 “沐春老弟,这才刚出来,就火急火燎的准备去哪?”,姜白问道。 李沐春解释了几句,“先前在浮玉山那边的珍宝斋寄售过一些东西,今日恰好是与掌柜的约定之日,可不能延误了时辰。” 青衫男子又看了一眼天空,早已日上三更。 “你小子身上还有宝贝能在珍宝斋寄售的?”,姜白摸了摸下巴。 李沐春来不及再次解释了,快步走向屋内,先是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然后转到后院,稍作清洗之后,换了件衣裳再次回到院内。 “姜大哥如果还有事情的话,那么不妨在此稍等一会,小弟去去就来。” 李沐春没等姜白回答,整个人御风而起,朝着天虞山上那座特别的传送法阵赶去。 姜白点了点头,站在院内目送着李沐春离去。 关于书院那边,李沐春早就已经与那位大先生鲁北打过招呼了,说自己可能会请假几天,所以付禄书院那边的学业不用担心,他李沐春之后会一一补上的。 来到法阵前,李沐春拿出承接牌挂在腰间,站在法阵上,很快,一阵灵光闪烁,眼前的景象便变作了那浮玉山上了。 在这浮玉山上无论是本门修士还是外来修士,都是不允许御风或是御剑飞行的,李沐春只好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而去。 今日的浮玉山好似又热闹了些,比起前几日,那些个未曾见过的穿着也多了起来,李沐春一边赶路一边留意周身,见到那些个穿着相似的练气士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估摸这是哪座山头的弟子组队来到此地。 心傲林,李沐春从那些都是身穿碧绿色法袍的男男女女队伍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前几天在藏书楼看书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宗门的弟子。心傲林,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宗门,其门下弟子无一不是炼药师,经常会成群结队外出寻找药材,李沐春好像还记得,在他们宗门之中炼药师这个职业也是有等级划分的,一品至九品,一品为次,九品为最,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在心傲林还会举办一次炼药大会,门中弟子便以此施展拳脚,来提升自己作为炼药师的品阶。 这炼药师与那炼丹师又有些不同,练气士想要通过炼化一株灵药来达到滋补自身的效果,那么就只能用自身的灵力将其逐步分解,然后通过体内的灵脉将这些从灵药上分解出来的灵气吸收,方法可取,但是效率与速度都是太过缓慢。而炼药师这种职业的作用存在于练气士自身炼化灵药与炼丹师以灵药炼丹之间,他们是通过宗门内特传的秘法,加上自己对于炼化一事上的修炼以及理解,将那些个灵药通过灵力炼化成液态,从而进行储存,这样一来,寻常练气士无需通过直接外部炼化灵药从而损耗药效,而是饮用炼药师特制而成的液态灵药从体内进行炼化吸收,这样一来就能够在极大程度上保存了灵药的药效。 炼丹师炼丹也是如此,他们为了图方便和提高效率,通常也会与炼药师合作,而不是自身用手段将灵药分解后再炼丹。 李沐春终于是到了那珍宝斋前,刚到店铺门口,便见到一位带着面纱身穿碧绿色法袍的女子递给了那金掌柜一个袋子,然后将托盘里捆扎好的药材收进自己手指上那枚戒指之中。 青衫男子与那位碧绿法袍女子擦肩而过,两人也只是对视一眼,并无过多眼神交流。 李沐春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而那位女子也是略微点头,就当是回礼。 等到那位青衫男子进了店铺,面纱女子在原地稍作停留,转头又看了一眼店铺中的青衫男子,见到那珍宝斋之中的展柜在看见青衫男子之时,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旁,但也仅仅只是一眼,面纱女子便缓步离去。 “不好意思,今儿个来的有些迟了。”,李沐春抱拳道。 “不迟不迟,可以说李公子来到那是刚刚好,那最后一份药材恰巧刚好卖了出去。”,金掌柜一个劲的摆手道,“李公子,上楼说话。”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跟随者金掌柜上了楼去,一楼的店铺便是交给其他伙计打理。 依然是那间熟悉的包厢,李沐春还是坐在熟悉的位置上,这一次也是秀雅姑娘端茶送水。 李沐春端起茶杯,笑问道:“秀雅姑娘,最近旺铺生意可还好?” 秀雅笑着施了个万福,“还不都是托李公子的福,让我们这座珍宝斋更上一层楼,锦上添花了不少。”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共赢。”,李沐春提了提杯子。 “与李公子做生意就是爽快,希望公子以后常来。”,秀雅说道。 “一定。”,李沐春点头道。 很快,那金掌柜端着个箱子从包厢外走了进来,将箱子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好像有些分量。 李沐春便问了个问题,“金掌柜,方才你说最后一份药材是不是卖给了刚刚离去的那位绿衣姑娘?” 金掌柜连忙点头道:“公子说的没错,那人是从心傲林的弟子,此次他们下山游历的队伍恰好路过我们浮玉山,所以稍作闲逛,然后便见到公子所寄售的药材,那位仙子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剩下的全部都包了去。” 李沐春笑道:“难怪,我那几份药材对于心傲林的炼药师来说,难遇难求,自然不会放过。” 金掌柜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那位仙子还询问了我们药材的来由,是哪位高人寄售在此地的,当然,我们肯定是没有将公子的身份说出去的。” “感谢。”,李沐春抱拳。 “应该应该。”,金掌柜也是抱拳回礼。 随后,金掌柜打开那个箱子,里头放有一共八个钱袋和一本簿子,其介绍道:“这里一共就是那些药材所售的灵石,其中还不缺乏那些个多给的有钱人家,还有公子要求的购买者姓名,请公子过目。” 李沐春便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钱袋,袋子看似不大,可是略微用神识探查一二就可以知道里面到底又多少灵石了。 八个袋子,都是那品质最低的储物灵宝,每个袋子中所装着的灵石数量不一,不过八个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五十万那么多。 李沐春拿出三个钱袋,递给展柜,后者接过一看,便说道:“李公子给多了。”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不多。” “既然买者愿意多给,那么自然是算在分成里头的。” “做生意,不仅要双赢,更重要的,还是诚心不是?说是四六,那就是四六,掌柜的就莫要再说了。” 金掌柜一听,差点没哭出声来,要是每一位前来与珍宝斋做生意的人都像眼前的这位李公子一样,那我金琛便要谢天谢地谢财神了。 李沐春又是拿起那本簿子简略的翻看了一番,其中因为是不同的买家落笔,所以字迹也是全然不同,最大的一笔买卖,便是一位来自梵山阁的诸葛酒,四种药材,他一人就各买了十株。李沐春心里头盘算着,这可是位大地主,自己包里还拥有相同的药材不少,到时候有必要去拜访一二,将生意做得那个细水流长。 簿子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李沐春便是见到刚刚偶然遇见的那位面纱女子。 心傲林,双琴。 李沐春摸了摸下巴,心里琢磨着以后要不要找一些炼药师帮自己炼化炼化兜里的灵药,毕竟那些东西现在在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大用处,不过以李沐春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自行炼化灵药,但是李沐春会觉得可惜,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可不能浪费分毫。 合上本子,李沐春笑问道:“簿子上没有那些假名假姓假身份吧?” 金掌柜一愣,尴尬的笑了笑,“这个,不瞒公子,我可不敢保证。” “开个玩笑,就不打扰展柜了。” 李沐春将那些个钱袋和簿子收回腰间的“金蚕”之中,起身离去。 金掌柜与秀雅一路将青衫男子送至店铺外头,最后还目送着其离去。 金掌柜轻叹一声道:“难得这么好的后生,也不知以后还有没与其合作的机会。” “掌柜的放心,您不是将李公子与那位大人介绍过了吗,大人还说有空会亲临一趟,见见这位李公子,再说了,李公子不是说过做生意要细水长流,那么今后一定还会再来的。”,秀雅笑着说道。 金掌柜的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对对对!细水长流!” 第二百零一章 大考 一叶落兮,天地迎秋。 人间正值秋分,将东子崖整个囊括在内的这座护山剑阵并没有因此将一年四季隔离出去,四季交替,景色绝美,就算在山头,也不可能一直沉迷于修炼,偶尔看看风风雨雨也好啊。 这个时候仙台山上那座伏禄书院大大小小的书楼纷纷搭建起了蓬楼,添盖瓦片,准备迎接来自爽秋的凉雨。在藏书阁内东南西北四角各放置一个特制的铁盆,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木炭。这种木炭是用特殊种类的木头烧制而成,点燃可以放热,亦可吸潮。 书院门口,如今站满了学生,李沐春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青衫男子放眼看去,人群的年龄段各有不同,上至白发老翁,手提皮布袋,里面装有几本书皮已经泛黄的厚本,也有秀发高挽、手持书卷的青年,下至身背小书箱的少年书童。人群里叽叽喳喳,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过来的老人正在跟熟人寒暄,而那些看上去像是第一次来的新人则是四处询问打听情况。这是伏禄书院一年一度的大考,这等考试不光是面对东子崖弟子举办的,而是一些个有志之士,都可以来到仙台山上学习,至于这等大考,是经过学宫授意的,笔试优秀者,学宫都是记录在案,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学宫里捞得个牌子挂在腰间。 但是伏禄书院的大考,没有硬性要求,你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所以这才导致了有些个老人考了好几回,结果都不尽人意,或是那些个年轻人,虽说是在学院里进修,但是大考却是没有一年参加过,今年不知道怎地,三五成群,想来试试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李沐春换了一件不同样式的青衫,戴着个斗笠,就这样站在人群最后方。 一位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李沐春身边,后者也是发现,笑着抱拳。 “苏师姐。”,李沐春笑道。 苏景也是浅笑回应,“李道友是来参加此次书院大考的?” 李沐春点了点头,说道:“因为我听说此次大考,不仅考那书本上写的,还会考一些山上练气士特有的知识,今儿个主要还是来试一试,能不能取得成绩,另说。” 苏景点头道:“那我便在此祝贺李道友金榜题名。” 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次,学院大先生们带领着这些考生并不是从之前那个大门前进入学院,反而是换了个地方,从外面看去,就好像此处脱离了学院一般。 伏禄书院是这个位于仙台山上大书院的总称,其实内部还会划分为好几个小院,就比如说今日大考选择之地,便是伏禄书院偏西北角的折桂院。 折桂院规模庞大,在此处是独一栋,没有相邻的建筑。四个方位各设有一门,而对外开放的就只有正门,金色的门框上挂有一块牌匾,“博才”二字笔力独扛,格外的引人注目。没过多久,木门伴随着吱呀声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位儒衫男子,春风满面,向众人行一礼,走出门槛。 “让各位久等了,进门后还请挪步中庭。”,儒衫男子说完又退回门槛,做“有请”姿势,人群这才开始涌动。进门的队伍井然有序,与儒衫男子熟悉的还会打声招呼,后者也笑着一一回应。 李沐春准备动身,却发现身边的苏景并没有挪步的打算。 “苏师姐不进去吗?”,李沐春问道。 苏景摆了摆手,说道:“这次就是过来看看,我并不打算参加今年的大考。” 李沐春嗯了一声,随即又问道:“之前听二长老说起,苏师姐也是在书院里学习过的,之前可有参加过大考?” 说到这里,苏景难免有些愧赧,伸出玉指挠了挠脸颊,转头偏向一边,说道:“有的有的,就是结果嘛,有些差强人意。” “不过来参加此次大考,本就是查验自身学问的,有没有成绩其实不大重要。” 白衣女子笑了笑,平日书院里那些功课都跟得上,每日也都会抽取时间去往那藏书楼坐上一坐,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参加大考,看着问卷就是眼冒金星,那些个题目,真的太古怪了些,原本第一次名落孙山他苏景还有些不服气,接连参加三四次后无果,也就放弃了。 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那学宫,苏景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李沐春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话中含义,便与苏景告了别,自己进了那折桂院去。 苏景朝其挥了挥手,看着青衫男子踏入门槛。 刚刚踏进折桂院的门槛,便有一只胳膊搭在了其肩膀之上,然后将其抱住,李沐春不用看都知道,此人定是那陈逯。 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一眼院门外,然后质问道:“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李沐春被问得一头雾水,便反问道。 陈逯用大拇指戳了戳院门外,又戳了戳青衫男子的脸蛋。 “明知故问!找打!”,陈逯说道。 李沐春看了眼院外,终于是知道了所谓何事,便解释道:“你小子可别多想,仅仅只是因为我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肯定不了解,之后拜访了二长老,自然就认识苏师姐了,你懂我意思吧?” “仅仅如此?”,陈逯又问道。 “就是如此。”,李沐春哭笑不得。 陈逯这才放开青衫男子,又帮其理了理衣裳,拍了拍,笑道:“不错不错,真是一表人才,今天肯定能一举中第!” 李沐春挑了挑眉,说道:“你三番两次看我,就是为了这事?” 陈逯一个激灵,笑道:“哪有。” “我刚进书院的时候第一次,藏书楼里第二次,今儿个大早上一路跟过来就是第三次了。”,李沐春掐指算道。 陈逯大惊失色,“你都看到了?!” “不然?”,李沐春斜眼过去。 “竟然李兄弟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陈逯抬了抬头,“苏师姐她,平日里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是经常会去的地方?” “不知道。”,李沐春回答的十分迅速。 “废物!”,陈逯气呼呼的往前走去,“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靠不住!” “怎么急眼了还骂人呢?”,李沐春笑着一路跟了上去。 跟着人群进了书院,正门两边是两处长廊,各连通一处地方,再往前走能看见一座圆形的拱门,两旁各栽种有一株松树,笔直挺立,庄重肃穆,是为迎客松。进了拱门,往前走个十几米还会有个堂屋,屋内两旁坐满了人。少年照着前面的人在一人桌前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出了屋去,一片巨大的白色石板地出现在眼前。中庭处站着两个人,一位老人一位面相稍显年轻的男子,老人穿墨袍,男子身披白色儒衫。 “老家伙们,就随我来吧。”,墨袍老人笑着开口,毫不避讳。年老的书生也是个个哈哈大笑,簇拥着跟了上去,一路上与那墨袍老者有说有笑。 “青年才俊,入室说话。”,站在正中央的男子也是笑着引着年轻人往中庭北边走去。 这位白衫年轻男子长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头发略短,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李沐春四处观望,如今的他们穿梭于一处走廊中,四周挂满了烛灯和檀盒,掏出之前过堂屋时给的承接牌,此时竟是散发些许清香,走进了一间讲室,但是其中的内饰与那书房一模一样,而且规模也大了不少。 “诸位在此稍作歇息,到时候时辰一到,请各自持承接牌对号入座考室。”,儒衫男子说罢便掩门而去。 李沐春与陈逯寻了个稍微人少的地方落座,李沐春稍微看了一眼与自己坐于一堂的考生们,有上至三四十的男子,也有下至十岁左右的少年孩童。 这大考竟然将少年孩童与我们分在一起,李沐春想了想,这要是连孩童都考不过,那岂不是颇失脸面? 李沐春朝着身边的陈逯问道:“这里边的,都是剑修?” 陈逯瞥了一眼青衫,说道:“当然不是,这一次大考,是仙台山为数不多向外开放的日子,自然有些山下人或是其他宗门山头的修士前来。” “难怪。”,李沐春也不学那些前来赶考的人抓紧时间看会书,反倒是背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陈逯见状,用胳膊碰了碰青衫,问道:“你就真的一点不慌?” 李沐春睁开一只眼睛,回答道:“慌?为什么要慌?我只是来试试水,对那学宫头衔一事,并无太多想法。” 陈逯竖起一个大拇指,读书人不想进学宫,就像是鸟雀不想展翅高飞一样。 突然间,讲室的大门被推开了,李沐春眯眼看去,一位少年一步跨了进来。 那位少年只是打量了讲室内一样,看到李沐春之后,皱了皱眉,便寻个一个地方坐下了。 “怎么连他也来了?我记得这位小师弟之前死活都不肯参加大考。”,陈逯双手环抱,缓缓摇头,不能理解。 “你是说莫骄?”,李沐春问道。 “你认识小师弟?”,陈逯说道。 “何止是认识。”,李沐春笑道。 陈逯突然间才想起来,便拍了拍自己大腿,无声大笑,外人是听不见,但是陈逯以心声传达到了李沐春那边,所以导致李沐春对于陈逯的笑声听得格外清楚。 “笑什么?”,李沐春撇了撇嘴。 “你小子跟人约架,也不看看对方是何人啊,我们这小师弟,如今早已是法觉境剑修,但是其实力绝对能够看做是一位洞观境剑修才对。” “郭明之郭师兄听说过吧,他就与这位小师弟切磋过,不仅败了,还输得一塌糊涂。” 陈逯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不由得缓缓摇头。 “这位小师弟,是真不留情面啊。” “这么惨?”,李沐春原本还没觉得如何,今日听陈逯那么一扯,倒是心里头有些犯怵。 “这一年怎么这么长,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你小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了。” 陈逯差点没憋住笑。 李沐春嘴角抽了抽,轻叹一声,这还能咋办?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二百零二章 慷慨丈夫志 大同圣州某一高山之间,有一条飞泻而下的瀑布,无时无刻向着底下那座水潭之中倾注着瀑水,在烈阳的照射之下,飞流直下的壮观场景拉开一条顶天立地的七彩长虹。 瀑水从天而降,震天动地。 瀑布之下的那一处巨大的水潭,潭上突起数根木桩,在木桩上,有一位身穿银丝软甲的男子立于一端,挥袖举拳,拳势如游龙走水,蛟龙过江。另一端是一位壮硕男子,双手负于身后,嘴角上扬,身穿软甲年轻男子拳势激起的罡风,震得壮硕男子衣袍飘荡。 片水不沾衣,两者皆是。 年轻男子忽而猛然一蹬,脚下的木桩留下一处清晰可见的脚印,左右双拳不断交替,水潭表面凹陷,巨大的涟漪扩散。壮硕男子稍作拳势,待软甲年轻男子身形将至,这才闪电般送出拳头。 两拳相撞,身旁的“银幕”瞬间断裂。 两人僵持不下。 男子纵使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每次与张桐交手,还是会被稍稍震撼到。只见男子变招,抵住年轻男子那攻势猛烈拳头的拳头张开,由拳变掌,再者由掌握住其拳头。对面的年轻男子察觉到不对,可惜已经晚了。壮硕男子掌心有白气盘旋,逐渐变的炽热,下一刻,对面的年轻男子在壮硕男子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直直的倒飞出去,摔进水潭,激起水花。 片刻,年轻男子这才浮出水面。 “不错,你的拳法已经能够对爹造成一定的威胁了。”,壮硕男子笑道。 张成元正在与自己的儿子搭手,那位身穿软甲的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李沐春的青梅竹马,以前小时候经常喜欢将一条黄龙挂在鼻子上的张桐,只是如今已不见那一条黄龙,男子身材健硕,面相刚毅,不仔细看,是全然看不出来这位男子小时候邋里邋遢。 张桐笑了笑,爬上了岸边,甩了甩衣袖,衣服瞬间干燥,不再湿漉漉的。张桐身上这一件软甲,显然是一件不俗之物。 “还是不行啊,又是被爹一掌震开了”,张桐摇头。 张成元咧咧嘴,说道,“那你可知我两境界到底差了多少,这银龙瀑是专门压制武夫那一身气象的灵物,那一丝丝水气和凉意能锤炼身躯,锤打体魄。你爹往方才是以练气士的身份与你对敌,我是不受影响,但你不同,这般情况下,你接不下我一拳很正常,但是在这之前,你可是一直跟我打的有来有回。” “况且,你是武夫,爹现在是练气士。”,男子笑道。 “还不是爹一直让着,儿子当然心里清楚。”,张桐说道。 张成元会心一笑,对自己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张成元虽说压了境,但是在喂拳上,完全是把张桐当成敌人在厮杀,只是快要见杀招时才收手。 他压境在命魂境巅峰,而自己的儿子只不过刚刚入了武夫的化髓境。 张成元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如今寿元过百,而起眼前的儿子三十还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成的缘故,原本从小就天赋平平的张桐,在这些年里实力境界竟然突飞猛进,不缺那一飞冲天的势头。 张成元心境掀起些许波澜,在作为张桐陪练的这几年里,心境过几个月就要动荡一次,不过很快被其压下,但是此次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张成元自然开怀释然。 天底下哪一位父亲不想要望子成龙,自己的儿子在飞速的进步,自己这位当老父亲的高兴都来不及呢。 “在同龄人中,你的实力,可以拳压一境了。” “今后你若要下山独游,可不要放过与那些个年轻豪杰交手的机会。” 张成元欣慰的笑了起来,此时的骄傲大于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当然不会止步于此。 张桐重重抱拳。 “再来!趁现在多欺负欺负你,不然再过几年,老子可能就打不过你了!”,张成元笑道,一跃上了木桩。 张桐却是站在岸边摆了摆手,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急不急,小子这会有些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在继续也不碍事。” 张成元一身气息收拢,双手环胸,挑了挑眉。 自家儿子哪一点都好,就是有的时候过于懒散,如今两人气势都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可以说如今是喂拳最好的时机,可是张桐确实放弃了。 张成元深吸一口气,确实不急,这一方面,还得慢慢教导。 “饿了?行啊,你要是这一次能够迎了爹,爹请你去吃菩提玉斋!如何?”,张成元笑道。 “菩提玉斋?!行啊!” 张桐从小就有个与同龄人不大相同的兴趣爱好,爱吃,并且会吃,自身一手厨艺也是十分了得。 年轻男子赶紧屡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将其重新扎起,一跳上了木桩。 两边拳势再起,这此比上一次更加汹涌。 在银瀑边不远处的长廊上,一位女子依靠在栏杆之上,看着瀑布之下的父子一拳对一拳,声势浩大,那从天而降的银瀑一直处于断流的状态。 女子看着自己的孩子,倒是有些愁容满面,不过很快,女子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道:“再这样发愁下去,是会长出皱纹的。” 这些年来,看着自己越发成熟越发健壮,境界越发拔高的儿子,女子既开心又忧愁。 张桐的母亲,名为于秀,是一位普通人,但是却是山下为数不多的女子铁匠,自幼便传承了自家祖传的锻造秘方,据说他们这一脉来源,跟那兵家脱不开关系。张桐如今身上所传的秘银软甲,便是又于秀亲自打造出来,然后交由张成元使用练气士的手段进行二次锻造才得以成品。 因为山上的事情,张成元并没有对于秀隐瞒,而是选择全盘告知。 于秀想的有些多了,便是神游万里,丝毫都没法觉银瀑之下的父子早已没了踪影。 “娘,想什么呢?” 直到耳边传来自己儿子的声音,于秀这才回过神来。 女子指了指壮硕男子的胸膛,说道:“你呀,不要过于拔苗助长,儿子如今已经够可以了,剩下的得让他自己琢磨琢磨才对。” 张成元挠了挠头,笑着点了点头,只有在妻子面前,这位以前的兵家修士、东子崖贵客才会变回这样憨厚老实的汉子。 “今天儿子有所进步,能够让爹站不稳。”,张桐笑着说道。 于秀神色温柔,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竖起一个大拇指。 作为一位女子匠师,以前哪里有这么柔情过。 “今天难得的好日子,走,我带你们娘俩吃点好的去!”,张成元笑道。 张桐振臂高呼,蹦跳着跑在了前头。 见状,汉子一把将自己媳妇拉至怀中,女子狠狠的推了一把汉子,力道不轻,只可惜汉子纹丝不动。 “出去那几天,可让我好生想念。”,张成元笑道。 女子脸颊微红,也就任由汉子这般。 “这才几天。” “像是过了好几年。” “贫嘴!” 女子个头很高,比起张成元差不了多少。 “你就不担心我们儿子吗?让他一年之后就下山?”,于秀问道。 “不然呢?不可能给这小子养到五六十岁吧,当初我像他这个年龄,自己徒步登上东子崖了呢。”,张成元说道。 纵使这般,女子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慨慷丈夫志,可以耀锋芒!藏着掖着,那还是个事。”,张成元安慰道。 “要不是张桐实力才尚可,不然我就隐退,将这一身本领全部交给他,让他自己打天下去,到时候我带你去这天下转转,那岂不是太美好?”,男子笑道。 “你呀。。。”,于秀又是拍了拍自己丈夫。 两人身前传来几声轻咳,张桐走得远了,发现自己爹娘没有跟上,去而复返,结果就见到这等光景。 “两老感情真好。”,张桐笑道,“好好好,儿子知道,一年后就不打扰你们,自个下山去咯。” 于秀则是立马挣脱汉子的怀抱,来到儿子,帮男子拍去身上的些许尘土,然后伸手按住年轻男子的肩头,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 “娘亲,不瞒你说,全是收获,爹喂拳,又快又狠。”,张桐笑道。 张桐看着眼前的场景,顿时感觉其余周遭的一切都不足为重了。 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 哪有这好看? 张成元快步走了上去,抱住他们娘俩。 “今晚喝一杯?”,张桐笑问道。 “求之不得。”,张桐爽快的答应了,喝酒一事,因为要习武的缘故,次数少之又少。 张成元赏了他一个“板栗”,“我问你娘亲,你凑个什么热闹?” 张桐便委屈巴巴的看向娘亲,后者立即叉腰说道:“儿子不喝,那我也不喝。” 张成元傻了眼,还能这样,最终只能选择妥协。 江湖人士独爱喝酒,少有饮茶客。 为何爱饮酒? 因为酒气聚人气,男子饮酒,大多是性情所好,醉后傲视江湖,洒脱人生,有话直说。 酒又与茶不同,各自能从中,体会百味人生。 各大山头是这样,宗门是这样,这座江湖,亦是这样。 可谓, 万丈红尘尽在三杯酒中,千秋大业不过一壶茶里。 第二百零三章 浮萍尚有相逢日 有一方万里河山,群山万壑,百川灌河,树木稀少,沟壑断崖盘岩众多。在这里,有一处略显松柏之茂的地域上竟是矗立着大大小小的阁楼,而这些个大小不一阁楼的正中央是一座主色调为墨紫色的恢弘宫殿,占地万顷,远观而去,似乎比起那座伏龙城之中的宫殿还要大上不少。而在周边这些个阁楼上竟是露显峥嵘,一只只蛟龙盘卧于其上,颜色各异,鼾声如雷。 这里有一条向两边延展,一望无际的山崖沟壑,沟壑的边缘,一位男子身身后背着一把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从外观看上去,应该是一把古琴,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本典籍,坐在此处。 沟壑深不见底,时而从中传出阵阵低吼,深处黑雾弥漫,狂雷滚滚,不断的轰击周围的崖壁。藏在那黑云中的庞大兽类只露出些许毛发和尾部,那一对足以刺穿黑云狂雷的峥嵘更是硕大无边。 男子就这样坐在沟壑边,双腿悬空,暂时放下手中的典籍,望着天边出神。在其身后是一片田野,此时此刻竟是开始震动,一头砂绿色蛟龙的巨大头颅逐渐从田边浮现,身上却是是淡金色的鳞片,峥嵘是火红,眉头瞪大,龙目炯炯有神,面目却是透露出些许慈祥,长须飘摇,口中吐出的白气将崖边男子的衣袍轻轻吹动。 这样壮观的场景只有在大型福地或是洞天之中方才能见到。 潜龙在渊,见龙在田。 这座福地名为彰龙福地,这一座福地的名字听说是仅存与世间唯一的那一只真龙亲自命名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陆地蛟龙栖息在此处,放眼望去,几乎遍地都是。 现在人界,除了三千神州和大荒以外,其实很难再在人间瞧见那些个蛟龙属,因为在千年之前那场与妖族的战斗还要之前,是那凡界与天外天的争斗。这场战争旷古烁今,战事程度亦或是规模直到现在还被记录在册并且广为流传,仿佛历历在目。 没得那一场自下而上的斗争,估计如今的凡界依然还处在天外天的完全掌控之中,那么你人界还想出一个阳神境修士,就连那阴神境说不定都是寥寥无几。 凡界众志成城,没有私欲,都是为了这天下而战,就连那大荒的妖族此刻都是与人界站在一条战线之上,大大小小的势力一同联手对抗那数不清的天外来客。 其中的主要战力之一,便是由真龙所率领的龙属灵兽。 那场战事极为惨烈,导致真龙一脉几乎死绝,仅仅保留下来了一位纯正血脉,而那些个龙属灵兽更是尸横遍野,巨大如山脉的身躯横倒在凡界的各大地域之上。 好在结果是凡界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些个帮助凡界出站的神仙们自行散道,这才形成了如今的一道禁制,使得太外天难以再窥探凡界之事,甚至无法私自下凡。 经此一役之后,唯一留下来的真龙血脉下落不明,而那些个龙属也都纷纷进入了战争之中留下来的洞天福地里,隐世不出。 在那头蛟龙的头顶还站着一位紫袍男子,男子名为顾少霆,是来自于掌管这彰龙福地宗门伏龙殿之中。 “陈笺,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紫袍男子笑着从蛟龙头顶一跃而下,来到了男子身后。 “顾师兄。”,背琴男子想要起身作揖,却被紫袍男子一只手按住肩膀,摇了摇头。 顾少霆看向那沟壑深处,眸子之中透着微光。 “看你时不时就会到此处来坐上一天,莫不是有什么心事?”,顾少霆笑问道。 背琴男子望向远方,缓缓点头。 “自从离开京城,跟随父亲来到此地已经有十数个年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出去看看,如今的世道到底成了什么样子。”,陈笺两只手轻握拳,放在膝盖之上。 “那些个邸报之中不是都写的明明白白。”,顾少霆笑着说道。 陈笺摇了摇头,“邸报之中如何写,终究也只是外人眼中所见之象,要想亲自体会,还得眼见为实才行。” 自从少年时被陈富以带入到这彰龙福地之中,知晓了山上风景之后,年纪尚小的陈笺自然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这里遍地都是那蛟龙之属,曾经还吓得少年好几个月不敢出门,只能与自己娘亲待在一起。 不过现在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自己也在自己父亲的引导之下,走上了练气士这条道路。 伏龙殿,与陆地蛟龙一脉关系极好,以至于两两相互依附,而这座伏龙殿也是学宫照顾最多的宗门之一了,光是算在儒家里头的书院,其中天下排名前五十的书院便有一座座落在彰龙福地之中,而陈笺自然而然也是进了书院进修读书,如今小有才气,在学宫那边也可算是一位贤士,腰挂荷叶牌。 这一座伏龙殿可不属于大同圣州的仙家宗门,如今是因为陈富以的原因,才被某人带来了大同圣州,所以在排名之上见不到伏龙殿的存在。陈富以作为伏龙殿的大东家,全宗门上下的开支流水,陈富以一人便包揽了三分之一,其身上的财力可想而知。况且这座彰龙福地的主人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宗门伏龙殿,反而是陈富以昔年从一场八方拍卖会上财力力压群雄硬生生从富甲钱州一座前三甲宗门手中抢下来的,然后转头送给了伏龙殿,彰龙福地便有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要想维持一座大型福地的运转,人人都说墨家出了个墨士,机关法术可以通天,那么商家便是有这么个陈富以,财力物力,一样通天达地。 在知道了自己父亲如何如何有钱之后,向来在私塾里蒙学的陈笺一直以为自家父亲就是个脑子稍显灵活的商贩,常年混迹于这大同圣州大江南北,未曾想,当下的情况竟是翻天倒海,自陈笺有记忆起,便是生活在那伏龙城之中,如今没想到自己都还不是圣州的本土人士了,家乡在那遥远的富甲钱州。 不过如今的陈笺可不会去想那些,自己没去过富甲钱州,对那里没有一点印象,只认这圣州才是自己的家乡,毕竟青梅竹马都在那里认识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能称得上家乡二字? “小时候离开京城,属我走得最早,没来及见过一些人就离开了,现如今圣州大变天,也不知道再见是何事,还有没有重逢之日。” 长相清秀的陈笺有些发愁了,轻叹了几声。 事到如今,最让其难以释怀的事情便是离开之日的木楼相聚,没能见到那位风风火火的白衣俊哥儿。 他时相遇知何处? 离别容易,重逢最难。 顾少霆便陪同陈笺一同坐于崖边,笑着说道:“大海洋萍,也有相逢之日。说不定当年的分开,是为了不久之后更好的重逢,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在此地修炼修学,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才行。”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紫袍男子想了想,以拳击掌。 “你我山巅自相逢!” 陈笺抬了抬头,看向身旁的紫袍男子,笑了笑,点了点头。 顾少霆又用肩膀撞了撞身边早已不是那个稍显羞涩稚嫩的少年了,反观从小就长得清秀的陈笺长相越发神清骨秀,况且如今还读了书,满腹书香气,使得其气态更佳。 “看你愁眉苦脸的,师兄不妨跟你说个好事,你可答应我不许跟别人提起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师兄可要挨骂挨罚的。”,顾少霆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陈笺拍了拍袖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上次经过主殿的时候,好像听长老们议论过,你爹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你之后,就放你自己出去游历去了。”,顾少霆轻声说道。 陈笺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消息属实吗?” 顾少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千真万确!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笺自然是相信,当下便是握了握拳。 “不知道这一次爹又从哪里买来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年塞给我奇奇怪怪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陈笺站起身来,扭了扭腰,腰间那挂着的两个袋子,看上去朴实无华,是那手工缝制的,但是里面却大有玄机。 “特别是这一张古琴,还要我天天背着,主要是还不允许我弹奏,这是最麻烦的。”,陈笺指了指背后用布条包裹严实的古琴,撇了撇嘴。 听到这话,顾少霆可笑不出来,先别说陈笺腰间那两个布袋之中的东西是如何的弥足珍贵,光是这把古琴,天底下你找不出能够与之媲美的双手数量的古琴,就算是那三千神州,依然不行。 “这你可别嫌弃,这把古琴,以后说不定就是你的本命灵宝,可要好好珍惜。”,顾少霆提醒道。 陈笺知道,父亲跟自己特意叮嘱过,腰间布袋之中的东西丢了就丢了,要是把这把古琴弄丢了,可是要被狠狠的挨揍,况且当时父亲神色十分认真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关于陈笺父亲陈富以,自从离开富甲钱州以后,就喜欢在各大州张罗寻找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灵宝,别人看不上的,在他眼里可能就是无比珍贵,几乎都能变废为宝,做多了再多买卖,让山上修士最为佩服这位商家大能的事情便是他传闻与那位世间唯一一只真龙做过一场交易。 你养伤所需要的药材、灵石,我陈富以包了,不过你得剥夺几缕龙气给我陈富以。 毕竟只是传闻,山上练气士们也不知是真是假,问了本人也只是一笑置之,没给个准信,直到陈富以大手一挥不惜一切代价买下这座彰龙福地之后,修士们才觉得当年的传闻或许是真的,负责这与龙属有关的彰龙福地,以他陈富以的实力如何能够开启。 顾少霆忽然间抬头,对着陈笺说道:“走吧,师祖要见你。” 陈笺点了点头。 紫袍男子带着陈笺一跃上了趴伏在二人身后那只蛟龙的头顶,后者一阵低吼,纵身钻入云层,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道道金色残影,迟迟未散。 第二百零四章 论剑会 东子崖伏禄书院的大考足足持续了三天,讲室一天,藏书楼两天,除了要应付由学院大先生们联合学宫出的考卷之外,还有一项便是跟随他们来到藏书楼内,由考官们随手从书架之上抽取一本书籍,翻开一页,一问一答。正是因为这样,在考卷上淘汰掉的人反而并不多,倒是这一环节止步于此的读书人们要多得多。 偌大的一座藏书楼,你何来知道大先生们会抽取哪一类的书籍,这不仅要考验考生们的知识储备,还可以直观的反映出你在这座藏书楼内看书是否认真,否则只是看过一眼便忘记,那可不算是真正研读的。 如果你能答对夫子出了的问题,那么就能随意额外选择一本带出,期限为一年。 当然,作为结考授礼,书院一般都会有赠品。 带着李沐春这一批年轻人的那位学院先生姓朱,这位姓朱的夫子之前是身在学宫,近些年才被调配到这东子崖来的,朱夫子来此伏禄书院已有五个年头,这几年学院安排给他的几乎都是这一类未曾读过几年书的年轻人,在此其中出类拔萃的也不少。因为这一次报考的人数比起往年要少,所以李沐春当下没有过多的机会与那些真正的天纵之才打过交道。 旭日浑圆,秋高气爽。 年轻人们早已坐于书院内的那座藏书楼中,安安静静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等待朱夫子的来临。管理藏书楼的那位老者此时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支短小的铜制烟斗,一口一口缓慢的抽着。 李沐春与陈逯坐在一起,前者闭目养神,后者则是看着窗外,二人与那周围连续不断的翻书声似乎格格不入。 陈逯转过头看了青衫一眼,问道:“就这么自信?” 李沐春睁开眼睛,笑道:“不自信。” “那你不看看,万一走了运,夫子恰好出的题目正是你方才翻过的,岂不美哉?”,陈逯说道。 “不必了。”,李沐春摇了摇头,“会答就是会答,不会就是不会,只能说大考之前看的书不够多,不够深而已。” 并不是说李沐春已经将这伏禄书院藏书楼内的所有书籍看了个遍,记了个准,只是当下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事情,其实也没多大用处,李沐春可不会觉得夫子出题,只会照本宣科,对所遇问题了解不深,就算看过了,一样过不了。 “厉害。”,陈逯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李沐春与其对视,问道:“上次大考,成绩如何?” 陈逯撅了噘嘴,摇头道:“不如何,不上不下。” “不上不下是多少名次,就看你这块牌子,名次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李沐春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陈逯伸手摸了摸腰间那块鲤鱼牌,就算只是一块学士牌,那也是相当于在学宫有个称号,十分难得。 “刚刚上线,当年报考的将近二百来号人,我排第五。”,陈逯缓缓说道。 “厉害。”,这次是李沐春竖起大拇指。 李沐春随后便将视线移至周围,看着那些还捧着书一页一页翻看着的考生们,心里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看看也好?李沐春随后看向一个矮桌前,少年莫骄坐在那里,跟他们一样,并未在读书,反而盯着窗外发呆。 李沐春拍了拍陈逯的胳膊,说道:“我去去就回。” 陈逯哦了一声,手指继续把玩自己那块鲤鱼牌。 青衫男子来到那方矮桌前坐下,与其对坐的少年似乎并未发现李沐春的到来,依然看着窗外出神。 “莫师兄不趁此机会看看书?看样子是胸有成竹了。”,李沐春笑着说道。 少年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一了一眼对坐的青衫男子,没有开口。 “第一次来?”,李沐春又问道。 莫骄点了点头。 “有把握没?”,李沐春笑道。 少年摇了摇头,开口道:“管我作甚,李道友莫非已经手拿把掐了?” 李沐春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只是觉得当下再看,没有必要了。” “一年之约,没有忘记吧?”,少年忽然说道。 李沐春握了握拳,“自然没有。” 莫骄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这位青衫男子一眼,说道:“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李道友再一次破境,看来一年之后,会是一场十分精彩的对局,我很期待。” 李沐春何尝不是看了出来,眼前的少年比起初见时候的,那一股剑意似乎又高涨了不少。 “到时候还请莫师兄下手轻点。”,李沐春笑道。 莫骄笑了笑,“李道友这是在像我求饶?” 李沐春嘴角抽了抽,这娃娃,说话怎么这么硬气? “不打扰你了。”,李沐春起身离去,莫骄一路看着青衫男子走回自己的位置,然后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回到自己的位置前,发现之前与之对坐的地方换了个人,正是之前在仙台山那一块石碑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郭明之。 “李道友。”,郭明之率先抱拳打了招呼。 李沐春也是笑着抱拳回礼。 “没想到李道友不单单是在剑道一事上造诣极好,想不到在读书方面,照样不落下,郭某深感佩服。”,郭明之笑着说道。 李沐春摆了摆手道:“在下哪有郭师兄想的那么夸张,没有的事,只是进了这学院时间也不短,个把月,想看看如今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郭师兄也是来大考的?” “不是。”,郭明之摇了摇头,“我是监考官。” 郭明之随即站起身,来到青衫男子身前,今日身上的服饰,确实与往日不同,白红相间的长袍,应该就是象征这这座伏禄书院监考官的身份。 “佩服佩服。”,李沐春抱拳道。 这时,又有几人走来,李沐春看去,是两位与郭明之穿着一致的女子。 “苏师姐。”,李沐春抱拳道。 苏景也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冷文与苏景的出现,使得这座藏书楼略显热闹起来,那些个男子修士们哪还有心思读书,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再怎么克制自己,那视线不知不觉就会往两位姿色绝美的女子那边看去了。 苏景缓缓走来,李沐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陈逯,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一本书来,在那埋头苦读呢,李沐春稍稍后仰,发现陈逯表情十分别扭,好似紧张的不像话,就连汗水都从额头上生出几滴。 李沐春便纳闷了,你这是见愁人还是心上人啊,不懂,真是不懂。 青衫男子重重一拍蓝袍男子的后背,使得后者吓得一个激灵。 原本站在苏景身后的冷文略微上前一步,视线以极快的速度在这位青衫男子身上打量了一番,便笑道:“李道友怎地就不与小女子打招呼了?” 李沐春看向冷文,笑着抱拳道:“冷师姐,抱歉抱歉。” 冷文却是笑着摇头道:“喊什么师姐,都给人家喊老了不少,今后直接喊我冷文就好。” 李沐春眨了眨眼,这样子出口,怕是有点难度。 一笑百媚生。 冷文这一笑,使得在座的一些个男子修士不由得私下里悄悄握拳,心里直呼爽快。 比起看上去冷若冰霜,实际上极为好说话的苏景,这位略显俏皮、言笑晏晏的冷文与人外人打交道是要多些,在这东子崖上也与人往来频繁。 “过几日,我们打算私下里举办一场论剑会,不知李小友肯否赏脸?”,冷文笑问道。 “论剑会?不用打打杀杀吧?”,李沐春苦笑道。 冷文掩嘴笑道:“李小友放心,所谓论剑会,就是剑修与剑修之间相互传授经验,相互解惑而已,不会动手切磋的。” 李沐春笑了笑,点头道:“那到时候便打扰一番了。” 这场论剑会,就是由那块石碑上前几位精英弟子自行邀约,除了在场的这些人外,像是周向、黎豪这等弟子也会前来。 “看来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呀。” 那位身穿白衣的朱夫子微笑着迎面走来,在场的弟子们纷纷作揖。 “事不宜迟,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 苏景众人点头,随后各自去往负责的区域监考此次大考最后的一道流程。 朱夫子说道:“在你们的承接牌上都会印有各自的序号,轮到谁自会感应。” 那些个来自别家山头的修士或是天地间的散修,东子崖都会发放一种暂时的承接牌,出了山门,这块暂时的承接牌便会自行消散而去。 朱夫子一挥袖,金光如同粉末一般洒下,很快身影便消失不见,这见原本朱夫子所站之处掀起片片金色涟漪,自成了一片小天地。 有人承接牌亮起,那便是第一位,那人也不慌不忙缓缓走进了那片涟漪之中。 陈逯等到苏景走远了,这才敢将头抬了起来,左顾右盼,问道:“走了没?” “窝囊。”,李沐春没好气的说道,“凭你这个熊样,啥时候能修成正果?” 陈逯挠了挠头,“你懂什么,我这还没准备好。” 李沐春便不再搭理他,与女子表明心意,还需要准备?又不是干活,需要准备工具材料,磨磨唧唧的,不像话。 陈逯用胳膊肘了肘一旁的青衫,说道:“你被说我,我看你哪天遇见了自己心仪的女子,说不定比我还墨迹!” 李沐春一笑置之。 开玩笑,我李沐春岂是那种墨迹之人? 但是说来也奇怪,每每谈论起此事,李沐春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一道倩影。 青衫男子晃了晃脑袋,当下不可多想,好好应付大考才是正事。 第二百零五章 大考落幕 陆陆续续有那赶考学生出入由朱夫子所划出的那道小天地之中,有的信心满满走进去,愁眉苦脸的走出来,有的则是恰恰相反。那些个运气好的,临时抱了佛脚,恰好夫子随手一拿的书籍,正是自己刚刚看过的,或是自己下功夫钻研过的,高兴得不得了。 陈逯排在李沐春之前,在他感应到那块承接牌亮了之后,起身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 “等我的好消息。”