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徒孙暗恋这件事》
1. 复活
本文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作者:西乌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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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海外,有一座山。
它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料峭山峰组成的巨大岛屿,峰峦叠嶂,高耸入云,是个基本与世隔绝的仙山之境。
褚师白仰望着这广阔高耸层层叠叠的奇峰异岭,思索着要是三百年前,她只需要一个瞬息便可探完整个仙山,大到妖魔鬼怪,小到花鸟虫鱼,尽入神思,无一藏匿……
如今,她却只能像个凡人一般,仰着头颅久一点,都要累得低头咳喘个不停。
突然,山门里迎出来一批人——
那浩浩荡荡的势头,跟她当年出入云梦宗排场一般无异。
你瞧这礼数周全得,本师祖倒觉得挺懂事的。
不料,片刻之后,那群人就越过他们,直奔他们身后而去——
?
只见天上御风踏剑而来两个人。
一个紫衣少年差半身距离落在后面,行走在前面那人……
她定睛一瞧,心下一动!
一身苍月色华服锦袍,芝兰玉树,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腰间挂着的玄色黑铁扇,随着他的缓步而来,一步一摇,光华内敛,杀气逼人!
李玥忿忿不平道:“凭什么他们可以在这仙山阵法禁制内御剑飞行?”
十分可恶,竟敢让他们师祖熬这破船颠簸之苦!
叶宣倒是淡定几分:“凭他就是这个禁制的主人。”
李玥诧异道:“他,他就是……”
叶宣点头道:“正是仙山之主,相里昀渊。”
褚师白微微愣神!
眼前的人,既有几分熟悉又十分的陌生……步履徐缓,气度沉稳,周身气息沉静如海。
顶着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哪里还有半分鲜衣怒马少年气的样子?
刚才迎接上去那一群人,行至相里昀渊跟前,纷纷行了礼,开口道:“山主。”
只见他极为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扫了一眼褚师白几人的方向,视线漫不经心,也不曾有半分停留,垂首问道:
“有访客?”
为首的富态老者回答道:
“应是刚下的船,还来不及询问。”
那语气仿佛是在轻视地说着:应当是些无关要紧的人。
叶宣以及李玥脸色都微微一变,这种被人轻视怠慢的感觉,就跟有人公然在你头上撒了一泡尿差不多,又热又燥又耻辱。
尤其他们这种自恃高人一等的十大仙门,曾经还贵为仙门之首,那姿态往常都端得高高的,即使现在已经濒临穷苦潦倒,但底下的弟子可不多知内情啊。
但见,褚师白神情自若,并无半分不悦。
此刻倒真真像极了凡间矜贵的公主,微微抬着下巴,姿态十足地、端着。
叶宣在心底对老祖宗的崇拜又偷偷多了一层,果然还是老祖宗沉得住气,你看这气势就不输人半点!
“师兄,我看这仙山之主也不怎么样,看来传闻都当不得真。”小师妹咬牙恨恨道。
心里补充了一句,除了绝色容貌与传闻相差无几,甚至比传闻的更出色几分……但宗门不可辱,作为云梦宗扶月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去哪里不是受人客气礼遇几分?
可不曾受这等鸟气!
“师妹,不可妄言。”叶宣低声训斥着小师妹,但其实他心里拔剑的冲动都有了。
可师祖不是在呢吗?他哪里敢妄动?
相里昀渊方才远远扫了一眼,已经认出了那熟悉的弟子长袍,以及他们中间站了一位看着颇为年轻的少女:
衣着素淡,细腰纤纤,宽袍及地,眉眼间还有一丝稚气未脱,额间的帝青色印记,倒像极了燃烧的火纹,明媚动人!
这世间只有一种火是这种罕见的惊心动魄的颜色,那就是他本体的离火……
他并不多言,抬脚朝山门走去,身后哗啦啦跟了一波人,从褚师白身边经过,也未多停留。
褚师白莫名站得笔直,明明一刻前,那些魂痛还折磨得她腰都挺不直,任由两弟子搀扶着只想赶紧找地儿躺下当个咸鱼师祖!
小徒孙容貌未多改变,但周身灵力与眼神变得沉稳,有些深不可测了。
呵,出息了。
褚师白暗自打量着,不料刚才迎出来的那些人中一位身着贵气的富态老者却呵斥道:
“几位何人?既见山主,为何不跪?”
此言一出,风云变幻…
风止树静!
少女苍白柔弱的脸色未变,倒是眼神微微凌厉:
“我跪,他敢受吗?”
老者与随从顿时又惊又怒,竟是几个不知哪里来的傲慢小年轻!
竟敢出言冲撞了山主?欲开口驱逐!
越过几步远的相里昀渊突然停了步伐,回过头问:
“师祖迟迟不肯入内,莫非是在等弟子亲迎?”
嘲讽的语气密密麻麻地扎在褚师白的心上,而他身后随行的众人闻言脸色一变,有谨慎,有仇视……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真是十分精彩!
她微微一笑:“那你迎一下?”
……
论针锋相对,她还未逢敌手。
然后就见,那位尊贵的山主居然气得拂袖而去。
她依旧微微笑着,神情自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我们是否有什么误会?”
毕竟三百年不见了啊,小昀渊,不该抱着本师祖好好哭一会儿吗?
小兔崽子。坏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师祖您意外身陨之后,这位就叛出了师门……”叶宣连忙一旁解释。
若不是这位叛徒手上有可以疗愈师祖魂伤的灵石,他们云梦宗也绝拉不下脸面赶着来贴他的冷屁股。
“叛出师门?”她微微出神。
“云梦宗法规,弟子不管何故离开宗门,等同背叛,那可是要……”李玥惊恐地捂住嘴巴。
叶宣点了点头,继续道:“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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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他生生受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那场面惨不忍睹,差点当场灰飞烟灭,据当时亲自监督降罚的前辈说,他当时神情凶狠,几乎熬不过去时,提了许多次师祖名违……”
褚师白愣住:“说了啥?”
叶宣行了个端正的弟子礼道:“弟子不敢。”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褚师白此刻脊背一阵热一阵凉的,这世间已经没什么是不敢的。
“说吧,不怪你。”
“有前辈听他反复直呼师祖名讳,言语恶毒:褚师白你最好别死得太容易了……”
青天白日,李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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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夜里,百里山头的妖怪都沸腾了。
他们中不少实力不容小觑的凶兽,不约而同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天敌的味道:
“是那位大乘仙尊褚师白?”
“真的是她吗?”
“我闻到了!一定是她,极其微弱的气息,定是有重伤在身?”
“闻到了闻到了,莫非传闻竟是真的?云梦宗真能把他们祖宗折腾回来了?”
“那咱此时不报仇雪恨更待何时啊?”
“走!把她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众妖遥望着那巍峨耸立的最高峰之上——
“她竟是躲在在天虞山主峰?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主峰何时加上了三重结界?”
“不是,从前有谁见过这道结界吗?”
“似乎,是最近才出现的?”
“怎么偏偏是此时?竟便宜了那狗仙尊了!”
“莫急,只要她踏出那峰头一步便等着粉身碎骨吧……”
密密麻麻的妖怪不怀好意,龇牙咧嘴的,怨气深重!
怪就怪这位师祖过去手段强悍,死在她剑下的作恶之妖,不计其数。
天虞山主峰大殿,烛火通明。
“山主,山脚下此刻妖气冲天,均是冲着那位祖宗来的。”
“无妨,闹个几日就消停了。”相里渊源手中执笔落在失魂症几个字上,眉眼不抬地回答道。
青冥一脸便秘: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青冥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山主,那云梦宗以前如此待您,今日竟有脸上门来求魂石灵池给他们师祖疗伤,狗仙门的人果然无耻得很!”
“那可是您近两百年历尽千辛万苦寻来治疗他们当初用雷刑对您造成的魂伤的……
相里昀渊看着底下忿忿不平的紫衣少年,不知想什么出神,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不会白白用了,不急。”
今日未曾落地就已经瞧见她的身影,灵魂破碎,傀儡之身尚不及凡人……曾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那么的糟糕和狼狈!
近看只有六七分相似,主要是比记忆中过分年轻了些……
不知不觉握紧了笔,黑墨失神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
如同他心底倾泻的波澜。
2. 重逢
海面上,波光粼粼,激浪滔天,鱼群飞跃。
一只万年神龟熟练地驮着一艘大船在海面上平稳地滑行。
众人等出了结界回头看过去,只见仙山各大峰烟岚云岫,笼罩在一片海上迷雾之中,寻常人还真的轻易进不了此境地。
偌大的甲板上,此时稀稀落落站了不少人,比来时热闹多了。
在船头最前端,褚师白吩咐叶宣把茶桌一摆,施施然坐下,品起茶来。
她这灵体可无法久立,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只是躺太久又会越发感觉自己废物,不禁心下戚戚然。
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皱了一下眉头,这茶叶品质着实差了些,出门前于柳宗主那顺的,堂堂云梦宗宗主穷困潦倒......哦,不,是勤俭节约到如此地步。
实在……夸不出口,唯有叹气默默替他心酸一把。
站在她左旁的弟子李玥突然惊讶地发现:“师祖,你额头上那印记又出现了。“
额间那帝青火焰印记冷冷的,总是会莫名添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褚师白抬手抚摸了一下眉心道:“哦,想来是离开了仙山的阵法范围,所以失效了吧。“
可算离开小徒孙的势力范围了,真不知这印记哪里招惹他了,还要劳烦他亲自动手抹去!
叶宣立在一旁犹豫了一下问:“师祖,我们为何这样不告而别……”
有点像是收拾包裹连夜落跑?
关键是还要求他们换下了弟子服,扮作寻常人的样子,就更可疑了。
褚师白放下手中的茶杯,收拢了一下披风道:“怎么,你还要留书一封?”
仅是这海上风大了些,她便感觉到阵阵寒意侵入骨髓,叫李玥寻来了厚厚的披风,整个人裹在里面才稍微好受了些许。
从前她单衫薄衣,跑去极地大战雪妖,也不曾觉得有这半分寒意!
说多了,自己都嫌弃自己。
她还缩在披风里,只漏出半截脸,脑补了一下洋洋洒洒的留书内容:
小昀渊,本师祖逃了哦。
此生,勿念,勿见。
不知此刻的小徒孙什么感想?勃然大怒派人追杀于她?
毕竟他说过,让她好好活着偿还来着?
叶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师妹李玥。
察觉他们师祖似乎此刻心情不佳,李玥转移话题:“师祖,我们去哪儿?”
“北方聂桑国。”
褚师白尚未开口,旁边插过来这么一句话。
三人不由同时抬头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有几人商旅打扮,正高声讨论着什么:
“聂桑国不是已经覆灭百年?为何突然出了这等怪事?”
“那灭国一战之后,新国君把都城南迁了,还建立了如今繁华强盛的北鹊王朝。”
“那旧都城位置原本就是四通八达的繁华之地,如今就算荒废了,也依然是通往更北之地的必经捷径,这些年逐渐恢复人来人往的趋势,有越来越多贪图便捷的商旅在此路过。”
“据说是,出现了魇鬼盘踞此处,已经害死不少人了。”
“不是我说吧,定是那位公主的亡魂作祟罢了。”
“亡国之名不虚啊,因她旧朝皇室九百八十口人被斩杀于城门前,无一幸免。”
“最疯癫的是,当初可是她亲手打开了城门,让北伐军队一路所向披靡。”
“传闻如今的北鹊王朝,国君正是当时破城的将军……”
“啊!”有未经事的年轻人发出惊奇的叹息。
“听闻此次来仙山的队伍,就有北鹊王朝的大使,正是来求助仙山主的。”
“可除妖向来不是仙门的事吗?为何找仙山主?”
谁不知仙山之主如今占据最南端的仙山海岛十万里,庇护罪妖无数,乃万妖之首。
听人提及小徒孙,褚师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忍不住侧了侧身姿。
“如今那么多大小妖聚集在仙山也能相安无事,让他出手解决个魇鬼那不是一根手指的事情?”
“本身那位老国君年轻时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且他向来与仙山主私交甚好,会来求助也不奇怪!”
“可山主从前可不就是仙门的人吗?还是那第一仙门云梦宗的人。”此言一出,立马引来反驳,
“曾经,是曾经,现如今的第一仙门乃万径宗,你这话可别被万径宗的弟子听见了,可不饶你!”
褚师白对他话语里强调的“曾经”两个字就觉得非常的玩味了。
叶宣李玥沉重脸色,却苦于不能上前反驳:被我们云梦宗弟子听见,也不能饶你!
那人被吓唬得压低声音四处张望:“那是如今!我说的是三百多年前……”
“哎,你们别私下乱说,万一遇到两个宗门的弟子,那可是打起来的事……”
叶宣与李玥按了按手中的剑,却见师祖眉毛都不抬一根,淡定得很。
褚师白从前就对这些虚名不甚放在眼里,反而觉得那些个仙门仙首们,非要个个整天为这些东西明争暗斗的,无聊得紧。
如今,也是不甚放在眼里的,只是听见竟心里略微不舒服了。
主要是想到那帮迂腐的仙首老头子从前都被她气得不轻,如今爬到了她头上,若知道她回来了,又穷又弱,一手创立的云梦宗摇摇欲坠,不知要怎样假模假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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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她一番了。
啧!晦气!
叶宣只得忍下要替本宗门出头的情绪,给那只上好的茶壶加了水,再仔细盖上盖子,低声问道:“师祖,魇鬼是什么东西竟如此厉害?”
“魇鬼,由戾气怨气极重的人死后所化。能把人魇住,慢慢被吸食干净!理应不是多可怕的东西……就是十分的恶心难缠……”她捧着茶水暖手也不喝,有些厌厌的。
“我们也要去除此妖物吗?”李玥提到斩妖除魔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仙门弟子,格外天真无邪,总是轻易会对那匡扶正义热血沸腾的画面想入非非。
她很明显已经忘记了,不久前,他们才刚被仙山几只狼妖虐趴在地上。
李玥自小在扶月峰修炼,是师父眼中的亲传大弟子,师兄们眼中活泼可爱的团宠小师妹,就算日常有些除小妖物的历练,也不过是师兄在前厮杀,她跟在身后捡捡经验值,离真正的斩妖除魔惩奸除恶还差得远呢。
师祖叹气若放在身死之前,本师祖定然二话不说,拔剑就走。
尚如今,这么难缠的魇鬼……她端着茶杯仔细暖了暖手又抿了一小口,现在这身子只适合送入妖口,只怕老妖怪还嫌弃硌伤它牙齿。
所以,并非是她要去凑热闹斩妖除魔,而是柳宗主传讯说,招魂灯先前曾感应过有她的神魂碎片在北方,但是却招不回来。
她淡淡开口道:“妖见到我可能更暴怒几分。”
……
叶宣与李玥神思不定地对视了一眼。
褚师白微笑着小嘬了一口茶道:“我们还是别去惹怒它们了。”
嘶,实力不允许。
李玥看了一眼师祖大多数时候一直别在腰间安安静静的长笛,平常不露锋芒,玉质婉约,沉着古朴。
然而那天见师祖拔剑斩杀狼妖的那一幕一直在她心里激荡,徘徊不去,心神向往。
腰间玉笛瞬间化作长剑,光芒大盛,宛若游龙,锐不可挡,杀气惊人!
而他们师祖长身玉立,身姿卓越,就如她手中长剑一般锋芒在侧,仿佛利刃在手,便可上斩诸神下斩人魔!
恣意又张狂!
与眼前此刻皱着鼻子,低头乖巧喝着茶的娇贵模样,那可真是天差地别!
褚师白偏头凝神,回想的是被云梦宗徒子徒孙掀了棺材板强行复活的这段日子,经历体验颇为心酸,不由回想起——
三百年后的重逢。
在她看来,不过是昨日梦醒。
然,未料沧海桑田,怎么连心尖上的小徒孙也陌生至此了呢?
想起来半个月前山门前重遇那一幕,就心里一阵窒息……
3. 一桩旧事
叶宣他们下船的地方叫南山渡。
因为这个地方只有一艘诡异的船,只在每月初三的时候出现,渡往那神秘的南山岛,所以此处不似寻常的渡口人来人往,而是非常的偏僻荒凉。
下船的时候不巧遇上雷雨,大雨倾盘而下,一船人下船的时候还乌泱泱的,四处逃散之后,竟又很快恢复了荒凉与寂静。
褚师白坐在渡口旁边唯一又破败的小凉亭里躲避着雨,暴雨的寒气把她的脸冻得有些苍白。
这种天气不适应御剑而行,而她这幅千金贵体也是无法淋雨步行的,她竟也有被一场小小的雨难住的时候,人生就是活久见!
估计那些仙门里与她有过罅隙的大能们知道了,能指着她鼻子笑个三天三夜。
不过,她早已看清自身眼前境况,心下淡然,倒是叶宣两位弟子显得有点着急,在小亭子不停探身出去,恨不得雨停就御剑而去,好给她寻来一辆马车。
小亭子里还有一个中年华服富商模样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张望,估计是等着约定前来接应的家人迟到了。
不一会儿,如万重珠帘般的迷蒙大雨里哒哒赶过来一辆四驱豪华马车。四匹高大精瘦的骏马,在大雨里也是生猛得很,训练有素!
很快有马夫急匆匆打着伞走进来亭子,带着一阵的水汽,高声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小姐她……。”
马夫刚迫不及待地想说些什么,踏进了凉亭发现竟还有其他人在,及时收住了改口道:“半路突下暴雨小人来迟了……小姐她在家里等急了!”
外出月余,没与家人取得联系的富商此刻听到提起自己的女儿不由眼前一亮,心情略微大好:“无妨无妨。赶紧回家便是……”
边说着便钻进雨伞里,眼看着便要进入大雨里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坐在石凳上披着厚厚斗篷的少女……皮肤过分白皙,甚至有些病气,那容貌却跟天上谪仙似的,有股超出年龄的气度不凡,让人不敢亲近。
他内心暗惊:不知是哪家的贵人?许是跟他一样接应的人被耽搁来迟了?想起自己家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儿……他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这架势估计好一会儿雨都不会停了。
于是他忍不住出声道:“这位贵人不知是要去往哪里?若是回城,不嫌弃的话,可以坐我们马车顺一程?”
褚师白还来不及回答,李玥跳起来答:“不嫌弃,不嫌弃。回城就行。”
一旁的马夫却像是略显着急,欲言又止。
叶宣站出来朝着富商施礼道谢一番,然后又回头询问褚师白:“师祖认为如何?”
师祖两个字一出,富商与马夫明显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雨水声太大听岔了。这般年纪轻轻就叫了师祖?
褚师白微微颔首向富商致意道:“那就有劳了。在下姓师,名小白。”
“哦哦,敝姓张。”张老爷赶紧回答道,更加肯定自己刚刚是听错了,人家是姓师……来着?
叶宣与李玥互相看了一眼,倒没说什么了。
师小白?师祖起名这么随便的吗?不过听着倒是与她此刻的年纪挺相配。三人随着一起上了马车。褚师白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马车内点着昂贵的香薰,到处被布置得十分矜贵暖和,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张老爷倒是不见外提起自己乃信洲城里的富商,年轻时就对经商尤其眼光独到,经常一人走南闯北的,此次花大价钱好不容易买了一张船票前往南山就是为了见识一下异域仙山之地,寻找商机。
张老爷不亏是个商人,嘴巴甚是了得,三人不怎么应声的情况下,硬是一路滔滔不绝地聊到了城里最热闹的春风客栈门前,才与他们匆匆告别而去。
作为信洲城内最大的春风客栈,只要付得起银子的话,是往来客人的最佳首选。
安顿下来,叶宣与李玥都换回了云梦宗标志性的出行弟子服,一身月牙雪衣束袖,腰间别着的是仙鹤祥云纹的腰带以及金丹弟子品阶的玉石玉佩。
褚师白则着了件素色的长裙,发髻简单的挽起,是个明媚的少女模样,不过与叶宣走在一起,竟看着比叶宣还要身量高些,细看眉如墨画,玉颈修长,气质翩翩。
李玥想,要是云梦宗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师妹,她团宠的地位肯定要不保了。幸亏她是大家敬而远之的师祖!
即使因为有些病气缠身,看上去神色淡淡的,眉间的小小帝青火印硬是把她映衬得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忽视!
-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鱼肚泛白。
褚师白就被门口对面醉仙楼的香味给馋醒了,是熟悉久违的卤肘子的味道,有八角,桂皮,香叶,附子……怎么有人一大早就做硬菜?
她怎么可能熬得住继续躺在床上承受这种香味折磨?
李玥倒是听闻过这家酒楼,据说掌柜也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只做午膳,卖完就关店,常常不过中午就闭店大吉了。
如此一说,褚师白更是不能等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就下楼觅食去。
没想到,到了对面的醉仙楼,竟然还有人比她起得还早,正缠着掌柜的说着些什么。
“古怪的事?”掌柜的苦恼地摇了摇头,“未曾听说过。”
“那请问此人的府邸在何处?”那人拿出了一张信笺问道。
“哦哦,这是张老爷家,我们信洲城首富,我知道,就在前面大街过几条巷子就是,若是我无事倒是可以带路一程,可是眼下有客人来了,我自是走不开……”
眼尖的掌柜的早已经瞧见门口走进来的三个人影,歉意地对跟前的仙门弟子说道。
褚师白听了一会儿想,幸亏不是来与本师祖抢食的。
正巧这时男子转身,她看了一眼他那身刺绣繁复的暗色弟子服,一看就比她们云梦宗的看上去贵气多了,应得上那一句常说的客套话——贵派,又贵又气派!
以前她不刻意在乎这些,因她忙着斩妖除魔,看过不穿衣服的妖,比穿着衣服的人还要多,所以,并不甚知晓哪个宗门弟子穿什么服饰。
如今她再次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家弟子服都是清一色的白衣素尺,看着仙气飘飘,其实着实太素了些,跟奔丧似的,不吉利!回头有机会换了,也要换个比眼前更贵气非凡的!
一脸正气的俊朗青年也直直看着他们三人,一眼就认出了云梦宗的弟子服,只是两位仙门弟子的中间站了一位容貌绝色的少女,最令他诧异的是少女看上去有七八分熟悉……两方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褚师白突然开口问身边的两位弟子:“他跟你们年纪相仿,是不是你们朋友?”
“可是他一直盯着师祖您看。”李玥实诚地回答。
褚师白摆手道:“这次真不是我的熟人,我都身死三百年了,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年轻的……小鬼?”
叶宣心道,而且这人目光不太友善,不会又是师祖从前得罪过对的什么人吧?心下又是赶紧掐掉这个念头,不可对师祖擅自猜测!
褚师白不甚在意地说:“许是我长得寻常了些,认错了吧?”还是赶紧找老板预定卤肘子重要。
李玥一脸诧异:“师祖,你是不是对寻常有什么误解?”
嗯?
正欲说些什么,青年男子倒是先上前来行礼道:“这位云梦宗的小仙友,我看你长得有几分似云梦宗的那位师祖?”
哦豁,这么年轻的一辈,还真有认得本师祖尊容的,倒是稀罕。
褚师白一时龙心大悦,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结果就听闻他语气克制地问:“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她的什么人?”
褚师白淡淡回复:“哦,不是。”
闻言,他竟好像暗自松了口气。
褚师白饶是有趣地待他松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说:“我乃本尊。”
……
叶宣与李玥暗自觉得他们师祖是否十分喜好作弄人来着?
青年暴怒一声:“你就是褚师白?”
语气带着几分讶异和愤怒,应该是挺怒的,都敢直呼其名了。
虽说她不甚在意这些,但是仙门中的小辈胆敢如此放肆的向来也不多。
她微扬凤眸道:“你是何人?”
不过她心下猜想定然是某位自诩德高望重又喜爱在背后编排她的仙门老头子的弟子罢了,不然那会对她如此刻骨铭心?
她此刻微微收敛了一身闲散的气息和病恹恹的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起来,周围的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不是威压,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居高临下的非凡气度。
陆子规握紧自己身侧的佩剑才忍住没后退一步,扬声道:“我是万径宗的陆子规。”
“万径宗,有点耳熟?”褚师白习惯性地按了按额头道,仿佛这个名字让她颇觉头疼似的。
李玥倒是带点雀跃地喊道:“啊,你就是陆子规!”
叶宣也不悦地微微皱眉,竟是当今一代仙门赫赫有名的竞争对手,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宗门的天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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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就算是彼此一次都没见过面,也如雷贯耳,常常被自家师尊从小拿来比较的那种不愉快的存在。
只有褚师白一脸茫然:谁?
李玥比划了一下:“兰止仙尊的首徒,传言百年难遇的天灵根,惊才绝艳的修炼奇才,陆师兄!陆子规!”
叶宣白了李玥一眼,什么鬼,小师妹你这是背了哪本八卦的头条?这兴奋劲,还有瞬间改口陆师兄称呼得这么亲热!
李玥热心地补了一句:“他就是那个炽手可热榜单的第一名啊!”
叶宣白眼一个接一个:“什么榜单?”
“就是仙门修仙奇才前十……”
仙门林立,弟子众多,彼此之间总免不了互相攀比,除了每年的宗门弟子大比,明着比较一番,暗地里还要私立各种小榜单满足大家的虚荣心理。
不过这个榜单可是非常有含金量的,基本就是按实力天赋排出的全仙门新晋弟子榜,上面有弟子容貌,修为,年龄,灵根,技能,天赋,修炼时长,应有尽有,而它还会随时根据变动,起起伏伏,能稳立于其上纹丝不动的,一直以来都只有榜首的万径宗陆子规!
实力自是不容小觑的!
叶宣忍了忍问道:“我排第几?”
李玥立马竖起了汗毛,悄悄绕着圈避开可怕的叶师兄走向了褚师白的另一边躲了起来才回答:“应该是第十一?”
叶宣与褚师白同时不悦地挑起眉头。
好家伙,还差一位没能上榜?!
陆子规觉得,传闻云梦宗弟子言行向来跳脱于所有仙门之外,没想到,真的让人十分抓不住头脑!
他刚分明自我介绍了,正常不是应该回应他些什么吗?就自己在那边讨论了起来!还越扯越远。
他只得出声道:“褚师白你该不会不记得自己对我师尊做了些什么吧?”
两位弟子闻言立马齐齐竖起耳朵来,做了什么?
然而褚师白也是一脸:我又做了什么?
陆子规见状,自出生以来的良好修养差点在这一刻崩塌,怎么他家师尊几百年来心心念念,结果人家居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更加替自己的师尊愤愤不值!
他捏紧了佩剑,脖子上的青筋微突:
“你!”
好一会儿,褚师白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
“你是说婚事?”
说来也神奇,她明明记忆不全,竟然还记得曾经有这么一桩事。
叶宣与李玥同时震惊。
啥?居然还有这种他们不知道的宗门隐秘?
其实对于整个仙门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史,只不过两位弟子年纪尚轻,而且褚师白陨落之后的确也没什么人再刻意提起这些旧事,毕竟故事里的男主角如今还在仙门德高望重,而且是当今隐隐要成为第一大仙门的万径宗,没必要提这些陈年旧事来找他晦气!
“对!”陆子规咬牙切齿道。
褚师白愣住:“当年被退婚的不是我吗?”
她隐约记得,收到退婚书的人是自己。
李玥瞪大眼睛看向叶宣,显然对方只是在假装镇定。
哈?师祖竟被兰止仙尊退婚?
但…….为何对方一副受害者的神情?
褚师白此刻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
南山议事大殿上。
青冥正禀告着:“山主,褚师白带着她的两个弟子离开了。”
此消息实在是值得他今晚畅饮一壶酒庆祝一下,碍眼的人终于自己走了。
……
“我知道了。”
相里昀渊手握毛笔正在写着什么,垂首聆听着,眉心微微一皱,开了神识扫荡了一遍南山结界范围……
在大阵的边沿,神龟驮着的船上找到了她。
他静默了许久,默默掐了个取消禁制的决,她额间便缓缓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帝青色火纹印记……船只瞬间便穿越了阵法的结界,他的神识再也探测不到,他摩挲着手指问:“知道他们要去往何处吗?”
掌心一条白色的神纹只剩下短短的一小节,暗淡无光。
“听闻是要向北而去。”
南山内处处耳目,青冥自然知晓。
北……
青冥也想起了:
“北鹊王朝的使者,刚刚也离开了,离去前说为表诚意,让留下了一万灵石。”
相里昀渊幽暗的眼眸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簇火苗。
北鹊国正是占据在北方的大国。
4. 鬼面毒蛛(一)
褚师白不明所以,还没问出口,就听见路上急急停靠的马车上冲冲跑下来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陆仙长,陆仙长……”
“可算终于找着您了,我在家左右等过了约定时辰不见您,于是一路寻了过来。”
陆子规不愿再与云梦宗几人纠缠,于是跨出门外迎向那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道:“张老爷,我正是找不着路,在此问路。”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家小姐……”马夫神色慌张道。
不过被张老爷拉扯了一下,立马闭上了嘴。
张老爷紧张地探向他身后,竟发现三人好不脸熟,连连道:“竟是昨雨天载过一程的几位……”
“张老爷。”
叶宣与李玥齐齐打招呼,褚师白也点了点头。
陆子规则一脸的漠然。
张老爷与马夫上下打量着叶宣他们此刻整齐划一的仙门弟子服。
“你们竟然也是仙门中人吗?”张老爷惊喜地叫道。
叶宣李玥回答:
“正是。我们是云梦宗弟子。”
云梦宗好像也是个厉害的宗门,而且光是看褚师白气度不凡就让人有种他们修为不低的样子。
“太好了,我女儿,有救了……”
但张老爷偷偷看了一眼陆子规,又着急地看向他们。
褚师白想起昨日马夫也是神色慌张,欲言又止。于是出言询问道:
“出了何事?”
“我家小姐似乎被妖魔附身了!”一旁的马夫早就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张老爷立马不管不顾地拼命点了点头。
褚师白闻言,眼神微敛。
听闻此地有妖魔,叶宣与李玥立马单手握剑,只待师祖一声令下,毕竟斩妖除魔乃仙门中人的首要天职。
“张老爷,我们走吧,我一人便可,不必劳烦其他宗门的人。”陆子规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他此刻恨不得把浑身抗拒写满整个额头,不想多看此三人一眼。
陆子规正是受邀请下来除妖的,也不想与眼前这几个人多做牵扯,尤其是那位师祖,而且说得难听点,在场的人里,恐怕修为最高的就是他自己了,寻常妖兽还没有能耐得了他何的。
虽说褚师白果然如传闻一般活了过来,不过此刻看上去修为全无,只是靠微弱的灵力吊着一口莫名其妙的气而已。
张老爷顿时觉得十分为难,虽然他信任自己花重金请来的第一仙门的大弟子,不过,他想着多几位仙长,那不是多几分胜算吗?他宝贝女儿可是命悬一线呐,马虎不得。可是他又不好得罪这位陆仙长。
他犹豫又无奈地转身。
褚师白一抬手,叶宣与李玥便迅速挡在了他们面前。
陆子规不敢相信地叫道:
“你们做什么?”
难道还要抢他的活干不成?还有没有天理了?
现如今,天下灵韵匮乏,导致妖界逃出不少妖物与人类共存,时不时有妖兽想要走捷径修炼而害人,或者天性残暴的妖兽吃人果腹。
仙门林立也同时与妖兽数量齐飞,世界处在一瞬间微妙的平衡里,但众多仙门里流氓土匪的行为真的不多见了。
所以斩妖除魔此事,向来若是寻常小妖小怪,仙门中人都是默认井水不犯河水的,莫名其妙横插一手的更是少之又少,毕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仙门修者,自是有一套规则自然而然运行着。
而且听他们刚才言语不过是与张老爷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没必要撕下两大仙门之间的体面,多此一举。
不过他会这么想,那大概是他没遇见过三百年前的褚师白。
褚师白微微笑着朝张老爷道:“张老爷也说了,昨天帮助过我们一次,还分文不取,既如此,我们也无以为报,正好现在得空,我们就跟着您去家里做客个一时半会儿,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事情?不知可否?”
陆子规脸色铁青:
“你!”
张老爷自是大喜望外:
“可以可以,甚好甚好!”
于是褚师白点头道:
“事已至此,先吃饭,本师祖饿了。”
做客归做客,饿肚子是不可能的。
于是陆子规气愤地甩袖离去的时候,张老爷只好赶忙跟上带路,留下了马车给褚师白他们。
褚师白悠然地跟醉仙楼的老板预定好卤肘子和其他的几样小菜,又出门转悠了一圈,美美地饱吃了一顿午膳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出发。
出发时,已接近傍晚时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了句:“以那陆子规的能力,现在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李玥恍然道:“原来师祖是顾及陆师兄的自尊啊!”
还以为师祖磨磨蹭蹭的,除妖如此不积极,要是被她家师尊知道肯定是要挨严厉批评的额!
结果,褚师白回了一句:“根据我从前的经验,那几个站在仙门武力值顶端的老头都十分的小气,尤其那个什么兰止仙尊,为了不与他们计较,我还是要留些余地。”
叶宣一额冷汗:兰止仙尊可不老,乃风光霁月第一仙尊。可没人敢称他为老头子。
仙门仙首若是知晓她此刻的想法…….从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褚师白竟然也学会留余地了,震惊八荒啊喂!
李玥崇拜道:“不亏是师祖,果然通情达理。”
师祖本人却摸出一包刚买的糖炒栗子,边剥着滚烫的外壳边小心翼翼地咬着,心想:
她本意就是跟过去看看,反正除妖不是有眼前这位万径宗首徒陆子规顶着呢吗?何必惊动本废物师祖?她只是条咸鱼,还是暂时翻不了身的那种,不如省点力气。
李玥看着眼前此刻完全没有师祖模样的少女,心下想着:话说,兰止仙尊不应是你从前的未婚夫吗?这听着好像是有些过节啊,不过既然退婚过师祖,也必然不是什么心胸广阔之人,对这位陆师兄好感度骤然下降。
叶宣真不知两位女子心里想着些什么,专心地看着车外,暗自计较着自己目前与陆子规的实力差距!
-
张老爷的府邸在西南大街的尽头处,不过坐着马车穿行而过,很快便到达了他们家的车马库房。
有位青衣妇人已经候在大门口多时,一见他们下车立刻愁眉苦脸地迎接了上来:“几位仙长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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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爷已经等待多时了。”
李玥偷偷与叶宣交谈道:“哟,看来陆子规也没用传闻的那般厉害嘛。”
叶宣严肃回道:“师妹,面对妖物不可掉以轻心。”
褚师白称赞地点了点头,若不是这个前未婚夫的亲徒儿美名过誉,那就是遇见了有点棘手的妖物了。
刚进入大门,褚师白留意到正对着门口的影壁,雕刻着祥瑞繁复石头纹上布满了小小的蜘蛛丝,照理说,不该如此邋遢才对。
穿过左手边的月洞门,映入眼前的是假山林立的前院,一路上屋檐角落,精美的漏窗到处挂着小小的蛛网。
有仆人拿着长长的扫帚在过道上清理着屋檐角落,边与旁人埋怨道:“怎么这鬼东西近日越发多了起来?扫也扫不完……”
有被她扫落的小蜘蛛四处逃窜。此物全身漆黑,腿脚尖锐细长,腹部却是诡异的五颜六色,落地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遗落一地破碎的蛛网。
褚师白一行随着青衣妇人往里走,此时有一只被扫落在地的小黑蛛孤零零地四处逃生,慌不择路的样子,不一会儿就钻进了青衣妇人的衣服里……
前厅上,张老爷与夫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
褚师白他们进门的时候,他像是见到了救星差点扑上去:“仙长,仙长,快救救我女儿。”
他看上去脸色比早上见着的时候,还要失魂落魄几份,似乎接近崩溃的边缘。
褚师白不见陆子规的身影,意识不对,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张老爷与夫人一起急急忙忙将半个月前发生的诡事说来。
半个月前,张小姐与夫人一道出门去寺庙祈福,路过一片山林的时候,遇见了一年轻美貌的少年腿脚受了伤,同样年纪相仿平日里就有些喜爱舞刀弄枪的张小姐立马“见色起义”,把这少年救了回家,少年说他名叫流朱。
过了一段时日,少年伤好了,千谢万谢离开了。
奇怪的事情便开始发生了。
张小姐的房间里开始莫名出现许多的蜘蛛网,起初所有人都不以为意,以为是宅子老旧出现了问题。
但是每日的蛛网越来越多,甚至一夜之间可能布满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所有人都心下暗暗吃惊,觉得诡异又可怕。
倒是张小姐本人胆大得很,夫人劝她换个房间,她说无事,小小蜘蛛有什么可怕的,她一掌能戳死好几只。说罢,还真的当面拍死好几只。
当天晚上开始,张小姐突然昏睡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张老爷归期那日一睡不醒。
家人都急得团团转,幸亏张老爷此时回来了,否则张夫人可是哭瞎眼睛也不知怎么办。
张老爷多年出门在外,遇到的不寻常事也多,见识也广,知道此事很可能是碰见什么妖邪作怪了,赶紧花了重金找人托了关系邀请来万径宗的弟子,寻常的仙门他都不敢找!生怕一个耽搁,女儿就没了。
李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问:“陆子规呢?”
“这位陆仙长查看了我们家许久,不知在找些什么,后面去我女儿闺房就,就再也没出来……”
这话,啥意思?
5. 鬼面毒蛛(二)
张老爷被夫人撞了一下才回神,自己的表达有误,赶紧改口道:“我带你们过去看便明白了……”
说罢和夫人一起抖了抖,似乎被什么恐怖的事情吓到了。
叶宣和李玥留意到,内院里四周都贴有万径宗灵韵充沛的驱妖符,看来陆子规的确忙活了不少时间,内院里倒是暂时少了四处爬动的那些细脚伶仃的东西。
到处挂着的蛛网徒然让人感觉此宅子阴暗破败,荒废多年。
有几位粗壮的家丁持刀守候在门口,见张老爷他们过去,行礼道:“老爷夫人。”
一进内院,叶宣与李玥的弟子佩剑上的灵石就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显示此地有妖气!
叶宣快步走在了前面:“师祖小心。”
说罢与李玥一前一后警惕四周,褚师白则慢悠悠地走在中间。
张夫人在张老爷的意示之下一脸难色地打开了张小姐的房门。
一股灰霾厚重的味道扑鼻而来。
李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怕不是进了盘丝洞吧?
大大小小的蜘蛛丝布满了整个房间每个角落。
而张小姐就像是睡着了躺在床榻上,最恐怖的是,她的整个瘦弱的身体就被包裹在层层白色蜘蛛丝网里,快就要被包成一个茧子了。
李玥拔出弟子剑,咻的一下,欲把眼前的蛛丝清理掉,然而却没有砍断,只是非常有韧性地在空气中晃了一晃。
叶宣咻地也砍了一剑,才勉强把网撕破了。
张老爷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东西,我们用刀砍不断,用火烧不掉……而且越结越多。”
夫人在一旁看着女儿抹眼泪。
叶宣与李玥费力清理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褚师白径自走向倒在床边的陆子规。
他看上去呼吸均匀,与张小姐一样好像只是睡着了。
她看了一眼,发现他脖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鲜红色口子,像蜘蛛的细脚一样向外伸出诡异的纹路,像是会呼吸一样,忽大忽小的。
她再看看旁边被蜘蛛丝缠绕得像个蚕蛹宝宝的张大小姐,她伸手把她脸上的蛛网撕开,不一会儿,巴掌大的蛛网又像是凝结的霜雪一样不一会儿重新凝结了起来,就像是长在她体内的寒气一样……
源源不断自动结丝!
她查看了一眼张小姐光洁的皮肤上,并无相同的红色咬口。
张老爷扶着夫人径自在一旁说道:
“陆仙长在院子里找了许久,他捉住了一只颜色诡异的那种小东西,然后就来到我女儿的房间坐下,吩咐我们不要打扰,然后、然后就这样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子规此人聪慧,的确有些想法的……”褚师白赞同地点头回答,“此妖物享受捕猎的过程,慢慢吸食他精心编织的捕食网里的猎物,所以一时半会,你女儿尚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老爷与夫人这才略略松了些神色。
褚师白转悠了一圈:“进门一路看到无处不在的蛛网,他早就把你们所有人都纳入了网中。”
听到妖物要将他们张家团灭的意思,张老爷夫妇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嘴唇发抖地问:“这,这可怎么办?”
褚师白可没空安抚他们,她唤了一声:“叶宣。”
“弟子在。”
“去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间院子里。”
叶宣领命而去,把门口守着的下人带走了帮忙,不一会儿就把所有人齐聚在院子里。
好几个外院的仆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这几位天师要作法的架势,都吓得不敢妄动。
褚师白伸手问李玥:“带了灵符吗?”
“有的。”
李玥拿出几张灵韵充沛的灵符,一看就是修为比较高的修者所画。一般宗门总会备些高级灵符给弟子们使用,以备不时之需。
褚师白接过来,就开始借用灵符专心画阵,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忙活着的,大伙默默看着,不敢作声。
褚师白借助方位四时加上灵符,摆弄好一会儿才完成了阵法,若是在从前哪用她这么劳心劳力,累个半天?这种低级的守护阵,简单地掐个诀就搞定了。
她拍了拍手掌,叹了口气:“哎……”
回头叮嘱张老爷他们道:
“诸位请不要随意出此阵,有什么异动,他们二人尚可抵挡一二。”
说完她指了指两名弟子。
张老爷他们哪敢说些什么,连连点头应:“是,是是……”
褚师白又吩咐叶宣他们道:“你们守在这里,我进去救人!”
“是!”
张老爷不明白她要进去哪里救人,但也不敢多言。
褚师白施施然地走到一边,又是蹲在地上,又是望着墙角,好不一会儿,轻笑道:“总算捉住你了,小东西,来帮个忙?”
她展开手掌心赫然是一只腹部颜色鲜艳的黑色蜘蛛,然而它似乎特别害怕,瑟瑟发抖四角朝天,似乎想要挣脱她的掌心逃跑,竟连咬她一口的勇气都没有……
褚师白好心劝道:“啧,你不帮我忙,我就把你主子掀起来哦……”
小毒物似乎听懂她的每一句话,居然更害怕了,抖动得厉害,最终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她的掌心,立马就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口子,长出了蜘蛛脚一样的诡异纹路向四周伸展开去……
结果,下一秒,她额头间帝青石一般火蓝的印记像是忽然燃烧了一瞬,这刚长出来的纹路就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迅速缩了回去,小小血口子就像是被抹平了似的不复存在!
而那只咬了她一口的小毒物,竟然抖了几下腿,死翘翘了。
褚师白:……
嗯?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这什么体质?百毒不侵?
没想到这具破身体竟然还有这等好处?
嘶。
她微皱着眉头。
既然此路不通,那她只好另寻他路了。
原想着用陆子规找到的方法,她本人居然对这毒蛛的毒液免疫,也是没想到了。
她双手抱在胸前,观察了一阵子,来到张小姐的床前,伸手撕开缠绕着她的蛛网。
哦豁,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割破了一根手指,让自己的精血滴入她的眉心……
顿时一阵天昏地暗袭来——
等她适应黑暗睁开眼,褚师白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阴暗恐怖的画面,没想到——
这扑面而来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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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白天的张宅,可是此刻到处一片张灯结彩,偌大的喜字贴满了所有的窗户,人来人往,喧嚣热闹,酒香四溢,眼瞎也知道此间主人家正举办一场喜宴。
褚师白轻握着玉笛,步伐自然得像是被主人邀请来参加喜宴的贵人,她四处转悠,一路往主厅走过去。
靠近主厅的时候,热闹更甚,似乎围了不少的宾客,人群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
“吉时已到,有请新娘新郎——”
在一片欢呼雀跃声中,一位头戴高簪珠翠,身穿一袭大红金丝秀凤喜服,眉眼秋波湛湛,身姿纤纤娇媚百态的新娘子步步生莲缓缓而来,以及……那位被五花大绑极不情愿的浑身散发着冷酷气息的新郎,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在场宾客似乎并不觉得如此场面有何不妥,张老爷与夫人此刻坐在主位上乐呵呵地看着,个个洋溢着喜气的欢声笑语。
褚师白一愣:……
在她的角度看过去,一直低着头的新郎官,她没能看得清楚他的长相,不禁心下疑惑道:“被绑着的不应该是新娘张小姐吗?”
可是瞧张小姐除了一脸娇羞,并无半点不乐意!甚至泄露那么一点点迫不及待……
反而被五花大绑极度不情愿的人竟然是新郎官?
她记得,张老爷他们曾说过张小姐救回来的是一位天姿国色的少年?
莫不是,张小姐兽性大发,要在这幻境里反客为主,把这少年强娶了?
这话本剧情改得她有点措手不及啊?
若真是这样,她觉得强悍的张小姐也不必劳烦本师祖救上一救的。
正在她思索着怎么回事的时候,新郎刚好抬起头,与她正面对视。
褚师白:……
陆子规:……
新郎竟然是她原本想着在此处看完热闹就去寻一寻的陆子规?
陆子规也明显是第一眼就看出了站在人群里一身素服,又高又瘦的明媚少女是谁,像是被震惊到了,只见他先是狼狈地把脸撇向一边,继而又着急地转过头来,此刻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
虽然他心下对她不抱什么期望,可怎么会是她破解了幻境进来的?哪怕是来个叶宣或者李玥,他内心还有几分胜算啊。
而褚师白,身上除了那点微弱的修为续着她的性命,神魂残缺,看起来就是一个随时要一命呜呼的主。
要如何帮他脱身?
褚师白玩味地转着手中的玉笛玩,一边观赏着陆子规变化莫测的复杂神色,微微勾着唇角。
这位陆子规挺有趣的!比他一本正经的师尊兰止有趣多了。
就在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褚师白旁边出现一个身穿秀丽锦衣的少年,他笑着说:
“姐姐,你瞧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褚师白本不想回应,可是他叫她“姐姐”呃,于是随口应道:
“嗯嗯,嗯?”
她微眯起眼看向身边的少年,少年身量与她差不多,但是唇红齿白,肌肤若雪,细胳膊细腿的,此时也身着一身华贵喜庆的服装,显得娇贵又好看!
褚师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他也大大方方地回视着:
“像姐姐这么好看的人,我今日第一次瞧见。”
6. 鬼面毒蛛(三)
说罢,还十分讨巧地问:
“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大方回应:“师小白。”
“姐姐是特意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吗?”他说道特意的时候,似乎轻微停顿了一下。
她回得一本正经:“我是新郎这边的宾客,定然是要出席的。”
少年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姐姐倒是稀客,我叫流朱。”
“流朱啊。”褚师白想起来了,张小姐救回家的少年正是流朱。
竟是眼前的半大美少年,她以为他是看中了张小姐的美貌,欲强占为妻,可是此刻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心上人与别人拜堂成亲,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流朱道:“姐姐作为上宾,既然来了应该要喝一杯喜酒吧?”
褚师白余光扫了一眼陆子规,发现他脸色特别难看地瞪着自己,笑道:“喜酒自然是要喝的。”
此时厅上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送入洞房!”
就有人上来来把陆子规与新娘一起拉走了,见那位师祖竟原地不动,无动于衷,陆子规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不是,褚师白你在干什么呀?
竟然完全置身事外旁观就算了,还与那妖物相谈甚欢是什么鬼?
正是被那妖物的外貌给欺骗了,他才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竟然被逼着要与张小姐成亲。
一切都是流朱在背后搞的鬼,可是他又猜不透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流朱也笑盈盈地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陆子规道:“那就外边请吧?我与姐姐一同饮一杯。”
两人同步走到花园的时候,正巧遇见被仆人搀扶着走向新房的张小姐。
张小姐甩开仆人轻快地提着裙子跑了过来轻唤:“流朱。”
流朱甚是得体的回:“张小姐。”
张小姐满脸娇羞的红晕回道:“谢谢你,给我寻到这么好的夫君。”
流朱微微纵容地一笑:“小姐喜欢就好。”
“流朱,你对我真好。”看得出张小姐对他是真的毫无芥蒂。
流朱目光微变:
“不是说过了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吗?你还有什么愿望,我都会替你一一实现的!”
褚师白倒是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竟是如此吗?
凡人无法分辨幻境与真实,何况一直有一个替自己实现所有愿望的人在身边,比庙里的神仙还要灵验,那可不是更加越陷越深了?哪里还去管今夕何夕?
张小姐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少女,气质出尘,她知道流朱向来十分自我,她便也不多作打听只是道:“那你与你的朋友多饮几杯?不必客气!”
流朱看了褚师白一眼:“自然,我会好好招呼她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张小姐来去如风,很快就带着一众仆人走了。
流朱做出邀请的姿势道:“姐姐,我们走?”
褚师白也不与他客气:“可。”
正待他举步跟上,流朱突然眉头紧皱了一下,回身道:“姐姐先去前方凉亭坐着稍候片刻?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水。”
“你有事先忙。”褚师白道,也真的不管他了,自己走向那张精致的檀木桌。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下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摆满一桌,甚至倒好了酒,其余人退下,留一灰色衣服的下人站在桌边伺候着。
流朱不远不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快步离开了。
褚师白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的酒杯闻了闻,目送着流朱离开的身影。
料想应该是两位弟子在外面给他制造了什么麻烦,他此刻才不得不抽身,倒是给她寻到了片刻机会。
-
陆子规艰难逃脱张小姐闺房站在褚师白面前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还有心情在此地独自一人饮酒?
褚师白冲他举起酒杯夸道:“你来得倒是快!”
不用本师祖老胳膊老腿去寻你,是个十分懂事而且有点本事的。
陆子规瞪眼道:“你到底进来是要干什么的?”他都要开始怀疑她的目的了。
“好像是意外参加了你与张小姐的婚礼?不过,你没发请柬,所以我什么贺礼都没带。”师祖厚着脸皮两手一摊。
陆子规怒斥:“谁要你的贺礼?”
褚师白原谅他的毛躁无礼,问他:“张小姐呢?”
“在房间里,被我打晕了。此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不错嘛,动作真快!”
“那妖物去哪里了?我们得干紧解决他。”
褚师白施施然看了他一眼:
“我可打不过他。”
本师祖可操劳不得!
陆子规咬牙:“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他觉得她浪费了他许多的时间。
哦豁,他还真看懂了她递出的小眼神。
她捏起酒杯又放下:”此酒太辛辣了,不甚得我意……“
然后才回答道:”自然是教你怎么打得过他。”
陆子规咬牙切齿欲转身走人:“此事,我自己一人便可,不必劳您费心。”
褚师白倒不拦他:
“哦,那你在这里折腾了这许久,还被绑着做了新郎,可有想到脱身之计?”
“我……”
褚师白料想那流朱很快便会回来,也不再跟他多作无谓的对抗,声音带了些许严厉:“我先说,至于你听不听,随你。如何?”
云梦宗师祖决意还是别把人家气得太过了,毕竟要出去的话,还得靠他的实力。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看她不太顺眼,语气也不太恭敬,但她现在已经计较过了,就轮到两人来谈合作了。
陆子规闻言露出一脸你爱说不说的表情,不过却没有再决意要离开。
褚师白说:“你知道它原身是什么妖物吗?”
陆子规白了她一眼:“自然是一种毒蛛!”
“准确来说,它是鬼面蛛,一种最毒辣的凶物,蜘蛛有什么捕食特点?对落入它精心布置的陷阱的猎物,鬼面蛛会先对猎物注入了一种特殊的毒液,这种毒液能使猎物昏迷、抽搐、直至死亡,逐渐变成供他驱使的傀儡,最后它以吮吸的方式进食,慢慢享受吸食/精/魄的过程。”
陆子规闻言脸色隐隐发白。
“张宅就是它悄悄建立起的捕食陷阱,待张宅的人全部变成空壳傀儡……他便会把网逐渐一点一滴铺满整个信洲城......”
“那外面的那些人……应该不少已经不知不觉变作了行走的空壳......”
“没错,也就是此刻你与我甚至整个信洲都是落入他精心编织的网里的猎物。”
“他们……”
“放心我已经叫叶宣把他们集中在了一起,一个也跑不了。”
陆子规终于正眼看向她道:“我要如何对付它?”
褚师白捏着酒杯喝了一口琼浆玉酿:“它原本呢好像是没有什么弱点的,但我发现了一个。”
“在哪?”
褚师白抬了抬下巴,指示他的一身红衣。
陆子规心思百转,道:“是张大小姐。”
褚师白心里夸道:有几分我那几个徒儿的慧根,不错。
“他并没有让毒蛛咬张小姐,证明他并不准备食用她的精元。”
陆子规不明:“那他想干嘛?”
褚师白笑得狡黠:
“他呀,想把张小姐的精魂困在这里慢慢消耗,等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夺舍于她,人死了他便没办法夺舍了。他现在这副皮囊也不知是哪里祸害来的,估计是想换一身了.....”
他甚至贴心地替她造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幻境,诱她于此。
陆子规抓住了重点:“所以张小姐反而此刻不会有危险?”
“嗯,会有危险的是我们,两个。”
褚师白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指着彼此。
陆子规沉思了片刻,脸色十分难看地问:“你进来是要救我的?”
他内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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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非常地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褚师白坦然承认:
“嗯,不然你死在这里,可就出不去了。修者的精/元可是大补啊!鬼面小毒蛛的算盘可是打得贼响亮,我整个云梦宗都听见了。”
陆子规:……
突然凌空传来一道笑声,紧接着流朱就出现了,他带点阴郁笑眯眯道:“姐姐可真聪明,你是怎么猜到的?”
陆子规一时大惊,褚师白倒是依然坐姿不变:“张小姐长得这么貌美如花,你如此大费周章竟然不想与她成亲,还能笑嘻嘻看着她与别人成婚……通常不是傻就是有病!”
陆子规:……
褚师白话锋一转道:“所以啊,你肯定图谋点别的。”
流朱:感觉被骂了又找不到证据。
他阴郁道:“姐姐的确很聪明,可是像姐姐这么弱,可是会被吃掉的哦!”
话音刚落,他的双手顷刻间变成黑色精铁一般的细长而尖锐的武器,一张口几股白色的蛛丝带着粘液飞射而出!
