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铁哥们邬少乾钟采衣落成火》 1、我嫁! 钟采背着竹篓,从小狼山往下走。 才刚到山下,就有一个钟家的仆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满脸埋怨地嚷道:“六公子,怎么偏偏挑今天上山?赶紧跟小的回去吧,各房的公子小姐都回去了,就差你一个了!” 钟采皱眉说道:“你催什么?有没有点规矩!” 仆人黄三撇撇嘴,知道这位是个混不吝,也没敢呛声,只是继续催促着:“您也别介意,着急的不是小的,是满屋子的各房老爷夫人们。” 钟采见他这样子,稍微加快了脚步,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黄三说道:“别提了,是邬家来了人,说是早年钟家欠了邬家一个大人情,现在得还!邬家也不要什么别的,就要钟家一个嫡系女儿嫁给邬少乾公子!” 钟采一愣,脱口而出:“邬少乾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娶我们钟家的女儿?还是他要先纳个钟家嫡女作妾?” 黄三哼了一声,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现在的少乾公子和以前的可不一样了,据说他被人偷袭,开启的神魂秘藏全废了,以后啊,就只能做个普通人了。也就是您今儿个上山才不知道,满城消息都传遍了!” 钟采的瞳孔骤缩,勉强控制住自己担忧的表情,不再说话,但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不少钱”那家伙不是一直穿着能防御悬照境的宝衣吗,怎么还能被人害了?邬家老祖没能及时赶过来,是闭关闭傻了还是有其他融合境出手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 钟采是个穿越者,前世得了心脏病死的,眼睛一闭一睁就投身到一个虚弱的、同样心脏有问题的小婴儿身上,拼着强大的求生意志,终于勉强活了下来。 幸运的是他来的是个玄幻世界,治疗心脏病就是一颗丹药的事儿,倒霉催的则是他母亲遇见了极其罕见的难产死了,很快他便宜爹又娶了第二个继妻,确定他死不了后,就把他给抛到了脑后。再加上他的魂印浅,显而易见开启不了品质高的神魂秘藏,就更不被重视了。 不过大家族嘛,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钟采作为嫡子,日子过得并不差,他又是个不爱吃亏的,仆人们敢对他摆脸子搞怠慢,他就敢去找便宜爹,给他们用家法。 久而久之,他跟仆人们相安无事,就是没什么感情而已,而他的便宜爹虽然挺烦他找事儿的,但被他找的次数多了,他也算刷了个脸熟,便宜爹要面子,对他也还可以。 这个世界没魂印的普通人寿元都有百岁,钟采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资质差,想着能活蹦乱跳地过上这些年也值了,没有把一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在他十岁以后,钟家的嫡系子女都能挑护卫了,他也按惯例有,不过他没什么背景家资的,没得挑,给他留下的护卫算是所有待选护卫里最木讷的一个。 钟采依旧不怎么介意,对他来说木讷反而是好事,听话嘛。 于是接下来的很多日子,护卫顺着钟采的意思经常带他出去,从来没有异议。 而钟采第一次去山上玩的时候,就遇见了邬少乾。 当时钟采正在篝火边烤肉吃,却发现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童走近,他见那男童的气质挺像自己前世的亲大哥,就主动招呼对方一起过来烤火吃肉。 男童迟疑着过来了。 接着钟采跟他互通姓名,一听对方名字,就忍不住笑到打滚——邬少乾,不少钱,跟气质完全不匹配啊,可太有反差了,真有意思。 邬少乾满脸迷茫,等钟采笑到打嗝还断断续续地对他解释后,他明白了,但是更迷茫了。 好笑……吗? · 其实邬少乾是琨云城最大的家族邬家的天之骄子,刚出生就已经开启了神魂秘藏,召唤出一把射日弓,品质直达天品顶尖!有这样恐怖的伴生宝物,他以后的前途也必定是一片光明。 事实也是这样,邬少乾不仅潜力大,修炼也很刻苦,十岁不到就已经能独自历练了,可谓整个邬家的骄傲,把其他各大家族的天才全都比了下去。 他甚至还愿意回馈家族,每逢历练所得,总是会上交家族至少三成,让各家各族的长者们都忍不住地羡慕邬家,有如此麒麟儿。 在遇见钟采的时候,邬少乾已经历练了一年多,但毕竟开启秘藏也过了很久了,加上年纪也小,没有刻意地扬名,所以并不会被人挂在嘴边讨论。 至少像钟采这样才刚能跑出门、在家里不太受宠又没有消息渠道的人,是不知道他的。 · 钟采觉得邬少乾挺好玩的,邬少乾大概也没见过钟采这样的品种,在钟采热情地跟他聊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就成了朋友。知道钟采不确定什么时候方便出门后,邬少乾还留下了互相联系的渠道。 回去后,钟采还对邬少乾念念不忘,很快就主动给邬少乾写信了,由他的木讷护卫送到渠道地点,再由邬少乾的死卫想办法拿走…… 后来邬少乾的名气越来越大,钟采则默默无闻,但两个人的关系依旧很好,除了跟对方传信以外,一年也会想办法摆脱其他人见上几面,一起找个安静地方谈天说地、玩玩闹闹。 所以哪怕外人眼里看来他们不可能会有交集,实际上却远不是这样。 除了他们彼此以外,知道这事的就只有钟采的木讷护卫和邬少乾的死卫。而对外表现向来冷酷高傲的邬少乾,他给过钟采不少精挑细选的修炼资源,历练时救过钟采的小命好几次,他在钟采面前就是个有血有肉的少年郎。 钟采早就把邬少乾当铁哥们了!甚至邬少乾就是这个陌生世界里,对钟采最重要的人。 现在听说邬少乾出事了,钟采简直是心急如焚! 心里也不知道把那个害了他哥们儿的人骂了几百遍。 · 才刚回到钟家,钟采就感觉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力,门前的守卫、家族里来往的仆婢们都噤若寒蝉的,全都没敢发出动静。 钟采跟着黄三直接来到偏厅,见到的就是一大屋子人各坐各位,互相打着眉眼官司,明面上没有吵吵嚷嚷,实际上暗流涌动。 钟家的族老们、各房当家、各房的正夫人、各房的嫡系子女……还真是全都在场。 在钟采进来的刹那,就一下子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钟采闷头走到自己便宜爹的后面,不吭声。 上座的钟家主沉声说道:“邬家发话,我们钟家必须得出个嫡女嫁过去,如果没人去,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吧?还推拒?你们以为推拒得了?”说话间,他的视线朝着几房当家看过去,“大房、二房、七房,你们都有适龄的嫡女,选出人来了没有?” · 钟家的嫡系一共有八房,其中五房要么没嫡女,要么嫡女年纪小或者嫁了人,人选其实是在大房十七岁的钟巧儿、二房十五岁的钟琳儿、七房十六岁的钟芊儿三个嫡女里挑的。 · 大房夫人的家世是最好的,这时候率先开口,语气很不善:“要是从前我倒是求之不得,但现在少乾公子已经废了,我的巧儿开启的秘藏可是玄品顶尖,怎么能去配一个废人呢?” “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少乾公子娶的不是我们钟家的姑娘,而是我们钟家的玄品宝珍?哪个女儿嫁给他,就得付出自己的那颗宝珍给他吃下,为他稳住神魂,还丢了个自己提升秘藏品级的机会,这可是得不偿失啊!” 二房夫人也紧跟着说道:“如果只是失去这机会也罢了,左右机会不大,可少乾公子以前那么风光,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性情恐怕大变,还得娶个不如意的妻子,就算服下宝珍也未必会爱惜妻子,要是把女儿嫁给他,只怕是入了火坑!再说了,我们琳儿也是玄品顶尖的秘藏!” 七房夫人赶紧附和:“芊儿也是玄品顶尖呢!而且我让人去打听过了,少乾公子的地位一落千丈,这桩婚事就是邬家为少乾公子尽的最后一点心意,聘礼也就意思意思,根本不值得咱们付出个玄品顶尖资质的女儿!” · 这宝珍是钟家嫡系人人都有的果子,出自一株栽种在祠堂里的固魂妙木,是钟家老祖宗的秘藏召唤木。 老祖宗活着的时候,这株固魂妙木每年都会出产一颗到三颗固魂果不等,每颗固魂果都能让一件玄品的伴生宝物提升到地品。 除此以外,还能让地品及以下的伴生宝物被废后获得修复,让任何神魂损伤痊愈。 当年出产的固魂果老祖宗是想给谁就给谁,给钟家带来了无数的好处,也让钟家一度处于鼎盛。 在老祖宗死前,这株固魂妙木被栽种在祠堂里。 这位老祖宗与妻子感情深厚,从不纳妾,子女全都是嫡系,大概固魂妙木的灵性有了什么感应,所以之后虽然不再每年出产固魂果了,却是每出现一位嫡系子孙,就会长出一颗果子。 而这颗固魂果会与那位嫡系子孙心血相连,只能自己服用。 除非那嫡系心甘情愿地送给他人服用,否则,固魂果就会衰败。 如果还能双方气息交融,固魂果的用处也会有所提升。 没了老祖宗在,一年又一年过去,固魂妙木召唤出来的时候是地品,随后品级就不断地降低,目前已经是玄品了。 而当年刚栽种下来时的那一代嫡系,服用固魂果后伴生宝物提升品级的几率已经是降低到八成,下一代就变成七成,再下一代继续减少……钟家的势力也越来越弱,到了八代以后,几率变得只剩下一成。 同时,固魂果不再能完全修复伴生宝物,也无法让神魂损伤彻底痊愈,只能让因为伴生宝物被毁而濒临神魂溃散的修者勉强把命保住,以及对末品、黄品中下等的伴生宝物有少许修复作用。 但也正因为这样,固魂妙木才能一直被钟家保住。 · 邬家要让邬少乾迎娶一个钟家嫡系,自然就是为了属于嫡系的那颗果子,而且那嫡系必须心甘情愿,也合法合理地气息交融,这样才算是还了邬家的一个人情。 所以钟家现在确定人选也绝对不能马虎,否则嫁过去后一旦出了差错,就会让邬少乾神魂溃散而死。活着的邬少乾已经是废人了,邬家可以不太在意,可一旦他死了,那么邬家就必定会把所有的锅都甩给钟家,并且为他报仇。 钟家众人都很清楚这些,各房夫人自然都不愿意嫁出自己的女儿,并且只要邬家存在一天,女儿不仅得陪着一个废人,还要保护废人的安全,甚至连以后的修炼资源都不知道怎么获取……可以说,女儿也等同于废了,怎么舍得呢? 于是现在谁也不愿意松口。 钟家主听着这一番争执,沉声说道:“行了,都闭嘴!想让我们整个钟家为少乾公子陪葬吗?明天就是成亲之日,聘礼来了就会把人接走,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你们吵闹?要是真选不出来,就抽签吧!”他的声音渐冷,“玄品顶尖又如何?若是三个丫头的资质有高低,反倒不必挑了,得直接送资质最好的过去。” 也许是压力实在太大,七房夫人居然脱口而出:“邬家反正只要果子,怎么非得送玄品的嫡女过去?咱们家适龄的嫡子更多,说不定就有心甘情愿的呢?” ——算一算,还真是适龄的嫡子更多。 大房夫人和二房夫人眼睛一亮,也纷纷说道: “咱们可以从里面挑个心甘情愿的,多给些好处就是了。反正他们自己修炼也没多大成就,还不如跟了少乾公子呢!” “对啊!比起资质高低来,少乾公子更需要心甘情愿的!到时候就让他说他对少乾公子爱慕已久,只是从来不敢奢想而已,现在得知少乾公子出事,主动提出要送去宝珍,就为尽一份心意。而邬家则很感动于他的情深一片,问过他的意愿后,迎娶他过门……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什么威逼和不得已了,岂不是两家都有面子?邬家肯定也喜欢这个说法。” 几位夫人这些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钟家主顿了顿后,突然说道:“是个好主意。”随后,他的视线往众多资质较低又很适龄的嫡子身上扫去,询问,“有没有哪位堂侄自愿?” 这下子,尽管有几房的当家和夫人们露出不悦的神色,但也有几房的,看向了他们身后的某个或者某几个儿子。 ——也是巧了,每房都至少有一个适龄嫡子,其中资质最好的也不过是黄品顶尖而已,送出谁都用不着心疼。回头就算得不到什么真金白银的好处,却也是给钟家避免了大麻烦,是有功劳的,必定会得到家族的部分资源倾斜…… · 钟采对上了他便宜爹期待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愿意带着果子嫁给少乾公子!” · 废话,他当然愿意嫁! 钟巧儿她们仨是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跟她们爹妈一样,是要求利益必须到位的。而且慕强,曾表示过给天品、仙品的天骄为婢为妾都在所不惜——他铁子好好儿的时候,她们就打过仨人一起塞他后院做小老婆的主意。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铁子瑕疵了,利益没法到位了……就看她们那嫌弃的眼神,他敢赌她们的心思?是不是真愿意可骗不了固魂果,要是钟家还挑她们嫁过去,只要她们一个念头不甘心,果子就会失效,他铁子就人没了! 就算这七房夫人没提起让嫡子取代,钟采原本也准备私底下跟便宜爹自荐的,现在倒是省他的事儿了。 他得赶紧站出来,不然另外几个资质不行的堂兄弟心动了怎么办? 对堂兄弟来说,这利益可是到位的!但愿不愿意的想法也不稳定啊,万一不小心这念头跑偏了,果子也会失效的! 他铁哥们儿现在这么脆弱,除了他自己,他对谁都不放心! 想到邬少乾现在可能的遭遇,钟采的心都要碎了。 至于可能要给他睡一睡这事儿…… 贞操能比铁哥们的小命重要吗?! 2、陪嫁(修bug) 在钟采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纷纷露出如释重负、欢喜、懊恼等等神情,不过那四房的钟冠林——也就是他的便宜爹,可谓是两眼放光,满脸都是欣慰。 钟采也快速扫过那些资质不行的兄弟们,发现他们有的盘算有的犹豫,还没来得及拿定主意,又把剩下的话大声说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丰厚的嫁妆,邬家送来的聘礼也都得给我!”说完卖惨道,“等过去邬家,日子恐怕不好过,我也想有些傍身的东西,不然以后要是总回娘家打秋风——我也就算了,反正回家嘛,少乾公子的面上可过不去。次数多了,少乾公子恐怕要不高兴了,我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钟家主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可以,聘礼直接给你抬回去,也算给你长点面子。嫁妆就按照我们钟家各房嫡长子娶妇的给……不,少乾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在这份上再添三成。” 这话一出,有几房的夫人秀眉一皱,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他们的枕边人一把拉住,都闭了嘴。 钟家主和颜悦色地说:“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起提出来。” 好几个族老也都同样露出了和蔼的表情,明显都是赞同的。他们现在的想法就是安抚好钟采,能把这个事办圆满——玄品顶尖秘藏已经是这一代最好的资质了,现在能全部保住,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钟采已经想好了,果断继续提出道:“跟漂亮姑娘相比,我这么一个姿色平平的男子必然不会让少乾公子满意,所以我也算是代替家里的几个姐妹去受罪的,对吧?”他根本不需要回答就马上补充道,“三位姐妹家里也理所应当该给我一点补偿。我也不要多,就每家一千金。” 这话一出,钟巧儿先不忿地开口了:“一千金?你怎么不去抢!” 钟采撇撇嘴,说道:“巧堂妹,区区一千金而已,要是为兄没记错的话,上次堂妹出去买一头契约珍兽也用了八百金吧。” 钟巧儿银牙紧咬。 说得可真是轻巧啊,她存了好几年才存到了三百金,又有父母支援,这才能买到心仪的珍兽。要知道,她们这些普通嫡女就算出嫁,如果实力不能突破到辟宫境(二阶)的话,压箱钱也只有一万金而已!这个钟采红口白牙的一张嘴,竟敢要这么多! 钟芊儿和钟琳儿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姐妹仨同样的资质,平时也是互别苗头的,钟巧儿买了珍兽后,她们想方设法也都买了头品质毫不逊色的,各自花销也都在七八百间。不过相较钟巧儿来,她们两家的生意打理得更好,对于一千金倒是没有特别在意。 只要能不嫁给邬少乾,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 钟巧儿身边的中年男子按住了她的肩,把她的后续争辩都堵在了喉咙里。 钟家主的面色微沉,轻斥道:“钟巧儿,你若是不肯补偿你堂兄,就自己嫁过去!” 钟巧儿面色一白,再多的不甘愿,也都不敢有丝毫表示了。 钟家主代替那三家答应了钟采,说道:“可以,就每家一千金。” 此刻,甚至不需要钟家主示意,二房和七房都飞快地送过来一只芥子袋,里面放着的正是各一千金。大房也赶紧同样拿出一只,直接交到钟采的手里。 钟家主含笑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钟采想了想,说:“要两个身强体壮的仆役服侍,得是签了死契的年轻男子,死契要放在我手里……实力有点就行,用不着多高。其中一个仆役得擅长烹饪,我的护卫我要带走。” 这要求简直就不算要求,钟家主爽快同意,还问:“两个够吗?” 钟采坦然说道:“多了也养不起,再说还不知道少乾公子那边有没有人手,我只是想着万一没有,这两个也能帮着办事跑腿。” 钟家主很有耐心:“其他要求呢?” 钟采这次摇摇头:“没有了。” 适可而止,能提的都提了,再多就要招人烦了,对以后“回娘家”很不利。 钟家主果然满意,还额外给了钟采一个好处,对身旁的大管家吩咐道:“待会儿你带采儿去府中的公库挑嫁妆,压箱钱给他两万七,跟那三千补偿一起凑个整。其他的陪嫁资源由他自己选,价值相当的范围内都可以。你留心着,不要让人占他的便宜。” 唯一能进入这房间的“外人”正是大管家钟诚,这时恭敬说道:“请家主放心。” · 事情解决了,哪怕是赔出了一千金的三房人也都心情不错。资质比较差的几个嫡子虽然挺眼馋钟采要到的好处,可秘藏修者的寿命是百年起步的,这些“嫁妆”短时间够用,十年八年后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还得被一个废人压在身下磋磨,失去繁衍子嗣的权力——要知道,就算入赘给女子,得忍受其他的男妾,他们也是能有自己的血脉的! 于是也算是皆大欢喜。 各房很快就散了,唯有钟冠林冲他使了个眼色。 钟采冲他爹做出个明白的手势,然后就跟着钟诚大管家去了公库。 · 公库很大,几十个房间不止,堆积着的资源大多数都是相对普通的,珍贵的也有——但最珍贵的那些不可能放在这里。 钟诚笑着说道:“嫡长子迎娶嫡妻的时候,聘礼的基础数目是十二万,按例两万为金子,十万为其他资源。采公子,家主吩咐您的嫁妆更增三成,那么压箱钱应是两万六,其他资源为十三万。不过家主给您把压箱钱提为两万七是另算的,您可以挑选的资源依旧是十三万。” 钟采资质差,但挺喜欢看书的,所以眼力也还可以。他一眼扫过诸多资源,能认出九成,于是迅速地头脑风暴,列出了一长串的单子——其中近八成是对他自己修炼有用的,余下的则是能温补身体的。 钟诚有点诧异,又觉得这位四房的六公子很聪明,还知道给少乾公子准备一些药材,这样一来,说不定少乾公子能感念这份心意,待他稍微好些。 接过单子后,钟诚勤勤恳恳地带着钟采穿梭在各间库房里。 普通资源基本都能在外买到,钟采只选了少许来凑数,更多的还是拿后续几年能用上的珍贵修炼资源。他得想办法提高实力,他哥们儿以后说不定得靠他来保护了。而温补的那些药材……也不知道他哥们儿现在的身体情况具体什么样,所以只管从滋补的、减轻疼痛的、温和无害的方向找,这总归不会出错。 · 小心把所有“嫁妆”收好,钟采回到了悦和园。 他们四房一大家子居住的地方。 便宜爹钟冠林果然正在主院里等着他,见他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夸赞道:“小六儿,今天你可给我长脸了,让咱们四房给家主分了忧。” 钟采嘻嘻笑,朝钟冠林伸出手讨要道:“既然我给爹长脸了,爹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他故意挤了挤眼睛,“我还让那三房大出血,爹也该奖励我吧?” 钟冠林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说:“咱们四房穷得很,你都刮了这么多油水,还好意思找你的穷爹要钱?你爹我还指望着靠你这事儿从家主那多赚点分例呢。” 钟采又嘻嘻笑地把手收回来,摁住自己腰上挂着的芥子袋,假装警惕地说道:“我的嫁妆可是不会分给爹的。” 钟冠林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行了,谁贪你的东西?自己留着吧。” 他的确不是为了搜刮钟采等在这的,四房的家底其实很厚实,钟冠林能这么好色、生这么多孩子,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产业扩张很看重。这回他愿意贡献出自己一个儿子,可不是钟采得到的那些东西就能把他打发的,他是要借着这件事,从家主手里抠出来几个他自己老早就看中的产业。 钟采也明白,开过玩笑后,跟着便宜爹一起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自己倒茶喝。 钟冠林对钟采多少有点感情,毕竟也就这么个儿子跟他没大没小,如果不是钟采的魂印实在太浅了,联姻对象又是邬家,他也不会舍得把人嫁出去。 “现在就咱们父子两个,你跟我说句实话,真是心甘情愿的?”好处是有好处,但情感上可未必不委屈。 钟采依旧是毫不犹豫:“当然。” 钟冠林来了兴趣:“详细点说说。” ——找借口嘛,这还不是随口就来? 钟采故作坦诚地说道:“我已经天引境四层了,马上就需要珍药来辅助突破,等到六层、十二层这两个关卡时,珍药都必不可少,需要的花销更不少。而且我都十八了,很难指望自行开启神魂秘藏了,等天引境圆满时必得用秘药打熬身体,慢慢开辟秘藏道宫,在突破到一重时再来召唤伴生宝物……就我这么浅的魂印,如果一直留在钟家,能申请到的也不过下品秘药药方而已,光是打熬身体的时间至少都得好几年,等突破辟宫境的时候,家族也不会给我珍药辅助,水磨工夫又不知得花费多少年。咱们家资质顶好的长辈们,想要辟宫都得四十左右呢,何况是我?这样下去,我都不敢想象什么时候才能顺利召唤。”他喝茶润润嗓子,神情很积极,“现在就不同了,单单是同意嫁给少乾公子,现在就已经得到了大批的嫁妆,我还在公库里挑到了足够的珍药、上品秘药和在辟宫境修炼的资源,跟我付出的那点东西相比,这简直是占大便宜了!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再说了,我给爹争取到了一定的话语权,就算我嫁出去了,爹也会看顾我几分吧?何况我还是嫁进了邬家,就算少乾公子以后再不能修炼了,咱们也是跟邬家扯上了关系,他以前要是还能攒点人脉,说不定还能讨到点便宜。而且我只管好好照顾他,人心肉长的,他迁怒我也不会太久吧。就算他脾气坏了,我好歹也是淬炼过肉身的,皮糙肉厚,受得了磋磨。” · 秘藏修者的修炼是绝不能没有伴生宝物的,因为伴生宝物是牵引天地之气的媒介,没有它的存在,连吸收天地之气都做不到。 大多数时候,品级越高的伴生宝物,牵引天地之气就越快,开启秘藏的时间也会越早。 通常天品及以上的神魂秘藏会在出生后就自我开启;地品的在三岁之前;玄品的则是在十岁以前——偶尔也会有黄品出现,钟家的三个玄品顶尖嫡女可谓一门三娇,全都是六岁左右自我开启的;而等十岁以后、十六岁以前自我开启的大多就是黄品秘藏了,极少数才能出现玄品或其他情况;到十六岁后、二十岁前能开启秘藏的几率极其渺茫,几百年也未必有一个,能开出什么品级的也几乎没人留意;满了二十岁以后就完全没可能自我开启,只能等修炼到自行开辟道宫,那时候可以借助道宫的力量召唤伴生宝物,不过这样的情况下,九成九召唤来的都是最常见的不入品,也称为“末品”。 魂印是伴生宝物的投影,往往也跟伴生宝物的品级相匹配,是为红色的、覆盖在头顶百会穴处的一块斑痕,一般伴生宝物的品级越高,斑痕的颜色就会越浓——就像邬少乾,他的魂印就是红到如同血液一样——当伴生宝物被毁掉时,魂印也会消失。 所以很多时候,魂印也可以用来判断秘藏修者的大概资质。 有些二十岁还没开启神魂秘藏的修者魂印却很浓,那么他自行召唤的伴生宝物说不定也能达到相对较高的品级。 可钟采出生时魂印也只是浅浅的红色,这就差不多判了“死刑”,绝对是个末品了。 也是因为魂印浅、资质差,他从六岁开始修炼,到现在过了十二年,才仅仅天引境四层。 更甚至是—— 就算如此,钟采的修炼速度在末品里都算是非常快的了。 · 钟冠林见钟采说得这么明白,就放下心来。 “你这么懂事,为父很欣慰。”他拍了拍钟采的肩,“不过你小子也别太小看你爹,我手里有中品的药方,原本也打算给你用这个的。” ——这倒不是假话。 所有儿子里面,钟冠林最看重的是资质最好的唯一一个玄品资质,也刚好是他的嫡长子钟瀚,被他当成可以给自己一房带来荣耀的人。其次就是这个六儿子了,相处起来有几分平常人家父子的模样,很轻松。所以他固然会给嫡长子申请上品药方,却也真的准备贴补点金银,给六儿子用中品的。 钟采倒是没想到钟冠林会给他有这个打算,不过一转念,觉得这算是自己没白刷脸吧,而且好像也不用太奇怪,毕竟他自己也差不多,这满世界的除了邬少乾外,他也就是对这便宜爹有点感情,虽然这点感情相当有限,远远不如他对邬少乾那样可以生死相托,可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也愿意适当地表现一下自己的孝顺。 于是钟采立刻殷勤道:“爹的慈爱儿子感激不尽,现在儿子有机会能为爹分忧,也是应该的……” 父子两个一番对话,大概确定了在钟采出嫁以后彼此也不会断了联系,钟冠林会在钟采需要的时候帮把手,而钟采如果跟邬少乾处好了关系、能给钟冠林带来什么好处的话,他也要积极地给钟冠林牵线。 可能是聊来聊去更加深了一点父子之间的感情,钟冠林居然还给钟采一万金作为添妆,立马就引来了一大串儿来自钟采的彩虹屁,直拍得钟冠林满脸笑容。 · 钟采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开始整理嫁妆。 他现在手里一共有四只芥子袋,于是…… 第一只专门用来作为小金库,放上四万金;又一只用来放温补的药材,得独立出来,以后再给他哥们儿弄的也都放在这里;第三只专门存放比较珍贵的资源,取用也方便;最后一只则是他原本就有的,里面放着的是他这些年的积蓄,之前挑到的一些普通资源也都放进这里…… 3、出嫁(修) 第二天清晨,一大群丫鬟婆子们在那没嫁女儿的三房夫人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悦和园里,她们带着华丽的嫁衣、各类妆品珠宝,显然是为了给钟采打扮用的。 钟家主同样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很多家奴,带着邬家所给的足足一百二十抬的聘礼。 钟采已经起来了,正和便宜爹在主院里喝茶等着,他爹后院的一群莺莺燕燕和四房所有还没出嫁的子女,也统统都来了。 见到来人后,钟采起身迎接。 钟家主先递给钟采两张卖身契,笑道:“这是答应给你的死契仆役,你看看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也来得及给你换上。”说话间,他一招手。 马上有两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应声上前,向钟采行礼。 钟采扫一眼,想也知道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就把卖身契一收,说一句“多谢家主”后,吩咐道:“钟大,交给你了。” 随着他这一声命令,阴影里冒出来一个木讷的男子——这样依照惯例而分配给嫡系的护卫,资质通常都只会是黄品的,他们的修炼速度差不多,在天引境十二层的时候才能出来见人,一般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并且由他们跟随的嫡系取名。 钟大带着这两个仆役,隐没在角落里。 · 钟家主见钟采没对死契仆役挑三拣四,又笑着把一张单子交给钟采,说道:“这是聘礼单子,你点个数吧。” 钟采也不客气,扫了一眼单子以后就去核对了。 从第一抬开始,核对完一样就往不同芥子袋里收,动作相当利索。 一旁的钟巧儿忍不住说道:“你还真这么核对,以为谁要吞了你的‘聘礼’吗?” 她故意加重了“聘礼”两个字,也是有嫉妒的因素在——聘礼是刚刚送来的,其实数量不少,钟家很多人都看过嫁妆单子了,粗略估计后,价值最少也在五十万金,还有不少宝珍是有市无价的,诚然钟家七房夫人打听到邬家的聘礼不会很多,可对于邬家而言的“意思意思”可跟钟家很多人以为的不一样,尤其是对于年轻一辈而言,真算得上相当丰厚。 要知道,钟家以往出嫁的女儿们得到最多聘礼的也只堪堪能值个五万左右,这可足足是十倍了!虽说三位玄品顶尖的嫡女依旧不想嫁,但也会对聘礼眼热。 跟来的另外那些资质差的钟家嫡子们,就更是妒忌。 早知道就…… 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 钟采暗暗撇嘴。 这钟巧儿真是一嘴废话,他当然要核对清楚。去了邬家以后,鬼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不早早多筹谋点东西怎么行? 不过可不能这么对外说,钟采先是装模作样地解释了一句:“当着大家的面核对清楚,才能彰显出家主大人的大公无私嘛,也避免一些宵小不懂事,没事编排。”然后半点没给钟巧儿留面子,挑眉又道:“堂妹都是能嫁人的年岁了,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而且你这语气这么怪异,是后悔了?” 钟家主面带笑容,没有指责钟采,只亲切地吩咐道:“邬家的人就在外面等着,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采儿这也快核对完了,回头别让他还等着你们。” 几位夫人就迅速指挥丫鬟婆子,忙得团团转。 众人心里都是明白的,家主也很愿意让钟采对单子,当众确认这事就不会给以后添麻烦。就算单子上的东西着实不少,但几十万金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几十玄珠而已,还不够他们钟家老祖买一颗丹药的。家主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东西硬是昧下点什么,这样任由检验更显得坦荡。反倒是钟巧儿刚才那句话,很事多,招人烦。 钟巧儿也很快明白过来,闭了嘴,默默把自己缩到后面。 钟采还算满意地把东西核对好、收入不同的芥子袋里,再次向钟家主道谢,又对几位夫人行礼道:“各位婶婶可都准备妥当了?侄儿该上妆了。” 众人:“……” 这样子,是不是太恨嫁了点儿? 钟采满脸笑容,内心则的确挺着急的。 都在发哪门子的愣,赶紧的,他铁子现在肯定难受得很,老放那家伙一人待着怎么行! · 为了不让邬家迎亲的人久等,夫人们动作相当麻利,前后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把钟采打扮得焕然一新。 事态紧急,来不及准备男嫁衣,给钟采穿的是大红色的女裙,上面镶嵌着许多珍宝,样式极其美丽。不过可能因为钟采是男子的缘故,妆粉并不重,珠宝也是简单的点缀,只大概给他增添了几分光彩。 钟采站在等人高的妆镜前,转个圈圈裙摆飞扬,是合身的,正经还挺好看?他干脆地招招手,说:“来吧,盖头也盖上。” 夫人们:“……” 真是长见识了,穿女裙不生气就算了,还挺喜欢似的? 钟采从丫鬟手里接过盖头,直接给自己盖了个满脸。 啧,不就是女装大佬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都麻溜办事吧,真够磨蹭的! · 邬家谈不上多厚道,也算不上很刻薄。 这次派来提亲且一并迎亲的是正儿八经的、跟邬少乾血缘最近的嫡系子弟邬少鞍——两人不仅属于同一嫡支,还有相同的直系祖宗,甚至他们各自的父亲还是同母所生。 除了这位邬家代表外,就是五六位颇有权力的管事,而邬少乾本人不现身,则是因为他伴生宝物被破坏时冲击了他的神魂,让他相当虚弱,连长久站立都做不到,更别说亲自过来了。 此刻,邬少鞍坐在大堂中,端着茶盏,面容和煦地听着留在此处的钟家长老们客套。 同时邬家的人也都知道了这次要嫁给邬少乾的人不是三位骄女之一,而是一位嫡系的、资质很差的、据说很爱慕并且愿意为邬少乾付出一切的少年。 何管事露出怒色,就想开口指责。 不过,被邬少鞍制止了。 对于邬少鞍而言,玄品顶尖潜力的姑娘嫁给如今的邬少乾的确很浪费,他更想把她们收入自己的后院,为自己诞下资质出众的子嗣。 这位何管事正是在邬少乾出身的九房做事的,为邬少乾之母杨境菲的亲信,他此行也算杨境菲的代表。 虽然被制止时他没有在外人面前与邬少鞍争执,脸色却很难看。 邬少鞍从容地说道:“何管事稍安勿躁,所谓强扭的果子不甜,少乾现下最需要的,正是一个心甘情愿。” 何管事神情一顿。 也是,尽管他非常痛心,却也明白被废了的少乾公子已经不是什么好归宿了,自然很难让人心甘情愿,钟家那玄品宝珍到底能有多少用处也不好说。但不甘不愿跟心甘情愿相比,还是后者的希望更大。 可即便如此,钟家这么多适龄的嫡系子女,却只有个末品情愿的事,还是让何管事很不痛快。 何管事一声冷笑,嘲讽道:“少鞍公子所言有理,左右在咱们少乾公子的眼里,玄品跟末品也都没什么差别就是。” 这话一出,钟家长老们都有些尴尬。 不过他们钟家的确没舍得给出玄品顶尖的骄女们,扯出的理由再好听,也就只是好听,谁还猜不到内里是什么缘故吗?面上好看是一回事,有人不舒坦也正常。 被讽刺几句,那只能忍着。 · 钟采一身华彩地从房里往外走,顶着红盖头跨出门槛,加上他身段略显单薄,活脱脱的是个“美娇娘”。 主院里的人越来越多,见到这样的他时,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其他各房的嫡嫡庶庶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四房的人,细细碎碎地小声诧异着: “你们四房的兄弟都是这样的吗?” “真像个娇滴滴的女子啊!一点不违和。” “若不是我亲眼看他进去装扮,还当是真有哪个姐妹出嫁呢!” 四房的男男女女也来不及羞恼——他们也想不到啊! 虽然大家是同一个父亲,但钟采出生晚,大多数跟他年纪相差都很大,而和他年纪相近的又都在各自母亲的膝下被照料,跟钟采几乎没怎么相处过,也压根不知道他的性情。 现在一看…… 他的态度真是过于自然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感觉有那么一点怪异。 · 钟采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一个颇有气场的男子走近,塞给他一个匣子。 匣子里传来一种仿佛血脉相连般的亲近感,他顿时明白,这就是要带去邬家的那颗固魂果。 送匣子的人无疑就是他的便宜爹了。 毕竟属于钟采的固魂果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亲爹能帮他采。 果然,钟冠林和蔼的声音响起,带着殷殷叮嘱:“小六儿,把东西拿好了,好好过日子,得空了记得常回来看看你爹。” 钟采捧紧匣子,弯了弯腰行礼,清脆地说道:“孩儿拜别父亲,请父亲放心。” 钟冠林轻轻拍了拍钟采的肩,还是有点伤感的。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他就是邬家的人了,无论过得是好是坏,也都是算在邬家的。 · 钟采倒是一点也不伤感,还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在众多钟家人的簇拥下,钟采推开旁边作势要扶他的丫鬟,大剌剌地随着人流朝外走。 动作真挺快的。 众人:“……” 有送亲的钟家人赶紧追上去,给他快速说了说迎亲人的事儿。 钟冠林看着自己这迫不及待要出嫁的儿子,摸了摸下巴。 果然小六儿最像他,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了,就是这么果断。 · 大堂外传来丁丁当当的脆响,还有连串的脚步声。 邬少鞍放下茶盏,抬眼就看到一身嫁衣的少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身旁身后都是一群人跟着,相当热闹的景象。 不过少年顶着盖头,他也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 邬少鞍顿了顿,站起身来,微笑说道:“这位就是未来‘弟妹’了吧,幸会。” 钟采转头朝向邬少鞍,态度一派坦然:“幸会幸会,不过现在事态紧急,我想快点去见我未来夫君,还请未来堂哥别见怪。”这傻叉说话多少沾点阴阳怪气,是对他哥们儿有意见?真是让人不爽。 邬少鞍的笑意微僵。 何管事一怔,眼神和缓了一些。 邬少鞍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走吧。早点回去,也早点为少乾疗伤。” 话刚落,他就看到钟采身体似乎微微有些向前倾的迹象,仿佛很期待似的……他干脆不再开口,朝邬家的其他人做出示意。 