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 370.第370章 老奴不信 第370章 老奴不信 “给戚老娘敷眼睛呢,我出来坐一会儿,待会儿还要帮我师傅扶针。” 小东穿着一身宝石蓝的茧绸衣裳,小脸上近来多了点肉,也白嫩了不少,黑圆的眼睛精神气十足,瞧着很有些气派。 顾十六问:“你什么时候过去骑马玩呢?” 小东笑道:“你有空带我?” 顾十六道:“我不一定有空,但是你去了,我可以给你安排人啊,这点本事十六哥哥还是有的。再说……康哥儿和福哥儿两个在家里侍疾,心情不好,常常偷着哭呢,六爷又不是个会哄孩子的,七小姐有时带着他们玩,有时又没啥耐心。你要是得空过去寻他们一起骑骑马排遣一二也是好的。” 因侯爷和夫人都对这师徒两个很看重,顾十六就想着法子提点小东和府里的小少爷们亲近。 要不他怎么是顾侯爷身边第一得脸人呢。 小东面上顿时浮起了同情之色,思考了半晌,方认真道:“十六哥哥,我得空就去寻他们说话,这些天我跟师傅出诊,又忙着制药,竟然忘了朋友们了,是我的不是。” 顾十六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笑道:“这有什么,谁还没有不得空的时候呢,府里近来也有许多事,不然夫人早就派人去喊你去玩了。” 小东忙问:“夫人可还好?是不是太忙了?” 顾十六连忙道:“夫人要忙六夫人的事,你知道的。”顿了顿又道:“昨儿又办了认亲宴,接下来又是乞巧,又是中秋,都赶在一处了。我听国子监那边的擂台沈长乐也是忙的脚不点地,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小东惊讶地问:“你说的可是国子监摆擂台比诗的事?” 顾十六连忙点头。 小东拍了拍脑袋,严肃地道:“那日我在夫人这边听了几句,没想到已经摆起来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听红叶姐姐说,那里面不仅有六爷的诗,还有夫人的诗呢。” 顾十六很有些得意,道:“对,打擂台决出来的诗要刻印出来发售呢,到时候书海阁可不得跪着求我们,想想都高兴呢,哈哈哈。” 小东凑过来听故事,问:“这里面怎么还有书海阁的事呢?” 一个老婆子过来喊小东:“小东,李郎中喊你进去扶针呢,你到在这里和人说闲话。” 小东应了一声,又郑重道:“这是侯府那边的顾十六,侯爷身边最看重的人,他来这里看望府里的少爷小姐,传些长辈的话。我和他许久没见在这里说几句,可不是什么闲话。你可不能乱说。” 顾十六原本有些不高兴,见小东这么说,不快去了大半。 老婆子立即赔不是,道:“老婆子说错了话,小东赶紧去给你师傅扶针罢,我帮你送十六爷出去。” 小东对顾十六抱了抱拳,道:“十六哥哥,就此别过,待有空了我再和师傅去那边府里陪两个少爷玩耍。” 顾十六点头,道:“去吧,你去了要想骑马寻我便是。” 老婆子听了更敬几分,越发不敢说话。 小东匆忙走了,顾十六这才往大门处走,看着他走远了,老婆子才问老苍头:“这又是什么人,瞧着派头挺足。” 老苍头道:“他是顾侯爷身边最得用的侍卫,若不是老爷搬到这里,你都没机会认识他。” 老婆子道:“我瞧着他和郎中带来的那个小童说得热闹地很。” 老苍头一听就知道有些什么,道:“你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又来了吧,人家是侯府那边的人,不好和你计较,那郎中和徒弟都是侯府举荐过来的,若是夫人有了身孕,不晓得该怎么谢他们呢。” 老婆子嘴上没说,心里是不怎么信戴氏一把年纪还能生,只当是个笑话,悄悄和亲近的婆子说了。 很快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戴氏想要求子。 …… 秦鸢处理完了事务,就带着红叶、红棉两个回了梧桐苑,墨竹迎了出来,堆笑道:“夫人回来了,是在梧桐苑用膳还是去上房?” 红叶问:“侯爷没有派人过来吗?” 墨竹摇头。 红叶嘟囔:“这还真是奇了,难道侯爷遇见什么难办的事儿?没顾上?” 看顾十六早上那个样子,红叶也不想派人去前院询问。 可是不问的话,又没办法安排侯爷的午膳。 他是在前院用呢?在上房用呢?还是来梧桐苑用呢? 红叶:“?” 秦鸢见状就道:“既然侯爷没有派人来说,那咱们就去上房用膳好了,让小厨房备上些侯爷爱吃的,若是侯爷回了梧桐苑就现做。” 红棉点头道:“夫人安排的好,侯爷要是跟着去了上房,就在上房用了,在前院用膳,可能要和六爷在一处用,大厨房那边就能点菜。” 她还有一句话省略了,那就是也不用上赶着去触霉头。 让顾十六都觉得为难,别人去了更为难。 红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这小蹄子把她的话都抢了去了。 秦鸢没理会她们两个的官司,道:“你们谁去上房给秋菊或者容嬷嬷送个信,就说我要去上房用膳。” 红棉立即道:“夫人,让奴婢去吧,奴婢正好有点事情不明白,想去问问容嬷嬷,奴婢去了,就不赶回来了,在上房候着和夫人一起回来。” 秦鸢点头道:“好,你去吧。” 秦鸢略歇了歇,见顾靖晖还是没有派人送信来,就道:“去上房吧,娘那里有小孩子,饿得快。” 以前程哥儿兄妹在时,秦鸢可从未这么着。 亲疏远近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红叶笑道:“夫人这是疼惜侄儿侄女呢。” 秦鸢道:“六弟处处敬着我,如今六弟妹身体不好,我这个长辈自然要多想这些。” 说着又让红叶拿了闲暇时配的安神补脑丸出来,用小巧的玉匣子装了,打算送给老夫人,给两个孩子点上,免得他们忧思过度,伤了身子。 “以前咱们在秦府,可没想过装这些东西用玉的,都是拿楠木或者竹箱子装着,能隔味就行。” 红叶边用缎子包裹边感慨。 秦鸢道:“这算什么,齐王送来的香丸用的玉匣子那雕工,精美的不像话,那上面的牡丹花就象是真的一样,花蕊处还有点粉黄粉黄的。” 371.第371章 宫闱之事少提 第371章 宫闱之事少提 红叶又忍不住感慨一回:“齐王可是皇上嫡亲嫡亲的儿子,听闻他的母族当年是大兴的望族,金玉如同粪土,家里光是养的歌舞伎都有五六百人,我娘老抱怨说小时候差点儿就能卖去过好日子了。” 秦鸢眯了眯眼,没接腔。 齐王的母族的确是数一数二的望族,族中英才无数,擅长经商的更是不少,东海西域都有他们的贸易队,搜罗来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大厦建起来艰难,倒却很快。 墨竹插话道:“定北侯府不喜欢养这些,听费妈妈说,以前府里养过家戏班子,后来散了。” 秦鸢道:“嗯,以后要是娘喜欢听,也可以慢慢养起来的,这倒也不难,花费一两年的功夫就行。” 扬州的盐商巨富,时兴家养戏班子,有的养好几种不同的唱腔,只要能找到专门调教戏班子的老师傅,老戏头,并不是难事。 红叶一脸向往,道:“要是那样,过年过节可以连着听几天的大戏。” 秦鸢笑了。 “几天几夜的大戏一定是请得瓦子里的戏班子来演,不然嗓子都唱哑了。” 红叶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墨竹继续道:“其实老夫人不怎么喜欢听戏,当年府里养家戏班子,是文老姨夫人喜欢听,老侯爷才养的。所以六爷也喜欢听这些,郑姨娘就是从行院买来的,前阵子又闹着要买行院里一个弹琵琶的娘子,后来六爷又喜欢上了作诗,这才没动静了。” 红叶听得一脸惊叹。 秦鸢也是头一回听说,笑着看了眼红叶。这文老姨夫人就是顾六爷的生母文姨娘了,听起来很是得宠。 红叶被这一眼看得微微有些心虚,就问:“墨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墨竹有些得意,浅笑道:“我和红棉一样,都是家生子啊,而且我娘以前就在文老姨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后来指给了我老子,就出去了。我长大了,这才又入府求了个差事,也是我运气好,直接就分到了梧桐苑。” 红叶道:“原来你年纪小小,资格都这么老了。” 梧桐苑不好进来,墨竹的老子娘也是个有门路的。 墨竹笑笑:“我娘老子都是这里的家生子,家里亲戚多,消息也来的比别人快些罢了。” 秦鸢只是默默听着两人议论,不置一词,看看到了上房,才道:“墨竹在府里的家里人多,以后好多提点些红叶翠茗,免得她们莫名得罪了人,你帮她们做事,也跟着多学点,日后能帮着我管事,我就轻松了。” 这是要重用墨竹了,红叶笑道:“墨竹还不快谢过夫人。” 墨竹赶忙谢恩。 秦鸢道:“红棉是个能干的,我瞧着你也不差,只是红棉外露,你内敛些。六夫人的事,我大部分要交给红叶监管,你帮着她我也放心些。” 墨竹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做事,不敢有半点纰漏疏忽。” 说着就到了上房。 康哥儿和福哥儿两个在和顾宝珠说话,见了秦鸢进来,赶忙起身请安问好。 顾宝珠穿了件粉紫色的宫裙,头上简单插了根簪子,耳朵上戴着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随着她说笑在耳坠上打秋千。 红叶小声道:“七小姐打扮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秦鸢知道这是为什么。 顾宝珠瞧上了她堂兄秦思远,要往娴静里打扮。 真不知秦思远是唐僧肉还是怎么的,去了一个徐珍,又来了一个顾宝珠。 秦鸢笑着扶起两个侄子,见他们眼下青黑,形容有些憔悴,就问这几日睡得如何,吃的如何,每日侍疾多久等等。 康哥儿道:“我们年纪小,奶嬷嬷说让我们量力而行,不要把自己累病了,反而让娘心里难过。只是我们担心娘的病情,也睡不好。” 赵嬷嬷说了许多话,让他和弟弟心里害怕的不行,既担心母亲的身体,又担心没有母亲的将来。 徐家和顾家已经翻了脸,父亲本就厌烦舅舅们,日后舅舅们也不会管他们。 两个小孩子才回来没几天就心力交瘁,消瘦了不少。 秦鸢从红叶手中拿过个小玉匣子,递给康哥儿道:“这是伯母为你们调配的香,晚上让你们奶嬷嬷点上,能让心里清净睡得好些,我知道你们担心你们娘的身体,但你们还小,许多事情只有让大人去做,你们吃好睡好才能好好长大,才对的起你们的娘。” 顾老夫人听了忙道:“你三伯母说得对,赶快接了,谢谢她。” 顾宝珠皱着鼻子,盯着小匣子一直看。 康哥儿先道了谢,这才接过匣子,道:“三伯母放心,我和弟弟一定会好好吃饭睡觉,好好长大,孝敬祖母、父亲、三伯父和三伯母。” 福哥儿也跟着表态。 康哥儿这才将手中的玉匣递到了奶嬷嬷怀里,让她抱着。 顾宝珠问:“嫂子这是配的什么香?” 