“小心!”陆子规狼狈心惊地躲过了这几下攻击。
褚师白则静坐在原地,让这蛛丝缠了一身,她挣扎了一下发现极难挣脱,心中叹了一口气。
“姐姐果然听话,就算是会被吃掉,也不作无谓的挣扎。不像这家伙,十分的顽劣!”流朱目露凶光地盯住他的对手陆子规。
褚师白手中的玉笛一滞,放在三百年前胆敢这么嘲笑她的妖……啧,沦落到被妖嘲笑的地步,重活过来的处境,本师祖还能更艰难一些吗?
她手指一扣,手中玉笛化作长灵,她便开始慢悠悠地割身上的“绳子”了。
这鬼面蛛吐得丝软绵又尤其坚韧,竟是割得十分的不容易。
她边割边又叹了一口气。
长灵啊长灵,本师祖实在是委屈你了,从前我修为巅峰的时候,你何曾受过这种鸟气?摧枯拉朽不在话下。
如今真是跟着本师祖落魄至斯……
她抽空瞟了一眼陆子规道:“你倒是打它呀。看我作甚?”
陆子规被她呵斥得一阵脸红耳赤,不由一边躲开流朱的攻击,一边解释道:
“这鬼东西的粘性与韧性出奇的厉害,非灵力充足的剑砍不断,火烧不了,先前他正是趁我不备,用这鬼东西缚住了我!”
陆子规说完就提剑冲上去,与鬼面蛛纠缠在了一起。
正在他们打得不相上下的时候,被打晕的张小姐竟然不知何时醒过来了。
她一身红衣,赤着双脚站在门廊,看着眼前刀光剑影的两个人,愣愣地叫道:“流朱?夫君?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原本割绳累得气喘吁吁,已经打算躺平的褚师白双眸一亮!
救命的来了!
褚师白扯着嗓子喊:“出去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
陆子规提剑立在空着与流朱对峙,同时飞速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流朱听到此话,面孔突然扭曲,妖气暴涨。
张小姐惊恐地看着流朱:“流朱你怎么了?”
然而更让张小姐肝胆俱裂的是——
那位坐在檀木桌边的少女冷酷无情地说了一句:“陆子规,杀了张小姐!”
然后,她就眼睁睁瞧着她刚成亲没一个时辰的夫君二话不说,提剑飞身而来,直直刺向她的心脏!!
她的瞳孔与心肝同时颤抖——
他们两人何时勾搭在一起的?!这对狗男女!!!
张小姐脑海里只来得及痛骂这一句,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
鬼面蛛慌张地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流朱没想到,她竟早已看透他布的局,他直觉这叫师小白的少女修为实在十分的微弱,就是上门来白白送死的,他甚至都同情地不忍心一下子取她性命了,留着她耍着玩,结果居然是败在她手里!
大意了!
长得好看的姐姐果然是骗人的!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须臾之间——
7. 鬼面毒蛛(四)
张宅。
叶宣与李玥满屋子拿着火符去火烧蜘蛛网,没想到引来了不少暗处的毒蛛的攻击,此刻他们正慌忙躲回结界内,就听见房里传来不小的动静。
“啊!——”张小姐已经尖叫着,满头大汗发髻凌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于此同时,褚师白,与陆子规也瞬间从幻境脱离出来。
“女儿,你终于醒了!”张老爷夫妇冲向自家宝贝女儿,欣喜不已。
“师祖!”叶宣亦快步走向褚师白。
“陆师兄,你没事吧?”李玥奔向陆子规。
紧接着,一片混乱中,张小姐指着陆子规惊恐地叫道:“我夫君他要杀我!”
众人:……
张老爷与夫人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女儿被妖物魇住了得了失心疯!
怎么睡了一觉起来,指着陆仙长就喊夫君,还说他要杀她?
随后,她又伤心欲绝地指着褚师白:
“你不就是那个指使我夫君杀我的狗……”男女。
张老爷吓得一把捂住自己女儿的嘴巴道:“闺女,明明就是陆仙长他们救的你!你魔怔了?”
“女儿快醒醒!”张夫人吓得轻拍女儿的脸蛋,偷偷瞄了一眼神情真的像要杀人的陆仙长,和另外一个叫师小白的少女,她却是不甚在意似的,好像没听见女儿说的什么。
张小姐茫然道:“谁是陆仙长?”
“爹,娘,你们莫不是糊涂了?”
“他是我刚拜堂成亲的夫君!子规!”
张老爷与夫人:……
陆子规:……
李玥张大着嘴巴:……哦豁,熟悉的味道来了,是瓜熟的香甜味儿。
陆子规一脸巍然正气道:“张小姐,幻境中你与我成婚,乃为救你情不得已,请勿作数!”
张小姐大受打击,神情比看见他提剑刺过来还要奔溃几分,伸出手指指着他道:“他他他说什么?他要休妻?”
众人一阵沉默。
她又厉声道:
“那你为何要杀我?”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褚师白:“你与她有什么奸情,为何她叫你杀我,你都不带犹豫的?”
陆子规也看了一眼褚师白,似乎等着她解释,对啊,为何竟是这样破了幻境?
结果褚师白偏头不吭一声,陆子规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张老爷见两位仙长脸色不大好看,连忙出声:“女儿,你听我们说……”
张老爷与夫人知道女儿刚被妖物梦魇了,分不清现实,净说些胡话,他们一边安抚女儿一边急忙着要解析。
只有褚师白微皱着眉头,她知道还没完呢。
鬼面蛛此刻赔了夫人又折兵,怕是要比这位张小姐还要抓狂了。
果然,外面很快传来了惊叫声,此起彼落。
“救命啊!”
“好多蜘蛛!”
“李叔,仙长叫我们不要出去……”
有人见李叔走木然地想要走向那些鬼东西,赶紧拉了他一把,却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跌出了发着白色灵光的阵法圈内,紧接着听到他跳起来边拍打边恐惧地叫着:
“啊,它们咬人!”
陆子规抢先一步喊道:
“快出去看看!”
众人冲了出院子,褚师白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只见密密麻麻的蜘蛛四面八方潮水一样涌向院子,只不过到了褚师白画的结界边沿,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不得而入!
却是堆积越来越多,像是小山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结界撑不了多久,为了保护结界里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出结界去解决它们。
于是,陆子规最先提剑冲了出去。
叶宣与李玥紧随其后。
而褚师白站在结界里挽起玉笛,淡定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张老爷与众人都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呆了,紧紧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哪哪里来的这么多这鬼东西?”张老爷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昏歇了!
自然没人知道,只有褚师白有空搭理了他一句:
“你们自然是不知,流朱可是把这里默默砌出了一个巢穴!此刻这些小毒物正倾巢而出呢!”
若是没有人发现,很快就会波及到张老爷家以外的地方,受害的人会更多!果然是心狠毒辣的妖物!
“流、流朱?怎、怎么会是他?”张小姐一脸惨兮兮又不敢置信!
她只记得,记忆中,自从流朱来了家里,她的日子就越发快乐起来,因为无论说些什么想要什么,流朱总是会想办法给她带来或者做到。但现在回想起这段快活的日子,竟是越想越不真实了。
“我曾救他…….他说要报答我……”她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褚师白盯着那些小毒物道:“恐怕是他引诱猎物上钩的一种方式而已。”
张小姐总算回神过来:“他一开始就想着要害我?”
“嗯,他看上你的身\体了。”
“啊?”张小姐抓紧自己的衣领口。
……
“他想夺舍你,把你的身体占为己用。”褚师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可是他自己不是长得十分出色的吗?”
若不是那张脸让她见色起义了,她哪里会把他带回家养伤?随意给些钱财打发他去看大夫不就行了吗?
褚师白沉思了一下:“也他是夺来的身体。”
张小姐一脸惊恐:“他自己长得很丑吗?为何总想着害人?”
鬼面蛛:……
“穿上凡人这件外皮,才让他更方便行走在世间吸取精元吧。凡人不过是他的食物而已。”
张夫人失声道:“世间竟真有有这么凶狠毒辣的妖兽?把、把人当做食物……”
这些小毒物,对于三名仙门弟子来说并不可怕,杀起它们来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数量太多了,就算用火符烧也着实要废一些功夫。
眼看着毒蜘蛛尸横遍野,数量逐渐有望减少,张老爷他们以为得救了,可以松一口气时。
那位叫李叔的仆人,突然朝褚师白猛扑过来——
众人吓了一跳!
褚师白的玉笛在瞬间化作了长灵把那人劈开了两半。
另一位相熟的青衣仆人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李叔——”
然后指着褚师白发抖:
“你你你怎么随意杀人?”
张老爷害怕她突然拔剑砍过来,赶紧拉着女儿与夫人躲回房里。
心道:仙长莫非也发疯了不成?
褚师白不语,垂剑指着那具尸体。
不一会儿,尸体里就爬出来密密麻麻的细脚伶仃的小毒物!
吓得众人纷纷后退逃窜!
褚师白几个手起剑落,把它们戳死在地上。
那位青衣仆人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一只毒蜘蛛眼看就要爬上他的脚腕,他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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嗦着直跺脚:
“救救救命……救我!!!”
一道细长带着灵气的剑气瞬间来到跟前,把毒蜘蛛灭于他的脚边!
他仰头发现正是那位提剑的少女。
眉宇间有着肃杀的神色,看上去凌然不可侵犯。
她冷着脸色道:“小心些,被咬一口,你就与他一样了。”
他愣愣地回应:“谢谢仙长……”
就在这一瞬间,好几人突然变了脸色,他们精元被吃空了,早已变成蜘蛛的傀儡,背部长出四只蜘蛛一样的细长尖脚来,朝褚师白攻击而来——
这其中,竟然有几名孔武有力的护院!
他们挥舞着锋利如刀的脚围攻着褚师白!
张老爷他们则被这些突然变身的半人半怪物吓得差点当初呕吐!
“师祖!”叶宣慌张地喊着,他们那边面对的蜘蛛一时脱不开身,他只得护着李玥抽身飞回到结界内,与其中一些蛛身傀儡厮杀了起来。
褚师白凝神应付着傀儡缠身,眉宇间有几分的不耐烦!
这种下作的东西根本不配近身!又是云梦宗师祖叹气的一天!
张小姐正被褚师白的灵动身影吸引着,心下无不羡慕,手持长剑,英姿飒爽,她做梦都想变成这样的女侠士啊!
这时,站在旁边的一名青衣妇人,若是褚师白有空看过来一眼,就会发现正是那日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位妇人,她悄悄地走向张小姐他们,脸色苍白,喊着:“小姐,我可怜的小姐,你终于醒了。”
张小姐也哭着抱紧了打小亲近的奶娘:“奶娘,奶娘。”。
毕竟眼前的这一切,令她已经失去了承受的能力,
在她的“记忆”里,这段日子来,她过得无比的舒心,今日还是她的大喜日子,结果一觉醒来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梦,屋子里还出现了这么多可怕的东西。
而这一切的缘由还是因为她,她自己还差点被夺舍而不自知。
呜呜呜,实在太惨了,以后必定离长得好看的男子远点,不过子规夫君除外。
她泪眼迷蒙地看了一眼陆子规。
陆子规顿时觉得手中剑气一滞。
奶娘拍着她的背部安抚她:“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张小姐呜呜地趴在她身上痛哭着。
突然奶娘脸色一变,双手有力地扛起她就走!
张小姐不知所措地挣扎着:“奶娘!奶娘!你做什么?”
张老爷夫妇前去阻挡:“放下她!”
竟被双双撂倒在地上。
褚师白不得不分心,她转身挥出长灵,剑气扫过青衣妇人的双腿,立即裂开了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她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带着张小姐继续往外走去!
同时,褚师白愣是被一只傀儡同时间劈过来的锐器划伤了手臂!
她皱着眉头,回身一剑就把所有傀儡废在地上!
虽然不带灵力,但她使剑的实战经验可是长年累月的,剑速惊人,对付几只凡人,而且是凡人傀儡,花了这么些时间,她已经十分的没有耐性。
李玥趁机扑上去击倒了奶娘,夺回了嘤嘤哭泣的张小姐!
片刻之后。
褚师白斩杀了所有的傀儡。
陆子规与叶宣则除掉了所有的小毒物。
张老爷他们抬头左看右看,心想,老天爷啊,可算终于消停了吧?
正想着,就听见一阵稀稀索索的声音……
8. 鬼面毒蛛(五)
他们僵硬地扭转脖子,只见一只庞然大物不断踩塌了墙壁而来。一时间飞沙走石,灯火熄灭,陷入了一片漆黑里。
李玥脸色苍白:“那是,什么鬼东西?”
“大家小心些,此物在夜间活动视觉功能十分敏锐,它有四对复眼!”褚师白沉着叮咛着。
陆子规觉得自己握剑的手都冒出了冷汗来。
众人在微弱的亮光中抬头,眼前的怪物,有一层房子那么高,它有八只像是铁钩一样锐利的细长尖脚,最毛骨悚然的是它的上半身却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美男子!
竟然是张小姐他们都熟悉的脸:“是流朱!”
黑暗中,流朱轻笑了一声,像是羽毛轻轻拂过所有人的皮肤,大家都觉得一阵汗毛倒立!
“张小姐,乖乖把身体让给我不就好了吗?为何要叫来这些臭仙门的人,多管闲事?”
见张小姐惊恐万分地缩紧父母的怀抱里,流朱脸色阴沉如厉鬼:
“如今,我只想把你们统统吃进肚子里才能抵消我的愤怒!”
张小姐哆嗦着:
“有仙长在此,我我我不怕你……”说完还带着哭的尾音呜呜了两下。
引得流朱阴森森地笑得亦发猖狂:
“哈哈哈……”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流朱:……
“可算终于出来了,鬼面蛛通常都只会躲起来,等待猎物死亡,再出来慢慢享用!它天性喜欢坐享其成!看来你们把它逼得不得不露面了。”褚师白仿若当它不存在地对叶宣他们称赞道。
“你……把她还给我!”鬼面蛛眼神怨愤,眼珠子通红!
此刻瞪向她也有了几分的忌惮,但一想到这里不是一击就碎的幻境里,她想逃也逃不掉了,又放心下来。从前到现在他一旦锁定了猎物,是绝不会放手的。这也是为何他修炼如此之快的缘故。
褚师白指着陆子规道:“你为何不找男子下手?我觉得他长得也挺好看的。”
陆子规黑了黑脸:……我应该谢谢你?
“我不喜欢男人一身的臭皮囊,没有少女的好看又香喷喷。”流朱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皮囊,又盯着褚师白桀桀笑着,两只锋利的前脚兴奋地互相搓着,“既然你们要破坏我的好事,我只好把你们都杀了,姐姐的皮囊更好看,我更喜欢些。”
褚师白闻言不畏惧,反赞同地点头:“挺有眼光,我也挺喜欢自己的。”
流朱:......
虽说只有从前的七八分像,但柳宗主他们也尽力了,“有本事打赢他们三个就来拿。”
说罢,她后退一步,而三名弟子同时拔剑飞身袭击过去!
褚师白没想到鬼面蛛竟然耍奸诈的,他噗嗤噗嗤张口就喷出几道绳子一样粗的蛛丝网,把褚师白和张老爷他们几个原地捆绑
了,动弹不得!
估计是担心猎物趁机逃跑了。
叶宣他们几个已经冲上去与那多脚美男子打了起来,自然也没空来救她。
褚师白愣是被它弄得没脾气了。
她一点也不想拿出长灵来割了,长灵的剑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她仰头道:“流朱啊流朱,明明长着一张帅气英俊的脸蛋,你能不能改一下往别人身上乱吐口水的习惯?很恶心呃。”
鬼面蛛八脚一滑:……
它突然改变了主意,举着锋利的脚丫朝着褚师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
吓得张老爷他们哇哇大叫:“它它过来了……”
尽管陆子规与叶宣他们费力抵挡着!
褚师白先前画的结界,在它眼中如同无物,它轻轻用尖刀一样的腿一压就破碎了!跟戳破一个肥皂泡泡一样简单。
流朱阴森森地笑着:“既然姐姐夸我好看,我就先把姐姐吃进肚子里吧?”
褚师白:此妖不讲武德,从前夸我好看的,本师祖都是大度地放对方一马!
他居高临下凑到褚师白跟前,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道:
“姐姐的身体竟如此奇怪?非人非仙?”
褚师白波澜不惊:“所以,你可别乱吃东西。”
他左看右看啧啧称奇道:“可又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真是好生奇怪。”
通常这种逆天的存在,应该都是带着逆天的力量才对。
“那我更要试试了。”鬼面蛛阴恻恻笑道。
突然鬼面蛛妖力暴涨,撕破下了凡人的外壳,露出了两颗球一样又圆又大的漆黑眼珠,还有六只小小的猩红复眼布满身体,看上去尤为恐怖!
张老爷他们此刻已经在黑暗中缩成鹌鹑状,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叫师小白的少女落入这魔鬼的口腹之中。
鬼面蛛瞪大着四双眼睛,伸出一只细长的尖脚,闪着沁人的寒光,伸到她的眉心那道妖异的蓝色火印上,欲探直接探入吸取她的精元,通常被直接吸取精魂的人,会活活痛死,惨于凌迟!
“师祖!“
连陆子规都死死皱着眉头。
可是三人被鬼面蛛暴涨的妖力屏蔽在不近不远处,一时无法靠近。
少女此刻只有冷冷的目光,眼眸里却并无恐惧。
鬼面蛛犹豫了一瞬,这该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但褚师白这么特殊的体质,还是让妖性大发的它,欲一探究竟!
它尖锐的脚尖本应划破少女的额头,流出鲜血,他就可以顺着那地方吸取她的精元!
可,刚触碰到她的眉心……蓦地!它像被火烧一样生疼,嘶地一声缩了回来。
“这是什么鬼?”它惊愕道。
要不是它缩得快,整节腿都要化成灰烬了!好生厉害!
褚师白愣住:“你一个妖物好意思问我是什么鬼?”
“你额间的印记,是仙山那位的?你与他什么关系?”他忽然忌惮万分地盯着她。
嗯?
“你居然不认识我,认识我的小徒孙?”师祖略微不悦!
本师祖已经这般不出名了吗?还是它是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妖。
“就知道你不简单!原来藏着这些龌龊心计!”鬼面蛛杀心四起!
他并不想要吸食她的精元了,他的妖生直觉告诉他此人必须杀之而后快,一刻不可缓!
周身妖气一怒冲天,欲把她纤细的脖子割断!
褚师白莫名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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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什么了?”
这鬼脸蛛连杀个人都要找个借口吗?还爱把脏水泼给别人!真是太不讲武德了!
“师祖——”叶宣失去了冷静,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激愤!
“师兄怎么办?”李玥只期望师兄赶紧想出什么办法来。
陆子规也与妖气缠斗中,焦灼地喊了一声:“褚仙尊!”
“完了完了,仙长,仙长,怕是要没了。”张老爷他们甚至害怕得不忍直视!
鬼面蛛脚起脚落,它杀心四起的时候,可杀人于无形之间!
就在它淬毒锋利如刀的节肢,触碰到她细嫩脖子的瞬间……一滴鲜红的血珠子滚落了的同时!
它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背后有一道雷霆霸道的杀气直冲它而来!
它甚至连收起腿脚转个身的瞬间都来不及!
不可能是那三位仙门的弟子,是谁?
它想转身看一眼。
他娘的,它竟是先被排山倒海的威压,压得八脚齐齐跪趴在地,无法动弹!然后,有什么利刃在它背后撕拉一声无比的丝滑!它感觉自己要完!
不带背后偷袭的!有本事正面刚!
然而,来人只想取它性命!根本不在意它死的时候是正面还是背面!
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谁会在乎它死的时候是仰着还是趴着?
它就像这只卑微的蚂蚁,啪叽一下就被拍扁了在地上!
它反复想了几秒,它何时得罪了这么强大的敌人?
然而它死前只来得及八目圆睁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从少女微扬的漂亮凤眸里,看见那一道杀死自己的光!
灿烂,盛大,快得几乎看不见!
光芒大作,又瞬间消失!
它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而那名少女睨视着它不痛不痒道:
“说了叫你别乱吃东西!可是会出人命的哦!”
好气啊,临死前,竟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只感受到了浩瀚凌然的剑气!
鬼面蛛八目圆睁:死不瞑目!
而其余人还沉浸在刚才看见的一幕里,无法回神!
刹那间,黑暗中有一把五指宽三尺六长的神剑破空而出,划破空气的声音,让四周的气流都跟着荡出一阵微尘!
一瞬间,所有灯火被重新点燃,
相里昀渊负手落于屋脊之上,犹如上仙降临!
陆子规微微皱眉:“仙山主?”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尊大神?
对正统仙门的人来说,与妖打交道的都不是些什么好人!
天下乌鸦一样妖!
可是面对此尊大神,仙门向来只敢不满,不敢动手!
青冥站在一旁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他也略显错愕地看向自家山主:杀一只小蜘蛛,需要您拔剑吗?
山主这一剑明显带情绪了!
虽然他揣摩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只有他看见了山主手中的玄铁黑扇子化作了玄黑长剑,流光长数十丈,其疾如风,其声如雷,其光如电,怕是十大仙尊来也不敢贸然接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剑!
戳死这只小蜘蛛,它都来不及害怕。
莫非,这小蜘蛛与咱们山主有世仇?
9. 从前从前
“如此丑物,帅气英俊?呵!”
相里昀渊走向褚师白,收回玄铁黑扇,随手断了她周身的蛛网,火烧不断的蜘蛛网齐齐断落!
褚师白一愣,他是在讽刺我吗?
刚才只有她随口胡诌了一句,说它脸蛋帅气……来着?
青冥不敢置信地想:山主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竟是因为别人夸了一句小蜘蛛好看?咱山主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
不不不……这定然不是真的。
然而,被捆绑太久了忽然松开,褚师白顿时觉得腿脚血气不畅,双膝一软,不受控制地就要跪拜下去!
……
跪下的对面之人是相里昀渊!
她无语地咬着嘴唇,宁愿刚才被鬼面蛛拧断脖子,也不愿意面对此刻身不由己的尴尬!尴尬得她浑身血液往头顶上冲去,一直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撕痛得更厉害了。
眼看她要狼狈跪倒在地,眼前的人才慢条斯理地大手捞起了她下坠的身子,一股万年神木的香气夹着炙热体温扑面而来!
顿时觉得心宁魂定了些许,连翻涌的头疼也缓解了不少,她干脆靠着他的手臂慢慢坐在屋檐底下的阶梯之上,有些迟疑地想:是错觉吗?
总觉得他身上的暗香有安定神魂的效果!
虽说没有魂石那么明显的治愈效果,但能时常闻着也能少受些折磨!
相里昀渊见她低头,久久不回神,冷声道:“师祖还在为这妖物失神吗?”
哈?
大可不必!
“小昀渊是特意赶来救我的吗?”她不答反问,试图借着与他犟嘴,缓解此刻神魂撕裂带来的痛楚!
语气却没有一丝的期待。
结果,相里昀渊沉默,倒是那边的李玥与青冥吵开了:
“你你你……”
“你怎么在这?”李玥大声质问,“不会是来追我们的吧?”
“谁要追你们?”青冥此刻恨不得学泼妇叉腰怒骂,“你们也知道自己不辞而别的行为,非常不礼貌吧?亏我们南山还把你们当客人一样对待!”什么狗仙门就是惺惺作态,无比虚伪,狼心狗肺!
“那你们怎么恰好就在这里?”行为很令人怀疑。
“北鹊国君主亲自派了使者来求助我们山主,我们不过路过前去查看一番,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青冥怒道,“山主察觉此处妖气四溢才过来看看的。给你们脸了?让我们山主追着你们屁股后面跑?不可能!”
“你……怎么骂人?”李玥气得踮起脚尖,不想身高上的气势就输了半截!
……
褚师白听了个大概,见相里昀渊似乎没开口的打算,于是自己又道:“哦,看来是我想多了。”
对方眼神静默,却灼灼逼人。
褚师白伸出手,拉起眼前华丽碍眼的衣摆,下一秒,就撕下了一块里衣,绑在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边绑边用牙齿咬住一头,动作行云流水。
……
相里昀渊忍了忍,道:“撕你自己的衣服,你撕我的作甚?”
她边快速的咬住一头布条熟练打结边抬眸回道:“你的比较好撕。”
心想:果然外表华丽的衣服就是不甚结实。
眼里满是受伤早习以为常的不在乎,以及骨子里燃烧的不屈不挠!
相里昀渊则静静看着她身长腿长的摊坐在地上,恣意懒散的神情,仿佛看见了从前强大,自信,俾倪天下的她!
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她比此刻更狼狈些!
那时,他正度过不知第几个雷劫,那一次他并没有太多求生的欲望。
但她脚踏浓雾,披星而来。
犹如劈开黑暗的一道神光!
她冲过来,挡在了那天雷火前面……
一万年也化不出的人形,全族的嘲讽与冷落,他从不觉得有什么,那一次,却让他突然生出了化而为人的欲望。
如果不是后来的种种变数,他与她必定不会如现在这样吧……
褚师白也边快速打结边暗自回视着他:唇红齿白的清雅少年,终是长出了滔天的羽翼。
-
第一次遇见相里昀渊时,他正是遭受着天雷轰——
那一次,极北域,大战雪妖三天三夜,最后封印雪妖的时候,她已经身负重伤,伤痕累累,浑身灵脉痛得几乎直不起腰身来。
她拖着身体瞬行了一次就筋疲力尽了,只能勉强就近找个地方休养。
没想到她连法决都掐不起来,走了很远才终于找到个滋养了棵千年梧桐树,看起来灵气颇为充沛的地方,艰难给自己罩了三重结界,准备闭眼就睡。
结果,连续的天雷劈下来,差点把她的结界劈碎,才发觉原来有一只丑不拉几的灵物在此处渡劫。
只见几步之遥,那不知甚灵鸟被天雷劈得维持不了人形,周身羽毛又焦又黑,血肉模糊,毛都要被劈没了,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挨不住最后几下了。
但它居然从头到尾没吭过声,不会是死了吧?
看身形大小,像只刚出生不久的雏鸟,天雷如白色瀑布般密集而下,她一时都靠近不了看清是何鸟。
好吧,褚师白咬了咬牙,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抽出挂在身侧的玉笛习惯地挽了几圈剑花瞬间化作长剑,那是她的本命神器,唤作“长灵”。
神剑有灵,发出呜呜的颤抖低鸣,似乎是极欲阻止她去送死。
她扣住剑柄用力一握,运转周身,稳了稳神心,安抚神剑道:“既然遇上了,不知是他好运,还是我倒霉,总归是要救上一救的。”
褚师白拖着长剑走进雷劫里,挥着剑硬挡了几下罡正浑厚的雷电。
最后那一下收尾,她实在撑不剑起来了,只得用肉身把那只丑丑的烤得半熟的怪鸟尽力往身体下拨了一拨,藏好在身下。
那血肉一滩的东西从手掌传来微弱的颤抖,显示着它还有一口气尚存——
褚师白已经半失去意识了,浑身都疼,也浑身不知道哪里疼。
几乎喃喃自语道:“你是烤熟了吗?“
那灵物微微抖动大了一点点。
“那我若是醒来,就把你拔一拔毛,吃了吧,别浪费。“
“能引来天雷劫的都不是些什么普通的灵物,估计滋补得很,而且都烤得这闻着有香味了,正好填补一下我空虚的肚子……”
那只雏鸟可能鸟生受到了震撼,居然动了动,微微张开了眼,是非常碧蓝的眼睛,一双惊动世人的凤目!
传言里,梧桐常吸引神鸟凤凰来栖息,只不过它的神羽看上去竟是通体漆黑!
她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只凤凰吧?“
……
“这么丑!“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口老血吐在它身上,径自昏死了过去。
它又颤抖了好几下,不知是因为那一句,这么丑。还是刚被眼前这个人救了它,然后又被她吐了几口血。
陌生的血腥味仿若激起了它最后的一点求生欲。
它挣扎了几下。
雷劫已过,它算是活过来了。
褚师白醒来的时候,身边正跪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他正用双手捧着水费力地滴进她的嘴里,见她突然醒来吓了一跳,水都泼她脸上了——
……
很好,她瞬间清醒了。
她勾着似似而非的笑意:“谢了啊。”
男孩惊慌失措地低着头,却没动,依然直挺挺地跪着。
她抬眼,才发现原来他在替她挡着猛烈的太阳,也不知这样坚持了多久,整个右脸晒得红扑扑的,满头大汗。
他身上大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看得出是在努力地维持人形,为了照顾她。
心下瞬间变得柔软,她看了一眼他灰扑扑的打扮,与那只奄奄一息的丑不拉几烤鸟比起来,他现在看上去算是精神很多。
恢复得倒是快,是个生命顽强的小东西!
他似乎被她看得有点慌,挪了挪身体,刺目的阳光瞬间晃得她抬起手来挡了挡,他吓得立马坐回原处,一动不动地替她挡下烈日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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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
她笑了笑,还是个懂得感恩戴德的小东西,不错!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尽量姿势帅气地坐了起来,一只手摸在男孩的头发上胡乱揉了揉:“我叫褚师白,小家伙你有名字吗?“
……
男孩似乎沉默地偏开头抗议了一下。
凤凰是神鸟,动则上万年寿命,虽然鸟生漫长,但极难延绵子息。
总的来说,就是孵一颗蛋太难了。
孵出颗蛋来就得花费一两千年,修出人形又得花个一两千年,还会每隔五百年就得渡劫,挨天雷劈,夭折的也不少。
因是逆天的存在,就分外多磨难。
所以别小瞧他现在是十岁的孩童模样,真算起来,他比她大大大好多岁。
可按人间的算法,他的确最近十年才偶尔化出的人身,而且极其不稳定,他是族里最大年纪才化形的,而且通常没办法维持超过一刻。
褚师白看着他躲开:“哟,还挺有个性的嘛,这就是你被雷劈都不吭声的原因?”
他看了她一眼,低垂下头,心想的是:你刚才还在考虑怎么拔毛吃了我。
“相里昀渊。”他犹豫了一下:“我的名字。”
褚师白把他别扭的性格看在眼里,一股我懂我懂的表情,这个年纪的小屁孩遇见漂亮好看的姐姐都这样!
若果被大徒儿百子由,知道她这么想,估计得吐槽她一脸:他才十岁左右,你都一千多岁的人了,姐姐,你好意思?
“小昀渊,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她咳了咳,发现此地不愧灵韵充沛,重伤的身体竟恢复了大半。
小昀渊……
她喊得亲热又自然。倒是相里昀渊低下了头,脸颊红红的:“不回。”
褚师白环顾了四周一眼,一直没见别的凤凰的踪迹,莫非是只落单的?
而且——
“据我所知,凤凰神鸟一族的羽翼是纯金般炫富,金灿灿的,夺目非凡,伴随三尺赤红离火猎猎……”
她比划着,然后看他一眼:
“你懂吧?就是无比的威风凛凛!而你黑不溜秋的,又瘦弱又丑不拉几的,你算什么品种的……乌鸦?”
……
相里昀渊捏了捏小拳头,她确定不是在辱骂人?
神情黯淡了下去:“就是因为这样不回。”
如她所言,生来与众不同,让他遭受到了不少排挤和敌视。
不是吧?莫非还是只离群而居的小凤凰?
褚师白瞬间明白了:“你是不是被他们欺负了?”
细问之下,小昀渊才苍白着脸把自己自小在凤凰族里受尽排挤和欺负的事说了个大概。
不过这种事放在天下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总是会排除异己,总是会看不起或者害怕跟自己不同的族类。
她见多了。
但放在小昀渊身上,她不知为何格外忿忿不平。
“走,我带你,去把他们揍回来。”
她本想站起来,义愤填膺一番,结果脚步摇晃眼前一黑,受伤太重还没恢复元气!
她只好重新蹲下来:
“胆敢欺负我们小昀渊的人,我带你去把他们揍回来,但眼前我有伤在身,若是你愿意,可以跟我先回宗门,等我休息好了,再替你出口气,你看可好?”
相里昀渊简直被她一番话震惊了鸟生!
她才救了他性命现在又要替他出头……还说要带他回宗门?
他听得半懂不懂,神色复杂得像是经历了另外一场雷劫,最后眼睛亮了亮,万年鸟生首次有了希冀之光!
褚师白凑过去,笑得像是诱拐漂亮小孩的坏人:“怎样?”
“嗯,好......”
半年后,褚师白说到做到,竟真带着小昀渊,又把整个凤凰族胖揍了一顿,揍完还耐心地教育:“嗯,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哦。我们就小小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好了。”
褚师白想起这些竟不知不觉眉眼都柔和了,微微勾着笑。
10. 一片残魂
相里昀渊眸光沉沉,道:“我不是提醒过师祖,应该安分些吗?”
见她受伤的脖子处还在汨汨流血,声音也沉了几分:“你知道这些妖物都等着撕碎你吗?”
褚师白闻言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倒不必麻烦他们动手了。我如今就是碎的,只剩下一片残魂,掉地上捡一捡都拼不起来。”
如今唯有修补神魂,才有可能恢复修为,否则她就只能病恹恹的等死,这不是她可以忍受的憋屈活法。
相里昀渊盯着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了好一会儿,似乎气得不轻,径自离去了,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啧,这小徒孙好像比从前脾气古怪了许多?
然而,他生气得走掉了之后,她觉得头痛愈发剧烈了!
差点忍不住追上去,喂,好歹把你身上佩戴的神木法器留下?
如此折腾了一夜,天色大亮之后,张老爷他们和剩余的仆人才敢从躲藏的位置颤巍巍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张老爷千谢万谢的,忙前忙后问褚师白他们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褚师白揉着额头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
结果,张老爷听闻他们要前往北鹊国,大喜望外,说自己有一队手下人马常年走北路经商,原先就计划着最近日出发,经验丰富,可以顺路送褚师白他们一程!
褚师白点头,张老爷把她恭恭敬敬送出了门外,连连说他这就下去去安排。
这时,陆子规犹犹豫豫走了过来:“我还有一个一问题想请教于您。”
经历此劫,陆子规语气上客气了些。
褚师白睨他:“是想问鬼面蛛幻境里为何要杀张小姐?”
陆子规一愣,继而艰难地点了点头:“希望褚仙尊点拨一二。”
“自然是,因为幻境本生就是张小姐的心境而生,你刺向她那剑,刺激她心神惧裂,自然就破境了……”
“竟是如此,感谢仙尊指点……”
寻常人只会认定是鬼面蛛的幻境,没想到,流朱如此狡猾,竟然是利用张小姐的欲念生成的幻境,仙门弟子必不会想着伤害张小姐,若是一直针对鬼面蛛破镜,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兰止仙尊引以为傲的大弟子,十分艰难地承认眼前少女模样的人确实救了自己一命!
褚师白摆了摆手:“道谢不必了……”
要这些虚礼作甚?又不能填饱肚子,话锋一转,“事已至此,请我吃个饭吧,本师祖饿了。”
眼下叶宣和李玥正忙着帮张老爷清理宅子的手尾,以防有鬼面蛛余孽,没空搭理本废物师祖。
“这,不可能。”陆子规立马回绝,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可还替师尊记着仇呢。
“真小气,那本师祖只能去大街上蹲着吆喝一下我乃万径宗前未婚妻,看看有没有想听兰止仙尊故事的,一块灵石……”
“你!!!”一直死守各种规矩的陆子规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大能前辈。
褚师白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我知道有家品仙楼的仙人醉,神仙吃了都得放弃飞升……”
他咬了咬牙不情不愿跟着,怎么可让师尊的清誉让此人玷污了呢。
片刻后,褚师白痛心疾首地看着店铺林立又已决然不同的街道:
“品仙楼呢?鱼脍呢?仙人醉呢?”
“你说的是何时?”
大概是三百多年前,她还偷偷专程跑来吃过,还给小昀渊打包过的!
“竟区区三百年就倒闭了?”
陆子规:......
人间已换,旧酒难寻。
一时,悲从中来。
褚师白饿着肚子吃了闭门羹闷闷不乐,又见陆子规一脸不情愿急着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了:
“是你师尊差点与我结成道侣,又不是你,你总这么气做什么?莫非你也喜欢本师祖?”
陆子规脸色一红:“无耻!”
“从前我师尊也是这么被你们云梦宗的人戏耍了!”
他似乎怒不可歇。
褚师白环抱着双臂微眯着眼,什么骗子她都可以认,感情骗子她可不认!
她实在是很想敲一下他与他家师尊一般的榆木脑袋,可是对方竟抛下这么一句话,就气得满脸通红匆匆地丢下她跑了!
……
??
“我说什么了?他跑那么快?本师祖还饿着肚子呢!”
饿肚子的师祖脾气实在不太好,她决定下次问叶宣拿些银子旁身。
转身欲往张老爷家走,结果一抬头竟看见了——
一身干净爽朗的相里昀渊也不知偏头看向这边多久,青冥正在一旁面摊跟老板张罗着什么.....登时眼前一亮!
相里昀渊眸色深深如潮湿古林,似乎早已把刚才的言语都听了进去。
见他们落座,她径自走过去,一把坐在他对面:“老板,这桌再来一碗面。”
“好咧。”热腾腾的蒸汽后面,老板应得十分爽脆。
青冥目瞪口呆:“怎么又是你?”
“山主,你看她......”
相里昀渊不知为何,没有回应,似乎也忽然有些闷闷不乐。
褚师白饿惨了,不想理会青冥这小子的无礼。
青冥只得摸着鼻子默默坐下。
不一会儿,三碗热腾腾的面食就端上来了。
褚师白笑眯眯回视他们:“看我作甚?吃面。”
相里昀渊似乎还在想什么出神,不言不语的。
青冥自是没办法,赌气埋头吃起面来。
褚师白见他愣神:“小昀渊,我记得你从前不太爱吃肉,本师祖都替你解决了吧?”
边说边把他碗里的肉全部夹进自己的碗里,“喏,还给你留一块最大的。”
相里昀渊默默地等她夹完,用筷子稳稳夹住了她的筷子,挡住她准备大快朵颐的动作。
在褚师白一脸惊愕怒视之下,默默地把两碗面调换了位置。
这还不算过分,更过分的是,把最后她面前碗里最后一块肉也夹走了。
然后施施然地吃了起来,嘴角浅浅勾起。
估计是太过于震惊,褚师白居然一时没有反驳,愣愣得盯着眼前的白面好一会儿:
“老板……再给我来一碗,多肉。”
相里昀渊抬眸睨她:“不必了。我只付这三碗的钱。”
语气冷淡得老板觉得面摊的蒸汽都突然凝结了。老板不敢说什么讪讪地连声应好。
倒是青冥乐坏了,一脸挑衅地瞪她。
……
“小昀渊,我记得从前我待你不薄的。”师祖咬牙切齿。
他凉薄地看她一眼:“是吗?师祖要不要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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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出来不给肉吃?”她微抿了一下唇,倒真似个天真委屈的少女。
山主目光垂下:“面也别想吃了。”
嘶,算你狠。
褚师白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听见他很轻地嗤笑了一声:
“师祖,把我领回去云梦宗,随手就丢给了旁人,多年不闻不问,说过的话也不算数……这就是你口中的不薄吗?”
“估计是脸皮不薄吧?”青冥幸灾乐祸补刀。
如果不想理他,当初为何要领他踏入这凡间?
褚师白气得面都不想吃了!
可眼下的身体并不辟谷,饥饿难耐。她用力卷起碗里的面,故意用力嗦着,企图用眼神瞪得对面的人食欲不振。
相里昀渊见她气鼓鼓地盯着自己不放,倒是嘴唇微微弯了一下。
青冥:山主果然很不喜这位祖宗,只是言语气了她一下,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云梦宗师祖半饿着肚子回到春风客栈的时候,对面的醉仙楼的老板竟然来敲门了,说是见她昨日如此捧场,今日特地给她留了一锅香喷喷酥烂软糯的肘子......
天,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啊。
顿时一上午的闷气都烟消云散了,心情大好!
青冥很是奇怪,为何山主一大早预定了醉仙楼的五香肘子又不见动身去吃?是突然不想吃了吗?
-
翌日。
春风客栈门外陆子规手持通讯灵符,脚步匆匆而至。
“褚……仙尊。”他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为老不尊的事情。
褚师白倒是挺坦然:“有何事?”
“我刚接到师门的通讯灵符,说是有宗门弟子被困在聂桑国旧都,下落不明,派我前去查看,我是来辞行的!”
“是魇鬼作恶的事?”毕竟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的。
“正是。”
张老爷刚好来告诉褚师白车队安排妥当,在一旁想,那你们不是去的同一个方向吗?但他看褚师白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也没敢开口。
褚师白明了地点头道:“既然你师门有急事就先走吧。”
御剑,半日就可抵达了。
“夫君……”
柳小姐在丫鬟的陪同下,拦住了辞行的陆子规,哭得梨花带雨。
陆子规十分为难地开口道:“柳小姐,在鬼面蛛的幻境里,我们都是被他设计陷害了,万万做不得数。”
“可是,我们已经拜堂……”明明就是拜堂成亲了,在她看来一切都是真实的,怎么就不作数了?
“就算成亲是假,我与你都是真实的人,难道就不可以……”张小姐掩面哭泣,怀抱一点希冀。
“对不起,我……”陆子规脸色难看。
站在不远处,观看了好一会儿,目睹着依依惜别的情节的李玥对身边的叶宣说道:“啧,师兄你说人家这是命好,还是桃花劫?睡醒一觉,就有了一个娘子。”
叶宣严肃问:“师妹,今日的修炼功课完成了吗?”
李玥大惊:
“师兄,师祖都没查我,你怎么出了宗门,还是盯着我修炼?”
叶宣端起师兄的责任感来:“作为云梦宗的弟子自当刻苦修炼,斩妖除魔,责无旁贷…….”
“是是是……”
李玥再没了看戏的心情,只想赶紧离开自家师兄的视线范围。
11. 鬼城吃人
春风客栈门前,张老爷打点好一切,就派着马车来接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车上竟然还有别人,正是仙山主仆二人!
李玥几乎吐血:“怎么又是你们?”
连褚师白也忍不住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跟着了,但好像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人家为何要追着他们?
当她望过去,只瞧见马车帘子后,相里昀渊一席锦绣衣摆铺地,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
青冥半撩起帘子嚷嚷道:“怎么,我们打听了一圈,此乃最熟悉北路情况的商队,他们正巧出门,我们自己花灵石请他们带上我们,怎么了?”
褚师白作为穷酸师祖一枚,听到“花灵石”三个字尤为刺耳。
不多作停留大步迈上了张老爷给他们三人安排的马车。
领头的阿三见他们似乎要吵起来,一方是自己私下收了大价钱的贵客,一方是自家老板安排的贵客,都不能得罪,于是十分为难地赶紧出来解释道:
“那废弃都城四周如今风沙肆虐,虽说是条近道,没有熟悉环境的人带着,很可能找不到这矗立于沙子中心的一座废城,或者更有甚者被风沙弄得迷失了路……饿死渴死在里面大有人在……所以本人经验丰富,大家只管放心……”说了一通,让双方放心的同时,消消气。。
青冥挤眉弄眼:“你听听?可不是我们要跟着你们。”
李玥上马车前冲他挑眉:“可是我们不用花钱!”
“你!”
其实青冥也有问过山主为何要跟着凡人的商队。以往出门,他叫山主带上他,山主都会嫌他速度太慢累赘,说等他的时间都来回南山好几趟了!
山主回,有熟悉地形的商队带路,可以少走许多冤枉路云云。
听着十分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叶宣想着一路要与那位身份复杂的仙山主为伍,十分不妥,于是问道:“难道我们与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吗?”
褚师白闭目养神:“不知,先往北去看看。”
目前只有一片残破的心魂附体,非常的单薄,总归距离近些总是会清晰一些。
就此,浩浩荡荡的商队出发了。
-
聂桑国,北海之内,流沙之中。
万里西风伴随浩瀚沙海。
传闻中的聂桑国已经覆灭百年,如今人们提起的不过是它被遗弃的旧都,桑城。
“听说了吗?我们此行最好绕开那个鬼城。”
“传闻……是那聂桑国的岁幽公主化作了魇鬼出来害人来着?”
“我们前面有几个商队不信邪,现如今人也见不着,货也没了。”
有人刻意压低嗓音:
“我听我邻居兄弟在仙门的小舅子说,如今连仙门的人都去了几波,统统消失在黄沙之中了。至今无人生还。”
……
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黄沙连绵,心下惧怕:竟可怕至斯?
有人喃喃道:
“可、可半年前我们不是走得好好的吗?究竟何时开始……”
“好像自从有了这越来越频繁的大沙暴,这鬼城便开始时不时吃人了。”
进去桑城的人再也出不来。
“你们说那位岁幽公主生前劣迹斑斑,行为疯魔,怎么死后依然作恶不消停?真是人憎鬼厌啊!”
“聂桑国怎么覆灭?你没听说过吗?正是这位传闻中的这位公主竟疯到亲自给北伐军打开城门,长驱直入…….不过这公主最后下场也是挺惨烈的,从城门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弑父杀兄灭族屠城覆国啊!还有比这更十恶不赦之人吗?”
“这正是应了万民的诅咒不得好死吧?”
一路上听着阿三与商队的队友们讨论着亡国公主各种版本的故事,马车上,褚师白听着听着疲惫地昏睡了过去,只有沉睡时,她才好受些,所以没事废材师祖就躲在车里睡觉,谁来也不理。
不过这一次,她睡得特别久,在睡梦中隐约闻到了神木混合着某种花的香气,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神魂上撕裂的疼痛瞬间舒服了不少,继续抱紧斗篷,松开紧皱的眉头,睡得更沉稳了一些。
睡梦里迷迷糊糊的是从前的一些琐碎旧事,那是带着小昀渊回云梦宗快百年后,期间小昀渊一直维持着丑不拉几的小黑鸟模样,再也没有化出过人形来,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那日,褚师白从品仙楼拎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鸭回来,准备找新近化形的小昀渊庆祝一番,小东西努力维持人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值得夸奖。
谁知刚踏进万重峰就听见她的大殿里传来了一阵阵呵斥声:
“那可是师祖最喜爱的器皿。”为首的扫洒弟子给旁人递了递眼色。
另外的几人立马领悟了什么,纷纷指责道:
“不过叫你擦拭一下,你竟把它打碎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师祖回来如何罚你?”
实在是因为这位莫名其妙出现在师祖万重峰之上年纪相仿的弟子,给了他们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要知道,万重峰之上的日常工作就这么点,突然冒出来一名新人,他们害怕自己会被替换下去,而他们都不愿意自己被换走。只能合伙把此人赶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犯错,自然不可能就此轻易放过。
“我……”十岁模样的小昀渊正被几个外门弟子围着,脸色略微苍白,不知所措。
地上是一摊破碎的瓷器,是苍山派仙首与褚师白打赌输给了她的所谓镇派之宝,她其实也没多喜爱。
之所以摆在大殿最显眼的地方,闲来无事就去擦一擦它,不过是故意给苍山派的老头找难堪,让外门弟子传出去,那苍山派老头估计又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甚是令人痛快!
诸位德高望重的仙门仙首们,大多都是一千多岁的人了,却是常常被他们之中最年轻气盛的一位气得直翻白眼。
褚师白以为他们总是一副假正经的样子是非常不利于修行的,你瞧世间已经好几千年无人飞升便知了。她可是用心良苦啊。
眼下打碎了,在师祖看来,只不过是不能再在苍山派老头的心上,时不时扎心一下了,其实并无甚大事。
未料那傻里傻气的小昀渊竟因此受欺负了,见他愣愣地想伸手去抓起地上的碎片,她掐了个速行决飞奔至他身边一把握住他瘦弱的手腕,微皱了眉头:“何故在此吵闹?”
众小弟子被突然出现的师祖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恭迎师祖,师祖万安。“
“起来吧。”就跟百子由说她不喜欢这一套,看着别扭,但他就是说这是作为一宗开山之祖该有的礼遇,不可废除云云。
小弟子们立马恭敬退到一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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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
有几名大一点的弟子幸灾乐祸地瞟着相里昀渊,悄声讨论:“师祖回来了,看还不他关个禁闭,赶出万重峰?”
“上次师尊百子由好像是弄坏了师祖的一个宝贝,被罚蹲在师祖的门前拔草......足足拔了一个月。”
“竟连掌门师尊也要受罚吗?”
在他们看来师祖就是不知哪里捡了个小废物回来,既不见师祖要收他为徒,也不见他要修炼,就他自己整天跟着内外门的弟子们做些杂事,显然不是个有什么身份的,自然逐渐受到弟子们的奚落和轻视。
但师祖好像对他们的议论听而不闻,她一把撩起衣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小手,阻止他去接触那些尖锐的瓷片:“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相里昀渊漂亮的脸蛋又苍白了几分:“对不起……”他的眼睛一直低垂盯着地面的碎片。
褚师白见他满脸愧疚难过,柔声安抚:“破碎的陶瓷怎么可以用手去抓呢?不知道会割破手吗?”
小弟子们瞬间有些懵了,他们在万重峰上多年,似乎从未曾见过这么温柔的师祖。师祖对他们虽然不若百子由师尊那般严厉,但那也是清冷疏离,令人心生敬畏。
她好像一点儿也没生气?不是说挚爱的法器吗?
不是说,晨昏定省爱不释手吗?
众弟子大为不解。
-
万重峰,大殿内。
褚师白翻出了房间里落满尘灰的药箱子,通常她若受伤,这箱子里的药也无补于事,就是百子由一直不厌其烦给她备着,她盯着他的手蹙紧眉头:“伤口这么深?得好好上药。”
一个不留神,还是让他给划了道那么深的口子:“你现在毫无修为,就算上药了,肯定是恢复的慢些,这皮肉痛你就得忍着了。”
“下次可得小心一些。“
她没发现此刻自己变得跟百子由附体一般念念叨叨的。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得不得了。
她果然还是很心疼那个瓷器的......
相里昀渊似乎才回过神来:“对不起,我把你最喜欢的瓷器打碎了......”
她却无所谓地一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埋头猛地一顿翻找着一些瓶瓶罐罐,平常她都习惯自己受伤了怎么上药,现在可不知道怎么照顾别人,她头疼地盯着那些瓶罐,要不还是让百子由来?
但一想到,她整天忙着斩妖除魔拯救苍生,把整个宗门扔给百子由,他管理着偌大宗门经常忙得不踮脚,都不知寻到他来,伤口都要愈合了。
她随手抓出了一个高阶灵药的灵瓶,百子由一直念叨着此药多贵多贵,一瓶价值几千灵石,每次她受伤回来简直就是在烧灵石云云……反正用贵的就不会错了吧?
“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你……”小昀渊咬了咬嘴唇,又不出声了。
“怎么了?”褚师白低头问,“是不是等我责罚你?”
他忽地抬起头看她,差点撞到她刚好低下来的额头。
师祖叹气:“那几块破碎东西.......”
她揉了揉他的头顶,定是以前在族里被欺负惨了,来云梦宗也如此小心翼翼的,一点小事都耿耿于怀。
她边上药,像是怕他痛,边吹着他的伤口道:“看来,我得好好给你找个师父了。”
12. 又见仇人
他一惊抽了一下手:“我不想。“
褚师白为难地看着他:“我肯定不会收你为徒的。“
……
昀渊的脸蛋更拉胯了些:那就更不想了。
见他误会难过,褚师白连忙解释道:“并不是我不愿意收你为徒,而是我没有收徒的运气,你看我小徒儿晏时……这么英年就陨落了。大徒弟也常年体弱多病,只剩下一个女徒弟……”
想起了她那个死于非命的小徒儿,她语气都带着些难言的伤痛。
“我不想离开你……。”他试图坚定地表达。
“傻啊,你得拜个师父,好好修炼。别辜负了你这天生的根骨。想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打回去吗?好好学习变强才是你眼下最需要的。”她试图鼓励他。
他偏头想了想:“能变得和你一样强吗?“
褚师白点头:“当然可以。”
一旁的洒扫弟子闻言抬起头:骗小孩呢?
五千年才出了一个褚师白。咱师祖又在骗小孩修仙了。
但,又不敢拆破师祖的谎话。
洒扫弟子低头继续默默干活去。
相里昀渊思索了片刻:“好,我听你的。
-
商队马车上,褚师白微微笑着醒过来,从前的小徒孙任她揉捏百般乖巧的样子甚是讨人喜欢啊!
满车厢空气里都飘荡着淡淡的木质花香,仿佛是点燃了某种特制的香薰,安定心神,让她睡了这么久以来最安逸的一觉。
偷偷吸了一口,不是错觉,这香似乎会进入她的五脏六腑,丝丝缕缕仔细地温润着她破碎不堪的神魂。
动了动四肢想再确认一下,然后,低垂着的眼眸就触及了地上铺开的一地滚着繁复花纹的绯色衣摆。
……
她眉毛挑了挑,莫不是有人坐在此处,看她睡相许久了?
沿着绯色衣摆往上,膝盖处随意搭着一只修长的大手,一根根圆润白皙几近透明的指尖,此刻骨节分明的食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窒息了一秒。
又把视线移上了一点,经过结实胸膛心口处,轻微停顿了一下。
最后,扫过弧形好看的喉结,与刀刻般的完美下颌线,缓缓与那双玩味的眼神对上——
相里昀渊停下了轻敲的动作,微微握住了拳头又松开道:“师祖从前也是这般打量别的男子吗?”
“啧,只许你盯着我睡觉的模样看上许久,却不让我看回去一眼?”
她有几分不悦地回答道,自家小徒孙,看一下怎么了?
尤其她还沉浸在睡梦的记忆中,突然睁眼,梦里小孩已经赫然长大成眼前的样子,实在有几分的不适应:
一席绯色宽大的锦袍,绣着矜贵又繁复的花纹,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车厢里,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的矜贵又深沉,从高处睨视着人时,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说到底,天真单纯的小昀渊仿佛只是停留在了睡梦里。
哎……
相里昀渊却是眼神微闪了一下,像是被她一语中的说中了什么似的。
方才……她微笑着从睡梦里醒来,仿佛做了一个绵长的美梦。
他指尖不由捏紧了一下,是梦见了何人何事?
“师祖梦见了什么?看起来十分开心。”
她眉眼一弯,道:“不过是,从前的一些旧事。”
他抬眸盯着她,她看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愉悦包围了,她的所谓开心的旧事,与他定然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从前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她慵懒地坐直了腰身问道:“他们呢?”
“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她撩起门帘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眼:“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
“嗯。”
她默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甚在意地说,
“要是在以前,足够我死八百来遍了。”
相里昀渊心下沉沉浮浮了几个轮回:
“师祖不一直是这样吗?”