何管事稍作沉吟,对钟家众人说道:“此前不知道是一位公子,备下的是一抬花轿,现在吉时未到,可以去换一驾花车……” 先前刚知道把玄级顶尖的骄女换成了资质末品的少年时,何管事很是恼怒,当然也没准备重新安排这男嫁女嫁的不同细节。但他现在对钟采观感不错,也就有了这个提议。 邬少鞍却说道:“何管事,还是不要让少乾等急了为好。” 何管事顿生怒火。 钟采笑吟吟的,脆生生地说道:“多谢何管事好意,我也想快些见到少乾公子。” 何管事心下一松,眉头也舒展开,觉得钟采资质是差了点,但心性很好,坦荡大度,送到现在的少乾公子身边说不定还不错。如果先前他说“玄品和末品没什么差别”是想讽刺钟家,那么现在他反而觉得末品的钟采,的的确确要好过钟家那些所谓的玄品了。 邬少鞍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何管事笑道:“那咱们事不宜迟,贵方送亲的人便随我去吧。” 钟家主对钟采的种种表现也很满意,此刻含笑应道:“请。” · 别看进了钟府的邬家人不多,外面却有很多随从,守着一顶极为华丽的花轿静静等待。 稍远处已经聚集了很多城民张望,但钟家是城里的二流家族,与之结亲的还是顶级家族邬家那个名声极大的少乾公子,大家虽然都很好奇,却不敢太放肆,议论声是没有的。尤其是现在的少乾公子出了事,就更让人不敢造次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钟府,城民们亲眼瞧着新嫁娘丝滑上轿,被吹吹打打地一路抬向了邬家,场面很是热闹。 他们没敢再跟过去,只等喜队连影子都看不见时,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也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排场还是挺大的……” “可怜了少乾公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熬着呢。” “好像连神魂都快散了吧?就因为这个到钟家下聘的,只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嫁过去。” “总归得是嫡女,不然没用。” “适龄的刚好是钟家三娇,她们都是玄品顶级的资质,嫁给现在的少乾公子,好像有点可……”那个“惜”字是不敢说出口的。 · 邬少乾被废掉着实是一件大事,虽然目前整体的舆论大致上都是同情他的,但也有一些人暗暗高兴,特别是某些家族,说不定全家上下都在幸灾乐祸。 当然了,这股风气很快就会消失,起码明面上不敢多聊。 毕竟震惊归震惊,邬家却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可别太揭他们的短了。 · 花轿既宽大又舒适,钟采却没心情感受这些,只默默地数着往还得多久才能到。 邬家在几条街外的武阳大街上,路程不算太远,但街道宽阔且长,饶是抬轿子的人都有境界在身,脚程还快,也仍旧花了半个多时辰。 到了邬府后,门前也有一些邬家人迎着,不过也就是看着还算热闹,实际上没几分真情实意,也远不如钟家那边重视。 邬少鞍把人接回来后就仿佛完成了任务,转头回了自家。迎亲的几个管事也都是来自各房,此去弄清楚消息,就该去各自的主子那里禀报了,同样散开。 只有何管事,引着花轿一路来到冲霄园。 前堂里张灯结彩,已经布置好了喜堂。 · 花轿落地,钟采被丫鬟扶着走进喜堂,侧耳听了听。 周围寂然无声,也感知不到什么人气,似乎是没有宾客的。 钟采很快站定。 何管事高声道:“拜高堂——” 钟采就拜了拜。 何管事又说:“拜天地——” 钟采被扶着转身,往堂外也拜了拜。 何管事再道:“录入族谱——” 钟采静静等着。 不多时,有一页银箔送到了盖头下,上面是九房的家谱,他匆匆看一眼,自己的名字被记在邬少乾的正妻位。 此刻,一道威严的男声说道:“何管事,把人送过去吧。” 何管事恭敬地应道:“是,家主。” 接着,仿佛有一阵微风吹过,周围就再没有动静。 成亲仪式潦草地结束,两位高堂毫不停留地走了。 何管事低声对钟采说道:“钟采公子,随老夫去见少乾公子吧。” 钟采低低答应一声,仍旧被丫鬟扶着走。 盖头下,钟采冷着脸,在心里把所谓的“高堂”拉黑。 这也太现实了吧,他哥们儿刚被废,做父母的就这么敷衍?居然连叮嘱他两句好好照顾他们儿子之类的话都没有。 呵,放弃得可真够快准狠。 仿佛不是亲生的。 · 钟采被丫鬟送入新房后,丫鬟迅速走了,他则乖巧地坐在新床上。 何管事温和地开口:“少乾公子,这位就是……” 但还没等他介绍,一道嗓音虚弱地打断了他。 “何叔,你先离开吧,我心里有数。” 何管事似乎顿了顿,还是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 这时候,新房里更安静了,近乎死寂。 有人慢吞吞地挪近几步,站在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缓缓说道:“我无意拖累于你,只要……” · 钟采早就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又察觉四周再没其他人,是半点也按捺不住的了,猛地一掀盖头,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顿时绽放开来。 “老邬!你要老婆不要~~”语气超爽朗,尾音还带拐弯儿的。 邬少乾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原本满是倦怠的面容上,陡然露出一抹堪称惊悚的神情。 钟……阿菜?! · 钟采给邬少乾取了个外号“不少钱”,经常嘲笑他随手撒钱大凯子,邬少乾在跟钟采的相处中也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些许影响。 就比如钟采很菜。 昵称就叫阿菜。 4、一把摁住 邬少乾从被废后就一直昏迷,一应的诊断、结论,都在这期间全部做完了,所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不仅已经换了个住处,守在床边的也只有面露不忍的何洲管事,以及他的死卫向霖。 何洲是看着邬少乾长大的,对他总是温和关爱,但他毕竟是个从不逾矩的管事,也只能尽量和缓地告知了邬少乾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待遇变化……以及他父母当机立断定下的婚事。 邬少乾早慧,又独自在外历练多年,哪怕此刻还处于重伤剧痛的情形下,也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伴生宝物被毁就等同于完全废掉,从前父母在他身上砸下的资源全都白费,父母向来只看重资质,失望之下自然迅速放弃了他。不过他到底曾经是给邬家带来了很多光彩的天之骄子,父亲身为家主不能太过冷漠,母亲作为家主夫人也要看顾族人,于是两人给他一个钟家的妻子,便既有固魂果给他保命,又让他成了家、有人照顾——这就算尽到了心意,不会再多管他了。 可谓一举多得。 邬少乾一日之内沦为尘埃,父母则“公事公办”,哪怕他意志顽强,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呆愣了几个时辰后,邬少乾勉强梳理了一切。 他想活下去,固魂果还是要的,但没必要拖着其他人一起做废物,也不想忍着恶心去跟一个陌生女子做什么气息交融。如果钟家女真心给了他果子保命,他可以跟对方互不干涉地过上几年,再找个机会跟其和离,把人放归,钟家女自然也会找到其他合适的姻缘。 可邬少乾没想到的是,嫁过来的会是他的至交好友。 · 一如钟采对邬少乾十分看重的原因并非他的资质和地位,邬少乾跟钟采的来往也只是因为两个人很合得来。至于钟采极有可能是末品资质的事,他并不在意,反正不管他跟谁交朋友,都没有比他资质更好的,也都比他命短。既然都是命短,短和更短又有什么区别呢?最终他都只能默默怀念罢了。 尤其是那些凑上来的“朋友”都目的不单纯时,十一岁时认识且知道他是谁后态度也没变化的钟采,才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 这一回,在因未来彷徨、因父母神伤的几个时辰里,邬少乾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钟采。 在情感上,他相信钟采不会嫌弃他,可是在理智上,他却是有忐忑的。 但是哪怕邬少乾脑洞再大、多么希望“情感”胜利,也不会猜到钟采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陪他???这一刻,他满腔的颓丧和绝望都被钟采的神操作给搞没了。 就很离谱! · 钟采故意开了玩笑后,就一直在观察自家哥们儿的状态。 邬少乾的长相极佳,五官都是挑着父母的优点还优化再优化地长成的,有一种堪称慑人的英俊。而且他历练的时间多,常年在山脉里跟蛮兽厮杀,因此明明还是少年的年纪,周身的气势却已经很凌厉了,再加上眉眼间的冷傲,让人一眼看去并不会觉得他年轻不经事。 被废后的邬少乾骤然削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到没有血色,嘴唇也发白干裂,神态相当憔悴——倒是刚刚在钟采的刺激下五官微微扭曲,脸上也微微发红,显得气色好看了些。 钟采从没见过他哥们儿的这么崩过表情,忍不住眉开眼笑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见人还没反应,干脆地拉了他的胳膊,把人摁坐在新床上。 “老邬,快别发呆了,赶紧把这玩意吃了。”钟采捏着固魂果往邬少乾的嘴里塞,“等你吃完咱们还有其他事要做,可不能耽误时间!” 邬少乾干巴巴地咀嚼了两下,固魂果已经化为一道暖流进入他的腹中,变成一股奇异的力量,快速地涌入他的神魂。这股力量好似形成了无数丝线,迅速地缠绕着那濒临溃散的三魂七魄,险而又险地把它们固定起来,又迅速地收紧。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这股束缚之下,三魂七魄在相当缓慢地粘合。 · 其实一般的秘藏修者即使遇见袭击,神魂也不至于到溃散的程度,但品级越高的伴生宝物被毁掉时带来的冲击越大,邬少乾的射日弓可是天品顶尖,与仙品也就只差一线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没有凝聚元魂而对外来袭击的抵抗力弱,射日弓还没来得及开光而不能爆发出所有威力,甚至根本不会被毁掉——因此,它被废时对神魂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当然,三魂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原本冲击力虽强,也应该是让神魂震荡,并冲破部分神魂,不至于就离死不远了。偏偏邬少乾在被袭击之前刚突破到开光境,这第一重的小境界里,命魂应该缓缓吸收天魂,彼此进行融合……因此正在三魂七魄很容易受震荡的时候,被猛地一冲,就不仅将命魂、天魂一串而破,还将魂魄之间的联系也撞开了。 幸好邬少乾的根基稳固,又能忍住神魂上的剧痛,这才是“濒临”溃散,还有可救的余地。 · 钟采多了解邬少乾啊,观察一下他的微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已经不那么疼了,果然固魂果是有用的。当下他废话不说,就着邬少乾这坐着的姿势,又直接把他给按倒在床上。 然后他分心二用,一只手扯自己的腰带,一只手扒邬少乾的衣裳。 邬少乾:“……”他惊恐到破音,“阿菜,你在干什——” 钟采手脚麻利,仿佛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跟邬少乾“坦诚相对”。 邬少乾浑身没力气,脸色涨红,十分羞耻又十分勉强抬起手来,抵住钟采的胸口。 然后他更觉得羞耻了。 这见鬼的姿势…… 钟采一把抓住他的手,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老邬,没办法,你忍忍吧,还是命要紧啊。”又自觉好像明白自家铁子的纠结之处,很大方地补充道,“哎呀你放心,我肯定不折腾你,我帮你折腾我。我虽然长得没你好看,但我努努力勾引你,你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应该搞得定。” 邬少乾嘴角一抽。 相处这么多年了,他依旧会有很多时候被钟采搞到无语凝噎。 问题是这个吗? 邬少乾无力地说:“阿菜,有固魂果就够了。今晚就算是其他人过来,我也不会做什么,何况你还是我的至交,嫁给我就已经够委屈了,不用再这么牺牲。要是真圆房了,你以后还怎么娶妻?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跟男子相好过的夫君……” 钟采捂住邬少乾的嘴,坚决地反驳了他。 “你别闹,要是不滚床单,我嫁给你干什么?大不了哪个堂妹跟你成亲后,我找个借口探望她,就可以把我的果子也送给你来个双重保障了。但我能放心她们?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三位是个什么性子吧,我真怕她们嘴上答应了,脑子里一个无法自控的瞎想,你人就没了!” 说到这,钟采特别激动。 “我现在不就是为了给你的小命多加点码吗?咱俩好歹一起活上个百来年,你可别让我黑发人送黑发人!娶媳妇就算了,除非你先遇见个靠谱的心上人,不然我可不放心。这时候去哄人家小姑娘,就是欺负人了。” 钟采干脆地跨坐在邬少乾的腰上,语重心长地劝说他:“你别怕,就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应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迅速地搞定。”用手比划了两下,非常地慷慨大方,“不用你费劲,我自己动!” 邬少乾从神情动容……到逐渐沉默。 最终他缓缓地深呼吸,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白牙森森。 “阿菜你一片心意,我是不该辜负的,不过我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主导更方便。”他咬牙切齿,语气温柔,“你偶尔借把力气给我就好。” 钟采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但还是严肃道:“我这么相信你,你可别跑,身体重要。” 邬少乾:“好。” 于是钟采推了推邬少乾,给自己挪出一大块位置,然后四肢摊开地躺平了。 邬少乾脑子里乱糟糟的,明明刚才有点恼火,可到底还是个冷静的性子,又觉得还是不能意气用事,别害了阿菜…… 钟采催促,伸手就去拽他,还嚷嚷着:“快呀,很快的!你该不会要溜——” 邬少乾深呼吸,面无表情地翻身压上。 还是别想太多了吧。 好好的一个至交,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 “老邬,你放心地来,我皮糙肉厚的耐折腾。” “……好。” “嘶——是有点疼的哈。” “我慢点?” “不不不,你身子虚,还是抓紧时……呃!” · 四个时辰后,入夜了。 钟采已经累到睡着,依偎在邬少乾的身边。 邬少乾瞧着他温热泛红的侧脸,伸手拂开他汗湿的额发。 气息交融的确是有用处的,捆住邬少乾神魂的丝线粗壮了很多,三魂七魄的粘合也快了许多,即使伤势没有痊愈,他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而随着交融的不断进行,他神魂受创而导致的虚弱、难受,也因此有了一些好转,让他能调动一些力气了。 睡梦中的钟采含糊地唔唔两声,睡得更沉。 “别太……劳……身体……” 邬少乾又把他另一边的额发也掖到他的耳后。 这时候,他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 被废后的种种负面情绪,原本如同一座高山镇压,让邬少乾几乎喘不过气来,但现在他却已经挥开了心头的重压。而原本已经满是阴沉的眼眸,也在他与钟采的气息交融中,被一点点地擦去浮灰,重新焕发出应有的神采。 只是不再像以前那么明亮灼然,而是隐约微光。 即使已经近乎失去了一切,却还有钟采舍弃一切奔他而来,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可介怀的?因利益聚集而来的人,因利益消散而离去,本来就是情理中的事,他其实用不着为此感伤,多矫情。 更何况,他的境界还能保持在天引境巅峰,只是没有了前路可走,却不是真的成了没用的废物。他从前的经验也还在,可以想办法帮着钟采提升实力。 要是钟采能突破,就算他先死也可以安然闭眼,要是钟采没办法突破了,他和钟采可以相依为命一百多年。短是短了点,可凡人的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他们可以过得像以前偷溜出去聚会时那么快活……不也很好吗? 邬少乾笑了笑,将手臂搭在钟采的腰上紧了紧,也昏昏沉沉地睡了。 5、家当(捉虫) 钟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周围环境陌生,他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给邬少乾了,正睡在他床上——想到这,他吃力地翻了个身,就看到睡在一旁的大帅哥。 邬少乾也醒着,朝他这边侧着身呢。 这下子他们四目相对了。 钟采又回想起昨天的事,忍不住嫉妒地盯了他一眼,感慨道:“真是小看你了,你身子虚也不妨碍你那方面厉害啊。”他有点疼地嘶嘶地挪动一下,“我都天引境四层了,皮肉淬炼得挺好,结果被你搞得腰酸腿软的,啧啧。” 邬少乾昨夜一时激动,现在正在懊恼,总觉得自己不该被刺激到做了错事,结果还没想好要跟钟采道歉还是说点什么软话,就又被他给噎住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略显尴尬。 好兄弟一辈子变成了一被子,哪怕是为了救命呢,也多少有点不自在。 还是钟采心大,随便挥了挥手表示这事儿过了,就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邬少乾来。 邬少乾知道他的关心,任由他看。 钟采看来看去,又摸了摸他的脸,才放心道:“挺精神的,也没像昨晚那样发冷,看来是没事了。你这家伙,差点把我吓死!” 邬少乾心里微暖,屈指在钟采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钟采回弹一记,然后舒展眉头,高兴地说:“你这力道也不减啊,恢复得不错!” ——这是两人惯常会玩的小游戏,当年还是钟采先上手的,邬少乾一个小孩子被“欺负”了好久才放弃矜持,“愤”而反击。 