秦鸢道:“配的安神补脑香,他们心里担心六弟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香能滋补肝肾,安神助眠,点了之后,能安安心心睡到天亮,大人整天这么着都扛不住,小孩子更受不了了。” 顾宝珠叹了口气,道:“嫂子为什么什么都会,上次齐王送的香嫂子解出来了吗?” 秦鸢道:“他那个香是先太后传下来的,应当是调香圣手所配,我才疏学浅,一时之间只怕是解不开。” 顾宝珠啧啧出声。 “先太后?这是先太后传给元后的香?那的确珍贵,嫂子,先太后是元后的姑姑,他们家的东西都珍贵的很,随便拿出个什么都老值钱了,你解不开也没什么,齐王自个不也说这么些年想配这味香都寻不着人么?” 秦鸢震惊。 先太后竟然和元后是姑侄。 那就怪不得皇上对齐王的态度那么怪异了。 顾老夫人恼了,道:“顾宝珠,你没事说这些做什么?你总是管不住嘴,可怎么办呢?” 顾宝珠原本是想和秦鸢亲近亲近,这才找了话来讲,才说了几句,就被顾老夫人给训了。 “娘,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顾老夫人恼道:“宫闱之事你少提。” 372.第372章 卧龙凤雏 第372章 卧龙凤雏 顾宝珠歪了歪脖子,呲牙咧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不住,反嘴道:“娘也太大惊小怪了,这有什么,我跟着九公主一起玩耍,和那些小姐们一起打马球,都知道这些,我不过是在家里说说罢了,莫非在我三嫂面前都不能提么?日后三嫂总要出去拜客,能和咱们定北侯府来往的人哪个不知道些宫闱秘事。” 顾老夫人恼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了一大堆,现在谁家的人还会在外面提起先太后、元后的事?如今深宫里住着的可是太后、蔺皇后。何况有些事旁人能提,咱家可不能提。” 顾宝珠嘴巴噘得可以挂瓶子。 顾老夫人见她还不服气,拍腿道:“你这个不省心的,还不听劝,康哥儿和福哥儿才多大,你在他们面前胡说,没事都能被你搞出事情来。你嫂子要出去见客,莫非我还不会教她么?以后只有把你嫁给老顾家的仇人了,去祸害别人家去吧,我就不用天天为你提心吊胆的了。” 顾宝珠原本被说得有点儿懊恼,可听到了后面又羞又恼。 娘当着三嫂的面就这么说她,她三嫂会怎么瞧她。 顾宝珠跺足,拉着秦鸢的手晃了又晃,道:“嫂子,我才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过是为你说那香罢了,我娘怎么就这么说我,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在旁边默默喝茶吃蜜饯的秦鸢:“……” 这……这又和她有什么相干…… 好在,顾六爷来了,一进门就道:“妹妹又在吵吵什么?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你这几日不是说要学文人家的小姐,那就要多学学你三嫂,你见三嫂什么时候这么聒噪了。” 顾宝珠:“……” 再这么说下去,她怎么才能让她三嫂喜欢她? 她三嫂要是瞧不上她,能在秦思远面前说她的好话? 她娘家人怎么就这么扯她的后腿呢! 顾宝珠压着嗓子道:“六哥,你猜我昨日见到了谁,听了些什么消息?” “谁?” 顾六爷强打起精神问。 顾宝珠道:“我见到了三嫂的堂兄,你的好兄弟——秦举人。”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了她。 顾宝珠的声音有些干哑。 顾六爷狐疑地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你怎么见到他了?” 顾宝珠干笑道:“我怎么就不能见到他了?我本以为他昨日要来参加程哥儿的认亲宴呢,没想到嫂子没请他来。我还给他说,认亲宴上见。” 秦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顾宝珠。 顾六爷有些急了。 “你三嫂不请思远贤弟再正常不过了,程哥儿和玉姐儿从来没和徐家、秦家来往过,又对三嫂只有面子情,三嫂干嘛要请他来参加认亲宴?依我说,什么事都没有他考进士重要。” 就差直接说来认亲宴是浪费时间了。 顾宝珠道:“六哥说得也是。” 顾老夫人看了这对卧龙凤雏一眼,已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个说秦鸢不请秦家人来那对龙凤胎的认亲宴,一个直接就说秦鸢只和那对龙凤胎有面子情。 真正是兄妹:一样的不会说话,一样的让人无语。 顾六爷还在追问亲妹子。 “你昨儿又跑出去了?我就说你在家里坐不住,在哪里见到思远贤弟的?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问题一个连着一个。 顾宝珠道:“康哥儿和福哥儿还要在六嫂跟前侍疾呢,我又不好老叫着他们玩,再说了,我都三个多月没有出门了,有许多朋友没见,当然要多出去几次。” 顾老夫人道:“你出去都做了些什么?” 顾宝珠道:“我去了瓦子,看了会子杂耍,又去了茶楼,和美凤她们会面,给她们说,我六哥出了诗集,又带她们去了国子监看擂台赛。” 听着这行程还挺紧密。 秦鸢若有所思,再放顾宝珠出去晃几天,徐家和顾家的那点子事只怕都要全抖搂完了。 就听顾六爷问:“你去叨扰思远贤弟了?” 顾宝珠大咧咧地道:“都是亲戚,难道不能叨扰么?我们进不去国子监,自然要寻个人带我们进去,我就想到了秦举人。” 顾六爷松了口气,悄悄窥了眼秦鸢的神色,才问:“没耽搁思远贤弟太久吧?擂台赛如何?” 这件事全都是沈长乐在操持,顾六爷只挂了个出钱的名头,就连钱都是顾侯爷拿的,顾六爷按松山先生要求背过《全唐诗》后,又重写了几首送了过去。 若不是徐家的事,顾六爷也想去国子监看看。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也不知自个的诗有没有被人打下去,旁人的又如何。 顾宝珠又点头,又摇头。 “秦举人说了,那是文擂台,不是武擂台。就是用的大屏风,放在大院子里,上面搭了棚子,糊了许多纸,做成了纸墙,谁要是有好诗就在上面写,留下姓名。” 顾六爷道:“那是自然,你以为是武擂台,动刀动枪的轮番上呢?” 顾宝珠恼了:“六哥你还想不想听?” 顾六爷不说话了。 顾宝珠又道:“好多国子监的学生都围在那里看,棚子底下有人守着帮着磨墨,帮着誊录,那纸墙有好几层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诗。” 顾六爷忙问:“思远贤弟有没有告诉你,守擂现在是谁的诗?” 顾宝珠道:“现在你又不嫌弃我打扰你思远贤弟了?” 顾老夫人道:“快别卖关子了,你打扰都打扰了,还不快说,小心老娘捶你。” 顾宝珠哼了一声,道:“眼下还是松山先生和南塘公子的诗在守擂,被单独贴在木板上,许多人去看,底下还有好多人留言评论呢。我也看不太懂,秦举人说都是赞美的话,都是好话。至于六哥……” 顾六爷张嘴问:“……怎么?” 顾宝珠道:“已经被顶下去了。” 顾六爷有点失望,但失望也不是很多,就问:“不是最后一个吧?” “那当然不是,”顾宝珠摇头。 顾六爷高兴起来。 接着顾宝珠道:“毕竟国子监有很多不怎么会作诗,但也来打擂台的小学生啊,要不是把康哥儿两个喊回来,说不定他们也会去凑热闹呢。我看到好多只有桌子高的小孩子也围在那里之乎者也地呱呱呢。” 373.第373章 侯爷和院正大人 第373章 侯爷和院正大人 秦鸢听着也觉得新鲜,就多问了几句。 顾六爷见状,就干脆隔着窗,吩咐了小厮,让他每天去国子监打探,又对秦鸢道:“就几句话的功夫,也省的沈长乐来跑。” 秦鸢道:“那也好,这件事我全都交给了沈长乐,没怎么过问。” 顾老夫人点头:“这样不错,问得多了,觉得主子不信任,问的少了,有的人奸猾会生事。这事老六挂了个名声,记挂着也是人之常情。” 说了好一会子话,顾侯爷还没有来。 秋菊已经暗示了容嬷嬷好几回,容嬷嬷看看时辰不早了,道:“小少爷只怕都饿了,不如现在摆饭?” 顾老夫人就道:“那就摆吧。” 秦鸢用过午膳后,径直回了梧桐苑,得知侯爷并未回来用膳,也未曾吩咐人回来传话,就问红叶:“出去打听打听,侯爷这是为了什么扰心?他难道出了府了?” 红叶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侯爷没出府,也未曾用午膳,听茶水房的人说,侯爷守在书房里,一步未出,也懒惰见人,推了好多下帖子来访的客人。” 秦鸢皱眉:“?” 红叶又悄声道:“我听说,今日那位跟着九公主来府里吃席的常小姐,递了帖子求见老夫人和侯爷。” 翠茗忙问:“当真?” 这几日针线房忙着赶顾六夫人后事要用东西,翠茗都急得上了火,上嘴唇都出了水泡。 红叶道:“门房的儿媳妇告诉我的,当然是真的。方才在上房,老夫人和容嬷嬷压根没提这件事,也不知道要不要见。” 翠茗恼道:“难道侯爷就是为了这个为难的饭都不吃了?这位常家的小姐是什么来头?” 原本蹙着眉头的秦鸢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展眉道:“你上什么火?这些事你别管了,常家和顾家以前是定过亲事的,常小姐的姐姐后来没了,侯爷去了塞北,常家也离了京城,看常家的意思是想恢复走动。” 红叶就道:“就是呀,你只管带着那几个婆子缝你的衣裳去,熬的眼睛这么红,咱们还能管得着侯府和谁来往和谁不来往么?侯爷也不会为了这个难过,肯定有别的,等会儿我再问问十六。” 翠茗就下去歇着了。 红叶对秦鸢道:“这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日子,六夫人这边的事情一大堆,忙忙乱乱的,我把十几年前的账本子都翻出来了,才找着旧例,好照葫芦画瓢。” 秦鸢抚了抚红叶消瘦的脸,道:“这要不是你们两个在我身边帮衬,我只怕是要忙昏了,你先理出来再说……六爷身上没功名,六夫人自然也没诰命,丧事的规制还要再斟酌斟酌……这十几年都过去了,侯府的交际往来已今非昔比,单子还要老夫人和侯爷看过之后才能定下来。” 红叶笑道:“这不是我都能撑起来么,我只怕我撑不起来,让别的伶俐人比下去了。” 秦鸢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红叶一下,半真半假地道:“既然你这么怕,我就把红棉和墨竹都拨给你,她们再厉害,也得听你调遣。这样行了吧。” 红叶喜出望外:“真的?” “嗯,比珍珠还真。” 红叶笑道:“那我一定能撑起来,小姐只管把这件事交给我。” 