“如何?”她挑眉睨视。
“恣意张扬,罔顾生死。”
……
啧,他竟敢指摘起本师祖来了。
褚师白盯着他,越看越生气,小时候明明就是那么乖巧可爱来着?
怎么的就变的这么令人咬牙切齿?
若是百子由在此,定会说:“都是随的师尊您。”
想着想着忍不住伸手拉过他的手腕道:
“这些年,你……”
没想到,她刚触碰到他微凉的骨节,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指,充满厌恶的神情冰冷得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潮阵阵。
……
褚师白举着被甩开的手,错愕道:“怎么?长大了还不给碰了?”
心底莫名凝结出一片寒霜……
她自嘲地想,原以为,他们的关系还有一丝丝破冰的希望……看来,他真的非常厌恶她这位师祖。
“你那处是有旧伤吗?”她见他径自轻揉着腕骨处,且神色阴冷得有些可怕。
他停下了动作,却没有作答。
她拢了拢帏帽,蓦然感觉到有恶寒从四处八方汹涌而来,四肢却怎么也捂不暖:
“你……这里。”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冷得发抖。
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处,“并非我所愿,对不起。”
本师祖绝不会伤害你,换取苟活。
那日峰头围堵寻仇的狼妖说:云梦宗为了复活她,逼迫他剜心取血。
神鸟心头血能令人起死回生!
是因为被宗门逼着取心头血,他才绝望地不顾雷刑也要叛出师门吗?
犹记得,当日狼妖趁此话引起她心神大乱之际,刀锋一压——
她再也撑不住半跪地上,血气凶狠翻涌着,猛地咳血不止,几根发丝狼狈坠落在两鬓旁……
却死死握紧着长灵,眼神决绝犹如高山的千年寒冰,居然惊得狼妖心生畏惧,利爪微微一抖,顷刻在她细白的脖子上划破了一道血痕,顿时血流如注!
霎那间——
从天上疾飞过来一把黑色玄铁扇,带着雷霆之怒,万钧之力……
相撞的瞬间震得狼妖得利爪竟生生断裂,强大的冲击沿着他粗壮的手臂向上,所到之处骨头寸寸碎裂,惊得他连退几大步……左手锋利的狼爪一挥,竟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砍下来,欲断臂求生!
等他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已晕死在地如一滩烂泥!命不久矣。
待回神过来——
仙山之主相里昀渊一身黑袍,站于石阶之上,芝兰玉树,临风猎猎,正缓缓收回那把本命神器,目光微睨,威压盛重!
众妖被压得低下了头,惊恐万分齐齐施礼道:“山主。”
四只狼妖与另外几只跟着挑事的妖物甚至不敢直视,立马耷拉着头退到一边。
少女失控跌坐地上,却依然挺直腰背盯着着那天人之姿,居高临下的相里昀渊,意外瞧清了他此刻眼里翻腾着滔天的怒意。
??
褚师白竟不由心里笑道:他怒什么?是怒……这狼妖如此废物,没能趁机杀了她以报他受的剜心之仇?
他对她的恨意,是应该的啊。
轻轻地扫过他的胸口位置,停留了一瞬,心下一痛!
一双漂亮的凤眸迎上他灼灼的目光自嘲道:
“小昀渊啊,你若再来迟半步,可寻不着本师祖报仇了……咳咳……”
“不过本师祖允许你把我埋在大殿前的那棵云火树下,因为那里可以瞧见整个仙山最美的风景,还可以与花日夜为伴,甚是浪漫啊……月白风清的时候,若你从树下走过,骂骂我,我也挺开心的。”
埋在山前树下,与山月为伴,与花树为伴,与你为伴啊。
相里昀渊径自翻开衣袍蹲了下来,一言不合往她嘴巴塞了几粒药丸,堵住了她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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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同样冰冷的唇瓣似乎停留了不经意的一瞬间……
像是温柔地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沫。
两人皆是微愣了一下。
褚师白:……以他眼下的愤怒,不会是想众目睽睽之下,毒杀我吧?
不过闻着口腔里的药香,不知是何神丹妙药竟入口即化,她想吐也没力气吐出来了……
却见他的目光沉沉犹如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漫长又沉重:“我……定不会如师祖所愿的!”
他咬牙的语气像是宣誓般凝重,低沉的嗓音似能磨砺人心!
褚师白脑袋有一瞬间的昏沉,心底亦有一丝钝痛,混杂着身体和神魂的痛:所以从前你被逼拿着性命来救本师祖的时候,是否也有过失望与难过?
很快明白,他喂给她的竟是上好的疗伤丹药吗?
靠着迅速恢复了一些微薄的修为,她用力撑起身体,顷刻离他更近了一些,闻见他身上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有种错觉似乎胸口和脑壳的疼痛都减褪了不少:
“咳咳,本师祖伤心了……你竟是连个最佳墓地都不愿意为我留么?”
相里昀渊凤目下垂着,羽扇一般的黑睫毛微微抖动,语气结冰:“既然知道,师祖为什么要作死呢?”
她顿住了。
“不过离开半日就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明明可以......避开,偏偏要像从前一样爱逞强。”他的语气不带情绪起伏,嘴角下压,似乎在努力克制隐忍着什么。
明明可以求助于我……
褚师白微敛住心神:“从前我不是教过你吗?这世界上有些事,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做到底,你不会赢,但你也不想输啊。唯有坚持到底,你瞧我还活着,运气是不是挺不错?”
相里昀渊重新甩开衣摆站了起来,语气泠然:“师祖该学会收敛些。”
啧,居然敢教训起你师祖来了。比以前放肆了。
“你不想复仇吗?”她欲提醒他,你本该扑上来补刀,而不是喂我救命丹药啊……
他似乎捏着玄铁黑扇骨节发白,忍了又忍:“师祖欠我的,活着才能慢慢偿还!别死得太容易了!”
叶宣说,山主受雷刑,快熬不下去的时候,也说过此话……
他果然恨我。
浑身的骨痛有了一丝丝冷意,像是突然就被他的冷言冷语伤到了,由内而外的冷!
她远远瞟了一眼立在远处瑟瑟发抖的四只帮凶,故意扬声道:“差点被别人抢先报了血仇,山主您如此动怒也是应该的!”
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四只狼妖早早收敛了凶狠的模样,温顺如小狼狗,听闻此言都抖了抖。
相里昀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无表情道:“师祖命悬一线,还不忘利用我威胁他人!”
褚师白闭目,惨笑如花,努力着维持霸气不拘小节的坐姿,仿佛还是三百年前手握长灵,斩百妖之人……
然而维持不到半刻,她一手捂着胸口猛烈咳血,一手很自然地伸出道:“扶我一把?”
相里昀渊望着她伸出的手,白净软圆,像极了贵家小姐的纤纤玉指不沾阳春水,又像是软萌的猫爪毫无攻击力。
却不如她从前骨节分明,修长且带着气劲,懒懒散散地掌握住长灵挥剑的样子,清冷又疏离,令人心生畏惧!
“嗯?”半晌不见他动静,她仰头望向他。
烟火不侵无所不能的大乘仙尊和眼下人畜无害温顺柔软少女重叠……猝不及防,心里原本那道凛然不可侵犯的禁制,像是被那软萌的猫爪抓了一下,顷刻之间隐隐松动……
他握紧了玄铁扇沉声道:“来人,把她送回去灵池疗伤。”
说完,无视她半空中的爪子,径自走人。
带着威压的声音传遍整个仙山结界:“今日事到此为止!”
众妖无敢不从,慢慢散去。
13. 亡国公主(一)
相里昀渊拉了拉袖扣,盖住自己的手腕处,顿住了。
“若是我知道需要拿你的心头血才能换回一片残魂,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因为她会如现在这般阵阵心疼。
少女的声线听起来闷闷的,显得有一丝娇娇软软的。
这是从未见过的褚师白的模样,曾站在云端披星踏月的人......
相里昀渊垂下眼眸,用天生的长睫毛盖住了自己眼睛里不小心泄露的情绪,压抑不住的情绪让睫毛微微抖动着,他哑声道:“许是我所愿呢?”
褚师白微微出神:“什么?”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回:“我答应取血燃灯换取离开宗门,与你无关。”
褚师白回神,语气变得生硬微凉:“为了离开云梦宗?不惜代价吗?为什么?是我云梦宗待你不好吗?”
他淡淡的眼眸里,是一闪而逝的来自黑暗深处的潮涌:“师祖可知,三百年来,我在仙门眼里做尽离经叛道之事。云梦宗乃第正道第一宗门,如何容得下我?”
?
褚师白哑然:“就像你现在所做这些吗?自立门户,开山立派?与妖为伍?看来是我们云梦宗限制你发展了,南山主。”
他沉默了一瞬,凝视着她的目光像是掠过了一片松海的夜风,潮湿又寂静。
“师祖太小看我了,这些不过是我随手做做,我要的……”
他浅浅的眸色像是突然滴落了浓重的黑墨,漆黑不见底!
……
他紧捏着腰间的玄铁黑扇,筋骨发白,一字一顿道:
“不过既然师祖如今也算是拿我的命换回来的,不如好好想想活着能还我些什么?”
褚师白愣愣道:“我还有什么,你没有的?”
如今,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南山主啊,脚踏人,妖,仙三界,大概离呼风唤雨也不远了,本师祖只不过是个破落大仙门,徒有虚名毫无实力的咸鱼祖宗,实在是不明白啊?
没曾想,这下真的把相里昀渊激怒了,他几乎是摔开帘子飞身离去的:“师祖不如再好好想想?”
褚师白望着那高高掀起又重重落下的门帘想:小徒孙如今脾气变得这么大,都怪她错过了十分重要的这些年,长歪了些,她也是有责任的。
嘶——
他刚走远,该死的头疼又加重了。
-
巨大的咸鸭蛋滚落金沙般的山丘时,地面依旧散发着夕阳袅袅的余热,既闷又热。
前方传来了领头阿三的指挥声和吆喝声,听意思是大概就要在此处绕道而行了。
相里昀渊没有回来,褚师白缩在角落里默默忍受着折磨,额头微微沁出冷汗。
她沉思着,下次不要再把小徒孙气走了,不然受罪的是自己。
李玥从外探进半个身来:“师祖,我们得下车而行了。”
“嗯。”师祖神色厌厌地回答。
李玥环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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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山主呢?”
不是他家青冥以这个马车豪华舒服为由,硬把他们赶走替他们山主霸占了这车的吗?要不是打不仙山主,他们可是一步也不会让。
不过,见师祖一直在沉睡,他们也不好把她吵醒,只能屈从了。
此刻却不见了他人影?
“.……”褚师白扶着额头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待褚师白他们磨磨蹭蹭走到队伍前头的时候,地平线处只余下一抹血色的红霞,像是一只睁着猩红眼睛的异兽,此刻正猛盯着此处。
阿三梗着脖子大声说着:“我劝你们不要抄近路,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不太平了。”
原来,他们遇见了另外四五个人,也是商旅武夫打扮,身后跟着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其中一人客气道:“谢谢这位大哥,我们这货物的买主着急,不走近路,按时交不了货,那可就损失大了,我们实在是赔不起……”
阿三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道:“看这天色就快黑了,你们不如跟着我们绕道前面的地方休憩一晚,决不可走往常的近路。”
另外一个武夫打扮的人则显得有些毫不在意:”我们也有听说这鬼地方吃人的怪事,但我们打听过了,也有商旅是顺利通过了的,而且我们不进去怎么知道什么情况?说不定是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为了耽误大家的时间,故意造谣的。”
褚师白:因为那些被吃掉的人已经无法开口告诉你了呀。
14. 亡国公主(二)
他们其中一个带着头巾的青年男子急急道:
“穿过这里可以直接省下十天的路程!”
“我们几个走南闯北的真没怕过几个妖怪!放心吧!”
“若是迟了交货,这损失才真的会要了我们的命。”
四五个人似乎是铁了心要走这里穿过桑城了。
总是有人愿意刀口上生财,阿三也是明白的:
“哎,你们不听劝,我也没办法。”
只得转身与褚师白他们几个辞行道:
“诸位,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前面就是风沙之地,穿过沙暴的中心,就是那旧都……”
叶宣还礼道:“感谢。”
待阿三的商队逐渐走远,远远眺望着就像是巨大沙海里沉浮着一条蜿蜒前行的小虫子。
天色逐渐青灰。
李玥问站在不远处的青冥:“你们家山主呢?”
青冥语气不佳地回答:“你管我们。”
其实是山主先前交代了要守着褚师白他们等他回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山主做什么去了。
“你……”李玥咬牙。
叶宣想着大家也未必就得同行,就问褚师白:“师祖,我们该怎么走?”
“我们……”褚师白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瞧见远远的御剑过来两个人影。
待他们落下,青冥快步跑过去:“山主,您可算回来了。”
相里昀渊身边的另外一位青年华服飘飘的竟是陆子规。
陆子规上前行礼:“褚仙尊,诸位仙友。”
“什么情况?”李玥急急问道。
“进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
陆子规脸有难色道:“我在风沙中迷失几天了,刚才碰巧遇见山主相助才得以脱困。”
褚师白偷偷看了一眼此刻已经恢复神色淡淡的相里昀渊,看来小徒孙已经消气。
随着他的走近,那股木质的气息立马缠绕上她的神魂,她顿时觉得头疼缓解了不少,于是她不自觉地向他悄悄贴近了一步。
心想,这个奇怪的发现好像相里昀渊本人并不知晓,她想的是他身上是随身携带了什么神魂相关的法器吗?
决定先不动声色,暗暗查找一番。
谁知道她要是直接问,以这小徒孙与她如今的牙齿印,他会不会当场就毁掉了,也不想便宜了本师祖?
那边的五人闻言,匆匆跑过来一个人问:“请教这位小兄弟,竟真是你说的情况吗?进不去了?”
陆子规回答:“前面风沙弥漫,辨不清方向,很容易就在里面迷失了路。”
几个人同时脸色发白,若普通人困这么几天估计都奄奄一息了。
商队其中一位手持武器的中年男子看似他们的领头人,他恭敬道:“请问这几位可都是仙门的人?”
见到叶宣默然地点了点头,几人立马兴奋得像是看见了会发光的金大腿:“不知我们可否跟着你们?”
跟着仙门的弟子还怕找不着路吗?
若是平日,在场的人恐怕会立马拒绝,带上这几个人只会影响他们御剑除妖的速度,但眼前明显是有一个与常人无异的褚师白,而这几个人,有马车可以载她一程。
于是,李玥道:“你们可以跟着,但是我家师……”
叶宣及时咳嗽了一声。
李玥连忙改口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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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小白身体不大好,要坐你们马车。”
相里昀渊听到这久违的名字,眼神轻飘飘地扫了褚师白一眼。
然后发现她不知何时与自己并肩而立,离自己不过一臂之距,他忍了忍没抬腿移开。
几人一听喜笑颜开连连答应:“没问题,成交。”
“你们也要去桑城吗?”青冥不可思议地看着褚师白他们,表情一百个不愿意,好不容易想着可以摆脱他们几个臭仙门的人。
褚师白微微笑道:“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为何?”青冥看着默不作声的山主,实在是气郁于心。
她不经意看了眼相里昀渊:“有些事想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相里昀渊身上带了什么法器,为何可以缓解她的神魂之痛,再者,先去一趟听了一路的桑城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此刻头痛欲裂的,一点也感应不到自己的神魂碎片在哪,而此地已经是北地范围了。
青冥心里吐槽:什么事要去这种鬼地方确认?
相里昀渊倒没说什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山主,你看他们。”青冥决定求助山主,反正他们山主要摆脱他们几个老弱病残拖后腿的人,还不容易?
结果,山主并未置可否,只说:“天色渐晚,此处也没有落脚的地方,进去瞧瞧。”
李玥闻言,冲着青冥挑了挑眉。
感觉到自己被挑衅了!可又没办法打回去,青冥只得跟在后面生闷气。
“我们走快些,日落前可以进到桑都的……”
领头的商人,那位被其他几个人唤秦哥的男子说完又心有戚戚地补充了一句,“倘若,一切顺利的话。”
15. 亡国公主(三)
五个人先是手脚麻利地从货物马车里腾出了一块空地方,又仔细整理了一番,让褚师白可以大摇大摆舒舒服服地坐着喝茶。
其余几人都是步行着逐渐靠近风沙之地。
只有青冥不理解地一步三回头:不是,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为何,为何他也要跟着走路?
他走路就算了,为何他们山主也跟着一起走路?
御剑不好使吗?法术失灵吗?
他们山主回答:“天色已黑,风沙诡异,不宜御剑。”
青冥点了点头:
嗯嗯,有点道理但又不对劲。
那五人倒像是个识路的,老马识途般一路往桑城的方向而去,只不过越是靠近,风沙便逐渐狂暴起来,沙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其中一人粗暴地骂了句:狗娘养的,半年前都没有这般大的沙子啊!
可不是,这沙子不走快点都能将人就地活埋了。
面对眼前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们常年走商自然是对这些非常的敏锐,戴头巾的青年道:“或许我们应该听劝的……”
持剑的黑袍男子道:“都走到这了,能不能别怂了?这不是有几位仙人在呢吗?”
“幸亏秦哥还找得着路,不然这沙子到处都是,咱马车寸步难行啊。”
一直紧绷着脸的秦哥终于发话了:“坚持一下,穿过最大风沙这里就到桑城了。”
“是。”
突然,灰衣服的青年人惊恐地叫了一声:“啊——”
其余人心神不宁地看向他。
“他娘的,你乱叫什么呀?阿盛。”
“有有有一只手……”
阿盛表情扭曲地指着满是黄沙的地面。
然而,他们随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被风沙席卷而起的沙子乱舞。
……
“你怕不是被沙子打瞎眼睛了?”戴头巾的青年骂骂咧咧的。
阿盛眼里都是恐惧未退,似乎被吓得不轻:“我我……”
他刚才明明看见了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从流沙里伸出来——
他内心恐惧地缩成了一团被揉搓的废纸。
莫不是真的被沙子弄得出现幻觉了?
“秦哥,我就说这一趟不要带上他,你看他这个胆小如鼠的样子……”
另外一个腰缠着皮鞭子的中年人也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灰衣青年耷拉着头,不吭一声。
半刻之后,拿皮鞭子的中年人不耐烦地转身道:“哎,我说你呢,你怎滴就不吭一声?”
走在前面的四个人回头,猛然发现走在身后的灰衣青年凭空消失不见了!
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阿盛,阿盛……”
可是眼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哪里还有还有半个人影儿?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会赌气跑了吧?”
“可是,神经病才会在这鬼地方自己一个人乱跑吧?”
四人同时想起了关于魇鬼的传闻,立马吓得双股颤颤。
突然,另外三人都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个喋喋不休的皮鞭子中年人,他神情古怪地回头看着大家: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一只纤细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涂满朱红色的蔻丹又细又长,从黄沙里缓缓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他感觉有什么缠在了他的脚上,猛地一沉,还来不及低下头查看,就被拖进了黄沙里——
沙子一吹,地面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剩余的三人一边拔剑,一边胡乱尖叫着:“仙长,仙长救命!”
陆子规与叶宣李玥三人闻声而至的时候,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一
只又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黄沙中伸出来,三只,七只,十只……甚至发出一阵厉鬼般的鸣叫,纷纷抓住了马车的轮子,车的边沿,车顶……就往黄沙里拖去,马匹挣扎嘶叫着,却逃不过被抓住四只蹄子陷进了那个沙洞里……
秦哥拿剑砍着往自己身上伸来的鬼手,似乎听到一声声凄厉刺耳的怪叫声,那只手缩了回去,另外一只又立马从土地里生长了出来——速度极快!
陆子规三人只来得及提剑分别救下秦哥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整架马车连货带马,被数百只触须一样的苍白鬼手强行拖进了沙坑里。
褚师白听见动静下车的时候,发现叶宣与李玥不在身边,倒是青冥一直不情不愿地在前头牵着马车,相里昀渊则长手长腿地靠在马车边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扇子玩。
……
她宁愿相信他们这么谨慎是生怕她跑了,而不是想要保护本师祖的意思?
相里昀渊只是抬头暼了她一眼,并无甚反应。
看来,人家只是懒得理那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凡人。
所以懒得动,并没有要留在此处保护她这柔弱的师祖的意思。
不一会儿就看见叶宣与李玥带着秦哥他们几个灰头灰脸地过来了。
“是魇鬼。”陆子规沉着脸,声线都有些变了。
“那,那个东西……就是魇鬼?”秦哥此刻面如死灰被吓得嘴唇直哆嗦。
褚师白看他们一眼,淡淡道:“嗯,没有过百的人命,成不了魇鬼。”
秦哥他们一哆嗦,想起自己先前天真的言论,又是后悔又是羞愧。
“那,那阿盛他们……”
叶宣与李玥从身后跟上来回答道:“凶多吉少,自求多福。”
“货、货也没了……”还有一人喃喃自语道。
不过没有人理会他。
秦哥感激道:“幸亏有你们在,我们才捡回一条小命……感谢诸位仙长。”
褚师白凉凉地回:“不必,说不定等一下来不及救就死了呢?”
……
三人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仙长救命!仙长救救我们!”
陆子规总算是明白,褚仙尊身上多少有点顽劣的本色,明显是故意吓他们,赶紧上前扶起他们:“想活命就跟紧着我们。”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褚师白可没有吓他们,眼下相里昀渊会不会出手救他们,她可不知道。叶宣李玥肯定得护住她,只剩下陆子规了……
于是她点点头,指着陆子规道:“那你们便紧跟着他吧。”
兰止仙尊的亲传弟子任重而道远啊。
秦哥赶紧连连道谢点点头道:“再往前走就到桑都了。”
众人脸色一阵轻松。
相里昀渊松松地靠在马车上,动也不动地说:“前面没路了。”
“
不可能!就是在这边界,穿过去……”秦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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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这绯衣男子,气势卓然,后面反驳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又自顾自激动起来:“怎么会没路?明明就在这里……”
其余人闻言跟着他上前去查看,路果真像是到了尽头一般消失了……
“这这可怎么办?”三个人又焦灼了起来。
褚师白想起相里昀渊白天离开了半会,许是来这查看情况了。
他继续转着黑色的玄铁扇玩,又道:“这风沙就像是一道结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陆子规脸色一沉:“这就是这几个月来,仙门弟子此地失踪的原因吗?”
“里面的人如果还活着的话。”相里昀渊依旧转着手中的扇子玩,甚至转得花样百出,似乎对这些话题不甚感兴趣。
陆子规莫名觉得一堵,总觉得这人说话方式怎么这么熟悉?
正在此时,秦哥他们那边突然又鬼叫起来:
“啊啊啊——又又来了”
“手手手……”
秦哥三人齐齐地奔向陆子规,若不是还有半分理智,差点想直接爬到陆子规身上去了,眼下只得尽量靠近仙长保命,又尽量保持最后的半分距离,个个惊慌失措地死死瞪着地面,一边下意识地跳着脚,恨不得蹿上半空去,实在是十分的狼狈,又有些好笑。
……
褚师白自然也看见了那只诡异的夺命手,像是长在沙地里的生物,来去自如。
她看头上的天色,要天黑了……她问陆子规:“你先前没遇到魇鬼?”
陆子规实在疑惑:“没有,我只是被这风沙弄得迷了路,除了黄沙,什么都没见着。”
“她在怕你?”褚师白转悠了几圈,“由此看,她就在这个沙阵里,但你在这里溜达了几天都没碰着她,那就是她不愿意招惹你。”
陆子规难得耿直道:“是夸我的意思吗?”
褚师白点了点头,却见相里昀渊咻地收起了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地打量了陆子规一眼。
陆子规莫名觉得脖子后面一片凉意。
李玥则羡慕地对身旁的师兄说:“第一次见师祖夸人呃。”
叶宣脸色微微僵硬:我不想听。又心里计较了一番自己与他的实力差距,心下决定从今往后不能再荒废修行!不得有半分懈怠!
褚师白只顾着低头沉思:“你有几分实力,所以她忌惮你……”
这是专挑软柿子捏?
“那就好办了。”
几人不明就里:什么好办?
“放心,她还会出现的。”
果然,很快,就有一只苍白诡异的手从沙地里伸了出来,就在所有人躲避不及之际……
褚师白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冲上去主动伸手握住了它——
两手交握的瞬间。
……
空气一片凝结。
众人:……
这只冷血冰凉的鬼手抓住对方同样冰凉的手,自闭了好几秒:从来都只有我抓别人,从来没人敢抓我……救命,我怕怕!
于是,被褚师白扯住的那只苍白的夺命手竟像是要慌忙逃生,胡乱摆动着急于想挣脱,不得不拉着褚师白往沙土里缩的时候,
褚师白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不知谁的衣袖——
……
两人瞬间被拖进了滚滚的黄沙之中,
销声匿迹!
16. 亡国公主(四)
青冥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
但是,作死为什么要拉上我家山主啊?山主是怎么被拉进去的?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
救命,两人去了哪里?
-
天旋地转,瞬息万变。
褚师白此刻正站在一堵破败的城门前面,风沙黑压压的就在自己身后一里之外。
“这不就进来了吗?不费吹灰之力。”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沙子挑眉道。
“魇鬼应该也是没料想到,世间竟有师祖这种不怕死之徒。”相里昀渊理了理被她扯皱的袖子,慢条斯理地道。
褚师白瞬间僵硬:哦豁,怎么就顺手抓了小徒孙进来呢?他不是一直依靠在马车边上扮演雕像的吗?讪讪笑道:
“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相里昀渊似乎想了想什么:“不等他们?“
“方法本师祖都亲自演示一遍了,他们还进不来,那就在外面呆着吧。”
否则进来了也是人头消消乐。
她话锋一转问道:“你其实是不是早就想到进来的办法了?”
对方暼了她一眼:“没有。”
“是吗?”她十分怀疑。
“嗯。”
他只是考虑过进不来就把它劈开一条路来……现在看来不用了。
-
月冷龙沙,尘清虎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曾经灯火璀璨,锦绣高楼的都城被战争和时间摧毁,只剩下破破烂烂的几堵墙垣,或者堆积如土丘的砖瓦砾烂木头。
南面的城门依然高高耸立,只不过破败不堪,像一张巨大空洞的口,从那里频繁进出的只有时间和风。
坚不可摧的城墙倒塌破败得只剩下一个门洞了,但是褚师白还是选择规规矩矩从门口进入。
像是被邀请作客的贵人。
城里异常的安静,仿佛连时间都被狂沙挡在了外面。
褚师白信步走在荒芜的街道里,相里昀渊随手燃了一张火符足够照亮十丈远的距离,不紧不慢迈开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若是青冥在此,估计又要嗷嗷叫唤了:这两人轻松闲散得像是来到此一游的。
“这里不像是存在任何的活物啊。”师祖负手而。四下环顾。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吗?”相里昀渊突然问道。
“什么东西?”褚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有什么要进来确认一下?”若是有神魂碎片在此她应该能感应到了。
“啊……你说的是这个呀?”褚师白心思百转,正好四下无人,的确时机挺适合的。
……
所以,当仙山之主被云梦宗师祖围堵在破落掉灰的墙角里时,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褚师白一手撑着他身后的土墙,一手不怀好意地朝他胸口领子伸进去……眼看得逞的一瞬,被他用扇子啪一下挡住了。
哎呀,他真的非常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呃?
那只好劳烦本师祖用鼻子嗅了,于是她收回爪子,凑近他跟前。
凑得极近极近,鼻子几乎触碰到他的衣领,丝绸般的衣料擦过鼻尖,淡淡的木香夹带着温热从衣领口散发出来……
相里昀渊简直被她的迷之操作震惊了,她额前的碎发剐蹭着他的下巴,酥酥痒痒的,竟一时忘记了要阻止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语气有些咬牙彻齿,眼神晦暗如深海巨兽。
她微偏着头认真问道:“你身上的味道……是佩戴了香囊还是带了什么法器?”
他顿了一下,低垂眼眸,刻意收敛起眼睛里晦暗不明的光:“并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伸直腰,直视着他道:“没有,就是觉得你身上味道挺好闻的。”
山主不自觉微微动了一下喉咙:......
“你知道的,神木已经在这个世间绝迹,如果有人私藏的话那也只可能是你了。”
“师祖在我身上找的就是这个?”他就不该多想一秒。
褚师白点头: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那个地方就有一株好几万年的参天神木,只不过后来,好像被雷火毁了。”
如果当初知道神木竟然有疗愈魂伤的神奇功效,在它遭遇雷火的时候她就应该赶过去救它一救。
哎……
相里昀渊低垂着头,其实不过是凤凰磐涅的过程漫长又悲壮,他们会为这个仪式收集许多带香气的灵植树枝,经年之后,便也自身染上了这类香气,不过,没必要解释这些。
“我身上并无此物,师祖是要亲自动手确认吗?”垂下手中的扇子,声音低沉悦耳。
褚师白盯着他,见他目光辗转沉沉如海底深处的波澜,平静深邃,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她突然觉得他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而她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不知为何,突然就怂了,假装失望地退开了一步:“是吗?那倒不必了。”
却见他藏在眼底的情绪闪了闪,捏着扇骨的手指松了开来。
为何他看着像被本师祖欺霸的那一个?
不管如何,只要离他一步之内,头疼就像是不药而愈。
那不如......
刚朝他靠近了半步——
相里昀渊把她推开,径自大步走开,边急走边道:“师祖还是不要对别的男子做出这些轻浮的举动来。”
啧,褚师白思索了一遍刚才举止是不是轻浮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毕竟自家小徒孙长大了……
走在前面的人,宽肩窄腰,挺拔高大!
她几步追上他,与之并肩:“那倒不曾,男子在本师祖眼里只有‘可战’,与‘不必战’的区别。”
相里昀渊脚步一顿,连手中火符的火光都随着跳跃了一下,随即微微弯了眉眼:“嗯。”
两人在桑都里随意走动了一圈,总算是发现了奇怪之处:反而是到了都城内,一点魇鬼的气息都没有,干干净净,如同佛子超度净化过......
莫不是是因为魇鬼此刻不在城内吗?是本尊还被陆子规他们拖延在风沙之外的缘故?
直到行至皇宫的残垣中,才终于寻到了一丝生人的气息,但非常的微弱,像是风中的残烛,忽明忽暗。
但,此处却戾气冲天,竟然还有一个戾气深重的结界?
黑色的戾气蒸腾而出,把胆敢靠近一步的人灼伤!如此慎重里面定然是魇鬼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褚师白用玉笛戳了戳小昀渊的手臂,自觉地退后一步。
相里昀渊垂眸暼了一眼她那小动作,薄唇微抿,才唰地打开玄铁扇,一道耀眼夺目的火焰刀刃劈过去——
强悍的灵力直接把地面徒然撕裂一道口子,那道戾气结界轻松应声而破。
褚师白:……
如今小徒孙的实力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强悍?
远处有人闻声赶到:
“师祖!”
“山主!”
是叶宣和青冥他们几个纷纷举着火符赶到了。
陆子规则在后面带着那几个凡人,走得不快。
相里昀渊抛下一句:“我进去看看。”
褚师白自然快步跟上,既然他们几个脱身了,此处很可能是魇鬼的老巢,她应该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时间紧迫!
青冥肝气郁结:为何这位云梦宗师祖老是要紧跟着我家山主?寸步不离?
叶宣与李玥相视一眼,不理会青冥臭臭的脸色,也赶紧跟上去。
青冥:就没人觉得那两人默契的情况很诡异吗?
进入皇城建筑的一瞬,众人被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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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灼灼之下,眼前的人……不,是一尊尊形态各异的沙子堆砌而成的人形雕像?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像,密密麻麻摆满了一整间屋子!
……
仔细察看一尊尊沙子雕像,竟似有着活人的呼吸?
秦哥几个紧跟在后,吓得差点两脚交叉,绊倒在地:“我他娘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看着非常的渗人!”
带着头巾的青年强忍住害怕,却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那沙子雕像……因为,太逼真了!
相里昀渊拧起眉头:“别碰!”
头巾青年吓得一哆嗦,不小心触碰到眼角的地方立马坍塌掉了一小块,沙子掉在地上,那具雕塑却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一路蜿蜒而下——
那尊活灵活现的沙人,似乎表情都变得痛苦了几分!
头巾青年直接退后,跌坐在地上嗷嗷叫:
“我的娘呀,这是什么鬼?”
“它它它在流血——”
众人莫名一阵脊背发麻!
“师弟——?”
陆子规突然发现了这些沙子做成的雕像里,有几个与他们万径宗弟子长得一模一样,瞬间血液凝固!
“是,师弟吗?”
他们都紧紧闭着双眼,似乎被封印在沙子里沉睡。
秦哥很快也发现了他们的同伴:“阿,阿盛?”
“是是是阿盛!”
那个叫阿盛的年轻小伙子和那个皮鞭子中年男子,他们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背靠着背昏倒在角落里,在一堆沙人堆里,好像是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包围着他们四周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沙子雕像,表情痛苦,十分狰狞……格外的诡异突兀!
正当秦哥他们几个既害怕又好奇地四处张望时。
褚师白神色冷冷道:“别到处乱晃了,不小心碰到他们,散落一地就拼不回来了。”
秦哥腿一软:“你你意思是说,这些这些都是活人吗?”
“竟然、竟然是把把把活人生生做成了沙人吗?”持剑的黑衣男子觉得自己□□隐隐有了湿意,他此生再也不敢嘲笑别人胆子小了!
叶宣李玥四处查看完,脸上都没了血色。
有一些雕像好像是经过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些斑驳,开始到处微微渗着猩臭的血迹,看上去异常的恐怖。
李玥颤抖着问:“师兄,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叶宣也不懂,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情形:“要真是如此,这该是怎样惨无人道的酷刑?”
陆子规心下凝重,握住剑柄的手因为愤怒微微颤抖:“褚仙尊,我师弟他们……”
褚师白声音沉沉地回:“他们尚存一息,只不过好像都被魇住了。”
“是魇鬼!”陆子规紧咬牙关恨不得把立即手刃魇鬼给师弟们报仇。
相里昀渊劝住又惊又惧的众人:“我们先退出去吧。”
等众人都退出了门口,相里昀渊随手布了个结界,重新把此处封上。
褚师白明白他的意图,因为哪怕是随意吹来一阵风,都可能把这些沙人都给扬了……
此处是魇鬼老巢,它却久久没有现身。
它在忌惮什么?
褚师白正低着头思索着,突然一阵凄厉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好几只苍白的长手凭空出现拖住她要往什么地方而去——
她只来得及余光看见离她最近的相里昀渊和陆子规纵身而至,想要拉住她。
余光里,瞧见相里昀渊周身起的杀气以及淡淡眸色里清晰可见意味不明的情绪,心突突地停跳了两下。
紧接着耳边嘈杂的尖叫声刺得她耳膜生疼,恨不得立即聋了!
叶宣与李玥也赶在背后拔剑而来,嘴上喊着什么,可是她听不见了。
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17. 亡国公主(五)
叶宣和李玥赶到时,眼前的三个人瞬间原地消失了。
他们只得开始在城里捉急地四处寻找——
青冥倒是老老实实守在了皇宫结界处,因为山主就在那一瞬间居然还抽空给他发了一道传音密令,让他守在此处,以防万一。
根据北鹊国的史书记载:前聂桑国君荒淫无度,骄奢淫逸,纵欲酗酒,残暴滥杀,大兴土木,赏费无度,其罪行数不胜数,天怒民怨,北鹊国开国元君陆术亲逾山岭,为士卒先,挥军北上,昼夜不息,行千余里,骁勇善战。
行至桑都,一战即溃,被斩首万余众。
余桑国将领,莫不摄服,闻风而降!
迁都南移,建立北鹊国。
另,前祸国公主岁幽不知所踪。
里面提到的公主岁幽一笔带过,而这位公主自出生起就与祸国公主的声明绑在一起,死后百余年仍被世人称作亡国公主,人们甚至都忘记了其本名,可见是一位多么让世人憎恶的公主。
聂桑国历215年,这个曾走过了两百多年的王朝末年,逐渐走向颓败,兵事四起,蝗灾肆虐。
国君桑冀却在此时,迎来了他晚年最宠爱的一位小公主,据说公主诞生时皇宫一直笼罩着祥和的红光,国君大喜,封号为岁幽,并宣布要举行祭天仪式,一为公主庆生,二为生民祈福。
聂桑国境东岳山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国君以为在此祭天能直接上达天听,祭天仪式非常的复杂,从桑都到东岳山,行径900里,一路上修路破坏数千顷草木巨石不说,需提供兵马粮草杂役数万不止,一时间民怨四起!
岁幽公主由此开始被偷偷骂成祸国公主。
岁幽公主四岁时,因被一皇叔的样貌吓哭,国君竟然下令让人把自己的这位亲弟弟囚禁起来,关在笼子里,供岁幽公主鞭笞,直到她看见他再也不会哭闹,而是哈哈大笑为止!此事骇人听闻,举国震惊,岁幽公主从此以骄纵跋扈闻名天下,她所到之地,臣民贴地而跪,无人敢抬首,抬首者人头落地!
岁幽公主十岁时,国君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妃子陈贵人,容貌倾国,姿色万千,国君与她如胶似漆,整日厮混在一起。
但那次陈贵人仗着宠爱与岁幽公主发生了争执,向来无人敢忤逆的公主动手打了陈贵人一巴掌……国君默默听完陈贵人梨花带雨的控诉之后,命人拿来了千金难求的伤药,陈贵人忍不住当场得意地向岁幽挑衅,不过下一秒花容失色地发现国君竟然是捧起小公主的手,十分疼爱地亲自给她小手掌涂药膏,边若无其事地下令把陈贵人当场斩杀了!
陈贵人死不瞑目的血流了一地,一直蜿蜒到岁幽公主脚下,沾湿了那双漂亮精巧的白锦鞋。
年仅十岁的岁幽公主只是微微冷着脸厌恶地皱着眉头,叫人把鞋扔掉,赤脚而立,仿佛眼前死的只是一只蚂蚁,冷血得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她只是心烦抱怨:“父王怎么就把她杀了?弄脏了我的鞋子。”曾经万千恩宠的陈贵人死了,在她眼里不及一双心爱的鞋子毁了。
国君朗声大笑:“此妇人僭越了,怎会以为自己配得上我幽儿的一巴掌?死不足惜!”
随后又宣布:“此后胆敢冒犯公主者,下场如此妇人。”
国君还当场命人剜下陈贵人的腿骨,做成一副琵琶,抱着边弹边唱,大声嚎哭。
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惊悚万分!
岁幽公主蛊惑国君,残暴不仁的威名远播,闻者又惧又怕又唾弃。
又时年,到了岁幽公主十五岁生辰,国君意欲谋划为其举办成人礼,欲再次前往东岳举行祭祀仪式,然娇扈的公主抱怨路途遥远,国君立马让群臣连夜出谋划策,终有一人战战兢兢提出,可在桑都建立一个与东岳山一样高的祭祀台,一样可以直达天上,那便不用公主亲自劳心劳力前往东岳祭祀了。
国君龙颜大悦,即刻命人设计动工,并起名灵钧台!
限时三年,责令于公主成人礼前完工!
与天比高的祭天台高度,那该是多高?
从东岳山上运送过来的百年香木高千刃,中途压死了不少的劳民,一路上尸体横陈,哭者泣血。
历时三年,劳民死伤无数,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至此,岁幽公主的恶行已罄竹难书!万民怨憎!
如果有十个人诅咒国君死,那就有九十个人更恶毒地诅咒岁幽公主去死,若不是她,国君就不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北鹊国史书上,每一处关于亡国公主岁幽寥寥几笔的记载,都是血泪的控诉。
-
陆子规站在桑都的城墙之上,清风甚至温柔地卷起他的发丝,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
相里昀渊望着熟悉破败的南门,如今却焕然一新:“过去的桑都。”
褚师白眺望着城下的人来人往:“魇鬼与之前的鬼面蛛制造的幻境不一样,这里是梦魇,但同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陆子规有些愤怒:“她把我们拖进了自己过去的回忆里?”
褚师白淡淡地说:“应该是十万人的回忆,也是十万魇鬼的回忆,是这座城的回忆。”
眼前忙碌鲜活的这些人,后来他们都死了。
他们通过一双又一双眼睛,侍女的,小贩的,士兵的,宫女的,守卫的……看见了一段又一段的回忆,十万个人的回忆里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个决然不同,没有人在乎的真相!
聂桑国历201年,春。
聂桑国宫,御花园,宫女跪了一地,不敢上前。
王后紧张得一身冷汗,汗水早已湿透她后背,但她依然无法停下焦灼得打转的脚步,她尽量耐心地教导着眼前眼前的小女娃:
“幽儿,你要笑,并且要边鞭打你小皇叔,边哈哈大笑,这样你父君可能就会早些下令放了你皇叔,否则你皇叔可能要被关到折磨致死……”
一身锦衣华服的四岁女童,早已吓得唇色发黑,手握着带锯齿的长鞭,抖如落叶:
“母后,可是我害怕!”
王后忍住心中无法停止的恐惧,劝导着:
“这是因你飞来的祸端,你不能怕!你要学会藏起自己的心思,为了你自己活命!也为了让别人活命!听话幽儿。”
岁幽长长的睫毛上犹挂着泪珠,她想逃跑,她想抱住自己的母后,可是她却不能,她被逼着靠近那个可怕的笼子:“母后,救我,我怕!”
她害怕靠近那个笼子,仅仅是因为那日小皇叔突然出现,她被惊吓了一跳,便哇地哭了出来,她没想到这样竟惹来滔天大祸!
皇叔被父君关进了笼子,父君命令她每日准时来鞭笞三百下。
王后语气越来越冷硬:
“你越是怕,你父君越是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皇叔!我的儿,可怜可怜你皇叔吧?”王后说到最后语气都颤抖了,笼子里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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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冷冷道:“你想不想救你皇叔?”
岁幽呜咽地哭出声:“呜呜……”
“你想不想,不要再看见那个可怕的笼子?”
她终于小声道:“想……”
“那你就必须按照母后说的去做!”
四岁小女童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又忍不住呜咽出声:
“呜呜,我不……”
王后突然脸色大变:
“擦干眼泪,闭上嘴巴,你父王要来了!快去!”
王后用力推了她一把!
小小女童拿着鞭子的手瑟瑟发抖!
王后用力掐了一把她稚嫩的大腿!
岁幽居然忍住了疼,并且稍微镇静了下来!
王后沉着脸叮咛:“就是这样,记得要笑,就像是父王给你赏赐了最喜欢的礼物一样,开心地大笑!”
“母后,我笑不出来。”
“背对你父王,闭上眼睛,想着你拿到最喜欢的礼物!”
于是,国君领着群臣侍从由这里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了令百寮战栗的一幕!
一个四五岁的漂亮小女娃,拿着长刺的长鞭,一边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一边狠狠抽打着笼子里披头散发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男子!
“哈哈哈哈,我再也不怕你了!你一点也不可怕!”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哈哈哈哈哈”
“现在拿鞭的人是我,你怕我吗?”
“听着我一点也不怕你!”
小女娃的声音听起来稚嫩又令人毛骨悚然!
国君喜上眉梢,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抱起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乐呵呵道:“我的小公主幽儿终于不害怕得哭鼻子了,父君这方法是不是很好?”
“嗯!很好!”女娃脆生生回答。
“幽儿喜不喜欢?”
“喜欢!”她扔掉沾满血的鞭子拍着小手乐道,好像得到了父君给她赏赐的最心爱的礼物一样!
国君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心情大好!
“不过,幽儿打累了,父君可以叫人把这笼子抬走吗?他已经臭哄哄了!”小公主撒娇地展示自己用力握鞭子磨得通红的小手心。
群臣眼神惊惧,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天真无邪的四岁小女娃,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国君闻言脸色一冷,王后脸色惨绿!
岁幽似乎毫无察觉,继续天真道:“父君,这个不好玩了,我们玩别的吧?”就像是个玩心很重,又喜新厌旧的小孩。
国君审视她许久,才确认小孩子心性如此:“好好好!就我小岁幽贪玩!父君这就叫人抬下去。”
如此才事了。
待国君走远,王后腿一软摔倒在地,宫女赶紧前来搀扶。
岁幽立马呕吐晕倒在地,宫女大惊失色道:“王后,小公主她……”
贴身宫女掀开小公主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不知何时她竟把自己的大腿掐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王后苍白着脸虚弱道:“把她抱回我寝宫,不要惊动任何人!”
“可是她这伤口需要上药。”
王后淡定拿下头顶的一把朱钗狠狠刺进自己的掌心!
“王后!”
宫女们吓得纷纷下跪。
王后看着手掌鲜血直流,淡定地把朱钗擦干净插进头发里,道:“请御医。说我削苹果给小公主不小心割伤了手。”
“诺!”
宫女领命匆匆而去!
18. 亡国公主(六)
聂桑国历207年,夏至。
皇宫里一片歌舞升平,光是出入的奢华马车就过百辆,今日是国君宠妃陈贵人的生辰,自然是举国库之力穷奢极欲地铺张浪费!
十岁的岁幽一如既往地带着大批的随从,前往主殿找父君请安,至于谁的生辰,她从来不放在眼里。
越是接近那个骄奢淫逸的地方,她越是条件反射般生理反胃得浑身起汗,她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让疼痛迅速帮助自己震静下来。
身边的宫女琴儿满眼心疼地喊了一句:“公主……”
极少有人知道这位娇纵跋扈的公主大腿上满目疮痍伤痕累累的惊天秘密。
陈贵人众星拱月般躺卧在主位的贵妃椅上,春光乍泄,底下轻歌曼舞,臣子与邻国王公大臣也位列其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岁幽公主目中无人地径直走进去,身后随从哗啦啦跟了一大群。
她看了一眼,父君不在,她耐着性子,决定忍耐片刻。
整个大厅因为她的出现而突然安静了下来。
舞娘哗啦啦匍匐在地。
大臣们都低垂着头,生怕一个眼神乱飘不小心开罪了这位,那可是轻者掉脑袋,重则株连九族。
她就这么站在中央的位置,动也不动,然后身后出来一群人手脚麻利地给她布置好柔软舒适的椅子,再给她摆上一桌精致的食物,她才施施然坐下。
陈贵人倒有些不乐意了,她此刻正是盛宠冲天,就算这小公主怎么嚣张跋扈,还不是被她父君宠坏的小丫头而已。
这位公主平日里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了,今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感觉自己需要争回一点面子!
趁着几分酒意,她壮着胆子高估了自己一点点,冲着今日比任何人还要空前的宴会盛况。
陈贵人挪动着贵体缓缓扭着腰肢向她行来,她尽量假装亲切道:“幽儿……”
岁幽公主神情冰冷,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余光透着不耐与厌恶。
“公主的大名也是你配叫的吗?”公主身旁的宫女琴儿大声驳斥。
陈贵人一张天姿国色的脸僵硬了一秒:“公主,今日是我生辰,举国同庆,国君大赦天下为我积功德,如今满堂宾客,你若是来道贺的,我自是欢迎,你若是并无此意就无谓打断我们的宴会,你看大家都看着呢……”
她气焰略微嚣张了,早就该让这丫头知道,如今谁才是最受宠的主。
岁幽公主目不斜视:“你是什么东西?”
声音不高不低,却清脆地落入在大殿上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我来给父君请安,与你何干?”
陈贵人再也端不住表情,压低音量狠声道:“岁幽,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再过几年也不过是个乖乖出嫁给国君换取利益的赔钱货色,就算宠上天,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少年?我才是可以一直在你父君身边的人!”
她阴沉着一张绝色脸蛋,像淬了毒的蛇蝎美人。
公主们被嫁掉已经是荣宠,很多没出过宫就被折磨致死,岁幽可算是活在这宫里最有病的一个!疯病,却刚好投了同样变态疯魔的国君的喜好!
所以,她一直头顶着最受宠的小公主的荣宠!
恶名昭著!无人敢惹。
今日这位陈贵人真的有些盛宠而骄了!
“呵呵……”
“你……你笑什么?”陈贵妃恨不得上去抽她那小脸蛋两巴掌!这小东西笑起来竟不像是个人!
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岁幽笑得十分疯癫:“笑你天真。”
就算眼前这个变脸的陈贵人看上去十分的可怕,可是她一点也不畏惧,她真正害怕到骨髓里的那位恶魔让她从小就一直活在地狱里,她又怎会惧怕陈贵人这种兴风作浪的小妖小怪?
不过既然陈贵人敢出口侮辱她,作为恶毒的公主,怎么可能不给她应有的教训?
她面无表情道:“来人,按住她。”
几个武装的侍卫竟真的出来把陈贵人架住。
周围乌泱泱上百人,此时竟安静得一根针掉落地上都能听见。
陈贵人不敢置信地尖叫着:
“放开我,你们胆敢!你们好大的狗胆!放开我——”
她疯狂挣扎着。
啪——
一巴掌响彻整个大殿。
岁幽公主看了一眼通红的手掌心,笑得疯魔:“凭你也配和我说话?”
十岁的女孩抬着高高的下巴,趾高气扬。
若是陈贵人安静些,她来请个安自会离开!
偏她要走上前来招惹她!
陈贵人那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平日里,都是她高高在上地打别人耳光,她知道这位小公主不好惹,她从来不敢主动招惹她,可今日是她的生辰!连国君都为讨她欢心,费尽心思给举办如此空前的盛大宴会,她就看看等下国君来了,这位公主怎么收场!
陈贵人心底一阵算计!哭得更凄厉了,把发髻都弄乱了。
小公主上前一步,凑近她耳边阴森森地说:“陈贵人有没听说过一些传闻?我宫里埋的那些白骨挖出来可以填满你后宫里的那张池塘!”
陈贵人惊恐地睁大眼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魔鬼!”
岁幽越发笑得像是嗜血的怪物!
就在此时,
“国君到——”
一位身穿刺绣着华丽金龙纹君主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缓缓而至。
百余人赶紧行跪拜礼。
只有岁幽还站在大殿中央,甚至有些无聊地用脚踢着地面玩。
陈贵妃发髻凌乱,半边脸红肿地半坐在地上。
气氛一时诡异至极!
国君开口问:“怎么啦?”
“父……”岁幽还来不及请安,就被身边一个飞扑过去的身影打断了。
“国君——”
陈贵人哭得梨花带雨地扑向国君。
陈贵人委委屈屈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怎么大方得体,而岁幽公主如何如何放肆跋扈大闹生辰宴,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罪证就是自己脸上肿起半天高的巴掌印!
满殿的人此刻不敢喘一下气,生怕无辜的火烧到自己身上……就算陈贵妃添油加醋又如何?
反正这种时候定是不会有人出来为这位小公主说些什么,凭她还斗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孩?陈贵人心里的小算盘打噼里啪啦响!
这一次总算要替自己出一口恶气了!
岁幽公主在一边冷笑着看陈贵人花样“作死”,不发一语。
果然,国君听完,边睨了岁幽一眼,边吩咐宫人去取价值千金一克的伤药来!
众人心里顿时明镜似的,脸上就这么一点红肿,没必要用到如此贵重的伤药吧?
果然,陈贵人受宠的事实无人能撼动啊!
竟然连小公主也不行!
好些大臣已经心里小九九计划着日后怎样讨好陈贵人了!
陈贵人自是无比得意地伏在国君身边偷偷给脸色岁幽公主看!
岁幽却是越发冷着一张脸,紧握着拳头,隐隐反胃着。
国君无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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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对陈贵人说:“好好一个生辰宴,胡闹些什么呢?”
听上去无比的宠溺。
只有岁幽脸色苍白,强烈的直觉让她一阵阵反胃,她握紧拳头死死忍着。
陈贵人撒娇地坐在国君身上,娇声细语道:
“人家并没有胡闹……脸还痛着呢”
言下之意,胡闹的另有其人。
国君扫了一眼岁幽,然后笑着抚摸上那张绝色的脸蛋道:“叫过你不要去招惹她……”
他的手像是毒蛇一样慢慢从脸颊摸上她纤细的脖子!
陈贵人却没看见他眼里的疯狂,脸上含情脉脉的又藏不住得意。
国君忽地五指一用力,血红的爪印就印在了那白皙透明的皮肤上:“她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陈贵人这才既惶恐又艰难地喘着气道:
“国,国君……饶饶命……”
阴晴不定,残暴冷漠。
她忘了,她忘了,这才是此人的本性!
这时,宫人送上来伤药,打开盖子,一股充满灵韵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看就是非比寻常的好物。
国君霎时松开了她的脖子,接过来镶嵌着珠宝的陶瓷罐子。
陈贵人纵然已害怕到如寒冬树梢上最后一尾落叶,却依旧努力撑起平日里最勾人的笑容,把受伤的脸伸过去——
结果,只见国君衣摆一甩站了起来,拿起药罐子朝岁幽公主走去。
陈贵人顿时面如死灰似厉鬼!这下,心凉如冰!
诸位大臣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大殿安静地只听见国君衣摆拖地的声音。
只见他一派慈父的面孔,委身蹲了下来,轻轻抓开岁幽公主紧握的拳头,像个温和没脾气的父亲道:
“幽儿手还痛吗?让父君瞧瞧……”
岁幽公主乖巧地笑着:
“幽儿是来给父君请安的。”
国君边给她微微发红的掌心揉搓着药膏,边下了一道冷酷无情的命令:“来人,将陈贵人斩立决!”
这时,百人的大殿齐齐发出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更显得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贵人最为疯狂,她不敢置信地哭叫着:“国君饶命,啊——”
侍卫手起刀落,陈贵人命陨当场!
至死,她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她明明就是最得宠的宠妃,几乎无人可比拟,无人能质疑!竟是因为生辰当天的这点小事,竟是因为她惹得小公主生气打了她一巴掌,伤着了公主的贵体,就得死!
世间还能有比这更令人细思极恐的事吗!
陈贵人的鲜血像是活的一样,蜿蜒着流淌到小公主的脚边,沾湿了她那双镶嵌着明珠的白色锦鞋。
她厌恶地叫宫女脱下,赤脚立于地面,神情木然,没有一丝的怜悯或者畏惧。
她微皱着眉头说:“父君为何要杀她?”
国君神情倏地变得冷峻!
在所有人以为她尚存人性的时候,她嫌恶地说着,“弄脏了我的鞋子。”
众人心惧不已!!甚至有些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是一个十岁小孩讲得出来的话吗?