现在又这么玩,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意,是要像以往一样相处。 只除了……呃,都依旧很“坦荡”地躺着呢。 · 钟采没急着起床,从枕头那边把自己带来的几只芥子袋拿过来,挨个儿给邬少乾看。 “这是我带过来的嫁妆,你们家给的聘礼也被我要过来了。咱俩以后一起过日子,我就想多搞点家底过来。你看看,心里也有个数。” 邬少乾微怔,倒是没跟钟采客气,把几只芥子袋快速扫过,问:“哪些是邬家的聘礼?” 钟采惊讶:“你不知道?”说着他倏然想起昨天嫁过来时的冷清,不由得拧起眉毛嘟嘟囔囔,声音很含糊,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邬少乾反而很冷静地拿出那张聘礼单子翻看,说道:“总价值五十万金往上,还可以的。” 钟采想了想问:“怎么说?” 邬少乾给他解释道:“邬家给聘礼和嫁妆的基础是各子女的资质,末品的嫁妆五万金,黄品的十万,玄品二十万,地品三十万,天品五十万。除此以外,一旦子女成亲时实力达到辟宫境,会再添十万到三十万不等,实力达到开光境,则是再添五十万。接着就是各家父母贴补的部分,嫡系会得更多,资质高的庶支也会得到更多。” 钟采恍然:“所以你原本成亲应该是至少百万金,不过你现在情况这样,就给你折半了?” 邬少乾见钟采待他是心疼归心疼,却不会搞得小心翼翼的,也觉得很自在,便回答道:“嗯。真按规矩没这个数,但我以前多少有点功劳,这么给既是对外把面子上做到位,也是安抚嫁过来的人。” 钟采算了算,说道:“我手上一共有金子二十六万,二十万压箱底存起来,六万咱们平时开支。能用上的修炼资源我已经从钟家库房里换出来了,还给你带了不少滋补、止疼的药,回头让我带来的那个会做饭的仆役去做,每天给你炖了吃。啊对了!你先看看哪些是对症的,药不能瞎吃……还有你以前给我那些蛮兽丹品级都不低,反正咱们都用不上,等需要的时候可以出手卖了贴补家用……” 邬少乾的神情渐渐柔和。 听着钟采絮絮叨叨,他的心情越发平静了。 等钟采扳着指头说完后,邬少乾一边把自己能用上的药材挑出来,一边也对钟采慢慢交底。 “我邬家每一任家主都会住进邬家宅邸中最大的园子,这一代我父亲是家主,将之命名为‘冲霄园’。我出生后被查出天品资质,就被安排在靠近主院的云腾院里,各类条件只略逊于主院。不过我被废了,自然不能再占据云腾院,就按照邬家的规矩搬到了冲霄园最外围的小院里。目前园子里这样的小院在不同方位各有几个,我们所在的这个处在东面,附近没有同类的小院,比较偏僻。” 说到这里时,邬少乾有点歉意。 他曾经做好打算,要在实力更强、能保护好钟采的时候带他回邬家,告诉所有人钟采是他的至交,却没想到钟采来到邬家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境况。 钟采看出邬少乾的想法,压根不在乎,现在的状况可比他担心的那样好太多了,于是说道:“没事儿,咱们清静点也好,省得跟人打交道了。”他撇撇嘴,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对你不好的我都烦。” 邬少乾笑了笑,继续说道:“我醒来后一直关在房里,除了向霖是死卫无法离开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愿意跟我过来的仆役,不过即使没有,也会按例分配两人过来做杂活。我原本房间里的东西都送过来了,芥子袋也没被收走。”他从旁边堆着的衣物里找出芥子袋看了一眼,交给钟采,“我的家当都还在,以前我没怎么仔细收拾过,正好交给你来打理。” 钟采没跟邬少乾客气,把他的芥子袋拿过来查看。 ——钟采自己有四只青色芥子袋,是下品的,每只规格不同,最小仅有一方。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其实是邬少乾送他的,容量是相对最大的十方,差不多一个单间大小;那三房给他一千金补偿时附赠的芥子袋,非常默契的都只有一方,大概一立方米左右。 邬少乾的紫色芥子袋则是上品,每只规格都达到一百方。 · 钟采一边看,一边询问。 邬少乾知无不言。 在邬少乾的芥子袋里,最瞩目的是三只大箱子,里面放的都是金子。按照规格,每一箱能收纳百万金。箱子上放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半匣玄珠,总数七十八颗——玄珠是悬照境的秘藏修者才会用上的东西,既是货币也是修炼资源,每一颗都价值万金,可谓十分珍贵了。邬少乾原本突破的速度飞快,提前储备点玄珠很正常。 还有十五只木架,百格的,其中三架子都是各种种类的珍药,一级二级的很多,三级的最少;两架子其他类宝珍,大多二级,极少部分三级,都是相对珍贵的;一架子的宝材,没有装满,大多数是金属类,品级大多接近三级,也有五种达到了三级,显然品级不够的那些都是邬少乾在辟宫境时用以制造箭矢的炼材,三级的则是邬少乾为开光境准备的,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准备太多;三架子的二三阶蛮兽肉,是用来吃的;三架子的二阶蛮兽血,用来淬炼肉身但没用完的;另一架子就是杂物了,包括但不限于蛮兽兽丹、几副二三级的弓箭、其他类型的玄兵、不同种类的丹药……还有一匣子钟采以前给邬少乾写的信,都被很好地保管着——钟采也有这么一匣子来自邬少乾的。 除此以外,又有两个空的百格木架,几大柜子的不同衣物,几十只匣子分别装着头冠、玉佩、腰带等,还有角落中堆在一起的十几只青色芥子袋,一只蓝色芥子袋——容量为五十方。 · 看完后,钟采眸光亮亮的,忍不住说道:“东西真不少。” 邬少乾神情温和:“也是因为你。” 钟采纳闷地看过去:“我?” 邬少乾坦白道:“以前跟你出去玩的时候,你经常攒资源。我看你勤勤恳恳的从不浪费,也觉得不能再大手大脚地花销,就跟着攒了攒。可惜我没刻意去做,又是两三年前才开始,不然也不止这些。”他本意只是想跟好友做相同的事,以后也有话聊,但谁能想到情况变化得这么快,无心而为的事,反而成了他未来能活得不差的资本。 钟采顿时乐了。 他想起来了,他这哥们儿实力突破飞快,一年比一年往林子更深处去,而越深的地方蛮兽越多,这家伙经常要把它们清理掉,他当然就抽空在旁边采摘些低品级的宝珍啰。等蛮兽被干掉,这家伙用不上的就想扔掉,多浪费?他也就赶紧阻止,自己收着了。以他这么差的资质进境能比很多人快,沾了他哥们儿很大的光……没想到,他哥们儿居然因为这个学会攒钱了! 所以现在他俩的家底虽然跟开光境往上的修者没法比,但在天引境、辟宫境里,都算是比较富裕的了,他也不用太精打细算了。 这时候钟采也松了口气,他为什么总担心积蓄不够?就是怕他哥们儿的家底都被他爹妈给剥干净了——这可不是杞人忧天。 钟采见得多了,在钟家内部,每年出事的族人也不少,一旦出事,家底都会被他们爹妈掏干净分给兄弟姐妹,毕竟废了以后就用不上了嘛,还美其名曰合理分配。更凉薄的那些爹妈还会要求偿还以前消耗的资源……但其实绝大多数子女根本不需要爹妈出资源,族里按族规都有分配的,哪怕废了的族人也会有相应的月例,毕竟还得活着不是? 好在他嫁过来以后,邬家主夫妻俩冷漠归冷漠,或许这么快赶走他哥们儿也只是因为太过失望,但还不至于剥夺儿子的私房——这时候又有点像是亲生的了。 家主不动,其他邬家人自然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否则邬家的规矩再严,也总有人会趁他哥们儿昏迷不醒的时候把好东西都弄走的。 · 钟采盘算着开始倒腾,先把邬少乾的东西都挪进蓝色芥子袋里,再邬少乾挑出来的那些得用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进一个空的百格木架里,最后清空自己所有的青色芥子袋,都放进另一个空的木架中。 邬少乾看着蓝色芥子袋,忽而笑了笑。这是他刚拿到手的,原本想的是再见面时送给钟采……现在也真的是再见面时到了钟采手里。 一通收拾完,钟采拿出一万金塞进紫色芥子袋,交还给邬少乾,说道:“零用。”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邬少乾不由莞尔,把芥子袋挂腰上,顺从地说:“好。” 钟采小心地把蓝色芥子袋收起来,在邬少乾的胳膊上拍了拍,心情很好地说:“虽然方式有点奇怪,不过我俩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我是很高兴的。” 邬少乾想,确实有点奇怪,确实也很高兴,于是他由衷地回应:“我也是。” · 两人待在床上嘀嘀咕咕了半个时辰,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何洲管事的声音传进来:“少乾公子,采公子,你们起身了吗?” 钟采和邬少乾对视一眼。 邬少乾淡淡地说:“何叔,马上来。” 钟采对何管事的印象本来还挺好的,可他对自家哥们儿了解得很,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那位可能属于算是亲近但不能太信任的类型,于是眼珠微转,也扬起声音:“何管事稍等啊!” 说话间,两人各自找出衣裳来穿上,钟采抢先一步把门打开,何洲管事就站在两步外,眼神很温和,又带点担忧。 钟采开门后就退到旁边,让出邬少乾的位置。 邬少乾没什么表情地说:“何叔,我已经没事了。” · 何洲昨晚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被迫离开了,难免有些担心,今天又是百般思索犹豫,到底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 这一看之下,他迅速做出判断:洞房成了,少乾公子的神魂也稳固下来,尽管态度冷淡,但钟采公子似乎没受到什么迁怒,依旧是神采飞扬的…… 何洲松了口气,朝邬少乾、钟采行了个礼,温声说道:“属下昨日为免耽误吉时,没能及时随礼,今日才送过来,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说话间,他奉上一只青色芥子袋。 邬少乾随手接过来,道:“何叔客气了。” 何洲悄然观察邬少乾的神情,见他气色尚可,更加放心,于是又对钟采说道:“属下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多留了,采公子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差人给属下传信即可。”他递过去一块玉佩作为凭证。 钟采接过来,笑着说道:“多谢何管事。” 何洲不再多留,又拱了拱手后,快步离开。 人走后,邬少乾把手里的芥子袋也交给钟采。 钟采查看一下,里面放着的都是金子,不由说道:“何管事对你还挺关心的,送一万金过来,是担心你手头紧吧。”这不比他哥们儿的爹妈慈爱多了? 邬少乾说道:“何叔是母亲从杨家带来的心腹,幼时母亲忙于修炼,我出生时又有异象,他作为母亲最信任的人,与父亲的死卫一明一暗地照顾我。直到我三岁时开始修炼,他们才不再日夜陪同,而是轮换着保护。我九岁时实力超过了何叔,十一岁时超过了父亲的死卫,他们也就很少出现了。” 摆脱了自怨自艾的情绪后,邬少乾现在心里很是清明,又说:“何叔惦记我才过来的,但回去后也会把我的事巨细靡遗地向母亲禀报,从来不会感情用事。”说到这,他有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而我母亲绝不会浪费心思在废物身上。” 钟采懂了。 他哥们儿跟何管事的关系是还不错,何管事对他哥们儿的爱护也是真的,不过一旦他哥们儿跟他妈之间有冲突,何管事一定会站在杨夫人那边。既然杨夫人是个重利寡情的,那他哥们儿对何管事就最好别投入太多信任,对方的关心能接受的接受,有机会适当回报就好。 · ——的确也是这样。 何洲很快去拜见了杨境菲,告知她如今的邬少乾身体状况等事,而杨境菲也只吩咐他,日后邬少乾的消息,都不必再向她禀报。 6、开启秘藏 钟采开始观察这个新住处。 是个挺大的院子,分内外院,四面都有很高的围墙,隐私保护还是挺到位的。 内院有一间主屋,也就是是两人的新房;主屋的两边各有一间空房,是他们各自的修炼室,都有廊道跟主屋相连。内院的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屋子,左边的分别是浴房和庖屋,右边的则都安排有寝具和简单家具,应该是给子女用,或者待客用。 屋子之间的空地很大,靠近二门那边有一块花圃,里面只栽种着一些普通的植株。 花圃的前方有一株大树,伸展出宽阔的蓬盖,下方安置着一个石桌,两个石凳。 其他地方则都很平整,足够演练武技了。 穿过二门就是外院,正对着大门,大门左边有个小间是门房;外院左右各有三间屋子,里面都有简单的布置,可以给仆从住;外院的空地也很大,同样可以演练武技,仆从们在服侍以外的时间可以用。 钟采满意地点点头。 别看这只是个普通规格的小院,实际上面积不小,起码能顶得上他前世见过的那些宅院好几倍大了。就算是这辈子他在钟家的时候,悦和园中虽然有着大大小小的院子,也只分配了一个小的给他而已——还是不分内外院的,才四五间房子。比这里小多了。 真正难以适应的,应该还是他哥们儿吧……想到这,钟采忍不住觑了邬少乾一眼。 邬少乾跟着钟采四处逛,脸上居然有一点笑意。 钟采见状,先在心里夸了邬少乾一句——不愧是他铁子,心态很强大!又夸了自己两句——就说这次嫁过来是搞对了嘛,不然他哥们儿能这么快就生龙活虎的吗?嘿,不愧是他! · 看完住处,钟采才落在侧面廊道里的几个人身上。 这些就是他们现在所有的人手了。 其中三个是钟采带来的,护卫钟大和两个死契仆役,站在钟大旁边一身黑衣的是他哥们儿的死卫,向霖。 另外还有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婢子,衣衫朴素,相貌中等,露出的手指带着常年干活的茧子,明显不是近身侍奉的。 邬少乾视线扫过那两个婢子,略想一想,记起来了,转头对钟采说道:“她们两个原本在云腾院里负责洒扫,叫苗花、苗叶。” 钟采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回忆起来,恍然说:“以前你跟我聊过的吧,你大哥有个庶女差点打死一对姐妹,问原因只是姐妹俩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东西,她拿人泄愤干的不是人事儿,你刚好看见了,随手救下留在你院子里做活……就是她们?”他顿时就明白了,“有恩情在,难怪没走。” 邬少乾微微一笑。 很多时候,好友总乐意把人往好处想,但苗叶苗花的眼里都是惶恐和不确定,之所以留下来只怕不是因为什么感恩,而是根本无处可去。毕竟邬湘很记仇,其他的仆从离开后可以各找门路,她们一旦离开,恐怕就不会有活路了。 两个婢子微微垂头,心里的想法被看穿,都很慌张。 邬少乾低声对钟采解释几句,又道:“我总归是邬湘的长辈,哪怕地位变了,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我院子里的婢子。” 钟采也看看那两个婢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哥们儿说对了,不过还是一拍邬少乾的肩,笑道:“为了活命嘛,不寒碜,只要办事麻利,其他不重要。” 邬少乾觑他一眼,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钟采搭着邬少乾的肩,笑嘻嘻道:“放心吧。” 两个婢子没想到钟采是这么跟邬少乾相处的,却也不敢多想,只赶紧低头,尽量表现忠诚。 钟采直接吩咐:“你们六个都住外院去,屋子向霖先挑,然后钟大去挑,剩下四间就由向霖分配。先一人一间住着,回头要是再添人,再换住法。” 向霖沉声应道:“是,采公子。” 钟大是钟采的心腹,也很习惯地回答:“是。” 钟采又吩咐道:“苗花和苗叶就还是负责洒扫,再做点擦洗之类的杂务。” 两个婢子连忙应道:“是,采公子。” 钟采再拿出两张死契,看一眼上面的名字,说:“会烹饪的周林,手脚麻利的董金?” 两位死契仆役都恭敬上前。 钟采说道:“周林负责烹煮上的事,董金负责跑腿一类的活计,没事的时候给周林打下手,有不妥的地方你们互相提醒。” 周林、董金应命。 钟采继续说道:“钟大平时去做门房吧,如果有事差遣你去办,就让董金替你守着。” 钟大也应命。 钟采再说道:“向霖主要负责保护少乾,其他时候自己修炼,提升实力就行。” 向霖恭敬应下。 邬少乾插口道:“如果阿采出门,向霖,你跟他一起。” 向霖道:“是。” 钟采朝邬少乾瞪了一眼。 邬少乾笑道:“你也不能让我担心。” 钟采没话说了,转头盯着几个仆婢,进行最后的吩咐。 “所有人除非召唤,不能擅自进入内院。遇见危险时,向霖和钟大可以便宜行事。” 所有仆婢都再次应了。 交代完以后,钟采挥挥手让人都出去。 二门被向霖关上,邬少乾看向钟采,有点诧异——按照他的性子,现在应该让周林备饭的,怎么会现在就让他们散了? 钟采则露出个古怪的表情。 邬少乾皱眉,关心地问:“阿菜,你不舒服?” 钟采老实地点点头:“是挺不舒服的。”还没等邬少乾说什么,他赶紧补充,“我感觉昨晚可能对你采阳补阳了。” “就是……就是我好像要开启神魂秘藏了。” 就很突然! · 邬少乾深呼吸,果然在钟采身上发现了一种隐隐的波动,顿时好气又好笑——什么叫采阳补阳?开启秘藏还能跟那档子事儿有关系?阿菜这家伙说话嘴上简直没个把门的。 钟采被邬少乾拉着往主屋里走,还在胡说八道呢。 “我不是随便说的啊,在钟家的时候我都觉得要等辟宫境才能召唤伴生宝物了,结果给你冲个喜,一晚上就把秘藏给冲开了,不是因为把你采了又是什么……” 邬少乾看他脸疼得发白,知道到了紧要关头,干脆地一脚踹开门,把钟采抱起来快步送到了床上躺着。 钟采又改为嘟囔“公主抱,好没面子”了,翻身就在床上打滚。 邬少乾转身立刻把门关紧,这才坐到床边陪着。 “我劝你省点力气,越动越疼。” 钟采满头大汗地滚来滚去,还继续嚷嚷:“我这叫转移注意力!” 邬少乾拿他没辙,只能把他扒拉回来,压住他的手, 然而钟采的手不能动了,却没耽误他用两腿往外蹬,蹬着蹬着整个人就往床下蛄蛹。 邬少乾无奈道:“再蹬我就按不住你了。” 钟采立马说:“那你也手脚并用呗,我都疼死了!” 邬少乾:“……” 一声叹气后,邬少乾整个压在了钟采的身上。 钟采嗷嗷叫:“我喘不过来气!!” 邬少乾嘴角微抽,翻个身,干脆把人锁在怀里,用四肢给他钳住。 挣扎一下动不了,钟采安分下来,而且这么肉贴着肉的,还算好受了点。 钟采能感知到,三魂七魄互相牵绊的核心之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剧烈的疼痛就是从它出现的刹那开始,就像山洪倾斜似的快速涌出、冲刷……不过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东西凝聚得越来越清晰,疼痛就渐渐变得只像是针扎了。 熬着熬着,钟采嘴唇发白,身子微微发抖,汗如雨下的把床褥都给浸湿了一大块。他依旧没什么力气,却又开始叨叨。 “咱、咱们修炼的时候,各种境界都有各种珍药服用减轻痛苦,就是这个开启神魂秘藏不能,非得自己忍着,这也就算了,偏偏我是最疼的……” 邬少乾慢慢给他揉着还在发抖的地方,尽量给他缓解。 的确,越晚开启神魂秘藏就越疼,钟采是最晚的那种,自然最疼。 可这除了挺过去,也真的再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钟采终于松弛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光团从他的眉心飘出,悬浮在他的面前。 邬少乾松开四肢,准备下床。 钟采却靠在他身上,说道:“我还很累,借会儿力。” 邬少乾轻轻推了推他,说:“你现在要查看你的伴生宝物,我得回避。” 钟采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你经验多,回避了我也要问你的,现在还省事儿。” 邬少乾一顿,这还真是钟采能做出来的,就不再推拒。 钟采满意了,手指轻触光团。 “嗖”地一下,光团瞬间变大,化作一座通体赤黑的、好像石头搭成的建筑,不过它很小巧,只是把这主屋的空地挤了个满满当当而已——如果说先前钟采就是懒得下床,顺便拉着自家哥们儿一起折腾伴生宝物而已,那么现在就是俩人一起被这玩意堵在了床上。 钟采左看右看,嘴角微抽:“老邬,你看那玩意,像不像个祭坛?” 邬少乾:“恐怕正是祭坛。” · 祭坛有浑圆的底座,边缘围着犹若火焰般、高高矗立的石墙,把大半个祭坛都包围起来,拱卫着中央的宽阔石台,石台的两侧分别有三道阶梯,跟底座相连。石台中央则有一个凹陷的坑,里面遍布火焰纹路,充满了古朴幽远的韵味。 · 钟采此刻的感觉,有点一言难尽。 虽然他知道自己资质差,但也不能说对召唤物没有期待,他猜来猜去,就觉得自己也许能召唤个兵刃之类的吧,得嗖嗖练武那种;也说不定还和一些末品资质的人一样召唤出什么锅碗瓢盆锄头瓶子的——能给做出的菜增加一点点能量、给种出的植株增加一点点生长速度之类,也没什么不好,积少成多嘛。 但他万万没想到,来了个祭坛。 这玩意要怎么用? 邬少乾倒是很看好,说道:“祭坛总归是要先献祭、再获取,其中必定有些玄妙之处,总不至于是个末品。”他轻轻推了钟采一把,催促道,“去吧,看看怎么用。” 钟采想想也对,就高兴起来,干脆地下了床。 现在他神魂不疼了,身上难受的地方也被邬少乾给揉捏舒坦了,所以动作很利索,一下子就奔到了祭坛的底座上站着。 刹那间,祭坛上闪烁出一片光芒,把钟采整个笼罩住。 大段的信息灌入钟采的意识之内,告诉了他关于这祭坛的种种…… 邬少乾眼睁睁看着钟采表情倏地变成一片空白,脸上也慢慢失去血色,而祭坛上、钟采的前方,则一本又一本地出现了很多书册模样的虚幻影像,每多一本,钟采脸色都更白一分。 他明知这多半是钟采在接受传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焦虑起来,只是伴生宝物相关,他再担心,也不敢贸然打扰对方。 渐渐地,一炷香时间过去。 钟采猛然睁开眼来,炯炯有神的,很明亮。 邬少乾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钟采开口就是一句:“老邬,这玩意让我先挑个传承类别。” 邬少乾:“?” 钟采嘿嘿一笑,手指顺着虚幻书册一一点过,挨个儿地介绍起来。 “从这个开始,分别是丹部、器部、符部、阵部、驭部、傀部、乐部……祭坛要我选一个,然后通过学这一部的技艺来做出成品,每次成品出现都会散发出一些灵韵来。祭坛自动收集这些灵韵,等凑足一定的数目后,我就可以把灵韵投入祭坛中,来换取些能用不能用的东西。不过换什么玩意就都是碰运气的了,我自己做不了主。” 邬少乾从没听说过这种类型的伴生宝物,有些惊讶,但现在的关键还是选定传承。 “阿采,你的打算是?” 钟采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选丹部,学丹道!” 这问题完全不需要考虑啊! 修者都想要丹药,所以丹药很好卖,只要他学会这门手艺,灵韵和钱财都会滚滚而来! 邬少乾也觉得丹道最有地位,但还是提醒道:“你得选自己最喜欢的,不然学起来难受,对你也没好处。” 钟采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我什么都没学过,鬼知道喜欢哪个?反正我对丹道最感兴趣就是了,就它吧!” 邬少乾见他想得明白,自然就放心了下来。 于是钟采再无迟疑,探出胳膊,直接往那丹部的“书册”上抓去。 刹那间,其他书册尽数消失,属于丹部的那本则化为一道白光,没入钟采的眉心。 钟采闭上眼,不断地吸收着那浩如烟海的传承,头昏脑涨,倒是没有留意到,整个祭坛同样笼罩了一层白光,细节也在快速地发生变化。 邬少乾看得一清二楚。 石台上正对凹坑那处的火焰状石墙陡然变高,前方极快地凸出,形成了一个宽阔的、足以让人躺上去的石座。同时凹坑里冒出白色的火焰,将整个坑洞填满,焰光狂舞,好像在熊熊燃烧。 很奇妙。 邬少乾为钟采欢喜,也有些微黯然。 有此宝在,钟采应当能前往更高的境界了,他大概也只能陪伴钟采一小段路程吧。 不过这些情绪也是一闪而过,当钟采接收完传承、眼睛亮亮地看过来时,邬少乾那点灰暗想法就快速消散了。 “老邬,你快过来!” “来了。” 7、黄品顶尖资质 钟采乐颠颠地拉着邬少乾,一起走上了祭坛的底座,随后又顺着旁边的小阶梯登上石台,肩并肩坐在了石座里。 邬少乾笑问:“特意让我过来干什么?” 钟采笑嘻嘻地说:“给你开个通行证。” 邬少乾没听明白:“什么?” 钟采看够自家哥们儿的懵逼样后,才解释道:“我邀请你一起坐这儿了,就是给你打了个标记,让你也可以随便进出祭坛,不会被阻拦在外。” 邬少乾为钟采对自己的不设防动容,却还是轻声提醒:“你的伴生宝物非比寻常,把这个权力给我,未免太轻率了。” 钟采满不在乎地说:“害!这权力就只能开给一个人,我这不是先给了你,旁人就别想了吗?也是给我加个保障。” 邬少乾无奈,开不开权力的,不都是看钟采自己?还保障呢,他就这点实力,又不能再修炼,能给钟采什么保障! 钟采往邬少乾身上一靠,表情微微严肃起来。 “不开玩笑了,老邬,要是你遇见什么危险,直接躲进祭坛。” 邬少乾一愣,倏地反应过来,惊讶道:“你这是须弥芥子类的伴生宝物?”然后他又推翻了这个说法,“不全是,你还可以献祭。” 钟采点点头,说道:“我这个祭坛比较复杂,除了可以献祭以外,还有一定的防御之力——悬照境及以下实力的秘藏修者都打不破它。除此以外,也具有一些须弥芥子类的能力,比如死物活物都可以收纳,而且在我没有使用它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粒微尘,躲在我的头发里。如果我进去了,微尘会就近隐藏。” 邬少乾慢慢地呼吸,心跳得有些快。 · 秘藏修者只有达到辟宫境的时候,才能把伴生宝物收入道宫里,在这个境界以前就已经自主开启了神魂秘藏的则只能将伴生宝物或者随身携带,或者隐瞒它到底是什么、用其他东西掩饰,又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它保护起来。 到了辟宫境以后,即使是可以装入活物的伴生宝物,宝物被收入道宫后,修者就无法进入了;修者进入其中,宝物则只能停留在原地。 但是有一种伴生宝物很特殊,就是须弥芥子类。 可以让人躲藏进去,它自己也能变得微小无比,难以发现——要知道,只有达到筑宫境巅峰的秘藏修者,才能自身进入道宫、且道宫化为微尘。 并且绝大多数的须弥芥子类只能藏人,同时还拥有其他能力的极其罕见,仅仅在传说中出现过——据说那个须弥芥子里还有一口药泉,能洗筋伐髓,百病俱消。 而眼下钟采拥有的这个,更加特别。 · 邬少乾低声问道:“这祭坛是什么品级?” 钟采也小声回答:“目前应该属于五级极品,等同于我有黄品顶尖的资质。但随着我的实力提升、投入的灵韵越来越多,祭坛还有可能变大,到时候品级好像会随之提升,我的资质也会随之提升。” 邬少乾眯起眼:“能自我提升的伴生宝物……我前所未闻。阿采你要记住,从此以后,除了独自一人或者在我面前时以外,不要再让任何人看到你的祭坛。不管多信任的都不行。” 钟采揽住他的肩,痛快地答应:“你放心,我又不是傻。跟你坦白说吧,要不是咱俩现在栓一根绳上了,我都未必能这么早告诉你。” 邬少乾揉了揉额角,一点儿都不告诉他才是对的,结果钟采也就是“不这么早”告诉他而已。但不得不说,正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钟采都给他最大的信任,才支撑着以前的他飞快突破、现在的他快速修复好情绪。 叹口气后,邬少乾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钟采揽着邬少乾的肩,眼珠滴溜溜地转:“我想到个主意。你看,我炼丹得有丹炉,你路子多,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搞一个来呗?要隐秘点的,对外就说那个丹炉就是我召唤的伴生宝物,怎么样?” 邬少乾一愣,然后赞道:“这主意不错。”他指了指钟采腰间那个蓝色芥子袋,神秘地一笑,“你仔细看看咱们的那些家底。” 钟采一愣,拿起芥子袋来查看,发现在那个放杂物的架子上,某个格子里正有个小巧的、炉子似的东西。他之前清点家当时还以为是香炉,现在来看,难道是丹炉? 意念一动间,那玩意落在了钟采的脚边,他绕着转了几圈,还真是丹炉。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下面有结构稳定的三足,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浑圆的炉子其实分为两层,下层的四面有口,应该是烧火的炉膛,上层才是封闭的炉身,用来放进药材炼制。 “挺不错啊,看着像是二级的?”钟采好奇地问,“哪来的,不会被其他人知道来历吧?” 邬少乾说道:“也是机缘巧合。”他语气淡淡的,“我大哥有个嫡女叫邬兆虹,资质只是黄品中等,伴生宝物花瓶的能力也不过是把一二级的珍药插入里面后、能多一旬的鲜活而已。或许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她对炼丹有了兴趣,大嫂也很支持,给她找了位一级丹师教导。如今学了差不多十年,也能上手炼制普通的一级丹药了。她平日里对我很周到,即便后来嫁了人,也时常差人来问候,我就想着给她寻摸一只好些的丹炉,找到了一位手艺好的二级器师。” “那器师寿元将尽,已经许久没接单子了,不过我去请他,他倒是给我面子答应下来,只是索要几样不多见的炼材,想要炼制个品相最好的收尾。我找了两年凑齐炼材,他又花了半年打磨,到底没辜负我的希望,在去岁年末时炼制出这只二级极品的丹炉,足够邬兆虹用很久了。然后器师就去世了。他性子孤僻没有子孙亲友,后事还是我差人给办的。” 邬少乾道:“我原本是想今年邬兆虹生辰时给她一个惊喜,故而除我以外没有旁人知道,就连向霖也只知道我请人炼器,却不知炼制的是什么。现在给你用刚好。” 钟采听着听着,皱起眉来,说道:“我猜,正因为邬兆虹总对你讨好卖乖,你手又松,以往给了她不少好处吧。还有,她是不是嫁在了本城?以前是不是就算你磕碰点外皮,她都会立刻派人来问,然后你又散出去一堆东西?而这回你昏迷了大半天,她不仅没见踪影,咱俩成婚的时候,她也没送来半点贺礼,对吧?”他多了解邬少乾啊,压根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冷笑着嘲讽道,“真是够精明的,配不上你这片心意。” 见好友为自己发怒,邬少乾反而不怎么介意,含笑说道:“说明这个丹炉本来就该归你,也只有你才配得上。” 钟采想了想,爽快道:“你说得对。”他摸摸丹炉,继续说道,“伴生宝物是二级丹炉,那么我对外就说是黄品下等的资质。” 随后两人对视,都乐了。 至于那个扫兴的邬兆虹?谁还记得她啊。 邬少乾笑吟吟:“待会儿你就把祭坛收起来吧,再列几张单子,让人去给你多买些珍药回来,也好早点开始学炼丹。” 钟采点点头表示赞同,掰指头跟邬少乾算道:“我现在得从一级丹药开始。传承里说了,每颗下品的一级丹药能有一缕丹灵韵,中品两缕,上品三缕,极品五缕,像我这样初学的,能出丹就不错了,就别想着绝佳品相了。万一我一次只能出个一两颗下品丹,得好几炉才能凑到十缕丹韵,才能搞一次最低级的献祭!要是高等级的,比如百缕献祭一次、千缕一次……这其中得用上多少珍药、花多少金子,真是想想都头皮发麻。下品的一级丹还卖不了几个钱。要是献祭时的运气差,就得入不敷出了。唉!” 邬少乾忍俊不禁:“倒也不用往差了想。你如果是个炼丹的绝世天才,每一炉都能炼出满丹十二颗,又都能成极品丹,岂不是一炉就有六十缕丹韵?” 钟采翻了个白眼。 传承都到手了,能不能是个炼丹的绝世天才,他自己不知道吗? 钟采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还在燃烧白焰的凹坑上,嘴角微抽。 说实在的,他真觉得这玩意很像前世玩游戏时的那种抽卡,不仅献祭有不同的档次,更离谱的是,不管是哪个档次吧,只要连着献祭十次,他妈的居然还有保底资源! 而这凹坑,可不就跟卡池似的吗? · “一级珍药,天麻草、白螺根、七指花……其中天麻草是百草丹的三种主药之一,白螺根是补血丹的两种主药之一,七指花是淬骨丹的两种主药之一……天麻草市价三银五钱,白螺根市价五银二钱,七指花价值一银三钱……下品百草丹市价一百二十银,是用以疗伤的丹药……下品最适合天引境四层的修者;中品一百五,最适合天引境六层;上品三百,最适合十一层;极品五百,最适合十二层……补血丹的市价……七指花的市价……” 钟采坐在石凳上,手指来回地扒拉着石桌桌面摆着的几种珍药。 天麻草通身青翠,叶片有锯齿,散发出淡淡的辛辣味;白螺根是一种成熟后茎叶全都枯萎、只留存形似螺的白色根部的珍药,没有气味;七指花顾名思义,花朵的形状好像一个巴掌上长了七根手指,香味很甜。 钟采一边扒拉,一边喃喃念诵。 真是想不到啊,穿越以后还得这么用功地学习,说好了做个瞎几把修炼的小废物呢? 仔仔细细地熟练着脑子里的传承,钟采把这三样珍药推到一边,又从桌边的篓子里再拎起几种药材来,开始和记忆比对,熟悉丹方。 不知过了多久,钟采头晕眼花,也有些饥肠辘辘的。突然间,他嗅到一股荤香,肚子顿时叫得更厉害了,忍不住抬起头。 就在不远处,极其英俊的青年静静站着,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汤。 见钟采注意到他,青年冲钟采一笑:“先垫垫肚子?” 钟采几乎是扑过去的,简直热泪盈眶:“老邬你真是救我狗命啊,我都快饿死了!整一个上午都在记那些玩意儿,要疯了啊啊!” 邬少乾失笑,这家伙又是满口的乱七八糟——把肉汤递给了钟采。 钟采迫不及待地大口喝,温度微烫,但很适口。 肉泥都是化在汤里的,鲜香醇厚,很快就安抚好了钟采的肚子。 钟采擦擦嘴,把空碗放到桌上,呼出一口长气。 “啊!总算活过来了。” 邬少乾坐在另一个石凳上,笑着说道:“午膳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很快就能做来。” 钟采感动道:“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邬少乾忍不住又笑了。 午膳果然很快,周林、董金各自端着托盘,从二门往里走。 邬少乾帮着钟采一起把桌上的珍药收拾到篓子里。 周林摆上两盆肉菜,拿走空碗。 董金放上两道素食、一盆粳米饭,把石桌摆得满满当当。 钟采就着盆吃饭,问道:“少乾的药膳呢,不是让你们每天三顿地给他做?” 周林连忙说道:“已经炖上了,还差点火候,马上就可以送过来。” 钟采这才满意:“行,赶紧的。” 周林、董金很快退去。 邬少乾眼神柔和,撑着下巴,看钟采狼吞虎咽。 不多会周林送来一碗药汤,他接过来,一口喝光。 钟采夹起一筷子略带甜味的素菜,送到邬少乾的嘴边说:“赶紧去去药味儿。” 邬少乾直接吃了,两下子嚼掉咽下,又马上吃了钟采给他分享过来的一块蛮兽嫩肉,品了品说:“周林的手艺还行。” 钟采点点头:“我也觉得还行,这道肉菜是今儿个味道最好,里面的能量也很平和。你现在还得好好修养,性烈的吃不得,尝尝这个淡的就行。” 邬少乾笑着应了。 钟采又碎碎念:“回头你恢复了,咱俩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现在折腾这玩意,也就这点吃的念想了……” 邬少乾笑着看他,再次答应道:“行,到时候咱们每顿都不重样地吃。” 钟采想了想,说:“要是特别好吃的,也可以多吃几顿。” 邬少乾笑出声来。 廊道的阴影处,默默守卫的向霖看着这一幕,心下微松。 自从公子被废后,他就一直担忧公子的心情。幸好阿采公子来了,公子果然好转,过得反而比以前处处紧绷着时更加快活。 · 下午,钟采又辨认了多种珍药和普通药材,反复记诵几张最寻常的丹方,然后就是怎么开炉、怎么点火、怎么引导火焰大小、投入药材的分量和不同时机的控火程度等等。 邬少乾始终在旁边陪着,时不时地给他规整一下散乱的各类药材。 钟采毫无所觉,全神贯注。 突然间,二门那里,向霖倏然出现,来到邬少乾身边,对他低声耳语。 “公子,邬湘小姐来索要苗花苗叶,说是愿意用钱将人买了去。” 邬少乾漫不经心地说:“让她滚。” 向霖应了声“是”,闪身又消失了。 邬少乾又继续看向钟采,眉眼很是柔和。 · 外院,向霖看着大门前的俏丽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让你滚。” 邬湘神情有些难看。 以前她当然只能任由小叔叔把那两个贱婢带走,可现在小叔叔废了,她客客气气地上门要人,小叔叔居然也不给她脸,连面都不露就直接让人呵斥她,真当他还是那个天之骄子吗? 心里一恼,邬湘都恨不得闯进院子里去了。 然而邬少乾辈分高,拦路的又是不近人情的死卫。 她根本无可奈何,最终也只得悻悻离开。 · 内院,钟采确定自己不会手忙脚乱了,扭头就跟邬少乾商量:“我感觉还行,要不试试吧?” 邬少乾拎着药材篓子,用行动表示了支持。 钟采抱着丹炉,乐呵呵地跟他一起走进修炼室。 8、炼丹 修炼室里空荡荡的,只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并不能抵挡多少外来的攻击,但是可以阻碍他人的随意进入,也能够隔绝室内的声音。 钟采把丹炉放在地上,运转功法,引动天地之气,注入丹炉。 眨眼间,巴掌大的丹炉就极快地恢复了它本来的形态——大约三尺高,炉膛一尺,主炉两尺,矗立在钟采的面前。 邬少乾取出一个软榻,放在墙边,自己则躺了上去,专注地看着钟采。 钟采本来有点紧张,发现邬少乾这举动后,顿时翻了个白眼:“我仿佛是个卖艺的,你好像是个看戏的。” 邬少乾故作思忖,然后坦率地说:“如何不是呢?” 钟采:“……”竖起眉毛道,“快闭嘴吧你!” 不过这么一打趣后,钟采的忐忑稍微散去了些,他沉心定气,轻拍丹炉外壳,就有轻柔的辟火丝网在炉膛里铺开。随后他取出十多根青火木,送进丝网之中,又取一块引火石,同样扔进炉膛,撞击在青火木上——刹那间,几颗火星迸发,将青火木尽数点燃。 