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硬才配谈恋爱》
2. 钻被窝
刘玉峰才筑基,宗门的佩剑拿到手不久,经验不足。对上这种东西,只能拔出剑指着,脚下早已慌得不成样子。
赵明阖独自在上首被钳制住,脑中渐渐混沌,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手上运气,骤然向前一掌。那夜食鬼若雾气迎风轰的散开。
他心头怔怔,袖子被旁边何玉踪一把抓住,何玉踪几欲哭出声来,“好多鬼物…”
月亮将山路照得亮荧荧的,刘玉峰在几步外的台阶下尤自胡乱挥舞着剑,试图将面前夜食鬼逼退。
赵明阖喉间动了动,忽而想起入宗时弟子人手一份的护身符印,那上面有灵。他忙从芥子袋取出,咬破手指,在上面叠了一个印。
何玉踪吓得面如土色,无意间瞥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四方稍静,一股金气弓罩骤然从赵明阖掌中爆开,嗡响的低频刺得人耳朵连带喉管痛得刀绞一般。四周响起尖锐的嘶叫。
一柄利剑突然从暗中飞来,铮的一声插入背后石壁,空中一人踏月而来,周遭气息一凌。
赵明阖仰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瞳眸,李岁昇衣袖翻飞,真气向下扑杀,威压深重。他呼吸一滞,浑身血液沸止。
附近巡山的弟子听到动静赶来,刀光剑影晃动,清杀出一片空路来。
几位师兄纷纷落地,看四人无恙,出声询问,“前日已有夜禁,这个时间,你几人为何还在山路上?”
赵明阖看了一眼尚未回神的何玉踪,知晓今天铁定要被牵连了。
果不其然,当刘玉峰支支吾吾说出缘由,一听是为场山下的灯会,几人涉身险地,险些丢了命。如此不分轻重,巡护师兄气得当即对几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四人埋头立在墙根不敢出声,一直站了半柱香的时间,师兄训话方停,说的口干舌燥。看看天色,还有几个巡护点未查,又瞧这几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罢了,回去吧。此事我会禀告各峰掌事,再做惩处。”
几人面上一苦,乖乖行礼拜别,正要离去。一直未曾说话的李岁昇突然开口,“明日一早,各去执法堂领十鞭。”
几个师兄视线相交,李岁昇是单跃峰首席弟子,与峰内掌事权责相当。和裕长老长久闭关,峰内事务他有权直接下令。
这话该是说给单跃峰的薛承奕与赵明阖听的,只是......。
同行轻轻肘了肘他的胳膊,难为道:“有些重了吧,这两个才是锻体期新人,执法堂的鞭子没往新人身上打过。”
李岁昇瞥一眼墙根,“打吧,轻了不涨记性。”
夜里
赵明阖睡意正浓,床边忽而陷下去一块,冷气蹿入颈间,他翻过身,看身旁黑影侵压过来。
“下次记得关窗”
上首稍顿,李岁昇沉沉嗯了一声。
一只手摸进被窝,里面已经被人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赵明阖趴下,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后腰摸向他肋下。
两个月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灵气繁盛的林间,李岁昇衣袍沾血,才刚刚杀了一只一品攀岩兽。
归魈的形成非常难,需要异兽的极品灵核在半柱香时间,周边毫无威胁的情况下,又恰巧融入有了修为的妖灵。
天缘道成的产物!
他在林中化形的顷刻间,李岁昇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突然欺身上来按住他的天目,在他体内插入一柄赤息刀,从他肋下,几乎蜷住了他后腰的脊骨。
体内这幅烙印需要隔半月扩一次刃,否则赤息刀会慢慢蜷起,直到切断他的脊柱。
归魈有兽的凶性,不知李岁昇如何说服掌门与各处掌事将他留下。但自那天之后,他成了和裕长老门下一名弟子,赐名“赵明阖”。
这人如此大费周章,目的也不难猜测。归魈有一颗异丹,若炼为剑器,可得极品。若化为丹品,可愈千斤雷劫碎骨。
得道的修士,持得其丹,与多条命无异。
李岁昇,化神后期。他日炼神还虚,瓶颈一破,神道逍遥自在。归魈这种秘宝,如何不会紧攥于手中。
一阵压抑的闷哼从枕间传来,李岁昇鼻息喷洒在他颈后,掌下用力控制着那柄嵌入体内的弯刀,将向内翻卷的刀刃扩开。赵明阖浑身大汗淋漓,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被人掌控的滋味很不好,尤其李岁昇这种面上不显,但下手狠毒,毫无顾忌的人。这赤息刀卡住他息海,他如今跟一个锻体期新人差不多。
肋间痛感突袭,赵明阖猛地弓着脊背,肩胛骨颤动,疼的屏住了呼吸。今日山路上竭力从丹田运出真气应付了夜食鬼,已然有些伤身。他忍无可忍,一手反剪在后,止住腰上的手。
“你慢一点,我明日还要去领鞭子。”
床边人在昏暗地光线里持续缄默,但腰间的剧痛缓解了不少。
半晌,腰间的手抽离,赵明阖身体一松,紧绷的神经瘫软下来。
火折子吹出猩红的芯子,一抹火光骤然燃起,引到了床边的烛台。李岁昇脸颊轮廓晦暗不明,明灭的光影中看不清情绪。
他伸手拨开了赵明阖面上被汗液粘连的碎发,赵明阖躲了一下,没躲开。
身为主角的舔狗之一,赵明阖应该在来到天穹山第一日,就在主峰的大殿上发狂伤人。被何玉踪拿下后,何玉踪向掌门提出要驯化归魈,需要长久以心感化。之后赵明阖顺理成章地待在主角身边。
顺着剧情走,无论是攻略主角心动值,还是日后保护天岐山的核心源都很方便。
如今他不但没有到主角身边,还被李岁昇控制在了手里。这人性情不定,究竟要如何处置他尚不可知。
剧情有些偏移了。
赵明阖心头事重,斜斜依靠在床边,室内一时没了声音。李岁昇隐在桌前暗处,看床头烛火照映得他的眸子仿佛蹿出一团火苗。
“我送你的贝石呢?”
赵明阖回神,微微抬头看看床帘,“何师兄喜欢,给他了。”
房间重回寂静。
赵明阖有所察觉,转头去看李岁昇的表情,但屋子中央微弱的灯烛散不出多少光。那人隐在暗处,整张脸都浸在半隐半灭的昏暗里。
“不可以送人吗?”
他只能猜测,作为掌控欲的一种,他这个人连同李岁昇送他的东西,都不可以再送给别人。
李岁昇天资极高,性子又淡薄。外界事物对他少有干扰。他印象里,这种人行事自有一套逻辑,具有严格自我规束的强迫性质,一些冷漠自傲的精神洁癖。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可别不小心犯了“忌讳”。
时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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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一秒过去,对面长久不出声,这种态度尚且缓和,赵明阖大概明了。
既没什么事,也已是三更,赵明阖躺了一会儿,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李岁昇还未离开,他也不在意。这人帮他扩刃后,总会在房间坐坐。赵明阖嫌烛光晃眼,拉好被子转过身去,“你走时记得将灯吹了。”
身后衣摆擦动,李岁昇闻言静静起身,吹灭了烛火,打开门出去。
第二日一早,赵明阖早早起身去了执法堂,十鞭打了半柱香的时间。受罚结束,赵明阖拜首认罪,起身出了门。
执法堂的鞭子不是混的,掌事师叔手上该是收着力,他好歹能走动。
抬头迎面撞上薛承奕,赵明阖拱手,“三师兄”
薛承奕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掠过。不知是不是薛承奕本身的天阴体质,无论是剧情里,还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人确实不大理人。赵明阖也不多想,正要出去。鼻尖忽然蹿入一股怪异难闻的味道,卡在喉咙里,好似吃了一口臭油,黏在食道长久散不去。
他磕磕巴巴站在原地吐了好久的气,以为是哪里的味道。侧前方一道叫声,“小师弟。”
何玉踪远远走来,虽笑着向他打招呼,但看着精神不大好。“你刚来吗?”他扒着脖子向执法堂里面院子看了看,有些心悸地收回目光。
赵明阖:“你怎么过来了?”