秦鸢道:“行,晚些我就把账房和内院的管家定下来,府里的事情就可以交出去大半,不然光和女眷们来往就要累死人了,那里还有心思做别的。” 顾侯爷立下大功回朝,又得皇上重用,必然会有许多人前来吊丧,顾老夫人年纪大撑不了多久,她光是陪客就不得闲,至于顾宝珠……能好好带着侄儿侄女们不生事就是好的。 红叶叹道:“小姐的身子骨柔弱,可要小心些,不要累着了,不如求相熟的族人帮忙支撑几日,或者轮着迎客,这样也好些。” 秦鸢道:“再说吧,到时我和老夫人说说,成嫂子肯定要来帮忙的,和定北侯府走动近的几家也能请来搭把手,但大面上还得是我来。” 顾六爷派了人去国子监打听,又催着曹管家去衙门,逼着推官给他一个交代。 没多久,顾宝珠又出了门。 秦鸢知晓后,只微微点头,不置一词。 顾六夫人也就这几日了,她忙得不行,也顾不上管小姑子,正如顾宝珠说得,关了几个月禁闭,总要出去说说话才好。 府里接下来又要办丧事,顾宝珠怎么也要在家里老实呆些日子。 倒是红叶嘀咕:“七小姐也不知避讳些,府里这么忙,她只顾着出门逛,跟没事人似的,虽然帮不上忙,但总要做做样子。以前不是和六夫人最好么?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秦鸢瞪了她一眼,瞧瞧身边无人,轻叱道:“我看你还不算忙,你若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也没空在这里说嘴了,我真巴不得她不来我这里,本来事就多,她来了就更乱了。她也就这几天能在外面跑动跑动,若是侥幸躲过了乞巧节还好些,若不然,侯爷较真起来,只怕真要窝在府里过完上元节了。” 红叶呆了一呆,也明白过来。 乞巧节也在这几天,若是六夫人在乞巧节前不好了,顾宝珠自然不用再去乞巧大会上比拼绣艺。 若不然,顾宝珠还得去乞巧大会上出丑。 顾侯爷要认真罚起来,顾宝珠上元节前就不用出门了。 红叶还想说话,外面有小丫鬟喊她,“红叶姐姐,二门那边有人找你。” 红叶拍手道:“应当是有了侯爷那边的消息,我过去听听。” 秦鸢道:“去罢。” 红叶匆匆跑出了议事的院子,差点儿撞上来禀事的管事妈妈。 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还没说话,就被秦鸢吩咐:“费妈妈要领更换轿帘的料子和银钱,等你发对牌呢,你快快签了,让她去忙。” 红叶只好按下到了嘴边的话,问费妈妈要了单子来细细验看,算过数量差不离,这才发了对牌,又当面做了登记,画了押。 等屋子里又没了旁人,红叶赶忙道:“小姐,侯爷让人喊了院正大人问话,还诊了病。” 374.第374章 就我一个着急 第374章 就我一个着急 “院正大人?不是李郎中?” 秦鸢糊涂了,不知道顾侯爷打算闹哪出。 红叶点头。 “对啊,院正大人每日都要去看一趟六夫人,侯爷吩咐人守着,院正大人看完了六夫人就被请去了书房,外面守着的小厮听了一耳朵,说请院正大人扶脉。” 秦鸢:“……” 不是说好了皇上若是不同意他的要求就装病的吗? 现在让院正大人扶脉,不就知道他身体康健壮实的像头牛了么? 不对劲啊。 秦鸢很想问问顾侯爷这是要闹哪样,是不是又改变了主意? 外面又响起了人声,这次是蔡妈妈来问灵堂和经台搭放事宜。 办丧事都要请僧道来家里诵经祈福,那就要搭经台,通常都是僧、道对台,按例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除了本家诵经之外,还有相熟的人家会送经。 蔡妈妈要问清楚请多少人来诵经,定好位置,才好算料领料。 虽然前世秦鸢有经验,但还是请来了韩管家来商议,蔡妈妈还没走,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管事。 一下午没有半点空闲,秦鸢早将顾侯爷丢到了九霄云外。 好容易忙完,园子里已点起了灯。 秦鸢带着丫鬟们回梧桐苑,走之前吩咐守在议事院门口的婆子:“待会儿还有人来议事,就让他们去梧桐苑寻。” 婆子连忙应了,还赔笑道:“夫人真是辛苦了,都这会子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放到明日再做也是一样的,何必还要去惊动您。” 秦鸢正色道:“只怕这两日都要通宵忙乎,越忙越急就越容易丢三落四,若是害怕寻我耽误了事,大家都要丢脸。你们这些日子在这里守着也劳累了,我心里都有数,都等到发月例时再赏罢。” 婆子千恩万谢,赶忙应承:“若是有人来一定不会错过,请夫人放心回去。” 红叶扶着秦鸢走了好一段,才道:“那婆子若是不老实传话,出了差错罚她便是,这个当口上做事不小心,不正好拿来做筏子,让他们都紧一紧皮子,不然还以为我们年纪轻脸皮嫩呢。” 秦鸢淡淡道:“算了吧,如今咱们才入府多久,不知多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呢。天花期间,都靠着韩管家和曹管家支撑,侯爷掠阵,才这么容易。 若是咱们可欺,失了威严,底下的人就开始动心思了。堵不如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会子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那功夫去收拾人。 你不是还劝我多歇着点别累了,这会子到又想着给我找事做了。” 红叶心服口服,扭捏道:“是我不分轻重缓急,还请小姐不要再说了,我已知道错了。” 秦鸢道:“若是旁人说你不分轻重缓急,我是不认的,认亲宴你就帮我管得极好,你一心都只为了我打算,没有半点私心,我心里都知道。” “嘿嘿,那是。” 红叶得意地扬了扬娇俏的下巴。 秦鸢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风吹动发丝,秦鸢空下来又想起顾侯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儿回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顾侯爷改了主意。 匆匆忙忙回到梧桐苑,小丫鬟迎了上来接应,秦鸢落座就问:“侯爷呢?还没有回来?” “回夫人的话,侯爷没回来。” “有没有让人送话回来?” “没有。” 红叶见秦鸢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立即吩咐:“去,你再去问问旁人,是不是漏掉了。” 小丫鬟赶忙跑出去问人,下午当值守着的丫鬟婆子都问遍了,还是没有。 秦鸢冷静下来,摆手道:“先摆膳罢,我也饿了。” 红叶叫道:“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下午吃了两块糕点垫肚子还是饿,翠茗一直在针线房忙乎,我们不等她了,让小厨房给她留饭吧。” 秦鸢让小丫鬟去拿了她的药囊来,在里面摸了摸,找出清热散毒的药丸来,才道:“待会儿等翠茗回来了,让她吃了这个,替我记着别又忘了。等吃完了饭,我再配些降火安神的香,晚上你们两个别守夜了,回自个房里点上,秋天容易肺燥。” 红叶赶忙应了,又吩咐小丫鬟去小厨房,让厨娘煮上梨汤备用。 “等侯爷回来了用,”红叶对秦鸢道:“侯爷一天都憋在书房别憋出毛病来了,煮好了喝一喝降火。” 秦鸢笑了笑,道:“咱们也不知道侯爷什么事,别上赶着触霉头了。如今这么多事,先顾了身体要紧。” 今日侯爷行径着实反常,红叶也瞧出不好来,更知道自家小姐有些恼了,也不敢再说话,只催着小丫鬟摆桌子吃饭。 用完了晚膳没多久,又来了几个管事和管事妈妈们,秦鸢就在外间处理了事务。 翠茗很晚才回来,一进院子就摸去了小厨房,见锅里还热着饭菜,开心不已,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灶边细嚼慢咽。 红叶得了消息,也摸了过去,斜靠在门框上,道:“怎么这会子才回来,你就差吃顿饭的功夫?” 翠茗一惊,饱嗝都吓跑了。 “你怎么突然说话,吓死个人。” 红叶道:“怎么在这里就吃了。” “我还想着恐怕要自己热饭热菜了,没想到还给我留着,在侯府就是好,若是在秦府,这会子连冷饭都没有了。” “你可是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若是连热饭都吃不上,那咱们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嘴上长了泡,小姐给你找了药出来,还配了香,说是秋燥让咱们点着,晚上好好休息,不用守夜。” 翠茗喝了口汤,叹道:“我只管着针线房都这样了,小姐要管这么多事,不晓得心里多急,只是面上还是稳如泰山似的。” 红叶道:“府里的事都还罢了,偏偏侯爷又不知怎么了,闹得小姐不高兴,我瞧着今晚上侯爷只怕不会回院子了。” “怎么了?” 翠茗示意红叶走近点小声说话。 红叶走近几步,弯下腰,附耳小声道:“我觉得侯爷有点子毛病,只怕毛病还不轻,可偏偏小姐又不觉着,这事就是我一个着急……” 375.第375章 伤了? 第375章 伤了……? “侯爷不行?” 翠茗轻呼出声。 “嘘,小声点,”红叶慌忙捂住翠茗的唇,小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她一个人藏着难受,红叶便将心中所有的困惑一点不漏都倒给了翠茗。 翠茗的脸色由震惊变为羞赧,最后勉强平静下来。 “你这是杞人忧天,侯爷不会的,你忘了,小姐可是跟李郎中学过医术的,若是不行,小姐会不知道?” 红叶都有点儿要被说服了。 …… “什么?定北侯在塞北伤着了命根子?” 皇上大惊失色,坐直了身子,手上的奏折“啪嗒”一声掉在了金砖上,身侧老王附耳悄声道:“这是院正传出来的消息,听说定北侯的弟媳病重,也就这几天了的事了,院正每天都去扶脉,被定北侯拦着看病。” 皇上叹道:“难道定北侯府真的要绝嗣了?” 老王略略离得远了点,道:“皇上忘了,顾六爷也是顾家的血脉呢。” 皇上扭头瞅了眼老王,欲言又止,半晌方道:“顾六爷不是削尖了脑袋要做名士么?作了这么多年诗,总算是做明白了点,能让人看得懂了。他……他的孩子只怕也上不得战场。” 老王的嘴角忍不住抽抽。 皇上看了太子从定北侯府带回来的诗集,还夸赞了几首,尤其是秦举人作的,其中几句皇上念了又念,他还记得呢。 “奴才觉着顾六爷如今的诗通顺易懂,也还不错,而且顾六爷的插画也很精美,据说外省的才子闺秀们都想买来收藏呢。” “哦?” 皇上扬眉看向老王。 老王站直了身子,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听说定北侯新娶的那位侯夫人疼小叔子,当然也有想要抬举自家堂兄的意思,在她的嫁妆铺子刻印了诗集,原本只想拿来送人,没想到卖了不少,皇上也看了,印制的也算是雅洁精美,绣像也好看,深得闺阁女子喜欢,不少外省的学子也都想买来收藏。” 