她不喜杀人的原因,竟然只是嫌弃弄脏了她心爱的鞋子。
国君闻言立马笑意融融道:“父君把她腿割了给你赔罪好不好?”
她盯着自己赤裸的脚:“嗯。”
于是国君当真命人把陈贵人的腿骨割了下来,做成了琵琶,他时常拿着琵琶边弹奏,边嚎啕大哭,声音凄凄惋惜再无此等美人作伴!
那天在场的人回去都大病了一场!
19. 亡国公主(七)
岁幽公主也大病了一场,据说是因为在大殿上赤脚受了风寒,呕吐不止!
经此种种,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小公主是可以蛊惑人心的!
连他们的国君有如此种种暴行皆因被她蛊惑了!
-
聂桑国历212年,为庆祝公主成年礼的灵钧台要开始修建,无偿征用劳工一万名。
岁幽公主要出发去举行开工典礼,行至东大街的时候,有一群衣衫破烂的人拦在了马车前,
他们抱团惨哭:
“公主,求求您开恩,不要征用我们家老陆,他已经久病缠身,去东岳伐木的路上只有死路一条!”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瘦弱少年,他倔强地不肯跪下,被他父母强迫死死压住跪倒在地。
“如果老陆死了,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那就让他去死!滚滚滚。公主的马车是你们能靠近的吗?”
侍卫凶狠如财狼,恐惧着冲撞马车里的贵人,自己项上人头随时咕咚一声落地,自是对这几人毫无怜悯之心,连拖带拽,拳脚相加,竟无知到都不知自己拦的是谁的马车吗?
群民越发凄凉地喊着:
“公主,求求公主!”
双方就此僵持了一下。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抬起了半帘,娇贵悦耳的声音一字一顿尤为清晰:
“既然都不能干活,把他们都拉下去杀了。”
此言一出,四周肃静。
侍卫当然是听命行事,欲把带头的老陆一家拉到一旁,就地正法。
少年绝望地挣脱开,一下子扑到轿子前:
“我去,我能干活!放了他们。”
只听见公主娇笑了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
她伸出一只脚,把他踢倒在地上。
“让他们滚,别挡了我的吉时。”
“是。”
许是公主恐误了吉时,改了口让他们滚,侍卫扔下被打得奄奄一息口吐血沫的几人,护送队伍扬长离去。
老陆家的事传遍了整个桑都,一时间闹事的人减少了不少,就怕动不动就被拉去砍了头。
老陆一家躲在家里养伤几天没出门。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当天夜里有人潜入了老陆家。
那女子拿着长剑直指老陆的喉咙,扔给他们一家一包碎银。
“这是你们的养伤费。”
“若不想死,就拿着银子离开此地。”
“你是谁?”少年不死心一路追了出来。
直到城墙之上,岁幽缓缓回头,摘下面纱,少年惊惧得连连后退!
“你叫什么?”
“陆术。”
“今年几岁?”
“十五。”
她轻皱眉头:
“太瘦弱了,营养不良,看着不像十五”。
甚至同龄的岁幽比他高出许多。
乌云闭月之下。
岁幽望着眼前的少年说:“帮我。”
少年瘦弱的身体直发抖,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以帮她的,毕竟她已经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岁幽公主,是传言中,蛊惑君王残暴不仁的小公主,但他还是神差鬼使般咬牙回应:
“好的,我帮你。”
她递给他一把漂亮青石匕首,里面藏着一道密令。
“去积蓄力量,起兵造反,你只有三年的时间。往南下,会有人帮你。”
“为何……”少年就算如何不懂,也知道手中的物件是如何沉重。
她笑了,美貌本就是她从不在乎的东西,可是依然惊艳了眼前的少年!
“这个王朝气数已尽,腐朽横生,烂入骨髓,已无药可救,苟延馋喘受苦的只会是黎民百姓。我要亲手隔断它的咽喉,你帮我。”
她语气坚定,眼神却发着光,比星辰还要耀眼!
少年像是听到了来自新世界大门的敲门声,陷入了一阵空白,他只能顺从自己的直觉点头道:
“好。”
“没人比我清楚,父王、以及这里的一切不会好起来了......唯有推倒才能重生!就让我来做这个千古罪人吧......”反正她早已经是恶名昭著的罪人,死了也是下地狱的。
她很坦然,也没有什么比她现在身处的地狱更可怕了。
少年觉得心中的血液被她点燃,蛰伏的灵魂被唤醒!
“等你领兵回城,我会亲自替你打开城门!”
她说得云淡风轻,少年却听得胆战心惊!
“就约定在我十八岁生辰那一天!”
不等少年回应,她又道,“但你得答应我,放过满城的百姓,他们是无辜的。至于那些皇宫里的人,如果你怜悯那些被牵连的无辜之人,就把他们永远囚禁起来吧。”
少年问:“你呢?”
到时你会在何处?少年不敢细问。
岁幽微微失神:“我……”
她伸手遥指向最高处,”我会在那处城墙上等你。那里应该可以看见皇宫里吧?”
少年不明白他们达成了怎样惊天动地的约定,他只记得说:“好,一切结束,我会来带你走。”
少女微微一愣。
觉得他这句话过于沉重了,重得有点像是诺言。
她不应该放在心上。
“这个匕首给你,你拿着,等我来收回这个的时候,就是打开城门要你归还的时候。希望到时你能派上你的用处了,而不是像今天这般没用。”
少年咬着牙齿接过了:“绝不会。”
-
聂桑国历215年,灵钧台眼看着要建成。
这年,聂桑国民不聊生,因为建了三年的灵钧台就像是个吸金的无底黑洞,国君不停加重赋税,甚至一个月加了三次重税,国内四处叛军四起,边境敌国前来进犯不断。
王朝内部各自为政,国君纵情声色不理国事。
聂桑国就像是一个风雨里摇摇欲坠,内里腐败恶臭的怪物,已让天下人闻之色变!
九月一场连绵大雨,好不容易眼看封顶,那巨木繁立,欲比天高,即将迎来岁幽公主生辰的灵钧台,居然在一声巨兽般的轰鸣声中倒塌了!
三年心血与鲜血一夜毁于一旦!
民间开始盛传,此乃天意为之!
有人打着慈仁王后的旗号,起兵反叛,杀狗君!许多穷苦之人纷纷响应!
一时间,天下大乱!
国君生性偏执多疑,并不相信王后与叛军无瓜葛!
十月,王后未能尽责照看岁幽公主贵体,导致公主意外落水差点溺亡,国君下令把王后一族四百多口人凌迟处死,孩童婴儿也不放过,尸体全部投进了护城河里,有渔民捞鱼,还能在鱼腹中找到些残肢,一时间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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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鱼腥味色变!
“幽儿,父君最疼爱你,不是我想杀你母后,是她想谋反!她与她的那些兄弟姐妹,统统都狼子野心!若让他们成功,我们父女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你说,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是母后不对!父君没做错什么!”岁幽微笑着,仿佛这不是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甚至还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道,
“父君也别难过了,为这些财狼伤神思不值得,要是没什么事,儿臣回去补个午觉。”
国君立马和颜悦色道:“幽儿说得对。下去吧,我叫人给你点上熏香,好好歇息一会儿,别累着了。”
岁幽公主立于城墙久久望着波光粼粼的护城河水面,自言自语道:“既然母后不在了,就让这一切都下地狱去吧!”
吾身在地狱,又有何所惧?
十一月,寒风萧索肃杀。
战鼓如约动地而来
少女亲手打开了那一扇挡住叛军的城门,随后就登上了城墙最高处,她遥望着整齐的军队鱼贯而入,城王军毫无抵抗之力,四处溃散。
彼时,皇宫的位置依然传出歌舞声声,她能想象父君此刻的表情。因为长久的骄奢淫逸,已经变得老态颓废,只余欲望与疯狂!
破败不堪的城墙又在细雨中倾倒了一截。
父君一定没想到,当他沉浸在丽清池水雾弥漫的轻歌曼舞霓裳羽衣中时,南上的战鼓动地而来,而亲手打开城门的那个人,竟是被称为他此生最宠爱的小女儿。
因为建立灵钧台,早已埋下白骨森森,每当父君踏在那堆为她而堆砌的白骨堆上,笑意盈盈,而她的心在害怕得颤抖……
从此无需再害怕了。
她无悔!
她看着领军那个身穿黑色里衣银色盔甲的青年身影,眼里流下了泪水。
今日起她便会成为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一笔,她不知道后人会怎么诟病她这个叛国的行为。大概是在祸国公主之后,又成了亡国公主。
王朝罪业深重,她来偿还吧。
她从城墙一跃而下时,陆术直入皇宫大殿,刀架在了那因为长期纵情奢靡淫乐双目浑浊耷拉下来的暴虐昏君脑袋上!
所以,她并不知道,后面他下令屠了皇宫,屠了满城,鲜血像是一场大雨淅淅淋淋地蜿蜒成河,流淌了三天三夜不停歇。
身死后,她浑浑噩噩地没有进入轮回,却是进入了一个无间地狱,十万冤魂日日夜夜缠着她折磨着哭喊着让她偿命!
她始终不懂!
这些千千万的索命冤魂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当意识彻底清醒时,褚师白发现她正迎风立于破败的城墙高处!
百年前,这里还是灯火璀璨,锦绣高楼。皇城曾在暴雨中倾倒,雨水泼不灭熊熊烈火。昨日种种,如眼前亲临。
岁幽的声音如风掠过,她早已无处不在,这座城便是她:“十万人……他们恨我,我窥不见他们的回忆……不知我身死后竟发生了这么多……”
褚师白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与她一同化作魇鬼的十万人。
“如今通过你们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真相……谢谢你们。”
有细微冰凉的雨水落下,如今她终于明白十万冤魂为何而来,为何百年来向她索命,因为她就是打开城门的罪人,十万无辜的人也因此死于那位将军的手下,冤魂永不得安息!
20. 大妖闻獜【壹】
“岁幽公主?”陆子规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神色落魄,仿佛仅是听着声音,眼前便是那少女百年前的音容笑貌。
岁幽的声音就像是在他们左右,她叹息了一句:“你不是陆术。”
陆子规像被人重击了一下,有些狼狈:“我不是,他是我的父君。我是他众多儿子中的一个,我叫陆子规,如今已入仙门,不理凡尘俗事。”
岁幽公主成了魇鬼,她日夜背负的滔天罪孽,竟然是他父君一手造成的。
“他靠着国师炼制的仙丹活到了现在,但已经垂垂老矣,不过吊着一口气而已。他违背了当初的诺言,你恨他吗?”
岁幽:“从前天下百姓应该挺多人恨我,但是后来那些曾经恨我的人都很感激你父王,因为他拯救了大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陆子规低垂着头:“那是因为你,他才拥有如今,他窃走了属于你的一切,还任由这百年来别人如此说道你,他欠你一个公道和真相。”
岁幽叹息如风如雾:“背负着这一切,他也日夜不得安眠吧?”
“现在国民在他管理之下是不是都安居乐业吗?据说现在改叫了北鹊国?”她也曾听路过的商人提过,断断续续知道一些。
“嗯。如今算是四海之内无战事”。
岁幽:“那就是了,我不恨。这不就是我当初想要的吗?不过想要一个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而已。他做到了,不是吗?”
陆子规不想替自己父亲开脱:“他不该把你抛下在这里,甚至没想过要寻你,而且十万人都是他杀的,怎么也洗不掉!”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见到他,你……”
岁幽的声音打断了他:“我与他不必再见了。”
“我守着这里不走,我起初也以为自己恨他。
但后来,我才明白……
如果他没说那一句:等一切结束,我会来带你走,那我该消散于百年前吧,那该多好啊。
不该有执念啊,偏生了执念。
如果她还有形体,此刻应是泪流满面。
“因为一句话,就有了执念,人真的可笑又无常。
如果真要算,他欠我一句对不起吧,仅此而已。”
褚师白一直默默地听着,心情有些不舒畅,相里昀渊竟也抱着扇子安静地呆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陆子规与她的谈话差不多了,她才开口道:“那些被你藏在皇宫里的沙人,其实,你是在救他们。”
岁幽像是苦笑了一下:
“他们变成这个样子,最后只能看着自己逐渐完全沙化痛苦而死。我便把他们魇住了,他们可以暂时感受不到□□的痛苦。但我却无法救他们。”
“那把匕首在哪?你从哪里得到的此物?”相里昀渊突然问起那把青石匕首。
“对不起啊,从前的事,我死后逐渐忘光了,无法告诉你哪里得来的了。”魇鬼靠执念而活,如今没了执念,她也快消散了罢?
“但是匕首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我一直带着它。”
突然一把青石匕首凭空掉落:“就送给你们作为答谢吧?”
褚师白走过去捡了起来,竟越看越觉得此物甚是眼熟。
岁幽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
“我要走了,我心愿已了,再逗留在此间只会给世间带来灾祸。”
“我要把他们都带走。”
那十万的怨魂。
“去往何处?”陆子规总觉得那位叫岁幽的少女此刻正站在他们的跟前,与他们依依道别。
“不知,也许消失在天地之间就是最好的归宿吧?”
“我也该从炼狱中离开了……”
岁幽的声音逐渐淡得像是风中的叹息。
突然相里昀渊的耳边响起岁幽的声音:“你可以帮我?我听闻不死鸟的离火可以烧一切魑魅魍魉,让我从这炼狱里离开。”
相里昀渊不由抬眸看了一眼褚师白他们。
“他们听不见。”
相里昀渊点了点头:“嗯。”
“谢谢你,你愿意帮我是不是因为那位姑娘吗?我从前是不是与她有过些许关联?”
相里昀渊回:“那把匕首是她亲手打造的东西。”
“竟是这样吗?她一定是位很好的贵人吧?可惜,我都忘记了。”
回皇宫的路上,褚师白突然问一直沉默的相里昀渊:
“魇鬼呢?”
“烧了。”
褚师白也没问他怎么烧的,要想处理那样凶厉的魇鬼,十大佛子来了也头疼,非寻常人能做到的。
“这匕首应该算是把神器,怎会落入一个凡人手里?”她只是十分好奇这个。
“师祖想想?或许能想起来。”
又是让本师祖想……
嘶,头好疼。
空气中忽然下起了一阵毛毛细雨。
我自由了,谢谢你们。
-
皇宫前。
叶宣与李玥二人,褚师白三人好不容易重新遇上。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山主,风沙之地在向这里移动……”一直守在此处观察四周动静的青冥突然指着远处的风沙线。
所有人遥望过去,它果然像是活的,正一点一点逐渐向他们靠近,并且越来越快!同时伴随妖气四溢,铺天盖地而来!
叶宣与李玥手中的弟子剑上镶嵌的灵石遇妖则亮,此刻灵光大涨!
他们心下生惧道:
“这是什么妖物?”
正低头专心查看着手上青石匕首的褚师白抬头看了一眼,便道:“此乃上古大妖闻獜,见则起大风。”
闻獜?
几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青冥:“它就是一直徘徊在桑都四周,弄出来风沙结界的大妖?”
陆子规握住剑柄,恨恨道:“它就是把那些活人风沙化的罪魁祸首?”
李玥茫然道:“原来我们竟然是一直误会了魇鬼了?”
叶宣也瞬间明白了过来道:“她在那些沙子迷阵里掳人是为了……救他们?”
褚师白用手指抚摸着青石匕首道:
“她在闻獜眼皮底下救人,想来应该十分的不容易吧。若是能在被风沙化前乖乖跟着她走,像我们几个一样定会无事……”
相里昀渊也一直看着褚师白手上的动作道:“但是先前那些仙门的弟子必然是因为恐惧,想方设法与她对抗,自然就是被闻獜捉住了机会……”
秦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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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躲在不远处,听了个大概,顿时大呼:
“啊,竟是因为这样……”
竟然是因为这样捡回来一条小命。
可,可是谁又会料想到呢?
这天下人皆知的声名狼藉作恶多端的岁幽公主,死后不甘心又化作了魇鬼不但不害人,竟会想方设法救人?
魇鬼,那可是背负许多冤魂的人死后怨气缠身才会变成魇鬼,世人都认为必定是这位公主如生前传闻的那般杀人如麻了!
就在众人心下无比复杂之际,闻獜席卷着风沙距离他们不过一里!
突然,风沙里隐约出现一张模糊的脸,风声愈发剧烈,像是怪兽的嚎叫——
能把人的耳膜撕破!
秦哥他们几个拼命捂住耳朵,依然觉得耳膜像是被刀割一般疼,整个天地被大风刮得东歪西倒。
他们远远望去,那几位已瞬间立于高墙之上的仙长,仙姿卓约,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心下的敬畏又增了几分!
褚师白他们几个自是早早撑开了护身的结界。
但是叶宣李玥修为尚浅,二人合力掐诀才勉力把褚师白稳稳保护在飓风之外。
陆子规早已拔剑飞身而去,欲替师弟们报仇!
相里昀渊则看了一眼褚师白淡定地立于结界之内,他才刷地展开扇子,迎上那股龙卷风般拔地而起,夹带着飞沙走石的飓风!
青冥自是紧跟在山主左右!
闻獜不亏是驾驭风的上古大妖,它卷起几股龙卷风,就像是它伸出的长长的手臂,与眼前的几个弱小仙者纠缠在了一起,很显然,它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别说这几个人,就算今天是十大仙门的人到齐了,它也能很轻松地把他们打散,或者把他们全部卷个四脚朝天。
它之所以很有耐心地没有与这魇鬼正面冲突,是因为太久没来凡间一趟,它跟度假似的。
而且这魇鬼的怨气的确是它从前少见的深重,戾气冲天,若是硬要对上,十分的难缠!
它就想着耗她一耗,没想到她竟然还跟它玩起了捉迷藏,老趁它不备救那些被它沙化着玩儿的人。
既然进了它的沙阵,怎么可能允许有活物出去?它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它生出风沙之地,把整个桑都围得严严实实的,打算把他们统统风化成沙子,一个都跑不掉!不过是花费些时间的问题!活到它这种岁数的大妖,正巧时间多得很!
不是它这么闲,出现在这鬼地方,还不是因为它有东西要找,只要一直确认那东西就在这鬼地方,它就不会走,也不着急。
于是它与魇鬼就这么对峙了好些时日!
魇鬼不厌其烦救下的那些人已经被半风沙化,根本挨不了多久,她这样多此一举只会让他们受多些痛苦罢了!在它看来,可怜可笑至极!
但今天它蓦然发现,她竟然成功救下了好几个活人,这几个人居然毫不反抗,就这么淡定地跟着她走了?跟一个天下人闻之色变的魇鬼走?
它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旧识,所以在它犹豫之际,让他们全都在它眼皮底下安然无恙溜走了!
它正愤怒着呢!风沙躁动地想着怎么把他们全部都解决了!
结果,让它喜出望外的是,魇鬼死了!
21. 大妖闻獜·贰
闻獜不关心她是怎么死的!
它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当然是立马行动,把心心念念的东西搞到手!
急着把他们统统化作沙子,闻獜同时分出几股力量与眼前三个人纠缠。
不过,它很快就发现眼前的绯衣男子不好惹,他那把不起眼的黑扇子凝成的一道道带着蓝色火焰的刀影,竟然真的无意中能击中它隐藏在沙阵里的真身,这可不得了!
他这个是什么招数?为何没见过?
它隐隐想起孤陋寡闻的这些年,有人叭叭在它耳边说过,说当今除了他们那万年不见踪影的妖王之外,还要一个什么人不要去招惹来着?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它还真的不觉得有必要放进耳朵里听一听。
它连忙躲闪着,生出最大的一股龙卷风般的巨臂,吸溜拔起一幢房子趁他不备朝他砸过去!
面前如蚂蚁般小的人影,居然轻巧地跳跃了几个起伏,就闪开了,回身竟然还给它抽了一扇子!
那么大一幢房子就像是泥土一样被他劈个稀巴烂!
不是,他这扇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
于是它又拔来一棵参天巨木!
另外两个人的剑都只在参天巨木身上砍出小小的一道剑痕,就来不及躲避被扫中,撞击得飞出几丈远!
对对对就是这样才对嘛!
这手持玄铁黑扇的男子居然转眼间稳稳立于树枝之上,又是一扇子,把横扫而过的巨木凭空截成了几段!
断木掉到地上都轰鸣着砸出一个坑来!
……
最后,闻獜奋力搬起一座石山!
谅你什么神兵利器!
用本事你劈山啊!
巨大的石山笼罩在众人的头顶!遮天蔽日!
大家瞬间感觉到头皮发麻,血液倒流!
叶宣担心道:“师祖,怎么办?”
他们的修为这点结界可撑不起一座山压下来!
闻獜想象着,这巨石山压下去,几个人像虫子一样啪吱一下就没了!
真可怜!
顿时心情十分愉悦!
大风摇曳不止!
陆子规与青冥各自捂着胸口,无能为力地看向半空中。
风沙耳边喧嚣不止,巨山悬在头顶!
此刻昏天地暗的,像是末日来临!
青冥焦急地喊:
“山主!”
李玥瑟瑟发抖道:
“相里昀渊也劈不开这山吧?”
心道,我们完了。
现在带着师祖御剑逃跑还来得极吗?可是狂风之下,御剑也困难。
褚师白盯着那远处的绯色身影,眉眼不动道:
“嗯!劈了!”
啊?嗯?
话音刚落!
只见那边的南山主突然把手中的玄铁黑扇甩了出去——
闻獜吓了一跳,赶紧把真身隐了一隐!
然后回神过来对自己的反应,莫名的感到气愤!
只见扇子在空中飞旋而出,他快速掐了个决,那把普普通通的玄铁黑扇突然光芒流转,灵光四溢——
褚师白微微一笑,凤眉微扬道:
“来了——”
叶宣李玥张大着嘴巴,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
啊?什么来了?
说话间,回到南山主手中的时候,黑扇子赫然化作一把五指宽的玄黑色长剑,剑身上符文镌满,如夜空落下的星辰点点,带起流光长数十丈,其疾如风,其声如雷,其光如电!,
众人已经被这把剑发出的强大灵力给震撼得只来得及目瞪口呆!
闻獜心里冷笑不已,这剑的确看着挺花俏的,不过用来劈这巨石山?可别折了!
它一撒手,整座大山迅速掉落!
秦哥他们已经吓得裤子湿了几回了!
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头顶的压迫感让叶宣与李玥知道他们就算耗尽修为也挡不住这移山填海之力,唯有一死!
就是没有护住师祖,让他们死而有憾!
“师祖……”
陆子规和青冥知道此刻逃离也来不及了,决定使出浑身的修为,拼死一搏!
只有褚师白手握青石匕首,盯着相里昀渊手中的长剑,情定神闲:久违了!
世人皆知,此扇乃龙鳞打造,龙鳞此物无坚不摧,是天生的神兵利器;世人少知,这把扇子经过巧妙设计会像她的长灵一样化铁扇为利剑,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知归”,更鲜有人知,这是云梦宗师祖拼了性命才得来的龙鳞,打造了这把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器。
她冷笑了一下:“劈个山,算什么?”
相里昀渊已经手持长剑,催动剑意,光芒大作!
闻獜不愧是上古大妖,立马意识:啊,不对!
刚刚的强大灵力只是来自这把剑,这男子的修为竟比它藏得还深!
作弊!妥妥的骗子啊!
相里昀渊使剑又快又狠又稳,犹如劈开黑暗的一道道神光!
闻獜可是再也坐不住了!
啊,妖娘的,这是一整座石山啊!
就算六大仙门的人都来了,也要砍废许多把剑啊!
他怎么像是劈了个软绵绵的包子一样?
碎石纷纷落下!
但再也无甚巨大的威力!
陆子规他们只需要轻巧地掐个护身决,就可以躲闪逃离!
李玥继续撑着结界守在褚师白身边。
叶宣挥剑轻松把迎面落下的碎石击碎!
秦哥他们躲在一堵坍塌的废墙之下,碎石咚咚砸落,他们不敢相信已然逃过了一劫!
闻獜虽然心下震惊,它转念趁所有人不备,卷起一堆砂石的手臂朝褚师白攻击而去!此人手上有它要找的东西……就在相里昀渊还在应付石山,其他人忙于逃命,兵荒马乱之际——
察觉急速而来的杀气,褚师白心下一冷,握玉笛为长剑!
闻獜卷起的巨臂有一瞬的僵硬,这是什么熟悉的操作?然而它明显感觉不到这人身上的修为,几乎就是个凡人!但她如此敏锐的反应的确不该是一个凡人应该有的!
今天妖娘的都遇到了一帮什么怪人呢!
李玥瞬间被击落,叶宣提剑来护也被很快击落!褚师白也被它扫落在地!
就像是三个菜鸟小弟子,在绝对实力面前只能跌成一团,嗷嗷叫。
师祖叹息:哎,如今要对付大妖,还是十分勉强她这老胳膊老腿了。
青石匕首在匆忙间掉落在一步之外的地面!
闻獜像突然发疯,再次席卷而来!
李玥二人担心得欲起身去挡:
“师祖!”
在半空中的相里昀渊身形一顿!
褚师白立马察觉了,闻獜看似是攻击她而来,但,它瞄准的竟是那把青石匕首!
她迅速拾起匕首,一个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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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翻滚——
刚躲开的原地瞬间被闻獜猛烈攻击得坍塌了一大半!
褚师白攀附在坍塌的边缘摇摇欲坠!
叶宣与李玥被断墙隔断在另一头,想要御剑来救已经来不及!
褚师白俯视着地面,脸上闪过一丝的尴尬……不会就这样摔死了吧?
攀住的残垣承受不住断开,如轻鸿蝴蝶一般身体下坠的时候,她掉进了一个温热僵硬的胸膛里,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相里昀渊单手环抱着她,脚步轻轻落在几块下坠的碎石之上,一路向上逆行,不一会儿已经重新站稳在城墙之上!
叶宣和李玥御剑落下,冲了过来。
“师祖,您没事吧?”
相里昀渊刚想说些什么。
回头居然发现死里逃生的褚师白竟若无其事地盯着手中的匕首出神!
他愣了一秒,那句你没事吧?就卡在了喉咙处!堵得他分外牙痒!
最后他无奈地笑了。
她抽空疑惑地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她想,小徒孙,不会是被吓出毛病了吧?
他回:“大概是被你气笑了!”
气笑?褚师白回想了一下,没找到自己被指控的罪名行为,决定大度地不跟性情古怪的小徒孙计较,毕竟小徒孙千错万错,都是她没教好之过!
就在此时,
“山主,救命——”
那边的闻獜发了狂,龙卷风把青冥和陆子规卷进了半空中!两人瞬间被风沙掩盖失去了身影!
相里昀渊带着她轻轻站稳,眼神也锐利起来,头也不回地给她连续落下了三道结界道:“待在此处!别动。”
这下,换她愣了一下。
觉得这操作有几分的眼熟,如同遥远南山主峰上,那三道结结实实的结界。
结界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轻轻笼罩着她,望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啧啧道:“放心,本师祖现在的实力只配找死!”
不敢动啊不敢动。
相里昀渊在她看不见的前头,笑了笑,像是冷峻的冰峰突然被春风亲吻了眉眼,神情柔和得像是一池融化的万年冰封雪水。
可是,正对着的闻獜可是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啊,那不得立即被吓傻了吗?
这男人冲它笑得这么柔情似水,是是是想干嘛?
它可是一只正经妖,只干坏事,不卖身的!
可是仔细端详这男人的颜值过后,它突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委屈一下?
那边相里昀渊与大妖战得不可开交。
褚师白专心地研究起青石匕首来:闻獜想要抢夺这把匕首?
为什么?
恐怕它环伺此处这么久,想寻的就是这东西!?
这匕首看着除了过分好看些,也就是华而不实之外,有什么值得一只大妖抢夺?
褚师白想打开匕首,发现竟是被一道灵力锁住的!
她随意念了个自己常用的口诀,就听见啪嗒一声松动的声音。
……
什么玩意儿?
她轻轻抽出匕首,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散出,熟悉的强大神魂气息迎面袭来,她才惊觉:
这匕首居然是一个设计十分精巧的容器,里面藏着竟是她的一块心魂碎片!
没打开的时候,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所以此刻与凡人无异的她竟然完全察觉不到。
她瞬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22. 大妖闻獜·叁
闻獜心底惊骇地死死盯着眼前弱不禁风的少女,在此前它甚至都没正眼瞄过她一眼!
而她竟然打开了那把匕首!
它记得,来之前,听说了天下间能开启这把匕首的不超过三个人!
魇鬼,匕首的主人,与……那个人。
魇鬼死了,那个人不可能,她此匕首的主人?
“你是褚师白?”震耳欲聋的声音响破天际,虽然听着像是风沙的某种怒吼!声音沙哑的像是被沙砾磨过,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但还是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屑跟人类说话的上古大妖,憋了这许久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话一出,褚师白皱了一下眉头,她没留意相里昀渊同时也皱紧了眉头!
这话何意?
“不然,我该在哪?”
闻獜不答,这才认真打量了这位裙袂翩翩迎风飒飒的少女,剑眉凤目,容貌天成,唇色淡淡略显病态,可是眉间的一个帝青色的火纹灼灼,把她衬托得异常仙姿玉质,清冷又疏离!
但她的灵体非常的奇怪,像是强行修补的!
她竟虚弱至此,机不可失,眼前正是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的最佳时机!
全盛时期的时候,自然是没人敢窥视褚师白身上的一根汗毛,但现如今本人这么弱,破碎神魂却灵气强悍,那可不是一块放在天底下任妖抢夺的肥肉吗?
传闻师祖作天作地的时候,它一直被罚在妖界沉睡,只是关于她的嚣张事迹不绝于耳,甚是扰人清静,它也未曾放在心上,一个小修者,能厉害到哪里去?
直到它得知她乃此间天生地长唯一的混沌元神,即使是小小的碎片,也散发着诱人的修为。
不愧是此间最接近飞升的大能。
非常大补!
用来温补妖身再好不过了,想想都令人兴奋地跺脚啊!
如此一想,它直接放弃与那几人纠缠,激动地释放出最大的妖力,风沙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猛虎直接冲她而来!
跟随猛虎身后大地轰鸣,飞沙走石……
秦哥他们绝望地看着瞬间黑暗的天地!
直接被风浪击昏在地!
已经无力再说一句:这下真的完了!
叶宣李玥被掀飞不知何处了!
陆子规与青冥再次被淹没在风沙浪海里苦苦挣扎!
猛地——
在离她咫尺之处,一把玄黑色的宽剑横着挡住了它的去路!
猛虎震惊!
他竟然敢挡!
不是,
他竟然挡住了?!
“滚——”闻獜发出了愤怒的怒吼,“小小稚儿竟敢拦我!”
相里昀渊闻言,一边淡淡的眉眼轻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黄沙被风推着像是天地间掀起的巨浪,轰鸣着滚滚而来!
妖气铺天盖地横扫而来……
只见褚师白所在的地方纹丝未动,只是结界被强大的妖力击碎了一层,只剩下薄薄两层,天地昏暗,显得异常弱小散发着微弱的淡蓝光圈。
褚师白手中的碎片与体内的心魂相吸引,开始强行拼凑在一起!
她感觉到一阵战栗的痛!眼前一黑!
哇一声,跪倒在地上,口吐黑血!
……
相里昀渊感应到结界的异动,余光扫了一眼,看见褚师白单膝跪倒在地,吐了一摊的黑血!
淡淡的眼眸顿时晦暗如深海,杀气滔天!
猛虎被他突然的杀气惊着了,一脸赫然,不对,她这是碰瓷吧?你看结界都没破。
她就吐血了,这能是我干的吗?
褚师白被自己的强大神魂强行融入纸糊的灵体,搅得静脉紊乱,气血倒流!
可恶!要不是死咬着牙根,她硬强撑着一口气,早就晕过去了。
她勉强抬头,余光处,风沙化作一只十余丈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利爪妖气腾腾猛扑过来,而相里昀渊手持知归,稳稳的立于它跟前,长衣猎猎!身影渺小得就像是一只立于猛虎鼻尖的绯色小蝴蝶……
闻獜此刻虽然对这位绯色长袍的男子感到十分的不耐烦,但亦对他的实力起了疑心!
毕竟能与它一战的人,实在不多了。
不过对于眼前蝼蚁般渺小的修者,它还是非常自信,再怎么挣扎不过螳臂当车,吞掉他们,犹如囊中取物!
褚师白此刻眉头紧蹙,额头冷汗如雨下,神魂重新融合的剧痛,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念头:
闻獜盘踞此处许久,觊觎的居然是自己的神魂碎片,而且明显,它甚至知道就藏在这把青玉石匕首内!
又挫败地咬牙,此刻自己甚至无法站起来,助小徒孙一臂之力!
望着那清俊挺拔的背影,心下终于泛起了一丝的担忧!
却不知她此刻咬牙逞强的模样,宛若高山上被风雪凌虐的雪莲,骄傲地不肯低下片刻的头颅,一双凤眼此刻盛满了春水雾色直直望向他……
相里昀渊眸光垂下,回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微曲,转动了一下手中黑剑,发出一声低鸣,宛若龙吟。
……
陆子规与青冥他们好不容易挣脱开风沙的束缚,艰难地站稳于某处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无比惊险的一幕!
妖气腾腾的巨兽,正张口把南山主和褚师白同时吞进口中,一切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高墙倒塌,虎口逐渐闭合!
两人消失于虎口之下。
陆子规与青冥想冲上前去,却被妖气扫得站都站不稳!
“山主——”青冥想哭,山主就这么没了?
陆子规也悲愤难抑!
受伤的李玥飞身到陆子规二人身边时,他们的师祖已经被吞入腹中——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师祖没了!呜呜!
就在三人悲愤欲绝的时候……
倏地,一道剑光劈开了猛虎的肚子,浩然剑气荡起了数十丈的尘埃!
相里昀渊抱着褚师白一跃而出——
几人惊喜落泪:
“山主——”
“师祖——”
青冥有片刻不情愿地承认,一绯一白的身影交错,竟十分的相衬!
陆子规没有察觉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闻獜恼羞成怒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实力不行了,为何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一而再地挡下它的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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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隐世千年,它已经这么不厉害了吗?
自我怀疑了片刻。
不对,另外那几个小修者不知被他甩晕道哪里去了,所以是眼前这两人……皆不是人!?
才发现相里昀渊也古怪得很!
突然想起,其他大妖闲聊的时候提过,此天地间唯有一个如此逆天的存在,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那人叫什么来着?
“你!你、你是来自仙山的……”
妖生第二次震惊!
刚才的一剑光锐不可当,它感觉到了摧枯拉朽的力量,直冲它心脏而来!
此人非但找到它隐藏的真身所在,他还准确的盯上了它的心脏!
小心肝一缩!
虽说剑最终没能刺入它的心脏,但也承受了重创!
什么狗屎运气,一天之内遇到两枚煞星?
闻獜被他一剑伤到了真身,沙子造的猛虎瞬间像是粉末一样消散于天地间!
相里昀渊收回剑,飞身接住掉落的褚师白,沉声回答道:“正是。”
褚师白嘴角沁出血丝虚弱地靠着相里昀渊虚空之中缓缓落下,温热宽阔的胸膛让她再次深刻感受到了瘦弱的少年惊艳脱变!
曾经他们之间悬殊,如今二人位置颠倒了过来,她是弱得无法提剑的那一方!
真是会被气笑!
褚师白捂着胸口,压制着翻腾的血气和隐隐发黑的眼睛,却在心里紧咬牙关不停地盘算着以小徒孙的实力,可以战胜闻獜的招式!
即使如此,这样耗下去,他们绝对不是这上古老妖怪的对手!
“看好她。”相里昀渊落在李玥身边,把几欲晕倒的褚师白交给她!
欲要回身解决闻獜,它已化作翻腾的恶蛟!
褚师白与他匆匆对视一眼,只见刀刻般俊美的五官神色淡淡,只有眉间染上了一丝的杀气,长身玉立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度,除了衣角被乱石刮破之外,经历如此大战竟毫发无损!
心下赫然!
方才好不容易拼起来的两片神魂,刚才没被浩瀚的妖力震碎,也是多亏了相里昀渊的结界。
如此强烈的实力对比,哎…….师祖的心情十分复杂,又是跌落神坛的憋屈,又是百感交集的欣慰。
……
闻獜毕竟是上古的妖兽,作战经验可是比人类的历史长河还要长。
它催动飓风化作了盘旋的恶蛟,张牙舞爪,几可吞天灭地!
不敢再掉以轻心,使出了全盛的妖力!
此刻杀红了眼的它,只想把对手撕碎!
上古时代作恶多端的时候,这眼前小兔崽子还没出生呢。
陆子规与叶宣感觉才松了一会儿眉头,又上了心头!
黑雾般的妖气扑杀过来,恶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天上一时飞沙走石!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境况!
只看见剑光在漫天的风沙之中,忽明忽亮!快如闪电!
褚师白他们齐齐望向那激战之处——
从前小徒孙还不懂使用这把剑只是把它当做一把装饰用的扇子,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他把知归使得如此的出神入化!变幻莫测!
她脑海里灵光一闪——
太微玄天剑术!
23. 大妖闻獜·肆
这是剑术天才钟离殊创造的逆天法术,可同时把自己的剑化作出威力相同的上百把剑气,等于直接把武力值上升了百倍。
她硬撑着起来,准备把这剑法向相里昀渊提一提。
“师祖……?”李玥看她有了动静,赶紧把她扶正。
正在褚师白低头苦苦支撑着如何酝酿一口气的瞬间,身边的陆子规惊讶道:
“这是……什么剑法?”
叶宣也愣了片刻回答:“应是我们宗门最高深的剑法,钟离剑尊创的太微玄天剑术,因为太深奥太难懂了,至今没有人练成。”
他也只是跟随自家师尊柳长生看过一眼剑术图册的大概,“师尊曾说过,除了钟离剑尊,这个世间还未曾见过第二个人使出过这个杀招!”
虽然褚师白冷汗直冒,额前发丝紧贴着汗水,依然微皱着眉一字一顿道:
“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呢吗?”
青冥闻言,看了褚师白一眼,才骄傲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也是今天才知晓,钟离殊果然是把他教得很好,称得上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了,以徒儿钟离殊的性子,连收个徒弟都是万分较真的,若是相里昀渊没有相称的天资,估计是要受许多的苦吧?
她隐隐察觉是不是曾经错过了一些什么。
她只知结果,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现小昀渊修为进步神速…似乎从未真正留意过小徒孙是不是为此吃了许多苦。
叶宣打断了她的思绪:
“据说这是一下子能把剑气瞬间变大百倍的剑术!”
“世间竟有如此强悍的剑法吗?”陆子规喃喃道。
“太惭愧了,我们宗门一直没能研究出窍门来!给我们剑尊这么厉害的剑法蒙尘了。”叶宣蔫蔫道。
青冥毫不客气地说:“是应该惭愧。”
李玥剐了他一眼!
叶宣又道:
“不过我师尊曾说,这剑法,就算学会了,要运用起来,也非常的难……”
褚师白点了点头,钟离徒儿乃剑术天才,所以她心中也没什么把握,不知昀渊掌握了几分几成。
青冥转过身去专心观战,决意不理会这几个没甚见识的仙门弟子。
只见山主此刻立足于一堆乱石高处——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如孤松独立,如玉山将崩。
突然便有了一种任何语言无法形容此刻那个男人站在那里的姿势!
他手中的知归低鸣,剑影一生三,三生九,百剑瞬间阵成……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褚师白却是心生欣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骄傲又天赋卓绝的钟离徒儿。
张牙舞爪的闻獜变得忌惮:这是什么诡异的剑术?
没见过,不管了,受伤的它只想速战速决!
它迎头痛击而来——
相里昀渊脚底下的房屋不堪受力纷纷崩塌于前。
“他怎么还不动?”陆子规替他着急道。
青冥白了他一眼,仙门的弟子都如此沉不住气吗?
没想到,相里昀渊的剑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百生千,千生万——
无数的剑气在天空连阵,齐齐发出低沉的嗡鸣!
李玥终于忍不住惊叫:
“他他他要干什么?”
密密麻麻的长剑,聚合成一条巨大的剑龙,与闻獜的恶蛟对冲而去!
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闻獜沸腾的妖气也有一瞬间的凝固!
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磅礴杀气!
二龙相争,必有一死!
上万把剑聚成的黑色剑龙势如破竹——
空气里爆裂出刺目的光芒!
万千剑芒之中,有一柄剑再次直指它的心脏而来!
它强壮的小心肝又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娘的,又来!
它惊慌失措之下被击溃得四散奔逃,风沙散落如雪!
可是万剑齐下,无处可逃啊!
相里昀渊的声音如魅随行:
“不过是一条假龙,你也配?”
闻獜一边艰难躲避逃窜,一边被气得吐血:瞧瞧这是人间能说的鬼话吗?
啊!!被活活气死,可是竟然打不过!
从前这种藐视对手的话都只有它说的份!!
天空再次发出一阵轰鸣!
闻獜真正受了重伤,只得落荒而逃!
天地间风云忽静!
云破天开!
天光大亮!
…….
褚师白想自己可以放心含笑九泉了,小昀渊不仅学会了,还操控得如此出神入化!
这悟性,这英姿,她想自己如他这年纪轻轻时,未必如他。
陆子规也是心下久久震撼,传说中,仙山主的实力,或许并不是谣传,而是被低估了!
就算今天自家师尊在此,未必能打败这上古大妖……
这想法让他十分不是滋味,又想到褚师白曾是他的师祖,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青冥拍着手叫好。
叶宣脸色有些苍白,莫名有种师门齐齐被打脸的感觉,一时不敢直视自己的师祖。
……
相里昀渊快速收剑为扇挂在腰间,飞身到褚师白身边。
“她如何了?”
李玥急急看着他道:“师祖……她晕倒了”
李玥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下意识向仙山主求助。
相里昀渊看着那一生要强此刻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少女模样的师祖,气笑:
“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十分要面子了。”
……
李玥嘀咕:
“你别仗着我师祖不清醒,就当面蛐蛐她。”
相里昀渊走过去抱起她,抛下了一句:
“她神魂不稳需回仙山魂石灵池疗伤。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裂空而去了,几人眼睁睁看着他抱着昏迷的褚师白消失了。
叶宣与李玥哗然:他这样算是绑架了我们师祖吗?
然后,回身拱手向陆子规告辞,匆匆忙忙追赶上去了。
“山主,我还没走呢。”青冥也急急御剑去追。
陆子规看着偌大的四周瞬间只余自己一人。
……
仙门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责任不可丢,他自是去收拾残局去了。
在破败旧皇宫里被沙化的人逐渐恢复了过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己做了一个百年那么久的梦,而梦的内容是关于聂桑国亡国公主的,那位公主的名字他们都记得一清二楚,叫做岁幽,还有梦中关于亡国的真相……那个叫陆术的少年,竟就是如今北鹊国的国君!
有几个人忍不住偷偷低声讨论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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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因为这个如此清晰的梦,心生恐惧,不发一语。
没受什么伤的人,比如秦哥他们几个去寻回了自己的货车,九死一生的经历让他们都像变了个人,沉默地拉着货走了!
不过有些人因时间太久伤得太重,不得不留在此地养伤。
陆子规吩咐自己宗门的师弟们把乾坤袋里所有的丹药拿来给大家疗伤。
让他们也够忙活大半个月了。
万径宗大弟子陆子规勇战妖怪,带自家弟子于桑都救下百人的事迹一时之间登上了仙门百家热榜,为人津津乐道了十二个时辰,而聂桑国亡国公主也逐渐传出另外版本的内情!
天下一时之间哗然!
褚师白半个月后才听闻这消息,拍着脑袋叹息:
早知如此,她还能想办法硬撑一下。
一旁的李玥心想,师祖果然如山主所言的爱面子。
其实,放眼从前她丝毫不在意这些虚名,但不代表她现在不在意啊!
她倒是终于了解了一把,越是底气不足的时候,越是喜欢争夺这些虚名来充门面,从前她十分不理解那些仙门老头,现在倒是能体会到他们的一把心酸了!
褚师白躺在魂石灵池里,浑浑噩噩的,有不少的回忆纷杂而来……
“你知道有时候,人们不愿意跟你玩,是因为明明大家条件相仿,为何你竟敢比他们优秀许多?这个时候你不要伤心失落,求着跟他们做朋友。而是只有你拼了命去努力,直到站在他们不可企望的位置……”
“那……他们会就回来与我做朋友了吗?”小昀渊稚嫩的声音问道。
“不,那自然就会有更优秀的人来找你玩了。”
“我给你寻了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人来作你师父......”
碧眉峰,山高千刃,人迹罕至,山上开满一种灼灼如火的妖域之花,名叫幽冥兰。
她指着他脚下的花海说:“你瞧,它们早早开出漂亮的花海,是因为花期到了,而你是一颗参天松柏,无须与一众花花草草计较,亦无须艳羡它们。”
褚师白立于花从中,俯下身子对着彼时十岁模样的小昀渊说道:“我有一女徒弟,挺像我的,这世间除了我,就她能力卓绝了,你就跟着她修炼吧,从此喊她一声师父,可好?”
-
某人间与妖界的裂缝里,藏着一个秘境。
“主上,闻獜竟想私吞!”
“那如今东西呢?”
“被抢走了。”
“闻獜呢?”
“受伤了,躲回妖界洞府疗伤去了。”
“现如今的仙门,竟然还有人能伤它吗?”
“不是仙门的人。”
“那是那只大妖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抢本座要的东西。”
“也也不是大妖。”
四周静默了一刻,
“如此,只能是南海八百里外的……那位个人了?”
“主上英明,正是仙山主。”
“他与谁一起?”
“褚师白,还有几个仙门弟子。”
“褚师白……吗?有趣!”
他对着虚空说,
“你禁锢了她的肉身,她竟然撕碎了自己的神魂逃了……”
“你说,她就这么讨厌你吗?”
另一道清亮的嗓音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闭嘴。”
24. 吾徒钟离
碧眉峰顶。
相里昀渊一身规整的弟子服饰,清俊的面孔已然出尘绝色,长大必定是个十分好看的男子。
最近他已经能努力控制化形,不再动不动就变回被褚师白嫌弃的丑不拉几的小黑鸟。
褚师白便连哄带骗地给他寻了个师父。
褚师白看他修了个人身出来都竭尽全力、磕磕巴巴的十分为难,实在是十分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受人欺负。
相里昀渊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褚师白的万重峰上,不甚了解云梦宗的境况,对褚师白口中心心念念所提的师父也不十分在意,他只是不想离她太远。
见他有些闷闷不乐,她便安抚道:
“等你修炼好了,我就来带你去斩妖除魔,带你去看人间烟火,街头买酒喝……我知道人间有一种酒啊,那味道......绝了!”
昀渊却只是低着头在想,碧眉峰离万重峰挺近的,唯有这点他十分满意。
但他并不知晓,至此之后,两峰之间区区一个掐诀的距离,竟变成了无法靠近的遥远。
片刻,有一人缓缓而至,身形与褚师白极近相似,白衣胜雪袅袅仙气环绕,美丽得凌然不可侵犯,她盯着师父牵着的那个孩童久久不语。
褚师白一向骄傲,她这位出色的女徒弟比她自己更有为人师尊的模样:“阿殊,你看我给你寻了个宝贝徒弟。”
过了许久,钟离殊乖巧地轻语:“只要师父想要的,我都会答应。”
她这话说得讨巧,可是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小昀渊从褚师白身侧,第一次抬头与她对视。
可她余光都不曾移开。
“哎,你这孩子,别整天一门心思挂在师父我身上,也要想想你自己。”褚师白明白这孩子自小崇拜她,把她当做榜样,她都是知道的。
钟离殊淡淡道:“除了师父,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值得我思虑的。”
褚师白叹气:“寻个徒弟给你养养,你碧眉峰太安静了些。”
想着有个小徒弟环绕与钟离殊膝下也许热闹些,她也许能不那么死心眼了。
记得某次褚师白在妖域得了一株奇花,她觉得十分的好看,便顺手给钟离徒儿带回了一株幽冥兰。
这些年钟离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努力养得整个碧眉峰都开满此花……
真是个十分执着的孩子!但交给她的事,她都认真做成了,又好像没什么不妥。
从今往后,小昀渊便有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师父,而徒儿也有了一个体贴可爱的徒弟,在那日满山摇曳生姿的幽冥兰见证下,她亲手促成了收徒拜师之礼。
后来,再见时,相里昀渊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云梦宗弟子服饰,站在众弟子之中,总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祖,万安。”
她遥坐在云台之上,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自从把小昀渊交给了自己优秀的徒儿看顾,她便十分地放心,常常忙得几个月不见踪影,但也会时常抽空去查看他的修为进展,不过由于等她停歇下来,都是大半夜的时间比较多,或者看他正在努力刻苦修炼,通常远远看上一眼,并不多去打扰!
她知道的是,相里昀渊在钟离殊的教导之下,修为日进千里也不夸张!
从一颗朴实无华的石头突然磨砺成绽放光华的宝石。而冷若冰霜的徒儿钟离殊也开始多了一些生动的表情变化。
褚师白更是心下欢喜!
拜师后两年,她与小昀渊才终于在一次正式场合见了面。
那是小徒孙正式参加十大仙门大比。
褚师白通常对此类大比是不甚关心的,毕竟她又不需要优秀的弟子来给自己长脸,本师祖自己就能给自己长脸,而且她的两个天赋绝伦的徒弟已经十分令其他仙门眼红了。
这一届又一届的大比,都是百子由负责,她不过问。
不过,这一次,百子由说她无论如何都得去当评判,展示一下云梦宗的实力,这种事偶尔需要她这位德高望重的师尊去震慑全场。
她十分头疼,有时间干这些琐事,她不如把西骏山闹事的黑猪妖收拾了。
百子由说:“我让钟离师妹的徒弟也去,算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重要的场合,师妹肯定不愿意去的,师尊去了可以给他点底气,否则别人总觉得我们云梦宗无长辈了。”
百子由深知师妹比师尊更深居简出!若不是有什么非得派她的任务,或者师尊亲口交代,她基本都不搭理人。
作为剑术天才,师妹还真有实力恃才傲物,让别人闭嘴。
也由于褚师白已经连续好几年不出席不露面,别人家仙尊意见越来越大。他总得适时调和一下这些小矛盾。
师祖瞪眼:“以小徒孙的实力,那须我去给他撑腰!”
百子由无奈地笑了笑,摇头叹气,以为劝告失败了,没想到褚师白突然兴致盎然道:
“不过正是如此,我偏要去,小徒孙刚好可以替我,好好打击一下那几个瞧我不顺眼的老头子。”
百子由松了口气道:“那我回个话,替师尊应下了。”
果然,小徒孙简直是一路大放异彩,毫无疑问碾压同级弟子。
她记得那是小昀渊第四十六场对战,也是最后一场。
由于最后一场面对的弟子有些棘手,是万径宗某峰的大弟子,是新生代里炽手可热的人物!
褚师白觉得自己作为师祖非常地有义务要提前去给小徒孙打气和鼓励,俗称就是撑腰!
然后,她好不容易在许多弟子聚集的院子里寻到了昀渊的身影,不过,还未走近小徒孙就听到了一道声音穿过门墙而来:“如此离经叛道劣迹斑斑的云梦宗仙尊怎么配得上万径宗兰止仙尊?”
“自然是配不上的。”
“虽说如今的云梦宗如日中天,但毕竟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野生门派,怎么可以与渊源悠久的万径宗相比?”
“那他们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据说是兰止仙尊的师尊蘅吾君四百年前给定下的。”
“后来蘅吾君意外陨落了,这桩婚约就一直这么拖着了,也没见双方有动静?”有人提起蘅芜君,颇为惋惜,从前还是他与褚师白最为交好。
褚师白此人就是如今仙门百家最难堪的一根刺头,号称五千年来最接近飞升的第一人,实力自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她的个性实在是非常的恶劣,仗着修为,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
以及妖物放在眼里不说,还时常的口出狂言,把几大仙门的仙尊都得罪了个遍!不怪这些一千多岁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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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聚在一起愤愤不平地抱团说她坏话:
“必定是为了些我们不知道的利益关系罢了。”
“可是那云梦宗有何可图的?”苍山派的老头不屑地说。
“这……”
褚师白本想寻一下自家小徒孙,进行一番爱的鼓励,没想到发现他正在此处听墙角听得出神,
而她加入吃瓜队伍竟还吃到自己的身上了,这不是挺有趣的么?
于是她忽地踏出一步,笑眯眯道:“不如,我来告诉你们内情如何?”
几位大仙门的仙首不过是趁着比赛的空隙聚在一起闲聊几句,定然就会提到等会要争夺魁首的两名弟子,自然而然就提到他们各自的仙门,可不巧了吗?
刚好是云梦宗褚师白与万径宗的兰止,此二人还有着这等花边的渊源……众人可不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褚师白吓了一大跳,各自的表情十分的精彩,纷纷想作鸟兽散,褚师白可不允许啊!
她一步挡住他们的去路道:“你们八卦也太不敬业了,至少直接采访一下当事人啊。”
“首先……”褚师白伸出一根莹白的手指头道,“是因为区区在下我曾救过蘅吾君一命,他自觉无以为报,必定是想以身相许嘛!毕竟这天下间什么稀罕法宝仙器都当不上蘅吾君一命啊!用什么来表达感谢都是对他自己的羞辱啊!”
褚师白负手在他们跟前转了一圈,众人纷纷躲避,不敢走,也不敢作声,仿佛眼前的人乃仙门恶霸。
女恶霸笑得十分讨人打:“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然一把年纪了,将自己许配给我,自然是我吃亏咯,这怎么能是报恩呢?这分明是恩将仇报嘛!”
……
“你你你……”
“不要脸!”
“好无耻!”
如此狂妄的话,就算是蘅芜君本人听见都得活活气过来吧?
偏偏此人如此不要脸,面不改色心不跳。
众人顿时脸色难看,十分想吐槽却又不知从何吐起。
“所以,在他百思之下,决定把自己的亲徒儿许了给我做道侣,这不就完美的解决啦?”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相里昀渊,凝视着眉飞色舞的师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雾霭沉沉。
褚师白可不知小徒孙想些什么,继续胡乱吹嘘:“那我寻思着,救命之恩徒弟偿还,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万径宗毕竟如你们所说的是个渊源久远,实力宏厚的大宗门,自然我云梦宗也不差,那加在一起,可谓强强联合啊,不就分分钟躺赢你们几大宗门啊!所以我果断答应咯。”
说完,她笑得得意又挑衅地回视着每一个人,心里笑得合不拢嘴:实在是喜欢看诸位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呀!