,陈逯笑着说道。 “加油。”,李沐春微笑道。 蓝袍男子便缓缓向藏书楼中央走去,穿过一片涟漪,身形消失不见。 不远处,冷文看了一眼陈逯,便对一旁的苏景说道:“我记得这位陈师兄,上次名次好像也不低来着。” 苏景笑了笑,“陈师兄向来读书刻苦,大考名次,便是平日里努力的回报。” 冷文眨了眨眼睛,问道:“苏师姐觉得陈师兄人怎么样?” 苏景笑问道:“突然问这个作甚?” 冷文笑得眯起弯弯眉眼,“东子崖上的师兄弟们都说这位陈师兄性子古怪,对其的评价也不一,我就是想问问看,陈师兄在师姐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嘛,没有别的意思。” 苏景于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平日里我与陈师兄交集也很少,不过不难看出,除了肯在学问上下功夫之外,性子开朗,与你一样,遇见谁都能聊上几句。” 冷文抿了抿嘴,似乎对苏景的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怎么了?我说的,不太对?”,苏景笑道。 冷文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她冷文问的可不是这方面,正如苏师姐所说,这位陈师兄遇见谁都会聊上几句,为何偏偏与苏师姐你之间的交谈少之又少,我的苏师姐啊,难道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师妹今天有点奇怪。”,苏景微笑着说道。 “哪有。”,冷文搓了搓手。 很快,蓝袍男子从那道涟漪中缓缓走出,朝着那位青衫男子点了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又指了指屋外,说道:“我在外头等你。” 李沐春笑了笑,也竖起大拇指点头回应,看样子,陈兄弟对于此次大考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随后,李沐春腰间挂着的那块承接牌亮了起来,其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走向那道涟漪。 “来了。”,苏景说道。 冷文看了一眼那位青衫男子,说道:“说起来,这位新来的李道友也挺奇怪的。” “因为他走完了那剑气长阶?”,苏景问道。 冷文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哪里奇怪?” 冷文看了一眼白衣女子,笑问道:“苏师姐貌似对这位李道友十分上心?” 苏景愣了愣,苦笑道:“没有的事,难道师妹你没有发觉,我们剑修在他身边,剑心就会时不时的受到影响,颤抖几分?” 冷文便回想起之前在仙台山上初见的场景,摇了摇头道:“好像未曾有过。” “那你有机会与他交流交流,就能深有体会。”,苏景笑道。 “之后的论剑会不就是个机会,到时候好好与这位李道友说说话。”,冷文视线偏移,扫视了一番全场,“话说回来,这山上修道美男子千千万万,我也见过不少,但是像李道友这般容貌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不免让人耳目一新。” “这倒是真的,好似比女人还要漂亮一些。”,苏景点头。 “师姐漂亮这一词用的真是绝佳。”,冷文忍不住掩嘴笑道。、 待到李沐春走入那道小天地之间,周身的场景骤然一变,环顾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李沐春朝前看去,就只见到那位身穿白衣仿佛与周遭融入一片的朱夫子坐在一张桌子前,等待自己前来。 朱夫子伸出一掌,微笑道:“沐春,请落座。” 青衫男子做了一揖,眼前这位朱夫子,似乎一只都是将微笑挂在嘴角,给人的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李沐春落座之后,朱夫子便问道:“沐春是京城人士?” 李沐春点了点头,“回夫子的话,学生确实是来自那座伏龙城。” “既痛逝者,行自念也,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要去想了,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当下只有节节登高,让九泉之下之人看得到你过得很好,那便是最好。”,朱夫子缓缓说道。 李沐春端坐在其前,缓缓的点了点头。 随后,朱夫子随手一拿,便有一份考卷出现在其手中,略微扫过一眼,其笑道:“沐春你很优秀,可以说在答卷方面,无人能够出其左右,无论是排版还是书面,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难能可贵,坚持下去。” “只可惜此番排名,你还是跌出了前五,但是稳在前十。” 李沐春听闻,并没有觉得如何可惜,反倒舒了口气,至少可以证明自己这几个月的忙活不是白忙活,是真的读进去了。一开始李沐春还在担心,自己一边练剑一般读书,一心二用,会不会到时候两边都得不到好的效果,直到今日大考成绩出来,这等疑虑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夫子,可以不可以问问,这第一名是谁?”,李沐春问道。 朱夫子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位居榜首便是那位陈逯,在之前的大考之中,其名次恰好第五,如今两年的光阴便能一冲直上,估计此次晋升学宫的名字里会有他了,这最后的考核之中,一问一答,他也做的很好。” 陈逯这个榜首,李沐春并没有如何惊讶,陈逯这小子,平时十分喜欢与其藏拙,说什么上一次大考全凭运气猜得到的第五,今次估计要在一二十名开外了。 李沐春当然不信他的狗屁话。 “言归正传,最后的考核,你可准备好?”,朱夫子笑问道。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双手轻放在膝盖上,神色自然。 朱夫子照样是随手一拿,李沐春看去,此书并不是那有关修道的书籍,反而是一本来自于那西牛贺州的佛经,这样子的佛经,在这推崇儒学为最的大同圣州可不多见,就连拿到此书的朱夫子都苦笑一声。 “看来沐春运气不是太好,这佛经在我们伏禄书院藏书楼并不是很多,零零散散十数本,沐春你还是近一甲子时间内,第一次抽中这佛经的考生。” 朱夫子想了想,又说道:“介于我们书院讲课对于佛道一学上少之又少,今次我可以为你破例一番,重新抽取一本,你看可行?” 青衫男子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一掌,“无妨,朱夫子就照着这本佛经出题便是了。” 少年时期,李沐春三教九流什么书没读过,原本李沐春就比较偏爱阅读,但是最为艰难的是,父亲让自己没读完一本,便要写出一篇观后文章,那段时光,可把李沐春折磨得头疼无比。 朱夫子看着眼前青衫男子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点头,随后轻轻挥手,那一本厚实的佛经自行翻页,随即在某一页处停下。 朱夫子目光只是简单一扫当页,便问道:“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在沐春自己看来,作何解释?” 听闻,李沐春略微低下头去,下意识的摩擦双手,陷入沉思,对坐的朱夫子合上佛经,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等待。 片刻之后,李沐春抬起头来,似乎早有腹稿,便是回答道:“夫子所问,在学生看来,无论是那山上修士或是山下百姓,都要做到一个心本清净,我心不染着,这样才能将这世间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在一切所见所闻中不生分别、不分执念。” 说完,青衫男子望向对坐的夫子,等候其评价。 “善。”,朱夫子笑了又笑,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沐春对于这句话的见解十分独到,正所谓形不正德不来,中不静心不治,以后希望沐春在自己的修道之路上也能秉承这般。” “不光是理解,要做到才最好。” “学生记住了。”,李沐春起身,又作了一揖。 “可以出去了。”,朱夫子挥了挥手,青衫男子便缓缓后退而去。 正当李沐春快要退出这道小天地之时,朱夫子忽然又问道:“沐春,你可有进那学宫的想法?” 面对突如起来的问题,李沐春思索片刻,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朱夫子也不再多问,点头道:“去吧。” 青衫男子便退出了这道小天地之间。 重新回到藏书楼内,李沐春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这时在场的弟子学生们目光似乎都聚在其身上。 青衫男子挑了挑眉,心中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 李沐春看去,不远处的苏景朝其挥了挥手,以心声问他,李沐春便也以心声回应。 “凑合吧,可以证明这几个月的学问是学进去了的。” “那就好,看样子此次排名出来,李道友的名次应该不会很低。” “苏师姐说笑了。” 此次考核结束,也就意味着此次大考彻底落幕,出了藏书楼,青衫男子伸了个懒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书院里戴上整整三天的时间。 李沐春看向陆续离开书院的学生,便见到陈逯在不远处朝其挥手。 “怎样?”,李沐春走到陈逯身边,后者问道。 李沐春瞥了一眼他,笑道:“比起第一,差距还是不小的。” 陈逯缩了缩脖子,眨眼道:“哪个是第一,你跟我说道说道?” 李沐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青衫男子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凭借嘴型就能让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李沐春大步离去,陈逯只好跟在其后头骂骂咧咧。 第二百零六章 丹枫落英 大考落幕,李沐春瞧着今儿个的天气甚好,决定将这东子崖里里内内都给走一遍。刚来东子崖的时候,其实李沐春就萌生了这个想法,怎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忙里忙外这么多些事,到了今日,总得是清闲了一会,更何况这还是青衫男子到过的第一个山上宗门,总不可能到时候下了山,别人问起东子崖到底都是个什么样,你在这里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连着都说不上来,可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其实李沐春很想去东子崖的那座祖师庙看一看,上供一些香火。 李沐春朝着身边那位蓝袍男子问道:“东子崖祖师庙在哪座山头你可知道?” 陈逯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出我所料的话,应该位于祖师爷那座山头上。” “你也不知道?”,李沐春疑惑道。 陈逯轻叹一声,“祖师庙哪有这么容易去的哦,像我们这些个寻常弟子,只有在宗门庆典的时候才能登上祖师爷那座山头,参拜祖师庙,逐一上供香火,平常时间里,祖师爷那座朝阳山可是设有禁制,是不允许过去的。” “况且,我来这东子崖的时日也只不过比你多那么个五六年而已,这宗门庆典一般都是二十年一次,距离下一次,还隔着远呢。” 陈逯一番解释,李沐春在这才知晓,他很快便想起宋成,能够被这东子崖老祖岳休看对眼收为亲传弟子,那么想必修道之地一定就在那朝阳山上无疑了。 李沐春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陈逯满脸疑惑,问道:“放心,你放什么心?” 李沐春摆了摆手,又问道:“那么除了宗门庆典,平日里有没有机会登上那座朝阳山?” 陈逯还真就认认真真思索了一番,双指捏着下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办法,除非你与山主说去,或是老祖亲自前来迎接你。” 李沐春哑然,前者还好说,后者几乎等于免谈。 “刚好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山主前辈,顺便说说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上朝阳山看看去。” 陈逯还是纳闷,你小子非要上那座朝阳山干什么? “你去朝阳山做什么?见道侣?” 李沐春一个巴掌拍了过去,可惜被陈逯那灵巧的身形躲闪而过。 “说什么屁话,见个熟人而已。”,李沐春说道。 陈逯正了正衣襟,突然想起某事。 “哦,我知道了,老祖当时新收了一位弟子,听闻好像还是关门弟子,与你是一起登山的,莫非你是要去见此人?”,陈逯问道。 李沐春笑了笑,“刚刚怎么没那么聪明?非要贫嘴?” 陈逯悻悻然,双手笼袖,说道:“那我劝你还是让那位好友过来见你好了,朝阳山可是东子崖祖山,哪有那么好上去的,你去问问东子崖大师兄姜白,看看他能随意进出祖山不?”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沐春,此事好像还真没问过那位姜大哥,等到下次练剑的时候,还真得好好问问去。 “好主意。”,李沐春点了点头。 陈逯又是郁闷了,问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呐?又是见山主又是问大师兄的。” 陈逯突然感到一阵后怕,连忙远离青衫男子数十步,询问道:“你莫非是那剑修大能转世来到东子崖的吧?” 于是这位蓝袍男子似乎真的在心中权衡一番,要不要行礼,要不要改口叫前辈。 李沐春都懒得搭理他,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走开了,结果陈逯还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仙台山那块种植仙药的田地旁,李沐春下意识的蹲在田坎边,看着那些个东子崖弟子们忙活来忙活去,陈逯当下暂时也无事可做,便也跟着青衫男子蹲在这边,隔着一点距离观看着人家如何松土,如何浇灌。 培养仙药灵药可不像山下农夫种田一般,工序还要繁琐一些。像是这仙台山上的土壤,都是仙土,包含灵气,整片土地的颜色是呈现出红紫色的,这等颜色的土地在山下可是见不着的。那些个松土的工具也不是寻常的锄头,都是经过炼化的法器,对于像仙台山这样的仙山,动则一土一木,都是要经过“询问”此山,而这些个弟子手上炼化过的工具,就相当于是与之交流的器具。灌溉仙药灵药的水源也绝非什么泉水,而是采取凝练之法,到处收集那开春时节植被上所渗出的第一滴露水,有农家修士而言,此等露水,自然之气最重,灵气最浓,乃灌溉仙药灵药最佳水种。 看了好一会,陈逯觉得有些无聊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青衫男子,后者反倒还是兴致勃勃,没有一点心烦的样子。 “这种田有什么好看的?”,陈逯问道。 李沐春微笑着说道:“这是在仙门山头,此等人间常见之时反而变得不常见了。眼观山下农家与这仙家种植,仔细看看,反而感到有些意味深长。” 陈逯努力回想,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拿山下农家是如何作业的了,其实他上东子崖的时日确实不算久,上了山,进了书院,除了做学问,便是修行修行再修行,可能都快忘了山下人间风景到底如何了,倒是李沐春如今这番话语,将其略微拉回一点现实。 就算是上山修了道,成了练气士,那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少了那颗“人心”,就算你大道登顶,也只不过是修了个无趣罢了。 陈逯顿时觉得李沐春说的十分有道理,且有嚼头。 “有机会,带我去你家那边转转。” 李沐春立即答应下来。 “可以啊,管吃管住,带你看尽江湖万千峰。” 陈逯双手笼袖,嘻嘻的笑了笑。 两人在这一蹲,便就过了个把时辰,这之前经过此地的弟子手头上的事情都办完了,回来之后,结果还看到两人蹲在田坎边,眼神不由得怪异了起来。 “我想去别处转转,你跟我来不?”,李沐春问道,不过又觉得不妥,人家可是比自己早了这么几年上山,理应是自己跟着陈逯走才对。 “东子崖说不大也不大,说不小也不小,你想去哪?”,陈逯起身问道。 李沐春便疑惑道:“你入了山门这些年,就一直待在书院里哪里也没去过?” 陈逯双手环抱,“怎么可能?你随便抓一个门生问问,谁不知道我陈逯的名号?” 结果李沐春还真就问了那位在田间作业的弟子,与其寒暄了几句,问了一些个与种植仙药灵药相关的事情,最后便是向其打听了一个人名,那位弟子确实尴尬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田坎上,一位蓝袍男子脸色憋得通红。 李沐春回到先前的位置上,拍了拍陈逯的胳膊,笑道:“大名鼎鼎的陈师兄,不如由你来带着逛逛这东子崖?” “滚!”,陈逯大喊道。 兜兜转转,两人皆是御风而起,朝着登上东子崖那条云梯反方向御风而去,途径个个大大小小的山头,有的漫山遍野是竹林,有的花花满枝红似霞,全然不符合时节,有的则是萧萧瑟瑟、枯叶铺地,途径此山时还能明显感受到不同与仙台山上的温度。 “不是说东子崖门下的山头不多吗?今儿一见,感觉也不少啊。”,李沐春问道。 陈逯便解释道:“东子崖山头不多,那已经是好久之前对外的说法了,这些年山主又从大申手底下买下了数座山头,早就将东子崖的范围扩大了不知道多少了。” 李沐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来到一座满山落满红枫的山头,李沐春朝前方看去,那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已经是一片禁制。 “看看去。” 当下就带着陈逯在这座红枫山头落下,山头并无什么特殊的禁制,只需要用那块宗门承接牌方能入内。 两人以落地,便是见到满上遍野的红枫树,其次则是一扇巨大的红色拱门,拱门上挂着一块金边牌匾。 李沐春抬头看去,“英枫谷。” 名字取得奇怪,虽是山头,却以谷地命名,实在少见。 两人继续向前走,满地的红枫叶踩在脚下呲呲作响。 英枫谷中的风出奇的暖人,吹得人脸色发红。 李沐春与陈逯来到一片空地上,后者环顾四周之后,看了看前方,说道:“我们似乎不能再往前走了。” 李沐春看了其一眼,然后视线移至前方,那里竟然站着一位青衫与蓝袍男子。 “镜像?”,李沐春试探性的挥了挥手,果不其然,对面的那位青衫男子也是照着样子挥了挥手。 “看来此山的禁制不在外,而在内。”,陈逯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好,万一此地为山门某处禁地,触犯了门规可就不好了。” 李沐春点头道:“有理。” 正在二人准备离去之时,一阵强风吹来,卷起地上数不清的红枫树叶,最终在两人前方不远处形成两道龙卷,李沐春再次回望过去,不知何时,原本镜像的地方出现了两座庙宇,里面香火旺盛,四季不断。 下一刻,在那两座庙宇之前出现的龙卷变作两道人影,似乎是从那两座庙宇之中各自走了出来。左侧庙宇中的男子面相略微年长,身穿金色山文甲,腰间佩刀,目光炯炯,而右侧庙宇中的男子略显年轻,身披银色明光甲,背有剑匣,英气十足。 两位男子一现身,便是盯着身前的李沐春与陈逯,大声询问。 “此地乃东子崖禁地!你们身为何人?!胆敢私闯?!” 第二百零七章 英灵 面对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李沐春二人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待到看清楚来者面容之时,陈逯一拍额头,心里想着坏事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身披金色山文甲的男子名为秦开,而身穿银色光明甲的另外一名男子叫做杨承,二人是这座“英枫谷”的守山人。 “门中弟子不知此地乃为东子崖禁地?!寻常弟子岂能随意踏入?!” 秦开瞪眼,再次大声告诫。 李沐春与陈逯见状,不约而同地向前踏出一步,作揖以礼,深深一拜。 “晚辈李沐春,初来乍到宗门,本想借修炼之余游览东子崖全景,未曾想竟然误闯宗门禁地,实在是对不住,还请二位前辈原谅我们二人逾越之举。” 秦开冷哼一声,本想再次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杨承拦下,随后后者朝着陈逯说道:“谅他李沐春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可以理解,但是你陈逯久在宗门,为何连你也不懂?” 说到底,杨承说话比起一开始的秦开,那还是要柔和不少。 陈逯想了想,自己在宗门这些年确实是未曾见过眼前二位前辈,也不知道二人是如何认识自己的,现在只能略微抬头,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前辈,陈逯虽然早早上了山头,但是常年待在仙台山一带未曾远走,就是此次我这李兄弟说是大考完毕想要在这山头走走散散心,后辈这才陪着走了这么远的。在此之前,后辈甚至都不知道有英枫谷这个地方,还请两位前辈看在我们二人初犯,通融通融。” 陈逯说完,一旁的秦开又发话了,“嗯?!连英枫谷都不认得,亏你还说自己上山多年?!” 蓝袍男子哑然,无话可说,自己确实是在这东子崖上走动少之又少,自然不认识什么英枫谷。 “按照规矩,你两人跟我去见一趟山主,由其发落!” 说罢,秦开大手一张,就要朝着二人抓去,一旁的杨承一个横步挡在二人身前,用手拍了拍秦开的肩膀,随后转身朝着李沐春二人说道:“谅你二人初犯,原谅你们此次,下不为例。” “速速离开。” 李沐春二人如获大赦,道了声谢,连忙转身离去。 “慢着!” 从那枫树林间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就连秦开与杨承都是不忍对视一眼。 李沐春与陈逯也互相看了一眼,只好停下离去的脚步。 枫树飒飒,红枫成路。 一位老者缓缓从那林中走出,面带浅笑。 秦开与杨承见状,想要抱拳行礼,却被一道心声制止住,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李沐春也收回目光,这一切,他当然看在眼中。 老人来到两人身前,先是打量了二人一番,期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弄得二人一头雾水。眼前的老人跟那市井年长者并无什么区别,但是给李沐春二人印象最深的,便是老人拥有一对极为细长的白眉。 “老夫名为孔晟。”,老人自报姓名。 “见过孔老前辈。”,李沐春二人行礼道。 老人点了点头,先是指着陈逯说道:“你可以走了。”,随后又指向一旁的青衫男子,“你留下。” 李沐春看向一旁的陈逯,后者也是向其投来询问的目光。 “你先走吧,我自己认得路。” 见陈逯好一会都不曾挪步,李沐春笑了笑,说道:“怕什么,这还在东子崖上,你怕我出事不成?” 陈逯听罢,这才点了点头,朝着青衫男子前头的几人说道:“我这小友在这东子崖上人生地不熟的,几位前辈可不要欺负人家。” 一旁的秦开与杨承二人面无表情,那位白眉老人则是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放心放心。” 陈逯这才放心御风离去。 蓝袍男子刚走,白眉老人便是转身一挥手,原先设置在前方的禁制好似一块帷幕,朝着两边拉开,这才露出了这英枫谷的真面目。 李沐春的第一感觉,如同入秋。 小岭听风韵,秋至玉露沉。 红枫满地,踩在上头如同踩雪,咯吱咯吱作响。 李沐春没走出几步,再回头看去,又如同刚刚登上这座英枫谷时,所见到的镜花水月。 对面的青衫男子也是回过头看向自己,这种自己与自己对视又近在咫尺的感觉,李沐春觉得还真是奇妙,这可比那对着铜镜要真实得多。 白眉老人出声提醒道:“一定要跟紧了,这英枫谷可玄妙得很,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掉入某个地方,到时候老夫也就无能为力了。” 李沐春一听,咽了口唾沫,立即快步跟上。 走在这红枫林中,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就连周边景象仿佛也都红润了几分,片片绯红躺在石板路上一层层延展而去。林子里出奇的安静,毫无杂声,只有徐徐暖风吹拂。 “叫什么名字?”,名为孔晟的老人问道。 “李沐春。”,青衫男子回答道。 孔晟轻捻胡须,点了点头,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何处生春早,岭谷枫眼中,来得好,来得好啊!” 这种解释,李沐春自然听得懂,只是觉得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不知走了多久,原本一望无尽枫树林的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大平地,场地中央仅仅石桌一张,桌上酒水瓜果,两张木凳如同恰恰算好今日有两人落座一般。 孔晟伸出一掌,示意青衫男子落座,后者却是抱拳让老人率先落座。 “不用客气,这里不是外头,礼节什么的,都是莫须有的。里头都是些直性子的人,有些人礼节多了,反而让我们觉得墨迹。” 老人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先行落座。 “这样很不剑修。” 老人笑了笑。 李沐春倒是有些不自在。 “老前辈方才说的是,我们?”,青衫男子问道。 孔晟不知何时已经端起一碗酒水,一边喝着一边朝其点头。 “你看不见?” 李沐春摇了摇头,心里开始发祛。 老人见状哈哈大笑,“没想到这样一个大男人害怕这些东西,哎哟,头一回见。” 青衫男子赧颜,挠了挠脸,深呼吸一口气。 老人放下酒碗,“不喝?” 李沐春盯着桌前那一碗明晃晃的酒水,摇了摇头。 老人随即一挥袖,二人身前的石桌以及酒水瓜果瞬间消失而去,于是眼下这片空地,就只有二人和满地的红枫叶了。 孔晟开始围着青衫男子打转,瞧上瞧下的,半天就是不说一句话。 “老前辈?”,李沐春疑惑不解。 谁知老人竟然开始自顾自的说一些李沐春压根就听不懂的话语,叽里咕噜地,好似在念某些咒语。 “很像,但是又太不一样。” 青衫男子一头雾水。 孔晟这时候开口问道:“后生可认得李相卿?” 李沐春心里一想,果然。 “认得。”,青衫男子如实回答。 “都晓得些什么?”,老人再次问道。 李沐春也不是什么傻子,此刻也不想装傻,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凡是有关那个男人名字的事情,都大得很,能吓死个人。 “一知半解,知道不全。” 话音刚落,只见孔晟五指一抓,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流吹响眼前的青衫男子,使其猝不及防,一个站不稳差点就要倒飞出去,李沐春只好释放灵力,强行稳住自己的身形。 孔晟一个皱眉道:“还不出来?” 白眉老人双指并拢,只是轻描淡写地从胸前那么一划过,在其对面的青衫男子只觉得心头一颤。 那是一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气,即使不是剑修的练气士随手握住一把剑都能斩出来的那种不带有任何剑意的剑气。 可是老人手中并未握剑,也不曾见其有佩剑。 迎面而来的是剑气,还有即将濒死的凉意。 李沐春当下觉得,如果自己被这道剑气击中,必死无疑,魂飞魄散。 忽而狂风大作,自青衫男子眉心白光一闪,只能见到一条白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将李沐春眼前的那道剑气劈散得四分五裂,可以说是直接在空中炸开,直奔孔晟而去。白眉老人只是略微侧过身子,那一道白光便是冲入其身后的红枫林中不见踪影。 李沐春紧皱眉头,还没有缓过神来。 “那就是你了。” “既然有这么大个人物给起了个头,那我孔晟没有理由不跟上。” “小子,抬起头,你以后可是一名剑修,仅仅只是面对一道剑气,就展现得如此无力?你这命魂境是买来的?” 李沐春抹了一把汗水,真是千言万语无话可说。 “可曾去过道州?”,孔晟问道。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去过一段时间。” “见过道祖?” 这次李沐春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给你!” 又是毫无预兆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处,青衫男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手中那白光闪闪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到自己的体内。 “这可是天大的保命符,只不过有些零碎而已,你可要知道,天下之人想要这几道剑气可是能不择手段。” “可以说这既是你的保命符,也是给你的一本无形剑谱,自己没事就好好琢磨琢磨。” “毕竟这可是从李相卿那毛小子本命飞剑上剥离出来的剑气啊。” 说到这里,就连老人都觉得有些可惜,不由得摇了摇头。 李沐春终于是缓了过来,有些许怒意,发问道:“老前辈,是不是得好好给后辈解释解释?” 这一路都太过莫名其妙了。 孔晟一个后跳,瞬间远去,再距离青衫男子不远处的地方落脚,随后在其身旁一个接着一个的身形缓缓浮现,足足不下百人。 “大同圣州东子崖英枫谷,乃是我辈剑修英灵所处之地,所到之人,无一不是这光阴长河剑修一辈中的佼佼者。” “小子,接下来的谈话,你可要好好听着了,这既是你的机缘,也算是我们的请求。” 李沐春双眼瞪大,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上百名剑修阴神的出现,使得原本宁静无比的英枫谷,变得是如此的杀意浓浓,好似能流淌成江河。 第二百零八章 百家剑 面对这种场面,李沐春倒也只是吃惊了一会,便立即平复下心情,毕竟当年刚刚从鬼域出来的时候,在那山谷之中,可是见过人神对峙的场面,那会的气氛可真是剑拔弩张,双方要是真打起来,莫说是大同圣州了,人界这九州之地,包括那三千神州说不准都要山河陆沉。 李沐春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身前那上百位剑修,神情复杂。 只见那些个面孔,能够看清楚的倒是没有几位,且都围绕在孔晟周身,算上他自己,一共也才六位而已,其余的皆是面容破碎,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孔晟似乎是猜到了那位青衫男子心中所想,便主动解释道:“原本在此的剑修,阴神境与阳神境加起来不过百余人,而在经历这漫长的光阴流水,多数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好在这英枫谷比较特殊,所以才使得他们不至于消失而去。” “其实如今真正能与你对话的,包括我在内,也就是这些人了。” 李沐春点了点头。 “所以前辈此举是何意?”,李沐春问道。 “他们都想见见你,想要看看听闻能够顶替那个男人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德性。”,孔晟揪须而笑。 “那倒是要让前辈们失望了。”,青衫男子尴尬地笑了几声。 孔晟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确实啊,第一眼见到你,真没什么好感,甚至在带你进来的路上老夫都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踢出去。” 李沐春挠了挠头,无言以对。 从那孔晟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走出来一位身着绣袍,长发飘飘的男子,人如美玉。 只见绣袍男子打量了青衫男子一番,言语中略带戏谑。 “我说孔老,我们等了这么些年,结果你就带进来这么个家伙?这英枫谷可不是那路边的茅厕,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绣袍男子再次瞥了青衫男子一眼,“相貌不错,不过也就是个花瓶罢了,中看不中用,这天魂境脆得与纸何异?一碰就碎。” 面对绣袍男子的言语,李沐春并未反驳什么,甚至觉得他说的很对,自己当下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瓶”,这个修来的天魂境,就连李沐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况且连剑修都不是,我看,孔老您真是有些老糊涂了。” 猛然间,绣袍男子眯起眼睛,长发无风自动,看向另一边身着青色道袍,头顶道冠,却身形高大的背剑男子。 李沐春看不到,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 在那二人之间,有一股无形的剑意碰撞,十分激烈。 身形高大的道袍男子言语平淡,说道:“白通,对孔老放尊重些,你有些太过放肆了。” 谁知被唤作白通的俊美男子不仅不听,还阴阳怪气道:“哼,怎么?道州的习气还带到这边来了?耳予,这里不是你的九守道州,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耳予偏过头与白通对视,后者此时嘴一咧,一身剑意愈发高涨。 “打一架?”,耳予说道。 “求之不得。”,白通回应道。 站在最前头的孔晟始终笑得慈祥,此时此刻也只是双手背在身后,看样子并不打算言语劝说。 李沐春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二人,又看了看那位白眉老人。 “放心放心。”,孔晟摆手道,“你别看他们二人现在气势十足,其实在这里的我们,都跟现在的你差不了多少了,中空外直,也就只能剑意外放,吓吓人而已,要不然那天外天早就对这英枫谷动手了。” 虽然孔晟话是这么说,但是李沐春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这架势,怎么看不像是吓人的吧? 不过孔晟话音一落,那原本蓄势待发的二人立即收敛一身剑意,又像两位无事人一样。 面对此景,又有一男子哈哈大笑走了出来。 “李小友别慌,这二人这几百年来都是这样了,也就刚进来的时候能够动动手,现在一旦动起手来,就要跟身后那些个兄弟一样了,好不容易撑到现在,他们可舍不得。” 这位缎子衣袍的男子,头上顶着个官帽,李沐春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大同圣州一古国一品大官的象征,只不过时间太久远,典籍上的记载也很少。 男子此话一出,白通像是被人掀了老底,转过矛头,嘴角抽了抽道:“柳明阳,几百年没出剑了,我看你也是手痒了。” “嘿嘿,我可不与你扯皮,现在我们每说一句话,都会损失灵气,你白通灵力多,多说几句无妨,我可比不得你,还要留着与这位李小友好好说道说道。”,柳明阳晃了晃脑袋。 白通紧揪衣袍,咬牙切齿,要不是柳明阳提醒,自己还真忘了这事,只能心里暗骂,要不是如今身陷这种境地,何故委屈至此,想当年,谁要是这么跟他说话,他白通不杀得他连逃数州,他白通就跟他一个姓。 “不管你们说什么!反正我白通是绝对不会把剑术交给他的!死都不会!” 说完,绣袍男子双手环抱,气呼呼地走开了。 这一句话倒是点通了李沐春,算是知道了白眉老人此行带他前来的目的。 “前辈们既都是这人界山巅人物,又还是剑修,看不上后辈很正常,后辈也不奢求能够从前辈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如今只是见过,便已是三生有幸了。” 青衫男子抱拳,眼前的这些人物,有多少人想见,却无论如何见不着。 “说得好!” 柳明阳双手拍掌,“孔老,我倒是对这位李小友颇有兴趣,不如就由我先。。。” 还未等其话说完,身形高大的道人耳予是直接跨出一步,低头看向那一名青衫男子,说道:“道祖目光所及之处,我等远远不及也。既是道祖给予信任之人,我等自当无怨言。”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剑修没有杀气,并非是一件坏事。” 被挡在身前的柳明阳双手环抱,偏了偏头,说道:“我说耳道长,先前看你默不作声,怎的我这一来你就要来了,总得有个顺序。” 耳予并未回头,说道:“你们还需要谈,我不需要,很快就好。” 众人自顾自说着,李沐春倒是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 耳予说罢,身后长剑出鞘,然后手指掐诀,只见那把透体碧绿的长剑之上无数的符文浮现,直奔青衫男子眉心,吓得后者身形迅速倒退,只是那飞剑速度委实太快,使得李沐春压根就躲不过去。 只听见嗡的一声,那把通体碧绿的飞剑竟是被人用双指夹下,再也动弹不得。 柳明阳看向白眉老人,疑惑不解。 “别急,我倒是想听听李小友自己的意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晟说道。 柳明阳当下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便是收回飞剑,以道家礼仪作揖以表歉意,李沐春当即一个侧身,站在了一边,随后作揖回礼道:“前辈行此大礼,后生承担不起,莫要如此。” 孔晟点了点头,伸出一掌,说道:“说说看吧,你自己的想法。” 李沐春在明白事端之后,心中其实早有腹稿,看了看白眉老人身后的数人。 “前辈们的意思,后辈也知晓一二,无论是想要把这一身剑术交予后生之人,还是不愿之人,后生还是希望诸位前辈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前辈的剑术,那都是举世无双,得一便可一飞冲天、鱼跃龙门,想必前辈们也不想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蒙尘,后生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担此大任。” 孔晟此时笑道:“他们没得选,如果不通过你,他们这一身剑术,可就要后继无人了。” 白眉老人说完,无一人言语,似乎都在静待这位青衫男子的下文。 李沐春揉搓脸颊,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后生的意思是,如果诸位前辈信得过我,那便将一身剑术暂且交由后生,待到之后寻找到可以承接剑术之人,后生一定不会中饱私囊,必定倾囊相授,在此期间,绝不会借由前辈剑术行利己之事。” “你如何能做此保证?”,柳明阳开口问道。 “前辈如若不信,可在传授剑术之时设下禁制,后生一旦使用,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再世为人。”,李沐春斩钉截铁地说道。 柳明阳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 “有此觉悟甚好,那么,你们作何打算?”,孔晟询问众人。 耳予率先的点头,“既然李道友如此说,那我们也不强求,我同意。” “我也同意。”,柳明阳举起一只手,在其身边也陆续有人点头。 白通原本侧过身看向一边,但在看到这么多人同意之后,不由得慌了起来。 “喂!你们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不按照说好的来?!不是说一定要让这小子先闯个几关,扛过来再商量吗?!” 耳予看了其一眼,懒得废话。 柳明阳则憋笑。 “既然意见统一,那便可以开始了,耳予,你先来。”,孔晟指了指高大道人说道。 耳予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一只手搭在青衫男子肩上,随后二人便消失不见。 “稍作等待。”,孔晟说道。 众人先行散开,有的原地打坐闭目养神,而柳明阳则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书籍,开始翻看。 白通环顾众人,气呼呼的原地一屁股坐下。 孔晟一挥手,那张原本消失的石桌再次出现,老人端碗饮酒,好不滋味。 第二百零九章 川流不息 耳予就那么随便持剑一斩,便带着李沐春来到了一处小天地之中,周边景象一片空白,空无一物。 李沐春看了看四周,跺了跺脚,脚下的白芒立即泛起一片涟漪。 耳予说道:“原本贫道是打算营造出一片九守道州的场景,怎奈何如今仅仅只是开辟出一片天地就已经是极限了,招待不周,还请李道友莫要嫌弃。” 李沐春抱拳道:“怎会怎会,我看,这里就很好了。” 耳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二人便是席地盘腿而坐。 “分给我们每人的时辰不多,所以言简意赅,贫道最好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正了正身子,眼下无论是与哪一位谈话,都不应懈怠,正襟危坐。 耳予想了想,便还是决定开口问道:“李道友可曾见过道祖?” 这位身材高大的道人问出了与之前白眉老人一样的问题,李沐春也是点头,自己确实跟道祖有些交情。 道人笑了笑,“不瞒道友你说,自从贫道第一眼见到道友的时候便发觉了,道运不浅,与我道家颇有缘分,既然见过了道祖,而他老人家眼光手段都比贫道高出不少,这样都没能将你收入门下吗?” 青衫男子搓了搓手掌,苦笑道:“道祖他老人家确实与我说过此事,但是后辈暂时还没有入教的想法,更况且,后辈当下也没有时间好好静下来钻研学问。当然后辈对于三教特别敬佩,只是真的不合适而已。” 面对李沐春的解释,耳予也表示认同,毕竟他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道教修行,所说比起那佛教要更加随性一些,也不必向儒家那般读那四书五经,沉迷文海。但是唯一一点,这还是当年道祖制定下来的规矩,入道之人,五年不出道观,十年不离道州。 他李沐春可等不了这些年头,在他身上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也是,不过待到道友忙完了,也可以去道州坐坐,必定有所感悟。” 随后,耳予开口,当下的氛围便又显得那么沉重了几分。 “李道友可想知道,我本为一道州本土剑修,却为何会在死后寄宿在这大同圣州剑修宗门之中?” 李沐春摇了摇头,之前在心里头琢磨过,不过也没怎么多想。 “我只听说过当年圣州有一大劫,莫非是前辈出手跨州援助,所以才。。。” 李沐春不敢多问了,便静待道人回复。 耳予摇头道:“圣州能人超群,还轮不到贫道跨州援助。” “贫道是被道祖斩杀,然后魂魄寄宿于此地的。” 此话一出,李沐春当即一惊,不可置信。 “当年一心沉迷于剑道,丢了初心,忘了本分,修道修道,结果修成了旁门左道,导致走火入魔。在入那阴神境时被留存在心境之中的心魔占据身体,导致之后在道州犯下了滔天大罪,最后是由道祖亲自出手清理门户的。” “原本只有将贫道肉身连同元神以及阴神全部打杀干净才能防止心魔再次作祟,可未曾想还是小看了道祖的实力,纵使那样依然让贫道恢复神智,留下一口气,送往了这东子崖之中。” “当年颇为不解,现在想想,道祖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在运筹帷幄了。” 耳予说完,看向对坐的青衫男子。 “李沐春,你一颗剑心通透澄清,如同一块淤泥包裹之美玉,当下正在经历成长的冲刷,已经初显一角,即便是如此,也能让人看出你那没有尽头的修道之路。” 道人缓缓起身,握拳之手五指张开,背后长剑落于其手中,道人轻抚剑身,只听见嗡的一声,狂风顿起,席卷四周,青衫男子依然盘坐,双拳搁置在膝,纹丝不动,只是微微抬头。 在道人身后,异象频发,一位怒目圆睁之金甲神人,手持巨剑,庄严肃穆,另一位红袍秀甲,笑意浓浓,只是手中双剑,令人不寒而栗,更有那裙带翩翩的仙女手持长剑飞舞盘旋,也有风卷残云,惊涛拍岸之景象,触目惊心。 “贫道修道一身,在堕落之前悟出的剑意,也可称为是剑术,名曰“无相”。” “无相便能化百相,摆脱世俗之有相,认得所得之真如实相。” “持剑之人,心中所想,剑意之高,剑术之长,皆能化形。” 表面上看似坐如老僧入定一般的青衫男子,此时心湖之中已经泛起了阵阵波涛,眼前道人施展剑术“无相”,实在是太过震撼。 “前辈?” 青衫男子发现,此时道人的身形竟然开始消散。 耳予长剑归鞘,身后异象瞬间消失不见,其来到青衫男子身前,自眉心一点然后双指缓缓贴向青衫男子的眉心。 李沐春当下只觉得体内一热,顿时身体金光四溢,整个人衣袍好似被狂风吹拂,飒飒作响。 “李沐春,我不会像你所说,在剑术之上施展什么秘法,我倒是希望这剑术能够为你所用。” “纵使你剑术再强,境界再高,剑意再长,也不要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何踏出这一步。” “贫道已为前车之鉴,莫要重蹈覆辙。” 说罢,道人展颜一笑,幸好最终的结局是好的,这百年来对于他来说,是赎罪,也是自我救赎。 道人身形最终与青衫男子体内那道金光一同消失殆尽。 李沐春睁开眼睛,这片由道人营造出的小天地,也开始分崩离析。 青衫男子起身,朝着天边打了个道门稽首,作揖到底。 剩下的众人见到李沐春从小天地之中出来,却未曾见到道人的身形便知道,他耳予算是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柳明阳此时一个快步走上前去,朝着众人挥了挥手道:“这下真到我了。” 谁知又有一人早已落在了青衫男子的身前,此人身披黑色斗篷,一头火红的长发。 男人伸出手,李沐春迟疑了一会,还是与其相握。 “钟庆!” “钟前辈。”,李沐春抱拳。 “钟大哥?!”,柳明阳有些急了。 钟庆回过头笑了笑,说道:“柳老弟你等一等,我比你来得早,时日不多,就两三句交代一下就走。”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柳明阳还能怎么办,只能再乖乖等会了。 钟庆手掌搁放在青衫男子的肩膀上,捏了捏,使得青衫男子有些吃疼,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错,身子骨挺硬朗,倒也不是某人口中的花瓶。” 李沐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眼前这个男人,气力还真是大。 “废话不多说,我这剑术名为“辟易”,好学好悟,就是与人对敌可能差了点。” “但是。” “我这剑法,专杀鬼怪,杀尽天下丑恶之鬼怪,护一方平安,如果道友你施展此剑法与鬼怪厮杀,那在它们眼中,你便是上天降下的魔主。” 还未等钟庆说完,李沐春的就发觉此人不知在何时已经在自己右臂之上画上了一道符箓。说到符箓,李沐春在之前赖以对敌的方式便就是符箓之术,可是眼下钟庆所画之符箓,李沐春从来没有见过。 青衫男子还想说几句,眼前的红发男子却朝其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消散而去。 李沐春看着男人之前站立的方向,怔怔无言。 柳明阳抓住机会就要一跃而上,却被孔晟按住肩头,动弹不得。 “孔老,你这又是作甚?”,这位儒士仿佛十分委屈。 白眉老人笑道:“你话铁定有些多,你让别人先来,他们可比不得你,眼下就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了。” 在钟庆消散之后,陆续又有人走了上去,有的甚至连话都没说,交代完剑术便消失不见了。 “我这剑术,传女不传男,你以后一定要替我找一个能够接替我这剑术的姑娘。” “如果是小李你的道侣,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剑修之中不缺乏女子,此时与李沐春对话之人便是百年前在大荒战死的一位女子剑修。 “后生一定谨记红姨所托。” 女子笑了笑,一只手轻抚在男子头顶,随后便消散而去。 李沐春鼻子一酸,心中五味杂陈,因为这位红姨,与自己的娘亲有些相像。 睹人思人呐。 看着一位位当年立于山巅的剑修消失在自己身前,李沐春心中更多的是那感慨和惋惜。 最后,便只剩下白眉老人、柳明阳以及那位白通了。 孔晟瞥了一眼依然背对着几人的白通,轻轻咳嗽了几声,只见那位长发男子一个激灵,缓缓扭头,看了一眼老人,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青衫男子,只得狠狠地一跺脚,然后踏着大步,每一步都十分用力来到李沐春身前,双指在其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又愤愤离去。可能是中途忘了什么,又转过身盯着青衫男子说道:“记住!小爷这剑术不与人对敌,不伤同胞!只能杀妖!” “我白通不需要什么传人,你,就你,你若是能向我保证,从今往后,如若有机会去那大荒,替我白通杀上一百只,不!一千只妖族,我白通便认同你!” “能不能做到?!” 白通伸出一拳。 