说着瞄了眼皇上的神色,声音小了点。 “那本诗集不是还有礼部尚书和学政大人的大作么。” 皇上懂了,回味半晌叹道:“定北侯夫人做的漂亮啊,没想到秦祭酒那老古板还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听闻还是个绝色,真是可惜,这是在守活寡么?” 老王叹气:“……这……又能怎么办呢?” 人各有命。 他还不想做太监呢。 皇上皱眉,慢吞吞地问:“太医院院正……有没有说……能不能治好?” 老王摇头。 都伤到命根子了,那还怎么治。 又不是肾虚喝点虎鞭酒吃点壮阳丸就行。 缺了的还能再长出来? 那不该找院正,那该去找道士。 要是定北侯能长出来,他也想长长试试。 皇上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幽幽道:“朕怎么有点下不去手了?按顾靖晖的功劳本该封国公的,偏朕不敢封。善待定北侯府是祖宗们传下来的祖训,若不是为了太子……哎……定北侯府守着大兴都多少代了。” 老王没接腔,垂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道:“大兴今后当无战事,也用不着定北侯了,顾老夫人又想让儿孙读书考进士,定北侯府以后也只有个空爵位能传下去。” 而且还是传给顾六爷的血脉。 定北侯府名存实亡,还担心什么? 听闻此言,皇上宽了心,想了想道:“你去让夏编修把顾靖晖的折子批复下去,转给吏部,让他们商议如何办理。既然定北侯府的子孙将来都要考功名,三公九卿也不能都得罪光了。” 老王笑着恭维:“皇上真是英明仁慈,为臣子考量长远,有皇上这样的主子,谁能不为大兴、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呢?” “你这老东西,尽拣朕喜欢的说。” 皇上哈哈大笑。 老王道:“那奴才这就去传旨。” 皇上正高兴着,摆手道:“去罢。” 老王蹒跚着去了西边的暖阁,让夏编修将顾靖晖之前上奏的折子找出来批复,转到内阁。 夏编修正在写东西,闻言便将笔架在耳侧,在桌上堆着的折子里翻找。 “定北侯上的折子都留中不发,不知道是那一本?” 老王道:“最近的一本,说京察事宜的。” “哦,哦,” 夏编修找了出来,翻开折子看了一遍,笑道:“人都说定北侯只会打仗,依我看,只怕朝堂上也有两把刷子哩,这措辞这笔墨,不在官场里浮沉几年可写不出来。” 老王哼了一声,“只怕是瞎猫抓了个死耗子罢咧,那小子是我瞧着长大的,肚里能有什么墨水?” 夏编修便不说话了。 老王看着夏编修将笔从耳朵上拿下来,蘸了墨落了笔,将折子放入了待处理的那一堆,这才道:“听说定北侯府最近可能要办丧事,等内阁商议清楚了再下旨,只怕要碰上哩,不明白事理的人若是因此觉得皇上苛待臣子可就是你们的失责了。” 夏编修呲牙,想了想道:“难道还要等他七七四十九天过后?” 老王瞪了瞪眼睛,“你只管带话过去就是了,内阁的老臣子都知道怎么做,明白么?” “明白,”夏编修问:“还有别的么?” “没了,”老王悻悻转身,出了暖阁才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只怕一辈子都是个编修。” 暖阁里,夏编修也啐了一口,“老阉货。” 老王没回养心殿,拐了几步吩咐了守门的小太监几句,转而回了自个住着的院子。 一进门,守在里面的小太监就赶忙迎了出来,道:“干爷爷回来了。” 老王点了点头,就被扶着坐在了树下的摇椅上。 紧接着一壶不烫不凉的茶水就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干爷爷先喝口茶,待会儿就去给你端饭。” 老王接过茶水,前前抿了一口,道:“不错,嗓子都冒烟了,今日一直在养心殿守着,连口水都没喝。” 没了点东西,存不住尿,喝多了水就要撒。 进进出出的生怕让皇上厌烦。 小太监抖了个机灵,道:“干爷爷辛苦了,今儿怎么瞧着干爷爷心情挺好,是不是得了皇上的赏?” 376.第376章 四声云板 第376章 四声云板 老王拉长了声调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赏什么最后还是留在这宫里。” 小太监还想说话,老王道:“待会儿绕到你干爹那里去,让他催催齐王殿下,就说皇上过几日想要松快松快,蹴鞠得挑几个好手来。” …… 秦鸢醒来后,发现顾侯爷昨夜也没有回来,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听到动静,红叶进来伺候,问:“小姐起来了?有些着急的管事妈妈们已经派人来了这边禀事支料,让他们先等着还是……” 秦鸢道:“等我盥洗完了让她们进来说话。” 红叶应了一声。 秦鸢在净室盥洗之后,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管事妈妈们依次进了来禀事。 就梳个头的功夫,又办了好几件事下去了。 红叶有些心疼,道:“待会儿摆膳,可不能让他们来了,也不急这么点子功夫,是不是。” 秦鸢点头,“不错,不好好用饭何谈养身呢,皇帝都不差饿兵。我头一回办事,不出错就好,难不成命都不要了去争个什么呢?” 也没人和她争了。 她可不是那种非要把事情办得八面玲珑,谁见了都要伸大拇指的人。 定北侯府都这么多代了,难道还没办过庶子媳妇的丧事? 处处都能找出例子来参照,她比着处理就是,又不需要替谁省银子,就全都照着上限花销,总共超不了几百两银子。 看秦鸢想得开,红叶就出去吩咐摆饭了,又让人拦着不让管事妈妈们再来禀事了,都去二门附近的议事院子里候着。 翠茗插了空,道:“主子们的衣裳都赶好了,听李妈妈说,往年奴才们都发的有衣裳,实在赶不及,就先让他们翻出来旧的顶上便是,到是这两年才进府的没有,这么算算,也赶得来。” 秦鸢点了点头,道:“你看着安排,若是实在来不及,寻几个绣坊帮忙便是,你也不必熬得太苦。” 说罢便坐在了桌边,等着丫鬟们摆膳。 翠茗应了,又悄声问:“小姐,怎么侯爷昨儿一日都没回来,莫非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还是小姐和侯爷闹脾气了?” 秦鸢摇头。 翠茗眉头不由得就皱紧,脸色还有点儿苦。 秦鸢想了想道:“不如你去趟前院,就说……就说……” 就说什么呢? 秦鸢的手指就在桌面上轻敲。 等到红叶等人将早膳都摆在了桌上,还是没有想出来措词。 秦鸢索性道:“先用饭吧。” 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倒是翠茗道:“不如待会儿我去前院给侯爷送早膳。” 秦鸢道:“行。” 红叶担忧地看了眼翠茗。 秦鸢以目示意,让她们两人都坐下好好用膳。 用过早膳后,秦鸢便起身慢慢往二门处走,迎面遇见个小厮,是顾六爷身边惯常伺候的,小厮见了她便站住施了一礼,道:“夫人,六爷让奴才给夫人说一声,国子监那边的擂台赛,已有近百人留了诗作,这几日来看诗作诗的人越来越多。沈长乐打算请人来裁定,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秦鸢颔首,轻声道:“有劳你跑一趟。” 小厮堆笑道:“六爷吩咐奴才每天都去看一趟,有什么事都禀报夫人,昨儿奴才回来已经晚了,就没去梧桐苑打搅夫人。” 秦鸢让红叶给小厮赏钱,“以后还要麻烦你勤跑着,拿去喝茶。” 小厮也不推脱,道了谢,便接了塞入怀中。 秦鸢问:“昨儿六爷在哪里歇息?康哥儿兄弟两个可跟着六爷?” 小厮道:“昨儿六爷在外院歇息,侯爷也在,还说了好长一会子话,侯爷喝了酒,还抱着六爷哭呢,说起来侯爷还真是心疼六爷。” 秦鸢点点头,道:“你今日若是去,替我转告沈长乐,让他寻我父亲商议都请哪些人来裁定。另外……” 秦鸢顿了顿,道:“让他不要怕麻烦,寻些人另外誊录,贴出来放在国子监门外,让往来的才子们也参与选评。” 小厮道:“奴才一定带到。” 小厮直直出了二门往前院去了,红叶喜道:“小姐,看样子侯爷昨日晚上是忙着安慰六爷呢。” 秦鸢嘀咕:“他昨日为了什么坐在书房不出来,也不用膳,晚上又借酒抱着六爷哭?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红叶道:“若是遇见大事,侯爷一定会来寻小姐说。兴许是侯爷心疼六爷才这么难过,毕竟六爷是侯爷唯一在世的兄弟了,六爷铁了心告徐家,也是为了侯爷着想,不是说还要分出去,不给人机会寻侯爷的不是么,侯爷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才这么难受的。” 秦鸢有点儿相信,又有点儿不信。 议事院内又以排了长长的队,红叶道:“小姐这些日子每天都这么忙,侯爷估计为了六爷心里难受,也不好告诉你,这也是侯爷体贴小姐的意思。” 秦鸢道:“别说这个了,等翠茗回来了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先打起精神来忙完眼跟前这些事。” 今日的事比昨日又多了不少,院子里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秦鸢嗓子有些哑,茶都没空好好喝一杯。 红叶三人就更忙乱了。 “午膳就在这儿用罢,你们瞧瞧吃什么,点了菜让大厨房做去。” 秦鸢想起早上来的急没有吩咐小厨房做饭菜,便索性让小丫鬟拿了几吊钱,让大厨房做了送来。 红棉道:“这样省事最好,只是夫人不能午睡了。” 秦鸢苦笑道:“先忙过了这一阵再说。” 墨竹道:“待会儿让人搬张榻放在厢房,夫人可以忙里偷闲歇会儿。” 红棉立即道:“我去吩咐。” 红叶道:“快去快去,等你跑回来刚好大厨房的饭也到了,不耽搁吃饭。” 红棉倏地跑了出去。 回来还带了翠茗的话,“翠茗姐姐说侯爷宿醉到晌午还没醒,她让守门的小厮收了食盒,估摸着午膳也不会用了。” 秦鸢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脸上不显,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因红棉、墨竹二人在,她便先用过,剩下的饭菜都让红叶三人分了,加上大厨房送来的份例,倒也丰盛。 秦鸢才漱了口,净了手,正捧着杯茶要饮,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云板声。 是四声。 377.第377章 触景生情 第377章 触景生情 侯府太大,因此在二门处挂了传事云板用于召集、传讯。 