……
竟然能把这些话说得如此的直白,果然,厚颜无耻就是褚师白此人!
众人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终于有人忍不住反驳道:“那,那兰止仙尊也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摆布之人!”
“你就等着,等着被退婚吧!”
“兰止仙尊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的道侣是你这般无耻之人?”
褚师白抽空睨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昀渊,十分奇怪地发现他眼神复杂,脸色沉沉的。
就……不知他一脸认真在思虑些什么?
25. 旧梦上头
很快到了最终夺魁的比试。
看台上,褚师白单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冲大比擂台上的相里昀渊道:“小昀渊,这种场合谨记,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狠狠揍他,不要客气!”
兰止仙尊偏过头:……
兰止此人,公正周到,谨慎细致,一言一行就算拿着厚厚的仙门规仪之书对着他,也找不出半点差错,天下心仪他之人,那可是多如过江之鲫,前仆后继的,可是褚师白看着却是……
她向来对规仪一类的东西有着莫名的敬畏,只想敬而远之。
一众仙尊更是瞠目结舌,听听这话,是一宗之主该说的吗?
相里昀渊闻言抬头眺望着她,与她并肩而坐的正是方才那位仙气卓然端正磊落的兰止仙尊……
此刻他正目光脉脉地注视着身旁的褚师白,嘴角染笑!
有几个同在云台上坐着的仙尊忍不住开口道:“褚师白你做个人吧?”
“为人师表的气度呢?”
“长辈该有的气量与胸怀呢?”
“一门之宗,乃弟子们的模范与表率呢?”
褚师白对他们的指责嗤之以鼻,懒懒地摆摆手,专心地盯着着台下,略微欣慰地发现,此时少年初初成长,隐隐开始有了一身的巍然正气,仅仅是简单的白衣束袖,已是十分的出彩!
她才心情莫名大好地转身对兰止身后的几位老顽固道:“好呀,等下我徒孙打哭你的徒儿,您可别生气!记得输了也要跟我们握手道贺哦!请保持你们最大的气度!”
直到余光瞧见褚师白冲着兰止仙尊谈笑风生,昀渊手中的弟子剑不自觉被握出了汗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你……”苍山派的老头向来看她十分不顺眼,虽说一千多岁的高龄还是微胖中年人的模样,可是褚师白脑补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趁着相里昀渊与万径宗弟子激烈过招之中,她转身对底下云梦宗的弟子道:
“你们不要学这些老顽固,那样装模作样的客气又不能赢,硬实力才是真正的打脸神器。”
一批新入门的弟子只配坐在板凳上给师兄师姐打气,顺便观摩学习经验,见师祖竟主动与他们搭话,顿时兴奋不已。
“师祖,我我要是输了怎么办?”有一位小弟子实在是顶不住现场这种剑拔弩张的压力,老害怕地预想自己一上比试场就会输。
师祖耐心安抚他道:“没事,叫别的师兄揍回来!本来揍一拳能赢的,揍两拳,一拳算你的。”
……
“要是我们都打不过……”
第一次就看见这种级别的比试,不怪他们都被吓傻了,台上那两人根本看不清剑招!
师祖心里冷笑了一下:那我回去就叫两位爱徒把门下弟子都解散了,云梦宗也关了罢?
留着作做甚?
本师祖不要脸的吗?
但她维持师祖的形象,耐心鼓励道:“要是都打不过,不是还有我嘛!”
“师祖,您您您也要上场?”新弟子单纯好骗得很。
“当然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本师祖只要能吐气就能气死他们。”
此话引得不知根底的新弟子们:哈哈哈哈哈……笑作一团。
“放心吧!有师祖在!”弟子们喜笑颜开。
一旁苍山派的老头实在听不下去了:“世风日下,流氓无耻当道!”
褚师白白他一眼:“我只不过给自家小弟子们加个油打个气,你偏要偷听墙角?偷听就罢了,还要骂上我两句?”
然后又切换一副高深莫测的师祖神情:“对于那些打不过我只能骂骂我的人,挺可怜的,对于这种人,我们要怀有同情之心!绝不能取笑于他!”
一帮萌新弟子成功被带偏了:“是,师祖!”
兰止仙尊低头捂住了嘴边的笑意。
苍山派掌门则气得拂袖而去!据说回了苍山派大病了一场,三天三夜才缓过来。
褚师白听闻此事之后,只说了一句:苍山派掌门身子骨挺娇弱的……是不是不堪掌门大任啊!
哪像我,徒弟百子由太优秀,把宗门打理得整整有条,我天天逗猫遛狗,捕鱼捉鸟的,有点对不起天下苍生啊,还是替掌门多捉几只妖物吧?
隔空又把掌门气了一顿!
不过这都是后话,比试云台之上,相里昀渊不知因何失神,被对方一剑贴着胸口而过——
顿时血流不止……
褚师白惊得从云石台猛地站了起来,失控地喊了一声:“昀渊——”
正坐在仙山主峰大殿上,手握笔杆书写什么的山主同时猛地停下了动作,他轻轻握紧了空拳,眼神犹如被点亮的星空,直视着大殿上某处专注而出神!
刚好门外进来的青冥,被自家山主的眼神吓了一跳!
“山主,你、你怎么了?”
他方才就一直释放神识观察着灵池的动静,却乍然听到了她的叫唤,那声音带着惊恐,害怕?
……
她是、梦见他了?
那边同时有动静的是闻声而来的李玥:“师祖,您终于醒了?”
褚师白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此刻正泡在堆满魂石的熟悉池子里。
她使劲揉着突突跳动的额头,回忆里是昀渊受伤的一幕,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不已——
清晰记起相里昀渊最后是险胜的……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好像心疼的感觉还在胸口挥之不去。
这一片心魂似乎连带着解锁了一些前尘琐事,回想起记忆中那些仙门仙首被她激锝气急败坏的样子,本祖宗年轻气盛时得罪的人和妖,还真的从来都是与日俱增呐。
她揉了揉眉心,定了定心神,终于想起自己是在桑都晕倒,昏睡中她隐约闻到了熟悉安定神魂的气息……啧,又被小徒孙瞧见了本师祖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凝神片刻,两片破碎的神魂,如今在体内非常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她感觉到灵力恢复了一点,不再是握剑都抖的地步!隐约要有一个练气小弟子的状态了,真是得来好不容易!比从头修炼还要艰难许多!
从前靠着绝无仅有的混沌灵根,她从未觉得修炼是一件难事,所有的法术就自然而然的记住了,修为就自然而然的一路塞进她的神魂里,她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只需要不停地吸收就好。
如今真真是体验了一把灵根天资差的弟子是如何的举步艰难了。
幸亏四下无人,她默默地扶着额头想,没被人听见她刚喊了啥,就听见李玥边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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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干燥的衣物,边问:
“师祖,你刚是在叫我吗?”
还以为师祖因为她没及时察觉她醒来所以震怒了,结果进来看见师祖茫然地看着某处发呆。
可惜,她没听清。
褚师白慵懒地披上衣裳,坐于榻前,喝着李玥递上来的热茶,她看了一眼里面是一种补血的龙胆花叶,味道甚是好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师祖昏迷半个月了。”
要不是期间看仙山主的神色淡定,她与叶宣怕是要哭着跪回宗门请罪了,他们把师祖作没了。
奇怪,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仙山主会在意师祖的死活呢?
-
大殿上,青冥正禀告着北鹊国递来金请柬的事,还有余下的九万灵石已经运送到了山门口云云。
结果,就听见山主神色阴郁啪地握断了手中的笔,冷笑道:“呵。”
吓得青冥拿着手中的金请柬一抖,反复思索着刚才那个字说错了。
这种凡间的酒宴,即使发出邀请函的人是帝王,仙山主也是向来不太搭理的。不过,这次有点特殊,这位帝王砸的灵石有点多。所以青冥才斗胆拿着请柬来问上这么一问,没想到就触怒山主了?
“那,那我去回绝了罢。”
李玥没留意师祖的神色变化,径自回答道:“应该是在他那议事大殿上吧?听闻是北鹊国来人了,抬了好几百箱的灵石在山下门口呢。说是还递来了烫金请柬呢……”
她刚才转悠了一圈全部都打听清楚了,她觉得这仙山主身边的人都挺单纯的,对他们一点避讳都没有,唯有那个青冥小子意见最多,敌意最大!想到他就生气!
“北鹊国?”褚师白拿着茶杯温着自己冰凉的手道。
“大抵就是设宴为了感谢仙山主一番吧?仙山主应该不会出席吧?”一般仙门都不会参与这种场合,避免与凡人牵扯太深。仙山主如今妖,人,仙门都声望巨大,应当更加不屑参与。
褚师白微笑着点点头:“如此正好。”
李玥刚想问什么正好,就听见自家师祖道:“你去把请柬借来一用。”
“哦,啊?”
“师祖,您要去?”
“嗯,还有一些事想要去了结。”
托这匕首里半片神魂的福,她终于想起了那把青石匕首来,有次她在凡间处理了一些云梦宗的琐事,正想着寻些什么小玩意带回去哄小徒孙。
那日正好是元月十五……
与此同时,大殿中青冥内心忐忑不安地想着回头替山主回绝了,却见相里昀渊突然抬头道:
“何时?”
“什么?”
“请柬上面写了何时?”
“元月十五,啊,是凡间的一个大节日呢。”青冥摇头心想,这国君真不会做人,咱山主最讨厌一切热闹与嘈杂的地方,竟然选了这么一个日子,这不是等着被山主拒绝吗?
谁知仙山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里像是盛满细碎的星辰了,就见他微微弯着眉眼道:
“嗯,知道了,那你下去安排吧。”
青冥愣住,怎么刚才还生气,现在又心情大好地叫他去安排了?
最近山主阴晴不定好像越来越严重了,需要请个大夫看看不?
26. 北国请柬
转眼间,刚出大殿门口的青冥被李玥与叶宣堵住了。
李玥指着他:“你手中的请柬。”
青冥戒备地一缩:“关你什么事?”
李玥忍了忍:“你们是不是用不上了?我们想……”
青冥打断她:“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正要下去安排出行事宜,你别挡我路。”
于是李玥带着师兄气呼呼地回去找师祖告状去了。
耐心地等李玥告完状,叶宣建议道:“要不我们去请求仙山主帮忙吧?”
根据他几次私下观察,仙山主与师祖的关系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褚师白想了一下他那张傲娇的俊脸:“我想,他不大会帮?”
面对两个弟子殷殷期盼的眼神,她终于妥协了一下:“好吧,我去试试。”
李玥其实就想看青冥被自家山主打脸的样子。
只是没细想,为何自己会笃定青冥一定会被打脸呢?
翌日,褚师白寻来了许久,找上仙山主的时候,他正一派清凉地坐在云火树下煮茶。
不由想起自己才说过,想埋骨此树底下,因这里风景极好。
看来,仙山主也如此认为。
晌午过后,太阳正当空,走了这些许路,褚师白径自撩起衣袍坐下,口干舌燥地扫视了桌面一圈。
相里昀渊像是早已养成习惯似的一手拿起茶杯,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指背似是探了探温度,才递到她跟前。
师祖则看都不看接过就灌了一大口……
李玥站在不远处圆圆的眼珠子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悠,实在忍不住好奇起两人从前的关系来,毕竟他们之间的举动,怎么看都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亲昵之感……但若是硬说有什么,好像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嘀咕:但若是我或者师兄来给师祖递茶,定不会仔细到想要试试水温。
也许仙山主其人……只是格外的心细如发?
暗自胡思乱想着,她抬起头,用眼神刮了刮师兄,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一起来分析分析。
结果都快翻白眼了,师兄依然一脸正气,目不斜视的……
仙山主似乎注意到,横扫了她一眼,吓得她像是个张牙舞爪的蜗牛,瞬间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褚师白倒没注意到这些,她只是望着昀渊俊美的侧脸微微愣神地想,眼前的人连低头煮茶的动作都一丝不苟,专注雅正的模样,很难让人不心动呀……
嘶,她突然啧了自己一声。
相里昀渊抬起眼眸,眸色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道:“师祖喝茶都牙疼?”
……
褚师白丢掉心虚,正了正神色问:
“听闻北鹊国给你递了请柬?”
“师祖为何问起这个?”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何事?”
“就是,若是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跟去,我想进一趟皇宫。”
“我要回头查看一下是否有时间……”
正端着小点心走过来的青冥一脸懵:山主,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让我吩咐下去安排出发事宜了吗?
“师祖要去找谁?”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找那陆术小子聊一聊。”
仙山主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莫不是,因为传闻他用了仙丹保持年轻时美男子的模样,师祖便要去凑热闹瞧上一眼?”
毕竟一只丑陋的鬼面蛛,她都能夸好看,哼。
褚师白愣住:“那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嘶,你不想带我去就直说,扯这些做什么?”
相里昀渊微勾了一下唇角:“师祖知道就好。”
他给她茶杯舔了一勺热茶:“师祖的态度不像是求人的样子。”
……
啧,没有他手中的请柬便进不去皇宫,徒增加麻烦。
求人……应该是何种模样?
此生她经验全无啊,可供参考的不多。
费力想了想凡间茶馆无意间听过的戏本子……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女子们的做派……
她突然来了一句:“撒娇可有用?”
不远处把自己当做雕像的三人同时震惊了一秒。
李玥:师祖厉害,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青冥:仙门中人果然臭不要脸!我们山主才不会着了你们的道!
相里昀渊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勺,眼神微垂,喉结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试试看?”
师祖看起来没半点为难,努力回想了一下,用两根手指拽住他的袖口,左右摇晃了一下:“小徒孙?”
仙山主微微睨了她一眼:“我早已不是云梦宗弟子。”
她轻皱眉,换了一个:
“小昀渊?”
“师祖重活一次,如今我算起来比你大了三百岁。”
……
她咬牙:“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计较?”
他微微弯着眉眼看她,竟似心情十分不错。
“仙山主?”莫不是想要本师祖如此尊称一声你吧?
他收敛了神色:“你再好好想想?”
生气了?师祖都不喊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拿起桌上的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倒了下去,发现味道与她常喝的那些补气血的龙胆花叶一般无二,不过她此刻没心思深究这些东西,随口编了个:“昀渊哥哥?”
脑海里还在努力编了好几十个……打算都喊个遍……
相里昀渊手中的茶杯顷刻打翻,烫红了手指,他仍紧紧捏住不放。
一路烫到了他的耳尖!
……
四周安静地只剩下云火树刷刷地声响。
褚师白微眯着眼,若是他敢再不满意,她就动手掀桌,爱咋咋地,本师祖另寻它法。
青冥倒是忍不住先吼了一句:“褚师白,你形象不要了?”
褚师白斜他一眼:“什么形象?”
青冥手脚并用比划着:“叱咤风云,手刃巨兽。”
李玥:你小子是在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褚师白头一歪:“你说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我是师小白,修为微薄如纸,命比纸更薄!比你还小三百岁呢,昀渊哥哥。”
好像一旦叫开了,也没那么为难,好在本师祖一向脸皮甚厚。
……
仙山主终于矜贵地点了点头,拿出手帕,擦拭着烫红的手指,就像是完成某种仪式一样专注,淡淡点评道:“不太熟练,需勤加练习。”
……
“哦?”褚师白咬了咬唇,眯了眯凤目,愤欲离去,耳尖红红的!
相里昀渊抬手喊住她:“等一下,咳……我考虑了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青冥:哈?山主……你这考虑的时间好像都没超过半秒?
“山主,您还真的答应他们了?”
相里昀渊给了青冥一个眼神,让他闭嘴。
青冥:……
李玥睨了青冥一眼,我就说吧,打脸了!
相里昀渊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盏招魂灯呢?”
虽然不知他为何要问起,但,
“如此逆天的法器,醒来便被我毁了……”
闻言,他似嘲讽了一句:
“呵,师祖容不下一盏灯吗?”
?
罢了,虽然有些不欢而散,但目的达到了就行。
-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北鹊皇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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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灯齐明,舞衲连翩,歌声入云。
宴会刚过半,褚师白便没耐心了,她让相里昀渊把人喊到了花园。
她突然觉得大好的时光不该浪费在陆术此人身上,她只是想既然多年前有缘遇到了岁幽,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不该是如此的下场!
北鹊国君颤抖地接过去她手中那把美丽的青石匕首:
“这是……”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就像是它的主人一般耀眼,令人过目不忘!
“这把匕首和它的主人曾经帮助过你,只不过后来都被你舍弃了。”
……
北鹊国君有些脚步不稳:“我……”
褚师白背手而立,盯着他,额间的火纹似活了,帝青色的火冷冷的灼得人不敢直视:“这把匕首其实是一个仙术容器,能装下一些凡胎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就打开它,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从此将它深埋。”
北鹊国君哑然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
褚师白知道他指的是前几个月桑都魇鬼被灭之后的那些关于岁幽公主的传言:
“我觉得有些事,就算天下无人知晓。你本人也必须知道一下……才对得起那少女毅然决然地把天下交到你手中,为了不给你徒添阻碍,不惜从城墙一跃而下,永绝后患。”
陆术的眼里终于涌上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传闻,竟是真的吗?”
北鹊国君颤抖着手,打开了匕首,一道闪光略过,他原地入定进入了褚师白曾进入过的梦魇……
他以为当初不去寻找她,就是他放过她一命了。
不知她跳了城墙。
离开的时候,他往城墙高处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身影,他以为她害怕逃跑了。
屠城,是他失信了。他抵不住身边重臣的劝说,腐朽的皇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毒瘤,毒瘤一日不除,国君就不可能一日安心!
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肯定是要斩杀,皇宫里的余党能关押多久?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死灰复燃,卷土从来?
满城百姓……
牵连甚多,查得清哪个有关系?哪个没关系?实在太耗费精神了。万一漏了哪个漏网之鱼,后患无穷。只有狠心一把切除了毒瘤,才能换得天下太平。
身边近臣都跪地苦苦相劝着。
于是,他其实并没有犹豫多久,就接受了屠城迁都的柬议。
他深知违背了与她的承诺,但他很快又想,她不就是想要一个太平盛世吗?只要他做到这一点,他往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就并不算违背诺言。她能明白他的……
他把心底的声音深埋了起来。他不知自己已经被权力迷魂了心智,很快找了借口替自己开脱。
如今的确海宇升平,边疆无事。
他做到了!
青年时期开始就靠着国师进献的丹药,他比寻常人又多活了几十年。
可是,他内心的那把声音越来越响,震耳欲聋,他终究是欠了她一句道歉:对不起,我失信了。
原来,她除了背负了百年的骂名,竟亦背负了那十万刀下冤魂索命,血债百年来不得安息。
就因为城门是她亲手替他打开的!她亲手把天下交到了他的手中,他却把滔天罪孽加诸于她的身上,他竟与她那疯狂残暴的父君一样卑鄙无耻!
他对此一无所知,安稳坐在朝堂上日复一日。
陆术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低头抚摸着那把匕首,突然问:“我死了,能见到她吗?”
褚师白站住在门口,离迈出门槛只剩下一步之遥,她头也不回地答:“她说,但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两行清泪流了出来,滴落在那把匕首上。
月余,国王殴,享年121岁,天下举丧百日。
27. 吞金蟾蜍·壹
北鹊国皇宫后面发生了何事,褚师白也不再理会。
那时她离开了王宫,与相里昀渊一起,去了初遇那个小女孩岁幽的地方。
“许多年前,我曾在这里拿青石匕首跟一个小女孩交换了一个礼物,她当时手里有一个点燃灵石就会飞起来的灯笼,在天上舞动时跟真的凤凰一样,活灵活现非常漂亮……”
相里昀渊沉默了一下,师祖有些败家:
“师祖拿自己亲手打造的神器,就换了这么一个凡间小玩意?”
“你懂什么?我不是怕你那时会想家吗?”
他像是惊讶极了,眼睛像是被吸进了黑洞里,却又逐一点亮了盏盏的星火:
“你打算送给我?”
她奇怪道:
“我不是送给你了吗?”
“在哪?”
为何从未见过?
“自然是交给你师尊让她转交给你了呀。”
他默然不语。
“是不是你师尊没给你?许是她担心玩乐影响你修炼了,她总是对你更上心些。”
见相里昀渊不说话,她指着远处:
“没关系,那个灯笼定然是皇宫里的奇匠打造的,极其精巧,如今是寻不着了。不过你看这街上可有喜欢的,本师祖送你……”
从前她最爱这种日子里往人间蹿,总喜爱人间的热闹与烟火气,能让她不自觉放松下来,并且提醒自己那份坚定守护的责任,铭记在心。
像是有什么一直被关紧的东西,从心底被偷偷释放了出来,他哑声开口:
“师祖知道今天是元月十五吗?”
“自然。”
“那陪我过元月十五吧?”
不等她拒绝,他又补了一句,
“是你欠我的……”
你答应过带我游历人间…
又骗了我…
褚师白想起从前小徒孙不开心或者生病受伤了,她为了哄他开心,应当说过不少类似承诺的话……
突然明白……自己这师祖当得十分不靠谱,她答应过的还来不及兑现。因为,她总想着来日方长啊……
他们,以及云梦宗。
一切,来日方长。
然而,若不是三百年后,她还有机会站在此时此刻往回看,才明瞭,原来是没有来日方长的。
眼前的喧嚣热闹像是三百年前,又完全不是三百年前。她侧身看了一眼身边玉树临风,一身水色长衣拖地的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偏过头来,光影在他那张神清目秀的俊脸上勾勒出绝美的剪影。
?
“我们走,昀渊你带钱了吧?”
昀渊:……
接下来,一直走在后面边走边玩的青冥与叶宣李玥三人,不时听到前面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串冰糖葫芦,我小徒孙爱吃。”
“一盒糖酥,我小徒孙吃甜的。”
“这个糕点,甜吗?”
“可甜了,不信,您试试。”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买。”
青冥看不过眼,上来阻止道:
“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花的可是我们山主的钱!
然后就被李玥按住拖到后面去!
褚师白歪头想了一会儿:“再加一屉雪花糕。”
…….
“昀渊,快拿着,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她献宝似的把所有收获都塞给他。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些……”他十分牙疼地看着她买下的一堆东西。
……
忍住心头的失落感,她嘀咕道:
“无论喜欢什么,就不能坚持久一点吗?”
“你说什么?”
“明明小时候,你就挺喜欢粘着我的……”
眼神逐渐幽暗,他刚想说什么。
……
突然一声尖锐的烟火升空发出异常响亮的声响——
所有人被吸引得抬高了头来。
褚师白也下意识看了过去,待她回头……背后烟火四起,爆竹声不断,人潮汹涌,可她眸眼里只映见了一人。
他同样回视着她,喉结滑动了一下,低下头去——
褚师白瞬间感觉从脊背到头顶的毛孔根根树立了起来,杏眸泄露出一片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
相里昀渊微微勾着唇角,离她只余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清楚地欣赏着她白皙脖子上根根竖起来的可爱小绒毛,笑得也有戏谑。
他微弯下腰,凑近她耳侧道:
“褚师白,陪我看一次烟火开满人间吧。”
默默地在心里没说出口:曾经我独自一人,看遍了三百年……那时你到底在哪里?
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神树突然开花了似的,浓烈的热气带着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无孔不入……她觉得自己被烟花惊着了,毛孔根根竖起,清晰无比,一阵阵心底轻颤……
她不懂,为什么有人不过是轻轻呼唤了她的名字,便会让她有种吞下了一个火球下腹的灼热感,从四肢百骸一直烧到了脸颊耳尖……
高空炸开的烟火似是有温度,把她的脸颊映得通红!
相里昀渊微睨着她,目睹当年高高在上的神明逐渐染上了一些人间烟火的颜色,格外打动凡尘心!
他哑声问:“三百年了,你去哪里了?”
“我……”
突然被回忆侵袭,
“我想起来了……那盏招魂灯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你第一次历练——”
昀渊盯住她神采奕奕的眼睛,回忆被带回了三百年前!
-
黄阳小镇,是一个非常小非常偏僻的小镇。
若不是听说离小镇二十几里处的洞府出现了一只杀人夺宝的吞金蟾蜍,根本不会有人提起它。
平静的小镇日复一日的,就像是日出日落一般寻常。
可最近却突然来了一队白衣飘飘的人马。
据路口卖货有些许见识的十一郎描述,那应该是仙门中人。
一时间,整个小镇热闹了起来,喧闹沸腾得就像是过年。
毕竟,他们可是连人间的除妖师都没见过一两个,竟然一下子来了一伙仙门的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看热闹的机会。
反正传闻中的那只吞金蟾蜍,怎么杀人越货,也杀不到他们这么平凡穷苦百姓的门前。
所以,那只蟾蜍到底是何时在他们附近建立了洞府,百姓与官员都是一无所知,相安无事的很。
倒是小镇上的首富,郑员外那小老头儿害怕得紧,把家里所有值钱的金元财宝统统上了几层大锁,然后颤颤巍巍地跑去仙门人落脚的地方,打算寻些机会讨好讨好仙君,打打关系!
要是他胆敢上前随便搭讪一位仙君,大抵就会得知,他那点东西,倒是还入不了吞金蟾蜍的眼,也不至于全家上下十几口人加一条大黄狗日夜难安地度过了好些时日。
这日,郑员外照常一大早边摸到了仙君们落脚的客栈对面……二狗子家卖包子的早餐摊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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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前几日一般,平日里略显宽余的早餐档,早早坐满了往客栈里伸头探脑看热闹的人。
郑员外心里暗骂:这帮狗娘养的货,有钱吃得起肉包子吗?净在这闲坐。
滚滚滚。
郑员外轰走了一张桌子上没钱点包子的人,自己坐了下去。
二狗子立马捧着笑脸凑近来:“郑员外,您老来了?吃点啥?”
郑员外哼哼道:“你这破烂包子摊难不成还有大鱼大肉点?照昨儿来两屉小笼包。”
“是是是。立马给您送上。”二狗子十二分狗腿道。
“这几天净是看见仙君们进进出出的,也没见动身去除妖啊,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哦,听说先来的这些个都是门下小弟子,出门历练的,估计还在摸清这妖怪的脾性呢。”
“对对对,我不小心听到其中一位小仙君说,这妖物可厉害了,前不久刚抢了一个仙门的法器。”
“啊!”
“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妖怪!”
“对,还是个狼牙利齿的,见到人张开血盆大口能一口吞一个!”
“造孽啊造孽!”
“怪咱这荒山野岭的,妖怪都落户到我们这儿来了。”
“可不是吗?”
……
郑员外听着大伙们议论纷纷,喝了一口茶水,带着偌大金戒指的食指刚捏起一个小笼包准备塞进嘴里。
哐当地砸下来一把铁锈的大刀,把他整屉小笼包都颠倒了在地上,圆滚滚白胖胖的小笼包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
他气得直吹胡子!
在这小县上,除了官老爷,他可是数一数二横着走的人,谁壮了狗胆,居然敢来碰他不痛快?
他愤怒地跳了起来,然后就要开始骂爹骂娘的:“你娘……“
一看见那三张凶神恶煞的脸,立马缄口结舌了。
不巧了,郑员外正好是那数一数二里的数二,数一就是赖家三兄弟,县里有名的流氓地痞。
带头的赖老大同时大声嚷嚷:
“今个儿什么日子,没地儿坐了?”
二狗子凑上来赔笑:“啊,三位爷,坐满了,您看您看……”
打心底里祈祷着三位煞神赶紧离开,可惯常天不遂人愿。
赖家三兄弟,见郑员外已经站了起来,人高马大的三兄弟立马团团围着坐了下去。
“谢谢郑老头儿了,也不用这么客气给我们腾座位。”
郑员外气得脸都绿了,可是也不敢发作。
二狗子急忙把郑员外拉到远处一张桌子,赶着挤出一个空位,连连道:“委屈您了,委屈您了,立马给你换两屉新鲜出炉的包子。”
郑员外才稍稍缓了脸色。
二狗子转头满脸为难地又去招呼三位凶神了,嘴上嘀咕:“今天怎么滴,就差县老爷,县里的几尊惹不起的大神都到齐了?”
他这小破摊子可是承受不起啊。
带头的赖老大扯着鸡公嗓子继续荼毒大家的耳膜,嚷道:
“什么破仙门?有什么好看的?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样!”
“就是,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弱鸡公子哥模样,能除什么妖?也不知能不能挨老子我一拳头?”
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郑老二举着砂锅大的铁拳道。
“怕不是来打个转就哭唧唧回去了吧,你们瞧他们那腰那小身板都没我大哥的胳膊肘大。”
说完,三兄弟哈哈哈大笑起来。
28. 吞金蟾蜍·贰
三兄弟可春风得意了。满嘴黄牙说着些污辱仙门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有些人低声交头接耳,有些人默不作声,显得他们的声音更加突兀。
“倒是那几个小妞看着不错,可惜都带着帽帷,看她们假装正经端正的模样,若是喊几声小师哥来听听,怕不是销魂蚀骨?”
“哎哟,小师哥……”赖老三挤着嗓子娇滴滴地恶意模仿着。
又引来一阵:“哈哈哈哈哈……”
赖老大突然喊疼:“哎哟,我突然觉得牙疼。”
“啊,大哥你,你,你的牙齿齿……”赖老二指着他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
“怎么啦?怎么啦?”
“大哥,你牙牙牙齿越来越长了,越来越长了”胆小的赖老三更是腾地跳了几丈远,一脸惊恐!
其余人纷纷闪避,害怕的表情仿佛看见了怪兽。
满嘴獠牙的赖大哥自己看不见自己什么状况,内心更惶恐,整个人没坐稳,直接一屁股从凳子跌坐到地上……旁边的两位兄弟六神无主又不得不赶忙上前去搀扶。
场面一时有些鸡飞狗跳——
一个略带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这不就是凡间说的,狗嘴里竟吐出了象牙?”
众人一愣,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赖家三兄弟立马明白过来定是被当众耍了:
“谁?”
然而,还来不及找出那人!
赖大哥惊叫着:“二弟弟弟,你嘴里是什么?”
赖老二一抹自己的嘴里,长出了一把不知什么花花草草,他用力一薅,差点把自己的舌头拔了,疼得骂爹骂娘,直跳脚!
那个悦耳的少年又说道:“这叫口吐芬芳!”
众人闻言:哈哈哈哈哈…..笑得更厉害了。
这三位哥们却是手忙脚乱成一团,差点四肢打架。
赖老三盯着老二嘴里长出的一大把鲜花,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一会儿,汗流浃背的他发现,他张不开嘴了,只能捂住自己禁闭的嘴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少年继续道:“这位既然不会说话,还是禁言为好。”
郑员外与众人终于瞧见了摊子旁边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位仙长之姿,身长玉立的少年。一身白衣,腰佩长剑,与那些仙君装束相同,一看就明了他的身份。
嚯,此小小仙长果然法术了得!
都不见动一手一腳,就把赖家三兄弟整得这么狠!
可吓人了!
“小小法术而已,几个时辰后便会解开。”那出尘绝色的少年如此说完,径自离开了。
留下众人啧啧称奇,以及赖家三兄弟屁股尿流地落荒而逃!
傍晚时分,终于等到惩戒法术失效的赖家三兄弟,带了乌泱泱一伙穷凶极恶的人围堵住了独自一人落单的云梦宗弟子。
在黄阳小镇,他们就是此地的天王老子,今天失去的颜面不找回来,以后就不必在此地横行霸道了!
相里昀渊背着弟子剑与之对立,茕茕孑立,微不可察地皱眉。
眼前的情形有几分的麻烦,因为都是些凡人,仙门中人非不得已,是不许与凡人起冲突的。
更不允许斗殴,欺负他们。因为实力的差距,只要动手都是自己的错,是需要回去浮生台领雷罚的。
他正思虑着是把他们统统教训一顿,然后回去云梦宗领罚呢?还是说不理会御剑离去……他隐隐倾向前者,手指微动。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掌牵住了他刚起了个决的手:
“小昀渊快跑!”
他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背此人拉着钻进巷子里,愣愣地看着前面那随着飞奔不断翻飞若海浪的衣摆,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一时心情十分的复杂,竟也没反抗。
赖家兄弟哑然:
“他娘的快追!追!”
两人一路东躲西藏,来到了一堵破烂墙壁后。
相里昀渊刚开口欲言:
“我……”
被褚师白一把捂住了嘴鼻:“嘘!”
嘴唇触及她温热的手心,鼻尖阵阵传来她身上仿如冰雪融化前的冰凉味道,干净冷冽……
瞬间像被禁了言!又被同时点了全身大穴!
她一把抵靠在墙上,使用暗劲把他禁锢在身前!暗示他不得轻举妄动……
相里昀渊眼睛微微上挑,她身量颇高,尽管他这三年已经拼命生长,可是也只比她高了些余。
她微敛的眼神透露着跳跃的光芒,好像是调皮的小鱼儿,偶尔跃出了水面,微翘起的嘴角,显示着她极度的放松以及愉悦。当然了,这几个人间的杂碎根本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他低声开口问:“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其实,他只是觉得被她压制得浑身不舒服,手脚僵硬,耳廓火烧般的灼热,他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紧张。
等待那伙人咒骂着追远,她才松开他,回头过发现他们几乎紧贴在了一起!
她只是微微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但本师祖向来不在乎这些小枝小节,并没有在意太久!
只是心底暗暗感叹道,第一次凑得这么近,才猛然发现——
哟嚯,我家小徒孙,竟不知不觉长得如此帅气了!
那细长秀气的睫毛,微微卷起,眼睛像是夜空尽头的宝石散发着某种神秘迷人的光线。
她拍了拍衣袖上沾的尘土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些人间的小流氓,自然会有人间的规则收拾他们!不必脏了我家小徒孙的手。”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甚至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
无比欣慰道:“好啦,他们都走远了。”
他急忙扯住她衣袖不放:“你去哪儿?”
她愣了一下,笑答:
“本师祖自然去收拾为祸人间的妖物!”
小徒孙看上去十分失落:
“你不带我走?”
她略带讶异地道:“你不是还有师门历练的任务?”
“我……”
他欲言又止,心底想问的是,是你把我捡回宗门的,为何要始乱终弃?这些年……为什么要把我丢给别人?
又三年了,如果不是这次历练遇上,每次见面只能是宗门重要大会,远远看上一眼。
褚师白,你没有心吗?
他心里有许多的咆哮,可是却一时汹涌而至,统统堵在了胸口处。
他盯着她眼眶逐渐发红!
她安抚地笑道:
“等你哪天修为能追上我了,我就带着你。好好修炼,别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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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哦!如果偷懒我会知道的!”
满嘴胡言的骗子!
他气得握紧佩剑!咬碎牙龈!
褚师白却是暗暗打量他的佩剑,思索着:
虽然也是一把极好的剑,但还是略微配不上她的嫡亲小徒孙,看来得想办法给他弄把本命神器!
相里昀渊想追上去,这时,却收到了宗门柳师兄的传音符:“找到吞金蟾蜍的洞府了,速归!”
他只能眼神潮湿地狠盯着那身影迅速消失。
-
黄阳小镇外,二十多里的山林里。
柳长生用手掌托着一个罗盘大小的繁复阵法,上面有个身穿云梦宗道服的小人儿正翩翩起舞,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所有人跟随着小人儿走了一圈又一圈,根本没看见什么猛兽,别说妖怪洞府了。
“明明指向的就是这里,可是我们已经搜了好多遍了。”柳师兄急得满头大汗。
“可能是此地并无异常?”
“不如找人问问?”
“这鬼地方去哪里找人来问?”
正说着,居然从山上下来一个砍柴的小伙子。
他满脸诧异地看着这伙人:
“天快黑了,你们在这里转悠作甚?”
施师兄喜悦地上前:
“我们,我们想打听一下吞……”
然后被雪灵师姐挡住了:
“我们只是路过,不过好像迷路了。”
“迷路?”砍柴的小伙子放下肩上的一捆柴,擦着汗问:“你们要去哪里?”
这荒山野岭的……他顿了一下:
“要是回县城,我倒可以带路。”
柳师兄道:“这位大哥,我们想知道这附近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或者怪异的地方?”
小伙子立马明白了似的:“你是说鬼打墙?这种事情,我一年都会在大山里遇个几回,遇见这种情况就冷静点,只要不要呆到太阳落山,一般都不会出什么事的。”
……
有师兄低声嘀咕:“我们刚才的情况不就是凡间所说的鬼打墙吗?”
“可,太阳快下山了……”
“嘘,听大师兄的安排。”
“我们是来历练的,别丢脸。”
柴夫望着远处的晚霞道:“眼看太阳快落山了,前面不远处就是这方圆几百里大善人之家,或许你们可以去那里问问。”
“大善人?”
“这种鬼地方还有人住?”施师兄道。
“你说什么呢?”柴夫闻言不悦地瞪着那位弟子说,“他们可是远近驰名的大善之家,常常下山做善事的。我从前有一次在这山里晕倒了,还是他们把我救回了他们家,好生照料,得以捡回一条小命。况且他们世代住在这里许多年了,也许他们清楚你们要找的路……”
“太好了,谢谢。”
柳师兄带领众弟子拜别了柴夫,率领众人往大善人之家而行。
许是黄昏将至,林子里瞬间起了浓重的雾气!
伸手不见五指,别说见人了。
众弟子在柳师兄的带领下,纷纷燃起了火符照明。
一时间之间,团团的火苗在白雾里跳跃着,更显得怪异万分。
“柳师兄,这,这怕不是会有大妖怪吧?”
29. 吞金蟾蜍·叁
他们此次历练任务是来除一个危险等级不高的吞金蟾蜍。
此妖兽天性最喜欢的就是杀人夺宝。
对付这种防御级别高于战斗级别的凶兽,一般都是由经验丰富的师兄师姐,带上金丹以下的弟子们,趁机历练一番,说白了就是给弟子们练练手的。
柳师兄语气也有一丝迟疑:“只是寻常雾气,勿要多心,小心谨慎些就行。”
“是。”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依旧在林里兜圈。好些第一次出门的弟子,已经走得有些筋疲力尽了。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黑影,被烟雾拉得极长,看起来都不似是正常人类能有的身量。
“师师兄兄,那那那,出现了……”有弟子被惊得直哆嗦。
“看见了!”
“都安静些。”
“我们聚在一起包围过去。”几位金丹级别的师兄如此吩咐。
“小心……”雪灵师姐带着几位小师妹警惕叮嘱。
“拔剑。”柳师兄一声令下,十几把灵剑纷纷出鞘。
周围已然一片黑暗,雾气浓重,就连呼吸声音都被莫名放大了几倍。
听着像妖兽喘息!
众弟子毛骨悚然,眼睛瞪大如铜铃般,不敢眨眼,生怕眨眼的一瞬间,就有什么牛鬼蛇神迎面扑过来了。
哎——
似乎有什么发出了一声叹息,
把众弟子惊得汗毛倒竖!
很快火符在空中飘荡着,把他们的猎物团团围住。
施小师兄最先一声怒斥:
“相里昀渊,你你你干嘛站在这里吓唬我们?”
弟子们既愤怒,又顿时松了一口气,最后竟变为恼羞成怒,纷纷把怒气撒在了眼前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弟身上,破口大骂。
柳师兄向前一步,端出师兄的模范,尽量隐忍温和地道:
“相里师弟,你在这做什么?”
相里昀渊双手环胸抱剑,眼神被火符照得忽明忽暗,像林中伺机而动的危险动物。他伸了伸胳膊,似乎站了许久都站累了,回答道:
“看你们转圈。”
!!!
“为什么不跟着大伙走?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掉队了会有多危险?”柳师兄语重心长地责备道。
相里昀渊:“没有必要,等一刻,你们又能见到我了。”
……
“相里师弟,虽然你是钟离师叔的亲传弟子,但,这次任务是由柳师兄的师尊,也就是百子由掌门亲自拟定的历练名单,说白了就是指定亲传大弟子柳师兄带头的,你就算不听从柳师兄的话,也得遵从掌门的安排……”施师兄劈头一顿说教,似乎对这位小师弟颇有不满。
云梦宗如今九大峰头,各有峰主,以及座下弟子。
相里昀渊凉凉地暼了他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嘴巴都没动——
但大家分明就似听到了他说:你话怎么那么多?
滔滔不绝的施小师兄,像是被隔空噎住了,声音戛然而止。
雪灵师姐偷瞄了好几眼相里师弟俊逸的颜值后……非常正义地站了出来:“相里师弟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不能还没见到妖物,就自己开始内讧了,回去对师叔和掌门都不好交代。”
师姐话一出,大家顿时顺从了。
相里昀渊说:“各位师兄不相信,你们继续往前走。”
“走……,就走。”被无声打了一次脸的施小师兄耿直着脖子嚷道,偏不信邪了。
然后,还回头狠狠刮了不听话的小师弟一眼,要不是他的身份是钟离师叔的亲传弟子。他早已动手教训如此桀骜不驯的师弟一顿了,哪里需要忍气吞声?
钟离师叔,那可是远远看上一眼都会莫名瑟瑟发抖的惊艳人物: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世人都言,钟离师叔,气质绝尘,与师祖宛若双生儿。
但,她比师祖更清冷疏离,不怒自威,轻轻一个抬眼就能让他们这种小弟子惧得双腿发软。
相比之下,他们师祖倒是显得懒散亲和了许多。
尽管仙门中人对恣意张狂,行为乖张的师祖那可是颇多微词。
可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微词,面对她的实力都不敢提了。
“师兄,我们走。”施小师兄带着几位弟子冲向前去。
“相里师弟,务必跟上。”柳师兄转头严肃地板着面孔道。
相里昀渊乖巧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啊,这可……”
雪灵小师姐盯着相里小师弟俊俏的脸蛋,又看看准备离开的大队,左右为难咬了咬牙,最终小跑着追上了上去:
“小师弟,你你你快跟上我们…”
片刻后。
相里昀渊好整以暇直了直腰身,再一次火符飞舞着向他靠近。
施小师兄脸都绿了:
“又是你!”
相里昀渊依旧乖巧,语气恭敬地说道:
“这次脚程快了些许,不到一刻。”
……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把众人噎得脸色一片绿油油。
一群人白衣绿脸加鬼火一样的火符,林中就算有什么妖怪都要先被他们吓跑了罢。
柳师兄紧蹙眉头,因为相里小师弟的举动,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有胆小的弟子怯怯开口:“柳师兄,怎么办?”
妖物还没见到,他们可能就困死在这荒山野岭了。
晨起他们就出发寻找这个吞金蟾蜍的洞府,本来想着有法器指路,万无一失。
未料竟然出师不利,白找了好几个时辰,他们此刻都已经耐心尽失,疲惫不堪了。
就在众弟子哭丧着脸,情绪低落的时候。
相里昀渊终于转动了一下长剑。
众弟子精神本来就紧绷着,也不知不觉地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位小师弟身上,毕竟他可是钟离师叔唯一弟子,退一万步来讲,那可是和柳师兄平起平坐的。虽说也是第一次出门历练,本事怎么也应该比他们大些吧?
所以,相里昀渊一动,就引得众人瞩目。
柳师兄问道:“小师弟可是有什么想法?”
相里昀渊心里想的是:可终于问我了,要不然,我真不知何时才能告诉你们,路就在那边……冒然指路,又怕冒犯你们师兄的威严,但你们新晋白斩鸡的样子,就敢出来历练……
他偷偷轻叹了一口气:我可难死了。
“师兄,走这边。”但表现出来依然是一副乖巧懂事小师弟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走这边?”施师兄不死心。
“直觉。”
去他大头鬼的直觉!
……
柳师兄观察着落在身后一直脸青菜色的施师弟,以及阔步走在前面的相里小师弟,心里琢磨,为何小师弟看上去客气有礼,就是说话方式老是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想揍他的冲动?莫名其妙就让人咬牙切齿的……怎么感觉越想越熟悉?
众人跟小师弟一路东走西走的,左拐右拐的……
在众弟子忍不住开口吐槽之前——
雪灵小师姐首先发出了喜悦的惊呼:“快看,那边有一大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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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众人抬起头看过去:
月明星稀,天清气朗之下——
不远处赫然耸立着一庞大的建筑物,碧瓦朱甍,富丽堂皇。
好气派非凡壮丽雄伟的一大户人家!
光是围墙就极为宽广,从左到右边,目之所及,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点模糊的边界。
这整座大宅子看上去比寻常的建筑都要高几层,此刻灯火通明的窗户,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又一只俯视过来的眼睛!
越行越近了,众弟子才发现,原来宅子竟是建立在一片漆黑辽阔的水域之上,直直通往湖水中心,有且仅有一条玉石堆砌而成的石阶桥梁,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莹莹的贵气。
有弟子茫然地嘀咕着:
“在这种地方,造了这么美轮美奂的宅子,是谁脑子这么想不开?”
可不正是那位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
湖水上的雾气升腾而起,倒是把宅子笼罩了一半,忽明忽暗的,微风徐来,带着水雾的寒气。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施小师兄不知是不是被冷到了,语气幽幽地小声嘀咕:
“在这地方居然有处这么大的湖泊,那位柴夫也没提一句!”
相里师弟礼貌回答:“你也没问啊。”
!!
“住在深山野林里的富贵人家,真是稀罕。主人不会觉得出行诸多不便吗?”雪灵十分好奇。
毕竟他们仙门都是御剑而行,而凡人最快也不过是马车。
这里离县里最少也有二十多里路程,来回一趟都得一个时辰呢。
柳师兄再次拿出指路的法器,掐了个决驱动,却发现法器仿佛失灵了,小人儿在阵法的微弱光芒之上一直神色恹恹地原地打转。
众师弟的视线都移到了那团光微弱的光上。
……
相里昀渊依旧双手抱剑而立,站在一旁,盯着漆黑水域默默不语。
柳师兄掌心上的小人儿仿佛因为跳了一整天舞,此刻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灵力耷拉着脑袋。
他不得不收回法器愧疚地道:
“可能因为此物失灵了,我们今日才白白浪费费了这么多时辰,抱歉了各位。”
“柳师兄勿要自责。”众弟子回。
此处尤其湿冷让人难受,对岸建筑灯火融融就显得特别的诱人了!
“天色已晚了,我们这会儿可能不仅是问路了,大家可得在这借宿歇息一晚。”
正在云梦宗弟子们犹豫不前之际……
相里昀渊拿起剑柄不甚在意地重重敲击了一下玉器栏杆,金属与玉石相碰,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声响,仿佛一路沿着栏杆奔向路的另一头,广而告之…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格外寂静的缘故,这声音清越响亮,把众人吓得一个激灵!
看不见的前方似乎有什么生灵被惊得四处扑棱!
“相里师弟,你干嘛?”施师兄这可忍不住了,怒斥道。
相里昀渊耸了耸肩无辜说:
“就,看着这石头挺硬的,敲敲看。”
……
“你这不是手欠呢吗?”
“我看他是手痒。”
“敲坏了你赔?怎可乱敲?”
“不至于,一块石头而已,不至于。”眼看引起众怒,雪灵小师姐连声维护道。
他们虽然皆为九大峰主内门弟子,但比之亲传弟子,还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断然不能太过分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吵闹不休的时候,从路的尽头摇摇晃晃飘过来一盏诡异的灯笼。
......
30. 吞金蟾蜍·肆
因为这耽搁的片刻,湖水雾气似乎比刚才浓重了几分,原本还算清晰的大门,如今只剩下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夜气如雾,凝于水上,旦视如雪。
那盏暗红灯笼摇曳得如同诡异的鬼火,让人隐隐心生不适。
众人顿时收声,警惕地盯着那团火靠近。
水面波光粼粼,雾气像是掩盖在空气中的一只无形的巨掌。同时掩藏在夜幕之下的还有未知的危险……大家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那团鬼火变成一个端端正正书写着金色'朱'字的大红灯笼,穿破迷雾而来,紧接着是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子嗓音:
“请问……是哪方贵人临门?”
待大家看清,才发现眼前是一个憨憨厚厚富态十足的中年人,带领着几个同样看上去锦衣玉食的仆人,笑态可掬地躬身问道。
啊!
众人这才同时默默松了一口气!
大善人姓朱,而且看上去人如其名的和善让人忍不住感觉容易亲近。
这大善人不仅自己身材肥肥胖胖的穿着华丽贵气,连几个仆人也是清一色的身材圆滚滚衣着不菲,也算是头一次见识到下人体态如此向他们主人体型靠近的,仿佛让人瞄上一眼就知道是极其富贵之家。
柳师兄带头客气还礼道:“请问可是朱大善人?我们乃云梦宗弟子,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小心迷了路,赶了一天的路,众师弟妹已然疲惫,不知能否借贵府歇脚一晚?待到天亮,我们就走!”
朱大善人笑眯眯扫视了四周一眼,目光扫到站在不近不远处,双手抱剑的少年时,不紧不慢地停留了一下,随即乐呵呵笑道:
“哦哦哦,正是鄙人,原来竟是众仙长到访,贵脚踏于贱地,蓬荜生光呐,欢迎欢迎。”
“感谢朱善人,那我们就叨扰了。”众人互相客气着。
“请问是来了多少位仙长?”
柳师兄回答:“十二人。”
“哦,不多不少,十二人。”朱善人像是自言自语地又重复了一遍。
“正是。”
“那诸位仙长随我来吧。”
朱大善人转身的时候,视线似乎又在相里昀渊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
其他弟子都是背着剑,而这位弟子似乎格外特立独行,双手一直抱着剑。
他突然出声,似乎对他的特立独行非常好奇:“不知那位小仙长是?”
柳师兄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僵,他们家小师弟又怎么了?
相里昀渊也是一脸:我又怎么你了?
“他是我们此行年纪最小的师弟,叫相里昀渊。”柳师兄咬舌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道歉:小师弟刚才应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得罪人吧?
“哦,叫相里昀渊,叫相里昀渊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小师弟身量颇高,年龄小些,看着与师兄师姐无甚差别,就是脸蛋过分英俊,显得少年意气十足。
柳长生愣住:朱大善人如此关注小师弟,总不至于是因为刚才小师弟顽皮重击了一下玉栏杆把我们吓了一跳吧,可那也是惊吓了我们而已……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那根栏杆,好好的,一丝玉屑都不曾掉落。果然如同小师弟说的是非凡的玉石雕砌,的确够硬,不知道是哪里寻来的?
咱云梦宗也可以杵上那么几根,就挺显气派的。
“哦哦,一看就是个十分厉害的小仙长。”朱大善人总是说话方式奇怪得很,像是有什么人跟他对话似的自言自语,可是他身边远远地站着几个小厮低眉敛目的,也不似跟他有什么交流。
柳师兄心想:此朱大善人言辞奇怪,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施师兄则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师弟虽说师从钟离师叔,但一心埋头在碧眉峰修炼,多年默默无闻。
他与在场弟子一样第一次出门历练,大家水平肯定是不相上下的。
说不得谁比谁厉害了吧?
倒是柳长生师兄声名在新一代的弟子中有些威望,众新人弟子都是为他马首是瞻。
于是,大家也不怎么滴把朱大善人这夸赞的客气话放在心上。
倒是施师兄酸酸地杵了他一下:“相里小师弟赶紧回应人啊,人家都这么当面夸你了。”
相里昀渊轻巧闪避,他向来不喜与人接触。
施小师兄连衣角都没碰到,略微有些尴尬。
相里昀渊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朱……大善人。”
礼数倒是认真周全得像个初出茅庐天真又乖巧的小弟子。
朱大善人不知为何对这类熊孩子感觉有一丝的牙疼,嘶了一声回道:“客气了,客气了。”
然后又不确定的试探:“刚才……是你用剑敲打的栏杆?”
柳师兄刚放宽下来的心,这回梗住了!
原来大善人如此关注小师弟,还真是,因为此举?
“老天,怎么这么远都能听见?”
“许是夜深人静?”
“你说小师弟他手痒什么呢?”
“要是人家觉得我们粗俗不堪,德行有失,拒绝于我们,那今晚大家就得露宿林子里了。”
“可林子里,会不会有妖兽?”有胆小的小师妹问。
“妖兽怕什么?别忘了。我们就是来除妖的。”
“啊,这个……我很抱歉,小师弟顽皮了,若是,若是……”柳师兄十分为难,半天也不知若是能怎样?
朱大善人倒是十分和善地打断道:“仙长们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倒是小师弟分明不觉得有什么,依然是安静乖巧,置身事外。
……
“恰巧是多亏了这位小仙长敲了一下,我们在屋里听到了动静,这才出来迎接了众位贵客呢!”
朱大善人不知为何说到后面好像有点牙疼得更明显了,似是咬着后牙槽?只是脸色依然笑眯眯的看不出异样来。
相里昀渊闻言,挑衅的嘴角弯起,很快又落下,他说:“不客气,请带路吧。”
……
谁也没瞧见,夜色烟幕之下朱大善人眯着的眼睛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杀气!
众人终于放心了下来:
“你们听到了没,这么说,大家还得感谢小师弟呢。”雪灵师姐好感又加了几分,瞅了一眼相里小师弟道。
“就这么敲一下,还真的屋里都能听见?”池小师兄也拿剑柄敲了一下,没瞧见朱大善人肩膀抖了抖。
朱大善人回身打岔道:“大家都累了,不如早点随我进屋歇息吧。”
“这边请随我来——”
说完,提着个跟他本尊一般又大又圆的红灯笼,赶紧转身快步走在了前头引路。
众弟子也紧跟其后。
相里昀渊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面,握住剑柄的手一刻未松开。
步行至玉石台阶中间时,放眼望去,四周只剩下潺潺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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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寂静,尤其站立回头看原地——
黑得就像个无底洞,随时有什么扑上来夺人性命!
雪灵师姐原本想回头招呼相里昀渊快点跟上,结果,被那漆黑一片瘆得慌,赶紧三步两步追上了队伍。此刻前面宅子发出来一片温暖柔和的光,让人感觉到特别温暖和安心。
相里昀渊见雾气把众人最后的一点身影吞没,如同喂入了什么凶兽的口腹之中,皱了皱眉头。
倏地,浓重的雾气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在他身后悄无声息袭卷而来——
他警惕地握紧了剑柄!
前面依稀传来师兄师姐们嘈杂的人声……他明白与他们不过几步路距离,却被这浓重的雾气仿佛隔成了两个空间……彼此之间遥远而飘渺。
显然,在前面熙熙攘攘行走的人,对此刻落在他们身后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他欲出声提醒他们,低声叫道:“柳师——”
一只白皙微凉的手掌捂上了他的口鼻,冷冽的潮湿涌进鼻腔,夹带着冰山雪莲热烈怒放的气息!