丹炉的右耳之下有一个小巧的手柄,钟采只要滑动手柄,就可以控制丝网的收缩、扩张,同时,火焰也会随之缩小、变大,产生相应的温度变化。 钟采小心地调节温度,在感觉差不多合适的时候,取出一颗培气果,投入到主炉腔子里去。 培气果在炉中几乎瞬间融化,变成了一滩白色的果液。也是这一刻,钟采投入一截尺余长的白茅荆,那白色的果液迅速将它包裹起来,发出“嗞嗞”的响声。 钟采转动手柄,把网口打开些。 霎时火焰朝上蹿去,大力地灼烧白茅荆,白茅荆开始缓慢地融化,每融化一丝,都会与白色果液互相渗透,化为乳白色的胶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钟采再往里面倾倒青灵草揉碎后的草汁,准确地浇在白茅荆上。 下一瞬—— “嘭!” 草汁跟白茅荆炸在了一起,发出一股焦糊的气息。 钟采把手里还没用完的草汁碗放在一边,悻悻地反省道:“我倒太多了,破坏了药性的平衡……”他痛心疾首地算出一笔账,“培气果一银二钱,白茅荆二钱并三十个铜子,青灵草二十个铜子一根,刚刚倒出去的分量起码得五根,这就是一百铜子了!我失败了这么一下,浪费的银钱足足一银五钱三十个子!难怪都说炼丹烧钱,真的很烧钱!” 邬少乾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家族给的自己赚的,手里从没缺了钱使,哪怕今时不同往日,积蓄还在呢,也不觉得区区不到两银这数目很多,但他跟钟采相处多年,知道他的性子,很自然地安慰道:“不碍事,阿菜你在这一步才出错,已经比许多丹师都强了,再多试试,一定就能成功。” 钟采:“我早知道我很菜,没想到会这么菜,你看你又叫我阿菜……” 邬少乾:“……”天地良心,顺口而已,他真不是这意思。 钟采见邬少乾一脸无奈,咧咧嘴说:“我逗你玩的,行啦,我继续来!” 邬少乾更无奈了,不过钟采不再那么哀怨,就挺好的。 “你先去想想哪里没做对,我给你清理丹炉。” 钟采顿时眉开眼笑,赶紧去琢磨刚刚的错处了。 邬少乾则是任劳任怨,处理丹炉里的废渣。 · 钟采选择炼制的丹药是补气丹,用处是给天引境的秘藏修者补充玄气,通常修者在玄气/玄力耗尽后,服用它就能立刻恢复很多。除此以外,修者也可以用它修炼,比自己吸收天地之气要快很多——当然,资质越好的,它的用处就越小。 现在的邬少乾神魂创伤虽然没好全,却不影响他施展出天引境十二层实力,只是在玄力用完以后,无法自己吞吸天地之气,只能用丹药补足。 钟采可不想让自己的铁哥们束手束脚的,早就起了心要先把补气丹炼制出一大批来,品级低的卖掉,品级高的让他哥们儿没事嗑着玩,堪称是雄心壮志了。 再说炼丹多了丹韵就越多,献祭能换到的东西也越多。虽然那些东西都是随机的吧,可说不定哪天运气好,能换到对他哥们儿有用的呢?要真有那个万一,他哥们儿能恢复,就又能看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只是毕竟希望渺茫,钟采就心里暗搓搓地发力,明面上是不说的。 回头能成就是惊喜,不成也省得让他哥们儿失望了。 · 补气丹的丹方是一级丹药中相对比较少的,需要的主药只有一种,就是珍药培气果,其他的都是普通药材,也仅有白茅荆、青灵草、苦菱子、桑米、黄帘丁五种。 整副方子药材的价位在二银左右,算是比较便宜的丹方。 但论起炼制难度来,它不是最低的,其中最难的那一道工序,就正是青灵草汁融入白茅荆了。 钟采琢磨了一会儿,又拿空碗比划了一会儿,刚好邬少乾也清理完了,就重新调整火焰,再次依次地投入培气果、白茅荆、青灵草汁…… “嘭!” 又炸炉了,好在二级丹炉足够结实,只炼制一级丹药而已,还不至于被炸到破损。 只可惜,又是半份药材被毁掉了。 钟采:“……” 太心疼了! 邬少乾拍拍他的肩,说:“比刚才坚持的时间久,再去想想错处吧,丹炉交给我。” 钟采深呼吸,开始苦思冥想,回忆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一盏茶后,钟采开始第三次的炼制。 “嘭!” 邬少乾清理丹炉。 钟采反思错误。 再一盏茶后,钟采开始第四次炼制。 “嘭!” 第五次…… “嘭!” 第六次…… “嘭!” 第七……第八……第九…… “嘭!” “嘭!” “嘭!” 钟采掰手指头算银子,眼里闪烁着怒火:“我!浪费了十几银了!还是炸炉了!!” 邬少乾看他这么悲愤欲绝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 钟采木然地看过来,怒意更加磅礴:“不少钱,你笑什么!” 邬少乾一愣:“啊?我笑出来了吗?” 钟采的额角迸出一根青筋。 邬少乾轻咳一声,连忙走过去站在钟采的身旁,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行了,你别急,只炼了这么几次而已,成功了叫绝世天才,不成功的才是正常人。” “你现在才用了半日光景,就我知道的那些丹师,刚开始炼丹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没有成功的,这还不算此前辨识药材、熟悉火候等花费的时间。” “今日不成就明日,明日不成就后日,你慢慢来,越是急切,越是难以静心,也越是容易出错。”邬少乾把钟采的脑袋扒拉来、扒拉去,“邬兆虹学了十年炼丹,能炼制出的丹药也仅仅一种很普通的……大概是淬骨丹?你现在炼制的这种补气丹很难炼制,她倒是尝试过不下百次,都没能成功,也就放弃了,只选更简单的。” 钟采被晃悠着脑袋,有点晕乎乎,不过到底还是消气了。 “是真的?你没骗我?”他不太相信地问,“我以前没打听过丹师的事儿,你别糊弄。” 邬少乾又给他把脑袋捧住,让他回神,才笑吟吟道:“没骗你。你的进展真的不错,我刚才留意到,你准备的那碗青灵草汁快用完了才炸炉,是不是离成功不远了?我估摸着,顶多三四天你就能顺利搞定了。” 钟采闷闷地说:“借你吉言?” 邬少乾肃然道:“借。” 钟采在他胸口砸了一拳,终于舒服了,哼道:“你脸真大。” 邬少乾又笑:“是挺大的。” 钟采也笑了:“滚蛋,快给我清理丹炉去!” 邬少乾麻溜地去了。 钟采瞅一眼邬少乾的背影,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刚刚好像有点火气太大了……不过这家伙都有心情笑话他了,看来是真没再介意被废了的事儿,还、还挺好的吧。 · 听从了邬少乾的劝解,钟采压下自己越来越焦躁的情绪,一日三顿饭照吃,早睡早起身体倍儿棒,一天十二个时辰,大概用七个时辰左右炼丹,其他时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样调整心态之下,补气丹最艰难的那个关卡被钟采顺利攻破了。 所有的青灵草汁浇在白茅荆上,加速了白茅荆和培气果果液的融合,当二十株青灵草汁的分量全部用完的刹那,这三种药材形成了一团淡绿色的胶质,均匀地平摊在主炉的底部。 钟采赶紧投入苦菱子,并看着胶质将它吸收,变得更凝实几分,又变得更加厚实。接着是桑米,这淡黄色的碧桑木嫩芽很快蜷曲,混入了胶质里面,使它渐渐有些凝固的感觉……最后则是黄帘丁,落在炉底时很快被高温灼烧变成粉末,统统没入到胶质之中…… 当所有药材都融合在一起后,胶质已经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这期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投入苦菱子的时候,胶质曾经被烤成烟雾过;在投入桑米时,嫩芽被烧成黑色过;在投入黄帘丁时,曾因为温度不对导致它没变成粉末,没入胶质时把它刺激得疯狂迸射、完全无法凝形。 前前后后,钟采为了完成所有工序,足足花费了有五日之久。 直到第六天时,钟采从早上开始,连续地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在傍晚时分再次成功,可以开始凝丹了。 钟采操控着火焰的大小,摧动胶质在炉底很快地旋转。随着每一次的旋转,都有一些灰尘似的东西被甩出来,堆积在主炉的角落。 如此过去有一刻左右时间,胶质终于不再旋转,而是在剧烈地抖动数次后,它仿佛崩裂一般,分成许多个小团,朝四面八方散开,撞击在炉壁上发出一阵连绵不断的声响。 当沉闷的响声过后,炉底又会多出一层灰尘;在清脆的响声之后,却有小巧而圆润的珠子在炉底滚来滚去。 同时,淡淡的香气开始弥漫。 ……终于彻底成功了。 · 钟采盯着面前的丹炉,听着里面的撞击声响“叮叮当当”的,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邬少乾有点惊喜:“凝丹了!阿菜,你其实一点也不菜啊!” 钟采嘴角抽了抽,又碎碎念道:“我就怕各种药材的平衡程度不够好,要是全在丹炉上撞碎了,回头一颗丹药都收不到。” 邬少乾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我刚才听清楚声音了,最低也有三四颗是完好的。” 钟采眼一亮,急切道:“真的?” 邬少乾毫不迟疑地回答:“真的。” 钟采微微放心,勉强能耐心地等待。 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后,他才紧张地走过去,揭开了炉盖。 邬少乾走在钟采身旁,跟他一起朝着主炉里看去。 炉底的杂质、烟灰不少,却也有六颗圆润雪白的丹药,正在滴溜溜地滚动着——其中还隐约有色泽更饱满的。 邬少乾摁着钟采的肩,高兴地说道:“厉害!我听说,总数五到八颗之间并包含中品……你这是才第一次出丹就超过普通级,达到‘超凡’这个层次了。” 钟采也很高兴,从丹炉里把丹药捡出来,捧在手里仔细地观摩品相。 邬少乾手指轻轻拨弄了两下,把丹药分到两边,眉眼都透着喜悦,赞道:“下品四颗,中品居然也有两颗!比你自己以为的天赋高很多啊。”他又忍不住调侃,“虽然谈不上是绝世天才,但的确是个天才。” 钟采才不在意这点调侃,反而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我就这么天才,才一炉子就弄到了八缕丹韵,离能献祭可不远了。” 说话间,他还把祭坛给召出来,指着“卡池”上飘着的彩色光辉给邬少乾看。 邬少乾数一数,果然正是八道彩光。 钟采兴奋地把六颗补气丹都塞给邬少乾,居然自己去清理炉子,还大声说道:“这几颗你帮我分开装起来,不过杂质多,你先别吃,回头我炼出更好的了再给你。你就等着吧,超凡丹师算什么?顶尖丹师我都不稀罕,我可是要成为大丹师的伟男子!” 邬少乾忍笑:“好的,伟男子。” 钟采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冲邬少乾挤眉弄眼道:“对了,我都不菜了,你以后是不是别叫我‘阿菜’了?” 邬少乾也尝试着挤眉弄眼,但太难了,所以他放弃表情,从容地说:“我不。” 钟采瞪他。 邬少乾展颜一笑,简直英俊到闪闪发光。 “你以前跟我怎么说来着?这叫亲昵的称呼,证明咱俩交情铁、瓷实、打不破……” 钟采就也绷不住地笑了。 “行了行了行了……” · 由于成绩太优秀,导致钟采情绪有点奔放,他再开一炉炼制的时候,顺理成章地炸了炉。接下来钟采不敢再飘了,赶紧收拾好心情,勤勤恳恳地继续炼制。 再炸两炉后,钟采终于又成功了一炉。 这一回炼出的只有五颗补气丹,一颗中品,四颗下品。 邬少乾夸赞道:“水平稳定,依旧超凡。” 钟采本来因为少了一颗有点沮丧,但被邬少乾这么一说,心情就好了很多,立刻恢复自信:“也对,数目少了点,品质还在,不算退步。” 邬少乾笑吟吟,继续帮钟采清理丹炉。 钟采打坐恢复一会儿,调整好心情后,继续炼制。 很幸运,这一炉再次成功。 还是六颗,有三颗中品,三颗下品。 钟采信心爆棚了! 成功!有两颗中品,三颗下品。 失败。 失败。 成功!有三颗中品,四颗下品!进步了! 失败。 失败。 失败。 钟采持续地炼制,直到脑子里嗡嗡响、头晕眼花的,才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地……坐到邬少乾及时给推过来的软椅上。 “真累。”钟采擦了把汗,“也就是我现在炼制的才是一级丹药,等以后炼制二级的时候,就得用玄气来操控火焰大小了,对了,我还得去买一朵木火,不然融不了二级的药材,那玩意也不便宜啊……” 邬少乾笑了笑,拎着两只巴掌大的瓶子,塞进钟采的手里。 “那说点让你高兴的,你看,今儿个你一共炼出一级下品丹十八颗,一级中品丹十一颗。”他指了指始终杵在修炼房一侧的祭坛,“帮你数过了,灵韵四十缕。” 钟采扭头。 祭坛上一片彩光流溢,真的就有那么多。 钟采骤然激动,大声嚷道:“马上献祭!我足足可以献祭四次了!” 邬少乾的视线投向祭坛,也有些期待起来。 9、献祭 钟采拉着邬少乾一起上祭坛,来到了“卡池”的前方。 那一团四十缕的彩光丹韵飘浮在祭坛上空一丈处,好像一片彩霞。 邬少乾轻声提议:“先献祭十缕丹韵试试?” 钟采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回忆着祭坛的使用方法,朝着彩霞指了指,朝凹坑里一比划,说道:“进行一次献祭。” 彩霞就像听懂了钟采的话似的,从里面分出十道彩光,陡然降落,没入到凹坑里面。 刹那间,凹坑里的白色火焰将彩光吞噬,火焰翻卷间喷出一团白光,晃晃悠悠地飘浮到钟采的面前。 钟采定睛一看,表情古怪。 白光里居然是个比成人巴掌略大的白色封子,上面缠绕盘旋着很多奇异的纹路,充满了玄妙感,让人不敢深思。不过这乍眼看去,可不就跟卡片似的吗——他这祭坛,还真就是抽卡了? 钟采把封子拿过来,上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启”字,只要把玄气注入,就可以打开了。 邬少乾凑过去看。 钟采深呼吸,灌注一丝玄气。 下一瞬,封子飘浮起来,化成烟雾散开。 烟雾里面,飘浮着一块……沉甸甸的金子。 论分量,是一金。 钟采的脸有点僵:“我这破运气,就抽到了个最常见的。” 邬少乾一怔:“最常见的?” 钟采干脆拉着邬少乾坐到石座上,开始跟他详细说:“我确定选丹道以后才知道的,忘告诉你了。你看前面那个坑,里面应该有五种火焰,现在这种白色火焰的等级最低,每次献祭是十缕丹韵。之后是青色、红色、紫色、金色的火焰,每献祭一次,分别对应的丹韵是一百、一千、一万、十万缕。” “根据祭坛的介绍,像这样最低级别的献祭,每次所出最常见的是一金。火焰换成青色时,最常见的是一颗玄珠。红焰、紫焰、金焰所出最常见的分别是下品玄石、中品玄石、上品玄石,都是一块。” “除此以外,如果我同时献祭十次,得到的十样东西里会有那个级别献祭中能得到的、最高等级的宝物,也就是必出的保底资源。比如我现在如果是投入一百缕丹韵,出十个封子,就一定能拆出一株三级珍药。青焰池保底是一株四级珍药,红焰池保底六级珍药,紫焰池保底七级珍药,金焰池保底九级珍药。” 钟采猜测道:“可能跟我选的丹部有关吧,必出的全都是珍药,变相鼓励我努力炼丹?” 邬少乾了然:“还不错。即使只一金,也是白得的,赚了。”他笑着安慰钟采道,“一金足够买上几十份药材了,倘若你所得的是几株一级珍药,又或者是几银、几个铜子儿,岂不是还不如这一金?” 钟采想了想,也对,常见就常见吧,这可是明晃晃的金子! 这个世界的一金跟前世十两金子差不多,一银倒还是一两银子的重量,兑换比例也差不多,所以这世界的一金大概相当于一百银,要是换成前世,都得有一万五千块左右。 真不算少了。 于是,钟采兴致勃勃地献祭了第二次。 依旧是白焰吐出白色封子,被钟采打开以后,还是一金。 钟采把前后得到的两金都塞给邬少乾,豪爽地说道:“零用。以后凡是在这抽到的金子,全都给你做零用。” 邬少乾笑吟吟地接过来,收进芥子袋,口中则问:“抽?” 钟采随手把最后二十缕丹韵献祭掉,回答说:“你看那两个封子像不像是被那些丹韵从池子里抽出来的?祭坛的事儿不能对外声张,咱们以后就别提什么献祭之类的话了,但抽封……抽封太难听了,封子也挺像牌子的,统一改为抽牌吧。这样一来,就算咱俩不小心被人听到个只言片语的,他们也搞不懂内情,不也算是多一层掩护吗?” 邬少乾默然。 ……像吗? 但这不重要,抽牌就抽牌吧。 邬少乾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提醒道:“阿菜,你要留意,如果离开了邬家,哪怕是在密闭的房间里也不要召唤出祭坛来。” “秘藏修者在开光境三重完满时,三魂七魄彻底凝聚为元魂,从而产生魂念,魂念扫过四方,凡是它经过之处,对它而言纤毫毕现。而如同邬家这样的势力会在整个宅子中布置出阻挡魂念的阵法,一旦有魂念扫来,就是冒犯,族里强者会出面,要安全得多。” 钟采表情严肃,老老实实地答应道:“我会小心的。” 邬少乾见他这样,神情又柔和了些,说:“也不用太担心,以后咱们有机会买个能阻挡魂念的东西,不论是阵盘玄器还是符箓,把它布置在房间里,就可以随意召唤了。” 钟采又灿烂一笑。 两人心情很好地看向最后两个封子。 钟采分给邬少乾一封,说道:“你也拆一个玩玩?” 邬少乾没拒绝,接过来。 钟采把手指放在“启”上,积极提议道:“来,咱俩一起拆!” 邬少乾依旧没拒绝,也把手指放在“启”上。 两人互相对视,然后,一起灌注玄气/玄力—— 这一刹那,两个封子飞出去,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钟采手里的那个封子骤然镀上了一层金光,闪烁着很耀眼;而邬少乾手里的那个,则是金色流光绕着封子边缘,迅速地转动了一圈。 紧接着,两个封子同时化为烟雾。 钟采前方出现的,是一个小瓶子。 邬少乾前方出现的,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钟采抓住小瓶子,打开塞子一看,一股澎湃的气息弥漫而出,让他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又赶紧给塞紧了。 邬少乾则是观察了石头一小会儿,说道:“阿采,给我一把匕首,一只小碗。” 钟采本能地照做了,就见邬少乾把石头悬在小碗上方,在匕首中注入玄力,不疾不徐地把石头切开来。 一股淡淡的甜腥气散发出来,有细细的汁水从石缝里流淌出来,都落入小碗里。 色泽晕红,气味微微刺鼻,能量非常充沛…… 要是以前的钟采肯定认不出来,但是现在的他却立刻知道了,惊讶地说:“老邬,这好像是二级珍药赤鳞血?我想想,这玩意每一滴都要一金,现在铺了个碗底得有三十多滴了吧。” 邬少乾说道:“我数了,三十七滴。” 钟采朝他竖起大拇指,又神秘兮兮地招招手,说道:“虽然你这次的运气很好,但是你绝对想不到,我抽到了什么!” 邬少乾看向钟采捏着的小瓶子,眉头一挑:“我猜,是丹药。”他故作思索,一笑说道,“而且,可能是三级丹药?” 钟采顿时瞪大了眼。 邬少乾抱着胳膊,笑道:“看样子,我是猜对了。”他得意地说,“你的封子整个都透着金,我的只转了一圈金光,明显是你的等级更高嘛。” 钟采朝邬少乾的胸口砸了一拳,恶狠狠地说:“算你不笨!” 邬少乾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你推我搡地玩闹了一会儿,才一起去看小瓶子。 还是由钟采拿了一只小碗出来,把丹药倒了进去。 邬少乾愣了愣:“虎豹胎息丹?” 钟采点点头:“就是它。