三声是喜事,四声是丧事。 这个时候敲四声云板,定是顾六夫人没了。 “啪嗒。” 红棉的筷子跌在了青砖上。 但这会儿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红叶赶忙扒拉了几筷子,“快吃,待会儿就没法吃了。” “哦,”红棉赶紧拿了帕子将筷子擦拭干净,也跟着急速扒饭,从早上忙乎到现在,肚子饿的厉害。 只怕待会儿报信的人就到了。 红叶边吃边嘟囔:“本以为还能多撑两天,好在翠茗这两天没日没夜地催促,衣裳都备好了,不然真是慌。” 秦鸢叹了口气。 似有一种终于来了之感。 没一会儿,一个腰带上系着白布的婆子急冲冲寻了来,刚进院子就喊:“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六夫人没了。” 小丫鬟也不敢拦她,让她进了来。 见了秦鸢便磕头道:“夫人,六夫人刚刚没了。” 秦鸢起身道:“知道了,老夫人和七小姐处可有人通知?” 婆子道:“已经有人去了,两个小少爷和小小姐就在六夫人的院子,待会儿姨娘们都要带着小主子们赶过去,诸事还请夫人示下。” 秦鸢问:“可是赵嬷嬷吩咐你来的?” 婆子点头。 “你先回去回赵嬷嬷罢,我这边换过衣裳就过去,让赵嬷嬷和黄姨娘多费些心思,免得大家悲痛太过乱了起来。” 婆子去了。 秦鸢便带着丫鬟们赶回梧桐苑,换了素净的衣衫和首饰,急急去了六夫人的院子。 一进院门,就听到了哭声。 丫鬟婆子们全都在廊下跪着号哭,正屋的门大敞着,一路的帘子全都挂了起来,秦鸢直奔内室,就见拔步床上的八宝销金帐高高挂起,顾六夫人已换过了寿衣,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地下跪了一片姨娘和孩子们,几个小的被抱在奶娘的怀里。 人人都在哭。 秦鸢头皮就有点发麻。 原本在啜泣的黄姨娘见她来了,忙起身拭泪道:“夫人来了,我们夫人……哎……” 此时什么也不好说,似乎只有哭才合适。 秦鸢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姜汁子便熏得眼泪下来,轻声道:“节哀,六弟妹的丧事还要你们帮着办呢,这么多的孩子们也要照看好,可千万别有什么疏忽。” 黄姨娘住在六夫人的院内,身份要比其他姨娘要高些,当下便道:“夫人说的是,妾身和赵嬷嬷方才帮着六夫人换了衣衫,一想起她对我们的好处,再看她被病痛折磨成这样子,实在是难忍伤心。” 说着就又哭了。 六夫人亲生的三个孩子哭的肝肠都要断了,秦鸢走上前,不免有些为难,也不知该扶哪一个。 还好这时,顾老夫人和顾宝珠都赶了来,一人搂着一个,把孩子们都哄住了。 秦鸢抱着瘦小的兰姐儿,蹙眉道:“这孩子因天花伤了根本,要慢慢养着才好,想来这些日子担忧六弟妹的身体,也没好好歇着,瞧这小脸黄廋的,可不能再哭了。” 顾老夫人将康哥儿搂入怀里,叹道:“何止是兰姐儿,康哥儿和福哥儿都搬去了上房住着,不也清减了,终究是自个的亲娘呢,怎能不挂心。” 秦鸢想了想道:“如今六弟妹刚刚没了,兰姐儿再留在这院子养身体……只怕也不方便。” 顾老夫人道:“不必说了,把兰姐儿也送到上房养着。” 秦鸢轻轻拍了拍哭得抽噎的兰姐儿,小声哄道:“婶子这会子带你去上房好不好。”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娘。” 兰姐儿细细地叫着,想要挣脱。 秦鸢赶忙道:“好,好,好,我们就在这里陪你娘,只是不要哭了,你病还没好全,哭得厉害了伤身,你娘也不喜欢你病病歪歪的。” 兰姐儿抽着鼻子,懵懂道:“婶子,我娘是不是再也不会睁开眼和我说话,抱我睡觉了?” 秦鸢突然鼻子一酸,滴下泪来。 她姨娘没的时候,她比康哥儿大些,亲眼看着她姨娘一点点地咽了气,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关心她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 崔氏忌惮她姨娘的美貌,又不乐意瞧见她挡了秦婉的风头,对她很有些严苛,若不是秦祭酒在里面调停周旋,日子只怕过的更是难熬。 “兰姐儿,你有祖母和婶子护着呢,你放心,婶子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兰姐儿便像只廋弱的小猫崽瑟缩颤抖地缩入了秦鸢温软的怀中,哽咽道:“婶子,我好害怕,我好累,我生怕我一闭眼就再也瞧不见我娘了。” 秦鸢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孩子,累就睡一会儿吧,你身子弱,哭得累了,歇一歇就好了。” 兰姐儿软软地靠在她的怀中,闭上眼睛,不再出声。 顾老夫人见状便轻声吩咐道:“鸢儿,你抱着兰姐儿先回上房歇一歇,这里让老六安排,免得吓住孩子。” 秦鸢想了想道:“好。” 她抱着兰姐儿往外走,正碰见顾六爷和顾侯爷两个从外面入了院子。 顾六爷问:“三嫂,里面准备的如何了?” 秦鸢道:“赵嬷嬷和黄姨娘已给六弟妹换了衣裳,姨娘和孩子们都来了,兰姐儿的身子弱,哭了一场累了,我先带她回上房歇息。东西这些天都准备好了,你只管吩咐收裹便是,红叶、红棉和墨竹留在这里帮忙,外面的事你只管问韩管家。” 顾六爷郑重施了一礼,道:“诸事都麻烦三嫂了。” 秦鸢赶忙避开,道:“六弟何须多礼,这本就是我该操持的。” 顾侯爷道:“六弟,你快去里面安排,宝珠顶不了事,娘年纪大了,还要哄孩子,只怕顾不来。” 顾六爷应了一声,便往内室去了。 顾侯爷站在原地没动,只背着手,眼神晦暗地定定看着秦鸢。 秦鸢瞅了他一眼,才一天一夜没见,顾侯爷就萎靡颓废了不少,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白眼仁布满红丝,黑眼圈都快掉到颧骨了,胡子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下巴、两腮,哪哪都是。 378.第378章 眼圈红了 第378章 眼圈红了 “夫君这……” 自打认识顾侯爷起,秦鸢还未见过他这般摸样。 “快快抱着侄女回去吧,她身子弱,这里我和六弟守着,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侯爷低下头,浑身不自在地截断了秦鸢的话,背在身后的手用力紧握,堪堪压住了浑身的战栗。 小妻子愈是关心,他心里就愈是难过。 无法吐出口的秘密愈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若是对上她轻盈如水的双眸,顾靖晖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秦鸢略站了站,方道:“那我带着兰姐儿先回去了,你别太辛苦了,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 顾侯爷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方扭转头,贪馋地看向小妻子的背影。 袅娜的身姿如弱柳扶风,看得顾侯爷的眼睛慢慢地红了。 勉力抱着兰儿走了一段,秦鸢便觉得有些累,可她身边的三个丫鬟都被留下帮顾六爷,几个小丫鬟跑跑腿还行,抱兰姐儿只怕走不了多远就抱不动了,换来换去也难免会惊醒孩子。 正在为难,“夫人,夫人,”几个婆子抬着软兜子撵了上来,脸上堆笑道:“夫人,侯爷吩咐奴才们过来,说夫人抱着兰姐儿去上房只怕走不太动。” 秦鸢这两日压在心底的火气顿消,笑道:“正觉着有点累,你们来得倒巧了。” 婆子笑道:“都是侯爷体贴夫人。” 秦鸢抱着兰姐儿上了软兜子,舒了口气,道:“去上房。” 婆子们赶忙抬着起身,直往上房去了,被留下守屋子的秋菊迎了上来,问:“老夫人这是要将小小姐养在上房么?” 秦鸢点头。 秋菊接过兰姐儿,看她黄廋弱小如同小猫崽,叹了口气,道:“兰姐儿的身子才好了些,又因着担心六夫人的病,廋了下去,瞧着真是可怜。” 秦鸢道:“是要好好养着才成,我上次送来得香丸,你点一半,让她好好睡一觉。” 秋菊走入内室,将兰姐儿放在小榻上,对下了兜轿跟过来的秦鸢笑道:“夫人,奴婢暂且将她安置在这里,等老夫人回来再定,大约是和老夫人歇在一起,两个小少爷如今都在碧纱橱里歇着,和老夫人近,也好关照。” 秦鸢笑道:“你安排得很好,便依你。” 秋菊取了床纱被给兰姐儿盖上,这才起身去厢房拿秦鸢送来的香丸,掰了半块,放入香炉内,铲了之前的香灰,盖上盖子。 袅袅的青烟升起,兰姐儿的呼吸变得均匀悠长了许多。 秦鸢这才和秋菊走了出来。 秦鸢道:“我还要出去吩咐些事,兰姐儿就交给你了,想来康哥儿和福哥儿晚上只怕也会睡不安稳,只管给他们点上。” 秋菊都一一答应了,秦鸢这才出了上房,吩咐人去请曹管家。 不一会回了信来,说曹管家正带了推官在六夫人的院子。 秦鸢吃了一惊。 “推官去了六夫人的院子?” 打听消息回来的小丫鬟点头道:“正是,说是六爷告了徐家,徐家人为了贪污六夫人的银子,逼得六夫人病情加重了,如今人都被逼死了,请了推官前来验看。” 秦鸢叹气。 别看顾六爷平日里温存小意,诸事不管,狠起来完全不顾情面,这是要死咬着徐家不放了。 只怕徐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秦鸢吩咐小丫鬟道:“你去寻钱管事来。” 钱管事之前一直辅助张管家,秦鸢用过几次,觉得也还顺手,正好韩管家也推举了他,秦鸢决定用他顶上张管家。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钱管事很快就来了,头上出了汗,还微微喘着粗气。 秦鸢斟酌道:“钱管事协助张管家管理内院相关事宜多年,这次六夫人的丧事便由你暂统领内院管事,办好六夫人的丧事,重重有赏。” 钱管事眼睛一亮,立即打了包票,道:“夫人放心,老奴跟着张管家做事多年,定能办得妥当。” 虽说是暂字,只要他管得好,不出错,这个暂字迟早都会去掉。 秦鸢道:“既然如此,再好不过,我年纪轻,少不得多多麻烦你们。” 钱管事斗志昂扬地回去了,见了韩管家就道:“夫人果然让我暂代张管家之职了,多谢您在夫人面前提携。” 韩管家笑道:“夫人刚来侯府不久,陪房们除了沈长乐都不太能用,自然要从咱们这些人里面选人。再则夫人不是那种要从侯府揩油肥自个钱袋子的人,只要咱们做事做得妥帖,人又能干,夫人自然会用,这也是你的机会来了。你可别学老张,闹得什么都没有了。” 钱管事连连称是。 “老张那是被钱财迷了心,要说靠着侯府好好做事,几代人的体面,身家也挣不老少了,如今鸡飞蛋打一场空,咱们这些一起共事的瞧着心里真是百味杂陈。