何玉踪有些气馁,“我们掌事师伯说,单跃峰都知自受责罚,我九颐峰岂能不知羞耻的躲着。”他叹口气,“现在我也要挨鞭子了。”
赵明阖向后看一眼,“你可能得等等,薛师兄在里面。”
“我哥?”他撇撇嘴嘟囔,“真墨迹,午后还要去后山呢。”
“什么?”赵明阖多问一句。
何玉踪讪笑,“没什么,我们再等等吧。”
赵明阖没有戳穿他,后山是禁地,何玉踪一个锻体期本是没资格去那里的。但这种地方一听便是主角得升机缘的宝地。没他什么事,他就不去蹚这趟浑水了。
一早上的药材课上的人昏昏欲睡。授课的师伯语调一成不变,偏生草药一类知识晦涩繁杂,众人脸色尽是灰败一片,恨不得就地铺个席子睡死过去。
午饭时间逼近,授课的师长一声“结课”。一室的弟子尽像是脱了枷锁,瞬间都活起来了。赵明阖动了动腿,起来收拾了书,往台阶下走。
秋日该有些凉风,今日这太阳就像定在头顶,热了一早上。他没什么胃口,上了旁边藏书阁,找个位子坐下。
他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上次那本夜食鬼的书却怎么都寻不到了。正站在窗边疑惑地盯着书架,余光两个黑点。他转过头去,却见何玉踪与薛承奕在合谷道上。
合谷道再往前,就是后山禁地。
那两人在说话,不知说了什么,表情都有些不对,看着像吵起来了,最后薛承奕气哄哄地离开。
薛承奕前期对何玉踪的心思比较复杂,何府满门亲血,因果尽在他身上。无论是愧疚在心,还是对何玉踪那份晦暗心意。两人相处中,薛承奕总是更迁就何玉踪的。
何玉踪性子外放,毫不收敛,这两人也时常吵吵嚷嚷。赵明阖没当回事,但下午回去,却听到掌门召令。
薛承奕因控夜食鬼杀人,已被缉拿在主峰。
3. 假证!
站在主峰的议事堂前,赵明阖脑中飞速运转。剧情里根本没有这件事,夜食鬼的事与薛承奕扯不上关系。
剧情前期的薛承奕存在感不高,整日沉闷阴郁,除了对何玉踪有些好脸色,与其他人没什么交集。
前方引路的弟子做了个手势,赵明阖点头,进了议事堂。
堂内偌大的屏风后,满满一屋人。各处掌事来了大半,何玉踪与薛承奕对立而站。
万掌门是个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胡须乌黑,面盈额满,脸颌面骨奇像,端坐上首,目光如炬,自有仙风道骨的威仪。
赵明阖目光一转,李岁昇居然也在。两人目光相接,又若无其事地错开。
单跃峰主掌事祁璃开口:“赵明阖,你今日午后在何处?”
室内一众视线投来,薛承奕看着他,神色带几分急切。赵明阖老实回答:“先在藏书阁,后又去了清凉台。”
“清凉台哪里?”
“静水阶前。”
薛承奕明显松口气,向掌门方向道:“如此各位师长可信了,我与我弟弟分别后,确实去了清凉台见过赵师弟。短时间内,我不可能出现在奇鹤亭,再用什么邪术招引夜食鬼杀人。”
赵明阖心间一凛,又有人死了?
“你们二人在清凉台打过招呼吗?”
“没有”,薛承奕解释,“赵师弟没看见我,但我瞧见了是他”
祁璃与身边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猜疑,“你弟弟方才说他午后从未见过你。清凉台的地方虽能与你赵师弟对上,但你若是偶然间知晓他去过清凉台,以此作为供词,也未尝不可。”
午后?赵明阖抬眼看向何玉踪,午后这两人确实在后山的合谷道见过,两人吵过架。何玉踪为何改口不认?
祁璃话说罢,薛承奕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他确实无法作证辨说。大家神色各异,都在等他下文。薛承奕被围在中间,对着四面八方审视的眼光艰难开口:“清凉台那边,我不曾与人说过话,确实无法证说。但...”他抬头看向何玉踪,那一眼有些锐利,看得何玉踪实在心虚。
“我与我弟弟在合谷道确实见过面,我们吵了一架,分别后我去了清凉台,此事我可立誓。奇鹤亭夜食鬼与我无关,我无法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望各位师长,掌事师叔伯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在座诸位不再出声,这种没有证据的辩驳毫无意义,大家怀疑之心不改。
薛承奕感觉到了,但何玉踪抵死不认,他没有任何办法。牙齿无意识撕扯着嘴角的嘴皮,那股郁气又一次缠绕在心头。
“我见过他。”
赵明阖突然开口,各处视线投落在他身上。
“我在清凉台见过薛师兄。”
一个背影,薛承奕只是路过清凉台,但他并没有进来。而是向山下九颐峰方向过去,与奇鹤亭背道而驰。
按照这个方向走,薛承奕不可能是奇鹤亭的凶手,但他也并未在清凉台待过,这段时间他去哪儿了?如此避讳,甚至人命背身也不敢往外说。
有赵明阖作证,薛承奕身上嫌疑大大洗脱。
“那你方才与你弟弟见面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真,何玉踪为何说谎。若是假,薛承奕又为何说谎。
薛承奕沉默了许久,久的何玉踪有些心慌,看得出他数次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出声说话,只能紧张地盯着对面。
良久,薛承奕拱手,“弟子枉顾规矩,心中好奇,想去后山禁地看看,过了后山合谷道,不敢再往前,便回来了。”
“方才怕查起此事,受掌事责罚,便想让我弟弟帮我做处伪证。”
“胡闹!”祁璃一掌拍在桌子上。
赵明阖观察何玉踪的神色,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这口锅到底是薛承奕一背到底了。
“弟子知错,甘愿领罚。只是夜食鬼一事事关同门师兄弟性命,戕害同门之罪,弟子万不敢认。”
旁边走出一人,赵明阖有些眼熟,这位是那日夜里,藏书阁撵人的掌事师叔。
他拿出一本书,“此书记录夜食鬼诸多习性,唯独中间招引之法缺了一页。我查询了近几日来的借档记录。这本书内容枯燥,少有人借阅,半年前你是第一人,之后夜食鬼伤人,借阅此书的人才多了起来。”
薛承奕起身,“弟子偶然借了本书,里面记载恰好与之后事件相关,仅仅凭此定弟子罪过,弟子不服。”
那掌事师叔才要开口,李岁昇拉了他一把。两人眼神无声交流,最后掌事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回了自己的位置。
万掌门看四方都没了话,拿起桌前的碟碗想喝口茶水,递到嘴边却又停住,“夜食鬼一事,查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结果。之前还有人提说,宗内夜禁,弟子们怨声道载,规矩难以下达,实在不行就将规矩撤了。”
他话音压着火,“如今我宗两名弟子受难,各处还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
咚得一声,茶水一口没喝撂到桌前,“今后不必同我说什么规矩,各峰规矩你想撤就撤,我只一点,宗内再有弟子因夜食鬼伤亡,各峰掌事去执法堂领了鞭子,亲自来我这认罪!”