李沐春伸出四个指头朝天,笑道:“我李沐春在此起誓,如果今后未能杀够一千只妖族,我李沐春便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随后青衫男子与长发男子重重碰拳。 白通盯着眼前的青衫男子,久久无言,直到自己身形开始消散,才露出一抹笑容。 “之前,就当我白通瞎眼了。” “恭送前辈。”,李沐春抱拳道。 “我可不是什么前辈。”,白通说道,“我战死的时候,应该与你年纪相仿。” 李沐春震惊,三十岁不到的阴神境剑修? “正因为有此执念,心无旁骛,他白通才会到达如此境界。” 老子这辈子修行练剑就是为了杀妖,其他老子都不管。 李沐春骇然,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如此心无旁骛,是不是早就已经心境清明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一物不成,两物皆失 “这下总归是到我了。”,柳明阳上前一步。 “不要太过为难别人。”,孔晟出声提醒道。 柳明阳想了想,十指相扣,拇指不断交替。 “孔前辈,就真的只是聊几句,如果您老不放心,大可在外面看着。”,柳明阳笑着说道。 白眉老人笑了笑,“老夫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你那方天地,我看不进去。” “孔老说笑了,如有变故,大可一剑劈开。” 说罢,这位儒士挥了挥袖子,与那位青衫男子的身形一同消失不见。 李沐春眼前景象忽而一变,此次不比得与耳予那一次,眼下竟是出现在一间书房之内。房间里陈列古色古香,就好像真的从那英枫谷一转眼来到了一间文人雅士的书房之中。 柳明阳伸出一掌示意男子落座于一张书桌前,桌面上不缺那文房四宝。 儒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清香,在桌上的香炉之中点燃,顿时一阵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看得出来前辈在这英枫谷之中,仅仅只是一人之下了。”,李沐春落座打趣道。 柳明阳微笑着询问道:“品茗还是饮酒?按你喜好,我这书房没那么多规矩。” “茶水就好。”,青衫男子点头道。 随后柳明阳单手一抹,一套精致的茶具便出现在书桌前,儒士的沏茶手法极其玄妙,在李沐春看来,就好像某位丹师炼丹一样。 很快一杯香茗冒着热气端送在了李沐春的桌前,一眼看去,纵使不识货之人也能看得出来,不光是略泛金黄的茶水还是茶杯,皆是不俗之物。 柳明阳见青衫男子盯着那茶杯看了许久,便说道:“我这茶杯名为青花鸡心杯,杯身青花色浓,锡斑隐现,莲瓣纹、菊瓣纹为配,怎么样,看着是不是密布紧凑,却又不显得杂乱无章?” 李沐春端起茶杯,自己端详一番,点了点头,“确实不同凡响,其实后生这里也有着那么一盏名杯。” “哦?没想到李道友还是同喜好之人?”,柳明阳笑道。 “也不算是,这杯还是之前一位亲人赠予我的。” 青衫男子从腰间一抹,从其手中便捏着两支通体翠绿色的小杯。 “后生这两支“五斗米”,不知前辈可曾认识?” 见到那两支小杯之后,儒士眨了眨眼,双眼有光。 “这一看就是出自那柳家老祖之手,只有那个老家伙才有着如此独一无二的拉坯烧瓷的手法。” 儒士并未如何惊叹,李沐春也能理解,毕竟像他们这群人,天底下什么奇珍异宝未曾见过?如果是换了其他人,兴许就要好好观赏一番了。 “我看李道友这两只茶杯如此崭新,想必未曾用过品茗,既然如此,不如借此次大好机会?”,柳明阳问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 很快,那两支“五斗米”便填满了晶莹剔透的茶水。 李沐春抿了一口,嘴里奇香四溢,完全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茶叶。 “这已经不能用好茶来形容了。”,李沐春笑道。 柳明阳点了点头,看向青衫男子,“这乃是由我亲手种植采摘加工而成的茶叶之一,也是我入阴神境后采摘的第一份茶叶,所以我将其取名为“立春”。” 李沐春笑了起来,“立春”,真是好名字。 立春,五风十雨,万紫千红,也算是求得一个好的寓意。 “如果李道友喜欢,我可以送点给你。”,柳明阳说道。 李沐春并未接此话茬继续聊下去,而是放下手中茶杯,问道:“前辈可是这大同圣州人士?” 儒士也放下茶杯,“不算。” “那后生知道了。”,李沐春点了点头。 柳明阳有些疑惑,便问道:“这我还什么都没有透露,道友你就知道了?” “十之八九。”,青衫男子回答道。 柳明阳没有开口,似乎在静待下文。 李沐春便开始说出自己的猜想。 “方才前辈说自己不是这圣州本土人士,那么从来源上就只有三千神州那座礼堂,既然前辈能进那礼堂,想必身份在这儒家之中不会低到哪里去在,自然也就有了能够随意跨州远游的权利,但是前辈到底是如何来到这东子崖英枫谷之中,我推测可能是儒圣的手段。” “恰好后生在早些年读了几本书籍,大致了解了儒家书院的一些事情,从前辈那顶官帽来判断,此样式只有百年前偏居在大同圣州西南角的古属国之中。如果后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清平”,这种样式的乌纱帽是那古属国皇帝特意为了寻个好的寓意,清平乐清平乐才取的名字,而有能力戴上这乌纱帽的官员,少之又少,只是因为大同圣州早年战乱频繁,这古属国的名字以及大部分黄历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纵使国家覆灭,但是唯有书院还在,想想看如今落于那个地域的学宫书院,好像也就只有那座勤志书院,现改名为静弘书院。” 李沐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而且书中还记载了,这静弘书院的第一任山主便姓柳,如今那座柳明城之中的柳家相传也是这位柳山主的后裔。” “你看后生说的有几分对几分错,柳山主?”,青衫男子提杯笑道。 柳明阳听完,情不自禁地放下茶杯开始鼓掌,着实又被震惊道。 “小友的心思还真是缜密,竟然仅凭一顶官帽便能追根溯源,想必李小友肚里墨水能泛起大浪。” “不错,你说的一点不错。” 李沐春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李沐春暂时什么都不会,但是早些年那些书可不是白读的,也就唯独脑瓜子稍显灵活些。 “那我就不耽搁双方的时间,直入主题。” 柳明阳一改神色,少了些之前的随意。 “我这剑术,自有传人,倒是我向众人撒了谎,否则也没有今天与你的这场谈话。” “就连孔老前辈都没看出来?”,李沐春有些诧异。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柳明阳摇头道。 “日后有缘你定然能遇到此人,所以此次会谈的目的,是想与李小友做一笔买卖?” “买卖?” 柳明阳点了点头,随后只见儒士大袖一挥,两卷宣纸整齐的在书桌前铺开,柳明阳双指一夹,一支毛笔突然出现,竟是无需沾墨,开始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只因其手法太过玄妙,李沐春看得眼花缭乱,不到几息的功夫,两张书法便是即刻完毕。 儒士另一只手掌一番,一枚印章徒然出现,为书法落款。 未等青衫男子看清书法内容,儒士便将其卷起来,以金丝缠绕,一只手握住一个,递到李沐春面前。 “如若交易成了,这两卷书画便归你所有。” 李沐春看向儒士,只见其脸色稍显惨白,显然是这两卷书法费了不小的心思。 “这一卷乃是我柳明阳修道做学问至今所有的感悟,有此一卷,你李沐春修行必将事半功倍,即使如此,你依然需要用心钻研,我这里,没有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东西。” “这一卷,我不多做解释,总之,要寸不立身,有他,相当于你李沐春多出一条命来。” 李沐春紧皱眉头,心中飞速盘算。 柳明阳一笑,似乎是看穿了青衫男子的意图,便说道:“我的要求,当下听起来可能有些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我觉得对于今后的你来说,不算难。” “前辈请讲。”,李沐春说道。 “帮我重塑肉身,让我重回世间。” 柳明阳此话一出,青衫男子不由得眉头紧锁,思索片刻之后,李沐春开口道:“前辈这是为何?” 柳明阳将卷轴放下,说道:“与你说说也无妨。” “我是主动散道于此,为的就是再等。” “我柳明阳修道百余载,认定自己是一定能入那十四境的,怎可惜,如论如何都未曾摸到门槛,于是我便用了这种略显极端的方法,未曾想,还真被我感悟到了。” 既然活着找不到方法,那么死一次又如何? “所以说现在前辈算是半个十四境?”,李沐春神色复杂。 柳明阳摇了摇头,刚刚那两卷书画似乎耗尽了其一身的精气神。 “是一个十四境,只可惜仅仅留存一缕极其虚弱的阴神在此,就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李沐春骇然,以死证道,这得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 青衫男子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如若日后自己真的能够让这位儒士重返人间,那岂不是意味着人界要多出一位十四境修士,还是一位剑修? 这就是一把彻彻底底的双刃剑了,此事关重大,李沐春不敢擅自答应下,如若此人一心为人界还好,倘若反之,则是一场大劫难。 “那如果我拿了前辈的东西,结果却做不到前辈所说。。。” 还未等李沐春说完,柳明阳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不用你说,我自然会有手段让你下来陪我。” 青衫男子缓缓眯起眼睛,面对此等威胁,倒是有些临危不乱。 “前辈如今不过一缕摇摇欲坠的阴神,此等威胁可没有半点威慑力。” 柳明阳笑了笑,“这个你说了不算,我在人间的手段,不是你一个天魂境修士能够想象得到的。” “还有,现在的你没得选,纵使你如今没有答应我,出去了,也没有活路。” 李沐春看着那位儒士,好家伙,自己这下真是上了贼船了,谁知道这帮剑修前辈之中还有这么一位深藏不漏的高人?青衫男子久久才长舒一口气,最后拿起桌上的两卷卷轴。 “希望前辈不是那心怀歹心之人,否则,今后是李某犯下的错误,李某不惜性命也要平错。” 柳明阳抬起头看向那位青衫男子。 “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一个阴神境修士,还是一位剑修。 “十四境剑修而已,谁今后不是?” “前辈好好等着便是了,日子可能会有些长。” 说罢,李沐春起身走出了这间书房。 “心怀不轨吗。。。” 独留下一位白袍儒士喃喃自语。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知来,视诸往 见那青衫男子身形凭空出现,且愁眉不展,独自饮酒的白眉老人笑得正欢。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好对付?”,孔晟笑问道。 李沐春看了老人一眼,问道:“前辈都知道?” “那肯定。”,孔晟点头道。 “那方才老前辈还说得那么谦虚,真是把后生吓惨了都。”,李沐春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白眉老人收起酒壶,缓步走近。 “你别听他柳明阳唬你,讲得吓死个人,十四境修士,还是个剑修,那要是让他重返人间,小友大可放心,如若不服管教,自然有人要收拾他。不要以为一个十四境剑修就可以在这人界横行霸道,惟我独尊了,更何况,他还不是。” 听到白眉老人这番话语,李沐春不知道安心了多少。 “不过呢,他柳明阳说的也不假,算半个十四境,倒也刚刚好。” “而且他在人间的手段,老夫可就不知真假了,总之,小友你随时提防几分总是好事。” 听到这里,李沐春心境才刚刚安稳片刻,如今又开始跌宕起伏了。 “老前辈麻烦以后说话一口气说完,这样一上一下,后生委实是受不了。”,青衫男子再次叹气,抹了一把脸,这下还能怎么着,东西都收了,话都放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沐春从怀中摸出柳明阳交予他的那两卷卷轴,递给眼前的白眉老人。 “劳烦前辈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猫腻,后生可不想带着这些东西,今后一路给我使绊下套。” 孔晟接过卷轴,问道:“那你就这么信任老夫?万一老夫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青衫男子有些发愁,“世人如何定义好坏我不去管,总之,前辈只要肯帮我,那在后生这里就是天大的好人,况且,眼下也就只剩老前辈一人了。” 白眉老人嘿嘿嘿地笑着,“你可以去找这东子崖山主,或是老祖啊,他们总有手段吧?” 谁曾想,青衫男子只是摇了摇头道:“就不去麻烦山主和岳老前辈了,我相信老前辈。” 孔晟便不再多言,开始端详着那两卷用金丝缠绕的卷轴。只见白眉老人微微眯眼,果然在那卷轴上寻到了几缕痕迹,细小暂且不说,分散得很开,每一块却又很密,寻常看去,就与那下笔时的墨水痕迹无异。 “你别说,如果交给那两人,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只是简单看了几眼,老人便将卷轴递还给了青衫男子。 “虽说上头是有些东西,但是不坏,属于一种禁制,估计是免得你李沐春随意打开。” “那一卷心得,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解开一层,到时候你得好好翻看,因为过去之后,那一部分的字将会消失而去,另一卷字画,如若你今后用不着,倘若你开山立派,可做镇山之宝。” “这么金贵?” 李沐春拿着那两卷卷轴,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行了行了,赶紧收好,老夫还有话与你说呢。”,孔晟缓缓向那片树林中走去,招了招手,示意其跟上。 李沐春将卷轴收入金蚕之中,快步跟了上去。 都说丹枫如画,衰柳如丝,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一路走去,一川红树,李沐春发现还能听到那潺潺而流的溪流之声。 青衫男子看向前方老人的背影,不知怎地,途生一种悲凉。 “李沐春。”,老人忽然唤道。 “后生在。”,李沐春回应道。 孔晟来到一颗略显高大的枫树旁,伸出手,便能接到一片硕大的红枫叶。 “你说我们这一辈,是否就像这梧桐楸树一般,早已枝凋叶脱?” 老人难得有些感慨。 对于此事,青衫男子略有腹稿。 “未必如此,后生拙见,认为正是有了老前辈这一代当年的前仆后继,才能让这些后生有了如今的天下太平。” “再如何西风落叶,落地,也是成为新生的肥料,缺了前辈们,何来我们?” 青衫男子说完,那白眉老人忽而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他。 “是啊,说的一点没错,看看你这家伙。” “纵使梧楸圣脱,也有松竹含蕴。” “不错,不错。” 李沐春此时也笑了起来。 老人只是轻轻一捏,那硕大的红枫树叶便化作碎片四散而去,随后老人双指成剑自那胸前划过,看得出来,比起之前要稍稍用力了些。 李沐春当即心头一震,望向四周,老人刚刚那一“剑”,毫无花哨,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方圆之地的所有红枫树荡然无存。 “在他李相卿横空出世之前,老夫一直居于这剑道魁首,只可惜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李相卿的剑道天赋太过逆天。” 老人说完,却又略微低头摇了摇头。 “不过那又如何?不还是随老夫一样,身死道消?” 孔晟看向那名青衫男子,问道:“那么这道火炬,可能要落在你的手中,李沐春,你有没有这个觉悟?” 老人神色肃穆,李沐春当下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后生暂且...” 唰的一声,自那青衫男子右手边,出现了一条深壑幽谷,风浪席卷,吹得青衫男子差点掉了下去。 “你除了“暂时”、“恐怕”,就不会说其他的词了?” “莫非你之前与柳明阳的对话都是你李沐春违心之语,如果真就这点本事,那老夫估计不出五年,你必然死得不明不白。” 青衫男子站在那条沟壑旁,一动不敢动动,沉默不语,眼下就像是家中晚辈教训后辈。 在李相卿之前,孔晟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家乡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是那全天下公认的老剑神,是确确实实参与过那场人神大战的陆地老神仙之一。 此外,这位老人不光剑术通天,还是那儒家的一位大能,在儒教之中甚至地位与儒圣平起平坐,只是因为其剑术太过耀眼,所以才遮盖了其经纶满腹,一手“德治”学说至今还广为流传。 老人收敛一身气象,双手背于身后,继续让身后的男子跟上。李沐春这才敢挪动脚步,缓缓上前。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既然老夫这么厉害,却为何终究还是沦落至此?” “后生不敢作此想。”,李沐春毕恭毕敬地打了个稽首。 老人对此礼节似乎视而不见。 “你可了解过几百年前大荒与人界的死战?” “知道一点。”,李沐春回答道。 “世人皆知是他李相卿独自一人深入大荒,与那大荒妖族对子,从而使得人间太平至今,却少有人知道,在此之前是老夫先去的大荒。” “当时人界除了少数的山巅修士之外,真是弱得可怜,哪像如今这般,动不动二三十道龄的命魂境或是四五十的五神境,没有的事。大荒曾一度占领了三千神州一半的疆域,若不是老夫不惜性命,哪还有现在的人界,靠三教祖师?还是光靠他李相卿?都不行。” “你又可知,大荒十二兽臣?”,老人又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 “那是比大妖还要大妖的妖族修士,当年死在老夫剑下的大妖尸首堆起来能比富甲钱州那座昆吾山还要高上一些。” 李沐春这下是真知道了,不晓得那大荒十二兽臣,这富甲钱州的昆吾山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昆吾山,位于富甲钱州最南,此山之巍峨,有“万山之祖,群山之巅”之称,相传若是能够登上此山山巅,便能与那天外天仙人对话。 “除去不愿参与这场死战的,剩余九位兽臣全来阻止老夫,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夫杀二,重伤三,跑了四。” 老人此时停止了话语,李沐春当然能够明白,这位老剑神多半便是陨落至此。 李沐春不得不在心中盘算那座尚未蒙面的大荒,今日听那妖族的事情有些多了,好像前辈们与那妖族都有大大小小的恩怨。 “所以说,你们今后要面对的都是这般敌人,如果年轻一辈都是像你这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过来。” 老人招了招手,李沐春照做。 孔晟拎了拎青衫男子的衣襟,为其整理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后给我自信点,这也见过大事面了,今后又是要成为剑修的男人,有些事,能做,就点头,不能做,就拒绝,哪有那么杂七杂八,啰里啰嗦的说辞。” “自高无卑,无卑则危,自大无众,无众则孤。” “己不自信,何以信于人?”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了。” 李沐春万分不解。 老人看出了其心思,便说道:“我自始至终,可曾用剑?” 老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都是双指成剑,未曾用过佩剑或是祭出自己的本命飞剑。 “等哪天你与人对敌根本无需祭出飞剑,那么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别人说,他李相卿剑术一般,孔晟更是不值一提。” 老人笑了起来。 当下李沐春肯定是不大明白,不过还是将此事牢记在心间。 “老前辈可有什么未曾了却的心愿?”,李沐春问道。 老人转过身,反问道:“你能做?” “能做。”,青衫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老人指了指男子,“孺子可教。”,随后又指了指天上,“你若今后真有本事,把它给我一剑砍下来。” 青衫男子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头顶,碧天如练,日上金轮,他当然知道老人所说的为何物。 “孔老前辈静候佳音便是,前辈不说,后生也一定会去做的。” 只见青衫男子朝天握拳,眼神坚毅。 “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一刹那间,原本还在能见到满地的红枫叶,瞬间荡然无存,只是眨眼的功夫,眼下,便与那寻常山头无异,之前的那般意境烟消云散。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此去经年 远在九守道州有一处福地,名为瑞雪福地,此地不分四季,常年飘雪,经久不散,漫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瑞雪福地一座城池大门外,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道袍男子。 此处名为玉坚城,规模不大,城池内却是修士林立,重兵驻守,进出手续极其繁琐。并不是因为此地为什么仙家重地或是珍宝汇聚,全然只是因为它是此片福地与外界连接的唯一通道。 这一座玉坚城最着名的不是什么城内店铺,也不是什么精美府邸,反而是这座城池的城门。 是为“玉门关”,名字与那座大泉关外夏家发家的玉门城类似,但是外观却大有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如其名。 这座城池有什么特别之处? 城门如玉雕,白得细腻。 一年四季,四季风吹,说来也奇怪,明明站在城池上,却只有此处感受到冬风凌冽。 就算你离城几十丈外,依然四下无风。 千百年来都说不清楚,就是那风水大师来此地勘察,也只能摇着头直呼惊奇,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也成为了此方天地的一项奇谈。 大多数人推测,都是这一扇不知来由的城门的缘故。 林一峰站在城门下,伸了个懒腰,不时之间从那胸口处还会传来阵阵刺疼。 “这伤口还真是麻烦。” 道人抚了抚自己胸口处,长舒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按照常理,师兄们不应该让我好好养伤,绝对不允许我踏出道观半步才对,怎的这次如此反常?” 林一峰疑惑不解,不过很快也就想开了,估计是师尊的意思。 城门旁的守卫看了一眼独自来到城门外的道人,朝城墙上大喊一声,玉白色的巨大城门便是缓缓打开。 道家人士在这九守道州是有特例的,无论是那大泉王朝,还是其他的山上宗门,凡是在道观记名在册的,不管你身份地位高低,总能捞着事情做。 林一峰与几位守卫寒暄了几句,便是进了城去。 玉坚城虽说没有瑞雪福地主城玉宫城规模那般庞大,却也不小。街头商铺林立,修士开的店铺占大多数,寻常百姓的铺子零零散散,穿插在这些仙家店铺之中。 今日刚好碰上赶集,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林一峰进了城内,空中又开始白絮飘飘,道人摸出一顶斗笠戴上,缓缓向前走去。瑞雪福地只有冬季,所以现在天上的白雪不知何时会下得大起来,断断续续,街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渍,走在路上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道人走进一家茶铺,摘下斗笠,拍了拍身上的雪渍,四处打量了一番,便径直上了楼去。 就在此时此刻,守在前台的那位伙计将铺门关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木牌。 上了二楼,林一峰敲了敲一间屋子的门,大概等了有一会,屋里头才传来了声音。 “请进。” 林一峰开门进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桌的卷宗、信纸以及文房四宝。 有一中年男子正手握笔杆,在卷宗上行云流水。 林一峰想要作揖行礼,却被一股无形的阻力牵制住,如何也弯不下腰去。 中年男子放下那只毛笔,笑了笑,“不必如此,随便坐便是吗,林道长这大礼,许某可受不起。” 林一峰落座,中年男子一挥袖,桌上的东西消失不见,转而替代的是花纹茶壶和茶杯,杯内热气升腾,看样子,茶水早已泡好多时,眼前的这位男子伸出一掌,林一峰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浓郁,入口醇香。 “富甲钱州的“金枝绿叶”,今日有幸品尝。”,道人笑了笑。 中年男子侧身而坐,手指在桌子上敲打,正在酝酿措辞。 林一峰放下茶杯。 “国师请说。” 林一峰对坐之人,正是这九守道州大泉王朝的国师大人,名为许清生。 与道人对坐的大泉国师呼出一口白气,起身打开屋内的窗户。 屋外雪已经停了,冬日骄阳撒入屋内,晒得人浑身发暖。 “林道长还需要在这瑞雪福地待多久?” “差不多还有几年的时间,毕竟我这伤只能说是初愈,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道人即问即答。 “几年?”,许清生望向窗外,“许某当下得好好想想如何安顿你这个大人物呐。” “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说明是有意来到此地,那我许清生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林道长平安。” 林一峰笑着摇了摇手道:“不必劳烦国师如此费心,我就在这福地随便走走。再说了,这瑞雪福地隶属大泉王朝,安全的很,我能有什么闪失?” 瑞雪福地,相传由次方天地自然孕育而生的灵气与外界不同,对那修士修补心境、固本培元有着极大的裨益,这也是为何林一峰被要求来到此福地的原因。 大泉国师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话是这么说,福地确实是在大泉掌控之中,但是近些年浑水摸鱼进来了修士鱼龙混杂,已经发生好几件大大小小的变故,陛下就是放心不下,于是才派我前来探查一番。” 林一峰再品茶水,皱了皱眉,想必这变故还不小,否则哪里需要一国国师亲自出马? “此次前来的目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带的人并不算多,而且如今也尽数外派出去,等我想想...” 片刻之后,许清生便有了主意,笑着对道人说道:“要不我请太子殿下过来陪你如何?” 林一峰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连忙拒绝道:“不行不行,太子殿下如此大忙人,还是不要耽搁了,不要为了我这一外人耽误了公事,这是万万不可的。” “外人?”,许清生想笑,亏你林一峰自己说的出来,你要是这外人,那我们算是什么?野人? “就这么决定了,我收到的指示是将你安顿好,至于怎么安排,道长还是得听我的。” 说罢,许清生便打了个响指,这间屋子外便有人员走动,外出办事去了。 林一峰放下茶杯轻叹一声,那大泉太子殿下在他看来,有些烦人,切莫说下棋是个臭棋篓子还硬是喜欢拉着他下个几天几夜,更有学问请教一事之上,他太子殿下更是不亦乐乎。 林一峰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但是这位大泉太子,是真的磨人。 “算了,就当是磨炼心境了,劳烦国师大人了。”,林一峰选择妥协。 面对此情此景,道人心头忽而闪出一份念想,以前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自己好像如何说话都处于下风。想到这些,道人难免又高兴了几分,还有几年时间,自己应该就能再次去找他了。 许清生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加密公文,上面封有一枚红印,被其随手拆开,看也不看,就这样递给对坐的那位道人。 “说点正事。” 林一峰拿起那封公文,是从大同圣州寄过来的。 “贺州的大唐皇帝已经给出回复,对于大夏的统一大举,他们不会参合。原本我们大泉王朝与那大申王朝世代交好,在收到此信的第一时间便准备出兵援助,未曾想竟然会被羽涅观主亲自出面阻拦,于是我们大泉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你。”,许清生说道,“这样可就陷我大泉于不义了,为此,我们陛下还郁闷了好久,这你们得给个说法吧?” 大泉国师用手指在桌面上虚画,也就是与他林一峰关系稍微好一些,之前大泉天子还想让他许清生亲自带人去那白云观讨要说法,这许清生哪里敢去,那位羽涅观主好说话不假,倘若那位九守道州公认脾气最差的羽升观主恰好在那里做客呢? 给他许清生一万个胆子一万条命,他也不敢,好在这次这位道祖最小的弟子来到瑞雪福地,一方面是来养伤,另一方面也算是道观给他大泉一个说法,这些来意,许清生自然想得明白。 林一峰嘿嘿笑道:“都事已至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大泉也是,只看到与他大申世代之交,却没看到那时候大申统治下的大同圣州是个如何荒唐样子,你们不知道,我却实打实的走过一趟,也都看在眼里。大夏此举,是替天行道,你们应该支持才对。” “再说了,这事人家圣州学宫都默许了,还轮到着你们大泉插手?你们大泉就能比那座学宫?如若你们真的发兵前去增员,那算不算是得罪了学宫?打完仗你们像是没事人一样鸣金收兵,给你们擦屁股的,还不是我们道观?” 许清生坐下,心里琢磨着,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原本大泉天子的意思是等大夏完全统一圣州之时,再派人前去建交,但如此一想,此事还是越早提上日程越好。随后又是打了个响指,桌面上凭空出现一副棋盘和两盒棋篓,一黑一白。 “难得一见,陪我手谈一局?” 林一峰点了点头。 诺大的厢房内,就只剩下棋子落下的声音。 棋局便化多端,面对林一峰的落子围剿,对坐的国师对付的游刃有余。 “你看看,他曹晨怎么就不跟国师大人学学,就算只是请教几番学得一点皮毛,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顶着一个臭棋篓子的名号。”,林一峰不禁感慨道。 许清生也是笑道:“陛下也授意过,可是太子殿下就是不愿意跟我学,倒是想要与林道长学习棋术,怎奈何道长又不耐烦教他。” 大泉国师许清生,修道几十余载,虽出生九守道州,学的学问却是三教九流都有涉及,一手棋术更是有“白手棋圣”之称,顾名思义,由其执白,基本天下无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冬里寻春 闲聊结束,大泉国师许清生将林一峰送出茶楼,并嘱托其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如果能留在这玉坚城内最好。 可是道人原本早就打定主意,好不容易来一趟福地,总不可能哪里也不去吧。 这瑞雪福地可是九守道州那些诗人文人常来的地方,诗词作画,此为灵感绝佳之处。 刚刚抬脚离开那座茶楼一步,林一峰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建筑,空旷旷的一片平地。道人环顾四周,周围的路人都不以为然。 林一峰向前走去,当下就出了城门,离开玉坚城好一段距离,寻了一片树林掠了进去,坐在了一处大树下。 道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来自胸口的疼痛只增不减。 林一峰背后早已湿透了一大半。 “这何时才是个头啊。” 林一峰苦笑,哀嚎一声,整个身子弹起,一股热浪自其背后涌来,背后被汗水湿透了的衣裳被瞬间烘干,一只一臂长短的火龙盘绕在其腰间,散发灼热气息,犹如一尊耀眼的日阳。 林一峰摊开手掌,那条小火龙自其背后游走而来,自然而然地盘踞在其手掌之上。 “如此贵重的东西,师尊也是舍得拿来给我养伤。” 道人微微一笑。 有了这一条火龙的存在,那来自天地间的寒气在靠近这位道人十步的距离,就像撞在一堵墙壁之上,被隔绝开来,四散而开。如今的林一峰体内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只是稍微运转一番灵力便会疼痛难忍,当下借助这条火龙所带来的灼热气息也能辅助如今道人体内灵力的流转,再加上这瑞雪福地特有的如同白雾一般的灵气,冷热交加一番,倒是那种钻心之疼缓解了不少。好在其还是一位纯粹武夫,寻常的跑跑跳跳还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道人所到之处,皆是冰雪消融,冰河开封。 林一峰正了正头顶的斗笠,稍稍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收起了那条小火龙,后者一溜烟便钻入其袖中。 “还是不要强行改变这片山水气运最好。” 林一峰向前掠去,脚尖一步步轻点结霜的树叶步步向前,很快便是出了这片树林。 对于这座瑞雪福地,这位道人虽然早年随着师兄们行走四方到过这里,但也仅仅领略过玉门城周围的风景罢了。这次在这福地之中还要待上好几年,就是为了好好看看这一方天地,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养伤为主。等到哪天出去了,还可以与那许久未曾蒙面的青衫男子当做佐酒的趣事。一想起这里,道人便是有些感慨,自分别起也有一年多了,不晓得那位好兄弟如今怎么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过来。 林一峰笑骂了一声:“不知道如今道爷不方便,难道还要我给你信心不成?圣州到这道州很远吗?” 当然很远,还隔着一条一望无际的北海。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子崖之上,有一山头别院之中,其上房屋门口贴满了对联和窗花,正堂门框上左右还个挂有一个大红灯笼。 就在此处堂屋下,坐着一位身材修长,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手里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鲫鱼汤,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正要喝下一口,突然间鼻尖一痒,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整个人身子倾斜,手中的汤碗差点没翻掉。 青衫男子抽了抽鼻子,看了一眼即将雪满山头的景象,嘴里喃喃道:“莫不是染上了风寒?” 随后青衫男子又是摇了摇头,埋头喝了一口热汤,满脸惬意,整个人缩成一团。 林一峰一跃上了一座山头。 这座山不高,但是很宽,就像一座左右延展的长城边墙。 放眼望去,山下是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零零散散的山村小镇。 翻过这座名为“玉带”的山头,就进入到瑞雪福地另一个地域了。林一峰小时候是随着师兄们以玉坚城为中心,一直往西走,那边大泉一些家族宗室居住的多一些,行办一些公事也多在西边的城内,至于玉坚城东边则是没怎么来过。 “翻过一座山,好似两座天下。” 道人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山村小镇,伸手扶了扶腰间的玉带,忽而脑内灵光一闪,手掌虚握,一本湛蓝书封的小本呈现在其手中,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支红金色条纹的羊毫,上面刻有“晴柔”二字,极其细小。 林一峰犹豫了一会,曲腿盘坐而下,将那本湛蓝小书摊开,投笔而下。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林一峰停笔,想了想,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棵梅花树下,一朵朵清客伶俐,凌寒独自开,孤芳自赏。 道人想伸手去摘,手指却停在了那一节梅枝前。 道人收回手,重新拿起那一支“晴柔”,再次写下,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轻孤不等闲。 道人看着写下的那句诗词笑了笑,带有一枚青色戒指的手向身前一过,将小书和羊毫收起,又接连打了个响指,一个幽绿的小葫芦呈现在其手中,小巧精致。 林一峰摇了摇那个小葫芦,里面咕咚咕咚作响,他扒开木塞,鼻子凑近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这小葫芦里面装着的药酒,可是山上修士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只见道人小小的抿了一口,脸颊瞬间微红。 只见他高高举起那个幽绿的葫芦,对着那一束破开云层,倾斜而下的初冬第一缕阳光。 “喂!过了十多年未曾见面,等到了见面之时,可不要差我太远啊!” 从那场变故至今,林一峰恢复意识才不过一年时间,大多数都是在那白元观一处清池之中度过的。 道人面对山下,伸了个懒腰,振臂高呼,直直躺进了雪地里。 林一峰心怀期待。 半晌,这座山头再次陷入寂静,那一处随风飘扬的梅花树枝上,挂着一块精雕木牌。 那是一块桃符,上面刻着“郁垒”二字,而在桃符的后面还刻有一行小字,是新加上去的,那是一竖排小纂。 林一峰此刻正站立在一把漆黑厚尺之上,遨游在天边,俯瞰脚下的山野之间。 飞过一条条溪涧、一座座山丘,道人都不曾停留,只是粗略看过一眼便是御尺离去。 这等宝物,是许久未曾蒙面的三师兄赠与的,无需运转灵气,只要意念绑定其上,心念一动便可驱动。 人间风景千千万,山野田间占一半。 林一峰如今所处的地界,是瑞雪福地中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从天上望去,书院里头的夫子正带着学生们坐在庭院中,以眼前雪景教学、作诗。 林一峰心念一动,那把漆黑重尺逐渐降下高度,最终在一处小镇外湍湍的溪流旁落下。 这边仿佛是这瑞雪福地难得能够感受到春意的地方,这里溪流解封,岸边的垂柳也是渐渐舒展,积雪消融,花蕊逐渐跃上枝头。 林一峰重新戴上斗笠,绕了半圈,来到这座小镇的大门口处,抬头望去,那看上去下笔极重的“知春”二字历历在目。 这位道人正了正斗笠,望向镇子大门口的那块简陋的牌匾,笑了笑。 “好名字。” 道人进了镇子去。 镇子不大,可人不少,三三两两,镇子路上还有牛车马车几辆。 没走几步,道人便被一店家吸引了过去。 此地无春,但人人心中向往春,于是便有了这专门写春贴的铺子。 待到掌柜停笔之后,站在其身后一位穿着红衣棉袄的年轻姑娘便是示意大伙可以购买了,又往店里招呼了几位伙计,将先前的一些存货也一并拿了出来,挂在了铺子门口前。围观的众人纷纷开始进行挑选,一副春帖说贵不贵,有十五两一副的,也有十两一副的。 林一峰走来走去,挑选了两幅写有小楷诗册的斗方和门心各一幅,过去结账的时候,那位掌柜的看了一眼这位头戴斗笠的道人,眯着眼睛,笑得很慈祥。 “这位道长眼光不错啊。” 林一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就是识货,还得是掌柜的一双妙手,才能作出如此佳作,让晚辈大饱眼福。” 掌柜的听到这句话,笑眯眯的给这位会说好话的识货道人少了五文钱,但是这位道人还是给了三十文,留下一句“物有所值”,便是转身离去。 那位已是年过七十的白发掌柜在年轻人离去后朝那个方向拜了一拜,嘴里喃喃自语。 “不知道又是哪位山头的仙师下山游历来了。” 端来一杯热茶的那位红衣姑娘也朝着那位道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转头对老人笑着说道:“爷爷,都说那山上的仙师下山大多数都是掩人耳目,使了那障眼法,如何能让你看出来啊?” 白发老人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出一口白气,瞥了一眼身旁的红衣丫头说道:“你爷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出门求学去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哩。这么多年的游历,还是见过那么一两位山上仙师的,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红衣姑娘眼睛眨了眨,整个人趴在那前柜上,点了点头。 “那还真是一位道家仙师哩。” 林一峰收起那两幅春帖,进了一家酒肆,点一晚镇子里的特色酒酿,名为“水柳酿”,热了热,又点了一盘酱牛肉,一碗下肚,体内热气腾腾,酒香甜美,口感还不错。 道人又环顾四周,见这里男男女女的过客似乎都会停下来歇脚,然后点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又听了一些只有在酒局上才能听到的乡野趣事和江湖杂谈,便是买了好摊子密封的“水柳酿”带走,出了酒肆去。 在春韵镇逛了一时半会,吃过了开春必吃的春饼,又称“咬春”,味道非常不错,林一峰便是后者脸皮询问这春饼如何制作,卷春饼哪几样才好吃,配春饼是喝酒还是饮茶,一通问了个遍,最后一一得到答案后,才安心离去。 走在路上,道人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行为倒是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了。 道人摇了摇头,苦笑道:“林一峰啊林一峰,可别学他,你手头可没那么宽裕。” 道人轻踏积雪,出了镇子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善盈而后福 离开镇子,来到一处山野田间,林一峰散步走了一段路程,看过了山间开始劳作的农夫们,蹲在人家田边看了好一会,这才离去。 这次横在道人眼前的一座山头,之前问过镇上的居民,得知这座山叫做莱春山,是属于一个叫做衔风廷的修士宗门,只不过规模并不是很大。 林一峰站在山脚,摘下斗笠,抬头望向山巅。一踏进此片区域,便是感受到了与这方圆百里之外截然不同的山水气运,这位道人笑了笑。 “既然都来了,那就上去打个招呼,看看这衔风廷如何。” 道人踏上登山阶梯,长袍摆摆,在这青山绿水间平添了一抹别样的颜色,不断登山而去。 登山途中,林一峰环顾四周,皆是漫山遍野的花树,现如今开得零零散散,多是花苞。说来也奇怪,明明四季皆为冬,却在这福地之中还是能够见到如此奇妙的开春景象,估计再过个把月,或许就是百花齐放的灿烂美景了。 “真不愧对于福地之名,面对此情此景,要是能作画就好了,把这一幕画下来,那得有多好?” 道人凭空再次取出那枚装有秘制药酒的葫芦,小口小口地喝着,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俯瞰山下景象。 这里奇妙的“春景”还没有完全来到,遥远望去,虽是绿茵茵的一片,走近一看,却又只有些许露头。放眼望去,云层灰暗,只有远处有几缕初春的骄阳突破云层洒下,这样的阴天别有滋味。 山上林子里的露水滴下一滴,正好滴在道人的肩头,林子里的泥土还夹杂着清新的气味,伴随着细风吹拂,让人心旷神怡,完全让人感知不到其实还身处冬季。 风忽而大了一些,不知不觉,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头上别有一枚黑色玉簪,腰间还挂着几张符箓,就这样站在了林一峰身后更高几节的台阶上。 “这位道长,我们这莱春山的景色如何?是不是在这瑞雪福地,能名列前三甲?” 青衫男子眯起眼睛望向远方。 “初来乍到,见过这山间景色,的确别有一般意境,那福地东方,确实无法比较。” 道人微笑道,站起身来,将那枚药酒葫芦收好。 “这么说,这位道爷是来自福地东方了?” 道人没有回答,稍作思量,略微点了点头,没等那位道人开口,又是接着说道:“在下李沐春,来自福地东方,当下游历至此,自山脚村镇听闻这座莱春山上的仙家宗门衔风廷风景与那口碑齐平,都是极好,所以特来叨扰一番。” 林一峰以江湖礼节抱拳行礼,那位青衫男子也是抱拳回礼。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就由我带着李道长继续登山吧。李道长,请。” 青衫男子伸出一掌,行在前头,回过头又补充了一句:“本人林烨,恰巧是这衔风廷的宗主。” “林宗主亲临接待,晚辈算是有福了。”,林一峰微笑道。 林烨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朝山上走去,一路走还一路为并肩而行的那位道人介绍当地的文人趣事以及山上的景点和特产物品。 虽说衔风廷做事向来中规中矩,常常帮助山下百姓赈灾积攒阳德,导致山下一些地方还建有一些专门用来供奉莱春山的小香火祠,每年都能积攒些香火气运融入山间水中,不断的滋润着山水气运,这对于选址在这座山上的衔风廷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好事。 山上门生也会下山历练,但是再远,也不会去越过那座名为玉带的山脉,最多的都是一直往西边走。即使是这样,对于山后瑞雪福地的东边,也是了解一二的,特别是这位衔风廷宗主,更是到过那座玉坚城,了解的事情也就更多了。东边的山上宗门,可不是西边能比的,山上祖庙中起码拥有一位天魂境以上的老祖坐镇其中,而且这座瑞雪福地的气运走势,就是自西向东,不断累积,导致灵气的堆积,也是东边最为浓郁。 在拥有如此好的天然环境下,东边走出来的修士实力要更为强横,即使是同境相比,依然是要略低一筹。 不过在此瑞雪福地有一个千万年来就延续至今的遗憾事。 福地从来没有出过一位命魂境个以上的修士,就连六境以上的武夫都是屈指可数,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这位衔风廷宗主也没有去多想这么多,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下,寒暄过程中,不禁的提了一句,那位自称李沐春,带着斗笠,来自东方游历至此的道人也只是摇了摇头。林烨便没有再说下去,毕竟只是一语带过。 登山到顶,有一座巨大的石制拱门,拱门正上方刻有“衔风廷”三个大字。门内便是一座一座的木屋,型式典雅美观。 进了石拱门,就像进到了一处大户人家的庄园一样,绿植挺立,四季长青。 屋前人来人往,林一峰听这位宗主说,衔风廷如今人数只有不到二百人,几乎都是从山下镇子里挑选出来可以踏上修道之旅的男女。 如今的衔风廷除了这位宗主,还有长老一名,亲传弟子两名,现如今恰好有事在身都不在廷内,林烨便是带着这位外来道人四处闲逛去了。 衔风廷虽说是一仙家宗门,但是在其余势力较大的仙家来说,可以称为一处修身养性的景点了,所以林烨带林一峰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立在一棵看上去似乎有百年树龄的榕树之下的石碑处。 碑前花儿朵朵,碑上好字好句。 林烨向其介绍了一番这块长长的“华丰碑”,上面密密麻麻的诗词诗句,挑选了几句向其介绍了一二。 再往西走,有一座百波府,临水而建,好几年前,府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蓝衣男子在此雕刻下了一句。 十里青山行画里,双飞百鸟似江南。 字体刻的是启体,极为赏心悦目。 还有一处名为紫波洞的仙家老祖,早年带着自己门下的门生东游而归,恰好路过莱春山,登廷拜访,那时破天荒的大日悬空,便是刻下了一句。 山映斜阳天接水。 字体为黄草,如同雕刻玉石一般。 林一峰一路看了过去,竟是在右上角上见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楷书字体。 那是大泉王朝的专用官文字体。 刻字的内容与景色竟是毫不相关。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林一峰摘下斗笠,笑了笑。 林烨见身旁这位年轻公子摘下斗笠后的模样,之前的一切猜疑都烟消云散了。 大宗仙家后生无疑了,身份地位还不低的那种,琢磨着估计是外头那座道观出来云游的仙师。 “不知林宗主,晚辈能否也刻下几句?” 道人重新戴上斗笠,朝林烨说道。 “自然可以。” 林烨从袖中掏出一支银色刻刀交予这位道人,后者接过后道谢一声,便是站在石碑下思索起来。 林烨很是期待,默默陪伴在这位道人身旁。 半炷香后,这位道人便是挽起袖子,在右上角偏下的地方开始竖着刻下。