夫人不任人唯亲,唯才是举,真是我的造化,日后还要指望两位老哥哥提点才好。” 钱管事这番话说到了韩管家的心里,韩管家道:“以前我只瞧着夫人年幼,但老话说得好啊,有才不在年高,无才空活百岁,这才几个月,合府的事都交予夫人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个。” 说着韩管家竖了大拇指。 “以前我还说老曹滑头,现在看看还是老曹会识人,孙账房仗着资格老,自觉账目做的滴水不漏,傲得不行,可你瞧瞧,人都哪去了?咱们跟着这么能干得主,帮着坐稳江山,好日子不就细水长流,稳稳当当得在后头么?” 听到这个地方,钱管事也给韩管家竖了大拇指,道:“老哥说的是,咱们这会子赶紧把人都通知到,徐家那边……” 韩管家道:“徐家那边自然也是要通知的,不然这礼数上就输了,夫人没单单说起徐家,咱们就别在中间瞎揣摩了。” “……行……这徐家会不会来闹事?” 韩管家不以为意:“为了徐家的小姐,不是都来闹了两回了,这次就是为了官司,他们也得来闹一回,不然怎么能把污水推到咱们侯府身上?” 379.第379章 再等等看 第379章 再等等看 “那……那要是真来闹……” 钱管事皱起了眉头,脸有点儿臭。 韩管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呢?咱们这么多家将在,还能容得了他们撒野?” 说到这个份上,钱管事也没法子再说下去了,忙颠颠地出去吩咐人去族人及姻亲处送消息。 秦鸢这边安排下一堆的事宜,都等着他们去办,钱管事起初还存心找些错处来,但见单子上列得条款分明,处处妥帖,心里更加服气,做事也更加认真妥贴了。 曹管家这边送走了推官,又得了秦鸢的吩咐,派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 到了申时,族人们均已得了消息,不论亲疏远近全都来了,六夫人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戴氏住得最近,来得最快,因此便跟着几家和侯府近的族中女眷一起帮着招待人。 顾靖成自然也去了前院帮着侯爷、六爷陪客。 徐家的人已经到了,不过只来了徐大人和徐夫人并两个男孩,一进入六夫人的院子就嚎啕大哭,涕泪贲流。 徐夫人扑到床前,可怜的小姑,喊了许久。 顾家七房几个婆媳连连相劝,才劝住了。 徐大人红着眼眶道:“侯爷,六爷,我好好一个妹子,这才多大年纪,就这么没了,娘身子骨弱,都没敢让她知晓。” 顾六爷坐在一旁,听到伤心处,泣道:“夫人着实可怜,我那几个孩子更是可怜,康哥儿和福哥儿还好些,毕竟是男儿,岁数已大了。可我那兰姐儿,年幼丧母,日后婚配只怕都要艰难些。”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哭得像个泪人。 一旁顾靖晖冷着脸坐着,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在顾靖成等人在旁开解,两人这才消停。 紧接着秦祭酒、秦思远、林子奇皆都到了。 秦祭酒一见顾靖晖就道:“女婿,你岳母也来了,已经去了内院。女儿毕竟年幼,只怕没经过什么事,要你岳母帮忙处只管说便是。” 顾靖晖见了岳父大人,赶忙恭敬地招待,秦祭酒因着顾靖晖领了京察的差事,没少被人打扰,因要避嫌,一直没来寻女婿说话,如今乘便不免多问几句。 秦思远对顾靖晖点点头,便去寻顾六爷,道:“节哀顺变。” 顾六爷叹道:“你这几日若是得闲多往府里走动走动才好,我也好有个人说说话,若松山先生让我背了许多诗。” 秦思远道:“我来了,你又不得闲,这里面头绪繁多,就算有我妹子帮你打理着,你还不是要出个人迎来送往?” 顾六爷道:“是我想差了,想着咱们好久不见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被闪在一旁的林子奇,很有些尴尬。 今日来的全都是姻亲族人,顾家的族人大都从武,还有好些靠着祖业过活,和他一个书生并没什么话说。徐家就来了徐大人和两个小子,就更不用提了。 林子奇灿灿走到顾六爷身边,道:“六爷,节哀顺变才好。” 顾六爷见了,叹息一声,流下两点泪来。 “只是可怜我的孩儿,幼年丧母,以后只能养在母亲膝下,母亲年事已高,还要为我操劳,真是不孝之极。” 林子奇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再哭也是无用,不如想想如何料理后事的好。” 秦思远:“……” 就顾六爷那诸事不管的性子,只怕全都推给堂妹了,但这话他断断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到是顾六爷自个道:“我是个不理庶务的人,能顶什么用呢,还好三嫂掌家,帮我处处料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大人眼睛一转,叫道:“可怜我那妹子死得真是可怜,夫君身上也没有功名,死了连个诰封都没有,腿儿一蹬,两手一撒,人家转头再娶,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家私都不见得能留给自个的孩儿。妹子啊,你可真是糊涂啊,巴巴地为夫家掏心掏肺,活活累死,也没人念你的好。” 带来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大哭,哭自个的姑姑好可怜。 旁边的人越听越不像话,就都道:“这人刚走,徐大人这么说法岂不是让六夫人走的不心安?” 秦祭酒对顾侯爷道:“六爷的亲家有些无赖了。” 顾侯爷恼道:“有什么办法,当初是他亲娘定下的婚事,看上了徐家女能生养。我家那会儿死的也没什么人了,只望老六能多生几个孩子。这些年,顾家对徐家不薄,只是因着徐家小姐走丢之事便闹成这样了,这里面……还涉及到弟妹嫁妆,我这个做大伯的很不好提。” 街上这些天徐顾两家翻脸为仇的传闻不少,秦祭酒碍于时机场合也不好多问,只好压了下好奇,道:“六爷若是没打算考功名,不妨为他捐个功名在身上,定北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按例武勋之后可以捐个虚衔,也好看体面些,日后出去走动也方便。” 顾靖晖想了想道:“好。” 当下就命人去寻曹管家来相议。 正好赶上曹管家带了钦天监阴阳司的五官保章正走了来,说是去看了六夫人的棺椁,推算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又定下了停放灵柩的位置。 徐大人见状在一旁发起了呆。 两个小孩儿就推他,悄声问:“爹爹,还闹不闹了?” 徐大人瞪了他们一眼,“出去说话。” 三个人便溜了出去,寻了个僻静之处,徐大人训道:“你们年纪大了也该长些心眼了,徐堂毕竟只是你们的堂兄弟,隔了肚皮。” 大儿子直白发问:“爹这是打退堂鼓了?” 徐大人叱道:“你们眉毛下边两个眼睛珠子是出气的么?这退堂鼓可不是胡乱打的,你们姑丈没功名是个废物,姑姑自然也没诰命,按例钦天监才懒得接这样的事呢,说句没志气的话,你老子我好歹有个官身,还有个爵位,要是死了你们都请不动钦天监这个正八品的官来家推算。可你们看看,钦天监不仅推算了不说,还亲自上门。可见定北侯圣眷正隆,才不像徐堂说的要被皇上做弃子丢出来得罪人。” 小儿子撇嘴:“那咱们就这么走了?” 徐大人道:“当然不是,咱们在这里守着看看再说。” 380.第380章 不说才怪了 第380章 不说才怪了 父子三人蹲在僻静处,看着曹管家将五官保章正送出了府,不一会儿又出来喊顾十六赶紧去账房支银子。 一听银子,徐大人立即精神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父子三人赶忙又踅进了屋子,就见曹管家对顾侯爷道:“王总管的干儿子一听是咱们家六爷要捐个虚衔,就说随便给点打发中间跑路忙活的孩子们就行,等会儿就送来正五品守备的官照和履历表,六爷填了就成了,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徐大人听得眼热。 以前嫌弃这个妹婿没有功名,现在人家随便花点小钱也有了个身份,虽然是虚衔,但品阶摆在那里,比他还要高些。 可见顾家不在乎这个,不然早就捐了功名在身上,一时又有些懊恼,自家妹子没死时,妹婿是个不务正业的假风雅,妹子死了,妹婿到又捐了功名,真是沾不上半点光。 顾六爷在一旁,袖着手,唇角下拉,有点不满意。 “反正都不出来做事,为何不捐个文官,我也好出去应酬。” 顾侯爷愣了一下。 秦祭酒在一旁道:“兴许是想着定北侯是武勋的缘故。” 顾六爷这才没再说话了。 秦思远笑道:“这下子你成了官身了,日后见面就得先拜见守备大人。” 顾六爷连忙摆手,道:“这算什么,我还是我。” 林子奇羡慕至极,就有些酸溜溜:“六爷以后也不需抱怨没功名了,我们中了进士选官,也不过是七品从七品罢了,哪有六爷体面排场。” 这话一出,秦思远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顾六爷原本因着自家三哥叮嘱,对林子奇少了许多亲近,如今只当没听见,只追问曹管家,“只能捐武职么?说起来守备作诗总觉有些强作风雅。” 说起来某某守备作诗一首,哪里有某某郎作诗一首来得风雅体面。 林子奇忍不住“噗,”了一声,旋即掩住,心中想你本就是个强作风雅的,嘴上却道:“六爷说话风趣,我有些失态了,不过辛稼轩也是个武将,他的诗词豪迈,广为传颂,六爷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的。” 秦祭酒不由得就眉头微皱。 这个女婿越发狷介了。 顾六爷正色道:“子奇说得很是,到是我着相了。” 他就是想做好诗来着,的确不该将这些虚名外物放在心上。 于是,顾六爷吩咐曹管家:“那就这么办吧,有虚衔在身也省了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口舌了,夫人的丧事也该办得体面些。” 徐氏生前对他多有抱怨和嫌弃,他对徐氏也算不上好,如今人已逝去,能让她走的光鲜体面些也是好的。 秦思远松了口气,还给顾六爷出主意:“大家出去行走时作诗作画都有个名号,大多都称呼名号,很少有人称呼官职,你好好想个名号便是。” 顾六爷连连点头:“思远贤弟,还是你替我考量的周全,这些日子你要忙着备考,又要帮着出诗集,咱们许久不见,愚兄想你的紧,等你高中之后,只怕又要回乡祭祖,若是在京中任职,咱们来往的日子还长,若是在外做官,就只有靠鸿雁往来了。” 这个世上最懂他的就是思远贤弟,不枉他们一见如故。 