下首弟子敬礼,“是!”
此事雷声大雨点小,没了结果定性,掌门冷着脸出了议事堂,大家随后也各自离去。
薛承奕头一次没有跟着何玉踪走,反而叫住了赵明阖。
“多谢师弟为我解围。”赵明阖看了看九颐峰的小路,何玉踪魂不守舍的跟在掌事身后。“薛师兄不与何师兄一起走了?”
薛承奕头一次在听到何玉踪的名字后露出这种冷淡的表情,“我是单跃峰弟子,与他不同路。”
赵明阖意味不明的笑笑,闹多少别扭,不出两天,薛承奕依旧往九颐峰跑。这话听听也就罢了。
薛承奕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却也不说话,赵明阖知道他是想问自己为何帮他做假证。赵明阖没有这种尽善尽美解惑答疑的好习惯,随口想将他支开,“师兄还是去看看何师兄,夜食鬼的两条人命可不是小事,何师兄今日若咬死没见过你,你浑身长满嘴,怕都说不清了。”
赵明阖站定,“天穹山弟子若戕害同门,唯有以命抵命。”
“何师兄入宗不久,许是不知道这条宗规。”
薛承奕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动作。赵明阖拱拱手,只身离去。
那日之后,薛承奕消沉了许多。从前他天天往九颐峰跑,一月下来见不了他几回。这两日倒是时时打个照面。
晨起
赵明阖才要出去,一开门何玉踪正在门口。
秋气过半,晨间霜寒露重,何玉踪脸颊冷的有些发白。赵明阖将他让进来。
何玉踪神思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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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自顾自坐在桌前,抱着胳膊也不说话。
赵明阖从柜子里拿出条毯子为他披上,何玉踪突然抓住他的手,冰的赵明阖下意识缩了缩。
“我哥他...他生我气了吗?”何玉踪仰头,眼眶有些泛红,鼻子一吸一吸,这样可怜示弱的眼神,确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赵明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为他扯了扯向下滑落的薄毯,“你这几日,都没见薛师兄吗?”
何玉踪目光空空向下,他摇摇头,“我哥从来不这样,他已经好久没有找过我了。他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上次在执法堂没有说见过他,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赵明阖拍他背的手微微顿住。
何玉踪这话,说的极有水平!
这位万人迷主角的人设干净纯洁,天真无邪。此时此刻赵明阖看着他湿漉漉的睫毛,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强烈的违和感。
‘我上次没有说见过他,他是不是生我气了。’这话真假各半,说的不多不少。如果是原剧情的赵明阖,已经足够让他去找薛承奕,为何玉踪打抱不平了。
既掩盖了当时背信反口,又避开了让人背锅的事实。万一赵明阖与薛承奕争吵中露馅,也可各有说法。
这主角,现在是想把他当刀子使!
赵明阖不动声色,翻起桌上的杯子为他添了茶水。何玉踪声泪涟涟,越说越伤心,哭得惹人心疼。
赵明阖眼看一时半会出不去,只能温声细语的安慰,愣是没有半点动气动身的样子。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何玉踪长出口气,好似有些累,抽吸几下鼻子。站起身无声望向支开的窗楹。
赵明阖见他眼角一滴圆滑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初阳金色的光斑从窗缝投入,恰到好处地为他增添了圣采。
赵明阖穿梭于这么多世界,对美人的欣赏阈值已提的很高,何玉踪确实浅薄,莽撞,故作天真。但此时此刻,辛酸哭泪摧残,何玉踪像一朵浇败凌落的花,这副模样确实称得上美不胜收。
几乎下意识的,他抬手接下了那滴泪。门吱哑一声打开,李岁昇目光凝在他手上,何玉踪忙背过身去擦了擦泪。许是不想让人看见他这幅狼狈样子,何玉踪匆匆道别,转身出去。
李岁昇很不礼貌,进他房间从不敲门。赵明阖敛下心中不爽,翻手攥了攥手。那滴泪已悄无声息渗进掌心。
“有事吗?”
李岁昇不答反问:“他哭什么?”
“与他哥吵架了,来我这里哭一哭。”
“你跟他很熟?”
赵明阖有些不耐,“你有事吗?”
这话带几分明目张胆的挑衅,李岁昇在某种程度上对他有微妙的纵容。赵明阖很敏锐的感知了这一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不妨碍他数次破罐子破摔的试探。
这人对自己的杀意是真,莫名偏激的掌控欲望,毫无缘由。赵明阖姑且将此视为李岁昇自身填补精神空泛的癖好。毕竟像这种在某方面卓然于众的人,愈自持冷漠凡尘不思。在另一方面愈会出现什么缺陷。
赵明阖偶然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这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疯子,总会出现一种同归于尽偏激的想法。他尽量控制,但也时常很不耐烦。
这话问的烦躁,李岁昇并没有生气,“我下个月去起凉天境,该能在半月内回来。若时间有差,你去黄图镇等我。”
4. 主角觉醒!
起凉天境在西北荒漠之内,境相异生,内有烈齿脊兽。这兽额顶有一处凸起,内含精石,名约“奉禅”。镇于天岐山大阵四方阵脚。天穹山每五十年派人前去取一次。
李岁昇让他去黄图镇,该是怕时间一到,来不及为他扩刃。
赵明阖了然,伸手将凳子上的薄毯收了叠好,突然开口:“我之前读书,看起凉天境好像有一种啸葛鸟,羽毛艳丽斐然,阳光照射其上,光彩绝伦,可惜不能亲眼看看。”
李岁昇:“啸葛鸟体型过大...”他略略思索,“这鸟妖头顶有两三寸长的尖刺,上面有羽,你若喜欢,我带回来给你。”
赵明阖神色稍顿,微微颔首,“多谢。”
门再次关上。赵明阖平静地洗了茶碗,一点点用帕子擦干,整齐摆放在旁边。顺势坐下,望着窗外阳光明媚。他闭了闭眼睛。
快了,再忍忍。
待他剁了李岁昇的脑袋,这几月困于股掌,被人鱼肉的辛楚,也就解了。
九月中,武阳峰出了件事。
王城学自作主张,与山下的世家,玉氏大小姐退了婚。这姑娘气不过,着人来打听,找到了何玉踪头上,将人辱骂一通。
王城学知晓此事后下山去了玉家大闹一场,说他已将何玉踪视为道侣,玉家若再敢找事,他一旦承接家主之位,必定停了玉家船航一业,两家断交。
历来山下城中贵族世家会将家中最为看重,或者继业的子弟送来天穹山做个挂名弟子,俗称镀金。
王城学本是琥州王家选定的继业之人,半年前来到了天穹山,入了武阳峰奇桓长老座下。如今闹出这样的事,王家派人过来要求王城学亲自上门向玉氏道歉。
王城学自然不肯,在弟子舍禁闭绝食,誓不娶那玉氏姑娘。王父气得在武阳峰当着各处弟子的面抽了他几板子,直接放下狠话,王家不缺他一个继业之人,三天内见不到他去玉家,这王氏基业的承接,换人!