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道人顿了顿,将银色刻笔交换给了林烨,又是从手中戒指中拿出一支朱红笔杆,金色笔尖的刻笔,接着刻下,只是在这之后,道人每刻一个字,便是消失一个字。 林烨看着这一刻,眨了眨眼睛,心里越发敬佩。 等到道人刻完后,隔着斗笠都能看出这位道人满头的汗水。 “道长真是下笔如有神。”,林烨笑着说道。 林一峰摆了摆手,默默记下这些,还有之前看过的几句诗词,想着如果今后能经过那些地方,一定是要去拜访拜访的。 在此之后,林烨又带着林一峰浏览了许多地方。 接壤地热精气,温度适宜的“火泉池”,每遇一阵风,便会发出铃铛般响声的“清脆枝”、几只玲珑小巧,躲在几多仙草仙花其中少见的花精,都是这座衔风廷的特有景象。 一一看过之后,已是正午时分,宗主林烨极力挽留,碰巧那位姓坎的长老刚好回来,就邀约着留下来简单吃一顿再走,只是道人拒绝了,在饮茶几许后,留下一只袋子便是离去了。 直到道人离去有了一个钟头,名为坎椮的中年男子,也是这衔风廷唯一的长老,打开了那支袋子。 两张银纸符箓,一颗碧绿的玉石。 坎椮拿起玉石看了看,又捏起那两张符箓瞅了瞅,硬是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听那道人说,遇见一些个故意登门破坏的修士就祭出符箓,另一张就贴在那棵榕树上就好。至于这颗玉石,道人没有多提,只是让林烨好好揣在身上,用以神魂温养即可。 坎椮陪同林烨御风登上那颗巨大榕树枝头顶端,将那张名为“四季常青符”贴在了上头。 刹那间,异象横生。 榕树上的一些枝头叶片竟是慢慢蜕变成了金色,一些个枝条疯涨,使得原本是枝条横生的老榕树此时此刻枝条更加密布,仿佛是增加好几百年的生长灵气,就连树下那一块华丰碑都是金光闪了几下才停息下去,山间和风大作,金光点点,哪里还有寒冬的迹象。 林烨带着坎椮立马朝着山下、道人离去的方向作揖,拜了又拜,林烨嘴里喃喃道:“祝仙师前路浩浩荡荡,万事尽可期!” 廷内门生皆是学着宗主那般作揖,百人行礼,异口同声。 “祝愿仙师前路浩浩荡荡,万事尽可期!” 这颗老榕树不光是这衔风廷本名气运所在,更是整座莱春山的气运中枢。 林一峰的这一举动,不光是帮了衔风廷一把,更是造福了在此周围方圆千里之内的百姓。 功德齐天,理应受这一拜。 林一峰此时立于重尺之上,遥望远方,遁入西边大山,掠过大河,飞过沟壑。 道人拿起碧绿的小酒壶,小酌一口,脸颊微红,气氛逐渐微醺。 于高山之巅,方见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更觉长风浩荡。 道人如同天外仙人降临世间,御风远游,恰似当年道祖巡游道州一样,手里壶中酒水晃荡,飘出壶口,落入人间。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水来河涨 九十春光稍纵即逝。 在这春水初生,春林初胜的日子里,瑞雪福地西边,多了一抹浅灰色一路西去。 林一峰放眼看去,这瑞雪福地似乎并不像其他人口中所说那样常年居冬,这一路沿途,道人可是见过不少的春景了。 “冬里寻春,处深冬却见初春,还真是奇妙。” 路过大好河山,这位道人便会驻足停留,写写画画,独自饮酒。 经过仙家洞府,道人便会拜访一二,交谈一番,了解一些当地仙家风俗,或是以物换物,换取一些品质不高,品相却是不错的一些法宝。 几个月前,道人在一条大江之上停步,砍下一根绿竹将其放置于江上,整个人就这样站立在竹子之上,随着江水,随波飘去。 在这条珠江中游段,有一小座江中小岛,一位鹤发童颜的蓝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站立于此,似乎等候多时。 随后道人便是跟随着蓝衣男子入了那座百波府中,与府上主人,也就是迎接他的蓝衣男子江槐坐而畅谈了一番,其中琴棋书画皆是比拼了一番,引得蓝衣男子啧啧称奇。 看上去这位远道而来的道长年纪不大,除了那琴艺稍显不足之外,其余竟都精通无比。 道人又询问了这条珠江的走向和水运情况,本就是觉得与其很投缘的府主江槐自然是一一说道。 最后,道人以一枚深蓝色并有白色纹路的丹丸换取了几幅江槐亲自下笔而写的诗词作画离去,令其有些不解。 在道人离去之后,江槐便将那枚丹丸交予了掌管这条珠江的江神。 当天晚上,珠江江面雾蒙蒙的一片,白雾如丝,隐约间竟是化作一位白袍女子漂浮于江面之上,伸手轻抚江面。 珠江不远处的一处碎石滩边,蓝衣江槐与那黑甲江神并肩站立如此,望着这等异象,神色各异。 那云雾化作的白袍女子自上游一路飘荡至下游,一只玉手始终接触江面,带起一线涟漪。在其宽大的袖间,有些许金粉洒下,融入水中,珠江江面泛起幽幽微光。碎石滩上的那位黑甲江神顿时眉头舒展,黑甲抖动,脱落了一块又一块,最后黑甲变为淡蓝长衫,这位江神气质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长衫江神微笑作揖,对着天边深深一拜,起身后对着身旁的那位百波府府主笑道:“你说这位年轻的仙师到底是何人?真是那天上造福人间的仙人不成?” 江槐摇了摇头道:“其他人都可能,唯独上面的人不会。” 江神笑了笑,一笑置之。 有些内幕,有人知道,有人蒙在鼓里。 忽而江神眸子一亮,又笑着说道:“会不会是那三座道观其中的弟子?”,只是说到一半,他便没有下文了。 “我看像。”,江槐笑了笑。 “那肯定就是了,话说前辈,你来此地已有数十年余哉?”,江神说道。 江槐掐了掐手指,说道:“五十六年零四个月。” “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前辈要来趟这趟浑水。”,江神双手笼袖,望向异象横生的江面。 “主动入的局。”,江槐笑了笑。 一阵无言,唯有江上清风,江中明月。 “晚辈还得去查看和收拢一番这溢出的水运精华,就告辞了。” 江槐点了点头,已是淡蓝长衫的珠江江神缓缓踏入水中,与江水逐渐融为一体。 江槐抬头望向那轮明月,神色淡然。 之后的几个月,林一峰遭遇了一次不小的变故。 悬空御尺的道人正临近一处火红的泉水旁,泉水滚烫如熔岩,颜色火红却是一点都不粘稠。这是一处凹陷地面的深坑,位于一座大山深处的崖壁洞窟之中。 林一峰收起黑尺降落在崖壁旁的一块岩石之上,驻足观望。这个位于崖壁之中的漆黑洞窟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将光亮隔绝在外,但是在洞窟深处的那一抹鲜红,和滚水沸腾的声音却是遮挡不住。 道人想了想,收起斗笠,从袖中摸出一颗白色的丹丸,蹲下朝那洞窟中一丢。白色的丹丸贴地滚动,一直深入洞窟,随后便是听见一声轻响,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洞窟中瞬间白光大作,竟然是比外边白天还要明亮。 一群原本栖息在此的珍宝蝠被那白光所惊吓,一股脑地往洞窟口飞来。林一峰紧忙侧身一跃,落脚于崖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那成群结队的珍宝蝠犹如一股黑色浪潮,流出洞口。 望着这些个小动物往外飞去,林一峰竟是笑了笑,说道:“捡到宝了不成?” 取名为珍宝蝠,并不是因为这等灵兽极其珍贵,只是珍宝蝠有一种特性,喜欢成群结队地待在天材地宝旁栖息,吸取那些珍宝散发出来的灵气,实力不算太高,只是有些难缠,但是几乎从不主动进攻。 林一峰见珍宝蝠飞走得差不多了,便是重新跳到洞窟口处,借着那一股还未消散的白光打量了一番。 放眼看去,从洞窟口一直往里看,就能看见其中别有洞天。 林一峰想了想,将斗笠摘下挂在脖子上,缓步朝洞窟中走去。 洞窟四周的岩壁呈暗红色,伸手探去,还能感受到一股热浪余温,有些烫手。进了那洞窟中的洞穴之中,一处天然呈碗状的巨大岩石凹陷在地上,其中流淌着那绯红的如似泉水一般的液体,此时正如沸腾一般,在岩石中跳动着。 “好浓郁的灵气。”,林一峰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一株株稀有的灵植生长在这泉水旁,皆散发着不俗的灵光。 林一峰走进一看,满脸都被照映得发红。 “还真是杲泉。” 杲杲为出日之容,瀌瀌拟雨雪之状。 所谓杲泉是那山间泉水吸收足够了烈日精华之后,碰巧又流落一些山上的水运结合而成的稀世珍宝之一。 此物深受兵家墨家修士喜爱,因为他们是着作至阳之物、至阳之兵的必要材料。 林一峰从袖中凭空拿出一支小瓷瓶,正准备灌上一点,在靠近那泉水之时,道人运转灵气,将其压制在体内。 自那石壁之中,竟是伸出一只大长红袖,袖中是一只枯瘦苍老的手掌,此时成掌状,朝道人脖颈就这样抓来。林一峰脚尖一拧,身形迅速后退数十余步,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盯着那凭空出现的一只手。 “哟呵,小子反应还挺快。” 只见那大袖手臂垂下,自那石壁中缓缓走出一位矮小秃顶的瘦小老头,尖嘴猴腮,身上还挂着大红长袍,显得极为滑稽。 轰隆一声,白衣道人望去,只见先前来时的路已被一块巨石压死,此时的洞穴内只有那一汪泉水和一旁的灵植散发着些许光亮。 那瘦小老头狰狞一笑,说道:“今天就算你倒霉咯,刚好碰上我杲焱神君破镜之日,正好需要那活人的心头精血稳固一番,况且又想换一副皮囊,结果倒好,你便送上门来了。” “真是双喜临门啊。” 自称杲焱神君的瘦小老头手心搓了搓,笑了笑,借助微弱的亮光望去,见那位道人紧靠在墙壁上。 “好浓厚的道运,真是天助我也!” 那杲焱神君提起一口气,身形便是瞬间到了白衣道人的身前,挥袖而至,道人瞬间被重重的摔至一边,扬起尘土。 杲焱神君瞥了一眼那边,见那道人竟是颤抖着身躯缓缓站起身来,咬牙切齿,似乎是心有不甘。 “想不到今天竟然会被你这种畜生摆了一道!” 那道人骂道,满脸怒容,之后便是运转体内灵气,准备以命相搏。 杲焱神君冷笑一声,卷了卷袖子,也不动怒,朝着道人缓缓走来。 “我可不能将你打坏了,万一断了胳膊断了腿,可就不好看了。” 在那之后,不管道人如何抵挡,依旧是被那瘦小老头锤来锤去,踢来踢去,最后也许是没有兴致了,一脚踹飞出去后,双手背负于身后,像那高高在上的圣人一般,对道人说道:“你这小子,被这么羞辱,也不叫喊,属实是没劲。哪像前些年那些人啊,那是叫得一个哭爹喊娘,特别是那些个小姑娘们,叫得更欢。” 瘦小老人笑得嘴角扬起一个迥异的弧度。 “不愧是那道人家,有种,那本神君也就给你个痛快。”,这位杲焱神君手掌迅速刺向白衣少年心口处,哪知竟被其一手捏住,并且再也动弹不了。 只见那个道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衣裳,一改之前的病态,神采奕奕。 “一只侥幸借助这杲泉灵气踏上修行之路的山鼠精,什么时候也敢自称神君了?” 瘦小老人如临大敌,另一只手不断掐诀,它那身上的红色大袍子化作细密的尖针,朝道人刺去。道人纹丝不动,任由那些个尖针刺向自己,面不改色,那紧紧捏住杲焱神君的手掌也未曾撤去。 一阵沙石滚动,瘦小老人眼前的石壁已被戳得千疮百孔,杲焱神君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位道人长袍翩翩,依然矗立不动。 杲焱神君也着实果断,就要砍下自己那一只被握住的手臂,就此逃遁而去,未曾想却被那位道人一脚踢至面门,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向石壁上,身形凹陷。 “那几拳道爷还没换你,怎么就想跑了,这不得有来有往才行?” 道人缓缓走向那位刚刚挣扎着起身的杲焱神君,后者死死的盯住眼前这位之前还被自己当成球踢来踢去的道人。 “这位仙师,先前多有冒犯,还请...”,没等这位老头说完,又是一拳而至,砸得它胸前深深凹陷下去,又撞向先前被自己砸出的大坑之中,暂时没了动静。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风来树动 “我允许你说话了?” 又是一脚而至,老人瘦小的身形已经看不全了,整个人身陷入石壁之中。还没等其缓过神来,只感觉体内灵脉翻江倒海,顿时眼冒金星,还未等其缓过神来,便又是一套拳打脚踢而至,打得这位杲焱神君陷入昏迷。 “怎么又睡着了?” 又是一脚将其踹醒,这次这位瘦小的老头佝偻下身子,跪在地上,双手伏地,不断地磕着响头,刚想说些饶命的话,似乎又想到什么,闭口不言,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站在其身前的那位道人笑了笑,对其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瘦小老头如获大赦。 “这位仙师啊!先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仙师放过在下一马,日后定会在次枯阳山上为仙师立个祠堂,每天香火不绝,还请仙师高抬贵手,杀了我也会脏了仙师的手不是。” 老人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那满脸血污鼻涕眼泪汇聚在其脸上,笑得比吃了屎还难看。 “我不跟你废话,问你几个问题,好好答复便是。”,道人说道。 瘦小老头连连点头。 道人指了指那一汪杲泉,问道:“这泉水,不可能是浑然天成,必然是有人特意所留,助你修行,此人是何人?来自哪里?” 跪伏在地上的瘦小老人汗如雨下。 第一个问题就将其难住了,只见其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回仙师的话,这杲泉,确实不是浑然天成,是有人所留,只是那是奴婢刚开灵智,见不全那人相貌,只听说其来自不远处的红烛教,所以...” 老头望向那位年轻仙师,战战兢兢,只见那人瞥了一眼他,手指捏了捏下巴。 “足够了。” 道人从腰间伸手抽出一张黄纸符箓,朝洞穴中一扔,融入山间。 “现在我们来好好算算你这畜生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 瘦小老头心情一沉,再次跌落谷底。 “藏山数百年之久,自开启灵智那一天起,便是守护这汪杲泉,借着这杲泉境界一路攀升,还经常用一些障眼法吸引一些弱小的修士来到此处,再将其杀害夺宝,食其骨肉,饮其精血。还会将一些简单的传送符阵暗藏在一些乡间小径上,待那些妇女姑娘上套,倒是玩得痛快。” 瘦小老头趴伏着身子,汗如雨下。 “我不知道那位来自红烛教的人这般喂养你是为了什么,所以我接下来就要去问一问。” 道人蹲下身子,眯起眼睛,盯着那位跪伏在地上的瘦小老头。 “所以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刹那间,那瘦小老人身形暴涨,瞬间撑开那一件貌似是法袍的大红长袍,化为一只长牙五爪,拥有血色长牙的巨大老鼠,将这洞穴瞬间撑爆,巨石滚落,山体震荡不已,将此处洞穴开了个大洞,与外界山体相连。 只见那只巨大老鼠扑向那位道人,张开血盆大口,口出人言:“什么狗屁仙师!老子跟你拼命了!” 只见道人神色自若,手掌一挥,之前一直用来赶路的那把漆黑重尺被其握在手中,插在地上。那老鼠一扑而至,林一峰抬手用那重尺一拍,只见那只犹如小山堆一般大小的老鼠精怪在空中化成一道血花,四散开来,暗黑色的血液喷洒在石壁上、周围的树木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一峰收起重尺,嘴里喃喃道:“你们可以安息了。” 自那枯阳山上,升腾起阵阵黑烟,皆是人形,他们此时不再哀嚎,反而笑容满面,消散在了骄阳之下。 道人望向那一轮骄阳,迟迟没有低头。 许久,林一峰重新掏出一支小瓷瓶,一股脑地将那一汪杲泉装入其中,随后又双指一捏,一缕魂魄被其捏在双指之间,竟是那瘦小老头的模样。 “等见到那位你所谓的高人,自然会有感应。” 随后道人一拳将这石窟打得稀巴烂,让里面的洞窟完全裸露在外,这才御尺离去。 依旧是长袍飘飘,天空骄阳似火。 ————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一枝枝梅花凌寒早开,在几乎万花无踪迹的日子里,一枝独秀,枝条洁白如玉条,开枝散叶。 这一次,一年时间已经快要到头,林一峰坐在一座山间的石亭里,调息吐纳。今日是这位道人的生辰,只可惜远在他乡。 这位道人在吐出一口白气之后,缓缓睁开眼睛,举目远眺而去,山间万般枝条,叶极少,全是梅花。林一峰站起身来,身形一动,来到一棵梅花树下,折下一只,放在鼻前闻了闻,暗香扑鼻,清逸幽雅。道人笑了笑,随后将其收入囊中,双手笼袖,缓缓下山而去。 有一条大江,名为水天涧,从两座大山中间流淌而过,水色幽绿,深不见底,而林一峰要去的地方,便是存在于那条大江源头的宗门红烛教。此教是由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府邸建立在一处群山之上,府邸之间有廊桥相连,规模与那衔风廷比起来,还是要大上不少。 这天,水天涧湍急的水流上行来一片小舟子,上面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道人负手而立,与那小舟子在这湍急的水流中稳稳前行。 此处地形浑然天成,你不得不佩服这片天地的鬼斧神工,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开宗立派而生的地域,依山傍水,山水气运浓厚,理应是灵气稀薄的地界,在此处竟是异常的浓郁。 道人手掌遮挡在额头之上,向前看去,嘴里喃喃道:“还真是个好地方。” 除了山水秀丽,灵气充裕之外,灵兽也是横行。之间这水天涧两岸的高山之上,有一群群红色毛发的长臂火猿立于树枝上,为首的一只额头上还生出了一撮金色的毛发。两群火猿犹如两军对垒,在各自的树头上不断啼叫。在见到一片小舟子飘过,竟是相互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的看去,皆是望着那一人一舟 为首的那只金毛火猿手里捏起一颗石子,用力一弹,竟是在其手中迸出火花,朝那舟子上的道人飞去,结果只是将那支小舟子击穿一个小洞,舟子上的道人已然不见踪影。 就在金毛火猿还在四处张望,寻找那人身影时,身后的那群猴崽子们开始嚷嚷起来,待其半转过头来,先前消失不见的道人竟是蹲在自己身侧,手里还不知道从哪里掏来的一颗蜜桃。 一人一猴就这样蹲在同一根树枝上。 待那金毛猿猴反应过来,撒腿就要跑,却被那位道人一把抓住尾巴就让它再也不能动弹半分,在其身后的那些猴崽子立即一哄而散。 “别跑了,跑也跑不到哪里去。这样,你帮我办些事情,先前那一颗石子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林一峰笑眯眯的转头望向那只金毛火猿,只见后者长牙五爪,叽叽喳喳,便是五指成爪状,离其头顶还有几寸的距离往上一提,那金毛火猿只觉得眼前一黑,依稀间看到自己的魂魄离体已有好几寸,就要被那位道人顺手剥离,立马双手合十,跪在一旁。 “还请仙师高抬贵手!”,那只生出金色毛发的火猿拜求道。 林一峰看了它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重重一按,将那缕魂魄重新打入火猿体内。 魂魄回体,金毛火猿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踏实过。 林一峰挠了挠头,想了想,便是说道:“看你道行也不浅,总会化个人样吧?不然被人看见我与一只猴子在讲话,岂不是太奇怪了?” 那只火猿苦笑着点了点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身穿粗布麻衫的老头,满头白发中的那一缕金发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林一峰嘴角扯了扯,随后又笑了笑。 “你说你这个家伙,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手欠?” 麻衫老头此时神色尴尬极了。 道人从袖中摸出一支小瓷瓶,晃了晃,对那位火猿变成的老人说道:“帮我办个事,也就算我跟你做一笔买卖,事后这些杲泉就归你了。” 原本林一峰是打算将那得来的杲泉都给这火猿,不过随后想想了,自己还是留了大部分在身,以后肯定会用得到。 林一峰打开小瓷瓶,滴下一滴,悬空在指尖,向老人递了过去,见到此物,这只火猿两眼放光,背脊一挺,一下子凑上前来,仔仔细细的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滴杲泉。 “哎哟喂!还真是那阳物杲泉!”,随后又一本正经的看向那位道人,说道:“这笔买卖,除了老夫之外,还真没有人接的了!仙师您就放心交给我吧!”,说完这些,老人顿了一下,凑近轻声说道:“还不知,仙师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林一峰指了指对面那座山头说道:“这些个猴崽子,你都认识?” “这边山头倒是可以使唤,至于那边,真不太熟。”,老人挠了挠头。 林一峰点了点头,又取出几滴杲泉交给那位麻衫老人,“这些当成是定金,等事情办妥了,就将剩下的都给你。” 老人便使劲点头。 “叫上你的猴子猴孙,帮我去探一探,那红烛教护山大阵各个阵眼所在,以及山水气运根脚有无异样,你们这类灵兽对于这气运应该要摸得准一点。” 麻衫老人听完,对着树下大喊了几声:“听见仙师的话了没!还不快去!” 树林中一阵窜动,数十只火猿掠下山间,朝远处红烛教群山奔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试试 望向那些猴崽子远去,麻衫老人不断摩擦着手心,笑问道:“不知仙师还有何吩咐?” “接下来,我问,你答。”,林一峰笑着说道,“你就没有落脚的洞府,要我陪着你蹲在树上一整天?” 吓得那老人立马跳下树头,在前领路,还不忘对着这位道人拜了又拜。 行了数里路,在一处瀑布口停下,望着哗哗而下的流水,麻衫老人对空点了点,那片水幕便自行破开,里面是一处洞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老奴这地方名叫“水帘洞天”,十分简陋,还请仙师不要嫌弃。” “嚯!水帘洞天,这名字你还真敢取,不怕撑死你?”,林一峰四处观望。 道人不由得想起在那大同圣州也有一座名为“小水帘洞”的地方,不过比起这个来说,那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洞天,可是和那福地齐名,是这人间不可多得的圣地。 “你取这名字,是觉得自己真心压得住,还就是取来玩玩?”,林一峰问道。 麻衫老人伸了伸脖子,摇了摇头,神色尴尬道:“自然是取来玩玩,还请仙师出去之后不要到处乱传啊,免得不好意思...” 林一峰嗤笑一声,觉得不好意思那你还取? 道人四下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处石桌前坐下,那位麻衫老人立马端来一壶酒水,就给这位道人斟酒,还不忘吹嘘一番。 “此酒名为“金斗”,是我们洞府珍藏数百年的酒水,其味道和品质可丝毫不比那仙家佳酿差多少。” 林一峰端起酒杯,看着杯中那略泛金色的酒水,小小地抿了一口,微微挑眉。 “味道还真是不错,太奇特了,说不上来。” 麻衫老人站在一旁笑得能开出朵花。 林一峰拿出一个小袋子,丢在桌子上,“你们这金斗酒,有多少,我全包了。” 麻衫老人拿起那个袋子,打开一看,差点没把它老眼闪瞎。里面是一大块深蓝色泛着光亮的灵石,因为有这袋子的缘故,所以灵气才没有泄露出来,像这等灵气充裕的纯种灵石,市面上可不多见,大多数只在仙家宗门上流通,也算得上是修士界通用货币了。 原本这些是林一峰师兄们给他用作疗伤用的,只不过他自己觉得这些灵石要用在其他地方,用来疗伤,有些太过浪费了。 老人立马收起袋子,笑道:“老奴这就去给仙师全都取来!” 许久,那老人便是搬来了近五十多坛酒罐,林一峰用灵识扫了一遍,一挥袖,那满地的酒罐消失不见。 “仙师真乃神仙中人,探囊取物如饮水一般。”,老人谄笑道。 林一峰没有理睬他,将那杯中酒推开,小酌着自己那枚葫芦里的玩意,等待那些猴崽子的消息。 半天时间,那些火猿才陆续回到洞府中,先是叽叽喳喳地对着麻衫老人说了什么,然后再由老人一一转告给林一峰。等到消息差不多都报告完毕之后,林一峰起身一指破开这小水帘洞的法术禁制,御风而去。 麻衫老人只能心疼地慢慢用自身灵气修补一二。 道人掠过山头,来到了红烛教所在群山的山脚下,一落地,便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果然,这气运和灵气的积攒程度,有些过于快了。”,林一峰自言自语道。 如今瑞雪福地的境遇,不应该如此,并非是山水气运这一块,在“运”字上,早已被那暗中到此之人慢慢瓜分掠夺。 林一峰没有急着上山,反而是环绕山脚转了一大圈,在一些极其隐秘的地方,见到了一些矮小的石柱,上面是一些道人看不懂的金色字体。林一峰眯眼望去,这安插在山脚四周的各个石柱都在源源不断的向山顶出汇去一条类似丝带一般的金线。 林一峰一掌断去,是将那金线切断了,但是在下一秒,那些金线又重新连接,林一峰试了好几次,皆是如此。 道人皱眉,望向山巅。 “这下好了,原本以为不用如何大费周章,现在走是不可能走了。” 林一峰笑了笑,取出漆黑重尺,开始登山。 这红烛教护山法阵开始震荡不堪,一阵阵涟漪不断扩散开来。红烛教内,先前还是一片祥和气象,下一刻山体震动,自那主楼中掠出三四道身影立于楼顶之上,皆是望着天空中出现的那一位道人。 教主鸿孟皱着眉头,大声朝着那位道人抱拳喊道:“本教与道长无冤无仇,为何出手,坏我护山大阵?” 教主连同几位长老,数百名教中门生齐刷刷地盯着天空中那一抹稍微有些刺眼的道袍。 只见那位道人从指尖搓出一缕黑色的魂魄,正是那杲焱神君,然后对着脚下那群人冷笑道:“待小道进来,与教主说道说道,教主自然就明白缘由了。” 林一峰高高举起那把漆黑重尺,重重挥下,击打在那护山大阵之上。片刻,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犹如瓷器碎裂一般,炸裂开来,道人进山,缓缓下落。 “既然道长先不仁,那我也没必要有义了。就算你是这九守道州的道长,如今不由分说闯我山门,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讨个说法!诸位门生!摆阵御敌!”,教主鸿蒙大袖一挥,数百位弟子皆是祭出法宝,二十人围成一个阵法,五光十色,照向天际。 教主鸿蒙望向那位道人,微微蹙眉。 “我竟是看不出此人深浅。” 红烛教立教百年之久,大大小小战事不断,最终凭借强横实力,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如今这位道人独自闯山,显然是有些过于小瞧他们红烛教了,而且能如此轻易毁去护山大阵,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要知道,这座护山大阵,可是一位自称天上仙人亲自交予的,此等福源,何人有过! 全教上下,多多少少有些火气,如此低看他们红烛教,定要他付出代价。但是这等埋藏在胸腔中的气焰,很快便消散殆尽。 只见那位道人以手掌握住漆黑重尺尾部轻轻一拍,那重尺从天而降,直直插向他们祭坛之上,然后身形下降,立于重尺之上,双臂环胸,高声大喊:“白云观道人林一峰!特来讨教!” 待那道人报出名号后,神色淡然的鸿蒙一下子绷不住了,虽然表情并无过多变化,此时面沉如水,心境一阵起伏,就连其身后的数位长老也是如临大敌,只有一位紫袍中年男子淡然自若,嘴角还扬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在这瑞雪福地虽说是自成一方天地,但毕竟是身处道州,出入的修士来来往往,最不少见的便是那些身穿道袍的道人们。道州道观林立,唯有那三观力压群雄,道人自报名号可能无人认得,可是那白云观,敢问整座九守道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名号一出,如雷贯耳。 鸿蒙跨出一步,改为作揖,说道:“白云观道长久仰大名,鸿某思前想后,也么想出红烛教到底得罪了道长何处,还请明说,鸿某必会给道长一个交代!” “枯阳山,杲泉,山鼠精,可曾有印象?”,林一峰也没咄咄逼人,反而是给那教主一个提醒。 鸿蒙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回道:“鸿某确实没得印象。” 道人笑道:“鸿教主再好好想想。” 鸿蒙再次陷入沉思,一段记忆在脑海中闪过,望向身后那位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我教长老戴欲仙倒是去过枯阳山一程,只是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可以了。”,只见那位道人手指一点,一抹金色的亮光自其袖中划出,扯出一根金线,几乎是一息时间,便到了那位紫袍男子眉心处一穿而过。 鸿蒙瞪大眉头,厉色道:“道长为何出手杀人?!” 林一峰伸出一掌,向着那位看似已经死透了的男子,笑道:“教主莫急,看着便是。” 果不其然,那位紫袍男子爬起身来,发出桀桀桀的笑声,一手成掌状横抹,站在其身旁的三位长老人首分离,死不瞑目。 “戴欲仙!”,鸿蒙吼道,无比震惊,不过倒也是出手果断,见此状,立即祭出一把赤红长刀毫不犹豫地斩下,声势惊人!不料却被那戴欲仙双指夹下,但是那股余震确实波及到了脚下的主楼,摇摇欲坠。 戴欲仙一拳而至,将那鸿蒙击飞出去,击穿了好几座楼房,好在林一峰将其接下。前者胸膛已经凹陷,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周围的弟子瞬间围了上来,林一峰掏出一颗金色药丸,给鸿蒙服下,后者脸色瞬间好转不少,略微艰难的睁开眼睛,喘着粗气,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反而死死地盯着这位道人。 林一峰没有说话,只是会意,点了点头,走出人群,自下而上看着那位势气大变的紫袍男子。 那位居高临下的戴欲仙冷笑道:“道长不妨猜猜,我等你等了多久?” “自我从那衔风廷开始,就一直在跟着你的道走了。”,林一峰说道,面无表情。 “不错,有人让我一直盯着你,我之前还以为那群老头只是杞人忧天,没想到,倒还真等到了。如不然,谁愿意舍去大宗子弟身份不要,甘愿潜伏在这小小的福地之中?” “想必这红烛教山山水水都被你看透了,没错,在逐渐掌控这座福地的同时,还要不断吸取这片福地的气运,直到其沦为一座蛮荒之地,前者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要杀了你。” “道祖末徒,林一峰。” 林一峰边听边挽起袖子,紧了紧腰带,抬头才说道:“我主动入局,想必省了你好多事吧。” “这倒是真的。”,戴欲仙点头道。 “如此谨慎,明知道我大伤在身,却还是只敢分出一位阴神留在此地,想必在这片天地之间待不了多久,只是夺舍了这具身体之后还附加了小小的一缕神魂,才能维持到今日。” “仅仅一尊阴神,就想杀了我?未免太小看我林一峰了。”,道人指了指那位紫袍男子。 “我觉得还是绰绰有余。倒是怕脏了我的手,还好这身体不是自己的。”,戴欲仙讥笑道。 “试试?” 林一峰提起那把重尺,脚尖一拧,身形瞬间来到戴欲仙面前,挥尺而下。不料被其躲过,那重尺砸向那座主楼,竟是直接将其炸开而来,木屑四处飞射,就连山间都裂出好几道大裂口。 “好一把道家法器。”,戴欲仙唏嘘道。 林一峰并没有搭理他,反而是扛起重尺不断向其挥去,从山顶打到山腰再到山脚,最后又打回山顶。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断魔雄剑 “陪你过了这么多招了,以后到了那阴曹地府,也好有个说法,自己曾于天上神仙交手数百招不落下风,渍渍渍,听听,多潇洒,多厉害。” 随后戴欲仙脸色一沉,体内灵气如海水般迸发而出,似要遮盖着整片地域。 “可惜,你没机会去那阴曹地府求那下一世了!” 几只由其灵气聚集幻化而成的十条紫色蛟龙,盘踞在其身后的天空上,每一只身形都不比水天涧旁那两座大山逊色。它们张牙舞爪嘶吼着朝道人飞来。 林一峰沉着应对,一尺拍飞首当其冲的那一条,一只手悬空画符,禁锢住另外一只,随后又一脚踢飞一只,最后竟被从下而上的一只吞入腹中,那其余九只紫色蛟龙张开巨嘴,蓄积一道又一道的紫色雷光,最后齐射向那只吞了林一峰的蛟龙。 红烛教上空,顿时雷光大振,紫电交加,在此期间落下地面的一些雷光竟是劈死了好几位红烛教弟子。红烛教上的建筑损坏殆尽,连山头都被劈烂了好几座。 戴欲仙望向那一片雷光,眯起双眼,却看不真切。 “凡人肉胎真是不济!” 这位紫袍男子只感觉后颈一凉,林一峰此时出现在其身后不远处,只是手中没了那把重尺,双手长袖已经炸烂,见其双手抵住眉心向前一滑,又是之前那一点白光,连出一丝金线,向那紫袍男子穿透而去。 戴欲仙双手一开一合,将这片山水气运化为两道浓稠水流,将那一丝带着金线的宝物夹在其中,凝神一看,竟然是一把细长的金色长剑,在这两道气运之间若隐若现。 “自称什么不好,偏要自称那天上仙人?” “本命物?”,戴欲仙刚想将那一把金色长剑给囚禁住,那位道人双指捏出一叠银纸符箓,在其手中一张一张的消失,又是手掌一扯,那把金色长剑挣脱了那气运水团,回到林一峰的手中。 “剑修?!情报之中可没有这一条!”,戴欲仙有些惊恐。 “那还要天上前辈在此地留上一留了!” 只见这位道人双指掐诀,眉头瞪大,眉眼处缓缓幻化出如红色火焰一般的纹路,随后蔓延全身,手中的金色长剑现出原形,金光无边。 林一峰盯着眼前的那位紫袍男子。 “剑伞琵琶龙,护法各其能。” 红烛教周边开始出现一道道粗如水缸的金色光柱。 “诸天散,来神兵!” 自那一道道金色光柱中,走出一位位大如山岳的金甲神人,有的肩扛琵琶,有的手持青色长剑,有的手举长柄大刀,有的手握束伞。 皆是神采奕奕,目若雷电。 这些金甲神人犹如众星拱月一般,矗立凝望着那一位单手举剑的道人,神情肃穆。 断魔雄剑,乃是道祖所拥有的神兵之一,剑身长七尺二寸,重二十四斤,剑宽四寸八分,看上去与人间铁剑并无什么差异,但却是位列九守道州“十八般神兵”其中,道祖当年仅凭此剑,统伏道州群魔诸妖,下慑酆都幽冥鬼魅,彻彻底底地以一己之力平定九守道州,令此一州之地的逆魔邪首不敢残害百姓生灵。 林一峰临行前,道祖将此剑交给自己这位最小的弟子,也是最后一位亲传弟子。 道祖嘱咐过几句话。 “言必可行,行必可言。” “你林一峰要去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付之行动不应该在言语上,而是要倾力为之。” “亦如当年你毫不犹豫替他李沐春挡下那道神罚的时候。” 戴欲仙此时才感觉到不妙,先前被其释放而出的紫色蛟龙都被隔绝在这方小天地之外,任由其不断撞击,喷射紫电攻击,都无任何作用。 “一缕来自外界的阴神,之后按迹循踪,自然能够知晓你们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林一峰望着那位神情越发紧张的紫袍男子,微微一笑。 “你不是想见见我的本命物吗,这就给神仙瞧一瞧。” 这把仙兵,在林一峰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彼此之间的相性出奇的好,以至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一把旷世神兵便能成为这位道人的本命之物。 戴欲仙身体一振,自其天灵盖出钻出一位金色小人,一举便破开了这方小世界。 “不可能!纵使你能逃过了这方天地的束缚,为何那道来自天外天的神罚,对你丝毫不造成影响?!” 那金色小人一脸惊恐,知道逃不掉了,反而凌空而立,与那位气势渐长齐天的长袍道人对视。 “你如今到底是什么境界?” 不过下一刻,这位自称天上仙人的阴神连同这一方福地,自西向东,一分为二,天地间开出一条地堑。 金光连接大地与那天幕,连成一片。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道人微笑道。 林一峰手持金剑,被那几尊金甲神人衬托着,宛如天上谪仙人,俯瞰人世,熠熠生辉。 ———— 林一峰一剑过后。 整个瑞雪福地西边,多出了一道地堑。 沟壑之深,宽度之大。 这一剑精妙的地方,莫过于如此强横的一道剑气,完美避开了这片天地的山水根脚,大山大河,镇子村落。 只是道人脚下的这红烛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整片群山一分为二,只留下了一些座稍稍高大挺拔一点的山峰,其余的小山头,皆是被剑气余势震得粉碎。 林一峰手持金色长剑,随手一掷,长剑便是融入天地,另外那几座金甲神人各自退回来时的光柱之中。 大战之后的寂静。 瑞雪福地少了一座红烛教。 九守道州也就此少了一位十三境修士。 林一峰缓缓下落。 虽然外看这位年轻人没有丝毫损伤,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视之法洞观体内那几座灵脉,几乎已经枯竭了一大多半,况且如今的道人到底还是有伤在身,当下便是从那胸口处传来一阵阵钻心之疼,很快道人那胸口处能明显看到一大片鲜红色。 林一峰尽力忍住不去吐出鲜血,反手掏出那枚酒葫芦,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山下的那些红烛教弟子,看着那位刚刚施展了天上仙术的道人,脸色阴晴不定,也容不得他们多想,毕竟那一条地堑,睁眼便能看见。 鸿蒙伤得不轻,有先前林一峰给的丹药及时止损,再加上这么一段时间的吐纳调息,虽然依旧脸色惨白,气息紊乱,如今好歹能开口说话了 这位教主离开弟子们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起身,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在其身后剩下的近百名弟子随着自己的这位教主一起作揖行礼。 “仙长此等大举,我红烛教无以为报!愿此生追随仙长,任劳任怨!我鸿蒙愿率领红烛教剩余百名弟子,为道观天下大局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林一峰手揉眉心,思来想去,有些头疼。 只见这位道人摆摆手道:“追随我就算了,至于这大泉王朝应该会接纳你们。” 林一峰习惯性地准备伸手入袖,但是摸了个空。 这一身道袍,如今倒是变成了无袖长袍。 林一峰挠了挠头,屈指一弹,一枚白色令牌自其手掌中浮现,鸿蒙双手接下。 “这是玉坚城令牌,拿着他进城,去到城北,那里有一座最高的茶楼,到了那里,他们自会有人接待你们。” 林一峰想了想。 “走得过去不?” 鸿蒙苦笑一声,又作了一揖,开口说道:“仙长肯给我们一个高攀的机会,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源了。至于这点小事,不劳烦仙长了。” 鸿蒙心中百感交集,如今可以断定,眼前这位仙师公子不单单是白云观之人,而且在道观里地位不会低到哪里去。 林一峰想的可没有那么复杂,他回头看了看被自己砍得稀烂的山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玉带山知道吧?翻过那座山,如果有人拦住你,你就出示我给你的那块令牌,一路向东,就能到达玉坚城。” 鸿蒙点了点头。 之所以愿意收留这些红烛教弟子,一方面是因为这瑞雪福地本就是大泉王朝所有之物,算是顺水推舟,还了个人情,再者这些人本心并不坏,谁人被这十三境修士盯上,不得掉一条命? 林一峰这一剑,直接疏通了千百年来,红烛教气运独霸这一条线,导致原本堆积在此处的灵气和山水气运重新归于这片天地,犹如溪涧入江海,缓缓向东流。 珠江江面一处小州之上,原本闭目养神的江槐心湖一阵波澜起伏。 他猛地睁开眼睛,放眼望去,便是见到那一道开天剑光,金光璀璨,与珠江下游“擦肩”而过。 江槐衣袍无风而起,体内原本被其使用秘法死死压制住的那几座紧闭的灵脉,竟是猛然开合起来,导致珠江江水涌动不堪。只见这位蓝袍男子双指抵住眉心,双目紧闭,原本悬停在其心湖之上的那一件白玉瓷壶一掠而出,分别向珠江和其眉心各分出一滴银色玉液,片刻之后,珠江江水不再波涛汹涌,江槐体内原本那股暴躁不安的灵气也逐渐安静下来。 这位蓝袍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下子瘫坐在身后的竹椅上,朝剑气那边骂道:“搞什么名堂?差点出大事!” 在其身后一道身影出现,是那位脱胎换骨了的珠江江神。 珠江江神脸色有些不太好,扔过去一酒坛。 “聊会?” 江槐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以。”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江神就在之前正坐在自己水府中安心品茗,谁知道就在下一刻,水府震动不堪,水运气象混乱,用以压胜整条珠江的法器不断向其发送讯息,悲鸣不断。好在这种异象持续时间极短,虽让人心神不定,但却没有任何影响。 “外头道观里的一个后生吧。” 江槐望着天边,笑着回答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春来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 凛冬即逝,遍地开春,不过这会,却是最寒的时候。 天虞山上那座别院的厢门缓缓打开,一位男子缓慢地伸着懒腰从中慢步走出,随即打了个哈欠,看着院子里冰雪消融的景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春气动,草萌芽吗,这景象真是让人舒坦。”,男子一步踏出厢房,走上石板路,“春来好,春来妙。” 李沐春是那一身青衫依旧,依稀记得初到这东子崖时,也是才开春不久。 抄起扫帚,去那院子里扫去剩余不多的积雪,细眼看去,这灵气充裕的山头相比那其他可真是与众不同,就连那薄雪结晶都闪闪发亮,一尘不染,晶莹剔透,十分上眼。 院子不大,三两下便扫除余下的积雪,李沐春将扫帚斜靠在那石桌旁,抬眼看去,便是那一株经历过寒冬“摧残”的桃树依旧玉立,看到这里,约莫只要再等上几月,便又能看到那含苞待放的粉白场景了。 李沐春伸手摸去,这支桃树也是陪伴了他一年的时日了,送过他早早出门,也迎接过他深夜晚归。 之前京城那座院子里也有,对比起来,却要略显单薄一些。 “也不知道哪天下山,能否带你一起,之后就种在我家院子里。” 别过桃树,李沐春还得日常来到后院,给那些原本就“住”在此地的仙花仙草好好地查看上一番。地头里,五颜六色的,有的甚至还散发着微弱的灵光。 李沐春并未像之前那样,大致查探过一遍之后便走人,今时不同往日,从今儿起,他不用再去那座伏禄书院旁听了,所以倒是比起平常要悠闲得很多。 在伏禄书院那会,因为天虞山离着那仙台山有一段距离,李沐春又与书院门生不同,他们是住在书院里,所以就导致李沐春需要比他们早起近一个时辰才能赶上晨教。 那一年的时间,每天都很充实,虽说辛苦,但也效果卓越。 如今的李沐春,已经不是一年之前,那个空有一身境界,却对练气士一类一知半解。 一年的埋头苦读,脑子里已经装下太多关于练气士的事情,就像他李沐春自己所说的那样,别样可能不太行,就是这读书,还是进脑子的。 东子崖上的书院,是可以来去自由的,不过初进书院,宗门规定,无论如何都需要进修一年。 一年过后,去或留,全凭自己。 说到底,东子崖再跟学宫关系好,底蕴也还是个剑修宗门,剑修修剑,才是重中之重才对。 在这大同圣州,东子崖属于是很给学宫面子的顶尖宗门了,比方像三界山、招军台这两家与东子崖并称为圣州上三宗的宗门,招军台书院就一座,三界山是直接没有,这一点反而还不如那些二流甚至底蕴更低一些的宗门好,人家是愿意自行开辟出一座山头给建设书院使用的,所以因为这事,那位祭酒先生每年没少派人去三界山、招军台“巡查”。 关于境界,李沐春之前那突飞猛进的势头一下停止了下来,如今在这天魂境徘徊不前。 经过书院的学习进修,令李沐春明白,这境界也如同那原矿一样,需要不断地打磨,刨去那些杂质之后,才能最可能的展现价值,或者说也像那修剪园艺手法,除去粗枝大叶,好好打理,方为一片美景收入眼底。 现在停滞在这天魂境,对于李沐春来说,反而是好事。 无论何事,物极必反,乃自然之理。 李沐春是不是会好好感受一下修炼出来的两具“魂魄”,好好打磨地魂天魂,可是决定以后突破至命魂境的底蕴深厚,甚至还会影响到将来晋升五神境界的可能性。 除去这些,练剑一事李沐春也是一刻都没有落下,隔三岔五姜白便会来到天虞山上与其切磋一番,每一次的结果,就是李沐春总是从一支药桶里醒来,然后第二天还要拖着十分疲惫的身子前往书院。 现在回想起来,李沐春不禁“潸然泪下”。 “不容易啊,不容易。”,青衫男子感慨万千,衣袖不断擦拭着眼角。 今日闲来无事,李沐春便坐在院子里那石桌前,静静地欣赏着院门外的一切。 别的不说,就光说景色这一块,估计也就二长老谢安的府邸比这天虞山强上一些。 二长老的府邸可是每天有人精心打理,他李沐春可没这种闲工夫,任其自然生长,也是蛮好。 李沐春静坐,总是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些什么东西,于是青衫男子便开始在心中回忆盘点。 “立新的回信也收到了,珍宝斋上的交易也都两清了,书院也打过招呼了。。。”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反倒是想起那些个从珍宝斋买来的宝贝因为修炼都已破碎的事情,李沐春便开始心疼起来。 想到这里,李沐春便又回忆起,书院大考完不久之后的那场论剑会,那块剑气长阶榜上靠前一些的几乎都来了,让其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冷文与周向两位女子剑修。 冷文。。。有些太过热情,好些时候弄得李沐春手足无措,目眩神迷,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几次都是苏景前来解围,这才让李沐春松了口气。 比起冷文,另一位女子剑修周向便显得有些过于不同,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某处,置剑于双腿,就这么盯着剑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沐春好几次上前搭话都是被无视过去,直到之后在仙台山以及浮玉山上碰过几次面后,两人才有了一些短暂的交流。在对话过程中李沐春惊奇的发现,这位女子剑修有问必答,只要是关于修行一道的事,几乎能都给你解惑,这不禁让李沐春对其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这位女子剑修似乎对自己的年龄并不是很忌讳,在对话过程中,还主动聊到这些,如今已是命魂境剑修,在为突破那五神境做准备。在练气界来说,冷文的年龄已经算是年轻人了,可她还是觉得自己修行太慢,修行太晚。 念念不忘,必有原委。 李沐春当时也只是喝了口茶水,并没有过问。 至于郭明之与梨豪,李沐春都是与二人真正切磋过,别看之前过那剑气长阶李沐春如何如何潇洒,如何如何力压群雄,真正实战起来,那还是只有鼻青脸肿的份。 郭明之出手倒还合适,知道点到为止,相反那位黎豪,人如其名,出手倒是豪迈得多,而且专呼面门,搞得前几次李沐春脸上不是脸颊青一块便是额头紫一块的,虽说力道也不重,但就是能留痕。 为此,苏景说过黎豪好机会,效果是有,但是不多。 几次论剑会后,黎豪是不是就喜欢盯着李沐春看,不知道还好,一旦察觉到了,时间一长,李沐春就浑身不自在。 苏景就不用多说,是李沐春挺敬佩的一个人,将来有能力,一定会好好感谢。 坐在院子里想了些事情,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那样,李沐春轻拍脸颊,那还不如不去想,因为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回到卧房,李沐春背上那把陪伴了自己好些日子的名剑“颖龙”,来到院子里深呼吸一口气,便出了门去了。 今日是与那莫骄约定好切磋的日子,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然后莫名其妙与这位莫师兄的约定,李沐春就觉得好笑,当时的自己还是太要脸面了,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李沐春就不觉得那位莫师兄是位会收手的茬。 日上三更,李沐春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约定好的地方,这里,是东子崖门生专门切磋的场所,一块巨大的地台,便再无他物。 来到场地中央,甚是奇怪,原本以为周遭会人山人海扎堆,却不知为何,意料中的人声鼎沸却安静得可怕。 李沐春环顾四周,只有另外几块台子上依稀有几位弟子在练剑。李沐春便盘腿席地而坐,静静等待。 与约定的时辰过了有一个时辰,李沐春从冥想中苏醒,睁开眼睛,四下还是无人,就连莫骄都未曾出现。 青衫男子起身,挠了挠头,感觉甚是奇怪,莫非自己被耍了不成。 又过了一会,李沐春实在是忍耐不住,朝旁边那几位弟子问道:“这位道友,请问今日为何人这么少?” 那人停下手中剑,转头看来,立马认出了青衫男子。 弟子抱拳道:“不知是不是李道友?” 李沐春一个飞跃过去,落地,也是抱拳。 “正是。” 那位弟子便笑道:“真是惭愧,刚刚练剑太过投入,未曾瞧见,门主让我来通知道友一声,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莫师弟正在闭关。” “闭关?”,李沐春哭笑不得。 “对,就在朝阳山上,师祖的府邸处。”,门生说道。 “麻烦道友了,便不打扰你练剑了。”,李沐春致谢,那人只是挥了挥手,便继续开始自己先前的修炼。 