两个人说的高兴,将林子奇又忘在了一旁。 林子奇的脸色慢慢阴了下来。 顾靖晖对他本就不喜,见过礼之后再不搭话,秦思远和他也生了嫌隙,顾六爷说什么狗眼看人低之类的话细思起来倒像是在说他似的,他呆呆坐着,越发觉得自个格格不入。 难言的嫉恨堵上心头。 头似乎又在隐隐作疼。 此时,崔氏带着秦婉也在和秦鸢说林家的事。 “如今见你妹妹一面也难,若不是因着六夫人的丧事,只怕要到中秋才能见着。亲家母真是个难相与的,之前我还敬她年纪轻轻守寡带大了林举人,想来应是个知书达理的,没想到如此难缠。” 秦鸢正要说话,蔡妈妈来问:“夫人,经坨子现今就搭起来么?” 秦鸢发下对牌道:“物料都算好了,赶紧去搭起来,韩管家已请好了僧人和道士,明日就来府里,届时还要准备醮坛,有的你忙。” 蔡妈妈领了对牌,忙忙地出去了。 秦鸢这才对崔氏道:“林举人的老娘难道拘着妹妹在家哪里都不让去么?之前我还听秦恒说妹妹和妹婿经常回府里的?就算是出嫁女不便回娘家,遇事也该分个轻重缓急不是,林举人拜在父亲门下,携妻子多走动也是常情。” 前世,林老娘难缠也还没难缠到这个份上,毕竟,她嫁妆单薄,林家的花销都要靠她筹措。 崔氏眼圈倏地红了,叹道:“你也说是之前了,这才几个月啊,以后不晓得要被为难成什么样子。就连婢女来往都要被责骂训斥,真是造孽,之前婉儿和她闹得厉害,把甲长保长都闹得出来说和,我和你父亲顾及太多,已主动退让,勒令婉儿少回娘家了,谁知道她更加得寸进尺呢。” 说着还戳了戳身畔木呆呆的秦婉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秦婉自打来了侯府,问了几句话,就再也不吭声了,如同个摆设。 被亲娘戳了之后,有气无力地道:“婆母说让我守着新媳妇的规矩,还说姐姐也是新媳妇,也没有像我似的,整日往娘家跑,你和爹爹也说让我顾及着身份少回娘家,我能怎么办?” 这话一说,崔氏恼道:“林家总共才几个人,侯府多少人,再说了,你姐姐嫁入侯府,府内外的事体都是她在管,你婆母原本说让你管家,如今什么都听她的不说,还想让你拿嫁妆银子出来养着她表侄女,这算什么事?天天说体面,哪里有半点儿体面。” 秦婉觉得没脸,小声道:“娘,我们不要在这里耽搁姐姐做事,不如去寻老夫人说说话。” 崔氏慌忙看向秦鸢,叹道:“鸢儿,我本来也不是来说这个的,只是许久没见你妹妹,又瞧见你管得这么好,就说起来了。” 秦婉木呆呆地脸色更加难看。 秦鸢笑道:“无事,自家人在一起说说闲话罢了,待会儿我和你们一同去便是。” 前世跟随林子奇回京后,崔氏也经常抱怨秦婉在婆家过的不如意,明示暗示她为秦婉出头,她早都听习惯了。 要是崔氏不说,她还觉着奇怪了。 381.第381章 心中有数 第381章 心中有数 只是秦鸢没想到,秦婉竟然如此无能,这才多久,就被林老娘欺负成这样。 秦鸢心中微微叹气,崔氏两辈子都为了秦婉的婚事懊恼。 她还以为,秦婉好歹能多撑一阵子的。 秦鸢松了腰,软软靠在靠枕上,看向秦婉,懒懒道:“你们不知,六弟妹病了有一阵子了,太医院的院正早就让我们做了准备,现如今不过是发下对牌,让他们赶紧按照之前拟定的操办罢了。钦天监那边说了三日后发丧,这几天不来客,往来得都是些族人和姻亲,我们娘几个说话的功夫也是有的,等后面发丧了,只怕喘口气的功夫都没了。那个表侄女是怎么回事?已经到了林家么?” 秦婉脸色灰败,懊丧地垂下头。 在秦鸢面前,她说不出在林家的那些龃龉纷杂,可挡不住崔氏不愿遮掩,啐道:“来了,他们才成亲没多久就说要来,后来听说京城可能要闹天花才推迟了,不然人家早就来了,这下林老娘又多了个帮手。” 对于林子奇的那个表妹,秦鸢前世是领教过的,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尖酸刻薄,和林老娘很是投缘。 秦婉支支吾吾地解释:“表妹在乡下的亲事没成,整天灰头土脸的没什么精神,婆母担心就说让她上京来择门好亲事,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子奇的臂膀,所以在银钱上就宽泛些,也是图她念着我们的好。” 崔氏气道:“只是你出了银子,人家念的是你婆母和姑爷的好,未必会把你的好意当回事。这些还都是小事,听你说那表妹的为人,只怕不是个心小的,若是在家中久待,只怕要生事。” 秦鸢点点头。 林子奇的表妹的确心大,之前跟随他们在任上择婿,挑三拣四,谁都瞧不上眼,最后爬了林子奇的床。 秦婉道:“娘,女儿心中有数。” 崔氏气得不轻,“好,好,好,你心中有数,是我狗拿耗子闲操心了。” 秦婉忙道:“子奇是个孝顺的,他让我先暂且顺着婆母,等到中了进士,做了官,婆母自然就不会这么斤斤计较了。子奇才华横溢,又聪明伶俐,日后必然出人头地。我如今已嫁到了林家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做了大官,我便是诰命夫人,这些小事又算什么。” 崔氏欲言又止。 秦鸢心中暗笑。 秦婉这还是存着日后成为丞相夫人的美梦呢,难道她瞧不出,事事不同了么。 秦鸢道:“来年春闱,堂兄和妹夫应当都能高中,到时不知怎么选官,再则,堂兄的婚事不知二伯母有何想法。” 崔氏笑道:“你爹也这么说,他们两个明年进士是跑不了的,只是不知名次高低,最近听你爹夸思远进步神速,若是没意外,中个二甲没跑了。” 前世秦思远的名次就在二甲末尾,林子奇是二甲第七,的确没说错。 秦鸢问:“堂兄的婚事有影了么?” “前一阵子户部丁侍郎家想结亲,他家女儿看了那本诗集,瞧上了思远的人才,你二伯母一听就想答应,你爹说不如等到思远高中之后再议,就先推了。” 户部丁侍郎?官阶也不小了,能主动托人议亲,可见对秦思远很是看好。 这诗集出得划算。 秦鸢蛾眉微扬,心中暗忖更要好好操持一番,为秦思远和顾六爷造势扬名。 摇了摇手中的素扇,秦鸢笑道:“爹对堂兄期望甚高,堂兄的名次说不得能靠前。” 崔氏喜滋滋点头。 秦思远若是能有个好前程,秦恒也能跟着沾光。 说起春闱,秦婉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她隐秘地看了眼二人,很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秦鸢:“……” 崔氏母女二人坐了一会儿,又去了六夫人的院子看过,和顾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约了改日再来,这才道别。 崔氏与秦祭酒同车,秦鸢便命人套了车,送秦婉和林子奇回去。 秦婉并未推拒,坐在车上发呆等林子奇出来。 前世她不得顾老夫人喜爱,又争不过赵氏,顾靖晖更是全不顾她,只维护着那母子三人。 顾六夫人虽是庶子媳妇却将侯府的后宅牢牢抓在手里,面甜心苦地给她下了不知多少绊子。 重生后,一想到要面对赵氏和顾六夫人两人就头皮发麻。 那死寂的,如沉默的影子般地活着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那冰冷的,眼里只有赵氏母子三人的夫君,她也不想要了。 所以,她选中了林子奇。 可重生回来,许多事情都不太一样了,这让她着实不安。 秦鸢前世就甚是能干,林子奇也没少在外面宣扬爱妻持家的美名,可秦鸢是不是能干的有些过了。 这才多久就将侯府的大小事宜全都握在了手心,撵出去了赵氏不说,还除去了龙凤胎,就连难缠的顾六夫人都死了。 秦鸢怎么就那么顺呢? 她前世当成龙潭虎穴之地,秦鸢却如鱼得水。 秦婉惶然透过车窗一角朝外看去,林子奇已出了府门,在和曹管家寒暄,容色和,唇角含笑,一旁还围了几个顾家的族人。 这在前世,她是一句都懒得搭理的,秦婉不由得就皱了皱眉。 好容易等到林子奇上车,就见他收了面上和煦,冷了下来。 可见林子奇在侯府不怎么如意。 “夫君,我们这就走吗?” 秦婉放软了声音。 “走罢,”林子奇强压不耐,问:“姐姐可有说些什么?” 秦婉道:“姐姐如今掌管侯府事宜,怎会有空和我说什么闲话。” 林子奇便道:“别总呆在家里,没事多和你姐姐走动,听说姐夫如今管着京察大事,三公九卿都想着法子要和姐夫交好,你是我的娘子,人情世故都得仰仗你了。” 说着拉过秦婉的手,轻轻地抚了抚。 秦婉便斜过身子靠向林子奇,娇声抱怨:“你也知道婆母不让我出门,连娘家都不让我多回,我怎么往姐姐这里勤走动。” 林子奇揽住她的肩,安抚道:“娘把我拉扯大着实不易,你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你且看在我的面上让一让娘,我回去和娘好好说说,她若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让表妹陪着你如何。” 382.第382章 读书人 第382章 读书人 秦婉垂下眼帘,似是沉吟。 林子奇已松开了怀抱,语气疏离,道:“我知道让你讨好姐姐是委屈了你,谁让我无用,到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你和她们这些贵夫人相处难免难受。” 寥落的眉目微锁怨悒。 秦婉心中一跳,忙忙剖白:“夫君怎会如此说,我当初若是在意这些又怎会嫁给夫君。” 林子奇皱了皱眉,复又展眉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婉儿不是那等势利小人,是我一时想差了,当初你可是弃了侯爷选了我这个穷举人,又怎会在乎这些世俗之见,你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而已,他日我飞黄腾达之时定不会辜负你,你我注定是琴瑟和鸣恩爱不疑的夫妻。” 浮在唇边的话便被堵了回去,秦婉心里再是不愿,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林子奇紧揽住她,在耳边小声哄劝:“你堂兄因着诗集大卖,名气大噪,就连侍郎都求上门来要主动嫁女,这次侯府又办了擂台赛,岳父说要编撰出史无前例之诗集,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姐夫如今得了皇上青眼,文臣清流都有求于他,明年春闱之后点官说不得也能得些助益。你勤走动些,咱们本就是姻亲,沾点光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说是不是。” 总而言之,只需略略提携一二,他的前程就荣华似锦了。 秦婉放软了身子,娇笑道:“夫君心有沟壑,婉儿去做便是,幸好婉儿早早就嫁给了你,不然等你诗作广传天下,只怕公主也娶得。” “傻瓜,你是雪中送炭,娶公主是锦上添花,我这辈子都是秦婉的夫君,便是公主求嫁我也绝不会动心。” 