天穹山不许弟子争论是非,但并不妨碍何玉踪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赵明阖在藏书阁找本书的时间,也没想到能这么倒霉,就能碰上这两个。
藏书阁的书架层层排列,靠墙的最后一层往前只有一个通道。因位置靠里少有人来,很不巧,他被那两人堵在了里面。
“玉踪,你不要在意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什么荣华富贵,玉氏贵女,我都不要。”
“我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你放心。就算让我彻底舍了王姓,为了你我都是甘愿的。”
赵明阖对王城学有点印象,几天前医药局送东西,这人身边跟着两个伺候的。世家送来的子弟都这样,身边的仆从也会挂名在天穹山,虽名为山上弟子,实则为伴学仆从。主子一走,他们就得跟着离开。
天穹山对挂名弟子要求并不严苛,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被娇生惯养伺候过来的富贵公子,不知世事艰难,一朝尝了爱情鲜,就此热血上头的事不少。但听方才王城学言辞恳切,何玉踪自始至终却都没有说话,不知他心中如何想。
那边很快给了回音。
何玉踪的声音出奇得冷淡,“师兄,你可曾想过,因你这般一意孤行,教我饱受非议,身陷泥沼。”
他这话像陡然在王城学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什么意思?”
“你说你生来在世家,周围人只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心疼你这般处境,故而多加怜悯,也时常安慰你。”
“可你为何要致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透过书架的缝隙,赵明阖看见王城学脸上愕然的表情。
何玉踪神色冷静,“你自己若不喜欢玉氏姑娘,自去退婚便可,非得扯上了我,拿我来做理由当筏子。”
“你父亲闹到了天穹山,你非但不做解释,还撒泼打滚,绝食相抗。你若真是个有担当的,何不告诉他此事与我无关,为何沉默不语,将这事情做实了。”
“我当初好心帮你,若知会得今日下场,我当初绝不多此一举了。”
王城学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支支吾吾半天,好似接受不了何玉踪会这么说。
“我...我...不是,因为我当时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不说话,你亲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也喜欢我...我以为我们两心相悦”
“那不是喜欢!”何玉踪漂亮的眉头皱了皱,他调整心绪,缓了口气,“我只是可怜你身不由己,就算我行为失当,也不该由你这般误解,我从头到尾可曾说过一句喜欢你。”
这话术听得赵明阖咂舌,不愧是主角,脸不红心不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何玉踪好像已经失了与王城学说话的耐心,“你若还有心,若还顾忌我之前顾贴安慰于你,便该向你父亲认错,将我择出来。你一时冲动,我不怪你。可我也不能无辜受你连累。”
说罢,何玉踪叹口气,“你走吧。”
那边没有动静,沉寂了许久,看何玉踪心意已决,再无回旋余地。王城学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赵明阖沉吟许久,正打算出去,一抬头,却从缝隙里对上了何玉踪的眼睛。那张脸莞尔一笑,“听得可尽兴。”
他心头一跳,缓缓从书架后面走出。
“我恰好到此,无意听师兄墙角。”
何玉踪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走上前来,一手将赵明阖按在墙边。赵明阖比他高,微微垂头,何玉踪的手掌已经抚在了他脸上。那张殷红的唇凑了过来。
瞳孔紧缩,呼吸缠绕,两张唇在方寸间停住,姿势挨的太近,像一对热恋的情人。只是两双眼睛,四目相对,除了清醒审视,再无一丝涟漪。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赵明阖眼睛微微眯了眯,“师兄哪里的话?”
何玉踪勾起唇角,“这回答有些敷衍了,你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到我身边。怎反而住在了单跃峰。”
这话一出,赵明阖头皮瞬间炸起。
何玉踪笑的更甚,“师弟,你瞳孔缩的好小。”
那一瞬间赵明阖脑中闪过诸多念头。剧情从一开始就有些偏离,他放任崩坏,并且从不警示系统。
上一个任务结束后,他跟系统大吵一架。漫长的时间,数不清的面容过客,失去了一开始的新奇与热情,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更多世界了。
激烈的争吵后,系统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个任务完成后,他将会回到“终局”
“终局是什么?”
“是家!”
这是他接收到的回答,勉强支撑着他到了这最后一个位面,并半死不活的进行着任务。
如果何玉踪是系统派来的监督者,这件事会变得异常麻烦。
但幸好,何玉踪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
“有一天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梦见了我身负天资,畅行于仙途大道。这世界万事万物为我所存在,千百因果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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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系于我一人之身。”
“天穹山,一个踏脚石罢了。这里是我的起点,但不会是我的牵绊,也没资格成为我的归途。”
“这里的人很蠢,除了你。”
“为什么你不同,或者说,为什么你总跟梦里不一样?”
何玉踪觉得赵明阖一定是另一个,知晓了什么的人。他自认这话惊世骇俗,知道点什么的赵明阖必定会被吓到。
但没有。
很奇怪,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面前人眼中看到一种奇异的兴趣兀生的兴奋。
他们维持着暧昧姿势,赵明阖声音好似带有某种蛊惑意味,“师兄,你满意你梦中的生活吗?”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与他一样知晓世事的人,何玉踪在那一刻突然失去独我清醒的孤高感。
“不是很满意!”
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何玉踪脸色有些不满地开口,“尤其是...薛承奕。”
“所以你在议事堂咬死没见过他。”
“他该偿命。”何玉踪的声音很轻,“他杀了我父母,只字不提,带我来天穹山,对我好,惹得我对他感激涕零。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该千刀万剐的。”
这话轻飘飘的,何玉踪眼睛弯弯,还带几分笑意。
赵明阖开口:“那你今日陡然向我坦白,是何缘故?”
“莫不是,为归魈血肉可生化骨血...”
“不不不。”何玉踪摇头否认,“不需要,我身边人很多,以后也会有丹道手在我麾下。我不需要你再为我疗伤出血。我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何玉踪张了张嘴,有些为难,对上赵明阖的眼睛,“你跟李岁昇睡过吗?”
空气静了片刻。
一只手推开他,两人面对面站立。赵明阖整理了一下怀里的书,重新摆了个表情。
何玉踪双手向下压了压,“你身上沾了太多他的味道,我只是好奇问问,别生气。”
赵明阖面色平静,“如果你喜欢他,那你大可放心。”
“不”何玉踪出乎意料的否认了,后又点点头,“说不上喜欢,但...他模样也确实不错,日后若能睡一睡…”他笑了笑,止住了话头。
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半年后,李岁昇会因为爱我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我按照梦中的引示推算过许多次,我避不开那场灾难。”
赵明阖了然,“你要他为你卖命,但他不爱你。”
何玉踪点头,“不知是不是我的觉醒,导致这世界有些地方不对。但问题不大,李岁昇所供资源我可在其他人身上得到。但唯有那条命,他得帮我抵了。”
赵明阖突然开口,“你现在什么修为?”