李沐春御剑而起,直冲那座朝阳山,心里头有些恼火。 “害得我提心吊胆一年,结果是个哑炮?” “定要讨个说法!” 一袭青衫破空而去。 第二百二十章 意料之外 朝阳山,作为东子崖开宗立派的老祖岳休的府邸,它的规模远不如东子崖其他几座山头那般雄伟壮观,反而远观上去,倒是与那普通的山峰并无区别。 身为老一辈人物,岳休自然不是没有那讲究的。当时挑选地方的时候,岳休还专门请了两位老友一同勘测。 一位阴阳家一位兵家,皆是大能。 别看如今这位布衣老者如此不理宗门内务,实际上,在刚刚开山那一会,他岳休还是十分勤快的,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是事必躬亲,能自己干的绝对不麻烦别人。 毕竟那时还年轻,整天满怀一股干劲,巴不得明天一睡醒,这东子崖就成了大同圣州弟子最多,底蕴最深厚的剑修宗门了。 事实证明,东子崖还真是做到了。 谁让他岳休收了个好徒弟呢。 岳休在挑选亲传弟子这个方面,挑,十分的挑,只要对的,不要好的,这与其剑道一脉有很大的关系。 与那世间红尘息息相关。 剑修一脉,是练剑术、凝剑气、悟剑意,而岳休这一脉则是独独针对剑修独有的那一颗“剑心”。 不谙世事不行,心智不全不行,天赋不够不行,总之杂七杂八的各种限制,其实对于上头传下来的东西也太过久远,岳休自己都忘了很多,只是他收徒始终觉得不能将就。 幸运的是,还真让他等到了,这位老剑仙亲传即首徒,如今的东子崖门主鹤归。 事到如今,再问起他,他自己都会笑着说难得。 更别说时隔多年收了第二个亲传弟子宋成。 一袭青衫御剑飞行穿过一层又一层云雾,朝着朝阳山赶来。 李沐春四处观望,离开了那座仙台山,周边的景象便开始迅速变化,这吓得他以为是不是又来到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毕竟不久之前误打误撞进了那英枫谷,莫名其妙地接下众多承诺。 其实这朝阳山也不是其他人能随便靠近的地方,只是他李沐春如今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很早之前就想过来一趟了,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飞了好些时辰,飞剑破开云雾,李沐春终于是看见了山头的全貌。 青衫男子眯眼看去,外看就是一座寻常的山峰,细看则全然不同。 “明明站在仙台山上就能瞥见这座朝阳山一角,御剑过来却需要花费如此长的时间,岳老前辈手段好不一般。” 练气士大能,不仅能缩地成寸,还能变寸为丈。 能将这方小天地层层重叠的手段,也就只有岳休这个程度的练气士能拥有的了。 李沐春也没有立即就靠近山头的那道禁制处,反而是绕山一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青衫男子揉搓着下巴,看了看后头,又看了看前方。 “后山必近,前山需远,这是将这座朝阳山当做整个东子崖的“靠山”了。” “紫气东来,藏风纳气。” 李沐春笑了笑,又联想起这座山头的名字。 “旭日初升,如日中天。” 话音刚落,李沐春便身形一个踉跄,眼前一黑,从飞剑上迅速跌落,可是下一刻,身体并没有那种下落的失重感,而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面上。 李沐春使劲晃了晃头,念头一动,好在“颖龙”及时收回了“金蚕”之中。 待到回过神来,李沐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林子里。 “呵呵,话都被你说完了,你小子难道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吗?” 一位布衣老者出现在青衫男子身旁,宗主鹤归也在一旁偷笑。 “见...见过岳老前辈,鹤宗主。”,青衫男子挠了挠头。 岳休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身后,说道:“要不是老夫故意放你进来,不然就那几道折叠小天地,以你小子现在的实力,没有个半辈子还想绕出来?” “再说了,这是老夫的府邸,来东子崖的时候没人跟你说这朝阳山不能随便靠近的吗?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讲规矩?” 面对布衣老者的质问,李沐春还能怎样呢,嘿嘿一笑,装傻。这可把一旁站着的鹤归乐得够呛。 青衫男子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的尘土,说道:“这可不怪后生,一年前与那莫道友的约定可是岳老前辈您亲自见证的,现在日子到了,却不见人来,放了后生鸽子,弄得后生好不自在,那这一年的提心吊胆怎么说?后生怎么都得要来讨个说法吧?” 岳休瞥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 “就这还提心吊胆,又不是躲仇家,能不能有点骨气?还好当时没收你小子为徒。” 李沐春看向一边,嘟囔道:“咱家也不稀罕。” 声音如蚊蝇,却还是被布衣老者捕捉到。 “啊?!” 这一声,吓得李沐春立马蹦跶到鹤归身后,在其身前的东子崖门主彻底是捧腹大笑了。 “好了好了,您老和李道友都消停会,误会一场,等会说清原委就没事了。” 岳休皱着个眉头,颇有准备破口大骂的架势。 “是啊!老夫这小小的本事你李沐春怎么可能看得上呢?你小子那眼光要是能凝实,那还要飞升干嘛?!人人踩着你小子的眼光都能飞升天外天了!道祖都收不下的人,我岳休可没那本事!” 李沐春抿着嘴,就是不还嘴。 待岳休骂完,又是打量了几眼躲在自己弟子身后的那位青衫男子,似乎是很不情愿地说道:“眼光倒是毒辣,说明书看得不少。” 那青衫男子这才笑着抱拳道:“谢过岳老前辈夸奖。” 气的岳休抬手就要打。 骂不还嘴,夸我必还。 林间一阵微风吹过,有一道身影正在快速朝这边逼近。 “王爷啊王爷!宋成想死你了!”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一年多不见的宋成,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宋成完全就是待在这座朝阳山上未曾挪动半步。 岳休嗤笑一声,打趣道:“李王爷,你那小狗腿子来了。” 李沐春尴尬一笑,随即与那位出现在身前的男子重重碰拳。 “好久不见。” 打量一圈,样貌与之前还是未曾太大变化,只是那精神气比起一年之前大有不同。 “是不是这件袍子的原因,我竟然看不透你的境界。”,李沐春笑着说道。 “这是师尊特意交给我的,说是能练体,其余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宋成解释道。 “法器品质的法袍,以你小子如今的境界要是能看透,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岳休在一旁说道。 李沐春摇头唏嘘道:“岳老前辈还真是看重这个小徒弟,一般宗门用来供奉之物,随手就给了出去。也不知道前辈身上还有没有类似,若是能给上后生一件,这个师父,也不是不能认...” 话没说完,场面顿时就要乱作一团。 鹤归挡在撸起袖子的布衣老者身前,青衫男子则是躲在宋成背后,就算如此这般,布衣老者身形一瞬消失,青衫男子深知不妙,刚要御剑而起,就感觉从屁股处一阵巨疼袭来,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尘土四溢。 一番事了,四人走出林子,来到一片由青石板铺成的大路。 李沐春边走边揉搓屁股,龇牙咧嘴的,那一脚,属实不轻。 “这朝阳山上还真是雅朴,一点多的东西都没有。”,李沐春环视四周。 “像朝阳山如此这般的小山头也有,这不是怕李道友一人无聊嘛。”,鹤归笑着回答道。 “东子崖招待如此周全,已经是很好的安排了,再次谢过鹤宗主了。”,李沐春抱拳道。 鹤归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客气。 走过这片青石板路,能见到一处院子,还有一座五层高的竹楼。 一靠近此地,李沐春便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一股十分霸道的剑意裹挟着竹楼,而且像四周不断发散,李沐春感觉有些东西自体内要呼之欲出,一个不注意,缠在那腰间的“金蚕”一阵亮光闪烁,那把名剑“颖龙”便要强行出鞘。好在身后的岳休轻轻捏住“金蚕”,将这股异象压制下去,接着一跺脚,便将那些逐渐裹挟而来的剑意震散而去。 李沐春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岳休,后者看向竹楼。 “莫骄就坐在里面,自从上次与你见过面之后半个月,就成这样了。”,岳休解释道。“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走火入魔,还能稳住心境。”,李沐春说道。 鹤归一挥袖,竹楼里的画面便呈现在四人眼前。 莫骄盘坐在房间中央,神情凝重,汗水早已浸湿其衣裳。 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飞剑,只是他们都没有剑鞘。 在其身旁的剑气和剑意,浓厚得几乎快要化形。 李沐春哑然,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见到如此这般的剑气和剑意,看上去似乎仅凭分量就能将人砸死。 “在莫师兄回到朝阳山后不久与我有一场切磋,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宋成说道。 “什么情况?”,李沐春问道。 “下手太死,要不是师尊和师兄阻拦,我差点死在莫师兄手上。” 宋成提起衣袍,好几道剑伤映入眼帘,看那伤痕就能判断出,当时下手的时候到底有多重。 “要不是有师尊给的这条袍子,那后果不敢去想。”,现在回想起来,宋成还是依然会后怕。 李沐春哑然,真是人不可貌相。 如若今日当真对上,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来日方长 如今莫骄这般模样,确实让李沐春有些不大放心。 自己是奔着切磋去的,不是搏命的。 一旁的岳休自然是一眼看出了这位青衫男子的心思,出声道:“你也别太误会,莫骄这小子,虽说在事情上挺较真,但,并非如此无分寸之人。” “那这般模样怎么回事?”,李沐春不解。 岳休视线移向竹楼,解释道:“修行太快,势头太急。” “当年给他取这么个名字,就是要他在修行路上莫骄莫燥。” 李沐春一时间无法理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指了指竹楼,又指了指自己,说道:“一个如此年轻的法觉境剑修,对付我这一个刚刚才稳固境界的天魂境练气士,这会不会有些太不符合常理了?” 鹤归也是摇了摇头道:“莫骄他平时修行也是有度,可以说在这东子崖上闲逛的时间比修行还要多一些,自从那一天与你相遇一刻开始,便一头扎进这朝阳山竹楼,闭门不出了。” 李沐春听得直皱眉头。 “因为他小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会输。”,岳休嘿嘿一笑。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微微转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留在了那位青衫男子身上。 虽说当年走完剑气长阶的壮举着实有些石破天惊之感,几乎东子崖上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位名叫李沐春的男子,今后在剑道一途上的造诣只会无限接近与头顶那片雪白。可那也只是今后,他还需要成长,无论如何,任凭你经验如何丰富、法宝如何之多,那入了五神境的修士与还处在三魂境的修士相比,之间的差距,就像一条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填补的鸿沟。 东子崖门主鹤归当然知道这位李小友天赋异禀,就连自己的师尊私下里都好几次提过此人,但是即便如此,当下他也未觉得莫骄会输。 宋成就更不用说了,张了张嘴吧,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岳休看着几人脸庞上表情那细微的变化,捏须而笑,眼看鹤归正要开口,他便先一步摆了摆手,从其口中只是说出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纵使有千言万语,鹤归也只能就此作罢。 “放心吧,等老夫这些日子在这竹楼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几番,以前还是有些太过放任了。” “老夫向你保证,至少在与你切磋那日,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岳休轻轻拍了拍胸脯。 李沐春盯着身前的青石板有些愣神,听过这话,头也未转,随手一拎,便在他手中出现一坛子酒来。 “还劳烦岳老前辈多费心思。” 岳休指了指李沐春,嘴角上扬,朝着在场的两位亲传说道:“你们二位在这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上都还得跟这小子好好讨教讨教,这些东西,别人可不会教你,书上可也学不来的。” 提过酒坛,掀开泥封一角一嗅,酒香飘飘。 “哪里的酒?好有特色的味道。”,岳休笑问道。 “之前后生家对面便是一条酒街,街道旁尽是酒铺,十里飘香,也算是后生家乡的酒水了。”,李沐春说道。 岳休一拍大腿,哎呀一声道:“之前走得太急。” 李沐春回过神来,笑道:“今后怕是没机会了,这酒,已经成为封坛之作了。” 宋成面无表情。 鹤归看了一眼二人,然后又轻轻肘了肘自己的师尊,示意他适可而止。 岳休抬起酒坛的手停在远处,便干咳了几声,说道:“好了好了,既然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小子就继续在东子崖上待上一些时日吧,待到莫骄真正无事之后,我会让他来找你的。” “先赔罪,再切磋。” 李沐春搓了搓手,说道:“我还想着今日过后,能下山呢。” “在东子崖上学了多少东西了就想着下山了?你知道当时老夫亲自破关而出接你们上山,一路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吗?” “虽说才一年的时间,但是好歹也是在老夫这东子崖上待过,倘若下山,连剑修都不是,你让老夫的老脸往哪里搁去?” 李沐春苦笑一番,便问道:“那后生还需要在这东子崖上待多长时间?” 岳休想了想,回答道:“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那也挺快。”,李沐春点头道。 如果按照李沐春他自己的计划,在这东子崖上一年时间,下山,先回一趟京城,然后便是想去那九守道州一趟。 想起九守道州,这一刻,李沐春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些什么了。 写信,道州那边还有个家伙没问候呢。 “小宋,为师昨日交给你的吐纳之法,今日可修行过了?”,岳休朝着宋成问道。 宋成摇了摇头,“还未曾呢。” “那还不快去?”,岳休说道。 宋成点头,然后向自己的师兄以及李沐春道别。 “王爷与莫师兄那场切磋,宋成一定会去看的,既然师父都说了王爷会赢,那到时候便拭目以待咯。”,宋成朝着李沐春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沐春苦笑着摆了摆手道:“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宋成离去之后,李沐春本也想着回天虞山躺着去,却被岳休一把按住肩头。 “岳老前辈还有事?”,李沐春疑惑。 布衣老者暂时没有理他,朝着鹤归问道:“你徒弟呢?” 鹤归心领神会,这要施以秘法,将自己徒弟招来。 “在!” 从三人身后的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 鹤归皱眉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到这来的?谁允许你私自进来的?” 来者正是姜白,只见他看向一旁的布衣老者,解释道:“早在半个月前,师祖就给了我进入这朝阳山的准许了。” 鹤归一时哑然。 “那莫骄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鹤归问道。 姜白点头,“知道一点点。” 鹤归便不再说话。 岳休开口道:“对自己弟子别那么严肃,刚刚不还好好的嘛。” 布衣老者朝姜白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一跃便来到青衫男子另一侧,伸手按住其另一边肩头,笑道:“李老弟!” 李沐春也赔笑道:“姜大哥。”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姜白你就带着我们这位贵客去那功勋堂混混去,正好有些任务非常适合我们这位王爷。”,岳休吩咐道。 “遵命!”,姜白应道,“那师尊,弟子告退。” 鹤归点了点头。 姜白行礼,然后带着李沐春离开了此处。 等到二人离去,岳休便对鹤归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鹤归叹了口气,正色道:“姜白如今太过玩笑,修行一事,勤勤恳恳,还看得过去,只是这个太过随性的性子,将来必将招来大患。” “东子崖是规矩少,但不是没有规矩,我希望他姜白能够明白,之后与师尊您要去的地方,可是那三千神州,那里没有学宫,尽是弱肉强食,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听完,岳休便笑道:“你小子就这么不相信为师?就凭为师这身本事,还护不住他一个姜白?” 鹤归摇头道:“弟子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弟子也不得不提醒一下师尊,还请师尊也不要掉以轻心,三千神州,像是五神境界的修士,在那里,是随处可见。万般情况下,总有师尊护不住的时候。” 岳休拍了拍首徒的肩膀,“放心,为师自有分寸。” “给他姜白好好整顿一下也好,但是为师觉得,师徒之间的关系,还是亲密一些为好。” “多喝几顿酒,多说些心里话,一切都了然。” 鹤归想了想,点了点头。 姜白被如此对待,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早在李沐春上山之前,他姜白待在宗门的时间屈指可数,而且无论怎么召也召不回,即使是鹤归,有时他也照样无事,就像上次与那陈礼升偷偷进入那云海雾林一样。 云海雾林,可是大同圣州公认最为凶险的地方之一,除去那千万斤重的白云以及遮掩神识、影响灵气运转的雾气之外,栖息在里面的妖兽,最少都是三魂境出头。 鹤归得知之后,曾多次召回,却被姜白将这事完全抛之脑后,最后还是岳休出山,亲自召回他姜白,后者才回山的。 回来之后免不了一顿教训,最后被鹤归揍得鼻青脸肿,惩罚他在某处山头的小柴房内面壁了许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宁为有闻而死,不为无闻而生。” “剑修修道嘛,有这种拼劲,为师觉得是好事。” 岳休抚须。 鹤归正想说些什么,岳休却继续说道:“为师知道你的初衷,勤经久练,心有所向,稳扎稳打,剑,照有出头之地。” “这样对东子崖这个宗门来说,好,但是对于一名剑修来说,又不太好。” “东子崖有今天,你鹤归功不可没,但,东子崖要想有明天,这个想法,或许改一改,会不会更好?” “之所以东子崖作为剑修宗门门生还能如此之多,多亏了你拟下的那条规矩。” 岳休伸出二指。 “保全。” “正因为这两字,或许正是扼杀了太多可能性。” “一个真正有底蕴的宗门,弟子之中,是要讲究质还是要讲究量?又或许,你能从中摸索出一条独属你鹤归皆有的管理之道?” 鹤归听完,陷入沉思,岳休一番话语,够他鹤归琢磨一阵子了。 “宗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扬名立万,名垂青史,或许就是这般差别。” 布衣老者嘿嘿一笑。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行矣 诸如东子崖这样的仙家宗门,大致主体可以分为一殿一阁二楼二堂。 一殿是为祖师殿,是悬挂开山祖师或是历代有资格入祖师殿的门派宗主的画像,只要宗门不灭,便受贡香火,能够进入的除了宗主特召之外,只有宗门内地位极高的修士才能进出,是此处仙家宗门的根柢所在。 就如东子崖上那座朝阳山,如若将其与其他几座山头相比,相形见绌,但是只有当你真正踏上朝阳山上,方知其中奥妙。 李沐春所处朝阳山时,并未见识过东子崖的祖师殿,所见到的竹楼只不过是岳休随手搭建用来休息的地方。 一阁是指那珍宝阁,是除去那些个供奉之物外,整个仙家宗门所有的资源所在之地,有关宗门弟子的赏罚皆是出自此处珍宝阁中。 不同底蕴的宗门其珍宝阁也是有所不同,就拿东子崖这种剑修宗门来说,其中多的,当然得是那飞剑了,当然,也不缺一些辅助练剑的宝物,打磨剑身的器具,在此地也是十分常见。 几乎每个长老在珍宝斋都会有专属于自己的一间房,用来放置一些贵重物品,并施以秘法严加监管。 二楼则分别是传讯楼与迎宾楼。 之前李沐春与姜白去过那里,几座高高的阁楼耸立,其中俱是各式各样的通信法宝,专门与外界联系,也负责山水邸报一事,山下王朝的官报、山上宗门的邸报,全盘掌握。而后者顾名思义,迎接接待贵宾之地,一般宗门都会特别注重此地,将其修得富丽堂皇,但是东子崖好像并没有这种说法,反而听从岳休的意见,所以东子崖的迎宾楼总体看上去就好像一间十分雅致的茶间。 最后的二堂是议事堂与功勋堂。 议事堂自然是设立在宗主山头之上,除去其他事件,每年年末,几位长老和学院的大先生就会被山主鹤归邀请到议事堂中,总结总结今年,展望展望来年。 最后的功勋堂,由专人管理,负责张贴任务告示,山门中的弟子皆可接取任务下山历练,每一种任务难度不一,所获取的报酬以及功勋数也是按照任务评级来制定的。 姜白带着李沐春离开朝阳山后,目的便是直奔那座功勋堂。 除去祖师殿和议事堂没有设立在仙台山之外,其余的皆是在仙台山之上。 两人一路破风,李沐春御剑跟在姜白后头,前面的姜白时不时回过头来观察,相比起一年前,李沐春的御剑已经稳当得多,不像刚来时那样歪歪扭扭,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会掉下去。 片刻,二人收剑落地,功勋堂前,来到这里的弟子还是不少的,毕竟一些寻常弟子想要出人头地,除去境界攀升之外,当然只能依靠那些兑换而来的法宝来提升自身的硬实力了。 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传开的,说是那珍宝阁内,存放着一把老祖岳休当年使用过的飞剑。消息一出,顿时激发起了东子崖众多弟子的兴趣,那个时候的功勋堂可谓是门庭如市,每天几乎都是人山人海,就等着去争抢那每天都会贴出来的任务告示,这几乎导致除去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之外,其余的是一个难求。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由山主鹤归亲自出面,辟谣,这样的情况才得以缓解。 功勋堂前有一段很长的阶梯,走上去,才能见着大门,门口两边还各站着每日一轮换的执勤弟子。 李沐春四处打量此地,这是他第一次见着仙门之中的功勋堂。 路过的弟子形形色色,在见到大师兄姜白之后都会打声招呼,甚至有的还会驻足寒暄几句,毕竟想要见到这位常年不在山门的大师兄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功勋堂里,有很长一条前柜,三个负责人弟子坐在其后。 “功勋堂的任务大致分为四个等级,甲乙丙丁,除去这些需要费些心思的,其余的就跟打杂没什么区别,你自己先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姜白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便抬头看上那张巨大的告示板,上面张贴着形形色色的任务纸张,各自的等级由红字标注。 放眼看去,就能看见张贴在最前方的那几张甲级,基本上都是与斩杀妖兽有关,这一类别的,李沐春直接跳过,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还是先看看其他比较好。 在李沐春挑选的时候,姜白便与前柜的弟子聊开了。 “大师兄,李道友,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人吹到功勋堂来了?” 只见一位佩剑的长袍男子走了过来。 “哟,明之,今日是你值岗?”,姜白招了招手。 郭明之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正巧这几日没事,便想着过来帮帮忙。” “郭道友,幸会幸会。”,李沐春也笑着抱拳回应道。 郭明之抱拳,看向那告示栏,问道:“不知李道友有无意向?” “这不正在挑选嘛。”,李沐春回答。 此时此刻,一位红袍年轻男子飘然而至,众多弟子见到此人,毕恭毕敬的行礼,来者正是负责此处功勋堂的主管人士,东子崖三长老云笑。 “见过先生。”,郭明之行礼。 “见到三长老。”,姜白与李沐春也相继行礼。 云笑笑着点了点头,便问道:“老祖的吩咐?” 姜白微笑道:“不愧是三长老。” “想必老祖是看时机成熟,要让这位李小友积累积累实战经验了,既然如此,那些什么收集探路的告示就莫要看了。”,说到这里,云笑突然一挥袖,自那告示栏上便飘来一张略显泛黄的纸张落入其手中。 “距离东子崖不远处有一片密林,因为比较荒僻,人烟稀少,几年前聚集了一批妖兽,根据功勋堂的弟子探查,数量不算多,实力也不算强劲,我觉得这应该挺适合李小友的。” 云笑将告示递了过来,姜白率先接住,前后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泛黄,说明挂了很久了,况且,连个评级都没有,云长老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患没有与我们说呀?” 云笑点了点头,“自然。” “妖兽不会无缘无故地聚集在一起,除非有一头更有能力号召他们的家伙,这便是此次任务最大的隐患,因为这事,这任务精英弟子没把握,寻常弟子根本不给机会,于是似乎就一直张贴在这了。” “如何?要不要去挑战一下?” 姜白回过头看向李沐春,后者眨了眨眼,前者便一把将告示塞入其怀中。 “啊?” “接了!” “不错,那么此次任务就算是我三长老云笑直接下达的,七日之后,提妖兽尸首见我。”,云笑说道。 “没问题,那到时候,三长老的奖励应该会更加丰富一些吧?”,姜白问道。 “那是自然。”,云笑回答。 于是乎,姜白便拽着一旁还不知所以的李沐春出了堂去。 堂外,李沐春仔细观看这那早已泛黄的告示,挠了挠头。 “我说姜大哥,这告示上面,出了整体是完整的,妖兽情报和具体地址是一概不知啊。”,李沐春说道。 姜白却是摇了摇手指,笑道:“这样才更好,你喜欢那种照本宣科似的任务?” 还未等李沐春说些什么,姜白拍了拍其后背,说道:“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两个时辰之后,我来找你,然后,就出发。” 说罢,姜白一个御剑而起,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青衫男子一个人在原地陷入沉思。 忽而从身后探出个头来,郭明之来到李沐春身旁,看了看那张告示,也是苦笑道:“大师兄他就是那般随性子的人,此行李道友也无需担心,有大师兄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李沐春轻叹一声,“我自然是知道,此次任务我倒是不觉得是什么问题,我觉得这姜大哥才是此行最大的问题所在才对。” 听闻,郭明之笑出了声,也是拍了拍青衫男子的肩膀,再次安慰道:“别看大师兄现在这般随意,在正经事上还是不含糊的。” 李沐春也无话可说了,只能点了点头,心里头默念但愿如此。 片刻,回到天虞山上的李沐春便开始清点起如今自己身上还能拿的出手与外对敌的一切手段。 卸下腰间的金蚕,将里头能用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李沐春观察片刻,拿起那把归鞘的名剑“颖龙”,说道:“大体上还是得靠你啊,伙计。” 长剑似乎听得懂他李沐春说话一般,竟是闪了闪些许灵光。 “然后便是一些个从珍宝斋买回来的东西了。” 李沐春挑挑拣拣,发现尽是一些辅助修炼的东西,这些肯定是派不上用场。 在此之间,李沐春在众多东西之间发现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 李沐春疑惑,这东西自己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就在其伸手触碰之时,一阵强光闪过,那枚镯子被一道道光圈包裹,浮至半空,然后便从中闪出好些个物品。 一本拳谱,一些个山上灵石、山下金银和钱票,还有一本书。 “拳谱?” 李沐春这才回想起来,是当年王府一役,最后关头,老家伙胡乱塞入自己怀中的。 将其余东西收入金蚕之中,李沐春开始仔细翻看那些个玉镯之内的物品。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交锋 一本拳谱一本游记一些金银珠宝,便是当年那座李王府剩下的所有东西了。 李沐春先是将那本拳谱与金银珠宝放在一边,捧起那本保存完好且厚实的游记,只是看那第一眼,李沐春就知道,这笔迹是出自自己父亲之手。 曾记曾记,本是读书才子身,天下昏乱,壮岁从戎。 游记开篇便是记载了当年的父亲踏出家门的第一步原来并不是军营,而是那学塾,家也不在京城,而在那南方小镇,书中还记载的有父亲,也就是李沐春那个几乎素未蒙面的爷爷。 李沐春继续翻看,得知自己父亲投笔从戎的最大原因,便是赶考路上,二十个同窗,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其中便包括他李涣。 当时世道正乱,战火纷飞,这大同圣州中原战场早已是狼藉一片。正是因为偏居南方,才得以安稳十年有余,却未曾想,平静的日子总是打破得那么突然。 一群风华正茂的读书郎也能在官道上被流矢射死、被铁骑追赶,一切都只发生在片刻之间,好在李涣本就身强力壮且反应迅速,一把提起身边两位同窗就往那官道旁的密林里跳去,这才逃过一劫。 此事过后,虽劫后余生,但三人心态早已发生变化,一位同窗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想要尽可能救回自己的家人,李涣二人想要同行,却被其阻拦。 “你们二人去参军吧。”,那人将背后的书箱放下,拿上些许盘缠,便将书箱交给了李涣二人。 “这世道,读书,是没有出路的。” 临行前暴雨倾盆,三人寻到一处破庙才得以安身。 那人看了一眼李涣,微笑道:“涣,见你双眼如炬,神采奕奕,身子骨也远超我们常人,我们私下里很多次议论过,你这一把从军好手,为何来这书院读书。” 那人只拿了一把纸伞,跨过门槛,却又停在雨中,只见其回过头来,对着李涣说道:“这已经不是大申第一次战乱了,纵使每次都会有一两位明君站出来中兴,在我来看,这只不过是在消耗余德罢了。” “这世道,大申早该亡了,但是,他大申一统天下、国泰民安的理想不该消亡。” “如果今后有能力,涣,请你帮助这个理想,延续下去。” 说罢,那人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之后的故事,也就是李沐春记忆之中的父亲了,名声响彻大同圣州的镇南王便是从此刻开始的。 往后翻了翻,从书中出现自己娘亲的名字时,李沐春情绪顿时涌了上来。 在与自己的母亲相识相知相恋,到最后自己的出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从自己母亲进入王府那一刻起,这本游记的内容,便戛然而止了。 李沐春合上书页,心中思绪万千。 “落黛湖。” 这是李沐春从书中得知自己母亲出山的那座宗门的名字。 “地理居南,在这大同圣州虽说排不进前十,但也算是二流宗门中的佼佼者了。其中女多男少,是个极其有特色的宗门。” 李沐春望向南边,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大同圣州的南方,一定是我李沐春的第一站。” 至于那本拳谱,李沐春翻了翻,一共就三页,简单的倒是像一道菜的菜谱。 他李沐春可是亲眼见识过自己父亲那般形象,自然知道这拳法有多厉害。李沐春将其收回玉镯之中,才发现这个镯子上也刻着“落黛湖”三个字。 “之后带给泸湛看看,他说不定能够看懂。” 在清点金蚕之中物品之时,李沐春忽然又发现,竟然有一个打了个厚结的布包,回想片刻后才记起,这是当年在京城那座小阁楼中分别是,众多青梅竹马送给自己的离别礼。 李沐春正想拆开看看,便听见院子里姜白的声音传来。 “李老弟,准备好了没有?” 李沐春作罢,“回来再看也不迟。” 于是乎将所有的东西收好,提着长剑便出了门去。 两人御剑而起,直奔山门。 临近山门,还是如同刚刚来到那般,雾气缭绕,只是姜白手指掐诀之后,那些雾气似乎在李沐春眼前,荡然无存了。 将山门抛之身后的那一刹那,只见飞在前头的姜白振臂高呼。 “怎么样?李老弟,这山门外的空气是不是要比山上的要清新好多?” 李沐春笑了笑,能看得出来这位姜大哥确实不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主。 环顾四周,说来也是,这山门外的景色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过了,李沐春从怀中摸出那张告示,粗略的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个东北角。 “东北角...那范围确实有些大,但,三长老跟我们说是一片密林,而且有妖兽。” 姜白说完便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块石盘,然后丢给李沐春。 “这石盘能区分人气和妖气,据我所知,东子崖东北角上的密林不多,我们得靠近地面一些,寻到一处就进去看看。” 李沐春点了点头,整个身形开始下坠。 几个时辰过后,临近晌午,二人是终于寻到一块人烟稀少,却又植被茂密的地区。 收起飞剑落地,环顾四周,这片密林让人感觉有些湿冷。 姜白打量了一下附近,便是拍了拍前方青衫男子的后背,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然后手掌一摊,便有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虫子,“这等精怪名为瞳丸,能与人视线相通,你拿着它,这样一来,无论我离得多远,都能看到你那边的情况。” “姜大哥,你这意思是,要离老弟很远?” 还未等李沐春反应过来,姜白便消失不见,留下李沐春一人在原地四处张望。 “这我从哪里下手可好?” 李沐春看着掌中那只小小的精怪,面对一望无际的密林,顿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李沐春将那块石盘挂在腰间,背起长剑,朝前走去。 举目望去,无尽的草木展现在李沐春眼前,浓密的林木层叠交错,显现出一种深邃幽远之感,越往深处走能见度便越低,树冠将天空遮挡得只有些许空隙。 林子一片寂静。 “怎么连一两声鸟啼都没有?” 时不时有一阵阵清风吹过,风力逐渐变大。 李沐春下意识的躬身,下一刻,在其前方便是出现一声低吼,身形一动,立刻朝一旁草丛掠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尘土四溢,激起的风浪吹得周围的树木摇摆不定。 青衫男子一只手抓住树枝,就这么悬挂在树上,看向之前自己所处的地方出现一道深深的爪痕,待尘土散去,这才瞥见那位的全貌。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绿色鳞甲的巨兽,身长十丈左右,舌头细长,最特别的是那一对巨大的前爪,还散发着光泽,犹如钢铁利刃一般。 挂在树上的李沐春眯眼看去,因为那一身碧绿色的鳞甲,李沐春一眼便认了出来。 “碧鳞犰,看体型,是刚刚成年。” “只是书上记载,这类妖兽是栖息在山上,怎么会在此等林间出现?” 未等李沐春思考,那妖兽便甩着长舌,朝青衫男子扑了过来。 李沐春又是一个闪躲,那根粗壮的树木便被碧鳞犰利爪切了个粉碎。 “看来这附近,确实是如三长老所说,有实力远超这些妖兽的存在。” 碧鳞犰接连发动袭击,将这附近的树木尽数抓个粉碎,李沐春不断地闪躲腾挪躲避着攻击。 “这碧鳞犰视力极差,完全靠嗅觉以及那条长舌确定方位,境界也不高,介于其刚刚成年,实力应该只在力魄境。” “如果只是这等实力的话,现在的我应该游刃有余。” 只见李沐春朝着妖兽一指,背后那把“颖龙”出鞘,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那只妖兽,碧鳞犰用双爪横挡在身前,整个身子半蜷缩,抵御攻击,却不曾想,那把飞剑一个调转,未等其真正蜷缩起来,便斜斩而下,顿时鲜血四溢,那条长舌便断成两截。 碧鳞犰疼苦嚎叫,李沐春抓紧时机,一个垫步,整个人身形俯冲而至,扎扎实实的一拳砸中妖兽头顶,使得后者身形重重倒向地面。李沐春借此机会一招手,虚握,颖龙便出现在其手中,随后一斩而下,碧鳞犰的头颅应声落地,大量的鲜血喷洒而出,几乎将一片地方尽数染红。 青衫男子蹲在妖兽尸体之上,摸着逐渐失去温度的妖兽,砍下一片鳞甲,这还是李沐春人生第一次斩杀妖兽,很多年前在采涛郡遇见的那只雷蛰,怎么说也是他林一峰杀死的。 “好拳法,这便是你与人对敌时通用的手段?” 心中顿时响起一道声音,是那姜白传音,李沐春收起那一片鳞甲,问道:“有何不妥吗?是不是,不太像剑修?” 那边沉默了一会,传音道:“没什么不妥,对敌手段自己有把握就行,不必拘泥于什么类似于剑修对敌就一定得要使用飞剑一样。” 李沐春点了点头。 “不要掉以轻心,竟然遇见了一头那必定还会有二有三,我刚刚御剑飞行了一圈,发现这片密林布局像是一片小区域,你所在的地方是略微靠近中心地带了。” 还未曾李沐春有所回应,那边的姜白率先感应到了。 “来了!” 李沐春反手挥剑一斩,那道扑向其的身影在空中一个腾挪,躲开了这迅猛的一剑,李沐春向后翻了个跟头,数十道不明物体将其上一刻所处之地洞穿。 李沐春再次挂在树上,定睛一看,这次,一下子出现了两头妖兽。 一头躯体黑白相间,头顶犄角的吊睛猛虎,喘着粗气,双眼血红,在李沐春不远处警惕徘徊。 一只鸟禽盘旋在这片已被平为空旷地的上空盘旋,一身羽翼被阳光照射得铮亮,不用触摸光看一眼就给人感觉能够削铁如泥。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战利品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李沐春松开抓住树干的手,整个人御风悬停在空中,观察着那两只突如其来的妖兽。 空中的铁禽,挥动着双翼,将太阳遮挡在身后,反射在其银白羽甲上的阳光显得其格外闪亮,其形不过两三丈。 地上额头生有一角的虎兽,体型比起那只铁禽要大上许多,在李沐春身前不过十余米地外来回踱步徘徊,其粗壮的四肢,每踏地一下,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脚印。 “角虎和铁禽,实力可不是先前那只刚刚成年的碧鳞犰能够比的。” 两兽一人就那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动手。 大日高悬,随着时间流逝,位置偏移,那轮红日从铁禽遮蔽的身躯之后露了出来,一道阳光直射御风而起的青衫男子而去。 李沐春一个后仰,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银光闪闪的铁片隐藏在那道阳光之中直射其眉心而去,好在其反应迅速,否则当下必死。 那头角虎嘶吼一声,整片密林似乎都在震颤,庞大的身躯一沉,所在之地瞬间炸裂而开,直扑向李沐春而来,空中的铁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振翅而下。 青衫男子转身便沿着那颗巨大的榕树一路登顶,向后退去,且战且退,还一边留神身后的动静。角虎虽说身躯庞大,却是脚下生风,速度丝毫不亚于全力御风而去的李沐春,而那头铁禽更不用多说。原本李沐春想着依靠这密林错综复杂的地形将两兽隔开,然后逐个击破,未曾想,铁禽展开被铁甲包裹的双翅,呈急速追杀状,将那所到之处的树木切了个粉碎。 面对此等状况,李沐春转过身停下脚步,操纵着飞剑迎着那铁禽便杀了过去,随后从腰间储物袋“金蚕”之中摸出许多张符纸朝空中一掷,单手掐诀,那些个符纸迅速卷成一块,然后发出耀眼的光芒。 受光芒所赐,角虎猛然停下,紧闭双眼,空中的铁禽因为相隔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受光芒影响较小,但是李沐春祭出“颖龙”,朝着它那并无羽甲遮盖的颈部斩去。 铁禽反应迅速,连忙收缓速度,以翅膀挡在身前,使得剑身擦着其铁羽而过,发出一阵铿锵之音,擦出一大片耀眼的火花。 仅仅只是牵制这片刻时间,李沐春动了,冲出那光芒之中,其双拳之上早已缠满了千钧符,又以灵力包裹双拳,朝着角虎腹部就是重重几拳。 只听见几声巨大的闷响,角虎仅仅只是往后倒退了数步便止住了身形,李沐春神色一变,除去剑斩之外,这可是其用来对敌的最大手段了。 角虎一声怒吼,振聋发聩,双眼血色更加,脚下生风。用灵活的前爪朝李沐春拍去,此时的李沐春早已召回飞剑,双手持剑,奋力隔档,却在刚刚接触那双爪之时,整个人便是飞了出去,身躯砸断好几根树木,弄得尘土漫天。 那铁禽似乎并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尖啸一声,从其双翅之中射出数十道精光,朝着李沐春倒下的地方飞去,威力惊人。 烟尘一动,李沐春从侧面杀出,一边御风后退,一边擦拭着嘴角以及鼻中遗留的血迹,刚刚硬抗角虎那几下,现在还震得其体内翻江倒海。 眼看猎物要逃遁而去,空中铁禽振翅一扇,刮起两道速度极快的旋风,三两下便到了李沐春身前,而那角虎也是头颅高昂,自其额头之上的那只巨角此时雷光四起,最终形成一道雷电劈向远遁的青衫男子,速度比起铁禽的旋风不遑多让,甚至更快一些。 如果只是一只的话,李沐春还能与其周旋一番,但是这两头,无论是哪一头,都已经远远超出李沐春的预期和实力的,眼下已然被逼入绝境。 “姜大哥!还不出手吗?” 一道剑光斩下,让两头凶兽的法术荡然无存。 姜白背剑身形缓缓下落,李沐春见状,这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为何会是两只命魂境的妖兽?” 李沐春无言以对,抱怨道:“我还以为一切都在姜大哥掌握之中呢,正因为你说可行,我才出手与这两个家伙过过招的,越打越发觉不太对劲。” 姜白挠了挠头,搓了搓脸。 “计划有变,我随你同行。” 只见姜白手腕一抖,两股全然不同的剑气从其袖中滑落而出,对此,李沐春再熟悉不过。 “长飚”,“玉水”,两道剑气在姜白双手之上不断徘徊,下一刻,姜白御剑出鞘,联合这两道剑气,划破天际。 在姜白自行凝练的诸多剑气之中,长飚不愧是速度第一,长剑一斩,那道剑气似乎是在悄无声息之间过去,只听见噗通一声,角虎那头顶硕大的峥嵘折断落地。 随着角虎一声痛苦的嘶吼,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神里之前还燃起的血红色现如今慢慢暗淡。 “与妖兽对敌,如果不是实力高出其太多,否则就要像我这样对症下药,就比如说这角虎,它肉体强横,唯独额头上那一支峥嵘相比较其躯体,要更为薄弱一些。” 对于到达命魂境的妖兽来说也是生出不少灵智,那空中的铁禽眼看情况不妙,振翅就要高飞遁走,就在其身形刚刚拔高那一刻,一道宽厚如玉的剑气重重地压在其头顶,力道之重,使得铁禽迅速坠入地面,片刻不能动弹。 就在姜白为李沐春讲解之际,角虎断角处紫色雷光顷刻而下,朝着二人迸射而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姜白并未回头,只是抬手仅仅用二指就将那道来势汹汹的雷光给夹在了指尖,随手一甩,雷光便四散而去。 刺啦一声,几道白芒闪过,角虎身躯便断成几截,痛苦地死去。 李沐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姜大哥出手,杀伐决绝,举手投足之间,可以称作是剑修之楷模。 姜白收剑,并未再次结果了那头被压制的不能动弹的铁禽。 “虽说同为命魂境妖兽,但是这些比起我在云海雾林交过手的那些,差远了。” 随后便转过头来对李沐春说道:“战功平分,那头你去解决,你也观察到了这畜生的弱点了,下手快些。” 李沐春点了点头,缓缓朝那动弹不得的铁禽走去,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超出自己实力太多的妖兽靠得如此之近,就连那铁禽的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青衫男子没有犹豫,名剑“颖龙”御剑而起,朝着铁禽脖颈便是横抹而去,顿时鲜血四溅,洒满当场。 “伤口太浅光流血可杀不死它们。”,姜白提醒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死的不能再死透了,以我现在的实力斩断头颅有些难办,但是我已经通过剑气将其体内搅得稀碎了。” 姜白看了一眼李沐春,笑着点了点头。 “拿着,装你那小袋子里去,这可是好东西。” 姜白一脚将角虎断角踢给了李沐春,就算是断角也有一丈长,近百斤重。 “这带回去能卖多少灵石了?”,李沐春心里头盘算着,怎么着估摸着也得值个几千甚至几万的琛石吧。 姜白骂了一句乡巴佬,说道:“一头命魂境妖兽的本命物,你小子心里头就想着卖钱,是真不懂还是真钻钱眼里去了?” “这么大一只断角,回去找专人打造,怎么着也得出几件法器,那不比灵石适用?” “姜大哥不要这些吗?” 姜白摆了摆手道:“你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等哪天你真的成为独当一面的剑修了,也就要舍弃这些身外的东西了,剑修修剑就是要纯粹。” 李沐春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随后姜白御风而起,李沐春紧跟在其身后,两人站在最高的一颗榕树之上,放眼望去,方圆近百里之地皆是密林。 “按理来说,这片区域我们才刚刚脱离外围,怎么会有命魂境的妖兽出现?” “方才姜大哥走那一趟,就没发现点什么?”,李沐春问道。 “尸骨嶙峋,还有好些个妖兽尸体都是前不久才死去的。” 关于这等现象,李沐春有经验,结合以前看过的相关书籍推断出,此处是有人在喂养什么东西。 “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东子崖管辖的范围之内吗?” “先前我杀死的那只刚刚成年的碧鳞犰估计就是逃出来的,有人在用境界高的妖兽猎杀境界低的然后喂养给某个生物。”,李沐春推断得出结论。 姜白摸着下巴,点头道:“照李老弟这么推断,这片林区,看来不分什么外圈内圈了,命魂境妖兽要扎堆了。” “凶险万分呐。”,李沐春对如今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太自信,就算自己与那妖兽只差了一个境界,但是真正实力方面,那可谓是天差地别。 姜白思考片刻说道:“要不你先回去报告?这里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确实有点危险,再往里走,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蹦出个什么五神境的大妖出来,到时候打起来,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李沐春挠了挠头,又是摇了摇头,说道:“来都来了,再说了,这个任务是姜大哥替我接下的,我这一趟回去,不就等于失败了,再往里走走,我们静观其变。” “到时候真打起来,姜大哥无需顾虑我,我有我的手段。” 姜白笑着哦了一声,打趣道:“你还有手段未使出来?看来之前倒是我姜某帮倒忙了?” 李沐春尴尬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仅仅只是能自保而已。” “行,大哥信你,那就再往里走走。” 姜白在前,李沐春跟在身后,两人御风往那密林深处而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破卦 在两人前行过程之中,再未见到其他妖兽,就算是妖兽尸体也未曾见过。 二人身形在密林之中穿梭,绕过一根根粗壮的树木,斩断了数不清的拦路荆棘。 李沐春不由得感到奇怪,便叫住了在前方的姜白。 “姜大哥,先停一下。” 姜白闻声稳住身形,问道:“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不大对劲?” 