秦婉埋在林子奇的怀中,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明年林子奇高中,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虽然秦鸢比前世还风光显荣,让她心里犯堵,但林子奇未来可是大兴朝最年轻的首辅,才名传天下,又对夫人敬重深爱,这么好的人,岂是那个粗鲁冷漠的军汉能比的。 裹着绫罗绸缎形同木槁又有什么意味。 秦鸢不知道她都错过了什么! 秦婉很快就安抚好了自个。 定北侯府人来人往,嫡支这一脉留下了许多族人帮忙。 秦思远和顾六爷说了会话,就被松山先生请了去。 两人说了一会子诗词,又说了一会子时论。 秦思远想起从金陵投奔到京城路上的所见所闻,就问松山先生:“天下太平日久,百姓日渐富庶,尤其是江浙一代,更是富商遍地,市井繁华,家家安乐,为何我从家乡一路走来,还是会遇见许多穷人卖儿卖女,更有人要上山结寨打家劫舍过日子?” 松山先生缓缓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轻笑道:“敢问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秦思远道:“自然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松山先生叹口气道:“你可知大兴朝开朝时的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秦思远眯了眯眼睛,道:“多半是为了做学问,做圣人吧。” 松山先生站起身,走动了几步,脖子伸长,背着手往远方望去,半晌方才幽幽道:“我的启蒙老师是告老还乡的太傅,回乡之后便将一生所得之俸银全都拿出来开了学堂,自个一旬才能吃一次肉菜。” “我家世代都是佃农,到了爷爷那一辈才省吃俭用买了几十亩好田,为了买这几十亩好田,五代没有分家,全都住在一处。到了父亲这一辈,保住了爷爷传下来的田不说,还增加了十七亩水田,若是没有意外,到了我这一辈,应该也能再增加些。” 秦思远不知所以,只是木木地看着他。 秦家是大族,日益败落,田产越来越少,为了供他读书,寡母每隔几年都会卖块田,好在他刻苦也争气,中了举人,名下能登记免税的田产,县里胥吏乡绅愿和他交好,资助钱财,即便这般,投奔到秦府,日子过的也并不宽松。 松山先生这样的家境读书成才是极难的。 果然,松山先生道:“若不是我的老师慷慨,造福乡里开了学堂,又允我们读书,我是无法完成学业的。读书时的书本笔墨纸砚,衣衫铺盖吃食全都是学堂提供,当我中了秀才之后,学堂才断了给我的资助。” 秦思远叹道:“实在是壮举啊,老先生真是仁人。” 松山先生道:“我曾问过先生为何如此,先生说他的老师便是这般做的,本朝初立,金银不值钱,稻谷才值钱,他的老师官拜二品,俸禄一年是粮食五百石,经常感慨说世道不易,二品高官也不过这些俸禄,穷人又该怎么活下去呢,身为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因此将俸禄分给了家乡的学子。先生分到了粮食,熬过了苦日子,成了才,也将老师的话谨记在心,也这般做了。” 秦思远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松山先生道:“以前读书人少,大家都讲求风骨,大儒作诗作画,都只愿赠送给赏识的有节之士,对身份、金钱毫不在意。可如今从朝廷到百姓都日益奢靡,出行的规制,嫁娶丧葬的花费都让人咋舌。读书人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越发淡薄,世间大儒作诗作画,没有千金万金难求一幅,追逐虚名浮利的人比比皆是。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为百姓,不为天下的读书人充斥了朝廷,百姓又怎么会过得好日子呢?你说是不是?” 秦思远涨红着脸,叹息道:“是。” 松山先生便不再说话了。 秦思远沉默许久,起身告辞。 回到了国子监,林子奇问他:“为何回来这么晚?本打算等你一起,只是侯府安排了马车送婉儿,我便跟着一起回了趟家。” 秦思远道:“和六爷说了会话,就被松山先生唤了过去。” 林子奇便试探问:“可是擂台上守擂的松山先生?” 秦思远点了点头。 林子奇又妒又羡,道:“不知兄长何时结识了此等人物,为何我竟然一概不知。” 都是亲戚,为何秦思远能解释这位松山先生,他却不能。 还未等秦思远回话,林子奇又道:“游玉渊潭起诗社,我可第一个就想到了兄长,听闻守擂的诗作便是在侯府夜宴所作,兄长和六爷为何都想不起我呢。” 383.第383章 六爷伤心太过? 第383章 六爷伤心太过? 秦思远从松山先生处回来本就心潮起伏,见林子奇这般,不由得又想起松山先生对读书人的评价来,心中更觉惭愧。 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松山先生是侯爷请入府中的,因六爷的缘故与他见过几面。那日作诗也是侯府办宴,我和叔叔一家留宿,大家一时兴起做了几首。六爷在国子监摆擂台,也是想不拘一格多收些好诗做集,子奇兄若是有意,不如多去做几首,也是一样的。” 见他几句话便撇得干干净净,林子奇强压怒气问:“既然那日兄长也在场,可知南塘公子是谁?我见南塘公子的诗作意境深幽,用词灵动,心中十分仰慕,兄长可否帮忙引见一二。” 秦思远呆了一呆,低下头道:“南塘公子的诗作我也甚是推崇,只是她不愿彰显人前,我也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她乃是松山先生看重之人,机缘到了子奇兄定能相见。” 林子奇被连番几次推拒,大怒道:“我与你本是姻亲,又有同窗之宜,你为何推三阻四不愿为我引见贵人?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怎能心胸如此狭窄,枉我得知两位大人要游玉渊潭,就巴巴地叫了你一同游玩,不然你哪有机会扬名,如今你才有了些名气,就瞧不上寒微之时的旧友么?” 秦思远张口欲辩,林子奇早已愤愤摔门离去。 暗中的嫌隙就这样暴露在了明面上。 晚间,秦鸢独自对着一桌子饭菜委实没什么胃口。 红叶和翠茗两人忙的脚不点地,也顾不上用膳,秦鸢索性分了出来给她们留了饭,自个细嚼慢咽地吃了一会。 晚膳本就不宜多用,草草吃过,便命人收了饭桌,由墨竹伺候着漱了口,才端起茶盅,就见顾十六送了信来:“侯爷要陪六爷,这几日都不回来歇了,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让人传话去寻便是。” 秦鸢掩下心中不快,问:“可是六爷伤心太过?” 这话问的就很有些意思了。 谁不知顾六爷并没多伤心。 顾侯爷留在外院陪顾六爷属实没什么必要。 顾十六讪笑道:“那倒没有,小的冷眼瞧着侯爷似是有什么扰心之事,心情欠佳,兴许是想留在外院和六爷说说闲话排遣。” 秦鸢点点头,命红棉去收几套衣衫配饰,让顾十六带回去。 “这是翠茗带人赶出来的,这几日就先穿着待客罢,后面再多赶些。” 顾十六连连点头,贴心地提了个建议。 “夫人放心,若是一时来不及,侯爷以前的衣箱里存放了不少旧衣,拿出来熨烫过后也能穿的。” 秦鸢道:“可不是么,我竟然忘了,侯爷的旧衫上还有狮子呢,还更精心些。” 听她口气不好,顾十六没敢作声,慌忙拿了红棉装衣衫的藤盒就告辞退下。 回到灯火通明的外院,就见顾侯爷背着手,穿着木屐在廊下走动,见了他来,就站着不动了。 顾十六赶忙迎了上去,道:“小的回了夫人,夫人说知道了,还收拾了衣衫让小的带回来,说是这几日迎客的时候穿,都是翠茗带着针线房赶出来的。” 顾靖晖应了一声,又问:“夫人还说什么了?” 顾十六皱皱眉,道:“夫人知道侯爷这几日都不回梧桐苑歇息,问小的是不是六爷伤心太过了。” 顾靖晖眉心微跳,“嗯,你怎么回的?” 顾十六便索性学着秦鸢将两人说的话学了一遍。 顾靖晖默不作声,站了好一会儿,方慌张道:“夫人这是又生什么气了么?” 顾十六低着头,眉头忍不住就微微皱了皱。 侯爷突然避着夫人,夫人自然不悦,侯爷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还在迟疑要不要说出来,就听顾靖晖匆匆吩咐:“你略等等。” 接着便一阵风似的卷入了书房。 顾十六站在廊下苦等,好一会儿,顾侯爷方出来,手中拿着卷纸,递给他道:“你去将这个交给夫人,就说以后就有劳她了。” 顾十六:“……” 虽然不明所以,顾十六还是接了过来,接着又听顾侯爷叹息,“夫人对我如此可怎么好。” 那叹息声中包含着浓浓的悲凉,让顾十六不由得就打了个哆嗦。 顾十六不知该怎么搭话,只能紧捏手中的画纸忙往梧桐苑奔去,在院门外的小径正撞上准备回去歇息的红叶。 红叶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劲骂他,只有气无力地问:“这么忙忙碌碌地做什么?可是捉着赵氏了?” 顾十六讶然,问:“为何这么问?” 红叶道:“如今诸事都已筹备好,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我们这边府里忙着筹备丧事,隔壁必然松懈,不是人家动手脚的好时机么?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特特来通知小姐的?” 顾十六摇头。 “你说得很是,不过是我是奉了侯爷之命给夫人送东西来的。” 红叶提起了点精神,问:“侯爷究竟为何烦闷,你打听出来了么?” 顾十六挫败地摇头。 “不知,侯爷心事似乎很重,我瞧着比往日颓唐了不少。以往我们在塞北时,就算敌人攻城,城门要守不住了,也未曾见侯爷如此。可这些日子除了六夫人的事,再无什么大事了。” 红叶也无话可说了。 顾十六将红叶的话听入了心,跟着红叶进了梧桐苑回了秦鸢后,便匆匆出去寻顾十八等人,务必要布下天罗地网,捉住赵氏。 若是赵氏脱了钩,只怕侯爷更加不好了,万万不可出错。 等翠茗回到梧桐苑时,已该就寝了。 劳累了一天,双目都凹了进去,唇上起了一层干皮,她见秦鸢在灯下托腮对着张纸发呆,便小声问:“小姐怎么还不睡?明日僧人道士都要入府了,且还有得忙。” 秦鸢晃过神来,道:“对,该睡了,明日还有明日的事。” 就起身命墨竹进来服侍安寝。 红叶取了灯罩,边挑灯芯边问翠茗:“怎么忙到这个时候?” 翠茗道:“六爷捐了官,外面挂的幡旗布幔都要改,就耽搁了些时辰。” 说着往秦鸢丢在桌子上的纸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