“锻体期啊。”
对上赵明阖似笑非笑的眼神,何玉踪耸耸肩,改口:“金丹初期,用丹药压住了。我不想太扎眼,毕竟...之后的日子实在不太平。”
两人相视一眼,赵明阖望向窗外,“天穹山十大试炼场,有一处雾岷山。禁区里生蛊虫,名唤同心蛊,可控人心,让李岁昇产生爱上你的错觉。”
有了法子,何玉踪脸色缓了许多,“雾岷山好进,虽是宗门禁地,但我有认识的人。只是下蛊一事,我近不了李岁昇的身。”
“没关系。”赵明阖应声,“这蛊我来下,但有一点,你需带我去雾岷山,我有东西要寻。”
5. 玩弄心性
“秋日露寒风重,那你多保重”
赵明阖很少说这种贴心话,随口敷衍了两句,想尽快打发了李岁昇。
他与何玉踪已经约好了去雾岷山,本该在今日启程去起凉天境的李岁昇却突然来了。他没准备什么临别践行之礼,何况他与李岁昇的关系还没到那个程度。
他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李岁昇却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你腰间这香囊,从前不见你戴过。”
他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赵明阖只能神色客套地再为他添了茶水。
“何师兄送我的,样子也算新颖。”
李岁昇伸出手,示意让他看看。赵明阖无奈只能解开递给他。看他利落地解开囊袋,一股脑将里面香料倒出来。
赵明阖还未发火,眼睛一尖,看到了里面细长的一株黑色干草,神色突变,看了一眼李岁昇,没有说话。
李岁昇拿起那株河幽草,用指腹碾了碾,草药晒得久,里面水分已干,稍加用力就成了碎末。
“何玉踪做的?”
赵明阖盯着面前这些香料,“嗯,他做好给我的。”
李岁昇声音幽幽,“招引夜食鬼的东西,长在幽谷死人坑边界,宗内医药局也没有,他哪来的?”
“我回头问问。”
“不用,我会与议事堂那边禀告”,李岁昇摩挲着指尖,将嚢袋兜好,重新装了进去。
“我从起凉天境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他站起身,顿了顿,微微垂头对上赵明阖的眼睛,声音软了几分:“近来不要与薛承奕兄弟二人走得太近。”
赵明阖眉间一挑,他知道上次议事堂,是李岁昇指认薛承奕招引夜食鬼。两人平日话虽不多,但见面到底能以师兄弟相称。那件事后,薛承奕也不再与李岁昇来往。好在李岁昇平日事务缠身,不常待在单跃峰,不然气氛一定很怪。
日照当空,雾岷山空气湿润,水汽充足,此时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
这一方结界口开的太小,赵明阖勾着腰进去。何玉踪目光新奇,语气崇拜,“这地方也太隐蔽了,原师兄是怎么发现的?好厉害啊!”
原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巧合而已,也不是厉害。正前方的结界一旦触碰,宗门那边就会知道,所以看见前面几处宗门标记过的地点,一定不能乱跑,小心踩了警示线。”
何玉踪乖巧点头,“我们知道的,多谢原师兄。”
三人往里面走,雾浓得糊了眼睛,前行三四米,人就不见了。赵明阖只能听声辨位,老实跟在两人身后。
何玉踪嘴上很有把刷子,吹捧之言情真意切,丝毫不显虚伪。几刻的功夫,将原硕哄得飘飘然,此处地势如何,哪里有灵品尽数道出。
何玉踪故作慌张,“这样金贵的药材,若是不小心踩折了可如何是好。”
原硕笑笑,“不必如此小心,这里灵气充裕,药材疯长,莫说踩折几株,你就是多带些回去也没人发现。”
前方山壁上两道光印,上显“禁地”二字,原硕指着那里,“你只要不入禁地,这地方的草药你随意采摘,不会有人发现的。”
“真的!”何玉踪惊喜地转过来看向赵明阖,两人视线交换,赵明阖放缓了速度,慢慢脱离在后。
今日雾岷山之行,何玉踪只需寻到同心蛊。而他,要去找那把能宰了李岁昇的刀。
夜半,单跃峰弟子舍。
薛承奕独自挣扎在床边,脸侧通红的魔纹印记好似地皮皲裂后涌动在下的岩浆,他指骨攥得咯吧响,一拳砸通了床板。
黑暗中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薛承奕骤然警醒,屏住了呼吸。门外的人似乎并不着急,在停了一阵后,又耐心地敲了两下。
薛承奕正是不好受的时候,此刻烦躁暴怒,杀心肆起。他一把打开门,赵明阖在门口,“何师兄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一句话浇了大半火,薛承奕一时没动弹。
他将匣子往前递了递,对面浑身紧绷,脸色僵硬着。赵明阖看不清他的神色,向他身后瞥了一眼,“这么黑,师兄怎么不点灯。”
他察觉到了那抹杀气,不动声色地转移着对面的注意力。
“何师兄说,他想来找你,但又怕你不见他,只好托我先将这个带给你了。”
薛承奕像头趴在门口即将炸毛的狮子,赵明阖面色平常的交代完,等了片刻,薛承奕这才慢慢伸手将匣子接了过去。
赵明阖转身离去,听身后门吱哑关上。
说起来薛承奕也是个主角,只不过前期的存在感一直没有何玉踪这个万人迷强。议事堂兄弟二人闹掰后,薛承奕一直封闭在舍,估计胡思乱想了不少事情。
虽说冷了何玉踪几日,如今怕也后悔了。
前些日子武阳峰王城学与何玉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何玉踪身边莺莺燕燕无数,还能闹出绯闻轶事,离了他反而过的风生水起。以薛承奕的阴湿性子,如何甘心。
这人的黑化值是层层叠加的,幼年时无人疼爱,身体体质原因,早年嗜血,内心敏感多疑。
后来被何父母收养,享了几年好日子,又被他亲手毁了。
对何玉踪畸形的心意,又背负着何家满门血案的愧疚。这人表面冷淡,但其实非常在意他人的看法。
要素拉满,塑造出一个扭曲无爱,内心空洞的人。
说实话,赵明阖真的怀疑,薛承奕现在这样纠结撕扯的样子,是何玉踪故意的。
今日来送东西前,何玉踪好似玩笑一般同他说过,“薛承奕现在跟条狗一样,我打过了,招招手就能过来。”
他原是不信的,现在看...
“送到了吗?”
赵明阖回神,前方榕树下,何玉踪依靠在树旁,脚边灯笼光影朦胧晃动,将他地上的影子摆来摆去。
“你怎么没回?”
何玉踪脸色有些苦涩,“九颐峰的小路上看到了王城学,估计又是找我的,有些烦了,来你这里躲躲。”
赵明阖前走两步,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听说他被家族除了继业资格,由他异母兄弟继承,包括与玉氏的那桩婚事。”
“嗯”,何玉踪点点头,“你说他傻不傻。”
赵明阖转过头,“怪了,此事因你而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何玉踪思索片刻,撇撇嘴,“有!”
“这些人...毫无担当,亦无责任,只想一时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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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几句撩拨,就想将身上权责重担抛之脑后。”
“他们好蠢!”
何玉踪说罢,侧过脸看赵明阖的表情,随即笑了下,“奇怪,我以为你会生出些鄙夷,骂我两句。”
赵明阖不明所以,“骂你什么?”