李沐春身形扶摇直上,冲破那层层堆叠在头顶的枝繁叶茂,来到整片密林正上方,打量着四周,姜白也出现在其身旁。 “没想到这片森林竟然会有这么大。”,姜白放眼看去,不由得感慨。 李沐春可不这么觉得,在仔细观察过四周环境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公,双手缓缓摩擦着,便又拿出了从东子崖功勋堂带出来的有关这片密林情报的信息,大致用手指比画了几下,心里头便有了个大概。 “不是这片森林有这么大。”,李沐春说道。 姜白疑惑,“那莫非是情报有误?” “也不是情报有误。”,李沐春笑着回答道。 “那是什么情况?”,姜白不解。 李沐春招呼着姜白下落,两人来到地面,前者随意折下一根树枝,然后便在地上画了起来。 很快,一张建议八卦图便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姜白虽说不懂这类东西,但是凭借丰富的经验,一眼便看出了二人如今的境遇。 “看来是有人用阵,故意将我们二人困在了这片林子里。” 李沐春很快便解释道:“这种情况跟阵法还是有些区别的,施术者有心将擅闯者围困,但是奈何自身实力不够,所以只能布置出这等残缺的改天换地的八卦阵。” 姜白疑惑地哦了一声,李沐春便继续解释道:“阴阳家的书上说,如果是专门研究奇门之术的修士,想要施展改天换地的法术,便要依靠此卦。以选定的区域作为卦台,延展先天八卦阵,在其八卦阵内,最起码都要随意调动两卦象以上才算施展。” 李沐春用手中的木棍在那一方写有“坤”字的卦象处画了一道圈。 “施术者当下只调用了坤卦,仅仅只是能够随意改变闯入者脚下的空间而已。” 姜白听闻,嗤笑一声道:“哪个请来的半吊子,施展这等残缺到不能再残缺的八卦,能够困得住谁?” 李沐春也笑着回应道:“估计施术者如今还不能凭借自身的实力随意布置卦体,只能依照选定的卦台来布置八卦图,至于为什么单单只有一种卦,依我看,是怕弄巧成拙,来了个五行生制,反倒把自己弄死在里面了。” “你小子懂的东西还不少?是在书院里学的?”,姜白拍了拍李沐春的肩膀。 “其实老弟很想观摩一番道家那本《梅花易数》,只可惜一直未曾有过机会。”,李沐春笑道。 《梅花易数》,相传是那九守道州一位麻衣道人,在道祖的指点之下开发出来的卦术,施展此等秘法,可以产生在声音、方位、光阴、动静、地利、天时、生灵等人世间一切感知的事物异象,作为预测其发展趋势的方法,从而洞悉先机以达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效果。而对卦象修炼至大成者,甚至能够改天换地,以自身为卦台,随意操纵卦象对敌,森罗万象。 “这本书我听说过,你小子胆子还不小,至今为止,除去道祖之外,能够将卦象练至大成的,普天之下能有几人?先不说那三千神州,就连九守道州都屈指可数。”,姜白说道。 “所以说只是“想”嘛,心里想想就好了。”,李沐春赧然。 “当下,何解?”,姜白一转话锋。 “简单。”,李沐春借助树叶缝隙观察天光的方向,“你我二人朝相反方向尽全力奔走,如果我判断的没错,届时我与姜大哥将会相逢几次,每次场景必定不同,最多五次之后,这个八卦阵自然会将我们带到那中心地带。” “好,那就依你所言。” 说罢,姜白御风而起,朝着身后便快速冲去,李沐春也一刻不敢延误,也朝着相反方向飞去。 第一次相逢,二人是在刚刚离开的相同地方,第二次景色便变了一些,直到第三次周遭的景象便陌生了许多,第四次,几乎已经见不到之前还透过叶缝洒下的天光。 直到十多次后,二人相遇才站定,在二人不远处,出现了一棵参天古榕,其枝繁叶茂的程度,几乎说是遮盖了整片林子。 “虽说少算了几次,但是结果还是大差不差的。”,李沐春笑了笑,用袖口给自己扇了扇风。 姜白转过头看向来时的路,不由得笑道:“这些个玩卦象的修士还真有意思,背对背赶路都能遇到一块,真是玄妙。” 还未等二人走近那棵参天古榕,便能听到有两人对话,李沐春与姜白非常默契的各自隐藏气息,在两旁的灌木之中藏匿。 一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身形从那参天巨榕上跳了下来,戴着兜帽,一眼看不到全貌,听声音能够知晓是位男子,其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对着身后的那棵榕树说道:“下次这种卖力不讨好的事情麻烦常浩兄弟就不要找我了,风险太大。” 只见那榕树之中传来一道声音,回应道:“乔乐兄说笑了,想要找到能够施展此等改天换地大法的修士可难如登天,再说了,我们百诡宗给出的报酬是让乔兄哪里感到不满吗?” 听到百诡宗三个字,李沐春瞳孔一阵,不由得眯起双眼仔细打量出现的那人。 名为乔乐的男子摇头道:“报酬自然是无比丰厚,两万块琛石,两件灵宝,贵宗出手还是大气,只不过,这片林子可是在人家东子崖辖境范围内的,你们在这做这种事情,就不怕别人找上门来吗?” “这个乔兄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维护好这八卦阵法便可,事成之后,除去原订好的两万块琛石,另外再加五千块。”,隐藏在暗处名为常浩的男人说道。 乔乐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轻叹一声,还是点了点头,不由得嘀咕道:“贵宗还真是厉害,连东子崖都不惧怕。” 灌木之中的李沐春以传音手段朝姜白问道:“姜大哥能不能找出在暗处的那人?” “自那古榕之中传出一股十分浓郁的煞气,多半隐匿在其中。”,姜白以传音回应道。 “还得劳烦姜大哥帮我看看卦主实力是否有所隐藏。” 片刻之后,姜白回应:“确实是命魂境无疑。” “那就好办了。” “心里有想法了?” “其实很简单,姜大哥负责那棵榕树,只要那棵榕树受伤,必能逼出隐藏在暗处的修士,而那位命魂境卦主,交给老弟便好。” “有把握?” “六成。” “那好。” 说罢,两人身形迅速出现,分工明确,各自朝着各自的目标快速突进而去。 面对突如起来的二人,乔乐显得大惊失色。 李沐春可不给其任何可以施展法术的机会,名剑颖龙出鞘,御剑在身旁,自身则汇聚灵气在双拳处,拳剑齐出,直指咽喉和腹部。 “什么人?!”,乔乐大喊一声,身形迅速后退,手中掐诀,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躲闪过了李沐春突如其来的杀招,在不远处的地方身形又缓缓出现。 “跑得还挺快。”,李沐春并未停下,调转身形,继续朝着乔乐杀去。 “都不自报姓名,上来就是直指要害,你们剑修果真都是如此!”,乔乐掐诀的手不敢落下,横在身前。 一时间,李沐春前进路上自那地面冲天而起数十堵石墙,不断变换着方位,一边阻挡着青衫男子的去路,一边朝其挤压而去。 在察觉到对敌只不过是一位天魂境修士之后,乔乐稍稍放松了警惕,冷笑道:“小小天魂境也敢杀我!不自量力!东子崖都只能派出这种门生了?” “杀你,我足以。希望到时候你能一五一十的将此次事情全盘说出,不要让我们为难。”,李沐春变换着身形,不断躲开那一睹有一堵宽厚的石墙围杀。 另一边,姜白已到树前,拔剑出鞘,只是简单的一斩,却迸发出数道凌厉的剑光,瞬间在古榕树身炸开。那树身一阵模糊,碎裂声响起,方才显露其中真身。 空洞的榕树之内,有一大片血泉,其中还横躺着数只妖兽的尸体,其流淌下的血液不断汇聚在血泉之中,供养着正中间那一块巨大的晶体。 晶体中的身影若隐若现。 “果真有人在此养蛊!” 姜白欲再次出剑消灭那块晶体,只见一道黑影迅速钻出,朝着姜白便是一掌拍去,带起的罡风将四周树干震得碎裂。姜白只是轻轻一抖剑身,那人便被震飞而去。 “百诡宗的弟子都是这般偷偷摸摸,行苟且之事?”,姜白持剑而立,与那道身影对立。 “你知道我?”,常浩稳住身形,露出真容,是一位脸型消瘦的略显年轻的男子面容。 “你们方才的对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百诡宗常浩,你们有何居心,不知道这是我们东子崖辖境之内?还敢做出如此偷鸡摸狗之事?”,姜白问道。 常浩定睛一看,一下子便认出了与之对立之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东子崖姜白?不是说你们这些弟子常年在外?” 姜白旋转着长剑,笑道:“恰好刚刚回来。” 常浩深知眼前这位男子剑修的实力,便大声朝着另一边的乔乐喊道:“速速退去!你我不是此人对手!” 乔乐此时用那改变地貌的法术与李沐春周旋,本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将这位打杀而去,却未曾想那青衫男子好生灵动,竟将他一招一式尽数破解,眼下倒是显得有些举步维艰。 “妈的!早知道会遇见姜白,你百诡宗给我多少灵石和法器我都不会前来!” 横在其身前的一道石墙忽然炸裂开来,一袭青衫持剑猛冲而至,剑身携带剑气,朝着乔乐头颅横切而来。 乔乐心一狠,将手掌割破,鲜血四洒,使得那一座座石墙抖动变化,竟是变为一座座石人,散发着灵光。 两座石人挡在其身前,各自出掌,将那一袭青衫拍飞出去。 “区区一个天魂境修士,怎么会有如此之实力,我竟一时无法打杀!” 乔乐额头处已经生出些许汗水,“莫非真要祭出那一招不可?” 被拍飞出去的李沐春一个跟头稳住身形,擦去嘴角血迹,朝着姜白那边也喊道:“姜大哥!留那百诡宗人一命,到时候有要事询问。” 常浩双臂一震,两只手化作两只铁爪,显然是一对法器。 姜白回过头,笑了笑,道:“听见没,李老弟大发慈悲叫我留你一口气,到时候有话问你。” 常浩眼神冰冷,吼道:“别以为我等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走不了。”,姜白摇了摇头,“同为五神境修士,与我过招,是你的荣幸。” “三剑斩你!” 姜白持剑动了,剑意迸发,整个人被剑气裹胁,似要勾动这片天地大势。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妖尸首 一剑斩出,剑气如同落英缤纷。 常浩一声怒喝,浑身上下黑光大盛,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随后便在姜白身前出现,双爪灵力涌现,朝姜白头颅抓去。后者只是略微抬剑,剑身与那双爪相碰,电光火石,将大地都震得尘土四溢。 “还有两剑。”,姜白出声。 一块“玉盘”不知何时悬挂在常浩头顶,未等其反应,便镇压而下。 常浩双眼放光,射出两道幽幽绿光,速度极快,在接触到“玉盘”之时爆炸开来,将其炸得四分五裂。本以为到此那块“玉盘”会烟消云散,没想到,那碎成几块的“玉盘”逐渐壮大,再次镇压而来,这次姜白没有给其机会,剑气玉水镇压速度极快,结结实实的将常浩压入地下。 姜白看去,有些惊讶,常浩竟然唤出一座铜塔,将自己盖住,从而挡住了此次攻势。 铜塔一共六层,每一层都黑光艳艳,那种威亚让人难以靠近。 “准备得有够充分的,这铜塔,就是专门用来抵御剑修剑气的吧。”,姜白抱剑在胸前,打量道。 铜塔缓缓升天,常浩露面,面露凶色,沉声道:“你我同境,若不是你为剑修,输赢还不一定。” “怨天尤人,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那其他修士,何尝没有同境斩杀过剑修之人?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学艺不精。” “百诡宗好歹也是这大同圣州一流宗门,虽说比不上上三甲,但也有一定底蕴,此次竟是不惜派出一位五神境修士,说说看,你们此行目的到底为何,那晶体之中又蕴养着何物,如实说来,饶你一命。” 面对姜白逼问,常浩不作回答,望了望身后之物,只是冷笑。 “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白抚剑。 “最后一剑!” 黑衣男子所处之地忽然炸开,连同脚下大地,裂开一张几丈长的蛛网,剑气四散,剑意盎然。 常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是那铜塔都未曾响应,姜白便到了其身前,只是稍微认真一点,一般的同境之人,完全不是其姜白的对手。剑气长飚在姜白佩剑之上,快过霹雳,洞穿了常浩的肩膀,将其右臂撕扯了下来。后者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飞出去,带起一路骇人的血线,撞进那古榕之中,倒在了血泉旁。 这便是东子崖年轻一辈第一,天底下地录榜十八,也就是说,相似境界相似实力的修士,在其之前,天底下只有十七个。 姜白一脚将常浩的断臂踢至其身边,身形一闪,便来到其身侧,剑尖指着其眉心,再次问道:“贵宗此行是何目的?这晶体之中到底封存着什么生物,需要如此之多的妖兽鲜血灌养?” 此时的常浩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姜白那一剑,结结实实的将其体内灵脉震得个稀碎,加上如今断了一臂,已无任何机会,只能躺在一侧,喘着粗气。 另一边乔乐眼见五神境的常浩竟然败得如此迅速,眼下急忙想着脱身之策,只是那道青衫如同不知疲倦,飞剑拳脚甚至是一些个法宝接连一顿招呼。 “你这是什么剑修?!招数怎么如此诡异?” 眼见那袭青衫如同一只灵蛇在那些个石人之间穿梭,三两下便到了乔乐身前,一拳打出,后者一赌气,竟是撤了那护体灵气不要,也是以拳对拳。 “我堂堂命魂境修士,修满了三魂之人,肉身岂没有你一天魂境修士强硬?!” 双拳对上,灵力四泄,狂风四起,乔乐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从拳头一直传达到脑子,整个人的手臂弯曲成了一种十分惨烈的模样,见到这幅惨状,不由得叫出声来。 “这怎么可能!” 李沐春伸手一招,原本被那几位石人合力攥住的颖龙挣脱束缚回到其手中,当即就一剑斩下。 忽然白芒一显,乔乐在生死存亡之际从嘴里吐出一道白芒,擦着李沐春的脸颊飞了出去,那道白芒悬停在空中,逐渐扩大。 此物一显,李沐春只感觉右手无力,那蕴养了许多年的佩剑竟是一时间不受其控制,被那道白芒收了进去,无论其如何都无法感知得到,而在那古榕之中的姜白,被握在右手的佩剑也是一阵颤抖,然后脱离其手掌,也被那白芒收了进去。 “困剑笼?”,姜白一惊。 与此同时,那座铜塔不知何时悬在了姜白头顶,就在其分神那一刻便是镇压而下,乔乐也是单手一握,一把长锏,微光粼粼,出现在其手中,仅存的石人一把擒住青衫男子,然后其重重一挥,长锏击打在李沐春腹部,后者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束缚其的石人也被这一锏打碎而去,李沐春身形被拍飞。 “你他娘早点祭出此物,我们何尝会如此?!” “我哪知道这小子境界与其实力如此不对等,按照我的想法,我先结果了这小子,然后再用困剑笼帮你收拾了那姜白。” 常浩摇晃着身子起身,运转着浑身上下仅存的灵力为自己疗伤止血。 “狗东西没把我灵脉完全搅碎,看来真想留我一命,否则我岂能驱动这铜塔?” “自食其果!” 乔乐忍痛将受伤的手扳回原样,然后同样运转灵力疗伤,问道:“那东西还要灌养多久?这毕竟还是在东子崖辖境内,保不准后面会有什么弟子增员。” “放心。”,常浩冷笑道,“既然是他姜白出手,那么东子崖必然不会派出后援,他的实力如何,这大同圣州所有修士都最为清楚。” 听到常浩这么说,乔乐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铜塔,又瞥了一眼那困剑笼,问道:“我这困剑笼品质不高,是好些年前捡漏得来的,早已残缺不堪。经过这些年不断用灵石修补,才能拿出来用上一用,这还是第一次祭出对敌,不知道能撑多久。” “准备撤,此地已经不能再待。”,常浩早已做出舍弃这铜塔不要的打算。 “好选不选,选在东子崖辖境内,也不知道贵宗怎么想的。”,乔乐站起身也准备离去。 咔嚓一声,常浩听闻声音看去,那先前扛住了数次剑斩的铜塔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下一刻,塔身之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并且开始剧烈摇晃。 常浩也顾不得运转灵力恢复伤势,手指掐诀,拼尽全力稳住那一座铜塔。 “快!你带着这块晶体迅速离去,赶往百诡宗!”,常浩喊道。 乔乐开始手忙脚乱,“我拿着晶体有什么用?那是你们百诡宗的事,与我何干?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嘭的一声,铜塔炸开,自那漫天散去的碎片之中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掐住常浩的脖子。 “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竟然能够祭出困剑笼这种至宝,是我姜白小瞧你们了。” 常浩仅存的一只手握住姜白那只手臂,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是动用了本命飞剑?” 姜白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们二人还想逼我祭出本命飞剑?”,随后望向乔乐那边埋住了李沐春的那些个巨石以及悬在高空的困剑笼。 “你们要知道,有些剑修,即使没有了飞剑,照样能够出剑无误。” 姜白双指并拢,朝那困剑笼一斩,困剑笼应声崩碎,随后两把长剑飞了出来,其中一把飞往其手中。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百诡宗到底想干什么,这晶体内到底封存了何种生物?” 常浩依旧不语,只是死死盯着姜白,嘴中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姜白心神一震,立即松开掐住常浩的手,当即一剑斩下,可是为时已晚,自那常浩体内冒出一条条黑色的纹路挡住了这一剑的攻势,瞬间便铺满了古榕内部,输得起不得不迅速后退。 常浩挣扎着起身,“虽然按照宗门的计划还差上一截,但是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从那黑色纹路出现之后,他的身躯便是逐渐崩碎,融入那血泉之中。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们如此胆大包天敢在你们东子崖辖境内做事吗?你自己好好瞧瞧便是!” “这一头封存了千年的大妖,够你们东子崖喝上一壶了!” 姜白瞳孔地震,纵使是他,听到大妖这二字,也会心神不宁。 “大妖!你们从哪里找寻来的大妖尸体?!” 刹那间,原本还冒着血泡的血池一下子抽空,所有的妖兽鲜血一股脑的融入到那块巨大的晶体之中,漫天都是血液的腥臭味道。 晶体开始出现裂痕,有崩碎的迹象。 远处的乔乐见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运转法术,想用自己布下的八卦逃离此处。 “妈的!你常浩一开始可没跟我说是要复活大妖!这种遭万人唾骂的事,早知道就不参合这趟浑水了!” 在这凡界,人妖是死敌,一旦遇上,必定至死方休,所有人族修士都忘不了千万年前那场生死战役。 倒塌的石堆动了,只见一条鲜红的丝绸高挂天际,朝着准备远遁的乔乐而来。 下一刻,乔乐只觉得自身视线开始下坠,似乎正在与自己的身体渐行渐远。 “你怎么...” 乔乐瞳孔放大,很快便黯淡无光,随之意识而去的还有那一粒元神以及修炼出来的三魂之身。 只见李沐春手持颖龙,头发四散而起,双眼被虹光浸透,那一对火红的细眉挂在双眼之上,鲜红如血的剑气在其周身游荡,浑身上下弥漫着肃杀之气! 随着乔乐死去,李沐春立马恢复如初,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虚脱。 这便是得自那英枫谷中,前辈红姨的剑术,名为“点血”。 “死在这剑术之下,你乔乐此生不亏。”,李沐春呼出一口白气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飞剑斩妖 巨大晶体出现裂痕,姜白越发感觉心神不安,顿时,自那裂痕之处开始往外冒出极为浓厚的雾气,姜白闪身后撤。 雾气所到之处,瞬间便腐蚀了残留在血泉之中的妖兽尸体,就连那粗住的古榕树干也逐渐分解,化为尘土。 “小心这些雾气!”,姜白朝着李沐春喊道。 李沐春立即爬起身来,来到姜白身边。 “真是大妖?”,李沐春眉头紧皱。 随着裂痕越来越多,越裂越大,嘭的一声巨响,那块巨大晶体炸裂,诡异的雾气犹如倒灌的雨水,铺天盖地的朝着四周散去,两人当下站立的区域,树木顿时化为灰飞。 姜白挥剑一斩,几道旋转的剑气在两人周身炸开,将那侵蚀而来的雾气炸得消散而去,随后又是斩出一件,竟是劈得周遭狂风大作,一道由剑气形成的龙卷将那些往外漫延的雾气汇聚一团,一时间止住了其往外扩散的势头。 两人身形一退再退。 “这雾气十分诡异,好似能直接破开修士的护体灵气,侵蚀本源。”,姜白提醒道。 自那榕树之中射出两道银光,风旋电掣,姜白眼疾手快,提起李沐春就往一旁躲避而去。 那两道银光插入地面,一瞬之间便炸开了一道数丈长宽的窟窿,随后那两道银光又飞回从那只剩个巨大树墩上走出的身影处。 只见那即将散去的雾气之中,走出一位少年,白面丰肌,褐衣宽袖,一头白发垂地,在其背后金光闪闪,如同披着一条金色的披风,一丝一丝,好比那田间的稻穗。 “小孩?”,姜白眉头紧锁,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背在身后的剑柄,随时准备出剑。 那站在巨大树墩上的少年咳嗽了几声,朝着四周观望了一番,最后目光便是停在了身前那两位男子身上。 “这是何地?” 少年身形悬浮,从树墩上飘了下来,往姜白二人方向靠去。 “停步!”,姜白喊道,只不过少年置若罔闻。 姜白出剑,此刻丝毫不留寸手,三道剑气,长飚、玉水、风花齐出,声势惊人。 前行而来的少年微微蹙眉,伸出手徒手抓爆了那首当其冲的剑气,又腾空而起,硬生生将那剑气“风花”扯散,然后双手交叉,自其掌心处,迅速钻出两把如同飞剑一般的武器,将镇压而来的剑气“玉水”斩断。 “五神境界的人族剑修。”,少年那纯白的瞳孔只是轻轻一瞥,一旁的李沐春浑身冷汗直冒,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青衫男子呼出一口气,捏了捏拳,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双手持那长剑,摆出出剑的姿势。 “本王生前最后一丝印象,便是身躯被人斩了个稀碎,怎么到头来,会在人界复活?” 少年持双剑,看向在场唯一的两位人界修士,开口问道:“是你们二人将我复活?说吧,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姜白一听,额头似有青筋暴起,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恨不得你碎尸万段!” 在这人界,有多少修士惨死在妖族手上,其中不缺乏东子崖的弟子门生。 少年闻言嘴角一抽,有了怒气,顿时那些个垂地的散发竖立,露出满嘴尖牙,冷声道:“低贱的东西,怎敢口出狂言!” 霎那间,二人身形都动了,在那空中一阵碰撞,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被二人弹开的剑气不断割裂着此地,很快便将这片区域“大卸八块”。 李沐春甚至很难以肉眼跟上二人的身形。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的货色,不过区区法觉境,也敢自称大妖了?千百年前的大荒,都是尔等这狗屁不如的实力?” 姜白出剑一斩再斩,那凌冽强大的剑气将那地面斩得碎石隆起,堆成了一座一座的山包。 那头常浩口中的大妖就算是刚刚复活,其展现出来的实力也跟全力出剑的姜白不相上下,除去其手中那两把长剑以外,从其身躯之中竟然还能往外长出剑式的武器,坚硬无比。 “本王若不是刚刚苏醒实力不济,像你这样实力的蛆虫,本王不知道杀了多少,吃了多少!” 少年一剑弹开姜白,伸手朝着姜白虚握,自其身躯之上生长而出的“长剑”尽出,以一种近乎极速,铺天盖地的朝着那黑衣男子绞杀而去。 “我当是什么畜生,原来是一只蝟!”,姜白一边招架,一边还出声嘲讽。 那少年脸色变得极其扭曲,姜白的话语直扎心窝,每一头妖苦心修炼大多数就是为了摆脱诞生时自己那不堪生世的事实。 “找死!” 自少年身上生长而出的“长剑”更多,在空中划出上千道白弧,将那日光都遮盖,铺天盖地地追杀着姜白,每一把都盛气凌人。 明明是一片密林,如今却被二人打成了层峦叠嶂,斩烂的树木残垣到处都是。 姜白面对如此杀招依然神情自若,随意抬手出剑就能斩断数十把,导致那些个白弧根本近身不了。 在那上千道白弧之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身形拖带着白芒,恶狠狠的斩向姜白的头颅,后者没有躲避,选择出剑相对。 铿锵一声颤音,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冲击,再次将此番土地给翻了一翻。 两人不断出手,刀剑磕碰,身形都快要融入到那剑光之中。 到底还是姜白更甚一筹,那少年仅仅只是慢了半拍,姜白便是一道剑气将其拍飞出去,剑光如虹,少年整个人如同被一条大瀑洗刷。 一旁早已蓄势待发的李沐春此时鬼魅般的出现在少年被击飞的途径之中,再次施展剑术“点血”,剑身周遭缠绕着鲜红如血的剑气,伴随着浓烈的肃杀之气,就要割下那少年的头颅。 “危险!”,姜白大喊,只可惜为时已晚。 本该飞起头颅的场景却未曾出现,只见李沐春那一剑卡在其脖颈之上,就连一点血痕都未曾留下,便动弹不得。 李沐春怎么又能想到,一位来自大荒、存活了千年的大妖肉体到底有多么强横。 “你找死!” 少年反手掐住李沐春的咽喉,后者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五脏六腑都跟泄气一般。少年身躯再次生长出“长剑”,穿透了那青衫男子的身躯,多了好几个血洞。 “放开他!” 姜白没有犹豫,刹那间双手抵住眉心,天际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还万里晴空的天际此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时间异象横生! 似有那数只蛟龙隐藏在雷云之中,翻云覆雨,又有那大海汪洋,拍打着千丈巨浪,席卷人间,更有霞光万丈,勾连天地,普天之下,无人不照。 姜白手心处下拉的那把飞剑早已成型,只见其手指掐诀,眉眼那印记处散发着银紫色的光芒。 这便是姜白如今的本命飞剑—浮海。 江河既导,万穴俱流,掎拔五岳,竭涸九州。 姜白大道亲水,纵蕴养此剑。 少年回望身后那足以震动一州之地的异象,似乎完全不当回事,依然盛气凌人的对着李沐春说道:“待我先将你吞食,回复一点实力之后,当面接下这一剑又何妨?!” 正要张口,少年只觉得自身魂魄一阵震颤,冷汗顷刻而下,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慑。 少年下意识地松了手,身躯颤抖不已,怯声道:“你...你,**卿?!” 眼前的青衫男子,似乎化作了隐藏在其记忆深处的那一位白衣男子,昔日场景再次重现眼前,那白衣男子手持长剑,袭杀而至,在少年眼中,便是他们妖族的厉鬼! 唰! 千钧一发之际,姜白手持本命飞剑,在其剑身之上的剑气,如同牵引了一条大泽,奔流不息,顷刻不止,斩在了少年身躯之上。 “啊!” 一声响彻天际的尖啸,那少年整个身躯被那剑气大泽尽数包裹,从天而坠,砸入地面。 姜白身形俯冲而下,接过李沐春,问道:“没事吧?” 李沐春咬牙切齿地看了看自身那几个血洞,疼得倒吸凉气,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姜白将李沐春放置一边,随后立刻赶往少年坠落之地,现场银白色的血液溅了足足几丈范围。 除了被银血染色的树丛大地之外,并不见那少年尸首。 “糟了,这一剑竟然未能将此獠斩杀!” 姜白收拢那一身剑意,本命飞剑回到其眉心,扛起李沐春便往东子崖赶去。 “速回东子崖汇报,大妖逃窜,可是大事!” 姜白一刻都不敢停留,御剑冲天而起,全速赶回东子崖。 被姜白一直扛在肩上的李沐春开口道:“姜大哥,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行。” 姜白以灵识检查了李沐春全身,所幸却无大碍,便教训道:“你小子还真是胆大,五神境的大妖你也敢偷袭,还好这几个血洞都避开了要害,否则你小命定然不保。” 李沐春忍痛御剑在姜白身旁,盘坐在飞剑之上运转灵力疗伤。 “介于其刚刚苏醒,实力不济,又被姜大哥重伤,一时间肯定很难恢复,必定会四处屠杀吞食修士以养精元。” “大妖逃窜圣州,此事甚大,回去之后,最好派几位长老出山搜寻,不仅如此,还要速速致信学宫。” 姜白听闻,点了点头,李沐春便继续以灵力疗伤,因为这林子本身距离东子崖并不是太过遥远,而且二人又是全速前进,所以很快便瞧见了那护山迷雾。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外来物 临近山门,姜白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剑符,举过头顶,喊道:“我乃姜白,有要事向宗主禀报!” 那隐藏在山门两侧暗处的弟子见到令牌,立即催动手中法器,那原本还弥漫在山门前的雾气一瞬间消失殆尽,姜白与李沐春一路御剑而行,一刻也不敢停留。 到了仙台山前,姜白将那金色剑符朝空中一掷,那剑符没入空中,化作一道绚丽的金色虹光四散开来。 “我们直接赶往议事堂。”,姜白朝李沐春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 仙台山上两道人影迅速穿梭,很快便到了议事堂的上空,在那院子之中,宗主鹤归以及所有的长老早已在此等候。 二人落地,行礼。 鹤归紧忙上前,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要动用金符令剑?” 姜白立即回答道:“宗门东北角那片密林,出了一头大妖!” “什么!大妖?!”,众人皆是惊呼。 “情况属实?”,鹤归神情严肃至极。 此时,李沐春走上前来,汇报道:“我与姜大哥执行任务途中,遇见百诡宗弟子常浩以及散修乔乐,二人在那密林深处密谋复活大妖,好在我与姜大哥及时赶到,那大妖复活时境界不高,又被姜大哥重伤,如今正在逃窜。” 听完,鹤归二话不说,朝着身后几位长老说道:“诸位长老,带上你们各自的精英弟子,麻烦你们走一趟了,立即出发。” 几位长老点头,随后化作几道虹光冲天而起。 “此事甚大,应当上报学宫才对。”,李沐春补充道。 话音刚落,自那议事堂堂中飞出一柄小剑,在剑身周围围绕着诸多符文,嗖的一声没入云霄不知去向。 东子崖老祖岳休从堂中走出,双手负后,说道:“信送过去了。”,随后朝着姜白二人问道,“那畜生什么实力?” “气息尚不稳,法觉境。”,姜白回答道。 岳休抚须,“你们二人没事吧?” 二人摇了摇头,姜白看了一眼李沐春,便说道:“沐春倒是受了一些伤。” 宗主鹤归招了招手事宜青衫男子过去,后者来到近前,鹤归双指并拢,在其伤口上点了几下,便瞪大眉头道:“好浓的妖气!”,随后以指做剑,三两下将残留在李沐春体内的妖气斩得干净。 在几人身后来回踱步的岳休开口道:“举手投足间便有妖气残留,这等实力,绝对不会只是区区法觉境才对。” “如若是个洞观境妖族还好,如果真是一头已经修炼到阴神境的大妖,先莫说这千里之地如何,就算是大同圣州说不定都要被其掀翻一角!” 岳休又瞥向自己的弟子鹤归,后者立马稽首,他知道,师父这是要骂人了。 “那功勋堂外勤是怎么办事的?这天大的事情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要不是姜白和李沐春机缘巧合之下接下任务前去探查,谁又会知道?” “大妖是从我东子崖辖境内复活逃窜的,早些斩杀便好,如果依然让其逃遁,到处吸食精血恢复实力,学宫怪罪下来,你鹤归只有以死谢罪!” 鹤归虽贵为一宗之主,但是在自己师父面前还是将姿态放在最低,依然保持稽首的动作放在头顶,神情凝重,双眼紧闭。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你贵为一宗之主,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首当其冲?” “弟子愚钝,谨遵师尊教诲!” “此间事了,弟子便亲自去学宫领罪,随后重整宗门!” 说完,鹤归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黑金色的虹光,冲天而去。 鹤归走后,岳休又瞥了一眼一旁的姜白。 “你是指望他跟你一起去,还是指望老夫亲自送送你?” 姜白一个激灵,立马行礼道:“徒孙愚钝!这就帮师父去!” 说罢,姜白御剑离开。 岳休哼了一声,甩袖进了堂中,留下李沐春一人在院子之中手足无措。 “进来!” 李沐春有些局促,缓缓跟着布衣老者进了堂内。 岳休坐在主座,看着那走进来的青衫男子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双眼就盯着一个地方许久,也是气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篓子又不是你们捅出来的,赶紧找个地方坐。” 听到话,李沐春才笑了笑,就在距离岳休最近的那一个座位落座。 “应该说是还好你们二人发现的早,阻止得快,未能让那畜生完全恢复实力,否则今儿个派出的那些人哪够?” “此事大功一件,你可以去学宫找那祭酒领赏去。” 李沐春摇了摇头道:“这次还是多亏了姜大哥的功劳,如若是后生一人,怕是早已命丧当场了。” “他?”,岳休从鼻子中吹出一阵气来,横眉道:“没重罚他就算了,还想去领赏,他那点事还不足以让他将功补过。” “那后生这笔也算在姜大哥身上吧,应该就够了。”,李沐春回应道。 岳休看了左侧青衫一眼,笑了笑,“你倒是有心,不过,不需要。” “他只需要赶在所有人之前将那头畜生斩杀便可。” 布衣老者从怀中摸出一个酒葫芦,掀开壶盖,就开始往嘴里猛灌。 “第一次与大妖对敌是什么感受?” 面对这个问题,李沐春倒是没有什么犹豫,脱口而出,好似早有腹稿。 “无能为力,手足无措,死到临头。” 岳休用袖子擦了擦嘴,又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十分弱小,甚至有些可怜?” 李沐春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老夫要告诉你,像这样的,甚至是比其强的,在那大荒,无数。” 李沐春虽说对那大荒以及几千年前那场惊世骇俗的大战有些了解,遗留下来的几本古书籍中明确记载了几头大妖的法术神通以及外貌,光是研读文字,李沐春心中便尤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随便一翻,书中的描述便是大如山岳,与天齐高,超万斤之神力,法力如海,法术如洋。 李沐春俊眉微蹙。 “你也不必想太多,老夫只是点一点你,牢记在心即可。” “莫骄那小子,最多还有半年就要出关了,你可准备好了?” 李沐春摇了摇头,回答道:“争取在这段时间内突破至命魂境,多学一些与之对敌的手段。” 岳休哼了一声,随后从袖中摸索半天才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暗金色石头,此石一出,光芒大盛,一瞬间便将突破整座议事堂,冲出云霄之外,且散发阵阵神力波动。岳休将其牢牢握在手中,用自身灵力将这块石头覆盖,这才使得那漫天的光芒逐渐收敛回去。 “这般波动,绝对不会是什么凡物!”,李沐春惊叹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珍宝。 “算你小子识货。”,岳休抚须,“此物乃仙陨。” “仙陨?”,李沐春还是第一次听说。 “此物乃是远古时期人神大战时期,说是有一猛人,突破桎梏,反杀进了天外天,最终在一片仙矿大战了几天几夜而受到神力波及,掉落人界的几块神藏。”,岳休解释道,“如今世上存在的仙陨,不上一手之数了。” 李沐春骇然,盯着那块仙陨看,顿时感觉双眼如被烈阳照射,一阵疼感传来。 “此物通灵,竟然不能久视....” “有人托老夫交给你,好好收着。”,说罢,岳休就将那块“神藏”往李沐春怀里塞去,使得后者连连后退,不停地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啊,如此天下仅有之物交给后生,后生也用不了呀。” “既然老夫答应了代送这事,你还想让老夫拉下脸皮还回去?赶紧给我收了!别在这扭扭捏捏的!” 最终李沐春还是拗不过这位老前辈,只得双手捧着那块只有拳头大小的“神藏”,用灵力汇聚在双眼处,这才敢稍微看久一些。 “将其温养在你灵脉之中,每日以灵识灵力捶打,待其成型,你也可后天炼化为本命物,之后会不会出现一把仙兵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岳休点拨道。 “不知道此物老前辈是代何人所赠,后生万分感谢。”,李沐春说道。 “不方便言语。”,说完,岳休便消失不见,最后还留下一句勤加修炼。 问是如此问,其实李沐春心中已然有数。 “又得孔老前辈相助了。”,李沐春朝着英枫谷方向施以大礼,已示回应。 李沐春御剑赶往住处,一落地,便钻进屋子里开始闭关。 那块仙陨刚刚入驻其灵脉之中,便开始横冲乱撞,一时间震得李沐春体内气血好一阵翻腾,灵气更是开始涣散。 仅凭李沐春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是压制不住这块世间少有的神藏,心神一动,便将其转移到自己心湖之内。 一到心湖,仙陨似有灵性,找准那大日明月高悬的金色汪洋之中,一头扎了进去,好似化作一条灵鱼,活力更盛,散发出来的神芒更是从金色汪洋之中穿透出来。此等异象,使得李沐春不适加剧,心头一阵绞疼,脑门冷汗直流。 “再这样下去,未等将其完全捶打炼化成型,我先被其折腾死了!” 李沐春灵识化形出现在自己心湖之中,站在岸边,看着那如同孩童嬉水一般在金色汪洋中冲来冲去的仙陨,灵机一动,想起了汪洋上唯一那座小岛上的东西,随后双手手掌一翻,左手右手掌中各自出现了一座石碑和一张金色的佛经。 “我不信这等东西还镇压不了你。” 李沐春冲向金色汪洋,将佛经撇向海面。 “叮咚!” 一时间,梵音阵阵,在虚空之中掀起阵阵涟漪朝着四周扩散而去,大道回响,经久不散。 那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仙陨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活力,速度变得极为缓慢,就连那漫天神光都黯淡了不少。 李沐春眼看有效,立即催动石碑,几乎只是一瞬间,从李沐春手掌中消失的石碑便出现在了仙陨之上,随后变大了几分,在其坠落之际,那下方金色海水如同被瞬间抽空,以镇压外物的姿态,使得其无法动弹。 不适之感全无,李沐春感觉一身清爽,但又怕那两样圣物磨灭了仙陨的道韵,便是折返,来到金色汪洋之底那座石碑之前,发现那惊天的迹象只是收敛并未逐渐消失,这才放下心来。 “这样一来,我只需每天过来以灵力加灵识捶打炼化即可!事半功倍!” 李沐春看着那悬浮在高空的佛经,以及身前极为朴素的石碑,感叹不已。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发落 自从东子崖老祖岳休动用那把飞剑之后,远在万里之外的学宫之内,正在院子里闲庭信步的祭酒很快便收到了此剑。 大妖复活的消息一出,学宫上下震怒,掀起渲染大波。 在那柄小剑之上,还有之前姜白重伤大妖留下的血液,通过此物,学宫专门的修士很快便推演出了那头大妖可能存在的位置,并使用特殊阵法,在空间之中刻下一条条道文,配合空间镜,将那片百里之地彻底封锁。 那一天学宫四处调人,动用了近上百位修士前去,一道道虹光从天际掠过,无比震撼。就连那平民百姓见到这一幕都不得不怀疑,这大同圣州是否发生什么大事,纷纷跪倒在地,虔诚跪拜祈求。 除去这些之外,上书谴责要求重罚东子崖的儒士们数不胜数,且言辞激烈,猛烈抨击东子崖这种失职行为,好在不出三日,便传来了那头大妖身死魂灭的消息,此事的风波这才稍显平息下来。 那大妖露面之时,其吞食了不知多少头生灵,实力已然回复到了法觉境巅峰,就离那洞观境只差一步,好在诸多修士及时发现并感到,这才未让其得逞。 事了之后,中敬在学宫一座小别院里召集了数位书院院长以及学宫之内的大先生,一同商量处理此事。 “东子崖疏忽职守,应当收回其圣州宗门上三甲名号!” “东子崖作为山上书院最多的宗门,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难道派过去的那些先生们,每天都是对牛弹琴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圣州近年来怎么一直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属于不祥之兆啊。” “严惩东子崖!” 居于高位的中敬双指抵住眉心,揉来揉去,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一时间犯愁。 “斩杀那大妖之人是谁?”,中敬朝着一旁的伏禄书院山主问道。 “杀大妖者,东子崖姜白。”,伏禄书院山主马固回答道。 中敬随后站了起来,面对 学宫祭酒发话,自然是无人敢造次,都毕恭毕敬地安静下来。 一人忽然站了起来,稽手道:“此番事情,虽发生在东子崖辖境之内,但最先发现那大妖之人与斩杀大妖之人皆是出自东子崖,也算是将功补过,祭酒应当凭此斟酌,再施以惩戒。” “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过而改之,是谓行矣。我附议邵山主意见。” 静明书院山主邵行元以及宽仁书院山主燕唯是唯二站出来为东子崖说话的。 祭酒中敬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他们二人落座。 此时,门外一位儒士报道:“东子崖山主鹤归求见。” 中敬二话不说,点头道:“让他进来。” 黑衣男子一进堂内,便单膝下跪,稽手举过头顶,缓缓说道:“东子崖鹤归,前来请罪!” 面对此举,那些个堂中客便开始对着鹤归指指点点,嘈杂声逐渐再起。 “肃静!”,站在祭酒身边的马固大喊一声,场内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祭酒开口道:“鹤山主,这大同圣州宗门之中,你东子崖百年来可以说是模范宗门,大大小小事务处理得完美妥当,近乎无瑕,也是第一个赞同书院入宗门的宗主,今日,怎会闹出如此大的事情来?” 鹤归已然保持先前的动作不动,回答道:“是在下疏忽,对于宗门管辖境内未能知根知底,还请祭酒莫要怪罪我宗门弟子,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山主的失职,愿接受学宫下达的一切惩罚!” “你倒是个好山主。”,中敬苦笑着摇头道,“念于你宗门子弟姜白斩杀大妖有功,可,即使这般也远远谈不上将功抵过。” “罚你东子崖封山五年,灵石三十万,除去圣州宗门上三甲,你可接受?” 鹤归猛然抬起头,看着那位高大老人,后者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其无需多言,前者便沉声道:“东子崖听候发落。” “回去吧,用这五年时间好好整治一下宗门,此等大事,莫要再犯了!” “鹤归明了。” 东子崖山主退出堂内的一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逐渐又有变大的苗头,只见那高大老人一拍座椅扶手,身后木椅一瞬化作齑粉,飘散在这堂中。 “诸位山主莫要将这学宫议事堂规矩不当回事!” “这等大事,在岳休寄我飞剑起我等便明了,那片复活大妖的区域被人设了禁制,寻常弟子根本捉摸不透。” “根据东子崖主管功勋堂的大长老云笑所书,人家的的确确遵循学宫设立的半旬一小巡,一旬一大巡,只是此事恰好出在此等时差之内,严格来说也不算人家东子崖疏忽职守。” “再者,座落在事发地附近的书院,你们这么有能耐,怎么没在东子崖发现之前察觉?” 祭酒连续几句话便将堂下所有的山主怼的哑口无言。 “按我说,东子崖问题不大,大的应该是你们临近的书院才对,圣州安稳了千年,难道你们就忘了当年学宫四处设立书院的宗旨了?” “责人者不全交,自恕者不改过。我看,应该先从学宫内部开始!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宗门该罚,你们那些书院儒士腰间的牌子也别想要了!” “与其想着如何惩戒东子崖,不如想想如何对待那百诡宗,以及顺藤摸瓜,摸出其背后的势力来。” “此事不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告老还乡!” “散!” 祭酒说完,便大步迈开,离开了议事堂内。 今日一过,学宫联合诸多宗门修士,一齐赶往那百诡宗所在之地,到了之后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就连那座宗门本源的大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还茂密的大林,此刻就像被某种巨型生物压塌一般,一片平整,就好像这百诡宗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 如同三界山这样在学宫眼皮子底下谋事,都不敢做出复活大妖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一个排不进圣州宗门前十的地方,为何有如此之胆量,确实值得引人深思。学宫也开始派出大量人士顺藤摸瓜,处理此事。 —— 东子崖上,山主鹤归一回,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待其宣布学宫的惩罚之时,所有人都是松了口气,这样惩罚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只是可惜了那上三甲...” “那有什么可惜的,单单只是名号和一些特权而已,按照我们东子崖的实力想要回去,轻轻松松。”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 山主鹤归却是坐在一旁,有些憔悴,但是心里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祭酒让我们封山五年,却没说什么时候封。”,此事老祖岳休从远方御风而来。 “师尊,这样钻空子,不太好吧,宗门这边刚出这么大的事情。”,鹤归说道。 岳休摇了摇头道:“我与老高子打交道已久,知道他什么意思,此间惩罚,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东子崖有错,但也不能全部怪罪到我们头上来。” “寻到大妖的是我们,斩杀大妖的也是我们,就凭这等功绩,足以。” 鹤归却还是摇了摇头,“此事师尊不要再提,徒儿意义绝,明日起,封山!” 布衣老者见其态度如此坚决,便不再多说,又看向一旁闷闷不乐的姜白,后者一直对于没有第一时间斩杀大妖而耿耿于怀,以至于很长时间都如此。 “行了。”,岳休一拍姜白脑袋,“瞧你那丧样,杀了一头大妖还如此不高兴,你姜白要上天呐?” “好在那大妖境界不够,这儿又不是那三千神州,否则那座塔,就要为你姜白再填一层了。” 姜白瞥了瞥嘴,尽管师祖如此说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岳休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没见到那一袭青衫,便问道:“李家那小子呢?” “在天虞山闭关呢,已经有半个月未出来了。” “好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还闲得下心来。” 岳休又对鹤归说道:“半年后那件事情,你没忘吧?” 鹤归遭自己师尊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可惜了,百年一次的机会。” “让那小子替我们去就行了,他又不是我们东子崖的门生。”,岳休笑道。 “这...可行吗?”,鹤归有些不定。 “自然可行,这半年的时间,就让他去功勋堂多做做那些琐事,也算是帮我们打打杂了,住了一年多,分毫不给,得让那小子干点活。” 面对自己师尊这般,鹤归也是哭笑不得。 “我去找他,接下来你自己安排妥当,五年又如何,对于修士来说,弹指一瞬。” 说罢,岳休冲天而起,不见踪影。 ———— 远处的天虞山上那座别院里,李沐春向往常一样盘坐在房间内,沉浸在自身心湖之中,用灵识与灵力不断打磨那块仙陨,多亏了那张金色佛经和石碑,那块仙陨已经改变了大致形状,并且其能够以灵识操纵起来。 李沐春大喜,喊道:“好!按照这样的进度,要不了多久,我的绝世神兵便可以出世了!” 沉浸在喜悦中没多久,自己的意识便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拎了起来,强行拽出了心湖之中。 “谁?” 李沐春坐在地上,往后看去,见到岳休站在其身后。 “岳老前辈。”,李沐春急忙起身道。 岳休哼了一声,“你小子心不小。” “学宫怎么说的?” “封山,罚款,削名。” 李沐春挠了挠头,“就这些?” “就这些。” “那就好,那就好。” 岳休又笑道:“你小子先别高兴的太早,这边有些事情要让你去做。” 