来人在他微微失神的片刻,声音就凑近耳边响起,吐息喷薄在他的耳廓之上,清脆悦耳:
“嘘,别出声,是我,褚师白。”
他像是极为不适,僵硬着身体微微挣扎了一下:“放手!”
褚师白确认过他不会惊动他人之后,笑着放开他:“哟,小徒孙几日不见,这么凶?”
不过在她眼里,是奶凶奶凶的,可爱得紧。
“师祖偷袭自家弟子是何故?莫不是打算躲在弟子们背后偷偷摸摸混进去?”他捏了捏自己发痒的耳朵,综合师祖此人的不按理出牌,不难猜测。
“啧,不愧是我家小徒孙,这么聪明,一语道破。”她想拍拍他,结果被他躲避开去。
她也不甚在意,倒是想起了:“小昀渊,刚才为什么迟迟不直接告诉他们,出林子的路在哪里?”
“师祖是觉得他们会信我?”
原来她一直跟在身后?
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掐了个决,两人一丈之内,顿时一片清明,无毒雾气近身。
对方的容貌便从隐约的轮廓变得清晰:眉间清冷如故,一双上挑的杏目睨人时,却总带点让人拿捏不住的顽皮。
而她皮起来,总是能把人招惹得像是挠不着的痒痒。
他刻意不紧不慢地与她保持并肩而行:“不如等他们来求我的时候……”
褚师白挑眉:“好吧,我懂他们为什么刚才那么想揍你了,说话总是一股欠揍的味道。”
不过经过弟子们白日那么一出,吞金蟾蜍这老妖怪一定觉得来的是一帮找不到路的仙门蠢货,说不定此刻正躲在暗处大肆嘲笑呢,正好她可以大大方方混进去不引起注意。
相里昀渊昀心想,这不是随的您吗?
“倒是师祖方才为何不现身解救自己的弟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轻咳了一下,终于想起要维护一下师祖的形象:“真正水深火热的时候,本师祖自然会救。”
“师祖为何在此?几日前不是说去除妖?”
“现在不正是呢吗?”
相里昀渊沉默了一瞬,您前几天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这是弟子自己的历练任务。”
他格外强调自己。
褚师白笑笑,真是个爱记仇的小东西,但决定不与他计较,自己的人自己宠着呗。
“既然路过,想来问这老妖拿回点东西。”
31. 吞金蟾蜍·伍
不过提起这吞金蟾蜍,要不是它一口气抢了人间十几户人家的金钱害人性命,还洗劫了一个小仙门的法宝,小仙门哭着求助到褚师白的宗门来,她还真没空来对付它。
那小丹宗的宗主都哭得山崩地裂了,她就趁着得空顺手帮他拿回来吧?
什么宝物,至于一个大男人哭得死去活来吗?她倒不如说对这个法宝有几分好奇了。
她想当然的伸出手,欲摸摸俊朗小徒孙的头顶,以示夸奖,结果才意识到小昀渊已经不是可以随意摸头的身高了,只好作罢。
小昀渊实话实说:
“师祖说得不像拿。”
褚师白斜着看她:
“那像什么?”
“像是要抢。”
师祖一脸震惊:
“这怎么会呢?如果它乖乖给我,我必然不会动手。”
“如果它不肯呢?”
褚师白甩了一下玉笛,漫不经心道:
“那就掀了它的老巢。让它乖乖交出来。”
他抬眸:“谁掀?”
“你掀。”
小徒孙:……
“毕竟是宗门弟子历练任务嘛,本师祖不方便横加插手啊…”
他睨了她一眼:师祖无耻,他只能助纣为虐了。
……
-
就在褚师白与相里昀渊磨磨蹭蹭走在后面的时候。
众弟子已经站立于过于高耸的大门口前,仰头望过去比普通的宅子还要高出许多距离,连抬起的脖子都微微发酸。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出奇的,凡间的有钱人总有些特殊爱好,比如朱宅这个门面造得那可是有多显摆就多显摆,仿佛恨不得天天拿着大声公喊:
快来看我!气派!贵气!有钱!
此刻,朱红色的大门洞开,这不同于寻常的高度,令人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众人顿了顿脚步,就见门里迎出来两排整整齐齐的丫鬟,清一色的绿色水袖衣裳,提着荷花形状的油纸灯笼,云带飘飘,煞是好看!
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丫鬟们个个珠圆玉润,竟也是与她们主人一般身材圆滚滚,表情也是笑眯眯的,分毫不差。
啊,这……
他们伙食究竟是有多好?
这天天吃的山珍海味吗?
肥肥胖胖的朱大善人笑眯眯地回头招呼道:“仙长们请进,怠慢了,怠慢了。”
诸位小师兄想,也许不是大善人笑眯眯,而是他眼睛本身就是睁不开,好像就没准确看见过他的眼睛,只见两条微微睁开的缝隙了。
虽然心下觉得惊异,但此刻也没有人去想这些无关重要的事。
众人鱼贯而入。
待进入到朱大善人让他的丫鬟们领至各自安排好的院子。相里昀渊不意外地发现,他们家师祖人影早就不见了。
他捏了捏手指骨:过河拆桥!做坏事也不带我。
朱宅里,到处灯火通明,灯笼点得又多又密,彷如白昼!
富态讨喜的丫鬟们,带着众人在偌大的花园里一阵转悠,一个一个给安顿好了房间。
就这么走了一圈,朱宅里面雕梁画栋的,建筑群耸立,参差错落,目不暇接。诸位小弟子们能察觉出这朱大善人在凡间不算富可敌国,也算是富得流油的。
柳师兄回过神来,只剩下他与相里昀渊面对面站着,其他人已经欢快的进入了屋子里,还不时传来几声惊叹,估计是被屋内什么物件给震惊到了。
“柳仙长这边请。”小丫鬟督促道。
柳师兄:“好,小师弟你呢?”
“这位相里小仙长随我往旁边的院子吧。”圆脸脸十分可爱的丫鬟,说完还脸红了一下。
……
柳师兄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灼灼灯火之下,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正抬头凝望着高处楼台,眉眼略显稚嫩,气质却莫名的沉着安逸,连胡乱吹动的夜风,到了他的脚下,似乎都安分了不少,只敢微微掀动着他的衣摆和鬓角的碎发。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少年老成。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夸的:出尘绝世。
他踏进门槛的时候,还听到小师弟小声的问丫鬟:
“那最高处是什么?”
“哦,那是主人住的地方,我们也不曾进去过。“
丫鬟说到主人的时候,有丝莫名的敬畏。
相里昀渊摸着剑柄想:师祖是已经找那金蟾蜍秉烛夜谈了吗?哦,不,是单方面的谈判。照他家师祖的性格,今晚恐怕半夜就闹出天大的动静来。
各个房间的弟子此刻正在彼此的房间窜来窜去,四处溜达,兴奋不已。
“师弟,师弟,你看,这东西,看着不像是凡品啊!”施师兄指着是檀木架子上品相完美,体型特大的一根血色玉如意。
“传言此物可以辅助修炼,凡人拿着它没什么用处,不过,不妨碍它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就这个玩意儿?”
“你说,这朱大善人什么来头?”
“我觉得吧,什么皇宫里的东西,都没这儿的讲究,没这儿的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摆在咱们的客房里。”
有些匪夷所思,好像处处在彰显着它们的主人真真是视钱财如粪土。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小心进入了什么藏宝库。在这种房间里睡觉,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被万恶金钱包围的感觉!”
“你们说,万一我不小心碰坏了一个会怎么样?”施小师兄眼睛滴滴地转,
众弟子白了他一眼:
“大概明天就会被逐出师门了。”
“因为我们师门也赔不起!你这个败家仔!”
“哈哈哈哈哈……”
-
彼时,女弟子的厢房里。
“师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点那么多灯笼啊?”有一温婉小师妹看着窗外问。
雪灵探了一眼:“许是深山的夜里特别的黑?”
“是就是,但感觉有点太多了吧,密密麻麻,不小心乍眼看过去,总觉得是一只只的眼睛盯着我们。”
被小师妹一说,雪灵顿时也觉得十分的渗人起来,不由地呵斥:“师妹!我们是仙门的人!别胡说八道。”
小师妹娇笑:“师姐怕了?”
……
见师姐脸色不好,她赶紧道:“那今晚我们一起睡一个房间吧?如何?”
“反正这么大个房间,说话都得有回音,我们一起说说话嘛。”
“我也可以保护师姐。
嗯,好吧。”
小师妹不遗余力地劝说着,实在是自己感到这房间莫名一股阴凉潮湿。
雪灵瞪了她一眼:“就你吓唬我。”
左边传来:
“我讨厌这个房间的香薰,是我不喜欢的味道,影响我睡觉了。”
“哦,我的乖乖,你就别瞎讲究了,你以为还在宗门呢,不让你睡林子里就好了,赶紧睡。”
“我们换个床榻?”
“我不跟你换!”
右边传来:
“嗯嗯,这茶水是上好的莲花露,清幽甘甜。如果能搭配上一块软香的莲子糕,那就绝美了。”
“半夜了能不能睡觉?净想着吃了。你不是辟谷了吗?”
“你懂什么?”
“睡觉去。”
前面传来:
“师弟,你出门怎么带这么多书?”
“闲时多读书,可以明智。”
“难得出门一趟,我才不看这些,给我几本人间话本子就好了。”
“师兄看那些书,对修炼无益。”
“行行行,你看你的。”
终于,一个时辰后,西边住的客人们才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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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朱宅恢复了日常的冷寂。
相里昀渊抱着剑躺在床上,像是等待着某种危险信号。
结果,他等了大半夜,竟无事发生。
翌日,偌大朱宅鸟语花香中,柳师兄带领着师兄弟们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来到前厅,准备跟朱大善人告别。
一路上,他们边走边闲聊着:
“深山夜寒,此话不假,我昨晚居然被冻醒了。”
“可不是吗?特别潮湿阴冷,盖着被子也粘腻不适。”
“昨夜没留神,这院子也太大了吧?我都走累了。”
遇见几个丫鬟远远看着他们,对着低头行礼。
相里昀渊依旧慢吞吞走在最后,雪灵师姐留意到小师弟不知为什么一路紧蹙着眉头。
于是主动上前,表达一下师姐对小师弟的关心:
“小师弟,昨晚睡得可好?”
相里昀渊想了想:不好,一夜无眠。因为某个夜不归宿的师祖……
但他低眉顺眼道:“谢谢师姐,挺好的。”
小师姐见他神色恹恹,以为他不适应历练,安慰道:“小师弟有什么尽管可以跟师姐……”
她忽然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和师兄们讲,第一次出门,必然是有着许多不适应的,况且你还是我们此行中年纪最小的,我、我们帮助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太客气。”
钟离师叔不喜与人来往,仅会在宗门重大庆典远远见过那么一两眼。那可是云端之花,广寒宫才有的仙人,清冷彻骨的美人。
他们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相里师弟,果然是小小年纪就长得出尘绝世,即使修为还不如他们,长得也是非常引人注目了。
相里昀渊微微笑道:“好的,师姐。”
小师姐觉得与他亲近了不少,正欲多说几句,就看见朱宅的管家小跑着,像个圆滚滚的雪球,一路从远处滚了过来。
好不容易滚到了跟前,气喘吁吁道:“各位仙长请留步,我们朱大善人带领下人们,每个月一次的下山送粮赠衣行善去了,大概再过一个时辰便会回来,请各位用了午膳再走,如何?”
“啊,这……”
柳师兄始终记挂的是除妖任务,此刻内心并不想着多留:
“我们不适宜过多打扰,还是……”
“我已经命人做好饭食,只需稍等片刻就好,若是朱大善人还没回来,你们先行离开了,我们主人是会生气的。”说道最后,他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一哆嗦。
施师兄小声与旁人说道:“朱大善人这么亲和,仆人竟然也会怕他?”
结果,发现旁人根本就是没吭一声。
他扭头望过去,发现竟是不知何时走到了相里昀渊的身边。
相里昀渊闻言,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施师兄顿时心生不悦,这相里小师弟不回答师兄的问话就算了,还总是一副不耐烦的皱眉头的表情,是怎样?
于是三两步奔向是师兄弟们寻找存在感而去了,远离这位就是会令人不愉快的小师弟。
管家极力挽留,一脸为难。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人家好心收留他们一晚,倾囊想待,无以为报,总归是要告别一声,柳师兄只好道:“那我们便等候片刻,跟主人家道别再走。”
管家终于松下几乎要跟他们拼命的眉头:“有劳了。有劳了。”
柳师兄:“只是这饭食,就不需要了,我们已经辟谷。”
“屁股?屁股怎么了?就不吃饭了?”管家一脸茫然。
被旁边丫鬟猛地拐了一肘子,立马闭了嘴。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
弟子们尴尬得要笑不笑的时候,有一道爽朗清脆的声音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弟子们吓了一跳,嘀咕道:“谁这么没素质?”嘲笑主人家?
32. 吞金蟾蜍·陆
相里昀渊心里默默作答:是咱家顽劣的师祖……
一个身材高挑,形体挺拔绝美女子,大长腿迈得有几分慵懒一派悠然自得,跟在逛自家花园似的,仿若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此刻刚睡醒,边走边优雅地打着哈欠。
“你谁呀?”雪灵师姐顿时觉得满园灼灼其华的花草连同自己与一众的小师妹都变得黯然失色,莫名被比了下去,心生一丝的不服气。
管家礼貌抬手问道:“请问这位是?”
柳师兄面有难色:你都不知,我也不知……
管家雪白的圆脸变得有些青绿青绿的,这明显是比昨晚多出来了一个人。
此人看起来与这些盲头苍蝇一样的弟子相比,修为高出很多很多的样子。甚至说深不可测也不为过?
褚师白轻轻施展了一个普普通通换脸法术,心里盘算着能看破她对容貌动了手脚的人,代表平日里尚有几分刻苦用功,这次历练回宗门之后的成绩就由本师祖插手了,直接给一个甲等,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瞧见小弟子们一脸的警惕戒备。
只有小昀渊,松开了一直微蹙着的眉头,眼里光芒流转,满眼都是:我看看师祖又要作什么妖
……
她扶额笑了,可算是起码还有一个有本事的了。
眼眸里冒着一股冷气,表情十分和善道:
“管家早,我叫……师小白。”
“谁呀?”
“不知道。”
“哪里来的?”
……
一时间空气尴尬得凝固了。
师祖微笑着保持微笑。
因为相里昀渊本就落后其他弟子一段距离,褚师白仗着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相里昀渊传音道:“师祖,昨夜去哪里了?”
褚师白伸了伸老胳膊老腿道:
“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养精蓄锐。”
其实是她发现,这些门下的新手弟子,居然全部胆敢在人家家里倒头呼呼大睡,师祖气得亲自值守了一夜,就怕他们半夜嗝屁了也浑然不知。
……
相里昀渊:“无缘无故夜不归宿的师祖,就没想过弟子会担心吗?”
见他认真严肃的小模样,褚师白笑:“你担心我作甚?”
若不是担心你们,本师祖何须隐忍到现在?
反正等今天他们乖乖出门继续去完成“历练任务”,她再去找这金蟾老妖拿法宝也不迟,回头等他们发现真正任务目标的时候,她大概已经把老巢都翻了。
昨晚暗中观察了一夜,这个金蟾老怪可不是普通的妖怪,是个有千年道行的凶兽。
虽说是防御高于攻击,可是有时强大的防御力,一个不小心也是能把人活活耗死的。
并非传闻中的小妖小怪,眼前这些弟子应付不来,还不如一大早送走的好!
看着气氛因着她的突然出现弟子们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师祖冷笑着小声道:“等下他们若是敢开口把我赶走,我就统统把他们扔去思过崖打怪一年!”
师祖笑里藏刀地冲着小昀渊眨眼。
相里昀渊抿了一下嘴角,躲开了她的媚眼:“师祖,为难他们了。”
思过崖对弟子们来说,那是个炼狱一般的地方,各种中低级精怪没完没了,是弟子们修炼的噩梦之地。
就小小惩罚他们差点想对着自己的师祖拔剑。
她杏目一瞪:“你不就一眼认出本师祖来了吗?”
相里昀渊耳尖一红,仿佛两人之间有了亲密无间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师兄正准备开口:“我们并不认识……”
昀渊突然道:“大师兄,是我昨晚带她进来的。”
出于好心,他不忍眼前天真可爱的师兄姐们,被罚去思过崖打怪一年,所以真的不是他想助纣为虐!
褚师白挑眉。
“相里师弟?你怎可随意带人……?”小师兄们惊呼责备四起。
“她是何人?”雪灵小师姐觉得嘴巴像是吃了一把盐又猛灌了一口醋,又酸又咸的。不是滋味……
这大美人一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对小师弟那点心思没了机会!
……
“这,也太不懂事了吧!”
“小师弟……你还记得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吗?”
“公然罔顾纪律,这可还行?”
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人正是自己,眼神越发冒着冷气:
“对呀,我是何人?昀渊不如你好好编一下?”
……
既然心软救他们,那便你独自承受了吧!
众目圆瞪压力之下,相里昀渊淡定回答道:“是我们师……”“祖”字在舌尖呼之欲出。
众人:???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是我们师门的旧识。”
褚师白不言不语,一旁坦然看戏。
……
“是我师尊……的旧识…”
褚师白这才不紧不慢配合地点了点头,说得也不算错。
钟离师叔他们中不少弟子都没见过真容,别说她的什么旧识了。
但相里昀渊毕竟是唯一的亲传弟子,既然他这么说,自然是——
众人哑然,不敢再造次。
柳师兄立马改口,礼仪周到:“原来是前辈!“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得罪前辈了!”
褚师白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相里昀渊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们:谁完了,他不敢出声。
管家这时依然笑眯眯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位仙长昨晚在哪休息的?我们只安排了十二个房间……实在是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眼里的戒备阴鸷渐深,只可惜众弟子都看不出来。
褚师白想也没想地指着一旁的小昀渊:“自然是在他房里。”
相里昀渊:???
被师祖亲口造了我的黄谣?还是我与她本人的?
耳尖悄然红得滴血!
众人:???
相里昀渊木然反抗:“师祖,我不要清白的吗?”
褚师白懒懒地回他一句:“要那些虚名作甚?”
……
柳师兄终于反应过来:“不知前辈可是有要事?”
“无事,路过。这不,正准备走了。”她的语气说得自己是光明正大来住客栈的。
柳师兄一听赶忙说:“那,那我们与前辈一同离开吧。”
昨晚他们就差点走不出附近的林子,这么丢脸的事,今天要是能有前辈带着……
“可。”
师祖心里想的是,滚滚滚,昨晚没睡好,心情不佳,等你们走了,我早点把那只金蟾掀起来吵架,把东西抢到手。
“可,可,可……”管家顿时苦了一张圆脸,“我们,我们,朱大善人还没回来……“
褚师白:那不正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立马拱手:“多谢款待,改日再正式登门道谢,我看他们也是有要务在身的样子。”
柳师兄赶紧接话:
“是是是。前辈所言不错。我们的确有任务在身,不便久留。请管家替我们转达谢意!”
“那,那,那……”见他们执意要走,管家急得像个原地打转的土拨鼠,满头大汗。
正在双方拉扯不下,有个圆滚滚的仆人一路小跑过来,也算是个十分灵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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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了。
“管家,管家,主人说,就是,那个朱大善人回来了,此刻正在前门下马……”
“啊,那太好了。”管家松了一口大气,率着众人往大门而去。
相里昀渊则偏头见褚师白杏眸眯了眯,他抱着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当朱红色的大门打开的时候,众人惊呆了!
门外一片牛奶般浓厚的白色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隐约可以看见一些人影似在白色的幕布里喧闹。
老天,他们这是把天上的云层给招来了吗?
突然有个肥胖的身影穿过雾气而来,身后甚至跟着几缕不死心缠绕在身上,白色丝带般的雾水……
“啊,朱大善人,这是怎么了?”管家急冲冲地迎接上去。
“哎,别提了,昨晚下了一夜的重雾,今天不是与黄阳镇的官老爷约定了施善的日子吗?这山路我们也走过几百回了,熟悉得很,谁知回来的路上还是不小心让马车翻山沟里了,幸亏粮食与衣物都已经派送出去,只是几辆空车,但什么也看不见,也是够折腾呛的。”朱大善人一路碎碎念,迎头见门口站在一波人马:
“啊!你们这是要……?”
管家抢话挺快的:“他们想走了。”
“想走?”朱大善人收敛起笑眯眯的眼睛,表情倏地凶狠了一瞬。
很快恢复了憨态可掬:“走不了啦,诸位,你们看这场山雾来得又急又凶!路难走啊,你瞧我们都这样了。”
众弟子纷纷先是对朱大善人的善举一顿猛夸:当之无愧的方圆百里良善之家啊实在令人敬佩。
这种鬼天气还坚持去那么远的地方施善云云,如此客套了一番。
柳师兄带头辞行:
“我们是仙门中人,这点区区小雾,不算什么!”
“正是。”弟子们异口同声附和道。
师祖站在一旁微微笑着,不发一语,只是心里叹息:看来走不成了,这妖肯定要折腾出点什么幺蛾子来挽留他们。
静静看着弟子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清澈的天真,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这吞金蟾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干的都是些杀人越货之举,明显这些小弟子对上它本尊胃口了。
啧,麻烦来了。
那位温婉的小师妹瑟瑟地盯着重重迷雾,偷偷扯了扯雪灵小师姐的衣袖道:
“师姐,真的没问题吗?我们昨天不是还迷路了吗”
今天这鬼雾气更重了,根本就是一步之外看不见人呐。
“我们现在不是有前辈在呢吗?”
褚师白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长辈对小辈的纵容:挺好,起码还会找靠山。
柳师兄见褚师白不语,更加坚持要立刻马上就走,昂首挺胸的。
朱大善人掏出贵气的帕子,边擦着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汗珠,边道:
“哎,原本还想着赶紧干完活回来,与各位小仙长好好吃顿饭,给诸位践行,你看,我们此刻就显得十分招待不周了。”
又如此往复客套了一番。
褚师白倚靠在门边,眼下想把这些弟子打包扔走是来不及了,眼前这位老蚌珠般圆滑的朱善人,这架势柳长生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恐怕一时是脱不了身了。
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对朱大善人的热情良善,百般感谢呢。
大徒儿百子由定是没料想到,千挑百选,竟然给他们选了个如此凶险的新手任务吧?
要不是碍于眼前这十几张天真无邪的面孔,面对凶兽,本师祖可是向来习惯先动手,再打招呼的,而不是眼前这种耐着性子周旋。
她正微微愣神,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整个地板剧烈抖动……
33. 吞金蟾蜍·柒
一道身影倏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挑眉:啧,哪个弟子如此不懂事?
正欲抬手拨开这障碍物:敢如此挡在本师祖面前的,通常已被打趴在地下……就听见传来少年清越的传音:师祖,站后一些。
褚师白一愣。
在众人大惊失色之余,传来一阵阵重物砸进湖里落水的巨大声响。
扑通——哗啦——
前面看不见的远处传来阵阵尖叫:
“快,快去禀告朱大善人,玉桥,玉桥桥塌下来了……”
云梦宗祖宗早习惯了站在比所有人更前的地方,抗下所有的危险。
这是第一次,有人挺身而出,竟是想护住她?
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相里昀渊眼微微侧过脸,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褚师白:
……
师祖满脸高兴,是为什么?
桥是她炸的不成?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很快仆人前来禀告:
“……善人,前方桥,不知为何竟突然坍塌了。”
弟子们一片惊慌失措。
朱大善人依然笑眯眯的,甚至还有了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兴奋红光:“莫非是遇到山里地龙动了?“
相里昀渊斜斜扫了大善人一眼,桥塌了与师祖一样开心的人,竟然还有一个。
“是呀,是呀,山里常有这种情况发生,不稀奇,不稀奇。”管家连连附和,差点跳起来鼓掌。
……
施小师兄捂着嘴悄声跟旁边的师弟说:“这位善人果然是有钱,那么大的一座玉桥在他眼里都不带心疼一下的。”
柳师兄满脸愁容问:
“请问,这是唯一能出去的路吗?”
“的确是唯一的路了。”朱大善人语气难掩激动地摇头晃脑道。
可惜他笑眯眯的圆脸上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他生来只会笑眯眯的,就算是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他也依然笑眯眯的。
弟子们担忧:
“怎么办?这下真的走不了了。”
“不如我们御剑而行?”施小师兄提议,这点桥难不倒他们,怎么说他们也是金丹弟子中的佼佼者。
“对啊!对啊!”大家顿时又雀跃起来。
朱大善人原本红扑扑喜气洋洋的脸,听到这,笑嘻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相里昀渊余光里,发现师祖听到这个提议眉头越皱越紧:师兄师姐们回宗门后,是逃不过思过崖了。
不得不出言反驳道:
“施师兄,雾气这般大,不太寻常,恐会有危险。”
“正是,正是。还是莫要冒险了……”朱大善人眯着眼睛一看,这位颇为懂事的小弟子怎么那么眼熟?
“相里师弟,我们是出来历炼的,如此胆小可怎么除妖?”施小师兄终于找到了机会教训相里昀渊,“这样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这不是让朱大善人他们见笑了吗?”
焦作起来格外语重心长。
没注意到朱大善人和管家听到除妖两个字,都抖了一下。
相里昀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试图救过你们了,是你们不听。
柳师兄突然问:
“我们还有火符吗?”
“好像不多了。”
“昨天用得差不多了。”
朱大善人脸色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你们都别吵了,听柳师兄的。”雪灵小师姐道。
众弟子终于安静下来,一致看着柳师兄。
……
柳师兄在师弟们殷殷切切的期待目光之下,艰难地开口:
“我觉得……相里师弟说得有道理。这雾气如此浓重,我们不能随意冒险,在地上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御剑不小心分散了,若是有妖物藏在其中伺机而动……“
“师兄!”施小师兄明显是不敢相信柳师兄竟然听小师弟的,恨恨跺了一下脚,径自跑到一旁生闷气了。
“何况这火符昨晚也驱散不了这雾气……”这才是柳师兄最为担心的。
相里师弟虽然此行年龄最小,可是他所言所行从无差错……
众弟子知道走不了,泄气地耷拉下了肩膀。
褚师白躲在相里昀渊身后听了半天,终于赏给柳师兄一个眼神:柳长生,本师祖可总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丝宗门后继有人的希望。
朱大善人终于腆着肚子发话:
“诸位小仙长,诸位小仙长,不必烦恼,不必烦恼,既然天意如此,就代表我们缘分未尽,不如就多留几日,待明日雾散去,我连日派人把桥修好,就可以出去了。我也正好尽尽这地主之谊!”
柳师兄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记起不是还有一位前辈在呢吗?
正在他举目找了好一会儿,前辈从相里昀渊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你在找我?”
柳师兄行了个弟子礼:“前辈,不知您认为如何?”
褚师白叹了一口气:我能如何?该死的老妖怪把唯一的桥都掀翻了,此刻你们也走不出去了。让你们一群初出新手村的弟子硬闯出去,在人家的地盘乱转,找不着北,这不是徒给我添麻烦呢吗?
哎,本师祖的命真苦。
若不是百子由天天开口闭口说什么要开宗散叶,壮大宗门,造福天下苍生云云……
她真的两手一摊,独自斩妖,乐得自由自在。
这些年,他们宗门的确逐渐壮大,名声也越来越响,声势浩大直奔天下第一仙门而去。所以每年慕名而来的新弟子一批又一批。
哎!
从相里师弟身后走出来,盯着朱大善人的前辈笑得比反派还像反派道:“既然朱善人这么费老劲了热情挽留,就差绑住我们手脚,苦苦哀求让我们别走了,那我们就留下来呗?不要为难人家。”
边说边走到大善人跟前,说:“我说的,对吧?”
啊?
朱大善人一张圆脸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冰与火相遇,差点当场头顶冒出青烟。
他不自觉眯起眼睛,那两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露出一闪而逝的凶光:
她谁?我掀桌。
管家偷偷按住他的手,劝道:
不,忍忍,咱再忍忍。
褚师白自是把两人的小动作神情都看在眼里:小昀渊,他生气了!快护住本师祖。
相里昀渊面无表情传音:师祖,弟子实力不允许。我只是个小小的金丹……
哦豁?
咱祖孙感情竟是这般淡泊的吗?
……
“哈哈,哈哈,仙长们请进、请进,我们进去再说。”最后还是朱大善人自己打破尴尬。
众人只好重新回到了宅子内。
朱大善人吩咐下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开了宴席。
“昨晚夜深了,来不及问,听闻你们此行是有除妖的任务在身?”
柳师兄大大方方说:
“我们昨日寻到离此地两三里外迷了路,遇见一个砍柴人,他告诉我们可以过来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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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问问路。”
“哦,如此说来,各位小仙长……附近竟有妖物出没?”
“我们也想向您打听一番,不知您可曾听说过?”
“我们祖上几代居住于此,倒真未曾听说。”
柳师兄谈到妖物,神情肃穆。
“不过我们虽久居在此深山老林,可坚持日行一善,从不与人结怨,自是从未招来什么妖物。”朱大善人如此说。
“自然,自然。”
-
宴会结束,所有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
甲厢房:
“奇怪,你闻到了吗?”
“什么?”
“房间香薰是被换过了吗?”
“啊,你看,换成了新鲜的花束。”
师兄疑惑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不喜香薰的味道?
“许是昨晚我们说的时候被路过的丫鬟听见了吧?”
“哦。”
乙厢房:
“师兄,你瞧,今天荷花甘露饮,果真还搭配了莲子糕。”
“我可是许愿成真了啊。”
“我昨日不过提了一嘴,太好吃了。”
“你少吃点。”
丙厢房:
“师兄,你何时新买的话本子?”
“什么话本子。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小师弟指着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摞。
这位师兄也惊奇了:“我上哪儿买?这不是桥都断了吗?”
“那是谁放在此处的?”师弟皱眉。
师兄十分开心:“你别管,你不看,我自己看。”
说完自己开开心心地全部抱走了。
-
小师妹开心地道:“师姐,我的被褥换过了。不仅加了厚厚的一床,似乎还被烘过,摸着非常的温暖。”
雪灵奇怪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许是我今天在花园里提一句的时候,被那几个仆人听见了,所以给我换了吧?”小师妹可不管这些。
雪灵嘀咕:“他们的耳朵这么灵?那么远都能听见的吗?”
相里昀渊与褚师白正一前一后,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恰好路过他们的房间,一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走到最里面一间房间的时候,相里昀渊特意提醒道:“师祖,我就住在您隔壁。”
褚师白长腿一伸,踏进自己的房内,摆了摆手道:
“嗯。好好睡觉。”
昀渊:……
师祖,她又想背着我干坏事。
-
半夜,无星无月无风。
褚师白在长廊处见着了依靠墙而立的方正少年:
“柳长生?你在这做什么?“
“师前辈,我打算今晚在此守夜。毕竟是出门在外,弟子们应该谨慎些。”他神色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把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告诉前辈。
“嗯,是该谨慎些。”褚师白夸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继续走到开满荷花的池塘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满天的灯火倒映其中,明明灭灭的,显得这水特别的幽深。
看久了,好像里面能随时蹿出一只吞人的怪兽。
突地,一道嗓音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在背后响起:
“师祖又要去哪里?”
“赏月。”褚师白张口就来,这可真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呀。
相里昀渊与她一同看着那水中的倒影无情指出:
“今夜无月。”
34. 吞金蟾蜍·捌
褚师白默默盯着他神色不明。
莫非小徒孙也看出来了些此处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她想了想他的原身可是一只黑不溜秋的神鸟凤凰,许是真的能察觉出些异样也不奇怪。
见师祖不知想什么出神,没有回答。
他一双凤目在少年的稚气与成年男子气息之间交替闪烁:
“师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何不告诉弟子?”
褚师白转了一下手中的玉笛,是白天一直藏起来的长灵,微微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他咬牙沉默了一下:“若师祖带上我,我就不跟柳师兄他们讲。”
褚师白收起玉笛:“哦豁?学会威胁人了?胆儿肥了。”
“前些天,你也怪我没带上你。”现在想起来表情还有点像被遗弃的小动物。就是不知小徒孙这样算不算有些粘人?
从前,她那三个徒弟可是独立得很,都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拉扯大的。
所以,她也不是很习惯,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吊起来打一顿?还是好言相劝?
“师祖,你会在乎我一个小弟子说过些什么吗?”少年嗓音有些许的鼻音,乍听起来还以为他委委屈屈的。
夜里心情总是格外软,她破天荒解析道:“我习惯自己一个人。”
说完,飞身离去,还回头多补了一句:“若是实在无聊睡不着,可去找你柳师兄一起守夜。”
毕竟等下她也不知自己会弄出些什么动静来……小昀渊跟他们呆在一起总归比跟着本师祖要安全一些。
谁知,相里昀渊充耳不闻,恭恭敬敬行了个弟子礼:“师祖请先走。”
言下之意是,师祖尽管走,跟不跟得上,我凭自己本事。
褚师白闻言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迅速消失在屋檐之间。
当下决定,不听话的弟子,回头再打一顿就是了。
-
半晌之后,看着趴在身后不远处的瘦长影子,褚师白心情略微复杂地想:小徒孙本事是不小,竟真的跟上来了。
她观察了一下,要上那座高楼台,正道只有从旁边的楼梯上去。
但是,也没见有任何的下人守着,是真的不怕别人乱闯,还是另有乾坤?
她轻巧落地,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一步。
就看见朱大善人与管家两个提着灯笼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不偏不倚挡在了中间的路上。
仿佛守在此处等着她一般。
朱大善人笑盈盈的圆脸被手提的火光照出些奇形怪状的阴影,看着有几分可怖:
“仙长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不如我让管家送送您?”
褚师白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不必了。长夜无眠,我想到处走走。”
朱大善人上前一步挡道:
“那,可能此地不是太方便,仙长还是往回走吧。”
褚师白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被火光照得奇形怪状的影子,回道:“是吗?也好。”
褚师白慢悠悠地转身,再慢慢悠悠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
此路不通,她便换个路呗。
途中,有一个影子一跃而下,悄悄地加入了她,两人一前一后相伴而行了好一会儿。
靠近高楼的幽静的东北角地方,有两个人像是预料般,及时出现挡住了他们往上的去路。
褚师白视若无睹睁眼说瞎话:“我看今晚月色甚好,小昀渊,我带你上高处赏个月。”
相里昀渊默然不语:……
朱大善人笑眯眯地回:“可惜了仙长,今晚并无月亮。”
内心恨恨地加了一句,以后也不会有。
褚师白对他们满脸的戒备充耳不闻道:“哦,是吗?那我们去别处看看?”
相里昀渊如影随行跟上去。
两人也不管朱大善人什么表情,直接当着他的面走掉了。
朱大善人眼神阴鸷:此二人,必杀!!
如此往复几次偶遇后。
褚师白只剩下一脸冷笑。
真是无处不在啊!就像是到处长了眼睛一样。
这就有趣了!
老妖物竟如此沉得住气,倒是她未料到的。
是以为躲在高处就安全了?
这一次管家不知去了哪里,朱大善人笑眯眯地不停擦着脸上的汗,整夜不停住着这两人四处奔跑,他可真的累了。
褚师白甩着长灵玩,若无其事:
“你到底让不让我们上去?”
“那是本宅重地,的确禁止外人进入。”朱大善人几乎维持不住那张伪善的脸。
“这样啊,那实在没办法了啊……”
朱大善人:没办法,就赶紧滚滚滚啊。
结果,眨眼被一支清冷的玉笛敲晕在地上……
褚师白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捉迷藏一个晚上,耐性耗尽了:
“逼我动手呢。”
掏出捆妖锁,把他捆得像个麻袋,扔给相里昀渊:
“拎着,我们上去看看。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相里昀渊拎着个蝉蛹一样的朱大善人,随褚师白大摇大摆地走向楼梯口。
结果,她踏上第一个楼梯,居然踩了个空。
……
楼梯就像是被触碰了的含羞草,缩了回去,缩进了墙壁里。
褚师白刚想踏上第二个台阶,依然是如此。
她挑了一下眉:
“竟是如此吗?”
不死心地一层一层地踩——
楼梯就一层一层地从低到高,像是不小心被人触碰了的含羞草一样,轰鸣着,发出一阵阵机械摩擦声,一一缩了回去,缩进墙壁里。
一下子整座通往高塔顶楼的楼梯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相里昀渊出声提醒道:“师祖小心!这建筑好像是活的……”
她朝他伸手:“剑,给我。”
相里昀渊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弟子剑递了出去。
褚师白抽出,往墙壁使劲一砍:“啪”一下,断了!
看着纹丝不动的铜墙铁壁:“还挺厚实的。”
这古怪怕羞的楼梯和不同寻常坚固的墙壁……正好印证了她心里的想法。
相里昀渊脖子微微僵硬着:“师祖,那是我的弟子剑……”
每位新入门的弟子,在第一宗门内大考通过后,就代表身份被正式认定,会统一举办隆重的佩剑仪式,这把剑是身份的象征,作为弟子配剑,从此可以代表宗门人间行走,斩妖除魔,伸张正义。
“宗门戒律: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相里昀渊看着褚师白手中只余半截的断剑,凉凉道:“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随意折了弟子剑是什么惩罚,他记得宗门律规上面写了整整两百余条。
他,也是算是第一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褚师白潇洒地扔掉断剑,却暗自寻思着,啧,是时候给小昀渊寻一把本命神器了。
相里昀渊不知作何感想:“师祖为何不用自己的剑?”
劈山开道这种高难度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一把籍籍无名的弟子剑吧?替莫名牺牲的小剑剑委屈。
褚师白理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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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回:“当然是用你的,不然怎么证明得了?”
“证明什么?”
“证明这把剑杀不了妖,你看,该换了。”
褚师白思量间已经决定好,要在谁身上讨一把神器送给小昀渊了:
“回头给你一把新的。”
昀渊凤眸微热,不知在想什么。
她是说,亲手送他吗?
褚师白仔细查勘了一下最高处的建筑,那高屋建瓴的姿态,仿佛有人在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拍了拍墙壁道:
“既然无路可走,那我们回去歇息吧,本师祖累了。”
“明天再从长计议。”
相里昀渊闻言走了两步,提起手里的蝉蛹问:“他呢?”
朱大爷还被绑着呢。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半夜拎着袋垃圾做什么?扔了。”
在垃圾袋里躺着的朱大爷:……
相里昀渊随手一扔,跟上去问:“师祖,我们随地扔垃圾好吗?”
“没事,三更半夜。正当做坏事的时候,没人瞧见。”
朱大爷笑眯眯的两个眼睛,此刻含恨泪流满面!
无耻之徒,他此妖生最恨之人!
-
第二日早晨,依旧重雾弥漫。
呆久了,有种喘不过气的疲惫感,而且周围墙壁都湿漉漉的,特别潮湿,连空气都是黏腻的。
弟子们在偌大的花园里转悠,明明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却感有种懒洋洋的无力感觉。
花园里有一处高高的梅子挂满了一树,只是这树长得尤其高大,离地起码五六米!
树上的梅子又红又大,令人垂涎三尺。
“要是有一梯子就好了。”在人家宅子范围随意御剑不礼貌,何况还是因为馋人家种的梅子。
“你还想摘人家的梅子?虽说朱善人是特别的热情好客,我们也不能失去了分寸。”
“师兄,我不就随口说说嘛。”
“就你,什么都馋。”
几个人小声说笑着,结果,就看见朱大善人从远处与管家路过,似乎看了他们一眼,又匆匆走了。
不一会儿,就见仆人抬着长长的梯子过来了。
……
“我们大善人说,是哪位需要梯子?”
大家伙面面相觑,连连摇手道:“不用不用,我们只是玩笑而已,并没有贪食的意思。”
“我们大善人说,此梅子树乃移植于西南,为稀罕物种,平日里多浇灌的山泉水,果大肉厚核小、质脆汁多,诸位不用客气,可随意摘食。”说罢,笑盈盈地递过来梯子。
弟子们只好讪讪接过了梯子。
待仆人离开,他们不自觉压低了嗓门道:
“好奇怪,那位朱大善人的耳力似乎特别好,我们说那么小声,他隔那么远都能听见……”
“有没有感觉这朱宅里的人听力都异于常人的好?“
“我也觉得,总觉得好像总有旁人偷听似的。”
“我们没做啥亏心事,怕啥人偷听?”
“你看,我这么小声与你说话,她们都会看过来。”只要他们一开口,花园里四角远远近近的仆人都会同时停下来,看向他们,就好像是时时刻刻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
那种感觉,好像她们都听见了似的,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是你看起来行为太鬼祟了,她们才看过来吧。”
“也有可能……”
“哈哈哈哈……”
……
年轻的弟子们嬉闹过后也没放在心上,很快专注力转移到了爬梯子摘梅子这事上了。
35. 吞金蟾蜍·玖
-
褚师白此刻正避在一处亭子里,手里正抛着那些梅子玩,巧妙的角度正好把这些人的举动都落入了眼里。
而那些偷来的梅子此刻都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相里昀渊望着自己怀里的一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子,若是遇见谁不小心瞧见,只有他这位小弟子有理说不清,而尊敬的师祖会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趁四下无人逼着他给她摘来了一堆的梅子。
他盯着她上下抛着玩,有些疑虑:“这,能吃吗?”
“为何不能?”她抛了一个进嘴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了一颗进他嘴里。
……
见他被酸得眉眼微颤,她笑得畅快:
“偷来的是不是特别的甜?”说完冲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相里昀渊莫名耳朵有些发热,语气犹豫道:“我以为……”
她有几分漫不经心地斜看着他:“以为什么?”
“不过幻像,不是吗?”他吃着嘴里的梅子,看着花园里那些永开不败的花以及永远翩翩起舞的彩蝶……
褚师白再吃了一颗梅子,冷笑着说:
“就是因为不是,我才觉得这里越来越有趣了……”这老妖怪,她昨晚如此挑衅了,它还这么安静,准是在憋什么更坏的心思。
眼前的一切,真真假假。
相里昀渊学着她也抛了一颗梅子入口,酸酸甜甜的,竟有些像他此刻的心境。他默默凝视着她恣意的姿态:
“师祖一大早的把我喊起来偷梅子,就是想确认此地的古怪之处?”
“干坏事,不能一个人,容易被抓。”
哎,昨晚明明说习惯一个人。师祖的记忆力真的很不好。
“那为什么是我去偷……?”
“你年纪小,万一被抓到,说你嘴馋了,很轻易被原谅。”
“本师祖一把年纪了,说我嘴馋了偷东西,很容易被打。”
“你看,世界就是对本师祖这么有偏见。”褚师白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了。
相里昀渊:……
师祖胡说八道的本事真的日渐优异。
柳师兄放心不下,早早去门口外查探了一番,管家在门口堵住了他,说山雾一般来得快去得快,像这样连续下重雾几天的情形,也最多三天必定会放晴,让他放心多留一日。
远处迷雾里传来人声,管家说,是他安排了人在修复坍塌的桥,必定不能影响诸位的出行云云。
柳师兄只好回了宅子,他打开引路的银盘法器,那只小人儿悬在小小的法器上方,依然恹恹地原地打转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不安更加深了一层。
又相安无事到了晚上。这一夜,柳师兄安排了几位弟子轮值守夜。
两位值守的小弟子,蹲守在一处花园,四下静寂无人。
这宅子白天看着草长莺飞蝴蝶翩翩还挺美好的,就是到了晚上,特别的寂静——
就像所有的声音,都被什么吸走了似的,甚至没听见什么虫鸣,加上阴森潮湿,竟有几分渗人。
-
其中一人正是施师兄悄声说道:
“你说柳师兄怎么啦?突然就安排大家夜间巡守?”
“不知道,师兄安排。我们听从便是了。”
“我们都在这住了几天,不是挺好的吗?朱大善人真的跟传闻一样热情好客。宅子金碧辉煌,仆人无微不至,真挑不出什么毛病,再住下去,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嘿嘿”
“瞧你这出息。”
“放心吧。我们的弟子剑上都镶嵌有云梦宗的灵石,遇妖则亮起——”施师兄拿起剑比划了几下,
“你看,毫无动静,能有什么?”
“那也是,那位师前辈不也一直没走呢吗?”
“话说回来,相里师弟这个人……我觉得他是不是有点目中无人了?”
“就算他看不起咱们,柳师兄也是与他同为亲传弟子,可你瞧他……”
“不是沉默寡言装深沉,就是招蜂引蝶的。”
“招蜂引蝶?”
“你没看见小师妹她们的眼神吗?都往他身上盯着。”
“你是说雪灵?”
两人说完都没忍住噗嗤笑了。
“这不明显呢吗?她都明目张胆地护着相里师弟了。”
“这小子不就好运,长了一张桃花脸吗?”
“真有什么事,相里师弟说不定还得要几位师姐们护着呢。”
“相里师弟,是不是没参加金丹弟子的大比?”
“许是钟离师叔不让他出来丢人?”
“要是十分出色,早该像柳师兄一样,扬名天下了。怎么会连仙门大比都不参加?”
“所以说都被他肤浅的外貌迷惑了”
“可不是呢吗?”
-
第三日清晨。
“雪灵,你突然发什么疯?”
雪灵师姐提剑追着施师兄满花园乱跑!
“你站住!为何像个长舌妇,在背后编排我的坏话!”
“我何时编排你的坏话了?”施师兄抱头鼠窜。
“昨晚!”
“说什么呢?”施师兄矢口否认。
“你别不承认!”
“他与你一起值守,是也不是?”雪灵师姐指着另一位弟子,正是与施师兄一起守夜之同门师弟。
“是……可是……”施师兄不由愤愤地看向一旁像鹌鹑一样,早被围堵在一旁的同门师弟。
同门师弟立马吓得连连摆手否认:“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到…”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还有谁?”施师兄恨恨道。
雪灵闻言大怒,剑指着他,抖动不已:
“那你就是承认,你门背后毁坏我声誉了?”
“我怎么毁坏你声誉了?”
“你说,你说我盯着相里师弟不放,一路对他谄媚照顾,分明就是说我不要脸……”
施师兄小声嘀咕:“我没这个意思。”
他与那位同门师弟交换着眼神:我们昨晚说这些的时候,明明是四下无人啊,她咋就知道了呢?
“想不到你们竟敢背后非议我,还不敢承认!”
“你们还编排了相里小师弟!”
“说他不过是长了一张十分好看的桃花脸,还不如我们几个女弟子。”
施师兄:是大概说过这些,但也没加“十分好看”这几个字啊喂!
几位师姐愤愤不平:“太过分了…”
施师兄恼羞成怒:不对,昨晚我确定四下无人!她们除非是顺风耳,否则不可能知道谈话内容。
那是怎么一回事?
“何事吵闹?”柳长生被他们争执引了过来。
“师兄——!“雪灵委屈地走向柳师兄,“他们在背后编排我与相里小师弟……”
眼前活色生香的少年人,已然成为所有人议论中心,褚师白依靠柱子上笑道:
“本师祖怎么听着,他们一直在夸赞你呢。”
句句字字都是在夸她家小昀渊长得好看,至于质疑的实力部分,那又不是事实,自动过滤掉了。
相里昀渊:“……”
“你怎么看?”见他不作声,以为他真的伤心了。
相里昀渊明显一愣:“我看什么?”
一副我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
褚师白用下巴指了指说:
“喏,追求者在这呢,就不回应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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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灵这么恼羞成怒只是因为被编排不要脸,但并没有否认心仪小昀渊这件事。如今她这么一闹,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她微微摸着长灵取笑道:
“哎呀,眨眼间竟然到了我家小崽子有人心仪的年纪了吗?”
他默默盯着她,凤目像是被涂了月光宝石,熠熠生辉:“你,怎么看?”
褚师白手长腿长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显得慵懒又清冷,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之感。
尤其此刻她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冷淡。
“我能怎么看?我们云梦宗又没有禁止谈情说爱的规条,你大可放心。”
说完,徒然心思一动,回头让百子由加上一条,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冒出来一秒钟,就被她忽略了。也不去深究为什么生出这么可笑的念头。
向来自诩大度的师祖,从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不经意地把目光放回弟子们争吵上。
那水灵灵的女弟子来自扶月峰,好像叫“雪灵”吗?
此刻她万分娇羞的样子,眼神时不时偷瞄向小昀渊。
她脑子里反复琢磨,想象两人般配站在一起的模样,竟想不出来……
没发现相里昀渊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她,像是某种小动物,专注又热烈!
他注视她的眼神湿漉漉的:“我不喜欢她。”
许久,听见她不甚在意地回答了一个字:
“哦。”
褚师白放松下来的唇角如往常一样微微勾着,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变化。
小动物眼里小心翼翼的执着却瞬间熄灭了。
她根本不在乎……
他喜欢谁。
柳师兄实在是不大想管这些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但又不得不端起师兄的威严:
“你们两个……可有此事?”
“师兄,我们……”两人还想挣扎一下,“昨晚我们值守之时,明明四下无人……是她们自己爱偷听墙角。”
人家已经蛐蛐得那么小声了,也很委屈的好吗?
“并非我们偷听墙角!”
“那你说,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说的?”
“是今天在我们房间打扫的丫鬟们说的。”
雪灵鄙视地看着他们:
“师弟,隔墙有耳!若要人不知……”
两人哭着两张脸嘀咕:
“丫鬟半夜不睡觉躲在花园里偷听墙角吗?”
柳师兄只得道:
“既然你们两个犯了口禁,自行领罚!回头给她们和相里师弟道歉,此等错以后不可再犯。”
“是,师兄!”
柳长生又严肃道:
“你们两个每日加强修炼,我亲自监督,竟然值守时,被凡人靠近了都浑然不知,这可是大忌!”
两人这下更欲哭无泪了,莫非这个宅子人人都生了一双顺风耳不成?
柳师兄皱着眉头,心下顿生一团古怪,挥之不去!
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褚师白也伸了伸胳膊道:“小昀渊啊,本师祖突然好想喝梅子酒。最好,陈酿三年。”
相里昀渊默默收拾眼里破碎的情绪:这大白天的喝酒?师祖,是抽了什么风?
“你说这朱宅这么富裕,不会连几坛好酒都拿不出来吧?”
昀渊闻言脸一黑:“师祖,又想让我去偷酒?”
师祖微微一笑:“我是这种人吗?”
“据说最昂贵的酒一两值千金?”
相里昀渊随她远眺了一眼那阁楼的高处:“什么酒需要藏在那种地方?”
“不知道呢?若是没酒喝,我就无聊了,无聊了就想找别人麻烦……。”
36. 吞金蟾蜍·拾
她撩衣坐下,手指轻轻敲着石桌,一下又一下的,不紧不慢。
不到一刻,就见锦衣华服的圆滚滚的丫鬟们从另一侧鱼贯而入。
手上捧着酒坛子,月光酒壶,玉雕酒杯,精致小点心……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管家匆匆赶过来,火急火燎的:
“我们大善人说,为避免你们在宅子里看腻了美景,梅子也成熟了,刚好可请你们喝梅子酒,珍藏三年陈酿,请品尝!”
褚师白拿起酒壶闻了闻:
“朱大善人人如其名的善解人意呢…”
招呼一旁的相里昀渊:“小昀渊,过来坐下,与我喝一杯。”
相里昀渊默默地坐下,给她倒了一杯,习惯地用手指腹摸了一下杯子边沿才递给她。
管家讪讪地笑着:
“你们请慢用,你们请慢用。”
随后带着一众圆滚滚的丫鬟走远了。
不一会儿,褚师白又说道:“你说,这梅子酒,是不是得放冰块里藏一会儿?这冰镇的口感,那才是惬意?”
他低头倒酒道:“嗯,但这季节应该没有冰块吧?”
师祖惋惜:
“嗯可惜了,这么富裕的朱宅,竟是没有冰块?”
相里昀渊看着褚师白捉弄人的语气,忍不住笑了:师祖,甚是爱捉弄人。
褚师白举着酒杯闻着酒香,望着对面眉目弯弯的少年,心道:果然酒香容易醉人啊……
不时,几个丫鬟很快就出现了,捧着装满冰块的容器,利落地把酒器放进容器里,再倒进冰块,丝丝冒着烟。
“我们家善人说了,梅子酒冰镇过后味道更加好,刚忘记给你们带上了,是我们招待不周了。”丫鬟笑意盈盈道。
“没事,没事,替我谢谢了啊。”
再过一刻,褚师白又嫌弃鲜花饼不够味道,要换老婆饼……一会儿又说酸酸的梅子吃腻了想吃甜甜的提子,如此反复折腾许久,丫鬟们最后都跑累了,换仆人来跑了。
褚师白躺得像个逛花楼的富家公子哥,摇着扇子,吃着相里昀渊剥的提子,小口小口抿着酒,自在惬意地很。
到后面,相里昀渊忍不住拿出一道传音符,轻声问:“师祖,你这么折腾他们,就不怕他们翻脸吗?”
“放心,它还不想与我们撕破脸,在我们被吃干抹净之前,它都会想尽办法提供我们想要的一切,不择手段。我也不过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要求而已。”她举杯一饮而尽。
酒气上头,脸红红的。
相里昀渊凝视片刻,避开:“你是说,妖物在偷偷地净化我们?”
“再过个几天,我们便会满脑子痴迷,甚至忘了为何出现在这里。”
人特别容易沉迷在这种过分舒适无忧无虑的环境里而不自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小心地煮啊煮……
“我那帮傻乎乎的门下弟子,什么时候才能察觉自己快被别人拆骨吞食了?”
相里昀渊放下酒杯询问:
“要我去提醒他们吗?”
“不,再等等。”褚师白摆摆手,“既然是你们此次的历练任务,总要给你们锻炼的机会和一些时间。总不能白来一趟。”
“人总不能遇险的时候,刚好都有贵人出手相助,每个人都得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才可能磨砺出保护自己的盔甲,谁也替代不了。”她干尽了最后一壶酒毫无酒意,眼神炯炯地说。
相里昀渊不知为何敛下了眉,声音沉沉的:“师祖说得是。”
-
屋檐下。
有两个弟子怀里抱着满满一篮子新鲜的梅子边走边聊着什么。
“你说,这么大宅子,青砖白墙,精雕细琢的,但怎么感觉到处潮潮湿湿的?”第一天没啥感觉,可是住久了,有种黏黏腻腻的不舒服感。
“可能是坐落在深山老林里,总归是雾气很大,潮湿些,不足为奇。”
“哦,看来是这样了。”
路过见到柳师兄的时候,还齐齐道了一声:
“柳师兄好!”