何玉踪眼睛转了两下,“比如,厚颜无耻,大言不惭...什么的。”
赵明阖抿嘴,看着他微微点头,“是有点。”
两人稍顿,突然互相笑开,赵明阖唇角勾起直直看向台阶下方,何玉踪伏在他肩头笑的花枝乱颤,他嗓音清亮,好似伶仃击水。笑累了趴在赵明阖肩上,半晌,何玉踪忽而将地上灯笼提起,凑近赵明阖的脸。
“小师弟,你睫毛好长。”
赵明阖歪过头,两人凑挨的很近,何玉踪气吐幽兰,在他耳边好似一根羽毛在绕,“你亲亲我。”
赵明阖眸光敛下,没有拒绝,也没有凑近。
“我不会。”
这回答在何玉踪意料之外,他募的笑了一下,“这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他撑着身体往前,赵明阖下意识往后,被他按住了手背。
[主角心动值提升至35%,请001号任务者再接再厉]
何玉踪没有亲到他,赵明阖侧过了脸,方寸之间,与上次藏书阁一般无二。将何玉踪心口抓挠得酥痒难耐。他喉间动了动,以为赵明阖在抗拒,“怎么了?”
赵明阖不语,有些失落地推开他,“半个月后,李师兄回来,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对他。”
这话酸味太足,听的何玉踪有些失笑。“这个时候,你居然在想这个。”
他复又抓住赵明阖的肩膀,作势上去亲,赵明阖却按住了他的胸口,“等下次。”
“下次?”
“李师兄同心蛊之后,你若还想与我亲...”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何玉踪却也明白。只是他身边男配众多,几乎说句好话,撩拨几句就能拿下。独独为这人大费心思倒也不必,身边花色太多,不差这一朵。
他暂时先歇了念头,转头看向他侧颜。这一看,又起了心思。赵明阖模样确实好,不似李岁昇那种山间碎玉的清冷。
他很寡淡,这种感觉很奇怪。寡淡会让人觉得无聊,但这人总在吸引他的视线。也许是因为赵明阖总是游离于梦境之外,独立的意识与思想,很难让他将这人和别的草包放在一起对比。
思来想去,他只能将此定性为,‘赵明阖与他共同清醒,显得独一无二。’
“夜深了,王城学应该走了,你该回去了。”
方才一番拉扯,好似猫爪子挠在心上,何玉踪竟生出几分不舍。
“你佩玉不错,给我吧。”他得心应手惯了,想要的直接开口。
赵明阖埋头看向腰间,这双鱼云纹佩玉是李岁昇送他的,赵明阖大方的解下递给他。何玉踪见他毫不扭捏,心情极好。
“不白要你的,这块翠玉我自小戴在身上,往后是你的了。”
赵明阖接过,触感生凉,成色极好。这种模棱两可的暧昧,何玉踪玩的得心应手,赵明阖自然也不会拒绝。
星天点点,日后隐患就此埋下。
6. 祸水东引啊
第二日清晨,赵明阖走过弟子舍外的廊道,偶然碰上了薛承奕。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还热情地跟赵明阖打了招呼。
看他离开的方向,该是又去了九颐峰。这样看,兄弟两个是和好了。何玉踪好本事。那么长的黑刀从背后捅进去,薛承奕跟没事人一样,还跟在屁股后面跑。
赵明阖还有要事,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主峰蜿蜒小路向西而行,他来的早,尚药局人还不多。
去了院子西房,一进门,成彦看到了他,“哎,你来的倒是早,东西还没好,还需半个时辰。”
赵明阖拱手,“成师叔早,不着急,我等等便是。”
成彦手里还忙着,下巴一抬:“那边有椅子,你自便。”他手下翻着册子,对着账册看了看,又埋头整了半晌。喝口水的功夫,看赵明阖还在那里。
“浸羊的牙齿是剧毒,你怎会喜欢收集这种东西?”
“无意得的,珍贵非常,师叔便当是我癖好另类吧。”
“珍贵倒也并不珍贵,这只浸羊牙齿不过巴掌大,死时还未成了气候。若是修行上百年有余,牙齿长利,削磨后可打做佩剑用。”
“骨剑?”
“没错。”
赵明阖眼中露出艳羡。成彦看他一眼,好心提醒,“不过有一点,哪怕刚出生的浸羊,那牙齿里的毒素与上百年修为的浸羊,可是一样的。修为上乘之人尚要受些苦头,你现下锻体期,稍有不慎可是会死人的。”
赵明阖敛下眼帘,“我知道。”他抬头,“所以这就拿来让师叔帮我用药熬一熬,去了里面的毒。”
炉中散发出酸味,成彦用铁条夹出一个碗来。霎时里面苦药味道迸发,夹杂那股酸苦,融合成难以言喻的难闻。
“只能去个七八分,你若要把玩,还是得小心些。不说别的,你大半灵石可都花在这上头了。你上山不过半年左右,月例可还够用啊?”
“我没什么花销,够用了。”
太阳斜上,天间云层零散,是个大好的晴天。
身侧有人快速几步掠过,三五结伴往九颐峰上跑。他看着是从论道台下课的师兄。顺手扯住一人,“这位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看他面色青稚,知道是个新弟子,“武阳峰王城学自缢了。”
身边人喊他快点过去,这人也心急,“小师弟若好奇,可自己去看,我先行一步。”
赵明阖盯着九颐峰的方向看了一会。上去的人多,有处理的掌事师叔伯,也有听到消息的武阳峰弟子,另有一些好奇的。
他以为这事会再迟些日子,没想到今日就出了。
王城学如今不但失了继承之位,还寒了父子之心,又得罪了玉氏丢了婚约。而为之飞蛾扑火的何玉踪也已经跟他撇清关系。
现在死在九颐峰,赵明阖想着,若不是王城学死前还在执迷不悟,那更有一种可能,这人该是痛恨后悔,恨毒了何玉踪。
他甚至怀疑,王城学该不会直接自缢在了何玉踪的门口,在死前坑他一把。
赵明阖没去掺和这热闹,如常回了单跃峰。
王城学的事情没完,哄哄闹闹好也有十多日,何玉踪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掌门传召了他好几次。赵明阖每天看薛承奕早早出去,很晚才回来。
只是何玉踪处境孤立无援,薛承奕却看着心情很好。赵明阖大概能理解这种畸形心理,出于偏执的占有欲,何玉踪被外界指骂讥讽,而他陪伴在侧。高度的依赖与需求会大大满足薛承奕被需要的心理。
至于何玉踪是否真正过的舒心,这都无所谓。
啧,要不说这位面世界够癫呢。
现在各扫门前雪,赵明阖还没有去冒头的打算。谁知半夜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何玉踪小心翼翼,如同惊弓之鸟被薛承奕护在怀里。
薛承奕头一次给了他好脸色,“赵师弟,能否将我弟弟收留几日。”
何玉踪看赵明阖一眼,直接闷头走进了屋。
赵明阖看薛承奕身上还挂了彩,“怎么回事?”
何玉踪自顾自倒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些人疯了,居然想要进我房中打我。”
赵明阖懵了一下,峰内的弟子什么时候这么不顾规矩了。
“武阳峰的人吗?”