李沐春深感不妙,皱眉道:“何事?” 高大老者便将早已安排好的事情一一向其道去。 “好像是这么个理。”,李沐春听完点了点头。 岳休一个弹指,正中青衫男子额头,将其打回床边。 “今日放你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开始那功勋堂能接的任务,在这半年之内,都要给我完成,否则,你也跟着我东子崖封山五年吧。” “还有,与莫骄切磋一事,怕是要再往后延一延了,这样也好,等哪天你真正成长起来再与其切磋一番,那才有意义。” 说完,布衣老者便消失在了屋内。 李沐春双手使劲揉搓着额头,疼得他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心里感慨万分。 别人家的山再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不知道自己今后如要开宗立派会选在什么地方。 第二百三十章 莫不静好 龙王江,北至圣州边关,南则蓄于云海大湖,分支更是延展东西两方万里,是为大同圣州万江之首,圣州百姓无不用之,水运绵延,恩则千万里地。 座落于其正中的伏龙城皇殿,从中不知出了多少代神武明君,实乃龙兴之地。八方水运汇聚于此地,神霄绛阙,雾起时,更如同仙山楼阁,误入此城者,还以为入了那山上仙门。 夏立新漫步于皇宫之中,龙壤虎步,精神勃发,龙气傍身,愈来愈有那九五之象。 来到一处名为晓龙台的地方,此处为皇殿最高点,从此地可以很清晰地俯览城池全貌,且面对朝阳,阳气十足。 望着皇殿之中的雕梁画栋,以及那些个城墙的红墙黄瓦,最为点睛之笔的还要归属于东西南北四方殿门。 神兽威严,犹如皇权,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夏立新深吸一口气,通体舒泰,睁眼便又是这番美景,心情更为宽畅。 “这大申皇帝还真是会挑位置,如若不是立国许早,否则这片地方绝对会成为一仙家巨擘宗址才对。” 这位新王又是环顾了一圈,时不时点头称赞。 少许,一些个文臣武将追随新王的脚步,也是来到了这处晓龙台前,夏立新见状也是迎了上去。 “臣姬树参见官家。”,来者是一位身穿朝服的老者,虽年过六十,从其双眼之中不难看出,依然精神焕发。 除了姬树之外,其他人皆立于台下数阶处,这位老者身份不言而喻。 “原来是姬仆射,近来身体可好?”,夏立新笑着搀扶着老者上了顶台。 老者乃是尚书仆射,执掌纲纪,无所不统,是很早时候便跟着夏妙淳出来谋取天下,算是德高位重的家臣之一。 “姬老且看这伏龙城,初来时是一番景象,如今再来时,又是不一样了。”,夏立新笑言道。 老者感叹一声,也是点头道:“如今大战初息,军中已定,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我军,圣州即将再次归于一统。” 姬树顿了顿,便接着说道:“官家想必早已猜到老臣此次前来的目的。” 夏立新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乎点了点头。 “登基一事,还容我自作主张再往后延一延。” 姬树听闻,有些皱眉,便劝道:“如今伏龙城已夺,大申早已是名存实亡,官家功绩齐天,朝廷君臣一心,百姓拥护爱戴,不该是顺天承运,受命于天,以立大统?” 夏立新双手负后,目光放得长远,似在思索,片刻之后,也是给了答复。 “仆射所说确实如此,大战已过近一年,本王也知道朝廷上下无不希望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立此新统,好出兵南下,一统圣州之地。” “可姬老有无想过,如若此刻登基,那些个依然盘踞在南方,犹有复国之心的申国遗军听到此番消息难免会应激。” “到时候怕他们见复国无望,便以一城或几城之地自立为王,到时候南方便又是战火纷飞,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天下百姓,况且此举对于我大夏一统天下的局势不利。” 夏立新说罢,看向坐着的老者,后者也是沉思片刻,觉得不无道理。 “即便如此,官家也得给群臣百官一个准信,起码拟定一个黄道吉日,好有个盼头吧?”,姬树以玩笑的口吻说道。 夏立新忽然想到某事,便笑道:“放心,最多半年时间,登基一事,必将提上日程。” 听闻,姬树立即站了起来,神色极为认真地问道:“官家此话当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子无戏言?” 姬树大喜,连忙行礼协着那些个守在台下的官员们退下,嘴里念叨着不容易,立马要去派人选好半年后的黄道吉日,准备登基大殿。 夏立新瞄了一眼那架势,好家伙,来了不下十余人,如若说不成,估计这些人会一拥而上。 一直跟在夏立新身后还有两名男子。 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是那骑兵总领须诚,另一位书生气浓厚的中年男子便是女子将领李双的父亲李奇。 李奇见那些个官员退去后,笑着打趣道:“官家终于是想通了,要去做那九五至尊了。” 须诚也是附和道:“此事甚好!” 伏龙城攻破,大同圣州中部以及北方初定之时,便有不少官员提议此事,只是夏立新一拖再拖,到了这个时候忽然一转心态,点头答应,群臣百官自然是高兴。 还未等夏立新开口,李奇便接着说道:“其实官家言行如此不一,突然间又将登基时间定得这么准确,在下大抵是猜到了,肯定是那一位来信,说是最多还有半年时间便会回来。” 须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缓缓地点头。 夏立新挠了挠头,笑了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李司徒,当年我爹让前辈去管理粮草还真是屈才!” 李奇被惹得哈哈大笑。 “官家如今交予在下的差事也不算小呀。” “实属谬赞!” 气氛一片融洽。 “官家此次以三公九卿,三省六部为官职,如若李王爷有心留位在此,封官一事,官家还是要再三斟酌,要给予足够的尊重!”,李奇提醒道。 “李司徒所言极是,打天下,李家功不可没,此事确实盛大。”,须诚也是说道。 “是呀!关于此事,我心中早已有数。” “我要让他李沐春做我大夏国师!” 此言一出,须诚与李奇下意识对视。 “这...” 随后两人异口同声,几乎是同一时间说了出来。 “臣附议!” 夏立新点了点头,笑了又笑,似乎他李沐春答应坐上着国师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三人又位于台上观望谈论些许,直到烈阳高挂天际,三人才缓缓朝阶下走去。 原本还算闲适的气氛,随着须诚以及李奇两位越说越偏开始,夏立新就觉得一阵头大。 加官进爵,新朝钱币,朝廷官服,民间赋税,治世国策等等繁琐的事情,全都要一一经过这位即将继承大统的年轻皇帝的审批,一想到这里,夏立新脑中立即冒出些许想法。 “去伏龙城几大王府以及众多贵族那边,是时候去走上一趟了。”,夏立新说道,“我觉得,这朝廷上下,还是要沿用一部分旧臣,大申留下来的部分中流砥柱,我还是十分欣赏的。” 李奇稍加思索一番后也是点头表示同意,“可行,特别是关家,司徒家,他们对于前朝来说,确实是难得的几股清流了。” “剩下朝廷的一些个老臣,在下以为,能为大夏所用、愿为大夏所用者可留,但需要重调官职。虽说基本上掌管大权的位置官家都已替换为家臣,但依然有一些个可以暗地里活动且有一部分实权的旧臣,是最需要担心。” 须诚此时也上前几步,说道:“除去李司徒所说,在兵权上也有大把问题,我军虽然已经交替大部分申军部队,但明显有一部分心存歹意,一小部分兵权依然分散,大多数在一些地方将军和夫长手中,他们虽答应了受降,但是仍不肯交接兵权。” 夏立新听闻,捏了捏眉心,这些问题看似不大,实则不小,特别是如今天下局势未稳,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对于二位方才所提之事,只能先压着,待到平定南方之后,再慢慢抽丝剥茧,一个一个从根源解决。”,夏立新轻叹一声。 日升中天,地披金衣。 夏立新心血来潮,带着须诚、李奇二人以及少许侍卫骑马来到了城外田间。 稻穗低垂,随风轻摆,宛如一片金色大海。 田坎边,还有一群孩童们嘻嘻打闹着,有的三两下便登上了一颗接满硕果的果树,摘下几颗,与同伴分食,便能开心许久。 清凉、宁静,微风徐徐,吹动稻田以及果树发出的沙沙声响,便是最好的丰收之歌。 夏立新负手而立,看着这一切,不由得笑了起来。 父亲,孩儿出关之前的豪言壮志,好像快要做到了。 想到这里,这位即将成为一州之主的新王好像又油然而生些许悲伤了。 哞的一声,将夏立新从思绪之中拉扯回现实,有一农人,戴着草帽,手持一节稻穗杆子,在其身下,是一头老黄牛,载着他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夏立新朝后挥了挥手,那几名侍卫自行散去,只留下须诚、李奇二人跟随。 那只老黄牛快走到近前,夏立新迎了上去,微笑着说道:“这位大哥...” 汉子听闻,用手稍稍提起盖住脸庞的草帽,瞄了三人一眼,只见其衣着华丽,气态不凡,明显不是当地人,便稍稍坐直了身子,将草帽挂在身后。 “这片庄稼地可是老哥家里的?”,夏立新问道。 汉子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并没有着急回答锦衣男子的问题,而是问道:“这儿离着伏龙城最近,想必,三位爷是从城里来的吧?” 夏立新三人闻言皆是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看来是上头又给了任务来巡视我们这田间咯。”,汉子手持稻杆朝着几片地点了点,“那边,这边,都是我家的。” “收成如此之好,这稻穗,都快比上一人之高了。”,李奇摸了摸身旁最近的一株稻穗,金黄饱满。 汉子点了点头,露出些许笑容道:“今年收成确实比起以往好上不少,地也多分了几块,从以往的勉强够吃,现在还能出手一些,总算能把日子过好。” 夏立新偷偷朝着李奇竖起大拇指。 “大哥你就放心,以后这样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夏立新微笑着说道。 汉子又打量了三人几眼,“三位爷看着面善,那田间我扎了一个茅屋,里面还剩下些许瓜果,三位爷要不要去尝一尝。” 须诚正想朝着夏立新耳语几句,却不曾其欣然接受了汉子的邀请,便快步与那汉子走到一起去,李奇拍了拍须诚的肩膀,说道:“没事,咱们陛下亲民。” 走过几条小路,拐了几道弯,走上田垄,看见有一空地,用那稻杆扎了一座小屋。 几人落座,夏立新觉得很新奇,左看右看,就没停下来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九州欲同 汉子家的瓜果十分香甜,这让夏立新觉得与那些个皇室特供没什么两样,连连吃了三个之后,被须诚一个眼神制止了其想继续吃第四个的打算。 “三位爷来我们这边,是想问问什么?”,汉子开口道。 夏立新摆了摆手道:“就是随便过来走走看看。” 汉子点了点头,不难看出,明显是不大相信的。 众人享受了片刻禾下乘凉,汉子将农具摆弄好后,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小就在这边长大,还是娃娃的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可最后没坚持下去便辍学了,到现在为止回想起来,务农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也就中间有几年费些劲而已。” 夏立新三人都转过身来望向这名汉子,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早些年在田间,照着这点收入,卖出一点,上交一点,还能留下一点,怎知道日子过着过着就艰苦了起来,从我记事开始,就从来没听说过我们这儿饿死过人,可是偏偏前几年,死了不下几户人口,家家户户都没有一点余量。” “如果遇到军队过境,为了赶时间,一点路都绕不得,就直接从田垄里过了,好不容易忙碌的一年,直接白干,也就只能挨家挨户地去借钱买粮,借不到怎么办呢?那就只有落得个饿死的下场。” 汉子磕了磕遗留在锄头上的泥巴,好像是想到某些事情,思绪都写在脸上,无比惆怅道:“因为我们这距京城不远,许多人就想着去城里捞一活干,不求赚钱,至少能填饱肚子,陆陆续续还去了不少人,只是再也没见他们回来过。” “四大王府来的人还是挺多的,送粮又送钱,特别是那位李王爷啊,不仅带头下田,还派人来帮我们修缮房屋。那位最喜欢捞油水的县令也被李王爷揍得不轻,每次李王府来人,我们就能舒服一阵子。” 听到这里,夏立新一只手扶额,看不清其表情,须诚双手捏拳叠放在腿上,李奇也是紧闭双眼,皆是神情肃穆。 汉子突然又满脸笑容,笑了起来,“三位爷不瞒你们说,坏日子到头了,咬咬牙挺了过来,看来这大夏,还真是在做好事嘞。” 夏立新长叹了一声,“放心吧大哥,像这样的日子,我发誓只会越来越好。” 黑色锦衣男子语调平稳而低沉,似乎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力量。 汉子神色略显诧异,盯了这位男子许久,嘴里喃喃道:“莫非老爷你是....” 不过未等其如何反应,夏立新三人便告了别,离开了田间。 太阳西沉,天际绚丽,那云彩好似别点燃了一般,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形态。 一只小队伍骑马驰骋在官道上,正在赶往伏龙城。 在这一路上,众人又聊到了南下一事。 “南滞流寇不成气候,大申名存实亡,他们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一年之内,必一统圣州六十四郡。” 说到这里,夏立新倒是想起来一位颇有意思的人物,便朝几人问道:“此次南下征程,谁来统领大军最好?” 众人谈论着,也是进了伏龙城,到达了那座皇殿,众人从北宫北斗关入殿,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淡。 “此事不如让须将军领兵便是。”,李奇建议道。 夏立新却是摇了摇头道:“须太尉领兵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如今朝廷初定,他需要在后方主持军事才行。” “公西山将军留在了后方,清理剩余流寇,那么赵坚将军可否胜任此职?”,李奇笑着说道。 在几人身后,一名男子走上前来,抱拳道:“在下只是个粗人,舞枪弄棒还行,如若让我统帅大军,恐怕难成气候。” 夏立新瞥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有人为将才,有人为帅才,让我赵大将军上阵杀敌还行,可若是坐在后方营帐,岂不是屈才?” 赵坚听闻,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无论怎么解释,都觉得差点意思,此举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须诚来了想法,便看向一旁的夏立新,说道:“关于统帅一事,是不是可以询问我们那位李王爷研究一下?” 夏立新却是叹息一声,摆手道:“此事就别提了,之前给我来了几封信,旁敲侧击过此事,如若我一意孤行,他说就不回来了。” “其实此人归属,我心中已经有数。” 进了殿,其余侍卫散去,留下赵坚一人与夏立新三人进了一处殿内。 几人落座,宫女很快便端上来了茶水以及小食。 “南下此行,我其实很看好一个年轻人。” “哦?官家看上的人才不知是何人?” 夏立新抿了一口茶水,说道:“高云骁。” 须诚对此人有些印象,便问道:“莫非是那位二十不到的百夫长?” “正是此人。” 李奇对此人也早有耳闻,“这个年轻人是我军攻破墨香城后自发参军的,之前在我手底下待过一段时间,做事认真细致,能深思熟虑,却又不是果断决绝。” “此人大大小小打了几场小仗,皆是大获全胜,就是身手稍微差了些。”,须诚也是说道。 夏立新满意的点头道:“听到二位如此评价此人,我可就放心了。” “此次南下大举,我打算让他做徐先生副手,正好让他在徐先生门下学习,两全其美。” 片刻之后,须诚李奇相继离去,夏立新便命人将高云骁招了过来。 很快,一位年轻人便快步从殿下走来。 此人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脸庞轮廓分明,十分柔和,虽说身材并不是十分高大,却又步伐矫健,眼神之中满是无畏与坚定。 “陛下。”,年轻男子行礼道。 “还没登基呢!”,夏立新笑道。 “喊也该喊了,在下先提前适应适应。”,高云骁笑着说道。 夏立新与其私下里关系很好,便指了指身后那幅大图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年轻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回答道:“圣州堪舆图中的南方大河山川图。” “陛下这是准备提前南下大举了?” 夏立新点了点头,“确实是要提前,你好好准备一下。” “我?”,高云骁指了指自己,满脸疑惑。 “怎么?对自己没有信心?” “南下此举可是大事呀?陛下莫要刷宝,就算平日里与在下关系甚好,可以不能这般儿戏,让高某小打小闹那没问题,可这不知要统领多少兵马,涉及事宜颇多,在下可没有经验,如若吃了败仗,那可如何是好?” 高云骁一股脑说了很多,夏立新越听越感觉此人说话怎么跟一位老友如此相像。 “看来你还是想过。” “没有没有。” 夏立新负手而立,丢了一个甜果过去,说道:“小屁孩你就放心,此次就当是让你去历练一番,领军一事早有人选,明日起你就去徐先生府上报道去。” “徐懿先生?” “除了他,还有哪个徐先生?” 高云骁忽然来了兴致,咬了一口手中握着的甜瓜,笑道:“早早听闻徐先生大名,早就想请教一番了,那么说来,此次领军便是徐先生咯?” 夏立新点了点头。 “李王爷呢?听闻最多半年时间他便会回来,此事都在军中传开了。” 夏立新视线上移,一只手撑腮,看向那殿顶壁画,想了又想。 “你会被此人玩死,还是好好跟着徐先生学习吧。” 高云骁一头雾水。 “此次南下,可是有很多将帅们毛遂自荐,我可是力排众议引荐你的,可不要让我失望。” “在下尽量...” “那你还是别去了。” “在下一定!” 夏立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随军南下之前,还有个任务交给你。”,招了招手,示意年轻人上前来,随后二人便在那幅山川大河图上指点起来。 “伏龙城以南千里外,龙王江南段江淮两岸,有好几股流寇占领了河岸渡口,我军南下必要乘船而行,所以这些渡口十分重要。” “你的任务便是在出兵之前,将这些个流寇一网打尽,抢占渡口。” “如何?做不做得到?” 高云骁听闻,盯着那副山川大河图开始在心中推算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具体情报明日你有空去找公将军,他会告诉你的。” “至于点兵一事,之后再做定夺,你先给我拟一份行军作战计划出来。” “遵旨!” 高云骁说完,便告辞离去,诺大的宫殿,便只剩下夏立新一人了,于是他便靠着座椅,盯着金碧辉煌的墙壁发起了呆来。 夜幕悄然而至,天边仿佛遮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黑纱,繁星点点,镶嵌在其。 一轮明月逐渐升起,夕阳余晖被清冷的光辉替代,照亮大地轮廓。 夏立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出殿门,走进院子里,声声蛙鸣与蛐叫,丛中虫鸣此起彼伏。 夜静星河出,耿耿辰与参。 怀情入夜月,含笑出朝云。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云罗接平峦 云罗山脉,坐落于圣州中部地域,整个山脉群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横亘于世界的天地之间。 山脉连绵起伏,峰峦叠嶂,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其间,仿佛是有神女下凡,轻铺在天地之间的一段段织锦。 日光透过云层,零零散散地铺洒于山脊,金光闪闪,如若镶嵌了无数珠宝的绫罗绸缎。 山脉之中,奇花异草遍地,药香花香浓郁,多有珍禽异兽出没。古木参天,枝繁叶茂。 云罗山脉乃是太古年间便存在的山脉群,与其他几大古老的山脉群一起组成了大同圣州的中部地区,其中六大圣山之一的月麓山便居于这些山脉群之中。 山间多云雾,实际上是由于奇珍异宝众多,灵气充裕而形成的灵气薄纱。 在云罗山脉一处山间,人为地开辟出了一座平顶山,其中是一座偌大的祭坛,显得与周围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此地名为平峦顶,巨大的平整空地,足以容纳千余人。 此时已有一些个修士陆续来到了此地,多半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传人,或是世间一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哟,于兄,好久不见!” “呵,符兄,没想到你也来到此地了。” “百年一次的机遇,不来一次能行吗,像我们这等身份的修士,有多少个百年?” “唉,符兄所言即是,这次在这桃花秘境之中,必要找到几本古经,寻到几件至宝!” 桃花秘境,又叫桃花洞天,传闻乃是上古年间由此番天地自然衍生出的一片洞天福地,仙气袅袅,超脱尘世,其中更是蕴含着浓郁的仙灵之气,乃是天地之间极为罕见的修行圣地。 其中,又以那一株五十年开花,百年结果的蟠桃圣树为至宝,由其结下的蟠桃圣果更是来此修士的梦寐以求。传闻凡人吃了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甚至可以另辟蹊径,开启灵脉,能让一废人走上修行之路。修士服下,更是增进修为,改善体质,举霞飞升,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 灵脉,乃是修士之本源,此等天地灵物可以充盈壮大灵脉,要知道修士的各种神通法术都需要灵力催动,而灵脉每壮大一分,修士能够归纳催动的灵气便越多,神通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体内能归纳的灵气越多,修行起来,也是事半功倍,所以对于修士来说,此等灵药实乃修士界一大瑰宝。 “不知这株蟠桃圣树,与瑶池中那一株有无关系?” “那是必然,相传,当年瑶池王母便是得此秘境主人邀约,得其赠与的一截树根,投入了海量的灵石,又托人从那三千神州弄来一方“净土”,方才移植成功的。” “能将上古洞天福地开辟成自己的洞府,那位大能到底身怀何等神力?!” “纵使傲视群雄,俯观寰宇,不照样尘归尘土归土,散道于天地?” 桃花秘境不再是像上古年间那般凶险,后世之人能够进入寻宝,更多的还是要多亏了这位大能。 此等秘境本就是洞天福地,再经由大能一番打造,经由岁月沉淀,其中灵宝四散,灵气浓郁,桃花遍地,风景绝美,在此之下,却又暗藏杀机,万分凶险。毕竟是一位大能开辟的洞府,达到那种境界,只想清修,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骚扰? “你们说的如此可怕,那此等秘境,不得派出那些个五神境的高手方才有资格一探究竟?” 此人一开口,众人便知晓这人是第一次到来的小年轻。 “放心,何等圣物,都抵不过岁月侵蚀,一来,天地之间灵气远远不如太古年间那般盎然,那洞天福地受到的牵连可不小,再来,秘境之中有那位大能设下的禁制,对那入了五神境界的修士有特殊的禁制。” 那年轻人环顾四周,好像还真没那五神境界的修士到来。 “老夫上一次进过一回,桃花洞天已经远远没有太古年间那般凶险了,否则,那些个大派怎敢让宗门年轻弟子进入历练呢?” “真是可惜了这等圣地,古来之辉煌,十不存一呐。” 好些个第一次来到此地的年轻修士听闻也是松了一口气,否则按照他们的实力,死上十回都不够。 在远离人群、修士较少的平峦顶外围,此处向下看便是葱翠的林海与浓郁的云海,有一男子坐在此处,虽然距离较远,但还是将对话尽数收入耳中。 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背剑,背对众人,坐在山边处,双手有节奏的轻拍大腿,身子轻轻摇晃,目光放得长远。 不知何人惊呼一声,使得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天边。 “大派来人了!” 自那云雾缭绕之中,一艘流光溢彩的飞舟破开云雾,缓缓浮现,如同古老传说之中驶出的神迹,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紫气。这紫气时而凝聚成祥瑞之兆,时而化作流云般轻盈飘散。 而站在那船头之处的几人个个神采奕奕,飒爽英姿,特别是为首之人,那一身如同人形蛟龙一般的身姿,就连宽大的长袍也遮盖不住。 “是招军台!” 首先到达的便是这大同圣州宗门上三甲之一的招军台。 只等了片刻,天际另一端便浮生异端。 只见那片绚丽的云彩逐渐化作火红,忽而一声清脆的鸣啼响彻天地,自云层之中一只火鸾破云而出,其羽翼燃烧着熊熊烈火,却不见丝毫热浪侵袭,未有璀璨的光芒与炽热的色彩交织,在其背上站着数位身穿法袍的年轻人。 “三界山!” “大同圣州最具底蕴的仙门巨头!” 听到众人高呼三界山,那坐在山顶边缘的男子才稍稍回过头来,斜眼瞥了一眼站立在火鸾之上的几人,随即便收回视线。 平峦顶四面八方传来几声兽吼,低沉有力,竟使得山体微微晃动,下一刻,便有数只龙驹越上山头,它们浑身覆盖着璀璨的鳞片,闪耀着玄兵一般的光泽,却又流动着温润如玉的质感。头颅似龙,又有一双龙目,四足生风,并不着地,是现世的龙种之一,只不过如今血脉不足千分之一,但依然还是天下珍兽。 龙驹背上之人,有几人面色平静,有几人确实神情炽热,让人一眼看去就是想在此大展拳脚。 “这一定就是那顶替了东子崖上三甲名号的万兽宫了。” “这等弟子便是身骑龙驹登场,是多想展现威风?” “毕竟被称为第四甲已经多年,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不得好好表现上一番?” “可以理解!” 不知何人又叹息一声。 “可惜,东子崖这么一个好的剑修宗门,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误。” “见不到剑光漫天的场景咯。” 除去个别大派宗门弟子出场极为瞩目之外,其余的登场都是较为朴素,都是御风前来,或者驾乘着某些灵宝登场。 坐在山顶边缘的劲装男子在见到众人视线皆是落在那些个大派弟子身上之时,才站起身来开始打量这早已人山人海的修士们。 透过人群,劲装男子的目光被几个同样站在人群边缘,身穿极为朴素道袍的男子给吸引过去,不禁开始琢磨。 “圣州倒是有个漓水清观,只不过道脉不纯,为了避嫌,不该穿如此正统的道袍才对。” 思来想去,男子心中一下了然,便沿着山顶边缘朝着那几位道长走了过去。 那几位道长看其走近,刚要开口,哪知那男子率先施了一个个正统的道家稽首,使得道长们下意识地伸手还礼。 劲装男子微笑着用心声传音道:“阳以观的道长们,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如今一见,还真是仙风道骨不假!” 那几位道长面面相觑,随后一位长眉道人苦笑着点了点头,同样以心声回应。 “施主敏锐,我等,也不好再遮掩什么,只是因为观主有言在先,还请施主能不外传尽量不传。” “那是自然。” “早就听闻贵观观主德高望重,功德圆满,斩妖除魔,造福苍生,以后有机会,定要去贵观拜访一番!” 长眉道长听闻笑着点了点头,便又问道:“道友可是我道门善士?” 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怕对方不信,又将行囊中仅有的那一件道袍拿了出来。 哪知道那几位道长一看,便瞪大了眉头,对着那件道袍竟是行礼。 男子将道袍收了回去,满脸疑惑。 长眉道长向前几步,再行道门稽首,说道:“方前是贫道无礼。” “贫道松风,暂无道号。” 随后松风道长便将其余几位同行一一介绍。 “李沐春。” 黑衣男子报出的了自己的名号,这还是李沐春出门在外,为数不多与人打交道报出真名的时候。 李沐春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金蚕”,疑惑地询问道:“我看方才道长们反应如此之大,是我那件道袍有什么问题吗?” 松风道长听闻,急忙摆手解释道:“并非如此。” “那是何缘故?” “李小友这道袍,贫道恰巧在年少时见过一回,是一位自称云游至此的前辈,来自那三千神州。” “三千神州?” “没错,道友刚刚那件道袍,与那位前辈的样式大差不大,可以见得,道友虽说不是我道家门生,却能得到此等上品,那必然是对我道家有大功德之人。” 李沐春听闻满脸黑线。 好啊,这下是知道当年短暂远游九守道州时候,那位老前辈心里头到底打了多大的算盘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事找你 只是与阳以观的道长们寒暄片刻,李沐春便识相地告别离去,并未过多交流。身为这大同圣州为数不多的正统道观,既然要求弟子出门在外隐藏身份那么自然就有其道理,李沐春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引来其他人的猜测,给道长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这平峦顶也是聚集了百多名修士,熙熙攘攘,既有老友相逢,也有新友结交,热闹非凡。 李沐春走到一处人较为少一些的地方,戴上那随身许久的帷帽,想要静静地等待秘境开启,可正当其准备闭目养神之际,一位中年汉子三两步走上前来,拍了拍李沐春的肩膀。 “这位大哥,可有什么事情?”,李沐春问道。 那汉子哈哈笑道:“小哥今儿个是自己前来?” 李沐春目光一扫,当即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三人,便明白了汉子此次前来的目的。 “正是,身为散修一位,境界如今停滞不前,恰好听闻这桃花秘境开放,便想过来碰碰运气。”,李沐春回答道。 之后这位汉子又接连问了许多问题,拉拉家常,说说身为散修有多不容易,还问了李沐春为何喜欢戴着帷帽,李沐春随便编了一个毁容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汉子似乎觉得聊得差不多了,便问道:“既然都身为散修,此次进入秘境之中的修士何其之多,要不要加入我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汉子指了指不远处李沐春刚刚看过的三人,三男一女,除了一位抱剑的男子朝这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其余两位皆是不予理睬。 李沐春当即拒绝道:“大哥好意心领,只是我这人习惯了独来独往,且不太好与人相处,还是一个人最好。” 汉子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拒绝是因为还没说到点上,当即又解释道:“小哥不必担心加入我们拿不到好处,在我们队伍里,好处都是按功分配的,谁出力最多,事后自然也拿得最多。” 李沐春并未急着再次拒绝,反倒是问了一个问题。 “都是为了那仙桃而来?” 汉子闻言笑道:“如今站在这里的人,你去问问,哪个不是想要觅得那一颗仙桃逆天改命?” “既然如此,”,李沐春指了指一处围满了人的地方,那边显而易见,是那些仙家巨头所在之处,“大哥加入那边的阵营,不是机会更多一些吗?” 汉子抬头看了一眼那边,轻哼一声,说道:“小派依附大派合情之礼,可是像我们这些无门无派的散修,人家是修士界的“老爷”,根本看不上我们。” 汉子环顾四周,又朝那边啐了一口唾沫。 “看不上我们,爷也未必看得上你们!” 李沐春也看了过去,在这平峦顶上,人群分流十分严重,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何其之多,谁人不想花费最少精力,捞得最多的油水,甚至有些散修不惜向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行贿,在大宗门行动之时,让其跟随他们捞点好处。 那仙桃,毕竟是天生之物,且百年一熟,极其珍贵,别说是桃核,就算分到一丝果皮,那么此行就是稳赚不赔。 汉子继续游说几句,只不过李沐春十分坚定,前者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后者肩膀,最后离去。 回到队伍里,李沐春明显能够听闻他们的对话。 “不过区区一个灵慧境的六境修士,为何还要如此浪费口舌?” “这个实力进了秘境也只是白骨一堆而已,如若进了我们队伍那不相当是累赘?” “此人实力确实是稍差一些。” 汉子摆了摆手,回答道:“我想着,听着声音年纪轻轻,境界低还敢独自前来,或许身怀某种实力强劲的秘宝。” “哦?”,那名女子微微抬首,朝李沐春这边看来,眼神之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不远处的李沐春自然是观察到了这一切,只是装作毫不知情,那帷帽之下的嘴角却是不禁上扬。 等待期间,李沐春倒是见到了一位熟人,一位许久不见,却牵扯颇深的熟人。 在与大宗大派相隔没几步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人,身边却也被围得水泄不通,那名男子气质出尘,一身青衣,腰间佩剑。 此人正是之前在那画眉上追杀自己的,是那青华山大师兄,剑修陈心。 “青华山虽说没有其他几大宗门那么显山显水,但是在这圣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势力,怎么此次就派他一人前来?”,李沐春自行琢磨着。 “看看这青华山大师兄,多么帅气,多么有气质,啧啧啧。”,李沐春笑着边摇头边打趣着,突然之间,原本还坐着的劲装男子猛地起身,一拍额头,大叫一声,将周身其他几位吓得不轻。 “在画眉山上,我当初是不是答应要救他们家山主的?我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呢?” 李沐春双手合十,学那僧人,嘴里不停念叨着罪过罪过。 “这下完蛋,要是被认出来了,那不得追着我杀?” 李沐春陷入沉思,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避开这位实力超凡的命魂境剑修,毕竟如今的自己,是有能力去救助他们青华山山主的,当下的问题在于,如何让他陈心相信。 小主, 思来想去,也只得出一个办法。 得了,没招了,剑修剑修,那就只有拿剑说话了,这一战没跑。 李沐春耸了耸肩,无奈一笑。 “答应了别人的事,违约可不太好,我李沐春在这圣州可是还要面子的。” “我当年跟其约定是几年来着?”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导致李沐春从短暂远游九守道州回来之后就将这事彻底抛之脑后了。 想来想去,便又想到了当年的趣事,李沐春不由得又将目光放在那位风度翩翩的大师兄身上不断打量。 “当年还说什么修道百余年,吓唬谁呢,看样子也就比小爷大个一二十岁。” 从陈心面容上不难看出,比起当年,是要憔悴了许多。 “想必四处求医,却又四处碰壁,想要寻我,又寻不到我,找那百诡宗,如今人家全宗上下都不见踪影,身为大师兄,维护偌大一个宗门,这几年压力可想而知。” 李沐春在心里为这位真男人竖起大拇指。 “男人要想成长,就得经历这些苦难,以后也为你晋升那五神境界打底子不是?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陈道友。” “希望你那师父还在人世。” 说罢,李沐春又开始祈祷,至于为什么他陈心会经历这些苦难,这个你暂时别管。 实力无限接近于五神境界的修士在此地无疑是最顶尖的强者,更不用说还是一位剑修了,陈心名声在外,自然有许多人欣赏他,就连三界山、招军台、万兽宫这一类大派的修士都会过来寒暄几句。 又是半个时辰,再无修士武夫破空而至,在这座平峦顶,一道涟漪浮现,从中走出一位高大的儒衫老者,老者精神矍铄,双眼有神,双手捧着一个模样较小的青铜祭坛。 来者正是学宫伏禄书院山主马固。 众人齐行礼,高大老者点了点头,随后将那手中青铜祭坛朝场地中央重重一摔,力道之大,这座祭坛就如同镶嵌在山顶之中一般。 “秘境即开,诸位做好准备,限时十天十夜。” 伏禄书院山主马固朝天边一望,随后一拳砸向那青铜祭坛。那祭坛发出一声脆响,包围在其周边的铜锈尽数脱落,绽放出万丈光芒,随后在平峦顶上空汇聚一处,有一方空间竟是自然破开,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涟漪。 李沐春盯着那道涟漪,心里头不断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此时此刻,能够清晰的听到周边这些个人的吞咽声还有心跳声,其中多数是寿元将近,亦或是修为停滞不前的修士,此番入秘境,就是为了逆天改命。 “可以进了。” 马固话音刚落,身为圣州上三甲门派的弟子们首当其冲,冲天而起,进入到了那五彩涟漪之中,跟随在他们其后的修士们也纷纷御风跟随进入。 李沐春倒是不急,反而盘坐在下来,手掌轻拍着大腿,等待着时机。 唰唰唰的破风声一阵又一阵,修士们皆是夺宝心切,要知道,这桃花秘境之中除了那珍宝仙桃之外,可是还残留着大量那位大能昔日留下的秘宝啊,说不定得了其传承,从此一飞冲天也有可能。 李沐春依然盘坐在一角,心中计划着。 “十天十日,这秘境之中的光阴流水万一与现实不同该怎么判断?” “而且到了十日之后,该如何离开秘境也没说?出口难道还需要自己去寻?” “过了点没寻到,岂不是要被困秘境一百多年,直到下次秘境开放?那意思就是,在这桃花秘境之中,或许还有上次没寻到出口的修士?” 面对一系列可能发生的问题,李沐春也是佩服这些个第一次来到此地的修士胆子真大。 直到最后一批人进了涟漪之中,李沐春看了四周,彻底只有自己一人之时,便也起身准备进入,没曾想,却被那从天而降的学宫马固给拦了下来。 李沐春摘下帷帽,眨了眨眼。 “马山主这是何故呀?” 高大老者笑了笑,拍了拍男子肩膀。 “放心,会让你进去,不过在这之前,有人要与你说几句话。” “谁?”,李沐春疑惑道。 “是我,学宫中敬。”,一道声音从云层之中传来,略带笑意。 李沐春心中大叫不好,顿时脚下生风,就要进入那涟漪之中,却被马固一把抓住脚踝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欣然可赏 “怎么?就这么不想见我这个老头子啊?” 一位高大的老者脚踩着一朵祥云从空中缓缓落下,眉眼含笑。 李沐春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高大老者,跑不掉了,这次只能认命。 每次与学宫扯上关系,李沐春从来就没有好过过。 “见过祭酒大人。”,李沐春作揖。 中敬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二人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李沐春挑了挑眉,那是,每次与你祭酒先生见面,我李沐春不是受伤,就是不省人事。 “不知这次祭酒大人有何吩咐?只要是后生帮得上忙的,一定尽我所能。”,李沐春说道。 中敬有些诧异,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这一次这小子这么好说话,完全是出乎意料。 “我还以为与李先生你要多谈一会的。”,中敬笑道。 李沐春指了指空中那片涟漪,“有些事情中敬先生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况且,后生忙着赶时间。” 中敬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 高大老者双手负后,随手一挥,先前那片被其踩在脚下的祥云便消散开,又逐渐聚拢,几张面孔显现在其上方。 李沐春看去,不禁发问。 “这是?” “此次桃花秘境,我们学宫也派了几位学生过来历练,人数不多,就五个人。” “学宫也会派弟子出门历练,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吗?把书读透了,境界不久自然而然的上去了。” 话音未落,中敬请这位劲装男子吃了一记“板栗”,后者捂着头哇哇乱叫。 “哪里来的刻板印象?我学宫何时是这么呆板的地方了?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传了出去,导致我们学宫弟子形象在世人眼中严重被扭曲了去。” 中敬指着那几张面孔中为首的一人,说道:“此人名为刘子庚,是我学宫近年来较为出类拔萃的一人,年纪与你相仿,已经是一位斋长了,过不了几年,说不定学宫又会出现一位年轻的君子。” 李沐春从那一击中缓了过来,额头还有些隐隐作痛,问道:“学问很高,实力如何?” “比你低上一境。” “其他人呢?” “约莫都是人魄境和英魄境。” 李沐春琢磨了一会,问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尽量避免与他们交锋?” 中敬摇了摇头,“是想让李先生帮衬帮衬。” 李沐春挠了挠头,“这支队伍,实力在此次历练之中已经十分厉害了,祭酒大人无需那么担心才是。” “恰恰相反。”,中敬摆了摆手,“为首的刘斋长,实力尚可,在学宫也是品行兼优,做事细致稳当。” “这不挺稳重的一个人。” “没你狡猾。”,中敬笑着打趣道。 李沐春回敬了个白眼。 “此人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不灵活,不会变通,此次秘境之行,鱼龙混杂,这等性格,会吃大亏。” 高大老者两只手轻轻按在李沐春的肩头,笑容十分慈祥。 “就当老夫请李先生帮个忙,有你在旁,我放心。” 李沐春深知拒绝也是无济于事,不论之前如何,学宫的确是帮了他许多,当即就是应承下来。 “不过我有条件。”,李沐春补充道。 “不妨请讲。”,中敬点头道。。 “后生也是第一次进秘境历练,先前听了一些闲言片语,都不是很全,所以后生想从祭酒大人这里得到一些有关这桃花秘境的信息。” 中敬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可以有,你问吧,老夫最多回答你三个问题。” “足够了。”,李沐春思考片刻,问道:“秘境之中,如何辨别时间流逝?” 中敬二话不说,从袖中摸出一块石头。 “桃花秘境,无昼夜更替,皆为白昼,此乃月石,与外界相通,入夜时分,便会发光发亮。” 李沐春接过石头,观摩了一番,便收了起来。 “十日到后,该如何离开秘境?” “林中有池,池中清泉。” “这么模棱两可,能不能再仔细一些?” “这是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李沐春抽了抽嘴角,得了,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这位刘斋长,是那十姓刘家中人?” 面对最后的这个问题倒是令中敬有些意想不到,他还以为会问那株仙桃树会在哪里。 “没错,而且很有可能是下一位家主。” 李沐春拍了拍手,点头道:“明白了。” “你又在打什么名堂?”,中敬苦笑着问道,“你小子现在都敢把手伸向五族十姓之中了?” “我可没祭酒大人说的那么有城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后生就着急进去了。” 中敬点了点头,后退一步让出路来。 李沐春活动活动筋骨,一跃而起,直冲那片涟漪之中。 刚刚接触到那道涟漪,身后便传来中敬的声音。 小主, “等你出来,老夫给你安排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李沐春转过头想开口,只可惜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周遭场景在迅速发生变化,他只觉得自己身形正在不断下坠。 嘭的一声响,李沐春落地,扬起一片碎石,被其轻轻一吹,碎石连同尘土四散而去。 晨曦初破,正是拂晓,天边泛起一抹蓝紫,周身被薄雾弥漫。 李沐春稍稍吹了一口气,雾散了几分,映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的一片林子,以及近在咫尺的一条溪流。 四处观望一番,李沐春沿着溪流往前走,水流渐小,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处河床之中,俯下身去,掬起一捧水,清凉透彻,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比起外头的清水,倒是含有灵气更多,想必用来蒸饭煮茶最好不过。” 如果在这座洞天鼎盛之时,见不到什么清澈溪水,只有一条浩浩汤汤的灵气长河,岁月,不枉为一把利器,无所不变。 逆着河床走了有半个时辰,这个时候周遭的薄雾才逐渐散去,只可惜着洞天之中祥云朵朵,见不到高悬的日头公。借着云朵空隙,阳光洒在溪水上,波光粼粼,李沐春何其敏锐,片刻便发现了这溪水之中的某些个石头不同寻常。 李沐春伸手捞起一个,竟然是一块透明圆石,掌心大小。 “你这宝贝,沉在水中,近乎与水融为一体,怎叫人看得着?”,李沐春将其稍稍举起,左看右看。 走走停停,捡了有六七块,便再无发现,这条溪水似乎也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汪泉眼,水流正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李沐春一跃出了河床,御风而起,未曾想还未达到那树冠的高度,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看来这洞天之中存在某种禁制,也不知道是特定的几片区域有还是整个秘境之中都禁飞。” 御风不行,可就让人有些伤脑筋,李沐春三两下跳上树冠,放眼望去,密林群山连绵万里,根本看不到尽头,且有浓雾遮掩,看不真切,出发去往哪个方向,李沐春当下没有一丝头绪。 “先往高处走走看看吧,依照祭酒所说,能走出这洞天的地方,就是与林中的清泉有关。” 于是乎李沐春便朝着一座被浓雾遮掩的高山跑去,其脚下生风,步伐十分诡异,无声无息,身形隐隐约约,留下道道残影,速度极快,凡人肉眼不可见。 片刻便来到山下,破开浓雾,一股清香比起眼前的景色更先到来,小径两旁,皆是桃花树,漫山遍野的相继绽放,粉白相间,如云似霞,令人陶醉,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李沐春第一次见着如此景象,站在原地,久久未曾挪步。 到了山脚,这里的灵气要更加浓郁,李沐春来到一株桃花树下,惊奇的发现,凝结在花瓣之上的露珠经过时间的沉淀,竟然快要凝成实质。 “这般跟那山上灵石又有什么区别?” 李沐春不禁感慨道:“几万年过去,这等洞天之内的灵气依然如此浓郁,无法想象当年鼎盛之时的风景是如何的令人震撼。” 进入山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禁制,李沐春刻意稍稍放缓步伐,这难得的美景,怎么都要先大饱眼福,百年一次,实在难得。 如有风吹,便会迎来一阵粉潮,花瓣似雨,随风飘落,这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感,使得李沐春在考虑是不是先在此处躺一会再继续前进。 沿着山中小径前行,除去漫山遍野的桃花之外,还有山间溪流,清泉潺潺,更有奇石林立,千姿百态。李沐春还寻到好几株长相怪异的花草,只可惜,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灵药。 路在一条银瀑前断了,从高耸的山崖上倾泻而下,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在李沐春看来,比起之前在那画眉山上见到的不遑多让,甚至气势有之过而无不及,瀑布下方的水潭深邃清澈,水花四溅,与上方的桃花相辉相映。 李沐春可不是单单在赏景,一路走来,四处观察,难免有些疑问。 “这洞天之中,为何不见灵兽些许?” 话音刚落,从下方那水潭之中跃起一抹银白,来得突然,李沐春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水潭距离其所在位置,起码还有数十米,此物能一跃如此之高,绝非寻常。 李沐春快过去,定睛一看,这才看得那物全貌。 见其巴掌宽、半尺长,通体玉质,平常鲤鱼模样。 李沐春大喜,因为他曾在书中见过此等灵物,未有犹豫,一跃而下。 “没想到这山中还有如此珍稀之物!” “小爷自当速取!” 第二百三十五章 遭遇 明鱼,是那山上珍惜灵物,是由那日月精魄所化,一般只会在日照充足或是月光浓郁的地方出现或是蕴育而生。若获明鱼,眷养在灵脉之中,对那些修行之法亲近日月的修士来说大有脾益,若是放在法宝或是本命物中,能去除杂质改善品质。 纵使修行之法与那日月精气无关,修士将其蕴养在灵脉之中,不仅能够增加灵力,还能在日常修炼之中汲取日月精华为己所用,其效果丝毫不亚于用那高品质灵石修炼,令修炼事半功倍。 