开光境时用来削弱灵魂融合痛苦的。服上这么一颗,能让一整个小境界的痛楚都压制到只剩三分。” 邬少乾说道:“你好好收起来,以后到了开光境时可以用。这种丹药不常见,大多数时候只有去拍卖会才能得到,市面上的价位是十万金,但真正要得到手,至少十五万。” 钟采稍作踌躇,却说:“我想带回去给我那个便宜爹。” 邬少乾一愣。 钟采说道:“老邬你仔细看,这只是颗下品丹。” 邬少乾当然知道是下品丹,他报出的也是下品丹的价格,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眉眼间有些动容:“阿菜,你的意思是,你以后能炼出更好的?” 钟采立刻笑了:“不愧是我铁子,就是了解我。”他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我觉得以后我肯定能炼制出不少品质更高的丹药来,而且我传承也挺不一般的,里面就有这个虎豹胎息丹的丹方。以后我要是真能修炼到开光境,我觉得我也起码能炼制出中品的来。” 邬少乾听到这里,倒是赞同。 钟采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便宜爹现在是辟宫境的实力,我走之前忽悠了他一把……也不算完全忽悠吧,总之我们确定要保持联系。” 把跟便宜爹说过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后,他继续说道:“现在我嫁给你也七八天了,该回去看看他了,顺便把这颗丹药给他,就说是从你手里抠出来的,他要是知道你家底都还在,也会更乐意维持关系。咱们俩在这边最好是别通过邬家的渠道干什么事,但便宜爹手头还是有些人手的,到时候有些药材买不到,可以让他帮忙。” 邬少乾恍然:“你是想把你炼丹的事告诉他?” 钟采笑道:“对。不过便宜爹对我虽然有点感情,但不多,为了把这份关系维持住,我现在得用利益把他给圈起来。先给他点甜头,再告诉他我能学炼丹,他自然会更有耐心。” “我对外的黄品下等资质在修炼上的潜力是最多修炼到开光境,但丹师有机会越级炼制丹药,‘伴生丹炉’又是二级里的极品,也可以说资质很接近黄品中等了,还是有希望成为四级丹师的……你帮我盘算盘算,到底告诉他我得到了多少传承更好?”说到这,他小声补充,“对了,我目前得到的是一级到五级丹药的丹方,分为普通丹方和精选丹方两类。” “普通丹方里面有很多效果重复的,精选丹方就算是同类型丹药也会有一定的差别。” “现在我一级丹方里有普通的一千八百多个,精选的一百六十八个;二级普通丹方一千七百多,精选的一百二十八;三级普通丹方的一千五百,精选的一百零八;四级普通丹方一千二百多,精选的八十八;五级普通丹方一千左右,精选的六十八。” 邬少乾沉吟道:“严格按照丹炉的品级来,就说你得了一到四级的丹方吧……”他嘴角微抽,“不如这样,既然各级丹方数目都是带‘八’的,你也这么安排,不分普通精选地只说一级丹方有二十八,二三级丹方都十八,四级丹方有八。” 钟采觉得有意思,利索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邬少乾笑道:“琨云城里开启丹炉传承的虽然不多,摆在明面上的也都有那么十几个,附带的丹方数目不一。我知道有个末品资质的,尽管传承只有一二三级丹方,他的一级丹方却有二十五个,二级的十个,三级的五个。你对外资质比他高,同等级传承里多几个方子很正常。” 钟采连连点头,兴高采烈地跟他商量:“对!方子的数目先定这么多,足够在咱们这琨云城里混了。要是有人想让我交出传承,我就只管找最普通的方子写,以后有需要用其他方子炼丹也不要紧,就说以前藏了一手呗。” 邬少乾莞尔。 钟采忽然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方子里面找到了很多种可以续命的丹药。”他戳了戳邬少乾,“你懂的吧?从一级到五级,能分别续命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八十年和一百年。” “我多嗑点丹药,多努努力,争取两百多岁的时候能突破到悬照境,就可以炼制五级的续命丹,所有丹药都合起来,能续上快三百年呢!到那时候我的祭坛说不定品级能提升,又说不定能吐出更多方子来,还能续上好几百年?” 邬少乾当然是懂的,忍不住有点感动,又忍不住有点好笑:“我只能维持天引境的实力,还活到那时候,岂不是你的累赘?” 钟采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累什么赘,咱俩谁跟谁啊?真有那一天,我就把你装在祭坛里,走到哪带到哪。只要我安全,你就一定安全。” 邬少乾绷不住,又笑了起来。 “行,只要你不嫌弃,你去哪,我就去哪。” 接着,邬少乾让钟采把赤鳞血收起来,以后炼丹用。 钟采则拉着邬少乾跳出祭坛,打了个呵欠。 此刻,已经天亮了。 昨晚钟采熬夜炼丹,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 钟采连忙推了推邬少乾,说道:“快去洗澡,该睡了。” 邬少乾被推进浴房,又因为对钟采没防备,被他推进了浴池,一下子身上湿透了。 钟采看着这落汤鸡似的哥们儿,哈哈大笑起来。 邬少乾也不多说,只伸出手去——于是天引境十二层的废物就把天引境四层的菜鸡给拉进了浴池里,让他一下子也变成了落汤鸡。 钟采:“……”看我泼水大法! 邬少乾:“……”泼回去。 热热闹闹地打了一通的水仗,俩人各占据浴池的一边,各自扒了衣裳,痛快地洗了个战斗澡。 然后他们回到主屋里,倒头上床,又嘀嘀咕咕地补充了一些对外的说法,才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钟采在向霖的保护下回到钟家。 钟家的门房当然不会这么快就把钟采给忘了,只是惯例询问了向霖是谁。 钟采笑道:“少乾公子的护卫罢了。” 向霖取出一块邬家的令牌。 门房见状,马上放行。 进门后,钟采带着向霖来到悦和园。 这里也有个看门的,是个身形壮硕的老者。 钟采冲他打招呼道:“钱叔,我爹在吗?” 看门老者钱舂赶忙回道:“六公子回来了?老爷现下正在院子里喝酒,还要你稍等一会儿,老仆前去通传。” 钟采秒懂,露出个微妙的表情:“行吧,那就劳烦钱叔去跟我爹说一声。”说着他压低声音,“不过钱叔,你跟我爹说,可别留其他‘长辈’一起。” 钱舂点头快步而去。 没多久,他又快步回来,打开了园门。 · 钟采仍旧带着向霖,一路来到了主院。 院中残留着扑鼻的脂粉气,摆放的桌子隐约透着酒香,地面也带着些酒水的气息。 钟冠林的脸上还带着潮红,满身酒气,正撑着下巴坐在锦凳上。见钟采走过来,他招了招手,笑道:“小六儿,嫁过去都这么些天了,才想起来在家里苦等的老父亲?果然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为父可怜哪。” 钟采却是一点告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爹要是知道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肯定是不会这么可怜的了。” 钟冠林来了点兴趣:“哦?你带来什么了?” 钟采一屁股坐到了钟冠林旁边的凳子上,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 “爹肯定认得!” 钟冠林随意地打开瓶子一看,然后猛地塞紧。 这一刻,他有些动容地看向钟采,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讶异地开口:“虎豹胎息丹?” 钟采得意道:“正是。”他更得意地说,“少乾公子给我的。” 钟冠林:“为何给你?” 钟采嘿嘿地笑,附耳过去,小声说道:“告诉你吧,我这次嫁过去,便宜占大了,少乾公子以前实力太强了,现在还保留着天引十二层的境界呢!压根称不上什么废人。而且我呀,成亲那天洞房救回少乾公子的命,第二天就借了他的运气,开启秘藏了……” 按照之前跟邬少乾商量的,钟采挑挑拣拣、遮遮掩掩,说了些“少乾公子心胸宽广记住了情谊没有迁怒”“家底如何如何”“现在的居住环境和仆婢”之类的话。 钟冠林眯起眼:“单单只是这样,恐怕说不过去。”他稍作沉吟,“你的传承——” 钟采不慌不忙地报出了那套丹方数目的说辞,又补充道:“少乾公子固然人品贵重,但他愿意培养我,还愿意把他这用不上的虎豹胎息丹送给我,却是因为丹方里面有一张……”他故意用气声说道,“……三级续命丹。能续上足足五十年的寿元。” 钟冠林的瞳孔骤然收缩。 钟采可谓是神采飞扬:“我现在已经很努力地在苦练补气丹,只要我能提供足够的丹药,少乾公子就能随意施展天引境巅峰实力了!” 10、异象横空(捉虫) 钟冠林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整理思绪。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六儿还能自行开启秘藏,并且召唤的是丹炉——大多数丹师的伴生宝物其实都不是丹炉,只是他们的伴生宝物没什么攻击性,或者跟丹道沾点边,又或者家族渊源、本身对丹道更感兴趣之类原因,他们才成为丹师。 真正能召唤出丹炉的修者是很少见的,他们的丹道天赋往往要比寻常的丹师强一些,没意外的话,迟早能顺利出丹。 这让钟冠林有些后悔。 小六儿的传承足足有四级,称得上是同类修者中很不俗的了,他却为了几个家族产业把板上钉钉的丹师嫁了出去,实在是让他扼腕。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传承里的丹方不少——钟冠林暗忖,传承属于隐私,小六儿是嫁出去的,旁边还跟着邬少乾的死卫,自然不可能再告诉他细节,但肯告诉他数目就是给了他面子。再说了,只那续命丹,就足够让他跟小六儿继续保持良好关系了。 更何况,这才没嫁到邬家多久,小六儿已经给他带来了一颗很是珍稀的三级丹,既孝顺又有能力,他要更慈爱些才好。 · 钟冠林小心地收起虎豹胎息丹,朝钟采露出一个笑容。 “小六儿,你既然得了这么好的传承,以后就要苦心钻研才是。”他的语气很温和,“你近来在尝试炼制补气丹?为父没什么可帮你的,倒是能给你筹备些药材来,让你多练一练手。” 便宜不占白不占,钟采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还马上说道:“爹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炼制出丹药来了,补气丹最难的那个关卡,我已经攻克了一大半!有爹给我的药材,我沾一沾爹的福气,回头炼制出来,我给爹送几颗!” 钟冠林顿时笑了,说道:“那为父就期待着了。” 接着,他吩咐自己的护卫去置办两万份补气丹的药材,这方子倒是很多人都知道,也常年会有人搜集这类药材,调配起来,不算困难。 钟冠林又留钟采在他这里用一顿午饭。 钟采也乐得在便宜爹面前多刷刷脸,回头吃完好菜把嘴一抹,再收起一大堆的药材,才在向霖的保护下离开了钟家。 钟冠林目送钟采离开,视线在他腰间的蓝色芥子袋上一扫,笑意更深了。 这是他以前没见过的。 而钟采在迈出大门后,拐了个弯。 “向霖,咱们去一趟宁泗街。” “是。” · 琨云城里,街道众多,宁泗街是比较繁华的一条大街,其中各类商铺也是多种多样。 钟采过来是准备去买点食材。 这段时间他哥们儿已经不那么难受了,不过境界跌落大半,身体有一个适应期,必定还是很虚的,得补充些营养才行。他哥们儿的家具衣服什么的虽然都搬过来了,一些吃吃喝喝却是每月初由仆婢们去取的,现在的待遇和以前当然不同,食材都很普通,在钟采看来,不太行。 这么想着,钟采走进街头的一家杂货铺。 还算宽敞的铺面,左右两边都是铺开的摊子,分出许多不同的格子,左边格子里都是不同种类的素菜,右边则都是香果,散发着较为充沛的能量。 铺子的墙壁上支出许多钩子,钩子上挂着出自不同蛮兽的鲜肉,按照不同的等级分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钟采直接走到一级蛮兽那片,开始仔细地挑选——自打开始炼丹后,他也在学一门辨认能量的秘法,目前查看一级食材的情况还是没问题的。 不多会儿,钟采叫来掌柜,对他说道:“雪花蛮猪的肋骨要三排精瘦的,金眼蛮牛的嫩肉和老肉各五十斤,闪电蛮蛇五尺长的要三条,锦云蛮鸡二十斤以上的要八只。” 掌柜一听,虽然都是一级蛮兽,但要的量还挺多,也和和气气地报账道:“雪花蛮猪肋骨三十银一根,三排一共四十二根;金眼蛮牛的嫩肉三十五银一斤,老肉三十二银一斤。五尺闪电蛮蛇八十银一条。二十斤的锦云蛮鸡一百银每只。总价五十六金五十银。蛮蛇和蛮鸡都是不算兽丹的,如果客人需要,价钱另算。” 钟采摆摆手:“兽丹不要。”说完取出来六十金交给掌柜,又说,“剩下三金五十银,我要二金的青蕨草、九层香、连心藕……另外一金半要够甜的香果。斤两掌柜的看着办,将这些花光就是了。” 掌柜笑容满脸,很快为钟采把所有点出的食材准备妥当,荤素分装在两个竹篓里。 钟采把竹篓都收起来,笑道:“多谢了,告辞。” 掌柜客气地道别,主动把人送出去后,又招来旁边一个机灵的伙计,叮嘱道:“这位客人的相貌你赶紧记下来,日后他要是再来,要多殷勤些。” 伙计爽快地答应,说道:“您放心吧,这位可是个大主顾。” ——对于杂货铺而言,一次过来就能花上好几十金的钟采,可不就是大主顾吗?一些大户人家采购倒是能花上个几十几百倍的钱,但大户人家可不会在杂货铺里采购。他们小本生意,对大方的散户是要好好维护的。 · 钟采离开杂货铺,又带着向霖继续往前走,一抬眼间,先看到了药铺。 家里的药材是足够的,不过…… 钟采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药铺分为正堂和侧间。 正堂相当敞亮宽阔,售卖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被分摊着摆出来,由得客人们观看品相。 珍药也是有的,都藏在几个靠墙大药柜中的小抽屉里,贴上药材名称的标签。如果有客人想要,就有伙计按压抽屉手柄,让屉子变成透明的,能轻易看见里面的实物。 侧间要相对窄小很多,是几个同样靠墙的大置物架,每个格子里都摆放着大小药瓶、葫芦、长短颈的瓶子、各种小匣子等。 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询问道:“小友有什么所需?” 钟采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声地打听:“请问,这里的一级丹药都是什么价位?” 清瘦中年抚了抚短须,虽觉得这客人未必会买,也依旧回答道:“但凡常用的丹药,适合小友这个境界的,下品的大体上都在一百银左右,中品一百一,上品一百二。” 钟采各处瞧一瞧,又问:“不知掌柜可有推荐?要药效最好的,罕见的。” 清瘦中年便想着许是看岔眼了,这位大概是个不差钱还爱争强好胜的公子哥,他再一看紧跟在后面的肃容护卫,态度真诚几分,笑着介绍:“小友这个境界应该是即将淬炼头骨,常人护颅大多是用珍药,只有少数可以用丹药的,且这些丹药都算是罕见。小店还算有几分底蕴,因此有三种适合护颅的丹药,分别是守安丹、固项丹、护首丹。” 钟采稍微思索,这几种丹方他都有。 清瘦中年徐徐道来:“其中最难得的要属护首丹,最难炼制,药效也是最好的。三种丹药都不便宜,且只有下品丹。守安丹和固项丹,小店每月能得个三五颗,每一颗是五金。护首丹小店每月有时能得一二颗,有时一颗也无,每一颗是八金。小友运道好,小店刚到了几颗,若是再晚一日过来,恐怕就售罄了。” 钟采暗暗点头,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问:“就没有中品?” 清瘦中年微微摇头:“没有。” 倒也不是真的没有,只是更加难得,凡有炼出,都是药铺背后的势力内部消化了的。哪怕是流出几颗,也都是私底下的交易,不会摆到明面上。 钟采能想到其中的猫腻,就没多问,爽快地把这三种丹药各买一颗,迅速交了钱。 买完丹药后,钟采又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一些关于其他热卖的丹药的种类、药铺是否收购丹药、如何收购丹药之类的问题。在看到几种眼熟的丹药时,他也会各购买一颗,所以清瘦中年倒没有怀疑什么。 钟采大致知道了行情,心里有数,带着这些丹药走出药铺。 接下来去找个成衣铺,反正一时半会的不会出院子,也不用每天都那么整整齐齐的,他哥们儿压根没这根筋,刚好芥子袋里有一捆质地不错的布料,该去找个好裁缝,也让那家伙养病时能更舒服点…… 一边想着,钟采一边寻找成衣铺。 突然间,天色突然变得暗沉,空中黑云滚滚,电闪雷鸣,仿佛要暴雨倾盆。 钟采心里陡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朝着后方看去。 同一时刻,向霖也看向那里。 就在邬家所在的方向,有一束紫色光柱冲天而起,一杆玄色的单刃长戟悬浮在光芒之中,吞吐着璀璨的光华。 钟采瞳孔一缩。 有人开启了神魂秘藏,召唤出了地品伴生宝物! 而且那紫光极其浓郁,这杆长戟的品相,应当已经达到了八级极品! 也就是,地品顶尖资质。 · 不仅钟采和向霖注意到那边的情景,大街上的人群也都注意到了,都是驻足眺望,议论纷纷。 “那是……好像是邬家?” “地品顶尖!是我琨云城中最好的资质了!” “少乾公子才是最好的资质,只是可惜……” “已经废了的就不必再提了,如今资质最好的就是这位,也不知是谁?” “还能是谁?把邬家三岁以下的小娃儿都查一查,自然就知道了。” “邬家刚废了一位天品顶尖,这就来了个地品顶尖,固然后者比不上前者,可也不至于像前者那般被人忌惮。” “这邬家,当真是好运气!” 钟采听了满耳朵,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暗骂一声,立刻发出指令:“向霖,赶紧的用最快的法子带我回去!” 他哥们儿前脚被废,邬家后脚出来个取代他的族人,这他妈不是扎他哥们儿的心吗?! 向霖听从指令,直接召唤出自己的伴生宝物——七阶四段的珍兽元魂赤风豹。 赤风豹的身体介乎于半虚半实之间,向霖朝它的身体中注入玄力,赤风豹就凝实起来。 钟采纵身一跃,骑在了赤风豹的后背。 赤风豹瞬间朝着武阳大街奔去,向霖也运起身法,紧紧跟在赤风豹的身侧。 犹如风驰电掣,两人一兽疾冲而行。 不多时,就已经抵达了邬府。 · 邬府府邸很巍峨,有正门、两个侧门和许多小门。 因为人口多,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多,自然也不可能都涌入正门里。 通常正门是长辈们、来客们出入的;侧门是年轻的小辈们常常出入的;那些小门则是开辟在院墙的某些角落、后方等不起眼的地方,大多是仆役们进出,或者一些住在邬府深处的某些族人就近走。 钟采不打算引人注意,出来的时候就是走的偏僻小门,现在也同样是绕到邬府的后面去。 向霖收起赤风豹,跟钟采一起避着其他邬家人,从几个耳门穿过,进入他们居住的小院里。 二门是关着的,钟采深吸一口气,把门推开,偷偷把头探了进去。 