薛承奕摇头,“王城学的家里人,他母亲听了消息,带着仆从说是儿子尸首上丢了东西在九颐峰,要上来寻。驻守的师兄就放进来了,结果她到了九颐峰弟子舍就开始撒泼,破了门说要将阿踪带回去给他儿子偿命。幸亏我护着,掌门也来了,这才将她暂时稳住。”
何玉踪现在是个麻烦,赵明阖实在不想招惹,“她既走了,现下也安全了。”
“没走,在峰内住着,明日还有得一通闹呢。届时他发现我弟弟不在,定会来我这里找。所以只能送到你这里。”
开什么玩笑,祸水东引,送到他这里就安全了?
赵明阖笑的有些勉强,薛承奕看着何玉踪眼下的乌青,心疼的顺了顺他的发丝,“你先去睡吧,明天的事有我们呢。”
赵明阖有些沉默,这个我们,该不会包括他吧。
门再度关上,赵明阖颇有些心累,何玉踪已经用脚蹬开被子,睡上了他的床。赵明阖吹了灯,一并上去。
室内安静,他瞪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床帘顶,“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你总不能一辈子躲着。”
“不妨事,何玉踪话音倒轻松许多。我梦中引示,是有这一遭。”他翻了个身,“就是没这么细致,我没想到他那母亲这般缠人,有些被吓到了。”
“过两日我就走。”
他要去金麟域,遇上秉环王的第三子尤寂,何玉踪的另一个裙下之臣。这尤寂还有另一个身份,薛承奕在魔族的上司。
戏剧性太强了,赵明阖一时无言。薛承奕要是知道他在前面累死累活为人遮掩,何玉踪却在后面悠闲地收复后宫,不知内心作何感想。
“你都不问问我去哪吗?”
何玉踪突然出声,赵明阖开口,“我在想明天怎么办,王城学母亲失子心痛,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管那许多作甚,人要往前看,后面日子还长,好日子多着呢。”
多好的日子,当赵明阖看到那位发疯的母亲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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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了想法。人要往前看,可王氏母好似看不到前路了。
这是个衣着端庄的妇人,身形老态,发髻因为歇斯底里的吵闹松散的耷拉下来。王城学的父亲来的很快。这个男人有众多儿女,虽失了花很多时间培养的王城学,但其痛苦与妇人孕育生命,付出满心期待相比,尚无其十之一二。
他在乎颜面,也实在难堪。胸口压抑的怒火,不知是为妇人不知体面为儿子讨个说法,还是为不满天穹山做派而生。或许有,但多少有偏。
何玉踪虽在房间没有出去,却也怕薛承奕门口吵闹的妇人调转矛头,冲进来打他,他躲进了赵明阖的衣柜里。
赵明阖看着人群聚集,再散去,最后回到房子,打开柜子,看着蜷缩在里面的何玉踪,眼神意味深长,“出来吧,他们走了。”
何玉踪要吓死了,脸色苍白,“我不能再待了,今夜过去,我明日就走。”
夜深,身边传出细小均匀的呼吸,赵明阖如何都睡不着了。
窗户响了响,蹿进来一阵风。
赵明阖以为是风吹的,突然想起什么,一时坐起。面前黑影已经靠在床边,李岁昇正要开口,赵明阖兀的伸手捂住他的嘴。
何玉踪脚上动了动,扯紧了被子,没了动静。
两人目光都在他身上,赵明阖心提到嗓子眼,李岁昇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两人偷偷摸摸出了门,李岁昇一声不吭往自己的房间走。
首席弟子的房舍在廊道头,他推门进去,烛光晃动在眼前,赵明阖揉着手腕看他眼中酝酿一团浓重阴郁。
“那是何玉踪!”
赵明阖嗯了一声放下手,心道刚才房间那么黑,他竟然也看得见。“他出了点事,在我这里待几天,明日走。怎么了?”
李岁昇目光飘移,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有些过火,“你手腕...”
赵明阖抬了一下,“没事。”
李岁昇点点头,拉开凳子坐在赵明阖对面。他从芥子袋取出一根长长的弯羽,赵明阖眼睛一亮,小心用手接过来。
“啸葛鸟的头刺有毒,小心点。”
看他真的喜欢,李岁昇也发出淡淡的笑意。这根羽刺保护的很好,上面毛色亮丽,青蓝相交,印光变色。
赵明阖真心实意道了声谢,将东西收了起来。这会坐稳当了,才突然想起,“你们一行人出去,怎么只回了你一人?”
李岁昇拿过一旁的铁针拨了拨烛火,“你扩刃时间要到了,我怕来不及,与队伍说了一声先行回来了。”
“奉禅都拿到了吗?”
“嗯。”
“可有人受伤?”
“都是些小伤。”
客套的询问后,赵明阖也没什么话可说,“那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扩刃的话,明日也可。”
“明日我去掌门处报备,会比较忙。”他下巴往床边轻轻一点,“你去床上趴着,我很快就好。赤息刀的刃一旦蜷住,会直接切断你的脊柱,我手快一点,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若非赤息刀就是他放的,李岁昇这么妥帖照顾,赵明阖真会感恩戴德。
7. 你真是一点没变!
李岁昇床上有股很清冽的松香,赵明阖头埋在枕间。脊骨的赤息刀每扩一寸,就好似有人从他胸口抽了一口气出去。心脏攥的紧巴巴的,身体因长时间紧绷,腿筋已经开始痉挛。
他抬头,下巴搁在枕上,汗水扫过睫毛滴落。模糊间却瞧见李岁昇床头的小柜子,上面排列着许多憨态可掬的陶瓷娃娃。都是些巴掌大小。赵明阖想起李岁昇之前送他的成串贝石,斑斓色彩,也是漂亮的花样玩意。
这种感觉,像突然触及到李岁昇心底某处秘地。
“你喜欢...精巧的小东西。”他大汗淋漓,用力说了句话,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岁昇的手已经被他腰间的汗浸得湿润,知道他忍着疼,目光移向前面,“你喜欢哪个,自己挑。”
“...都喜欢。”
“那就都给你。”李岁昇手下不停,脸上表情面无波澜。
赵明阖一手向后摸索,摸到了李岁昇撑在床边的另一只手,扯了过来。李岁昇顺势往里坐了坐,右手还掌在他腰间,左手被赵明阖拉在脸下。
鼻息喷洒在手腕,赵明阖舔了舔嘴唇。李岁昇是什么怪脾性,这只手骨节修长,唯独指甲,像长久焦虑性的病人,被啃的光秃秃的。
赵明阖喉间动了动,“你还咬指甲。”他嗓子有些哑,背后的李岁昇没有应答。
“右手怎么不咬?”
“要拿剑。”
赵明阖指尖刮着他手腕青紫凸起的血管,听他道:“何玉踪出什么事了?”
“武阳峰王城学为他退婚自缢,尸首已被王家带回去。”
“你该离他们远一点。”
“那是我朋友。”
“你朋友?”
方才还算轻松的氛围被这句话弄得骤然僵持,赵明阖还不知哪里说错。腰上的手停了一下,猛地用力,他嘴唇阖张,脑子疼的嗡嗡响。
喘了口气,赵明阖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就算看不到身后人的神情,但也猜得到这人居高临下,漠视嘲弄的心思。
牙齿嵌入手腕的瞬间,李岁昇开始往回抽手,赵明阖抓的太紧,他动弹不得。
同心蛊的残茧是非常细小的颗粒,李岁昇或许发现有些不对,但他没来得及思考。赵明阖从床上爬起来,胸口的衣襟早在前面挣扎时被蹭的大开。他嘴角尚有些撕咬时的血迹,却并没有放开李岁昇的手腕。
不解释方才举动,他阴阳怪气的先发制人,“我这是哪句话,惹了大师兄?”