相传得明鱼者还能增长悟性,更早领悟独属于自己的大道。 这小灵物速度是何其之快,李沐春仅仅只是与其打了一个照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落入水中,好在前者速度很快,并且毫不犹豫,追随其而下。 就在明鱼接近水面那一刻,李沐春正好也到了,伸手一捞,想将其握在手中,未曾想却扑了个空。 只见那明鱼一个翻腾,躲过了李沐春的手掌,身躯在空中弹了好几下,直上而去,让李沐春扑了个空。即使未在水中,这小灵物的速度也毫不慢于入水。 李沐春也是一个转身,脚尖轻点水面,掀起阵阵波澜,身形随着明鱼追去,双手如同施展某种掌法,生出道道残影,却连碰都没碰到过一次。每一次那灵物都能躲闪过去,甚至利用李沐春出手的间隙,在其身边打了个转。 “在水外也如此灵活?难怪能捕捉到的修士少之又少。”,李沐春说道。 李沐春脚尖不断在水面轻点,闪转腾挪,纵使没捉到,也避免让其重新落入水里,他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一旦让明鱼重新回到潭中,再去寻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一鱼一人窜上窜下,此等珍惜之物,怎舍得动手,只是当下李沐春实在没得办法,这才曲指探出几道灵弹,追踪那明鱼而去。 那明鱼真不愧为灵动之姿,只是轻轻摆动尾鳍,便能带出一条彩虹,甚至在空中都能带起几片涟漪,如同在半空中翱翔,轻而易举就将李沐春的那几记灵弹给躲了过去。 李沐春提速,身形鬼魅,明明是在水面上奔跑,却不见一道涟漪生成,只形成道道残影,就如同好几位李沐春同时朝前方冲去。 此举见效,灵鱼在空中摇头晃脑,一时间辨别不出眼前这位男子的真身何在。 蓦然间,一只手如同鬼魅一般探了出来,一把朝明鱼抓去,这是李沐春第一次触碰到了这等灵物,可是令其意想不到的是,这灵物身躯竟是如此滑溜,一时间失手,错开了去。 眼看有机会,明鱼就像是生出灵智一般,绕着李沐春手腕游了一圈,一头朝水中扎去。 见状,李沐春却笑了,只见其单手结印,顿时,几道水柱从潭中涌出,从四面八方将明鱼团团围住,在靠近时,逐渐融合成一个水球,将其困在里头。 “这下看你往哪逃。” 李沐春伸手就抓,那明鱼挣扎一番,通体竟是逐渐化为实质,一瞬间绽放出白光。 这道白光不但刺眼,还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将李沐春连同其脚下的潭水一同逼退而去。 这下无人阻挠,明鱼便以肉眼不可见之速度遁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李沐春从腰间一抹,一枚铜绿色的镯子出现在其手中,随后被其一掷,那镯子瞬间扩大数倍,将水潭尽数包裹。明鱼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奋力想脱离水面,可为时已晚,只见那镯子又迅速缩成正常大小,将明鱼禁锢在其中。 镯子缓缓飞回,重新落入李沐春手中。 李沐春舒了口气,“比泥鳅滑溜多了,还真是难捉住。” 其端详,发现这灵物还真是漂亮,就如同天地之间最精致的灵石雕琢而成。这等集灵动与智慧于一体的灵物,多数难得。 “还好之前在那珍宝斋准备了一些法器,否则今日能否成功还不太好说。” “你这家伙,还真是狡猾。”,李沐春用手指弹了几下镯子之中的水球,吓得明鱼缩在一边。 将镯子收回腰间的“金蚕”之中,李沐春回望了一眼瀑布,就准备离去。 哗啦一声,一道水缸粗细的水柱从水中突然爆起,直直朝李沐春腰间撞去,还好其一个侧滑来到了岸边,那水柱将其原来所在的位置撞出一个大水洞。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 之前下落的地方,水潭开始翻腾,从中缓缓钻出一道身形,似是半鱼半人,只是浑身处覆满闪耀的七色鳞片,还是个姑娘模样,有着几番姿色。 “灵兽?”,李沐春大小眼,盯着那突如起来的家伙,其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是危险。 无论是灵兽还是妖兽,除去那些珍兽,都是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最终得以突破至五神境界,那才有机会完全化为人形,生出完整的灵智,并且口吐人言。 这突然出现的家伙已经有了人样,但是暂时还无法正常交流,所以李沐春推断,其实力起码在命魂境巅峰,甚至距离那五神境,就只差一次走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是打扰到这家伙清修,还是说它也在追逐这只明鱼用以修炼,总之,都与李沐春都脱不开关系。 “方才多有叨扰,我愿留下些许灵石以作补偿,这就速速离去。”,李沐春抱拳道。 谁知那灵兽竟然抬手指着李沐春腰间的金色袋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将...明鱼...留下!” 李沐春心中大叫不好,没有半点犹豫,迈开步子就朝身后跑去。 哗啦又是一声巨响,在这水潭上,李沐春正前方,竟是掀起一片十余丈的波浪朝其拍打而来,前者反应也是迅速,轰出一拳,将那波浪打出一个水洞,一跃而过。 灵兽并未追击,只是摊掌在嘴前,轻轻一吹,几乎只是一瞬,这周遭环境顿时结霜冰冻,包括已经跑出去有一段距离的李沐春。 只有一张面孔能动的李沐春大口大口吐出寒气,身形已经完全被冻住,半点动弹不得。 此刻,那灵兽才缓缓朝李沐春逼近,在其双手,已经握住两杆冰矛,只见其举起一杆,朝已经冻成冰雕的男子扔去。 李沐春奋力挣脱,不见效果,下一刻,只见他这座冰雕一翻抖动,裂出几寸裂缝,刺啦一声,一道白芒划破冰雕,与那冰矛撞去,将其击个粉碎。 李沐春挣脱,一个后跳在冰面上滑行出去,手中虚握,一把长剑归位,其横剑在前,注视着前方。 短暂扫视一番周遭,此等大范围且发动迅速的冰冻法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亲水类灵兽,大部分法术都是与水法有关,这与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不无关系,但是像今天遇见的这种水法冰法皆是精通的灵兽,很大可能是已经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道”。 真要打起来,李沐春心里暗自叫苦,胜算渺茫,也可能是毫无胜算。 “如果在这使出全力,结果暂且不说,一定会落得一身重伤,之后的路,到时候还怎么走?”,李沐春自言自语道。 早早地倒在这里,那么先前的计划将会全部被打乱,这洞天当中最大的仙缘自然也与其无缘。 就在其思考之际,那灵兽身形动了,下身悬空,举起冰矛就朝着李沐春杀来,于此同时,在其周遭还凝聚了数十道冰锥,与其一同杀来。 李沐春施展剑法,凌空挥砍,将先行到来的冰锥弹开,冰锥与长剑相碰,并未在其意料之中的将其斩碎,反而是发出铛铛的响声,此冰的坚固超乎李沐春所料。 劈砍出一道剑气,李沐春将身前的冰面炸开,扬起冰尘,嗖的一声,一杆冰矛扎破冰尘,从其耳旁擦过。 那灵兽手中的冰矛再次变化,化作一杆冰枪,晶莹剔透,以迅猛之势扎向李沐春胸腔,好在后者速度够快,躲了过去,冰面瞬间炸开,当场粉碎。 似乎并不想给男子喘息的机会,灵兽又是呼出一口白气,场景之中的冰荆棘如同春雨一过的花苞转瞬之间盛放,铺满了周遭几里之地,漫天碎冰连同着冰尘映照着灵光,绚烂无比,美丽的同时也是杀机无限。 不知是不是灵兽以为此次男子必死无疑,所以才放松了些许警惕。 一道身影在其眼前闪过,其反应迅速,手中冰枪瞬间炸开,未曾想那竟是一道残影。 又有一条血线划破天空,同样是在灵兽眼前,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弥漫,血红之光绽放当场,将遍地的冰荆棘照得鲜红。 灵兽瞳孔之中一道身影不断放大。 火红细眉,血色长剑。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双臂,顷刻间便皮开肉绽,鲜血喷洒,那道出剑的身影变回原样,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死!” 不知是发声还是尖啸,李沐春的行为是完全出乎其意料的,没能想到竟然能伤到她。 从其双眼射出两道寒光,相互交织,竟是化作一头冰蛟,所过之处,皆作冰渣粉碎。 李沐春在空中转身,眼眸当中也是带起两条金光,长剑一斩,剑气凌冽,途中更是化作一位披甲力士,擒住那头冰蛟,可惜只是片刻,剑气所化的披甲力士便碎裂而去,也就是这片刻,劲装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冰蛟消散,立于水潭之上的“女子”眼神略带幽怨,手臂上的剑伤已经恢复,身形缓缓潜入潭中。 至此,这片飞瀑之下,一边是飞流直下流淌着的幽绿水潭,另一边,则是冰尘飞扬,盛满冰锥的“荆棘森林”,如再有修士经过此地,定会啧啧称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下之宝,惟玉为最 桃花洞天,重峦叠嶂,一片密林连着一片桃花林,是为一方美景,人间难得。 有一大群灵雀停留在一颗树冠之上,他们通体黄色,有着较长于一般鸟雀的喙,叽叽喳喳,似在高歌。 自那树下,林中,有一身影正快速朝这边逼近,速度之快,不见人形。为首那只灵雀一个振翅,反应迅速,与其同行的鸟雀也一同飞上蓝天,朝更加茂密的树林之中飞去,阵型排列还十分规矩,隐隐约约托起一条流光。 林子里的灌木被那一道身影不断带动,直到转瞬之间又远去近百里之地,那道身影才在一块自然形成的大石块旁停下。 从那飞瀑处一路奔走至此的李沐春一跃上了巨石,朝四周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特别是来路,更是无人追赶的痕迹。 眼下,才得以长舒一口气,这一路走来,李沐春完全都是憋着一口气。 先前碰见的那只已经能略微口吐人言,修成人形模样的灵兽实力过于强大,李沐春实力不是对手,深知纠缠并无半点好处。 李沐春盘坐在巨石上,体内灵脉开始运转灵气,调息养神。 片刻,李沐春退出那种状态,摸了摸自己先前受伤的腹部,此时伤痕已经几经痊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李沐春不禁疑问道:“说来也是奇怪,那灵兽看似每次出手极重,直逼要害,却为何在快要得手之时故意收手,难道真的就只是想要吓唬吓唬我不成?” 或许是为了不伤到那明鱼,或许真没有想要杀死他李沐春的意愿。 “如若真下死手,我早在第一次被冻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纵使如今脱离险境,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灵兽施展的冰法术范围极广,李沐春推断,应该是灵兽有所顾虑,不想破坏此方生态,方才收手,否则冻住那片区域,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李沐春用剑格挡冰矛之时能够感觉得到,那冰,极硬,如同玄冰,施术者的冰法以及灵力多少不言而喻。所以那时李沐春根本没有犹豫,找准机会就是跑。 李沐春从剑鞘之中将长剑拔出,曲指一弹,声音脆响,此剑细长银白,比寻常剑要长上那么半尺,剑身却要轻上一些,李沐春不得不佩服铸剑之人的手法何其高超。 先前那把跟随了自己许久的名剑“颖龙”李沐春当成离别之礼送给宋成了,作为回礼,身为宋成师父的东子崖祖师爷岳休便替为回礼,让其在功勋堂之中任其挑选一把。 左看右看,李沐春最终还是选中了如今手中这把已经炼制为法器的飞剑“银隼”,别看这飞剑细长,不如寻常飞剑宽,但是速度以及力量可不遑多让,是集迅猛和犀利为一体的飞剑。 “颖龙陪伴了我这么些年,如今一别,倒还是有些不舍。” 但李沐春一想,送给了如同自己亲兄弟一般的宋成,男子突然又开心了起来。 李沐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叹道:“也不知道将你炼化成型,还需要多少时日?” 休息片刻,确定自身状态已到巅峰,李沐春这才动身,尝试御剑飞行,这次竟然能够超出树冠一段距离,令其十分惊喜,回头望去,李沐春从那飞瀑处一路奔走至此,甚至距离自己进入洞天时降落的地方还要超出百余里路。 “果然是那片区域有禁制的原因吗?” 毕竟是个留存了近万年的洞天福地,灵气充裕一些地方的禁制牢固一些,稀薄一些地方自然也就松动一些,哪有修士的法术能够完好无损的持续几千年,天底下的修士没人能做到,就是不知道天上那群家伙能不能做到。 将飞剑收于腰间的“金蚕”当中,李沐春可不想让人一眼认出自己身为剑修,到时候提前提防。 奇袭,一击制敌,省力,且迅速,李沐春可不想被人当做那捕蝉的螳螂。 能够御剑飞行,赶路是方便又快捷,半个时辰的功夫,又远去了百里路,虽说御剑速度远不止于此,但李沐春为了小心起见,刻意放缓了速度,生怕又惊动到某些东西,飞瀑那次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 桃花洞天之中只有白昼不会入夜,所以不用担心光线问题,李沐春踩在飞剑上,不急不慢的前行,时不时从怀中掏出那块月石,直到石头逐渐变为透明,说明这洞天外面已经入夜。 飞过一片又一片密林连接着的桃花林,李沐春见到一根破碎的石柱,纵使破碎也十分粗壮,就这么倒插在山间,这片区域,已经没有那么嶙峋,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包。 李沐春绕着石柱飞了一圈,粗略估计,五六十个壮年男性围成圈才能抱住。 越往前飞,越能见到漫山遍野的断壁残垣。 在这片区域落下,李沐春来到一块破碎成两截的石壁处,其上刻满了铭文。 李沐春从小看书颇杂,对许多领域都有所涉猎,其中便包括几本有关建筑类的古籍。 在这些断壁残垣上,最常见到的便是精美的雕刻和彩绘,其中龙凤、麒麟等异兽出场较多,还有一些较少的山水、花卉,即使这么多年过去,颜料只是稍许褪色,李沐春不禁好奇到底是何种玄妙的材质。 小主, 飞檐翘角,斗拱藻井,这些都已经残缺不全,但纵观全貌,仍然能隐约看出其昔日的辉煌与精致,表面斑驳陆离,坚硬的质地和厚重的历史感依旧令人震撼。 身处这片遗迹之中,就算是风吹都带有远古的气息,轻轻拂过那些被岁月二次雕琢的石壁,隐约间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回响。 经过一番观察,李沐春几本可以确定,在那万余年前,这里是一方宫殿。 “我现在可能正处于一方仙宫的遗迹之上...” 李沐春骇然,心中惊喜,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盯着这片遗迹,即使是在这无尽的破败之中,李沐春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悄然流淌,它似乎在守护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不让任何外人轻易踏足。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残柱仿佛拥有着生命,它们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好将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娓娓道来,再现人间。 李沐春花了一些时间将这遗迹全盘走了一圈,竟是囊括了几百里之地。站立在最高的那根石柱断痕处,李沐春摇头道:“如果真是仙宫,不该这么小才对,难道是主殿被什么人搬走了?” 一想到这里,李沐春不禁心生一股凉意,此方遗迹,如果真的只是原址的一小部分,那么完整的仙宫到底有多么庞大,能够搬得动如此庞然大物的生物又是何方神圣? “年代太过久远,绝大部分东西都化作黄土湮灭,如果能找到一两块记录有文字的石碑就好了。”,李沐春自言自语道,随后定了主意,在此遗迹旧址处多花费些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李沐春跃下石柱,心念一动,一边放出灵识,以最大程度覆盖住此片区域,另一边则是着手在废墟之中翻找。 为了方便辨别时间,李沐春将那块月石夹在腰带里,只需低头一看便能判断。直到那块透明无形的月石又变得圆润起来,李沐春终于在一处倒塌的壁画前有所发现。 李沐春双手扶住倒塌的壁画,将其扶正,待尘土散去,一块已经碎裂成好几段的牌匾映入眼帘。四下寻找过后,李沐春将碎块拼接在一起,虽说缺了一些地方,但大致还是能认出牌匾之上所刻何字。 “紫霄金阙?” 仅仅只是念出这四个字,李沐春瞬间感觉到一阵酥麻,连连后退,背后开始冒汗,吓得其立即盘坐在原地,以内视之法检查自身有无异样,片刻之后,李沐春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胸脯,好在没什么大碍。 “刻字之人到底有多大神通,这等玄妙的文字近万年之后还有此等神韵?!” 李沐春不敢怠慢,从腰间一抹,手中便出现一尊香炉,将其放在地上,又有三根清香出现在其手中,轻轻甩动,香头无火自燃。 “后生李沐春,在此寻找机缘,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礼敬完三柱清香之后,李沐春才敢继续行动。 没过多久,李沐春又从一张破碎的桌子下方寻得一物,是一个保存得十分完好的莲花烛台,先前被满地的碎铜块给盖住,一时间差点错过了去。 李沐春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尊烛台,左右观看,咂舌称奇。 “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为何能如此完好无损?” 李沐春擦拭去覆盖在烛台之上那厚重的泥土与灰尘,这尊青绿色的莲花烛台才得以恢复原貌。仔细看去,这东西真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瑰宝,模样不大,通体温润,李沐春尝试往里注入灵力,烛台竟是散发出淡淡的柔光,仿佛是在这天地间的精华与灵气中诞生出来的。 “这线条和纹路,绝不是出自当下工匠之手。” 李沐春回忆起少时看过的一本雕刻巨作,名为《纂工记》,里面详细地记录有经过时代的演变,当时的人们雕刻手法与现世的人们到底有何不同。 古时雕刻手法受限于技巧形式,少却精巧,比较注重传统技法,更是倾向于立体,造型独有、纹饰细腻华丽,而流传演变至今的现世雕刻,则是更加偏向于多样化以及实用性,在细节方面当然是要差上一些的。 李沐春观赏过后,试图将其收纳进腰间的“金蝉”当中,却惊奇的发现,那金色的布袋似乎是在抗拒此物,如何也放不进去。李沐春又试着将其收纳进手指上的海戒当中,结果也是与“金蝉”如出一辙,在其手指上一阵颤动,就是无法打开。 李沐春最后没得办法只得将其挂在腰间,又继续在那遗迹之中搜寻开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下急速 满地的碎瓷碎瓦,如今都已失了灵气,跟寻常百姓家的瓦片墙砖没什么区别,最多也就是精致些许。李沐春翻来翻去,争取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这洞天难进,宝物更是难寻,一百年才开启一次的洞天福地,好不容易进来可不能空手而归才行。 又花费了几个时辰,李沐春几乎将这遗迹各个角落都找寻了个遍,虽说能用的宝物未曾找到,但是越来越让其确信,万年前,这洞天之内绝对发生过一场大战,才导致如此辉煌的仙宫坠落凡尘。 “就凭掌控这方天地的大能生前的修为,修建宫殿的材料绝对不同寻常,就算是从万丈高空坠落而下,也不至于摔碎成这个样子才对。”,李沐春一边翻找一边自言自语道。 满地的碎屑,绝对是被人打烂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懈的努力,李沐春终于在一处保存较为完好的像是一座亭子底下找到一块石碑,上头刻着的内容大致能读出个大概。 洞天,藏诸般奇妙,灵气氤氲,吾心向往。 然居人所止,心大隘,袭之,不得已而击之。 战起之日,风云变色,天地动容,洞天即碎。 一人法力滔天,法术诡异,难辨真伪。 崆峒出,灭獠于此,遂止。 断断续续的看完石碑上记载的文字,李沐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崆峒”二字,实在有些过于惊人,李沐春印象很深。 北方有仙君,崆峒为最,控风雨雷电,愈百病,避凶邪,面容慈祥有大智慧。 李沐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眼神越发炽热。 “逼得仙君动用仙印才能打杀的敌人,实力那得强劲到何种程度?” “看来我还是将这桃花洞天想得太过简单了。” 李沐春正想将那拼凑起来的几块石碑收好,可就在其再次触碰之时,石碑上的文字闪过几道绿光,砰然碎裂,直接化为灰飞。 “这...”,李沐春哑然。 李沐春站起身来,环视一周,整个遗迹的犄角旮旯都被其搜寻过一遍了,就在其考虑是否就此离去之时,在其身旁不远处的一堆废墟处,一块碎瓷突然掉落。 李沐春迅速御风后退,单手虚握于腰间,死死的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谁?!” 此时无风也无人,那碎瓷是不可能自行摔碎的。 李沐春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握紧拳头就挥打出去,那裹挟着灵力的拳头打出音爆,在那有响动的地方炸开。 嗖! 一道身影从废墟之中冲天而起,李沐春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的出现卷起一阵狂风,带起漫天碎屑沙尘,在这片死寂且荒芜交织的废墟之上,一道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芒悄然亮起,从狂风之中、一堆倒塌的断壁残垣间,那道身影走了出来。 一位长发男子,与李沐春体态无异,只是高出半个头来,浑身上下如同覆盖着斑驳的青铜甲胄,岁月在其身躯之上刻下的裂痕十分明显,破败不堪,纵使如此,却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沉淀在此几千年的肃杀之气。 他面容冷峻,双眼空洞无神却闪烁着诡异幽绿的光芒,双手握拳,拳罡缭绕,气息不俗,令人心悸。 此人出现,仿佛打破了这片废墟的沉寂,周遭的空气都为之震颤,连风沙都为之一顿。 李沐春神色一变,此刻他能够强烈的感受到来自那位突然出现的长发男子的压迫感,有些喘不上气,而且聚集在其丹田处的那一团真气如同烈火焚烧,如日中天。 “武夫?什么时候埋伏在此地的?” 那名“武夫”缓缓转身,先是面向远方,似乎在聆听某种召唤,随后转过身子看向身前的劲装男子。 “武夫”开始动了,其每踏出一步,似乎都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沉重的脚步声在这片空旷的废墟中回响,如同敲响了远古战鼓。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李沐春一边缓缓后退,已经在考虑逃出此地。 嘭的一声巨响,“武夫”所处之地突然炸开,李沐春瞪大眼睛,几乎是凭借直觉下意识的身形朝左边扑了出去,先前在站在的地方,碎屑夹杂着碎石泥土如同地底下的水泉喷涌而上,竟是被那“武夫”硬生生砸出一道深坑。 难以逃脱,这是当下李沐春的直觉反应。 “看来只能死战一场了。” 李沐春一改常态,气势暴涨,眼神坚毅,伸手虚握,长剑“银隼”出现在其手中。 从气息,神态,破坏力方面来看,李沐春初步判断,此人实力绝对不下于那八境化髓境武夫,甚至更强。 “正好让我试试这些年在东子崖修行的成果。” “多有得罪!”,李沐春朝天抱拳,随后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暴射而出,几乎只见手中长剑的白芒。 “武夫”似乎也没料到眼前这位男子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一道白芒便是在其腹部一闪而过,顿时火星四溅。 小主, “这么硬?!”,从握剑之手的虎口处传来的疼痛感令李沐春略微皱眉。 “武夫”略微张嘴,呼出一口白气,随后又消失不见了。 李沐春也不甘示弱,那玄之又玄的身法再次施展,整个人如同踏入虚空。 于是在此仙宫遗迹之上,处处传来爆炸声,一块又一块的土地被砸烂,一道又一道高矮墙壁被斩碎,电光火石,声势惊人。 东子崖上这几年,除去剑术、剑意、经验的爆炸式增长之外,李沐春还独自悟出了属于自己的一门身外身法术。 用当年他父亲李涣交予其的武夫身法“踏虚”,结合自身所领悟修行出来的无剑剑法,从而创造出来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游离之法。经由李沐春施展,无声无息,瞬间便能远去,无踪无际,能赋予施术者一种无以轮比的速度,在陆地上奔走,就如同剑修全力御剑,不仅能够躲过武夫索敌,还能够不受修士灵识影响。东子崖上,与李沐春对练次数最多的便是那姜白,纵使身为法觉境修士,有些时候亦难准确锁定其踪迹。 东子崖老祖岳休对此评价:天下急速,又出一席。另其颇为震惊,还调侃道,剑道还没个正形,跑路功夫倒是快要修炼到圣州第一了。 李沐春将其命名为—冯虚御风。 所以当下战场,完全不见二人身形,只有剑鸣和拳罡在此经久不散。 两人身形带起的虚影都能在此仙宫遗迹上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转瞬之间,两人便已经交手几百回合,从中李沐春越发能够断定,与其对敌之“武夫”,并不是活生生的人。 “崆峒仙君炼制的武傀,果然好生神力。”,李沐春随以满身汗水浸透,但气息不减,神色不变。 武傀,是某些身怀某种炼制之法的大能炼制而出的护法,通常都是以一些奇珍异宝炼制躯体,然后通过灵药仙草赋予其意识,然后再运用不世秘法赋予其生命,看似像是生物,实际上并无生命。但李沐春今日遇上的这一尊武傀明显不同,很有可能是这洞天主人崆峒仙君当年用偷袭他的洞天原住民身躯炼制而成。 “每次我都只能快过半个身位,如若真是仙髓境武夫不该于此。”,李沐春盘算着,随后竟然不禁笑了起来。 因为他觉得,眼前这尊武傀,起码是已经入了那武帝境界,达到超凡境界的武道大宗师! “如若是全盛时期的十境武夫,我李某人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但是已经过了近万年,要不是崆峒仙君秘法,纵使你是超凡境武夫,身躯早就已经化为飞灰了。”,李沐春自言自语道。 在交手过程中,李沐春观察到,那武傀形同青铜甲胄一般的皮肤正在一块一块脱落,每每追击其一次,或是出手一次便会开裂,而且聚集在其丹田处的那一团真气正在迅速消散。 他李沐春还没有自信到如今自己拥有能够破开超凡境武夫防御的杀伤,所以当下只要托住,对面自会分崩离析,但是也要小心千万不能挨中一下,否则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再虚弱的猛兽也是猛兽,他们的獠牙照样能够置人于死地。 武傀似乎也是知晓自己的境遇,当一大块碎块从其身躯掉落之时,他试图用手接住,但碎块只是接触到其手掌便是化作齑粉飘散。 “三息,我还能活三息。”,武傀张了张嘴。 李沐春神色怪异,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至那愈发猛烈的拳罡朝自己逼近才发现是事实,接下来虽然只有短短三息时间,却是那武傀全力出手的时候。 哐嘡! 李沐春身躯一沉,这片大地仿佛塌陷,只见那武傀冲了过来,其并未使出先前追赶李沐春时候的那种速度,反而十分稳健。 武傀所到之处,其身躯旁的景象在李沐春眼中都开始逐渐扭曲,途径之处,被那如同汪洋般庞大的武意震个粉碎,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陆地蛟龙,挥动的双拳便是龙嘴,雄吞天下。 李沐春想施展“冯虚御风”再次躲开,却发现双脚如同嵌入地面,完全动弹不得。 这便是硬实力差距,强者只需要泄露气息,便能定住弱者,居高临下。 “既然走不了,那我还怕你不成?!” 李沐春一咬牙,双指抵住眉心缓缓下拉。 那是一条极为璀璨的金色长线,与之相比,那一轮高横在天的大日都为之失色! 大地震颤,山岳崩塌,灵兽四散,江河倒灌,狂风呜咽。 就连永为白昼的桃花洞天整片天际都暗上一线,如同乌云遮天。 一根剑条,被金光包裹的剑条,严格意义上来说,连剑条都不算,只是略微有个剑形。 “剑条”飞速旋转,随后李沐春单手结印,大喊一声:“去!” “剑条”停止旋转,带着那璀璨金光斩向直冲过来的武傀。 剑气与拳罡,剑意与武意,爆发出响彻天际的轰鸣。 两位身影同时被炸飞。 李沐春迅速收回剑条,现在的他仅仅只是驱动剑条一次便是有些虚脱,毕竟还不完整。 李沐春脸色煞白,毫无生气,那武傀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不成人形。 李沐春拿出一株药草,三两口咽下,再次拿出飞剑“银隼”,乘胜追击,这是他当下最好的机会。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打不相识 白芒一闪,李沐春蓄势待发,正欲出剑。那武傀下半身突然碎裂,已经稳不住身形,摔倒地面。 李沐春见状,收起飞剑,眼下,已经没有出剑的必要了。 原本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真气,此刻已是接近枯竭,只留下指甲盖大小还在继续燃烧。 武傀眼中绿光一闪,上半身也逐渐开始崩碎,李沐春走到近前,抱拳致敬。 “前辈武学,几经通天,后生深感敬佩。” “如若不是岁月任然,后生必死无疑,前辈你可好好安息而去了。” 李沐春再次唤出飞剑“银隼”将其插在地面,然后跪坐在武傀身前,闭上双眼默送此人。 咔嚓一声传来,武傀身躯应声崩碎,完全化作一堆碎屑,融入到这遗迹之中去,先前那仅留下来的一口真气游离天地,盘旋在半空,逐渐化作一道人形,立于天地。 “吾之一生,襟怀坦白,想要武道成神的信念更是确乎不拔。” “然一外人,掌控天地,直呼洞天之人,成神无望,吾岂能听信?” “战至于此,可仍不敌神力,遂败于此,替其镇守万年。” “马上功成,棋差一着,汝可知此间之憾?” 听到此处,李沐春睁开眼睛,神色微变,先前自己推断此人是那几千年前的十境万象境武夫,如今从其口中得出深意,恐怕实力远不止于此。 要知道,无论是品级再怎么高级的洞天福地,那也只是一方小天地而已,里面的气运、灵力以及各种修行资源是远远比不了现世的,从其中要想出一位阴神境修士或是万象境武夫是何其之难。而这桃花洞天之内,竟是出了一位武道近神,根据先前那块石板记载,当年偷袭仙君之人更是法力超绝,必须动用仙器才能斩杀的修士,其实力也可想而知,何其强大。 “前辈安息,好生轮回,一世不成,再行一世。”,李沐春缓缓说道。 那魂体只是看了这位后生一眼,便不再多说,抬手指向远处一方向,李沐春顺着手指看去,那是夹杂在众山群岭的一条道路,具体指向哪里,魂体也道明。 魂体消散,重归天地,自那碎裂的武傀身躯之中,竟是掉下来一块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碎片。 李沐春伸手接住,拿在手里仔细观摩。 铁片纹路细腻,除去周边雕刻的花纹之外,正中间还刻着两个字“芳菲”。 “这是何物?难不成是开启那仙树所在之地的令牌?” 一想到这里,李沐春便立即将其收起,御剑而飞,刚刚经历过大战,波及甚广,很有可能已经吸引了一些人前来,此刻必须立即离开。 虽说吃了一株准备好的灵药,但功效只是暂时,药效一过,大战之后损伤便会尽数返还,到时候如若被人找上门来就有些难办了。 如今李沐春只想找个僻静之地好好调养,再去徐图仙桃。 李沐春并没有御剑于空中,而是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行,刻意避开了先前武傀所指的方向,反而是朝更西边而去。 路途之中,李沐春就觉得不太对劲,虽说外放的灵识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但越是如此平常的当下,李沐春越觉得不对,先前那场大战,动静太大,以至于现在已经远去百里之路,却依然不见任何灵兽踪迹,可想而知当时波及范围。 李沐春在绕过一颗粗壮的榕树之后,手掐剑诀,朝着一处方向便是斩击,以至于有颗古树被砍得稀烂。 “阁下跟了这么远的路,不停下来歇歇脚?”,李沐春冷然,朝先前剑斩的方向说道。 自那片破碎之地,竟是有鼓掌的声音传来,随后从中走出来一位男子,身上的红色长袍有些醒目,并不是那种宽袍大袖,反而是经过修身裁剪,贴合了身子,此人气息极其内敛,恰似融入周遭环境。 “是你!”,李沐春认出此人,正是之前,自己替夏军拔除大夏随机应变营时遇上的强敌。 “好久不见,李王爷。”,此人正是年轻的武学宗师上官元。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李沐春发问。 一身红袍的上官元想了想,便回答道:“从你踏上那片废墟开始。” “波及之地如此之广,你也是有本事,躲在某处,一声不吭。”,李沐春说道。 上官元斜靠在一颗树上,笑着说道:“王爷正与人大战,上官可不想扫了王爷雅兴。” 李沐春直接发问道:“那么,有何贵干?” 听闻,上官元收起笑脸,神色平静,从其嘴中吐露出来的几个字,却是让人平静不得。 “杀人,夺宝。” 闻言,李沐春并未做出何等反应,反而是放松下来,紧接着竟是将手中飞剑收了起来,上官元见状,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疑惑?对吧?”,这下归李沐春笑着说话了。 “放弃抵抗了?”,上官元略微抬了抬头。 李沐春摇了摇头,开始踱步起来。 “我的上官大宗师,需不需要我一步一步揭穿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沐春此时的笑容耐人寻味,令上官元有些不悦。 还未等其开口,李沐春便自行说了起来。 “首先你说的杀人就不大可能,如若你真有这个心思,那么我早在遗迹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或者说,你在犹豫?见识到了我与那武傀的厮杀,你心中在盘算,出不出手。” “当然,最让你犹豫的,还是见到我最后的收招,你上官元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下如此犹豫,想必,是有让你更加向往的东西。” 上官元神色微变,李沐春迅速洞察,看来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你是不是自以为将一身气息遮掩得很好,以此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李沐春摇了摇手指,“不现实。” “你要是遇见其他人或许还真被你骗了去,可是好巧不巧,你偏偏过来找到了我,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与你交手之时,我也是武夫。” 李沐春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一脸凝重的红袍男子,笑了笑。 “而且是即将破境的武夫。” 李沐春伸出手指,一边隔空对着上官元的身躯画圈,另一边则是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如今感受到丹田之中的那一股真气越来越旺盛,如同添了火油,而且还在不断冲击着你的,四肢百骸?” “特别是,那条“大龙”?” 嘭! 一道拳罡凶狠突袭而至,李沐春身形鬼魅,外人看来就像是从拳罡之中穿过。 又是几道破风声,夹杂着音爆,如同几道晴天霹雳,将李沐春所站的地方砸出好几道深坑。 “喂!点破了你就应激了?!你身为宗师的那份沉稳哪去了?” “想了想,你还是不能留。” 此子何其敏锐! 上官元速度一样很快,身影一闪再闪,只留下一道道红色旋风,身旁的树干便尽数折断。 武夫修炼,与修士一样,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分水岭。而上官元如今所要面临的便是这七境入八境,化劲入化髓这么一道大关。 修炼至化劲,可以化之大劲也可以小之巧劲,出拳可以声声如雷鸣亦可弹指如霹雳,是武道修行的一个分叉路口,也是武夫路数的两个极端,走到这里,拳路基本已经定型。 而化髓,是要将那本体炼制犹如一件大成的法宝,出招无需摆架,拳脚随心意动,对武道之人最重要的那条脊骨早已炼至玉化,无需顾忌出拳太重而伤及根本,能够做到真正的出拳无拘无束。 脊骨在习武人口中又被称作“大龙”,上官元此刻要走的就是要将这条“大龙”化作“玉龙”。 他确实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而且还压低了一境,平时只以六境罡身境武夫示人,这几年来无人发现,如今,却在第一次照面中被李沐春看了个精光,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 李沐春不再躲闪,单手虚握,飞剑“银隼”出现,随后操纵飞剑,迎着那一袭红袍便上。 “好!早就想跟身为剑修的你打一场了!今日倒是能够如愿!”,上官元表情逐渐变得凶狠。 “你这种人,就是不打不相识,本就不该与你废话!”,李沐春也是有些恼怒,人怎么能够这么不讲道理,不就是拆了你的老底,至于动手吗? 李沐春催动灵力,手持飞剑与那一袭红袍打得有来有回。 毕竟还是刚刚经历过大战的一方,李沐春顿感体力有些不支,况且刚刚还使用了本不该祭出的东西,导致如今灵力也有些跟不上,使得场面上逐渐落了下风。 此时李沐春也上了火气,自己这什么运气,从落地洞天之内,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经历了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斗,连一刻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要是被我斩杀在此地,别说我断了你们上官家武道后路!” “你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李沐春身形再次变得虚幻,在场上几乎只留下飞剑的那一道白芒。 这是李沐春现如今能够施展完整的第一套剑法,名为“半残”。 “晓心残月!” 李沐春身形化作一道道优美的白弧,令人捉摸不透的同时,那一道道弧形剑光,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在上官元身上。 “断桥残雪!” 叮叮叮! 上官元忽然见到周遭多好上百道白色光点从天而降,似是忽然飘雪,白点落下,没想到那竟是李沐春出剑一次又一次所戳出来的剑光残留,在空中爆炸开来。 “孤空残风!” 李沐春飞剑归鞘再出鞘,一闪穿过那一袭红袍,看似只是一剑,几乎只是一瞬,数不清的白芒在红袍上出现,一瞬间斩出上百道斩击。 施展完完整的剑法“半残”,李沐春喘着粗气,纵使嘴里还嚼着药草,但灵脉之中的灵力无论如何都有些供应不上。白芒一闪,李沐春蓄势待发,正欲出剑。那武傀下半身突然碎裂,已经稳不住身形,摔倒地面。 李沐春见状,收起飞剑,眼下,已经没有出剑的必要了。 原本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真气,此刻已是接近枯竭,只留下指甲盖大小还在继续燃烧。 武傀眼中绿光一闪,上半身也逐渐开始崩碎,李沐春走到近前,抱拳致敬。 “前辈武学,几经通天,后生深感敬佩。” “如若不是岁月任然,后生必死无疑,前辈你可好好安息而去了。” 李沐春再次唤出飞剑“银隼”将其插在地面,然后跪坐在武傀身前,闭上双眼默送此人。 咔嚓一声传来,武傀身躯应声崩碎,完全化作一堆碎屑,融入到这遗迹之中去,先前那仅留下来的一口真气游离天地,盘旋在半空,逐渐化作一道人形,立于天地。 “吾之一生,襟怀坦白,想要武道成神的信念更是确乎不拔。” “然一外人,掌控天地,直呼洞天之人,成神无望,吾岂能听信?” “战至于此,可仍不敌神力,遂败于此,替其镇守万年。” “马上功成,棋差一着,汝可知此间之憾?” 听到此处,李沐春睁开眼睛,神色微变,先前自己推断此人是那几千年前的十境万象境武夫,如今从其口中得出深意,恐怕实力远不止于此。 要知道,无论是品级再怎么高级的洞天福地,那也只是一方小天地而已,里面的气运、灵力以及各种修行资源是远远比不了现世的,从其中要想出一位阴神境修士或是万象境武夫是何其之难。而这桃花洞天之内,竟是出了一位武道近神,根据先前那块石板记载,当年偷袭仙君之人更是法力超绝,必须动用仙器才能斩杀的修士,其实力也可想而知,何其强大。 “前辈安息,好生轮回,一世不成,再行一世。”,李沐春缓缓说道。 那魂体只是看了这位后生一眼,便不再多说,抬手指向远处一方向,李沐春顺着手指看去,那是夹杂在众山群岭的一条道路,具体指向哪里,魂体也道明。 魂体消散,重归天地,自那碎裂的武傀身躯之中,竟是掉下来一块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碎片。 李沐春伸手接住,拿在手里仔细观摩。 铁片纹路细腻,除去周边雕刻的花纹之外,正中间还刻着两个字“芳菲”。 “这是何物?难不成是开启那仙树所在之地的令牌?” 一想到这里,李沐春便立即将其收起,御剑而飞,刚刚经历过大战,波及甚广,很有可能已经吸引了一些人前来,此刻必须立即离开。 虽说吃了一株准备好的灵药,但功效只是暂时,药效一过,大战之后损伤便会尽数返还,到时候如若被人找上门来就有些难办了。 如今李沐春只想找个僻静之地好好调养,再去徐图仙桃。 李沐春并没有御剑于空中,而是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行,刻意避开了先前武傀所指的方向,反而是朝更西边而去。 路途之中,李沐春就觉得不太对劲,虽说外放的灵识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但越是如此平常的当下,李沐春越觉得不对,先前那场大战,动静太大,以至于现在已经远去百里之路,却依然不见任何灵兽踪迹,可想而知当时波及范围。 李沐春在绕过一颗粗壮的榕树之后,手掐剑诀,朝着一处方向便是斩击,以至于有颗古树被砍得稀烂。 “阁下跟了这么远的路,不停下来歇歇脚?”,李沐春冷然,朝先前剑斩的方向说道。 自那片破碎之地,竟是有鼓掌的声音传来,随后从中走出来一位男子,身上的红色长袍有些醒目,并不是那种宽袍大袖,反而是经过修身裁剪,贴合了身子,此人气息极其内敛,恰似融入周遭环境。 “是你!”,李沐春认出此人,正是之前,自己替夏军拔除大夏随机应变营时遇上的强敌。 “好久不见,李王爷。”,此人正是年轻的武学宗师上官元。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李沐春发问。 一身红袍的上官元想了想,便回答道:“从你踏上那片废墟开始。” “波及之地如此之广,你也是有本事,躲在某处,一声不吭。”,李沐春说道。 上官元斜靠在一颗树上,笑着说道:“王爷正与人大战,上官可不想扫了王爷雅兴。” 李沐春直接发问道:“那么,有何贵干?” 听闻,上官元收起笑脸,神色平静,从其嘴中吐露出来的几个字,却是让人平静不得。 “杀人,夺宝。” 闻言,李沐春并未做出何等反应,反而是放松下来,紧接着竟是将手中飞剑收了起来,上官元见状,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疑惑?对吧?”,这下归李沐春笑着说话了。 “放弃抵抗了?”,上官元略微抬了抬头。 李沐春摇了摇头,开始踱步起来。 “我的上官大宗师,需不需要我一步一步揭穿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沐春此时的笑容耐人寻味,令上官元有些不悦。 还未等其开口,李沐春便自行说了起来。 “首先你说的杀人就不大可能,如若你真有这个心思,那么我早在遗迹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或者说,你在犹豫?见识到了我与那武傀的厮杀,你心中在盘算,出不出手。” “当然,最让你犹豫的,还是见到我最后的收招,你上官元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下如此犹豫,想必,是有让你更加向往的东西。” 上官元神色微变,李沐春迅速洞察,看来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你是不是自以为将一身气息遮掩得很好,以此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李沐春摇了摇手指,“不现实。” “你要是遇见其他人或许还真被你骗了去,可是好巧不巧,你偏偏过来找到了我,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与你交手之时,我也是武夫。” 李沐春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一脸凝重的红袍男子,笑了笑。 “而且是即将破境的武夫。” 李沐春伸出手指,一边隔空对着上官元的身躯画圈,另一边则是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如今感受到丹田之中的那一股真气越来越旺盛,如同添了火油,而且还在不断冲击着你的,四肢百骸?” “特别是,那条“大龙”?” 嘭! 一道拳罡凶狠突袭而至,李沐春身形鬼魅,外人看来就像是从拳罡之中穿过。 又是几道破风声,夹杂着音爆,如同几道晴天霹雳,将李沐春所站的地方砸出好几道深坑。 “喂!点破了你就应激了?!你身为宗师的那份沉稳哪去了?” “想了想,你还是不能留。” 此子何其敏锐! 上官元速度一样很快,身影一闪再闪,只留下一道道红色旋风,身旁的树干便尽数折断。 武夫修炼,与修士一样,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分水岭。而上官元如今所要面临的便是这七境入八境,化劲入化髓这么一道大关。 修炼至化劲,可以化之大劲也可以小之巧劲,出拳可以声声如雷鸣亦可弹指如霹雳,是武道修行的一个分叉路口,也是武夫路数的两个极端,走到这里,拳路基本已经定型。 而化髓,是要将那本体炼制犹如一件大成的法宝,出招无需摆架,拳脚随心意动,对武道之人最重要的那条脊骨早已炼至玉化,无需顾忌出拳太重而伤及根本,能够做到真正的出拳无拘无束。 脊骨在习武人口中又被称作“大龙”,上官元此刻要走的就是要将这条“大龙”化作“玉龙”。 他确实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而且还压低了一境,平时只以六境罡身境武夫示人,这几年来无人发现,如今,却在第一次照面中被李沐春看了个精光,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 李沐春不再躲闪,单手虚握,飞剑“银隼”出现,随后操纵飞剑,迎着那一袭红袍便上。 “好!早就想跟身为剑修的你打一场了!今日倒是能够如愿!”,上官元表情逐渐变得凶狠。 “你这种人,就是不打不相识,本就不该与你废话!”,李沐春也是有些恼怒,人怎么能够这么不讲道理,不就是拆了你的老底,至于动手吗? 李沐春催动灵力,手持飞剑与那一袭红袍打得有来有回。 毕竟还是刚刚经历过大战的一方,李沐春顿感体力有些不支,况且刚刚还使用了本不该祭出的东西,导致如今灵力也有些跟不上,使得场面上逐渐落了下风。 此时李沐春也上了火气,自己这什么运气,从落地洞天之内,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经历了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斗,连一刻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要是被我斩杀在此地,别说我断了你们上官家武道后路!” “你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李沐春身形再次变得虚幻,在场上几乎只留下飞剑的那一道白芒。 这是李沐春现如今能够施展完整的第一套剑法,名为“半残”。 “晓心残月!” 李沐春身形化作一道道优美的白弧,令人捉摸不透的同时,那一道道弧形剑光,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在上官元身上。 “断桥残雪!” 叮叮叮! 上官元忽然见到周遭多好上百道白色光点从天而降,似是忽然飘雪,白点落下,没想到那竟是李沐春出剑一次又一次所戳出来的剑光残留,在空中爆炸开来。 “孤空残风!” 李沐春飞剑归鞘再出鞘,一闪穿过那一袭红袍,看似只是一剑,几乎只是一瞬,数不清的白芒在红袍上出现,一瞬间斩出上百道斩击。 施展完完整的剑法“半残”,李沐春喘着粗气,纵使嘴里还嚼着药草,但灵脉之中的灵力无论如何都有些供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