柳师兄看着门外浓雾滚滚,而门里一片清明,仿佛是在大晴天,屋檐雕琢,鲜花绿草,美不胜收,就像是有什么结界挡住了外面的雾气,第一天夜里深到访并没有留意,此刻如此明显的对比,他突然一个激灵:
“且慢!”
两个弟子错愕。
“你刚才说了什么?”
“大师兄,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没过脑子的,我……哪里记得我说了啥?”
在大师兄突然凶狠的目光之下,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重复了一遍。
另一位弟子心想我也没说啥重要的呀?于是抹着手心的汗:
“深山?雾气?”
“是雾!”柳师兄突然大喊一声!
凉亭处的相里昀渊与褚师白相视一眼。
更多弟子听到动静围了上来,纷纷道:
“师兄,怎么了?”
“怎么回事?”
“发生何事?”
两位被围着的师兄弟也是一脸懵懂,连连摇手:
“我们也不知道……”
柳师兄此刻已是脸色沉沉,背后脊梁也冷汗淋淋。
他们本就一路寻找吞金蟾蜍,莫非此处……
难怪他总有股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说不明白为什么,朱大善人亲切和善,一切照料周全。
甚至过分周到了,他却一颗心越悬越紧,此刻,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指着门外道:
“为何我们打开门,外面一片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里却……”
这里却像是被笼罩在一个玻璃球里面,把雾气都隔绝在外了!
他虽然没有说完后半句,但终于有聪敏的弟子明白过来,大喝一声:
“对,这里为什么却是一片清明的?”
“好像……好像是浓雾被什么隔绝在了墙外?”
“这是怎么回事?”
“此地怎么会有结界?”
“结界?”
“除非此地有仙者或者妖物……”
“莫非这朱大善人有问题?”
柳师兄再次掏出银制的法器,那个小人儿反复地转着圈,还越来越弱,越发灵气不足的样子。
柳师兄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如果,如果,不是这法器失灵,而是从一开始,它就是被什么法器干扰了呢?”
“所以,师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地方,就是朱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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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金蟾蜍的洞府?!”
“朱大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金蟾蜍?!”
……
毕竟是受过严格锻炼的第一仙门内门弟子,唰——地纷纷拔剑。
很快就将朱大善人与管家团团围住,朱大善人笑眯眯的表情僵硬着,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汗:“仙长,仙长,这是……请问这是怎么了?”
“这雾是怎么回事?”
双方顿时有一刻的僵持不下。
朱大善人视线余光看到人群外面远处正施施然走过来的褚师白和相里昀渊,眼睛眯起来脸上的肉却微微抖动着。
一刻之后,像是终于弄明白了他们为何突然拔剑相向,朱大善人颤巍巍道:
“各位,不要慌,不要慌,宅子里不为雾气困扰,是因为我们有一镇宅的宝物。”
柳师兄严厉质问道:
“什么宝物?“
“这个是多年前,有位仙长见我多行善事,赠予我的一个法器,据说能驱走一切的毒气,甚至瘴气,都使不受其侵扰。”
管家也接着道:
“我们常年居住此地,自然是常常遇见这种下浓雾的情况,不足为奇了。”
朱大善人说:“是的,是的。”
“你所说宝物在何处?”
朱大善人举起莲藕一样的圆手,指着最高那处的建筑道:“在,在那间最高的楼里。”
众人随着他胖乎乎的手指看向那楼阁,远远看过去,只见那最高的阁楼,大概有五层塔般高,坐落在整座宅子的正中央。阁楼飞檐挂玉绳,琉璃瓦熠熠生辉!
“物宝天华”几个大字牌匾挂在中间,金光闪闪,艳丽欲流!
“我现在就命人取来。只需要稍后半刻!不,片刻即可,片刻即可。”他笑眯眯地不停擦汗,
他见众人脸色缓和,赶紧对着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就要转身。
这时褚师白玉笛戳了戳身边的少年道:“他随你去取。”
相里昀渊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就要跟过去。
朱大善人冷汗冷汗涔涔地连连摆手。
“这,这,这恐怕不太方便。”
褚师白手里拿着根树枝转着玩,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为何?”
朱大善人似乎特别怨恨地看了她一眼。
为何,你昨晚不是清清楚楚的吗?
“因为那是,那是我的私人藏宝之地,平日里是禁地,不准外人踏入。”
褚师白停下了转动的树枝说:“那若是,你们趁机做些什么……”
闻言,柳师兄他们刚稍稍放下的剑,又刷地抬了起来——
朱大善人觉得头皮一下发麻,连忙道:
“放心,放心,我,我不是在你们手上呢吗?”
褚师白睨他:
“谁知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厉害法器?就算有些凡人使用起一些来路不明的法器来,尤其狡猾!不得不防。”
柳师兄深以为然:“前辈说得是。”
其他弟子也随之点头。
朱大善人犹豫再三:
“啊,那,那就让这位仙长跟上去,但不可踏入门内?可行?”
褚师白终于点点头,对着昀渊说:
“去吧。”
37. 吞金蟾蜍·拾壹
不一会儿,管家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匆匆返回,相里昀渊半步远之后紧跟着。
待小昀渊走至身边,褚师白问道:
“如何?”
“看上去只是个寻常堆满珍稀宝物的屋子。”
“普通的屋子,守得这么严?“褚师白微拢眉心,也许朱大善人刚才也是笃定相里昀渊的修为看不出什么古怪来,所以才放心地让他跟去。
朱大善人拿出那只镇宅的精致盒子打开,里面光华流露是一只小铁钟,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只有巴掌大小,却在打开盒子的瞬间,有股充沛的灵韵扑面而出。
众弟子虽然不曾见识过这法宝,却是能感觉出它的不凡。
褚师白却眼睛一亮:“竟然是昆仑钟。”
朱大善人看了她一眼大声回答:“此物正是昆仑钟。”
众人疑惑地左看右看,明明师前辈离他们更近一些,但刚才师前辈有说话吗?为何,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柳师兄紧皱眉心,越发觉得朱大善人的听觉异于常人,定是那吞金蟾蜍了。
众人小声地讨论着:
“昆仑钟是什么宝贝?”
“没听说过。”
“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好像是上古的一个强悍的防御法器。”那位博览群书的师兄如此说着。
“这小东西竟是上古法器?”
“这等法器怎么会流落凡间?”不应该啊。
“柳师兄,不如叫他展示一下?”施小师兄小声建议。
柳师兄正欲开口。
朱大善人说:“自然是可以的。”
众人:……
现在任谁来说这大善人没问题,他们都不相信了。
这是他娘的是凡人该有的耳力?
弟子们不由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朱大善人说罢拿起来法器摇了三下,被挡在外的浓雾就像是突然被什么触动了——
顷刻,像是活的,从四方一下子汹涌而来。
褚师白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小心——”
相里小师弟的声音也随之而至:“雾气有毒。”
所有人瞬间被埋没在惨白的浓雾里,顿时就像是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大家瞬间慌乱成一团!也不敢乱挥动剑,就怕一不小心砍到自己的师兄弟们。
有几个来不及吃解毒丹的弟子,已经全身手脚发软地躺倒在地上。
好些离池塘近的弟子,瞎折腾之下扑通扑通地掉进了水里,只来得及喊:“救命——”
“谁掉水里了?”
“快,救人!”
相里昀渊刚才就一直站得离褚师白极近,此刻他凭借着直觉,几乎贴着褚师白而站,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了褚师白的手腕。
对方轻轻一笑,似是对眼前的危险毫不在意,倒是对自己被他牵住的手失笑了:“小昀渊?”
熟悉的悦耳的声线回答:“嗯,我在。”
要不是隔着浓雾,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褚师白怀疑他是不是看得见她。
“抓紧了,可不要放手了哦。”她其实是想吓唬他。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有几分郑重地回答:“好。”
“跟丢了,我可没空回来救你。“
褚师白以为小徒孙害怕便任由他牵着,况且想到昨晚他的剑被她折了,此刻正手无寸铁呢。
云梦宗师祖忘记了,徒儿百子由经常说的一句话:师尊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相里昀渊没有回答,若不是手腕处不断传来他手心的温热,她真以为他是一眨眼走丢了。
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药香在鼻端,两只微冷的指尖抵住了柔软的唇瓣,似乎是为了准确投送进他的嘴边,她靠得极近,两人温热的呼吸缠绕了在一起。
褚师白凑近了才能看清他唇线清晰,双唇饱满润泽,曲线立体,有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十分的好看。
她不自觉咳嗽了一下道:“解毒丹,吃了。”
随后,她明显看到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由的觉得老脸一热,暗自庆幸幸亏他看不见。
相里昀渊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光是闻着就十分的灵韵充沛,不是寻常的解毒丹,于是开口道:
“我……”不需要。
来不及说完就被塞进了嘴巴里,高级的解毒丹,入口即化,吐都吐不出来。
……
“没人告诉你,神鸟族的血液百毒不侵吗?”况且他还是一只实力不详的黑凤凰。
褚师白:“一时情急,我忘了。”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感受着舌尖微甜的药丹,既然是褚师白随身携带必然是她的常备之物,入口后竟然微微的甘甜……
莫非……师祖她竟怕苦?连解毒丹都是甜的......
有点可爱啊......
他弯了一下凤目,眼神亮得惊人。好似偷偷分享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褚师白拍了拍他道:
“走吧,我们先把雾解决了。”
“怎么解决?”
“当然先去抢昆仑钟呀!”
相里昀渊:为何明明是斩妖除魔,师祖总是能生出一股打家劫舍的气势?
看着远远近近相继亮起亮起的火光,是云梦宗的弟子:
“那他们……”
“他们有火符能撑着一会儿。”褚师白回神专注在老妖怪上,“金蟾蜍是个防御能力特别强悍的对手,名副其实的守财奴,大概是为了守住他那些非常手段得来的奇珍异宝,但攻击能力一般,以你师兄弟们的修为应该一时半会儿无性命之忧。”
-
物宝天华最高处。
朱大善人与管家颤颤巍巍地跪在空旷的地板上。
“如何了?”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
朱大善人与管家同时抖了抖,然后回答:
“回主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没有人能在毒雾里撑过一日。”
“一个也别想逃掉!”恶狠狠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却不见人影。
“是!”
“那个后来出现的女人,好像有些本事?”提及此人就觉得麻烦。
“回主人,是看着有些本事。”朱大善人讨好道,
“不过,砍了两下墙壁,竟然还生生把剑折了,一步也没登上物宝天华阁,大概是知难而退了吧?仙门的人向来自诩清高,若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这么久都忍而不发,不足为惧。”
他们待在朱宅里的时间越长,灵力就会逐渐衰弱,加上如今毒雾的侵入。
“他们如今已经是主人的囊中之物,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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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等着被炼化吸收了。
“要是再多些时间就好了,我们对净化食物要有耐心。如不是看上他们的金丹修为,我们也无须忍耐他们添乱这几天了!”尤其是那位叫师小白的以及她身边的小弟子所作所为,简直是一刻都不能忍受!
“就是可惜了,经过这几天的仔细查探,他们身上并未有甚厉害法器,就只人人有一把破烂的弟子剑,不知打哪里来的穷仙门。”朱大善人眯着眼睛狠狠地说。
“多亏前些日子,我去打劫一个小仙们没想到竟然意外得到了一个厉害的法器,否则从前我们哪里敢觊觎金丹弟子?那破仙门叫什么来着?丹宗?连这么厉害的法器都不会用,只会用来镇守山门,真是暴殄天物。”
两人马屁地一拜:“主人英明!”
“昆仑钟乃一件上古防御级别的法器,虽说经历了不知多少千年,法力减弱,可是打开它,能屏蔽我们的妖气不说,此物既能抵御强悍的攻击,同时被它生成的结界罩住的猎物,也是插翅难飞!没成想,第一次就用在了困住金丹的仙门弟子!”
“就算他们此刻发现异样,也只有慢慢被主人炼化的份了。”对于底下那轮成一团的仙门中人,他们毫不担心。
“就是那位看不出修为的师小白以及那个胆敢用剑敲我舌头的不知死活的小子,此二人……”杀气也随着声音在屋子里荡漾!
回想起来那个瞬间,金蟾蜍内心崩溃,被他狠狠敲了那么一下,妖娘的,舌头都麻了。
疼得它眼泪四崩差点拔地而起!
这都什么人呢!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他妖娘的,妖都干不出来!
“必须让他们两个付出代价!”
朱大善人与管家对视一眼:
“是,主人。我们亲自去收拾他们。”
-
朱宅陷入了一片诡异,四周忽然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眼前的白茫茫一片,以及跳跃的火符,火符有灵力,能驱赶部分的雾气,仅能照亮的一仗远,勉强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人。
众弟子在迷雾里受到了管家带领的仆人的攻击,慌乱成一团。
“救命啊,柳师兄!”
柳师兄咬牙:
“这些丫鬟和仆人竟然都是妖物所变。”
说话间,柳师兄斩杀了扑过来的一个仆人。
剑过之处,竟然化作一滩白色的浑浊物体。
柳师兄既惊恐又恶心的脸色,此刻惨绿惨绿的。
“师兄,都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那些,那些刚才晕倒在地上的弟子,都……都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师前辈和相里小师弟去哪里了?”
“从刚才就没见了他们。”
“我们四处找找看。”
“我们尽量聚在一起行动不要走散了。”
“是。”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怎么了?”
星星点点的火符很快聚拢在一起照亮了前方,只见一个原本模样憨气可爱的丫鬟猛然张大黑色的大口,一口就把一个中毒昏迷在地的弟子整个人吞进了腹中!
然后,逐渐蜕变成一条巨大的白色肉虫,白色的肉身一节一节的蠕动着……
38. 吞金蟾蜍·拾贰
众人被这恶心又可怕的场景狠狠镇住了!脸色铁青,目瞪口呆!
紧接着,又一名弟子被肉虫吞进腹中,在腹中蠕动……
“快救他们!”
弟子们挥着利剑把丫鬟劈开了两半,弟子湿漉漉的血肉模糊地昏倒在地,丫鬟瞬间痛苦地化作了一滩白色的物体。
呕,这究竟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
众弟子脸色惨白,在他们身后,有一弟子被趁其不备扑出来的管家张大着漆黑的大口,一口吞进了肚子里,双脚甚至还在半空中猛蹬着,救命的声音从圆滚滚的仆人肚子里传出来——
“救救我——”
管家吸溜地把他吞进腹中,慢慢变成圆滚滚人蛹,肚子里甚至能看见一个人的影子,他似乎正在努力消化这名弟子!表情狰狞诡异又满足!
他们被他残暴简单的进食吓得魂飞魄散,明白了为何晕倒在地的弟子都消失不见了!
竟是都被这些丫鬟和仆人吞入了腹中!
一时呆若木鸡,无法动弹!
管家似乎不像那些丫鬟仆人当下就变成了无法行走的蠕动的人蛹,他掉头就跑,是个动作十分敏捷的胖子,眼看就要消失在眼前。
柳师兄率先反应过来,提剑追了上去,撕拉一下,划破了管家的肚子,弟子浑身粘稠的液体满头是血,惊慌失措地瘫了在地上!
管家面容扭曲地摊到在地,也慢慢化作了一滩恶心的东西,腥臭味冲天!
雪灵师姐跟上挥剑救下了丫鬟肚子里的受伤昏迷的同门。
“师兄,这些到底是何物?”
柳师兄同样被恶心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太恶心了!”有弟子忍不住这腥臭的味,首先呕吐了起来。
施师兄哆嗦着忍住呕吐:
“朱,朱大善人是只吞金蟾蜍,所以才养了这么多肉虫作仆人吗?”毕竟蟾蜍不就是吃虫子的吗?
“这些肉虫吃我们,朱大善人吃它们?”
……
此言一出,呕吐的弟子更多了。
柳长生眉头死锁:
“我们赶紧去找那些被吞掉的师兄弟。”恐怕慢一些,他们就要被消化掉了。
“是。”
众人不得不四散而行。
-
火光亮起来的时候,相里昀渊立即松开了褚师白的手,规矩地退开了半步。
褚师白回头扫视一眼,没说什么。
一片死气沉沉之下,就好像是突然所有的声音被吸走了似的古怪。
相里昀渊低声提醒:“师祖,小心。”
“这些雾气有古怪,它们无孔不入,正在一点一滴吸走我们的灵力修为。”老妖怪,不愧是个心狠手辣的!
听不见声音,似乎所有人都不见了。
“只是雾瘴生出的结界把我们隔开了而已,不必担心,跟紧我。”褚师白吩咐道。
随意行走了一会儿,雾气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巨大轮廓,飞檐峭壁,看起来是一间巍峨耸立的高塔
褚师白想也不想道:“走,进去看看。”
相里昀渊经过几天的观察,早已经知道:“师祖,这里的建筑似乎是活物,进去了怕出不来?”
褚师白没心情夸小徒孙心思如发的观察:
“无妨,既然都把我们引到这了,不就是想请我们进去吗?小□□的盛情难却啊!”
金蟾蜍:小□□……是谁?
突然地面像是蠕动翻滚了一下!发出咕噜噜的巨响!像是某种巨兽消化的声响。
褚师白镇定地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相里昀渊不知何时捡了一把别人的弟子剑,正用剑支撑着站稳。
“前辈,师弟?”柳长生从远处听见了此地的动静,见火符照亮之处,十丈之内亮如白昼,这是前辈的火符吗?竟如此厉害,他们金丹修为有限,点燃的火符不过仅能照亮自身周围一丈之内,走近了发现是师弟燃的火符……
“柳师兄。”昀渊开口。
柳长生生硬地点了点头,师弟真的还只是金丹修为吗?
褚师白走在前头并没回头理会他们,径自推开门而入,里面是一片黑暗。
柳师兄见师弟跟了上去,他也连忙持剑紧跟。
身后的门似乎特别的厚重,拖拉着常常的吱呀一声自动关上了,唯有褚师白挂在腰间的玉笛发出微弱的亮光。
等柳长生与相里昀渊进门,护符照亮了眼前,柳长生差点扑通地跌坐在地上:“啊,这是,这是……”
他全身寒毛竖起,面如土色!
只见此处妥妥的一个虫巢,像人蛹大小的白色虫卵密密麻麻地吸附在血红色的黏膜上,一起一伏的仿若在呼吸着,塔的中心是空洞的,抬头向上,一路沿着高塔而去,堆满塔顶,密集而恐惧!
“呀,居然带我们来你们的老巢呀,什么意思?是要本师祖一锅端了吗?”
朱大善人躲在虫卵的之间气得发抖:“孩儿们,出来吧,咱新鲜的食物到了……!”
他驱动着虫卵破开,顿时卵壳里逐一冒出一根根左右扭动的巨虫蠕动来……它们张大着嘴巴,甚至能看见漆黑黑的锯齿獠牙!发出饥饿古怪的声音!
“他、他要干嘛?”相对于师祖的无动于衷以及师弟的沉默不语,柳长生急得满头大汗。
突然一坨青黑的粘液从巨虫口里吐了出来,柳长生差点闪避不及,左手臂上沾上了一点,皮肤像被溶解了似的刺痛,顿时少了一块衣服血肉!
“嘶——这鬼东西……”他咬牙嘶叫!
师祖与师弟回头看了他一眼,同时皱眉。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巨虫张大着口,怪叫着,有毒的液体像是暴雨般落下!
柳师兄极其艰难地闪躲,但仍然是一不留神就被溶掉一块,就像是被咬了一口撕下血肉!不一会儿已经身上好几处洞,他忍着剧痛,却发现小师弟竟然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身形极其快,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地与那恶心的粘液擦身而过,还有能力回神精准地一剑刺破那巨虫,发出一阵阵的尖锐的嘶叫声!
他对师弟小小金丹修为不禁产生了怀疑。
他们师祖甚至连长灵都没拔,眉眼满满是嫌恶,穿行在这雨液之中,几个眨眼已经立于塔顶最高处,俯视着下面的“口水”之战。
“朱大善人,想过你卑鄙无耻,没想过你如此幼稚啊!”
朱大善人眼看着那人竟如此轻易就逃脱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不由地大怒,催动更多的虫子发动攻击!
顿时更多虫卵破壳而出——
一时间,群虫乱舞,可怖又恶心的画面令人窒息!
柳长生赶紧持剑掐了个结界来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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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别想着杀妖了,先把自己的身体护住,再来几个个躲闪不及,很快全身血肉就要被削干净,只余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了!
昀渊击击杀虫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柳长生觉得几乎看不清他移动的身影了,这是怎么可怕的剑术?已不仅仅是修为可以支撑的了,仿若他仅仅为挥剑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练过了千次万次般!
他们明明同是金丹,但是明显的有着巨大的差距!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不愧是钟离剑尊的亲传弟子!
啧,褚师白可没心情应付一群虫子的暴怒,她高高在上地,慢慢地拿起玉笛,漂亮地转了几圈,旁边几排虫子咻地张口就向她喷射毒液,然而她笑十分的不怀好意:“小朋友们千万不要玩吐口水哦,可是会被打的!”
那几排虫子竟像是被威胁到了,突然缩了回去!
朱大善人:……
然而师祖已经十分不耐烦,她右手一动,长灵出鞘,发出杀气凌然的嗡鸣。
相里昀渊在这缝隙间抬头望了一眼,赶紧拉起在苦苦挣扎着的柳长生:“师兄,跑。”
柳长生:?
刚被小师弟猛拽了一下,他就觉得头顶有一道剑气压下,脊背都被激起一阵的寒毛!
两人刚跳出塔外,只见那漆黑的高塔就轰然倒塌,剑气所过之处,削铁如泥!
朱大善人实在是没料到平平无奇的褚师白此人修为远高于金丹弟子,竟会一言不合,就如此简单粗暴,只想饭桌上吵吵,你突然一剑掀桌?
不过他也来不及心疼子子孙孙们了,拼尽了这辈子的力气慌忙逃生:“主人,救我。”
褚师白一剑落下,他便像是被拍扁的毛毛虫,啪吱摊了一地,一命呜呼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柳长生:师师师……祖?
提着长灵缓步而来的人,不是他们云梦宗师祖会是谁?
他顿时十分哀怨地瞪着相里小师弟:你你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回想这几日的表现,突然觉得一阵脖子僵硬。
朱大善人的身上有一个木盒子掉落,褚师白走过去足足用了三次的净化符咒才把它捞起来。
正是昆仑钟,褚师白驱动昆仑钟,雾气逐渐散去——
周围一切变得像是一个血红色的洞府。
她顺手把昆仑钟扔进了小徒孙腰间的乾坤袋里。
相里昀渊:……
“你为何不扔自己口袋里……?”
“我嫌脏。”
师祖,有没可能,弟子也嫌脏?
施师兄见雾气散去,摔领众弟子赶来,着急问道:“前辈,那只蟾蜍死了吗?为何我们还是出不去?“
柳长生表情怪异地冲他打着脸色,施师兄与众弟子:大师兄是被吓僵了吗?
褚师白回答:“命长着呢,没死。”
“啊?朱大善人和管家不是死了吗?”
相里昀渊回答:“朱大善人与下人们不过是寄生在蟾蜍肚子里的寄生虫兽幻化而成的。“
众弟子大惊失色:“我的娘呀,难怪统统都化作了一滩白色的不明物体。“
“我有被恶心到……“
“那蟾蜍没死?在哪?”搞了这么久,居然连本尊的样子都没见到?
“小□□不一直都在这呢吗。”
弟子们面面相觑。
39. 吞金蟾蜍·拾叁
就在说话间,突然地动山摇,昏天地暗,天地颠倒,伴随着房屋崩塌的声响。
“怎么回事?”
“救命啊!”
“娘呀!爹呀!”
“哎哟哎哟——”
好几个弟子没来得及施展法术,又一次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掉进了池塘里,哀嚎一片。
没脾气了,今天是与水池子过不去了。
褚师白稳稳立于半空中嗤笑:“本尊可算来了?”
有弟子惊恐地原地乱撞:“在在在哪?”
“为何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我我也没有。”
褚师白懒得叹气了:“小昀渊!”
相里昀渊向前一步:“弟子在。”
“揍它!”
“是。”
相里昀渊伸出手,问一旁的弟子:“剑,麻烦师兄借我一用。”
“哦哦,好……”旁边的小师兄不自觉就递了上去。
“你怎么轻易把剑给了别人?”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才如梦初醒。
“啊?我……”他怎么解释,那一刻的相里师弟就就……有种莫名的气势,让他莫名就顺从了?
相里昀渊一手拔剑,集中灵力于剑身,剑气瞬间无风自动,他腾空飞身而起,刺眼的剑芒直冲云霄,宛若游龙,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往地上劈去,澎湃的剑气瞬间把地缝劈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竟然硬生生把翻涌而来的地动,就截停在他们十步开外处。
众人:……
相里小师弟刚才使的那一招,快得他们来不及反应,但那灵力如此深厚,不是他们这种小小金丹弟子该有的吧?
只有递过来那把剑的弟子楞楞地想:他那把还是我原本普普通通的弟子剑吗?怕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吧?会不会明珠蒙尘了?只不过他一直没发现而已?
褚师白赞许地看着他的背影:看来我爱徒钟离殊没有疏于管教,这实力,恐怕离元婴一步之遥了。
本师祖甚感欣慰。
“又是你!——”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敢敲我舌头的是你,敢伤我肚子的也是你!龟崽子!”
随着这暴怒声起,又是一阵更猛烈的额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如果此刻众弟子站在树林里,肯定就看见,眼前的朱宅,门前的玉桥崩塌,露出一条巨大猩红的舌头,舌头尽头,那高耸的大门正是嘴巴就是通往它的巨大的口腹之中……
原本鱼鳞栉比的建筑纷纷大石翻飞,横梁柱子倒塌,原本平静的湖面露出来一个巨大的金蟾蜍!
此刻正瞪着猩红犹如灯笼一样大的眼睛,四肢缓慢地从水里浮上来!
众人随着地动山摇,几乎站不稳。
呆若木鸡的弟子们终于明白过来:“恶,我们竟然是身处这蟾蜍的口腹之中吗?”
“那院子里那一池子漆黑的水……是什么东西?”
“啊,救命,我要吐了”。
“你你你,离我远点。”
真相震碎了三观:“难怪这几日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一举一动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谁能想到我们在家人肚子里呢?什么叫心知肚明?这就是……”
“吞金吞金,金子都噎不死它,自然是它这肚子里乾坤大着呢。”
“既然它胆敢把我们吞进肚子里,自是不打算让我们出去了。”
“那那那那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也好。”相里昀渊冷冷道。
孟师兄不敢再冲这位小师弟嚣张,只惊慌失措地问:“哪里好了?”
褚师白笑了:“我们走不掉,它也插翅难逃,是挺好的。”
“我们,我们是要……与它同归于尽?”
褚师白眼尾扫他们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们就这点出息?”
众弟子腿一软,差点跪下……为何有种见了他们老祖宗的敬畏感?
蟾蜍对着肚子里不知死活的龟崽子愤怒道:
“我这上千年来,凡是进我肚子里的,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对于金蟾来说,它最厉害的就是这个只进不出可吞万物的肚子。什么活物进去都只有被炼化的命运,余下的只会是他们身上的金银珠宝天宝法器!
褚师白猖狂一笑:“是吗?那我就让你统统都吐出来。”
比她更狷狂的声音响起:
“怎么吐?哈哈哈……我的肚子能容万物,百毒不侵,吞山海不畏惧,小小修仙者能耐我何?”
“我就算一时炼化不了你们,我也能关着你们出不来,耗也能耗死你们……”
众人露出惊恐的表情。
与妖比寿命,真的比不过。
褚师白好心提了个建议:“不如……试试打到你吐?”
“口吐狂言。你们不如别浪费力气,乖乖让我炼化了罢。”
云梦宗师祖轻蔑一笑:“小小蟾蜍长得丑,想得倒美。”
金蟾蜍:……不带妖身攻击的。况且我乃蟾蜍界的天命帅哥,没眼光。
云梦宗师祖一声令下:
“众弟子提剑!”
“是。”
“列阵。”
杀!
一时间,天地四方,风驰云走!
褚师白竟还抽空讽刺人:“小□□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像吃坏了肚子?”
金蟾蜍的确感觉到一阵肚子绞痛,晕眩欲吐。
但它叫嚣道:“就这样?呵。”
终于失去了耐心,妖气四溢,狂躁暴起——
立于花园中的那株梅子树,突然开始暴长,不一会儿长成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原来梅子树吸收了金蟾蜍的血液,摇身变成了一棵妖树,带着妖气的树枝纷纷变成巨大的藤鞭一样抽打过来——
三条巨大的枝桠仿佛有眼睛一样灵活,直接攻击向相里昀渊!
相里昀渊挥剑挡了一下,差点被抽离阵法。
在妖树一顿猛烈的攻击下!
列阵中的弟子们也逐渐支撑不住!
阵法瞬间崩塌!
弟子们从空中掉落的瞬间,又被树妖拦腰卷了起来!
在半空哇哇叫着。
相里昀渊同时被三根无比尖锐的树枝攻击着,它们似乎急着想要取他性命而后快!
呵,小□□,可记着那一敲之仇呢。
一个不察觉,被其中一条缠住了脚,瞬间被甩向空中。
他挥剑砍,却发现纹丝不动。
树妖瞬间扭转了形势,伸出长长的枝条,此刻已经把所有弟子困住了,毫无反抗之力!
树妖开始慢条斯理抛物线一样把捆绑的弟子扔过去给嗷嗷待哺的幼虫巢穴,简直是一扔一个准,一口一个,吃得贼香了。
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弟子们顿时吓的屁滚尿流了!
“柳师兄,我不想被那么恶心的虫子吃……”
柳师兄此刻自顾不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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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惨哭:“我也不想,谢谢。”
就在众人无望之际——
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大盛。
树妖某些脆弱的小枝条似乎被这凛冽的剑气所伤吓得萎缩了回去。
传闻里,长灵出鞘,如同开天辟地的雷电,能移山填海!
不知道是谁难掩激动地喊了一声:“是长灵——”
竟是长灵?
手握长灵的人,这天上地下唯有他们的师祖一人!
可不是吗?
眼前云梦宗师祖衣袂翻飞,踏风而来,眉宇间带着雪莲般冰冷气息,
正是他们的师祖!
可,师前辈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他们的师祖?
只有柳师兄在心底咯噔一声,这几天,他们傻乎乎的在师祖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番,这,可怎么办?
也顾不得还在半空中挣扎,带领众弟子齐声喊到:“弟子恭迎师祖,师祖救命!!”
甚至有几声喊劈叉了,因为被抛物线一样直飞那长大等着一张张大口而去——
褚师白长剑一挥,砍断了,那几位弟子的束缚。
此时,两条追杀着相里昀渊的树枝顿时变成了凶残嗜血的武器,几乎要穿透他的心脏而去!
他被困住脱不了身,只得艰难地躲过了一击,另外一条从背后伺机而动——
眼看就被扎心腹而过!
眨眼间,褚师白提剑而至,冷声道:“不说是用山泉水浇灌的吗?你敢吃人?”
三根树丫被齐齐削断!
其余的像是畏惧地缩了回去!
褚师白挽住相里昀渊平稳地落在地面。
然而,树根像是海里的章鱼,斩不断,还不断长出新的触须——
又一轮,新的妖树长了出来!
只要有金蟾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供应,那这妖树就会没完没了的生长!
直至把他们所有人的灵力消耗殆尽!
小蟾蜍原来好算计!
褚师白冷下了脸,对相里昀渊说:“昆仑钟,给我。”
相里昀渊闻言从自己的乾坤袋掏出来法器递给她。
其他弟子见状,竟莫名有一瞬间的艳羡。
师祖对小师弟真好,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法器,就这么随手交给他保管了?
小蟾蜍哈哈笑着:
“哈哈,你们是想永远龟缩在昆仑钟里不成?”
“我说过了吧?虽然我一时奈何不了你们,但只要你们还在我肚子里,也能活活把你们困死。”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都说累了。”
如果金蟾化作人形的话,你定可以看见胖胖圆圆的他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翘着小短腿,摇头晃脑的表示同情。
有受伤的弟子围在褚师白周围,弱弱地问:“师祖,这可怎么办?”
“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褚师白催动昆仑钟生成一个屋子那么大的结界:“你们好好躲着,我去把其他人救了。”
“我随你去。”相里昀渊追上。
“我也去。”柳师兄捂住受了擦伤的肩膀,道。
褚师白头也不回已经从结界出去了。
相里昀渊与柳长生尾随而出。
褚师白持剑立在树妖面前,冷笑:“既然如此,我就把你连根拔了!”
转头吩咐相里他们道:
“你们去救人。”
“好。”
二人领命离去。
40. 吞金蟾蜍·拾肆
幼虫本就无意识,只知道张口就吃,根本没还击的能力,相里昀渊挥着剑一剑一个。
柳师兄上去扶起来那些被寄生虫消化了好一会昏迷不醒的弟子,投喂丹药。
没有了弟子们在旁哇哇哭叫的掣肘,褚师白便不用顾忌了,她催动长灵发出嗜血的嗡鳴,浩瀚的灵力,即使隔着昆仑钟的结界也能感受到惊天的震动。
在昆仑钟里弟子们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热血沸腾,趴在边沿往外看。
金蟾蜍嗤笑了一声:“果然是很厉害,如是面对面,我定是打不赢你!可是我的法宝正是我的肚子!任你大乘修为也没用!瞎折腾!”
褚师白并没有理会它,长灵的光芒把她照耀得犹如远古战神降临,她抽着长灵的剑气卷住了树妖,连根拔起——
金蟾蜍本还想嘲笑一声,突然觉得腹中一阵撕裂的剧痛——
“妈呀!痛死了!要生了!啊!不!呸呸呸——疼死我了!”
一阵地动山摇,如果有人在外面,就会诡异得看见一只巨大的金蟾蜍呱呱乱叫着在偌大如海的湖里打滚,翻起一阵又一阵的浪花!
它忘记了,为了喂养树妖,让它的树根扎入了它的皮肉之下,血管相连,现在拔树,跟拔它管差不多!
它疼岔气了!
大大大意了!
他他他娘的!
褚师白把失去了血液供养,已经变成一颗废树的树妖扔在了地上。
因为金蟾蜍痛得打滚,所以肚子里也翻天覆地的。
弟子们也在昆仑钟的结界内滚来滚去。
柳师兄刚好带着所有受伤的弟子回到昆仑钟,与他们滚在了一起……
柳师兄:……
褚师白被震得打滚了几下,来不及掐诀,就落入了一个瘦弱坚硬的怀里,一股神木的香气扑鼻而来。
“师……祖你没事吧?”他像是顿了一下,着急地问。
“没事,他们呢?”
“已经被柳师兄带回结界里了。”
“嗯!”她站起来,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液体。嘶了一下。
应该是猛地撞进他胸口的时候磕到了嘴角处了。
她扫了一眼他的胸前,少年轻轻喘着气,单薄的衣衫随着胸膛微微起伏着。
她掐了决,把相里昀渊一起带着稳稳立于空中,任金蟾蜍翻腾了个够!
相里昀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耳尖像滴血般通红!
“我要杀了你们!”
刚经历了生产阵痛的金蟾开始张大口猛地吸水!欲把整个湖的水都灌进肚子里。
洪水像是从天上倒了下来!
瞬间把褚师白他们淹没!
他们就像是洪水里的一片叶子,被冲的翻滚了好几翻才勉强停了下来!
等回过神来,褚师白才发现,相里昀渊一直死死护住她不放。
她想,这种贴心的小徒孙可以考虑多收几个?
相里昀渊抬眸微冷:“它想要把我们煮熟!”
金蟾把所有的灵力聚集于自己的腹中,温度越来越高,水温越来越热,瞬间像要沸腾起来……
这高温对铜墙铁壁的肚子没半点影响,可是此刻正呆在它肚子里的人可不好受了。
褚师白叹息了一句:
“唉,这老□□真能折腾!”
老□□疼得满眼泪花:……刚才还是叫人家小□□。你不讲武德!
昆仑钟里的人也感受到了逐渐升高的温度。
有些弟子已经开始大汗淋漓!
不一会儿看见褚师白与相里昀渊双双破开结界而入。
柳师兄竟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看。
就像话本子里的,怎么形容来着?一双璧人。
才想了半秒,立马掐掉,呸呸呸,被师祖知道,非被扔进思过崖打怪一年不可!
“师祖,这蟾蜍肚子普通灵剑耐何不了它。”
“莫非,我们只能一直躲在这里了?”
褚师白灵力深厚抵御着高温,一身清凉无汗:
“这钟不是说防御力很强吗?抵御攻击,屏蔽妖气雾瘴,怎么滴不隔热?什么破钟?”
“哈哈哈哈……这下没办法了吧?隔着这钟把你们煮熟了。”金蟾蜍又恢复了神气的样子,它刚刚把整整一湖水喝光了。
众弟子灰心失望了:这下连师祖都没办法了。
他们死定了。
弟子们很快就被烤得像虾子一样红了。
相里昀渊用自身灵力帮他们抵御,自己则好像快煮熟的虾子,师兄师姐们顿时感动地看向他:
“相里师弟……”
“谢谢……”
但一直这样下去,很快相里昀渊也开始满头大汗了。
褚师白盯着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下颚处滑下他的喉结,一路滚进了锁骨的深处……
她顿时觉得自己也有点燥热了起来。
再不想办法,就真的一锅熟了!
师祖很快收敛心神,她望着微微发光的昆仑钟,突然露出狡黠的一笑。
大家都被师祖这一笑刺激得脖子一阵冰凉!
师祖,好可怕。
褚师白开始催动修为——
昆仑钟开始不断长大,越来越大……
大到把金蟾蜍刚吞进肚子里的湖水,逼得往外倒灌……
如果此刻有人在外面,就可以看见一直巨大的金蟾不知为何奄奄一息地躺在干枯的湖里默默地往外吐水……
还是冒着热腾腾热气的温泉般的水。
“你你你……想干什么?”
它突然着急了起来,虽说它的肚子可以吞万物,但这上古的神器是可以无限大啊,它肚子可是有限的啊!
“住、住手!”
然而,它忍住剧烈的腹痛,看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它开始急急忙忙地往外吐肚子里的东西,房子屋子,树木花草,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填满湖泊的法宝天材……
它最想把那口钟吐出来,可惜已然来不及了,直到硬生生把金蟾蜍的肚子活活撑爆了!
啊!
“不是说你鲸吞蚕食,可以统统塞入腹中吗?吞口钟怎么了?”云梦宗师祖冷冷说。
小□□的声音听上去已经麻了:
“你不是人……”
“谢谢夸奖。”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弟子纷纷落入了湖中……
呜呜……
一想到这些湖水从哪里来,他们纷纷挣扎着边吐边御剑而起——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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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跟池子湖泊过不去了!
然而,弟子们还来不及吐干净胃里那些恶心巴拉的液体,就听见他们师祖说:
“柳长生,罚你带着他们把这湖彻底捞一捞,应该能捞上来不少上品法器,它杀人夺宝了这么多年,富得流油,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藏在那物宝天华里,现在应该都炸飞沉在这湖底了。”
众弟子脸色铁青地望着金蟾蜍刚才吐出来的一大片湖水……
有点恶心。
怕是跟这水过不去了,刚上来,又要下去……
相里昀渊倒是十分熟悉师祖这熟练的趁火打劫手法,盯着她侧脸微微勾了一下眉眼。
师祖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提着长灵时候,眉宇之间犹如冰山怒放的雪莲,高冷又疏离,仿佛立于众山之巅的神明,俯视凡人,让人心底微微颤抖又移不开视线!
这种时候,师祖看着就特别的像他们的钟离师叔,两人身形气质就变得浑然一体,不分你我,仿佛是同一个人。
不过是钟离师叔日常也是这副模样,私底下他们竟更害怕钟离师叔多一些。
所以世人皆说,褚师白有一爱徒,跟她本人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杀伐果断!
褚师白往常听了总会回答:放屁,明明就是三个爱徒,眼瞎哦。
后来登门的时候,褚师白带着相里昀渊敲开了玄丹宗满是灰尘蛛网的大门!
玄丹宗的宗主为了表示感谢,把自家那点家产哗啦啦展示在褚师白眼前,豪气地说,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任褚师白挑选!
其实,褚师白真的不太看得上。
然而盛情难却,而且宗主拍着胸口激情昂扬道:
他这个人有仇必报
咳咳,有恩必还!
而且要当下就报,当下就还否则会犯心病!
褚师白心想,那倒也不必吧?
于是,她指着其中一个灰扑扑的灯盏说:“那就它了!”
谁知宗主心疼地嘶了一声道:“能不能换一个?”
褚师白倒是斜了他一眼,有几分土匪的模样道:“看你这么肉疼,我就要它了。”
“其实你把它拿走也没什么用!不如……”玄丹宗主还想挣扎一下。
“不,看着十分漂亮!”
玄丹宗主: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呢!
哪里好看?哪里漂亮?
“这可是我们宗门的镇宗之宝!实在是……”
褚师白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着那个刚被拿回来的昆仑钟道:“对着它说,你礼貌吗?”
“对对对,上次我说过,这个也是我镇宗之宝。又没规定只能有一个镇宗之宝对吧?”玄丹宗主也是个厚脸皮的。
可惜,他遇上了褚师白,没脸没皮:“啧,那你换一个?此物我拿走了!”
玄丹宗主:十分想反对,但又不敢!
于是相里昀渊便在褚师白的吩咐之下,抱着这盏灯,迈开长腿,扬长而去!
褚师白后来甚至忘记了此等小事!
相里昀渊:师祖与我一起经历的都是小事。
褚师白:小徒孙又又生气了,该怎么哄?去问问那几个仙尊获取一些经验去!
仙尊们:你有病?小徒孙还用哄?威严呢?褚师白!
41. 小黑鸦·一
从北鹊国回到仙山脚下,巍峨耸立的山门一如昨日,人来人去,唯它依旧。
众人刚落地,就听见一道莺声燕语:
“山主哥哥。”
褚师白扬眉:?
山主!哥哥!?
不知为何,突然后牙齿忍不住磨了一下。
前些时日,为了哄昀渊引荐那北鹊国小子见一面,唤的那声“昀渊哥哥”听起来也是这么欠揍吗?
好吧,以后此等有损本师祖脸面的事,绝不再提,确实挺丢人的……
因李玥挡住,还未来得及看见来人,视线却不自觉扫上相里昀渊,没发觉自己的眼神有几分凉薄。
青冥是最为开心的一个,欲飞奔过去:“小主。”
褚师白被李玥搀扶着站稳了才抬眼过去——
哟,是一个明眸皓齿,香肌玉肤的小美人呢!
只见小美人带领着好大一阵仗的侍从,亭亭玉立。与山门之下,翘首以盼,似乎已等候多时——
山主仅是淡淡暼了青冥一眼。
青冥立马举起手讪讪道:“是小主逼迫我传信的,所以她知道你今日回来……”
擅自透露山主行踪,山主此次应不会责罚……吧?毕竟是这么多年来,乌晚晚乃山主唯一看重的人了。
在青冥小脑瓜里,总是事事为山主着想的乌晚晚比那虚情假意地利用山主的云梦宗师祖好了不知多少倍。
褚师白莫名其妙收到了青冥一记忌恨的目光:?
他家山主横了他一眼:“那你以后便跟着她吧。”
惊得他跳起来发誓:“对不起山主,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乌晚晚赶紧迎上前来,娇嗔道:
“山主哥哥,你就别责怪青冥了,是我要他这么做的,他不敢不从。”
走近了,才发现众人里有一人的样貌十分熟悉——依然那股处之泰然的霸道凌人,十分的令人讨厌!
“是你!褚师白?”
语气里笃定多过于疑问。
?
褚师白直视她:“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呵。”小美人竟直接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浑身是被娇惯的跋扈。
李玥沉不住气了:“喂你谁呀?这么没礼貌!”
乌晚晚瞅了李玥一眼,依然不做声。
倒是昀渊开口了,不过是向着褚师白:“她是乌晚晚。”
乌晚晚见山主哥哥开口了,才非常傲慢地朝他们补了一句:“我可是山主哥哥在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
……
褚师白磨了一下后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乌鸦成的精?”
微微一笑:“不会是,那只小乌鸦吧?”
乌晚晚气愤地想反驳:你才是乌鸦呢,你全家都是乌鸦!
不对,我全家才是乌鸦……
啧,怎么说都觉得怪异,一时无语了!
见她一副纠结的神情,褚师白:“原来你是只母的?”
说罢又十分了然地点了点头:
“从前挺凶悍的,我还以为是只公的!”
乌晚晚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我什么时候凶了?那还是不是因为你……”她瞟了一眼山主哥哥,咬了咬牙才没说下去。
褚师白笑了一下,心下有几分的亲切:“什么时候化的形?”
毕竟是从前一直绕在小昀渊身边的小东西,没想到也修炼成了人,倒也是个有本事的小精怪。
乌晚晚撇开头,不明白她语气听着竟像是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关心?
相里昀渊却一旁回答:“是在师祖陨落之后……”双眸不自觉暗了暗。
褚师白了悟:“哦,那就是还不到三百岁呢?”
乌晚晚这下生气了:“我三百岁了!”
这个女人,十分可恶,从前就不懂山主哥哥,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懂!
那,山主哥哥便由她来守护!
“哦!”祖宗夸道,“真棒,不是三百岁的小孩了。”
“你……”乌晚晚气得跺脚,她瞄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位金丹弟子,这账以后慢慢算!
“山主哥哥你看,这人好没礼貌。”乌晚晚恶声恶气,“山主哥哥我们走。”
说罢挽上昀渊的手臂,扬长而去。
褚师白则是一派本师祖很体谅纵容小辈的表情。
“师祖,她怎可如此放肆?”李玥不忿,如今是个小妖都胆敢对云梦宗师祖如此不敬了吗?这毫无规矩,以下犯上的仙山还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叶宣也是脸沉沉,替师祖不平。
褚师白摇了摇头,对于乌晚晚明显的敌意,倒没放在心上,
因为呀,本师祖从前见它时,它就是一只十分暴躁的小乌鸦。
她不是不知晓有一只小黑鸦特别喜欢缠着昀渊。
无论小徒孙修炼吃饭睡觉,总是在他附近出现徘徊,甚至后来越来越胆大包天,上桌夺食掀床的。
有几次半夜得空,她翻墙进去探望小徒孙的时候。
刚进去院子,就被守在外面的它,凶狠地追着啄!
褚师白自是不跟这小东西计较,挽着长笛轻松几个瞬息移步,它也啄不到她,只会更气得呱呱乱叫!
“小东西,真的反了你了!你有没打听过,整个云梦宗地界范围都是我的?”褚师白边云淡风轻躲闪着边说,“你竟敢鸠占鹊巢了?我家小徒孙善良不赶你走,你便以为这山头就是你的了吗?”
“鸦——”
“好啦,你声音很难听耶,会吵醒小昀渊的!”她掐了一道决给它禁言了!
还把它以奇怪的姿势定住,羞耻摆放在石桌上好几个时辰——
“乖!”褚师白拍了拍它愤怒的小脑壳,然后毫无障碍地径直而入!
每每激得小乌鸦双目圆睁,血丝暴涨:畜生,你回来!
莫名想起这些来,褚师白微微勾着唇角,远望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莫不是,从前就看上我们家昀渊了?
昀渊可真招桃花呀。
乌晚晚感觉背后一道如鞭子一样冷酷的目光如影随形!
不过如今她才不怕她呢!
哼!
她挺了挺背!有山主哥哥给自己撑腰!
-
仙山主峰大殿内。
乌晚晚围着昀渊有水了好几刻钟了。
殿外的青冥伸出头往里看了一眼,还没结束……又赶紧缩了回去。
乌晚晚的声音在大殿上显得异常的掷地有声:
“本来我游山玩水好好的,听说褚师白竟来了我们仙山,我都不敢相信!你竟然还让她使用咱们好不容易收集的魂石?”
“山主哥哥,她是在利用你,你都看不出来吗?”
山主哥哥一双漂亮的凤目一遇上那个女人,就得瞎。
相里昀渊轻轻地扫了她一眼,看她宛如只炸毛的小黑鸦,在殿前走来走去的……
“我怕她不来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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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风轻云净地拿起一旁堆积成山的公文开始查看。
她更气了:“山主哥哥,她害你至此还不够吗?”
他握笔的手明显一顿。
见状,她赶紧见缝插针:“我亲眼见你受过的那些苦……那分明就在她眼皮底下发生,她却浑然不觉,她就真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
相里昀渊淡淡的眼眸里似乎被染上了一阵萧肃的山风,十分冷寂!
乌晚晚继续苦心劝道:“就算她不知情,但他们逼迫你腕心取心头血呢?”
他抬起头,忽略她愤愤不平的神情:“此事不必再提了。”
乌晚晚不可置信:“怎么可以不提?就为了收集她的残魂。有人考虑过你会因此性命不保吗?”
又咬牙道:“凭什么她就值得所有人飞蛾扑火去救她!”
闻言昀渊眼神微动了一下,低语道:
“她,值得。”
乌晚晚更激动了:
“山主!!”
站在殿外守候的青冥吓了一跳!
小主这是怎么了?从来未见她对山主发这么大脾气,咱不敢听不敢问!
乌晚晚愤愤指着外面道:“仙门中人皆是道貌盎然的嘴脸,其实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你还没看够吗?”
尤其是褚师白这个女人和她的云梦宗!
昀渊默然了一会儿道:“你回去休息吧,我累了!”
随后把青冥喊了进来。
乌晚晚见他心意已决,只得恨自己没能力让他清醒:“山主哥哥……我替你不值!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呢?”
明明天地间如此强大精明的一个人,为何这些年扑倒在褚师白这个坑上过不去了?她实在是劝不动……
他抬眸缓缓道:“我不是在救她,我是在自救罢了。”
她就是那一道刺破了万年岁月的沉寂,刺破了层层牢不可破的漆黑,直达他心底的光束!
如剑,灼热!
但又有谁抓得住光呢?
他缓缓伸出五指,透过它看着指缝间的光线变幻无常。
这些年,无数次,只要他用力合拢手指就会失去它!
一切重归于黑暗!
当初,那个身受重伤却拼死把他藏在身体之下,颤抖地替他挡下雷劫的云梦宗师祖,她也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因此而丧命吧?
那是他第一次懵懂知晓,竟是有人会愿意舍身,替自己挡住雷劫……
不问缘由,不顾生死!
即使后来,他明白她此人生性如此,表面离经叛道,飞扬跋扈,其实锄强扶弱,把苍生大义看做己任,义无反顾,从不回头……
她挡下雷劫救他,并非因为他是特殊的一个。
仅因为,他与其余生灵,在她眼里,没什么不同。
这世间,有些人……仅仅是存在着,一身风骨凛凛地站在那,就足够治愈人心了。
乌晚晚心惊于褚师白是个可怕的人,因为她总是能轻易蛊惑人心,把人变成疯子为了她飞蛾扑火,山主如此,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人亦是如此!
她跺了跺脚,真的着急了,想到了眼前最紧要的一件事:“山主哥哥,你是不是忘了500年的雷劫期将至?你如今神力枯竭,要抗住雷劫自保尚且难,为何还要耗费在她身上?”
“云梦宗师祖的命就是命,你就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
她满眼的心疼与不甘,一路走来,她知道了太多他的伤痛,替他不平和不值。
42. 纸上名字
仙山主峰后山,魂石灵池。
褚师白习惯了一日三餐出入此地,倒是忘了——
“站住。”
水雾缭绕背后传来低沉的呵斥。
“昀渊?”
她此刻里衣单薄,本想退让,但神差鬼使地向前了一步。
对方语气与平常有些不同: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空气安静了一瞬:“十五。”
“哦。”青冥最初咋咋呼呼地警告过,平日可随意使用,每逢十五不准入内。
想起他身上的雷刑,伤及神魂毕竟不是什么小伤,心下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又移动了几步。
谁知,在她几乎要瞧清他的时候,他迅速转过了身,哗啦一声水声荡漾:
“你可以出去了。”
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盯着那模糊不清的鞭痕,似被钝刀割了一下,心下烦躁地抬杠:
“我不出去又如何?”
“小时又不是没看过你洗澡!”
他似乎不可置信地侧身盯着她:“你何时……”
她随即扯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脸这么红,你不会是害羞吧。”
他似被激怒了,扭头直视她:
“师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胸前肌肉线条轻微起伏。
她假装移开了一下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移了回来,逗他:
“哦这时候又叫师祖了,是想提醒我遵守道德礼仪?”
见他似乎气得发抖,浑身肌肉绷紧,湿漉漉的头发下,狭长的凤眸被水雾侵染,似团浓黑化不开的漆墨!
就在她默默等了一会儿,见他紧抿唇似乎气得不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准备转身离开。
跟小时候一样的坏习惯,被她气狠了,就憋着不说话。
臭崽子。
谁知,身后一字一顿传来:
“你怎知……我不是在提醒自己呢?”
似被巨石猛地撞击了一下心头,她脑子一片空白:
“嗯?”
这话说得,什么意思?
得来两个咬牙彻齿的:
“出去!”
啧,脾气坏了不少。
忍住乱七八糟的心跳,她耳热,手心热,浑身热地远离魂石灵池。
往常也不觉里面温度竟如此之高呀?
谁知,才走出不远,就遇上了这几日总是找各种机会给她五颜六色地变脸的小乌鸦。
褚师白自然没躲她的道理。
乌晚晚见她难得一个人落单,并且脚步匆匆从后山出来,想也知道谁在那,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拦下她:
“你知道吧?是我救的山主哥哥。”
女人,请认清你自己的处境!
褚师白双手环于胸前,点了点头:
“听说了。”
乌晚晚见她似乎真的打算认真聆听,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原本我也以为自己还得修炼个百千年才能化形的,但你知道山主哥哥那天伤得有多么重吗?”
对方沉默,脸色凝重了一下。
“浑身浴血,几乎看不清楚哪里是完好的!”
光是回忆,她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血肉模糊,就这么躺在浮生台之上!”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一下又一下,越劈越狠!”