李岁昇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我在扩刃”,试图解释方才猝不及防的冲动惩戒。
以赵明阖的性子,今天的诸多举动都太过牵强。为了避免李岁昇生疑,他只能尽快牵动起他的思绪。语气一本正经,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那真是多谢你为我扩刃。”
李岁昇坐在床边保持着姿势,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思来想去,实在不明白。你如此大费周章将我困于股掌,该不是没有缘由。”
李岁昇盯着他,那双漆黑瞳眸让他看起来仿佛某种食人心志的妖鬼。声音冷淡:“归魈为大凶,在天穹山你可得正统修行。”
“免在林间,被当妖邪...斩杀!”
最后两字咬的极重,李岁昇对他这么大的反应很是不满。
赵明阖冷笑一声,“好一个心善助人的大师兄。”他缓缓开口:“藏书阁,《异志奇录》有载。归魈,以化形之丹宝,炼化为器,可抵千钧雷劫。”
他紧紧攥住李岁昇的手腕,将皮肤下那颗破茧蠕动的同心蛊顺着经脉逼回李岁昇体内,力度大得将人手腕攥的泛白,李岁昇几乎感觉不到那一丁点酥痒不适。
“你想用我抵你化神后期的雷劫!”
李岁昇微微侧目,赵明阖与他贴的太近,几乎倾身上来将他笼住。他用手背抚上赵明阖的脸颊。动作轻柔,好似缱绻的恋人。
赵明阖丝毫不觉,他好像在微妙的平衡里抓到了足够颠倒身位的把柄。
“李岁昇,你道不定,有入魔之相。”
脸侧的手轻轻向下,转瞬间攀上赵明阖颈脖。李岁昇眸光突变,凶相毕露,翻身而起一掌将他按在床榻里,收紧力道。赵明阖脸色通红,却陡然扯出一抹笑。
将死的气息淹没了他,他却久违的感觉自己要活过来了。
濒死之地。他笑容越来越大,像痴傻的疯子,又似癫狂的病人。与平日那个寡言内稳的赵明阖大相径庭,李岁昇却没有一丁点意外。
这才是你!
这才是你!
赵明阖!
赵明阖!
你真是一点没变!
“你什么都不知道!”李岁昇伏下身子,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好似从喉咙中恶狠狠挤出。赵明阖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赵明阖大脑极度缺氧,心跳越来越快。刚开始是想转移李岁昇的注意,后来的话就带些私怨了。
他有些紧张,玩的太过火,把命搭进去就不太好了。
赵明阖努力伸手够到后面床头的小柜子,拿到一个冰凉滑腻的瓷娃娃,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夜里显得尤为突兀,李岁昇颤抖的呼吸突然停滞,他手上一松,别过脸怔怔看向地面迸溅开来的碎片。
赵明阖胸口快速起伏,他立刻坐起身,发丝在枕间蹭得乱七八糟,对上李岁昇尚且茫然的眼睛。他气息不稳,但语气有种看人吃瘪的轻松,“这个我喜欢,送我了。”
回到房中,何玉踪还在熟睡。赵明阖精疲力竭,倒头就没了知觉。
第二日一早
薛承奕带了些何玉踪平日换洗的衣物。
“王城学的母亲又来了几次,都被王家的人带走了。再避两天风头,阿踪就可回九颐峰了。”
送走薛承奕,赵明阖关上门,何玉踪已将衣物都收进芥子袋。
“你走之前不跟你哥说一声?”
何玉踪啧了一下,“往后私下,叫他名字就是。”看他这态度,赵明阖觉得这人心里,他这个短暂盟友怕都比薛承奕重要几分。
“其实你再待两日,风头也就过了。”
何玉踪撇撇嘴,“现在天穹山上下都在议论,我留下也是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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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还不如出去走走。宗内能收的资源我拿的差不多了,现在也该换地方了。”
赵明阖提醒:“同心蛊我已经下了,你今日走,李岁昇那边不打算要了?”。
何玉踪收拾东西的手一停,心中取舍,“他体内子蛊还要半月才会熟透,我先出去躲躲,回来再顾他这边。”
赵明阖知道他想先去金麟域搞定尤寂,也不拆穿,直接递给他一个小瓶,“这里面是母蛊,需下在你身体里,你看着来吧。”
天穹山的树叶开始大面积飘落,主峰沿着论道台的小路上,一地软绵绵的金黄叶子。
何玉踪走后,薛承奕开始急了。赵明阖一问三不知,问急了就瞪个眼睛看他。
外面寒风呼号,室内窗边贴了暖符,温度尚可。薛承奕脸目沉沉呆坐在他房中。良久,口中喃喃自语,“他定是听了到处的传言,这些人说话难听,不堪入耳....”
已经一整天了,薛承奕是不打算从他这里出去了。看他一脸懊恼悔恨,居然还觉得何玉踪是不诸世事,天真呵护的小百花。由不得何玉踪有恃无恐的把他耍成这样。
赵明阖不再管他,毕竟薛承奕马上就没有心情想他弟的闲事了。
当日下午,一道通往金麟域的金印被拦截在合谷道附近。随即薛承奕就被带走了。
晚些时候赵明阖睡眼惺忪地被叫到议事堂时,人还是懵的,掌门只问了他关于香囊的事情。
这是何玉踪送给他的,李岁昇去起凉天境前的那天晚上,已经被他要去。赵明阖一五一十地将此事说了。看他确实一概不知,掌门便叫先他回去。
事后他才知道,李岁昇根据里面的河幽草找到幽谷的死人坑边界,用法诀‘境相化生’寻到了薛承奕去过的踪迹。
上次人证物证皆缺,且无人能解释清凉台的薛承奕,是如何杀了奇鹤亭的弟子。直到那道通往魔族的金印被拦,李岁昇突然反应过来。
里应外合,薛承奕有外应给他洗脱嫌疑。当即直接去了他房间。
当时的薛承奕还在赵明阖这里,为何玉踪的事情发愁。李岁昇在他房中找到了剩余的河幽草,以及藏书阁那本记录夜食鬼招引术缺失的一页。被薛承奕整整齐齐撕下来放在枕下。
“你就此断定他是凶手?”
李岁昇摇摇头,“我将所查交给了掌门,掌门派了弟子要拿他去问话。没想到他杀人潜逃,直接坐实了罪行。”
压他去议事堂的人,是掌门专门派来的四个护山弟子,修为自是一顶一,一颗一品瘴毒丹,能快速渗入肌理,伤人脏腑。这东西歹毒,薛承奕趁人不备,直接爆在地上。有一个弟子的眼球被伤了,另外两人重伤,一人前去追拿未果,回来复命。
薛承奕潜逃的事发生太快,掌门召赵明阖问话时,他尚不知晓。
当天夜里,宗门的缉拿令便通召四海。薛承奕串通金麟域的魔头,招引夜食鬼,事败后,戕害同门逃命。
此事,再无回旋余地。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峰的小路上,昨夜的针锋相对谁都没有提起,好似都忘了。
赵明阖看向天间闪烁星辰,他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