内院中,极英俊的青年仰着头,正仔细地看着那天空中弥久不散的秘藏异象。 钟采没去理会那异象,只悄悄地观察邬少乾的脸色。 他这哥们儿……面无表情的,是难受呢,还是难受啊? 邬少乾到底也是曾经修炼到开光境的修者,在钟采推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回来了。只是当时他专注地看着空中异象,心中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所以没有立刻跟他打招呼罢了。 然而钟采后续的举动,把他的那些怅惘瞬间打散。 这鬼鬼祟祟的样子…… 邬少乾无奈地转过头,正好跟钟采四目相对。 钟采明显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邬少乾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钟采见他笑了,先是放心,然后就是瞪眼——这个王八蛋,他担心才那样的,结果他居然嘲笑他?? 邬少乾被他一瞪,连忙收敛神色,只是眼里的笑意还有点没褪干净。 钟采见状,翻了个白眼,大步地走进来。 邬少乾赶紧迎过去,心里是彻底一点烦闷也没有了。 钟采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邬少乾也眉眼温和。 旁边,暗暗担忧的向霖见到这一幕,松了口气。 不愧是采公子。 其他的仆婢们都没敢冒头,除了钟大是真木讷以外,其他几人都很明白怎么自保,为了避免被迁怒,他们是半点也不会有好奇心的。 · 邬少乾拉着钟采坐到桌前,一起欣赏这长戟横空的美景。 钟采扬声吩咐道:“周林,去弄几个好菜来!董金去帮忙。” 周林和董金立即应命,急匆匆地从外院进来,迅速行礼后,就都躲进了庖屋里。 钟采轻哼一声,只觉得他们看低了老邬。 邬少乾倒没介意,而是对钟采说道:“也算是一件好事,看那方向,还是落在了九房。”他稍作思索,“九房人口众多,没满三岁的孩童也不少,只不知是出自嫡支庶支,是我侄辈还是侄孙辈了。” 钟采想了想,对向霖说道:“你悄悄去打听一下。” 向霖应命而去,没过多久就返身回来,禀报道:“是少山公子最小的嫡子,东啸小公子。” 钟采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九房家谱,恍然道:“你小侄子。” 邬少乾点头,又微微一笑:“看来,父亲和母亲又会高兴起来了。” 钟采撇了撇嘴。 邬少乾知道好友又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眼里微微带上了暖意。 · 异象持续了许久,钟采和邬少乾一边吃饭,一边欣赏,都没怎么在意。 饭后,钟采叫来周林,把之前买的那些食材交给他,又吩咐了他在什么时候做,一天几顿地给邬少乾安排。 吩咐完毕,钟采伸了个懒腰,拉着邬少乾一起去修炼室。 门关上后,他取出一大箱子培气果,取出三大袋青灵草,再取出一大袋白茅荆…… 邬少乾有些忍俊不禁,说道:“今儿个你回钟家进货去了?” 钟采随口说道:“我给了便宜爹一颗三级丹呢,他给我两万份药材而已,这不是应该的吗?你算算账,药材看着多,其实就是收拢过来花费点时间,合起来才值四百金,那三级丹可得十几万金才能买到的。”说话间,他快速把去钟家忽悠钟冠林的事儿复述,“……现在基本上是笼络住了,咱俩以后能用上他的时候,甭客气地用。” 邬少乾笑道:“你一天顶多能开炉二十次,这些药材可够你用的。”他有点促狭地说,“等过上个把月你就‘炼成’了,拿几颗丹药再回钟家一趟,还能忽悠更多……是吧?” 钟采得意地挑挑眉:“老邬,就知道你最了解我。” 一边跟邬少乾互相玩笑,钟采手里的动作可也不慢。 先把丹炉摆好,然后把主炉腔子重新清理一遍,再往炉膛里填青火木……依旧是炼制补气丹。 邬少乾含笑看着,走到另一侧,帮着钟采分装药材。 这一时半会的不可能炼完这么多,暂时用不上的还是先收回芥子袋比较好。 · “嘭!” “嘭!” “嘭!哎呀手感不好。” “这次成功了!两颗下品两颗中品!” “又成功了!三颗下品一颗中品!” “嘭!” “四颗下品一颗中品……” 邬少乾依旧任劳任怨,每次在钟采炼完丹药后,负责清理丹炉。 · 邬家内部,各房中人都在抬头看天。 邬家,又出天之骄子。 11、怨毒(捉虫) 异象笼罩在冲霄园的上空,邬家各房纷纷行动,尤其是九房众人,立刻循着紫色光柱的方向寻找起来。 邬少山作为九房长子,居住的乃是园子里几个大院子之一,前后分为数重院落,还套着很多小院子。他惊喜地发现那光柱正笼罩在后院的某一处,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直奔而去。 不仅是邬少山,他那众多的妻妾子女也都赶往。 众人距光柱越来越近,很快来到了最大的侧院中——这里是邬少山正妻李茹儿的住处,她养着的、还不到三岁的孩童,只有邬东啸一个。 而李茹儿站在正大开着的房门前,并不敢贸然进入。 房里本该正在小睡的邬东啸,此刻仰起头,透过大洞看向高空中的长戟——在他开启秘藏的刹那,正是长戟随紫光将屋顶破开。 邬少山和李茹儿紧张地看着邬东啸。 在他们身后,其他内眷、子孙后辈成群结伴地待在一起,神情都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嫡长子邬东鸿,他是玄品顶尖资质,原本是邬少山子女中资质最好的,一直以来都被父母极力培养,可现在却来了个地品顶尖,必定会影响他以后的资源。 他的两个嫡子一个八岁,一个三岁,本来被邬东鸿牵着抱着,现在感受到邬东鸿的怒气,都对邬东啸产生了浓浓的厌恶。 众人不敢说什么,但利益相关,他们心里却各有算计。 ——这么好的资质,怎么没落在我身上? ——居然是邬东啸,这下正房又要得意了!扬儿的两个孩子年纪和那小子差不多,让他们去哄着点,也捞些好处。不过其他几个贱人也有差不多年岁的孙辈,肯定也想沾光,我得好好教教孩子怎么哄才行。湘儿那个脾气也得注意着,得做个温柔的姐姐。 ——小孩子的东西好骗,晋儿和芳儿是他侄子侄女,多捧一捧他,说不定…… · 其他各房的人也陆续到了,不少是自己来的,也有很多派遣了仆婢过来打听情况。 很快,诸多消息迅速传开,邬少山的大院附近也变得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突然间一道威压涌来,周围顿时一惊,纷纷朝威压的来处看去。 只见一对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女举步而来,面上都带着急切。 邬少山赶紧把人迎了进去。 这两人,正是邬家这一代的家主与夫人,邬明钊、杨境菲夫妻。 夫妻俩看到满身灵气的邬东啸后,都是松了口气。 当真是他们的孙儿!实在太好了! 邬明钊满面红光。 杨境菲的神情,也带上了温柔的慈爱。 · 江和园,湖心居。 邬少鞍猛然掀翻了桌子,愤怒到双眼充斥着猩红的血丝。 “又来一个!又来了一个!居然还是邬少乾的亲侄子!” 周围的十多个仆婢全都跪伏在地上,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 邬少鞍面目扭曲,恨不得伸手把空中的异象给扯下来! · 两岁那年,邬少鞍开启了神魂秘藏,召唤出了地品中等的紫影弓。 这一代的邬家子女资质最好的也不过地品中等,而邬少鞍之前,已经十多年没再出现过这样的资质。自然而然的,他得到家族的看重、资源的倾斜、族人的簇拥……他的父母更是待他关爱无比,处处细心。 地品以上的修者生来记事,邬少鞍将一切记得清清楚楚,无比享受。 然而仅仅三个月后,天空中陡然出现无比恐怖的异象,声势之浩大,惊得整个琨云城都难以安枕,许多人彻夜不眠。 邬家出现了天品顶尖资质的天之骄子! 正是邬少乾出生了,甚至召唤的也是一张大弓——射日弓。 死死地压住了邬少鞍的紫影弓。 一夜之间,所有的关注投向邬少乾,邬少鞍则被人遗忘,沦为只是稍受看重的族人而已。 就连邬少鞍的父母,虽然仍旧关心他,却没有了那种强烈的期待,偶尔还会在背地里轻轻叹息,遗憾他们八房的运道不佳。 而邬少乾光环无尽,就连老祖们也会主动前来探望。 · 一如紫影弓远不如射日弓,有邬少乾在,也没人能看到邬少鞍。 邬少鞍原本已经认命了,但邬少乾却因为太过出众而被算计,成为了废人,还被迫要娶一个资质低下的男妻!邬少鞍自然是幸灾乐祸,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可没有高兴几天,九房就再出了一个地品顶尖! 此前有多意得志满,邬少鞍现在就有多愤怒,他猛然闭眼,内心深处缓缓地生出一丝怨毒。 良久,他才睁开眼,召来自己的死卫,满怀恶意地吩咐:“夏江,你去查查,最近邬少乾和他的新婚妻子怎么样了。” 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倏然闪现,半跪行礼后,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 傍晚时分,钟采炼制了好几炉的补气丹,也有点累了。 邬少乾已经吩咐了备饭,见状把他拉了起来,笑道:“走,去填肚子。” 钟采没精打采,把大半身体托付给邬少乾。 邬少乾拖着钟采来到院子里,高空中的异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 这时,向霖突然出现在二门前。 钟采扭头瞧见,就问:“有事儿?” 向霖禀报道:“少鞍公子的死卫下午时在附近窥探。” 邬少乾眉头微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邬少鞍会窥探他。在他的印象里,尽管彼此年纪接近,但他跟这位堂兄并不熟悉,也从没有相处过。 钟采倒是想起来了,脱口而出:“就是那个对你有意见的堂兄?他派人窥探,是想搞什么幺蛾子吗。” 邬少乾一愣,看向钟采。 钟采看他这模样,不由猜测道:“该不是……你压根不知道这家伙讨厌你吧?” 邬少乾有点尴尬。 钟采喷笑出声:“哈哈哈!你还真不知道啊!” 邬少乾无奈道:“别笑了,你怎么知道他讨厌我的?” 钟采撇撇嘴,直接把当天邬少鞍那副嘴脸描述了一遍。 “嫁过来的要是换个其他男的,心宽的还好,知道大家互惠互利,也无所谓邬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可要是个心窄的,他惹不起邬家,不就得憋着一口气吗?” “邬家从钟家娶人是要给你治病的,忍气吞声的人就算给出固魂果,说不定也没用处,到时候你就完蛋了!”钟采搭着邬少乾的肩,给了他的胸口一拳,怒哼道,“他都讨厌你到想要你的命了,你还一脸懵,可真是够心大的!” 邬少乾哑然。 这……的确是意料之外,印象里他并没有得罪过邬少鞍。 不过邬少鞍居然敢给钟采难堪,就让他很厌恶了。 钟采嗤嗤地笑:“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嫉妒是原罪呗。你那时候光芒万丈的,肯定很多人私底下看你不顺眼,绝对不止邬少鞍一个。不过羡慕也好,嫉妒也罢,都是人之常情,像邬少鞍这样迫不及待就打坏主意的还是少数。” 邬少乾倒不在意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他只在意钟采的心情。 “那你……”他迟疑地开口,“有因我而难受过没?” 钟采大笑道:“在野外的时候你衣裳撕裂还是我给你缝起来的,你会因为我会缝衣服你不会而看我不顺眼吗?” 这话有点绕,不过邬少乾听懂了,眉目舒展地笑了起来。 · 当然,钟采能对邬少乾没有一点阴暗情绪,除了两人确实相当合得来以外,跟他穿越前心脏不好、穿越后保有前世记忆这两点,都有很大的关系。 前世记忆塑造了钟采这个人,让他没被这个世界影响太多。 这个世界的人很慕强,资质高低摆在第一位,可对钟采而言,捡回一条命还能见到异世界的风景,他已经赚了。邬少乾固然资质极高,可前世各领域的大佬多了去了,他不会画画就要嫉妒隔壁的小画家,大白嗓就嫉妒歌唱家,智商一般就嫉妒科学家? 所以在钟采眼里,邬少乾也就是“修炼领域”的潜力新人,有嫉妒的必要吗?就算偶尔有点羡慕,钟采也能迅速消化,别看他在邬少乾面前这么活泼,实际上情绪相当稳定。 钟采是很满足自己活蹦乱跳的现状的,能修炼都属于锦上添花了,多活一年赚一年,倒不盼着非得把自己当个太阳似的挂在天上。 · 钟采看向向霖,示意道:“你继续说。” 向霖就继续禀报,言简意赅的:“我把他打回去了。” 钟采顿时乐了。 邬少乾点头道:“即使我现在失势,有人来窥探,打回去也是应当的。” 向霖行礼,退出门外,显然没有后续要说了。 钟采则对邬少乾说道:“老邬,以后抽牌再得了什么,咱俩好好培养向霖吧。他的实力提高了,咱俩出去的时候,安全也更有保障。” 邬少乾同意道:“现在先培养他,钟大那边也可以找点资源,让他早日辟宫。” · 对于钟家和邬家这样传承多年的家族而言,为了族中子孙的安全,是有很多手段的。不过各家规矩不同,手段也各有不同,但大体上都会给子孙们安排一个实力相对高强的保护者,由他们自己来供养。 保护者们在族中子孙弱小时负责守护,等子孙们实力提升,他们就会成为对方的左膀右臂。 邬家不论嫡系旁支,等子孙们开启神魂秘藏后,就会在合适的时间拥有一个死卫,如果一直没能开启秘藏,那么在子孙们年满二十的时候也会拥有一个死卫。 死卫的资质、实力则都是根据邬家子孙的资质来分配的。 比如邬少乾虽然出生就是天品顶尖资质,但还需要长辈照顾,所以在他三岁、开始修炼时,死卫向霖才被安排过来。 同时,向霖是那一批死卫中资质最好的,为玄品顶尖资质,实力是辟宫境一重——经由十五年的修炼后,如今已经是辟宫境四重。 钟家分派的护卫则只给嫡系的子孙,旁系没有。 因为只有嫡系出生后,固魂妙木才会同时生长出固魂果,加上钟家底蕴不足以给每个子孙都培养护卫,便给了嫡系这特殊的待遇。 无论是死卫还是护卫,又或者是其他家族、势力给后辈的保护者,都几乎是被绝对信任的,而其中的原因,正是他们都早早与那后辈签订了死契。 这死契可不是钟采带来仆从的卖身契,而是要以心血起誓、特殊符咒约束的,从此他们的性命就完全系在主子的身上,一旦主子死去,他们也会死——并且,死契无法解除。 所以哪怕钟采嫁了,邬少乾废了,钟大和向霖也还是得跟随在两人身边。 现在邬少乾能动用的实力不多,也没有进步的余地。钟采更是不仅境界低微,还得炼丹修炼一起来,突破的速度肯定还会放慢。安全问题就只能寄托在两个人的心腹身上。 钟大资质平庸,仅仅黄品中等,性子也木讷,悟性平平,哪怕给足了资源,辟宫所花费的时间也不短,钟采对他的要求就是听话即可。 倒是向霖,资质已经很高了,大力培养是不会亏的。 · 另一边,受了内伤的夏江回到了湖心居,跪下请罪道:“属下无能,被向霖发现踪迹了。” 邬少鞍拧紧眉头:“你们实力差不多,怎么会被他发现?” 夏江垂头,并不敢解释——还能是什么缘由?因为邬少乾这些年收获无数,又不会亏待心腹,给了向霖不少资源,此外还时常带着向霖前往密林深处磨炼,并对其多有指点。所以他们两个死卫境界相同,但实力有差别,向霖从战斗经验到对功法的领悟,都比他夏江强太多了。 然而这些大实话,邬少鞍是不会想听的。 夏江直接认错道:“属下办事不利。” 邬少鞍从不关心夏江,也没理会他现在面如金纸、显然伤势颇重的状况,只强硬地吩咐:“再找机会仔细查探,探出后立即回禀。” 夏江领命,再次离开。 邬少鞍则是满脸的不痛快,对邬少乾也越发厌恨了。 · 邬东啸的资质勉强安慰了邬家失去天品骄子的憋闷,但地品顶尖比天品顶尖差远了,因此老祖们虽说稍感欣慰,却不会亲自过来探望。 可对于邬明钊和杨境菲来说,这样反而更好——天品顶尖比他们预料中的更刺眼,才会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地品顶尖却不同,固然也算风光,却不至于被人忌惮到非要毁掉的程度。 夫妻俩商量过后,干脆把邬东啸带回了他们的院子里教养。 邬少山和妻子李茹儿更是乐得父母看顾小儿子,毕竟这样才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好处不是? 邬东啸没让家主夫妻俩失望,伴生宝物黑蛟戟带给他的是近乎天品的传承,他只要随便修炼,都能进境飞快。 同时,邬家之外有无数人纷涌而来打听情况,几乎踏破了邬家的门槛。 邬家把这件喜事昭告天下,再次引来各方势力的嫉妒——以往琨云城里除了邬少乾这个特例以外,资质最好的也不过是地品上等而已,邬东啸竟还超过一个小层次,着实非常难得。 从此,因邬少乾而被打击的邬家,又因为邬东啸而找回了不少面子。 ·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期间钟采和邬少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修炼室里炼丹。 因为邬少乾不能修炼,就一直陪着钟采,从一开始的只能帮他清理丹炉,到渐渐能帮他处理药材,省去了他很多不必要的重复劳动。 所以钟采从一开始的大半个时辰才能炼制出一炉丹药,到逐渐半个时辰一炉,再到两刻至三刻之间一炉,基本也就到极限了。 大致算一算,钟采开炉八百次,从最初的成功率在三成左右,到后面将成功率稳定在七成,合计一共成功炼制出四百炉补气丹。而每次成丹的数目,在熬过前期的不顺畅后,也最终稳定在超凡丹师的最高线——每炉八颗。 · 钟采这天难得没进修炼室,而是盘膝坐在地上,用玉筷在匣子里扒拉着。 在他面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大中小三个匣子,全都放着他炼成的补气丹。 邬少乾盘膝坐在钟采对面,前方也有一个大匣子,里面却是空的。 钟采夹起大匣子里的一颗丹药,丢进邬少乾那边的匣子里,嘴里念叨道:“一颗。”再夹起、丢过去、夹起、丢过去,“两颗、三颗……” 邬少乾好笑地看着钟采清点丹药数目,自己也在心里跟着计数。 渐渐地,钟采速度越来越快,筷子都要使出残影来,花费了足足快两刻的时间,才如释重负地说:“下品补气丹,一千六百二十二颗。” 邬少乾点点头,把这些补气丹又倒回钟采的大匣子里。 钟采又开始把中型匣子里的丹药一颗颗地往邬少乾那边放,同样跟着数。 最后,他笃定地说:“九百六十六颗。” 邬少乾笑道:“对。”同样把数过的丹药倒回中型匣子里。 钟采再慎重地拿起最小的匣子,这个不用那么麻烦地数,一眼就看出来了,一共十二颗,正是他经由这么长时间苦练后,总算得出的上品补气丹。 邬少乾有些惊叹于钟采的天赋,没想到他练熟了手以后,居然可以在短短不到两个月,将炼制补气丹的技艺提升到如此地步——哪怕他从此再无寸进,但是仅凭这一种丹药,就足以让他立足世间了。 钟采谨慎地把小匣子盖上,递给了邬少乾,叮嘱道:“这个你收着,如果以后你必须动用实力,就拿它撑一撑。但别立刻吃,留着备用,以后我要是还能炼制出更好的,再给你换换。” 邬少乾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十二颗上品丹都是近两天炼制出来的,而钟采直到得了这些后才终于肯停下来休息,其中缘由,他自然明白……从前他得到过很多更高等级的宝物,可没有一次,能比这次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