她越说声音都变得尖锐了一些:
“我……我以为他死了!”
“我围着他怎么飞,怎么叫,他都毫无反应!”
“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救他!”
“我不去救他,没有人会来救他!”
“刚被你们宗门的人逼着他献祭出心头血来点燃那盏招魂灯……死里逃生之际,如何能承受得了这凶狠的雷刑?”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宁愿选择受雷刑也要离开……你们到底有多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才会逼得一个人如此绝境?”
“为什么三百年前招魂灯点燃了,你没回来,却在现在回来了?”
“你若回来了……你若回来了……他不用受这些屈辱和苦楚了!”
“三百年了,你去哪里了?”
说到这,她已经是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了!
……
褚师白微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
她知道这个答案很苍白,昀渊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是因为,她真的不知。
她以为自己与那只上古大妖一战,同归于尽了。
也没想过,三百年后,还能借着一盏靠小徒孙剜心差点丧命的逆天法器回来了。
乌晚晚明显也是不相信她,只是愤恨地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我不甘心,如果我像人类有手有脚就好了,我可以带他离开!我带着如此的执念啼血一口一口地吐在他身上,直至晕倒在了他旁边!”
“是我的执念感化了天地,等我醒来,我便化作了人形……”
“也是山主哥哥命不该绝,我二话不说背着他离开了你们吃人不吐骨的宗门!”
乌鸦啼血?的确用情至深!
但吃人不吐骨,就有些……算了,她现在气在头上,便不与她计较了。
本来她以为会引起褚师白的一阵激烈对峙,没想到,她只是脸色苍白了几分淡淡道:
“原是如此。”
“辛苦你了!谢谢!”
乌晚晚都做足准备对骂了,结果对手竟然心平气,认真致诚地跟她道谢!
这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知道你们诡计多端!别以为我会跟山主哥哥一样上你的当!”
明明想激怒她,让她认清自己如今的身份,没想到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是越想越气!
仔细打量着这个脾气依然火爆的小黑鸦,竟然为了救昀渊而化出了人形,除了用情至深,真的没别的可以解释了!
听青冥说,昀渊一向护她护得紧,也是应该的。
她想,昀渊值得一个待他如此真挚之人!
此时李玥与叶宣闻声赶来护师祖,乌晚晚见状跺脚气冲冲走了。
李玥愤愤不平地细数小乌鸦找茬的恶行,“她竟敢如此待师祖……”
褚师白病恹恹地捏了下眉心,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无事,她只是讨厌我罢了……”
比起她曾救下了小徒孙,这点讨厌不算什么。
-
青冥偷偷望着主峰议事大厅上正神情严肃与各位大妖前辈商讨着事情的山主,他实在不明白,那位师祖有什么好的?三百年来值得咱山主耗尽神力?
最终人竟真被他强求回来了,也没见他是想杀了复仇,还是折辱一番?
反倒是那位祖宗快把自己当做仙山的主人了。
相里昀渊一手拿着手下递上来的汇报,另一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沿:
“诸位,是否知道昔日妖王与云梦宗师祖,可曾有什么恩怨?”
年少轻狂的师祖结过的仇家多如牛毛,但他总觉得那日出现在桑都的闻獜不在其中,它似乎并不认识褚师白,只是后来通过什么辨认出来了。
能驱使它这种大妖的,不得不作如此猜测。
肥遗等六位大妖们面面相觑:
“据我们所知,妖王两三千年不出了,不该与褚师白有任何牵扯啊……”
“褚师白也不过是近一千多年来才凭空出现的仙门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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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右挠了挠自己的四只耳朵道:
“我等不曾听说此二人有过交集。”
相里昀渊思虑了一会儿:
“那就麻烦诸位与妖界打探一下,看能否寻些蛛丝马迹?”
众妖应允。
蛊雕整个人笼罩在一件黑色的长袍里,几乎看不见他的样子,古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不过,我倒是听闻另外一个人与我们妖王曾有过节……”
山主倏地抬起头:
“谁?”
蛊雕极为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长袍,:
“此人您也认识……”
一旁穿着艳丽的女子酸与见他那股做作的姿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啧,惯爱装模作样。”
蛊雕早已习惯了她的白眼朝着山主优雅地弯了一下腰:
“您的师尊,钟离殊。”
酸与更加忍不住白眼了好几下:“这两个人怎会有过节?”
“一个妖界之尊,一个小小仙门的修者,即使她曾是褚师白的爱徒,山主的师尊,又如何?当然此处并没有瞧不起咱山主的意思。”
他们一向认为是渣仙门蹭了咱们山主的荣光。
他们都知道自家山主的恐怖实力,因为当初众老妖物都是被这小子打服的……
一直沉默寡言的枭鸟想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竟是牙齿打着寒战说:
“我曾见过一次她杀妖……那根本就是屠杀的现场!惨不忍睹!”
比起褚师白,她冷血凌厉的手段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凝固。
世人总是传言,师徒两人如同双生之花,依他看来……另一个人更恐怖。
蛊雕语气优雅,似乎在描述并不可怕的事:
“我记得缘由好像是,钟离殊有一段时间滥杀无辜妖物,而那些被杀之妖甚至尸骨无存……”
众妖愣住:
“这是为何?”此举听起来比他们妖物还要邪性了!
万年前某一天开始,此间的灵气逐渐枯竭,直到五千年前如日中天的仙门再无飞升,妖界越过那道结界到人间来的妖物越来越多,人类与妖物混居在这个世间已经几千年,滥杀无辜人类与滥杀无辜妖物,同样都是令人不齿的行径!
“此事似乎惊动了妖王……据说他座下那几位很快就查到了钟离殊的身上,毕竟她也是极其狂妄,根本没打算掩藏。据说,她企图直接把妖王也一并解决了……”
几位凶兽:好像听到了一个阴间恐怖故事……
一向消息灵通的枭鸟道:
“世间传闻褚师白是五千来第一个接近飞升之人,可那些愚蠢的仙们中人定不知,她的徒儿钟离殊绝不在她之下……只是不知为何竟迟迟不飞升?”
酸与这才认真看向蛊雕:
“后来呢?”
蛊雕沉默了一下:
“后来,不知为何就没了声息……”
“不仅如此,此事在仙门中也无人知晓,似乎是因为钟离殊一向低调隐秘,以她的逆天修为,要对那些蠢货藏一些什么秘密,根本没人察觉得了。”
“仙门蠢货只会认为,死于钟离剑尊那把太引剑下的定然是有罪之妖……又怎么在乎?”
“妖界也有许多隐匿在人间修行,安分守己纯良友善的小妖。
人间也有许多丑陋丧失良知之徒。
一切与族类无关。”
酸与感叹:
“会有如此想法,当今唯一只有咱山主了。”
昀渊回:“并非如此,是有人教会了我这些。”
他默默收回笔尖,白纸展开,上面跃然纸上三个字:褚师白。
青冥心中叹气,这个名字,他都不知在纸上看过几万遍了。
43. 栖山神迹·一
这日,柳宗主带领着众峰主传来问候,顺便报告了一下宗门败家日常,细节不听也罢,省得本师祖太阳穴突突疼。
他提及:如今西北之地的秘境将开,乃六十年一次,将派上宗门弟子前去历练寻宝。另外这世间三百年没出过大妖乱世了,多半妖物被蛊惑投奔了仙山,人间竟微妙太平了许久。但,近日桑都竟出现了闻獜此等上古妖物;又传来西南诸国有朱厌祸乱,秘境附近的妖界封印也多有异象,恐是妖界在酝酿什么诡计阴谋;十大仙门商议后,兰止仙尊亲自前去坐阵,以维护秘境开放期间众弟子的安全……”
褚师白轻拧眉头,敢情她身死三百年里,大妖们都纷纷给她守孝去了?
仙门的人都猜忌着仙山主招揽妖物,包藏祸心。
仙山百里大阵,只进不出……
画地为牢。
打着凡入仙山之妖,不论过往罪罚。
三百年间许多妖物投靠了仙山主,寻求庇护。
行走人间作恶凶兽反而少了,简直是凭借一己之力除掉大患;
如此一想,她越发觉得昀渊此举高明,就是不知他真实意图为何了。
真的是如传闻中,欲聚妖力反攻仙门吗?
聚集仙山浩浩荡荡的妖,自然而然成为了仙门眼中钉肉中刺……心上毒瘤啊!
巧的是,她刚复活过来,百年难遇的大妖们又出现了,这可令她很尴尬啊!
“师兄,栖山神迹是什么?”李玥一旁好奇发问。
叶宣耐心解释:“栖山神迹,是如今比较安全而且非常庞大的秘境,里面秘宝和法宝众多,妖兽亦众多,可是战斗力却一般,是一个非常适合金丹以下弟子寻宝历练的地方,而且它六十年才打开一次,许多弟子都未曾有机缘进入其中探寻一番,倒是仙门一大盛事……”
“啊,可惜了……”李玥偷偷瞄了师祖一眼,“我们任务守护师祖,看来没有机会参加了,难怪柳宗主刚才弟子历练名单也没提及我两……”
下次开放六十年后了……一个能让人吹遍往后五十九年的机会,毕竟她也是听师兄们吹嘘了这些年过来的。
两位小弟子心情跌宕起伏的,褚师白低头默默喝着手中的灵草花茶,最近身体状态逐渐好转,虽然缺失的神魂一时没办法补全,但是身体素质将养得不错。
叶宣见不得师妹如此垂头丧气开口点醒她:“自是守护师祖重要。”
李玥点了点头,不再做声,神色掩盖不了失望,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小弟子,心性尚年幼。
褚师白沉吟了片刻道:“方才柳宗主提及栖山神迹附近的封印异动?”
叶宣仔细细回想道:“说是……兰止仙尊带人前去守着,防止秘境开启期间,生出什么意外……”
她点了点头。不出世大妖一般不轻易踏足人间,却搞事都凑一起了?若真是封印出现问题,那不是几只妖的问题了。
妖王据说是万年不出了……
那日闻獜分明是冲着自己的神魂碎片去的。
她思索片刻,便心意已决:“那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顺便察看这个封印松动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与自己有关?
如今宗门入不敷出,正巧可以打劫一番?
我那百子由大徒儿啊,从前他是怎么把宗门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富足有余的?
一向体弱多病的他竟遇上了那凶狠的九头怪……
为了替他报仇,她把自己命也搭上去了,哎……
精明的他若是知道,定会摇头晃脑地说:师尊,咱亏大了。
瞧见师祖摇头叹气的,吓得李玥赶紧表决心道:
“我与师兄守在师祖身边,寸步不离,秘境算什么,我绝不稀罕……”
叶宣忍俊不禁地看着她。
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蹦跶起来:“师兄,师祖说的可是,我们也去?”
叶宣点了点头,明显也是被这个消息高兴到了。
褚师白微微笑道:“我们三个……不正好都是金丹下吗?”
从前没有金丹以下还不好意思溜进去看看呢,有欺负小辈的嫌疑?那几个仙尊老头子最喜欢气脚败坏地讽刺她为老不尊了。
“谢谢师祖!”叶宣道。
“哇——太开心了,我要去分享给那个臭屁青冥听。”李玥转身就要跑。
叶宣在背后取笑她:
“你确定你是去分享,而不是去找他炫耀吗?”
可是李玥早已跑得老远了。
褚师白微微换了个姿势,略显慵懒地抬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秘境啊……仿佛看到了小金库在闪闪发光。
但心底却萦绕着与九头妖同归于尽的刹那间,后背一击冷剑袭来……
是谁?
怕她死得不够透吗?
-
六月初三,卯时。
旭日东升,兔起乌沉。
栖山神迹入口处,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仙门天之骄子们。
云台上站着的都是这一代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他们意气风发,满怀希望,拥有卓绝的天赋,未来触手可及。
身穿着代表各家仙门服饰的弟子们自发有序地站于云台上,数千之众,一时间场面好不壮观!
又,立于所有仙门显眼处的太行宗昭阳道人的大徒儿袁思弦,典型的世家公子,出身好,长得好,派头好。一看就是位打小受尽瞩目的三好模范弟子。引得许多仙门弟子纷纷为之侧目。
一旁同样容貌秀丽的师妹杨素若春风得意道:“思弦师兄,他们都在看你。”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眼下只有万径宗陆子规才能与他们太行宗思弦师兄相提并论。
袁思弦不卑不亢地目视前方,似乎早已习惯成为大家的焦点。
褚师白也一身云梦宗弟子服,站在云梦宗众多弟子之中四处打量着,扮作默默无闻跟在李玥大师姐身边的新晋弟子师小白。
李玥的师尊乃扶月峰主雪灵。
当年金蟾历练结束,她还亲自给她甲等,不知为何竟激励得她发愤图强,如今还成了扶月峰峰主。
算是,没看错人。
叶宣作为掌门亲徒大师兄,自然而然成为了众人的依仗。所以,他不得不站在队伍前面去领队,吩咐李玥要仔细照顾好师祖,还时不时分心看顾过来。
李玥在师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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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她们的第二十次,忍不住躲了躲视线嘀咕道:
“师兄再这样看着我们,很难不引人瞩目啊!”
褚师白思虑片刻,可不想云梦宗几十个弟子齐齐跪下大喊:“恭迎师祖……”
于是抬了抬下巴:“我们站到那边角落去……”
“好的,我们悄悄溜走。”于是李玥师姐带领着她的“小跟班”躲到了云梦宗队伍最后去。
一路上引得众弟子纷纷侧目,云梦宗何时多了个如此清冷漂亮小师妹?
不过碍于李玥师姐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敢贸然多问。
离他们不远处,一个更不起眼的角落里,懒懒散散地靠着一个身穿窄袖紧衣,短靴,紧束腰带相貌出尘的美少年。
正低眉敛目地拿着一把黑色的玄铁扇子转着玩,玄铁扇子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衬托得异常白皙,旁边青衣少年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尽管他们已经躲在了角落的位置,依然引起了一旁不远处几位仙门女弟子注意。
身穿明媚如月色弟子服的女弟子忍了许久问:
“那个人……是哪家仙门的?”
“不知,没穿弟子服呢,瞧不出来。”
“会不会是些新晋仙门?”新晋小仙门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却也在激烈竞争中销声匿迹,从归于无,亦是常态。
人们修仙都是奔着十大仙门而去,所以,没能进十大仙门转而投归了小仙门的也是为数不少。
但,资质修为就肯定天差地别了。
所以他们已经顺利进入十大仙门的弟子,这些小仙们的弟子自然不放在眼里,背地里有些瞧轻的。
然而,这位少年实在是长得过分夺人眼球了。
“应当是了,你瞧他们仙门人丁稀少到这个地步,才来了两个人。”语气里都是忍不住的同情。
窃窃私语的女弟子中,长得比较出众肤白貌美正是太行宗大师姐杨素若,她咬着牙想了一下,自己作为大仙们弟子,应当宽厚大度些,好心伸手帮助他们一把,才不至于他们到了秘境内被其他仙门弟子欺负了去。
于是,她婷婷袅袅地向相里昀渊走了过去。
“这位……小师兄”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叫师兄比较尊重稳妥,“我乃太行宗杨素若,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青冥。”
可她面前那位似乎在想什么出神,不作声。
她也不计较,善心道:“不如二位与我同行?”
她自认已经给足了这位少年面子,也照顾了他们的自尊心,这么妥帖的言辞,他们不可能拒绝她的好意。
她虽笑意盈盈,微微高昂的头颅甚至有几分大仙门的底气与傲娇。
霎时,四周弟子都看了过来,心下一阵艳羡不已!
“那是,太行宗?”
“是个绝美的小师姐?”
“我也想求带。”
“今天比酸菜还要酸了……”
“那你岂不是又酸又臭?”
“求求了,这两人人是什么神仙运气?”
“可不是吗?有十大仙门的人带着,还怕捡不到漏吗?”其中不乏一些资质平庸只想躺平捡漏的小仙门弟子。
44. 栖山神迹·二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的妖兽,也是他们十大仙门的人先上啊。
跟十大仙门的天之骄子相比,天赋就摆在那,修炼差距一日千里。若有十大仙门弟子愿意带他们一把,哪个不感激涕零?
“他们两人是谁啊……?”
出身定比他们更加寒酸,最不济的仙门起码来了十个弟子,像他们才两个人,是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这儿的?
听着众弟子们议论纷纷,杨素若下巴忍不住又抬高了几分。
谁知,相里昀渊眼皮一抬,只触及了她的衣摆:
“你跟不上我。”
啥?!
别说那些个小仙门弟子愣住了,连十大仙门这边弟子也是一片哗然。
忍不住蹙眉打量起,那位一身山岚色,扎着松松垮垮高马尾,口出狂言少年人。
太行宗大师姐杨素若温婉动人,淡雅出尘,乃不少弟子仰慕对象,由来都是她拒绝别人的份,哪料有生之年竟然被人拒绝?
这,如何能忍?
一贯骄傲的杨素若脸色铁青。此人如此不礼貌,不正眼瞧她一眼就算了,这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太过分了?
不仅仅是她,跟随身后殷殷期待的几位小师妹表情也刷地白了,好像是打脸打到了她们自己身上。
杨素若一张素脸青红交替:“我,我尽量跟上……”
不是,怎么突然气势就怂了?她才是太行宗能力出众的佼佼者啊?通常她降尊纡贵愿意主动上来搭讪这些小仙门弟子,他们不是应心存感激,求之不得吗?
相里昀渊目光一直盯着某处:
“你去找别人吧。”
言下之意,别拖累我。
青冥在一旁心里捂嘴:尽量?尽量就是跟不上。
不过他乖乖地没作声,扮演着什么也不懂的无知弟子。
月余前,李玥给他把这栖山神迹天花乱坠地吹嘘了一番,又极尽言语炫耀了一番,他气不过在山主面前骂了一顿。
没想到,山主竟问他是不是也想来见识一下?
他当然,非常想!
然后,他们就出现在这了。
所以他们山主还是人很好的。
要不是乌晚晚不知为何惹怒了山主,被禁足了,定然要与她同来的。
不过山主如此冷脸冷语,年轻点的小弟子估计都要哭出来了。
果然,小师妹们鼻子眼眶都红了。
“你……”杨素若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瞪了他们几眼,气呼呼转身走了。
等会在秘境里他们有了危险,求她也绝不伸出援手!
回到太行宗队列里,众姐妹纷纷安抚她:
“到底是哪个仙门的弟子?也太没礼貌了!咱师姐好心想帮他,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可不就是呢,师姐咱别气!”
她们吱吱喳喳却引得旁边一声讥笑:
“呵,你们是不是好心呢?我是不知道,但你们明明打心底瞧不起小宗门,不过是瞧人家长得俊俏才假意帮忙吧?“
冷嘲热讽的弟子来自太绝门,图腾是三青鸟。
乃最近势头如虹的一个新晋小宗门,其掌门据说嚣张跋扈亦正亦邪,是令十大宗门头疼的一个刺头。
袁思弦紧皱眉头,他认得此人,吊儿郎当的模样,谁也不服的样子,正是太绝门掌门莫念生。
师妹们顿时脸色青红交替:“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素质这么差?”
只要能与十大仙门对着干,莫念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十大仙门就爱自以为是,扮演一副救世主的恶心模样,我说得对不对,你们心知肚明……”
他向来看不惯十大正统仙门那虚伪做派!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他从小唯一崇拜的乃当年云梦宗师祖褚师白,挑战正统仙门第一人。
故而即使他天赋异禀单灵根,也不屑于进入十大仙门,而是自创了太绝门,倒是混得有模有样。
袁思弦出言安抚:“时辰快到了,大家勿分神。”
看似公正不偏颇,实则是出面维护自家师妹。
莫念生本就对袁思弦这种仙门模范生没什么好感,回他一个大白眼,然后扭过头去,正好瞧见——
云梦宗两名女弟子,闯入众人视线,引起了所有人瞩目。
李玥:“师祖,怎么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
啧,刚才仅是叶宣师兄一个人频频注视,现在是几十道目光投射过来。
褚师白没在意,大步继续走在前面,因为她瞧见了一身水云服,束袖短靴,宽肩窄腰的美少年,也正抬起头静静看着她。
山主一直神色淡淡的双眸像是瞬间被注入了万千星辰的宝石,突然有了生气。
青冥:?
山主身上的气息突然生机勃勃了起来?
褚师白有些惊讶,但立马就冲他笑着打招呼:
“昀渊——”
莫念生心下有几秒心律不整,太像了!
当她笑起来,像是高山雪莲突然怒放,有一股清凉扑面而来,灼灼而生命力顽强!
见者怦然心动。
太像云梦宗那一位师祖了,眼前这些小弟子可能没见过真正的褚师白,但他可一直偷偷供奉的正是她的画像,不会错的!
云梦宗师祖活过来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会是这位吗?
突然心跳加速,紧张不已。
直到那马尾少年递过来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刀子!
莫念生:?
李玥走近了狐疑地指着青冥:“你怎么会在此处?”
青冥挺胸回视她:“怎么?秘境是你家的?这世间有什么地方我们山主去不得?”
仙门人向来自诩清高,不会自我压制修为与小弟子抢夺机缘,恐贬低自己身份。
可那关他们什么事?
褚师白盯着此刻稍微修改了一下容貌的相里昀渊,像少年期的他,毕竟是六十年大开的栖山神迹,对它好奇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本师祖不也来凑热闹了?
而且严师出高徒,昀渊也没机会像普通的弟子一般进出秘境历练寻宝。
她倒接受坦然,如今倒是个不错的弥补机会。
“等下秘境开了,你带上我?”
“师祖,又不辞而别……”他姿势都没变,盯着多日不见的她回。
褚师白微愣,仿佛见回了那个粘人的少年,总是爱抱怨她不带自己的小尾巴。
仿佛是个害怕随时被丢弃的小动物。
勾出了她心底的一丝愧疚:“对不起啊,我习惯了……”
“坏习惯,得改。”他撑了一下眉心打断她。
“嗯,好。”她现在的确实力不允许,就当他是关心好了。
“下次去哪里,要告诉我一声。”
她虽然不解,但好脾气回:“好。”
他坏心情似乎一扫而光:“那走吧。”
青冥刚与李玥吵完,就听见他们山主爽快答应了什么。
??
青冥:……
杨素若与那几个女弟子见状,脸色铁青了!
咬牙瞪着那两人的背影,竟没眼力见,转眼就勾搭上云梦宗的女弟子!
好可恨!不是打她们的脸吗?
谁不好?偏偏是仙门不齿的云梦宗!
那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不知,如今云梦宗在十大仙门里的位置岌岌可危,在秘境里只配被妖兽追杀得四处逃窜罢了。
褚师白后知后觉察觉拉满仇恨的目光:
“她们怎么了?”
李玥也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
.
褚师白倒是微笑回视着杨素若道:
“那太行宗的女弟子长得真漂亮,我想与她做朋友!”
李玥嘀咕:她们看着不像想与您交朋友的样子。
相里昀渊咬了咬后牙槽,云梦宗师祖毕生所收的三位徒弟,容貌都极其出色!
唯独自己,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只丑不拉几的黑雏鸟!
甚至她带回宗门的第一年,每天都在嫌弃它丑!
他想,若不是后来他化出人形的时候,还挺入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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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她会不会直接把他扔了。
没错,她的确把他随手扔给了别人!
……
突然后悔刚才答应得如此爽快了,凉凉道:
“那师祖还是去与她一队吧。”
说完竟不再理会她,径自迈步向秘境口而去。
褚师白赶紧追上去:“小兔崽子,没有你这么出尔反尔的。”
不多时,德高望重的仙尊主持了仪式,并且宣读了一些注意事项,时辰就到了。
秘境祥光大作,笼罩了方圆百里,异象频出,彩霞漫天!
云台之上,有一个试炼石,所有人把手放在上面能显示不同的修为,金丹以上的都是白光,无法进入秘境。
众弟子陆陆续续鱼贯而入。
为了避免耿直的叶宣暴露了她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故意拖拖拉拉离云梦宗弟子远远的……
待褚师白也把手放在了试炼石上,上面淡淡的金丹修为,着实刺伤了她一把,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背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褚师白?”
又是谁?
她虽恶名昭著,可是真正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
况且本师祖神陨三百年,怎么可能有人随随便便就认出她来?几时本师祖也变得如此炽手可热了?
相里昀渊倒是停下了,站直了默默看着来人。
褚师白转过身去,仅剩余几个维护秩序的弟子已经自觉分开一条道路,齐齐礼道:
“兰止仙尊。”
兰止仙尊不愧当今仙门典范,行止规矩约束,一言一行堪称一本正经庄重会行走的规仪之书。
刚才距离稍微远,她在底下开小差,竟没留意到被派来主持此次活动的竟是兰止仙尊。
每逢见他,她总有些尴尬:
“兰止,别来无恙。”
被他抓到她厚脸皮也要进秘境,不会要阻止她吧?
难说!
“别来无恙。”兰止仙尊似乎失神良久,才猛地顿住脚步,克制维持着两人两丈的距离。
“辛苦你们了。”褚师白点点头,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分内之事。”
他目光浅浅落在她身上就再也没移开。
相里昀渊默默地看着他们,拇指磨着扇骨,不自觉用力了些。
那些个不知内情的万径宗悄声问旁人:
“那位竟是云梦宗的师祖吗?”
“可是我方才瞧她试炼石上分明是金丹的修为。”
“这……云梦宗敲锣打鼓寻回来的师祖竟跟金丹弟子一般弱?难怪会跟着弟子们出门历练了,这传出去不得引人唏嘘?”
“咱兰止仙尊与这位云梦宗的老祖是什么关系?”两人间气氛就不太对啊。
“我曾听闻,他们从前是道侣来着……”
“不不,只是有一纸婚约,后来不知怎么就退婚了。”
“谁退的?”
“自是咱兰止仙尊。”
“哦……”其余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不上,一点都看不上。
褚师白微微笑着:可不是呢吗?从前仙门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褚仙尊,其实我师尊他……”陆子规想着急解释一些什么。
结果兰止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褚师白道:
“子规,禁言。”
这个一身傲骨的女子住在他心里几百年了,他还是有一点了解她的脾性的。
往事已矣,既然无法改变,就不必再徒惹她不快了。
“褚师白,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你的。”
很高兴你回来了。
这仿若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露骨的表白了。
褚师白不甚在意,随口一说,
“我也很高兴,有空一起喝茶?”
兰止欲言又止,直到他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阴郁盯着他,直视不畏毫不躲避少年,
“你是……”
目光接触到他挂在腰间的那把玄铁黑扇,脸色倏白!
这把扇子天下只可能是一人。
45. 栖山神迹·三
曾经,仙门人都惋惜于褚师白竟然将如此神器随手给了一位名不经传小弟子,现如今恐怕天下没几人,不曾听说过仙山主的名号!
大家都误以为,这把扇子的主人会是兰止,却没料到祖宗从不按常理出牌。
当初褚师白浴血独战天上地下仅存的一条妖龙的消息,震惊了百家仙门。
“听说了吗?那位祖宗不知道发生什么神经。”
“她又怎么啦?”
是的,又又又……
“她居然跑去找那条独眼龙打架!指明要掰人家的一块龙鳞!”
“什么?龙鳞乃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她要它作甚?”
“应该问,她不要命了吗?那可是天上地下仅存的一条妖龙!凶悍得狠!”
“敢去挑战此等凶煞,可不是找死吗?”
“那最后,龙死了?”
毕竟若是褚师白死了,他们此刻应该另外一种气氛,说的另外一个故事了。
而不应是句句恨龙不成钢!
“跑去人家地盘,跟这独眼暴龙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双双耗尽修为晕倒在血泊之中。”
光是想象那种级别的战斗场景就头皮发麻啊!
“听说,她醒来后发现居然成了。”
“什么?成了?”
那人给他一个白眼:“龙鳞,她竟然真的得到了一块龙鳞!”
“这什么气运!”惹人眼红!
“就这么躺在她不远处!在血泊里闪耀着黑色的光芒!”
“疯子,果然是疯子!”
有人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不过,她要龙鳞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打造一把本命武器!”
“可是,她不是已经有长灵了吗?天下人皆知,褚师白有一本命剑长灵,犹如一道索命的闪电,可开天辟地!”
“莫非,是送给那个人的?”
“谁呀?”
“万径宗的仙尊啊!”
提起万径宗仙尊兰止,大家都是惋惜不已。
“好好一朵高岭之花,偏偏给褚师白这个粗鄙无耻的女人给摘了!真是天不遂人愿!”
“她竟为了讨好兰止仙尊,如此拼命?”
在大家看来都是云梦宗高攀了万径宗。
每回提及,真他娘的酸!
后来,许久许久之后,有人才留意,那龙鳞打成一把精巧的玄铁扇子,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挂在一个无名小弟子的腰间!
玉笛为剑,黑扇亦可变作杀器。
天下嗤笑:如此做作,花里胡哨的唯有云梦宗师祖一人耳。
褚师白听见传闻时则回答百子由:弱者们的嘲笑不必放在心上。就当蚊子嗡嗡……
仙门:!!
兰止也曾以为,值得她舍命去造,独一无二之物,属于自己。
少年绑着高高的马尾朝着他头一歪,紧跟在褚师白身后,一甩一甩的。
他默默目送他们消失在秘境的出入口,似喝了一口浓浓的冷茶,又苦又涩,不是滋味。
陆子规只得陪着自家师尊一起默默神伤,这些年,他已习惯。
身后,那对师徒的目光一直追进来,令她脚下盛丰走得飞快,生怕犹豫一秒被后悔的他们拦了下来。
旁边传来:
“师祖要去喝茶?”
她愣愣道:“什么?”
对方窒息了一秒,似乎不想说出口那个名字:
“兰止。”
“谁要跟他喝茶?”
想到要与他正襟危坐几个时辰,她顿时老腰突然不好了。
“那你刚才不是约了人家…”
她摆摆手道:
“随意客套一下。”
他磨了一下牙齿道:“我见你挺开心的……”
开心?谁会对着一本正经的规条开心?
但她倒是想起另外一个说法,
“他们总说,兰止仙姿乃天上地下第一人……”
昀渊挑了一下眉。
她很认真摇着一根手指,“我不同意。”
他挑着半边眉直直地盯着她,想看她怎么狡辩。
反正,心情不大好。
“论容貌,我家小昀渊比他好看多了……”
本师祖就事论事。
突然落后半步的人没了动静,她回头问:
“怎么了?”
他静默了一瞬,偏开脸:“无事。”
她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耳尖:
“你怎么了?耳朵红了……”
他紧张得咳嗽了一下:“咳,吹风了。”
“哦?”
风清气明的,也不冷啊。
她微微勾着嘴角:小徒孙,也是很好哄的嘛。
-
秘境内,高峰危石,千里阵云,万岁奇木,光怪陆离,目不暇接。
四人正漫步在一座巨木森林里。
因为参天树木几乎遮天蔽日的,只有极少的光投下来,苔藓疯狂长满了每一个角落,粗壮的树干、藤蔓到一颗小石子……一切像是被嫩绿色的雪花覆盖住了似的,厚厚一层,散发着潮湿的水汽以及苔藓腐败的味道。
“喂喂,你有没觉得过分安静了一些,除了一些虫鸣几乎没其他的动静……”
青冥被李玥一说,也汗毛倒竖:“有一种被什么监视的毛骨悚然。”
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绿油油的青苔,看不到尽头似的。
有一丝危险的气息隐藏在这宁静的景色之中。
突然啪一声,似乎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把李玥逐渐紧绷的神经吓了个激灵,她猛地跳了起来,也连带吓了青冥一跳。
青冥被她吓得不轻,责怪道:
“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嘛?仙门的人胆子都这么小吗?”
李玥看了一眼身后步履从容的两人,愤愤地瞪他一眼:
“闭嘴,离我远点。”
青冥耸了耸肩:“真没礼貌。”
就在他们两个斗嘴的瞬间,从一旁站起来一个……
从那团松动的绿青苔,视线逐渐往上,越看越往上,直到仰起脖子——
我去!
一只绿色巨人兽,似乎是被从睡梦中惊醒,十分不爽地盯着脚底下打扰清梦的几只蝼蚁!
“救命——”李玥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巨人兽也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动怒吼,像是锯木头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刮得耳朵生疼!
李玥青冥死死捂住耳朵!
褚师白来不及捂上耳朵,就被相里昀渊一把带远了几十丈,一双大手轻轻罩在她的耳旁!
那些个树枝小人似乎被惊吓了,纷纷坠落四处逃窜——
巨人兽高高睥睨着他们,伸出脚就要踩碎这几只胆敢爬到它身上的蝼蚁!
顷刻间,乌云盖顶,
青冥大喊一声不好,扯着李玥就连番带滚地逃离它像一艘船一样大的脚丫范围,滚了好几个后空翻,才堪堪从闭合脚底缝隙艰难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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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好惊险——
差点就要命丧此地了。
李玥被他拽得也同时摔出了巨人兽的脚底,可是待她回头,发现巨人兽一脚把路踩死了,完全看不见师祖的身影了!
“师祖——”
青冥拽住她:
“放心,她与我们山主一起,不会有事的!”
李玥头皮发麻:
救命,又把师祖弄丢了!
那边,巨人兽一击不中,勃然大怒!
连续砰砰砰……
冲着走不动路的褚师白踩了好几脚!
相里昀渊带着褚师白连连后退躲避!
每一脚都堪堪踩中二人,又差之毫厘!
巨人兽被彻底激怒了!
相里昀渊一手环抱着褚师白,另一只手握着玄铁黑扇背在身后,轻松地躲避大脚丫阴影笼罩的范围!
褚师白偏头近距离地盯着昀渊的侧脸,收紧的下颌线更加分明锐利了一些,眉骨高耸,眼睛深邃,睫毛纤长,整张脸就像是水墨画般舒展开来,褪去了稚嫩,多了坚毅与沉着。
就像是经过了打磨的宝石,锋芒毕露!
她暗自压下心底加速的心跳!
三百年物是人非,即使此刻如此靠近,她敏锐察觉到了一道隔阂在他们之间的墙壁!
他陌生了,却会引得心跳不稳!
相里昀渊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挣扎,跃离几丈远,停下来问:
“你还好吧?”
……
褚师白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身后还追着一只暴怒的巨人兽!
摇了摇头:
“我们赶紧走吧。”
相里昀渊抬头发现,经过一阵你追我赶,巨人兽竟把他们逼到了一条绝路之上。
他迅速环视着四周寻找出路:“我们找个地方躲避一下。”
“我以为……你要出手?”他竟带她逃了?
“是我们跑到人家地盘打扰了清净,难道还要提剑把它杀了吗?我又不是什么世间恶徒……”相里昀渊忙着寻路道漫不经心解释。
褚师白笑了:……
不是没能力去杀戮,而是手握利刃却更懂克制!
糟了,心率不稳更严重了一些?
相里昀渊抽空瞄了她一眼:“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脸色有些……”
是刚才带着她跑得太快了?毕竟她身体异于常人。
褚师白暗咬了一下舌尖,顿时神清气明:
“无妨。”
-
相里昀渊瞄准时机,从巨人兽与峭壁中间的缝隙险险擦肩而过,奋力一跃而起——
顿时,上面的景象豁然开朗!
而巨人兽只能在底下呜呜嗷叫着,眼睁睁遥望着两个人彻底逃离,逐渐飞远——
两人竟为了躲避一只巨人兽而搞到有些狼狈,落下在一块平缓的山地之时,褚师白转身去寻找水源,顺道视察四周。
相里昀渊支着右腿随意坐在地上,右手随意搭在上面,正松松散散靠在树干上。
见褚师白向他缓步走过来,衣摆摇摆,不染星尘,从前的精瘦飒爽如今纤弱一些,多了些少女的婀娜。
他从未见过她年少时的模样,毕竟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已是战无不胜的云梦宗师祖。
他迅速低下了头,松了松发紧的喉咙,微微抖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些来不及掩藏的情绪。
褚师白立于他跟前弯腰,抬手掐住他的下巴。
46. 栖山神迹·四
惊得他不得不抬眼对上那张几乎贴上来的绝美脸蛋。
褚师白盯着他脸侧被碎石落叶刮出的一道细小伤痕,正冒着细细的血珠子,像是完美无瑕的雕像被损坏了,竟有种破碎美感。
她笑着说:“还挺好看的!”
相里昀渊忽地垂下了目光,喉结滑动了一下。
褚师白专注地用手指擦过伤口,血口子就随着她的动作恢复如初。
他仰着头的角度,她刚好可以清楚瞧见脖颈露出好看的弧度,余光也注意到了他滚动的喉结,掐着他下巴的指尖突然微微发痒……
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不会是被妖兽吓到了吗?
她忍不住回视他,浅浅的眸色渐浓,似化开的滚烫液体……
手一抖,火速地收了回去,背在身后摩擦着,有股毁灭证据……的偷感。
褚师白咳了一声,抬头看向四周道:
“我刚才看了一圈,没什么危险,只不过天色渐晚,到了夜里就未可知了。”
黑暗里,白天里隐藏起来的异兽尤其活跃,嗜血杀人!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先寻个地方休息一晚。”
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不提。
-
万物沉寂之时,栖山神迹又是另外一番夺人心魄的美丽景色,怪象横生。
高出人几丈的花骨,像是萤火虫一样发着莹莹微弱的光亮,偌大一片,非常的壮观迷人心魄!
夜间不休憩鸟儿拇指一般大小,羽毛同样也是散发着奇异的光亮,忙碌与其中。
褚师白慢慢穿行异景之中,突然脚下被什么藤蔓缠住了,向前踉跄了一下
“小心些。”
相里昀渊伸手把她捞了回来,原本挽住她腰肢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
褚师白轻咳了一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轻巧地闪远一些:
“谢谢……”
余光却意外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白绒绒的小东西:
“是只未化形的狐妖?”
它被藤蔓缠住了腿脚,腿脚处已经反复磨出凝固的血迹,也不知在此处困了多久了,奄奄一息的。
拿出长灵划断藤蔓,好奇道:“狐族向来出俊男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这毛发跟水洗似的光泽耀人,额间还有一个淡淡的白色印记。
小东西被惊动了,金色的双瞳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细细看了一会儿,摸着额头道:“小东西可跟我一样,有个标记呢。”
相里昀渊神色淡淡,却紧张地僵硬了一瞬。
刚想伸出手摸一摸雪白毛绒绒的脑袋,中间插过来一只大手,她摸到了冰凉的皮肤以及骨节分明的手背。
那只大手的主人把小狐妖抱了过去,顺了顺它的毛发说:“它是只男的,师祖不方便乱摸。”
……
这分明是本师祖发现的,但现在看起来被他抢先了。
相里昀渊:“怎么,师祖有意见?”
她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回答:“有是有,但我说了你也不听。”
他点了点头:“嗯,知道就好。”
还嗯,气人!
但小狐妖看着毛绒绒的软乎乎的,就真的很想摸一下,她刚伸出手,结果昀渊抱起它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师祖还是要克制一些言行。”
她这才微眯起杏目:“我怎么就不克制了”?
相里昀渊死死护着小狐妖,离她远远的:“你从来不在意这些,容易让人徒生误会。”
褚师白咬牙:“看见此等毛绒绒的生物,都想伸手撸几下,不是人之常情吗?怎么就误会了?”
没想到,他竟然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从前,我还是一只鸟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
“师祖又想重来一次吗?”
“可以吗?”
“妄想!”
啧。
-
翌日清晨。
一男一女一狐,行走在栖山神迹的某条小道之上。
褚师白终于发觉了什么:“这小东西是不是认识路?”
他们才跟着它走了一段时间一路出奇的安逸。
相里渊源怀里抱着那只小狐妖,腿脚被包扎好了,正窝在怀抱里休憩,闻言竖起了耳朵。
褚师白眼睛一亮:“小狐狸啊小狐狸。既然我们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救命之恩啊?”
小狐狸:……
相里昀渊:“这话听起来像是挟恩威胁。”
她瞪眼:“怎么会?本师祖才不是这种人。”
又凑近好声好气:
“我只是想问问你,既然你生于此间,定然知道哪里有秘宝吧?不如带我们去寻一寻?”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明白她说的秘宝指的是什么。
褚师白摸着鼻子思虑了一会儿:“就是对你而言可能是些寻常的东西,却是我们所谓的机缘……”
小狐狸突然发出一声幼兽的啼叫,然后跳下相里昀渊的怀抱,蹿进林子里。
褚师白乐了:“不是吧?真有?”
“不亏是狐族啊,就是冰雪聪明。”她拍着手掌跟上去。
相里昀渊大步走到她身旁,闷声提醒:“它是一只男狐妖。”
褚师白:?
-
小狐狸四拐八拐,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冒着冲天霞光的七彩洞府。
一只长手长耳的巨兔正横躺在洞府的门口呼呼大睡。
它一定没想到,辛辛苦苦设的迷阵,竟然被人直接偷溜了进来,还不如用木头堵门呢,起码还会吱一声。
褚师白一瞧就知道,迷阵重重,若不是小狐狸带着,他们还真的不可能轻易发现这个奇妙的地方。
那只巨兔忽然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缓缓睁开,警惕地竖起了耳,露出了满嘴尖锐的獠牙!
这可不像是一只会吃素的兔子!
不一会儿,它竟狰狞着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过来了,就在他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时,它从他们藏身的地方擦肩而过了。
等褚师白回神,才发现昀渊正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她。
咳咳,一时紧张……
小狐狸脚下生风,悄无声息地越过障碍物,已然立于洞府门口,似乎在催促着他们。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过去看看。”
相里昀渊背着手,慢悠悠地跟上,眉眼舒展。
洞府内,目之所及,灵石堆积如小山,夜明珠大如斗,妥妥的小金库啊!
然而不待他们仔细察看,那只巨兔竟悄然折返了。
见到洞府里的不速之客,也像被吓住了,嘴里叼着的灵石宝物哗啦掉落一地,甚至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穿着宗门衣服的弟子。
褚师白微眯起眼:“你不乖乖吃胡萝卜,你吃人?”
显然这这一洞府的灵石法宝,多是它半路劫的。
那可不怪她了。
巨兔狰狞不回答,反怒吼:
“你们如何进来的?”
竟然完全没惊动它,如入无人之境!
“你们想干什么?”
相里昀渊指着它脚底下躺着的弟子:“你杀了他?”
巨兔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他又没死,只是吓晕过去了。”
“这些都是你抢他们的?”
“不、不全是。”
“现在是我的了。”云梦宗师祖轻飘飘道。
!!!
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可能。”这些年来,它在这秘境就没过对手。
胆小一些的就如它抓回来的这位小弟子,早早吓晕了过去。
它瞥了褚师白一眼,趾高气扬道:
“我与你打一架!”
相里昀渊:……
褚师白眼尾一挑:“可以。”
百千年来见过的仙门弟子可不少,一眼瞧出少女修为薄弱,不堪一击。
半晌后,巨兔趴在地上后悔不已,它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失败,此人是怎么赢的?
金丹修为,剑术逆天,这合理吗?
它差点被削下两颗獠牙,痛哭出声。
褚师白不理会它,向傍边伸手:“乾坤袋借我一用呗?”
相里昀渊解下递给她:“你要做什么?”
“把这里搬空……”
巨兔慌了:“不不,你不要搬,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巨兔翻了个红眼:“我哪知道你?只要是大荒之内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回答你。”
褚师白犹豫:“我考虑考虑……”
巨兔震惊了,不是,这不该是它的常用台词吗?一般都是别人来求着,让它回答问题,它就会故意这么刁难,端着高深莫测的样子说考虑考虑,除非他们献上很多闪闪发光的灵石和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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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感觉反了过来?
巨兔猛摇头:“一半!就一半。”
褚师白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我的神魂是怎么碎的?”
她始终心有疑虑!
相里昀渊微微愣住,也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只巨兔。
只见它快速闭上眼睛,周身灵光大作,待它睁开眼,猩红的眼睛变得如同黑曜石,语气坚定地回答:“是你自己亲手撕碎的。”
……
啥?
“我自己?”这答案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相里昀渊也脸色沉沉。
天下人亲眼目睹本师祖拖着大妖同归于尽才对啊?而这家伙告诉我是我自己动手的?本师祖这么狠的吗?
“所以我的仇人竟是我自己吗?”
可巨兔迅速恢复了眼神清明并拒绝回答:“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褚师白指了指相里昀渊:“那让他问你一个问题。”
它敬畏地缩了缩脖子:“他……我回答不了。”
师祖叉腰:“如何才可以让你回答第二个问题?”
它贪婪地拿回一半灵石,咬牙道:“每次秘境开放,我只回答一个人所提问的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要下次秘境开时……”
褚师白打断它:“啧,你不早说?”
“你,你,你不是是应该早知道吗?”它气绝。
褚师白奇怪地睨它一眼:“我为何要早知道?”
巨兔气得浑身掉毛,千年过去了,它还是这么不出名吗?还是这是哪里来的仙门土鳖?
竟然遇见了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人,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赶紧抱上自己的灵石远离贼人要紧。
倒是相里昀渊双眸沉沉如雾,声音沙哑:“你有没想过,若是与大妖一起炸了,为何足足等了三百年才突然出现?”
“我……”
褚师白正欲回些什么,就听见洞外人声嚷嚷,一群身穿十大仙门弟子服饰的人吱吱喳喳大声讨论着什么,走进来:
“袁师兄,终于找到了,是师尊提到的预言灵兽的洞府。”
当他们走进洞府,四处不见灵兽的踪影,不禁失声道:
“这……住在此处的预言灵兽呢?”
褚师白埋头收拾灵石,头也没抬:“跑了。”
袁思弦愣愣道:“跑了,是什么意思?“
杨素若瞪着那眼前忙着捡灵石的人,满眼的瞧不起:“它不是酷爱闪闪发光的灵石吗?怎么会舍得丢下这么多灵石就跑了?”
褚师白抽空看他们一眼:“哦,这些是我的。它刚打不赢我,这是我的战利品。”
你们可别想了。
众弟子震惊:“你、你们打劫预言兽的洞府?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似乎没见过如此无耻流氓的人。
“那那那问题呢?”袁思弦怕他们没听懂,好心解释道:“就是秘境一开,只回答有机缘的人提出的一个问题。这是非常珍贵的机会!师尊嘱咐我一定要问一下未来六十年天下苍生的重要问题。”
褚师白见他还算客气礼貌,回他:“哦,我问了。”
杨素若这下可慌了:“问了!你问了啥?”
“一个无关要紧的问题。“
“什么?无关紧要的?”
“你你你简直暴殄天物!”
“而且,你竟打劫它洞府,把它吓跑了,下次六十年后,不知它是否还会在此处等候!
你这是……”
“实在太过分了。”
众弟子纷纷指责。
褚师白收拾好满满当当灵石,心情愉快,决意不跟他们计较:“我问个人与你们问天下苍生,有什么区别?”
袁思弦似乎也极度不赞同道:“怎么可为一己私利弃苍生大计于不顾?”
相里昀渊嗤笑了一声:
“若是真的关心天下苍生,并不在于它回答的这一个问题,而且在于你们与你们手中的剑!”
褚师白大为赞赏,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天下顺不顺,平不平,不是它来告诉你,回去告诉你们师尊这是偷懒!别以为问一问,他们就可以预知未来不用干活了。”
“歪理!你这是歪理!”
“师兄,她竟出口辱骂我们师尊!”
褚师白可不想理会他们如何痛心疾首嗷嗷叫,刚欲抱起小狐狸抬起大长腿走人。
昀渊抢在她前面把小狐狸抱住。
褚师白:?
47. 栖山神迹·五
李玥一定不知道在她心急如焚地联系师兄说师祖走丢了的时候,他们家师祖正在快乐地寻宝之旅,不亦乐乎,完全没想起来要联系他们。
相里昀渊有一种回到从前跟着师祖在各妖洞府打家劫舍的日子。
那号称仙门百家第一出品,可以装配99个储物空间的乾坤袋几乎要被褚师白塞满了各种灵石,灵草,灵果……甚至只是看着比较好看的花木。
他沉思着,这乾坤袋还是不要了罢!
褚师白心满意足之时,终于想起来要去寻一寻自家的弟子了。
随手摘了好几个灵果投喂着小狐妖,虽然昀渊还是十分地小气,绝不让她抱一下,但起码给她撸一下它毛茸茸的脑袋了。
褚师白看着手中喂给小狐妖的果子:“咦?这种果子,我从前也给你摘过。在外面这东西可稀罕了……”
“你何时……?”突然想起的确看起来有些熟悉。
“是你,摘来给我的?就这么随意丢在我院子里石桌上?”
还时常被小乌鸦啄去了半只。
“我尝过不错,当然要给我家小徒孙尝尝。”
回想那一次。
为此还与门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家伙起了冲突。
他们大呼小叫的:“师祖万万不可……”
“此物过于贵重了!”
想起那苍山派仙首在她面前炫耀,给自家小徒儿送了这么一颗灵果那副得意嘴脸——
她冷哼:“别人有的,小昀渊怎能没有?”
两位爱徒不喜这些,她送小徒孙。
褚师白想起这段旧事,不知为何就是格外的清晰仿若昨日,她边微微弯着眉毛给他讲述,边使动手摘了满满一个乾坤袋空间才罢手。
而他偏头听着,却是握越紧手中的玄铁扇。
“师祖,从前都是这么送我东西吗?”
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小院子的小零嘴和小玩意。
原来都是她送的吗?
“你,为何不亲自送?”
“不要在意方式嘛,我实在分不开身,或者看你忙着修炼……”就这么错开了。
虽说久别重逢,可在她看来,她分明时时刻刻惦记着他……
“你明明是把我捡回了宗门,把我丢给别人不闻不问......”
“什么......”她没听清,因为突然,有一个人哇哇大叫着朝他们跑过来……
褚师白与小狐妖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只见一个身穿玄丹宗弟子服的弟子正追着一棵仙草跑,边跑边喊:
“快回来!”
远远朝着他们,一阵乱喊:
“仙友……帮我抓住它,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还边跑边跌跌撞撞的,十分狼狈!
那只长得跟萝卜似的仙草顶着头顶两片金灿灿的叶子,顽皮地从褚师白旁擦身而过——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两片瘦弱的金叶子,拎了起来——
仙草生气噗嗤噗嗤地挣扎着,有几分的呆萌!
它抬起头来,龇牙咧嘴的威胁要咬一口。
相里昀渊微皱了一下眉头,它立刻察觉到了什么,缩了回去。
依然噗嗤噗嗤地喷着气,表示它的愤怒。
那位玄丹宗的弟子终于跑到了他们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
“啊!真的抓住了!谢谢!谢谢……”
褚师白讶然:“你不会剑术吗?”
但凡他方才拔剑了,也不该是追着这么一个低等灵植跑啊。
“我们玄丹宗弟子重不在练剑,在炼丹!”一副理直气壮模样。
褚师白:“你仙尊告诉你的?”
“我们玄丹宗就是如此!”
“他一定是在坑你!”
玄丹宗的宗主是谁来着?她记得好像从前打过交道!
“不许你毁谤我师尊!”
“你的师兄弟们呢?”褚师白左看右看没见别的人出现。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入秘境。”
他是竟独自一人在此追着仙草满地跑。
可真胆儿肥!
“把肉芝金叶还我……”
“我抓到的自然是……我的了。”褚师白拉开昀渊腰间鼓鼓的乾坤袋,啪地一下,把这肉芝金叶塞了进去。
腰间被剐蹭得有些痒,仙山主:……
“我叫师小白,你叫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此刻才想起互换姓名,有必要吗?
为了方便记仇吗?
“徐青岱……”他不甘不愿地回答,盼着她能把肉芝金叶归还。
“这株仙草就归我了,你再去找一株吧?”
“没有另外一株了。这株我守了一整夜,拿我所有的丹药当糖豆全给它吃了,才把它引诱出来……”他委屈得快哭了。
“姐姐,求求你?这肉芝金叶对我非常重要,我要拿回去给我师尊炼丹救人的……”
本就只想给天真无邪的小丹宗弟子一个小小教训,握不好剑就护不住东西……听他如此一说,褚师白十分为难地摸了摸昀渊怀里的小狐妖说:
“小狐狸啊小狐狸,我也不想还给他的,可是他喊我姐姐呃……?”
仙山主眼神忽闪,扣住了她伸向腰间乾坤袋的手腕。
褚师白扫了一眼那两根轻巧地捏住她手腕处的修长手指,眯起目光顺着他精瘦的手臂一路向上,最终停留在他不高兴微抿的唇角:
“本师祖的手是你说扣就扣的吗?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人……”
不,多数都是动刀动枪!
啧。
他冷哼一声,吓得徐青岱微微后退了半步。
又睨了她一眼:“不还!”
褚师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期待的徐青岱,又看了一眼脸色沉沉的小徒孙:
“啧,不还就不还。我带你去寻另外一株,放心一定给你找到。我们走吧?”
仙山主看着褚师白竟就这么拖着那小丹宗的弟子走了,缓缓摸着小狐狸的脑袋说:
“小狐狸啊,师祖叛逆了,可以打吗?”
小狐妖觉得自己长满毛发的头顶忽地凉飕飕的,不敢动。
-
就在她带着玄丹宗弟子辛辛苦苦地挖地三尺的时候。
李玥与青冥终于结伴出现了,两人还来不及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就加入了挖萝卜的队伍。
这鬼东西还真躲藏在泥土里半分不见影子,褚师白正想着换个可行的方法。
唰——,一把玄黑铁扇展开,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随之,一丝若有似无的神木香气钻入鼻尖。
她施施然扭头,目光盈盈,一顿忙活得脸蛋红扑扑的!
昀渊扫了她一眼,目光像是柔软的丝带一触即收,淡淡开口道:
“师祖就没想过要来多问我一次吗?”
偏要弄得自己满身尘土。
褚师白绕过他的玄铁黑扇子,喊道:“徐青岱。”
还在不知所措的徐青岱抬头呆呆地回应:
“漂亮姐姐?”
李玥与青冥同时一愣:“什么鬼?”
李玥:“漂亮姐姐是你能乱喊的吗?懂不懂什么叫尊敬师长?”
随后低声威胁他,“下次再敢乱叫小心我揍你。”
青冥嗤笑:“你家师祖年纪一大把,她也好意思应?”
只有山主沉着脸咬着后牙槽。
“你确定昨晚是在此地发现的肉芝金叶?”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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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岱赶紧脱离李玥的威胁跑过来:“是的。”
褚师白想真不该嫌弃它瘦巴巴的,原来这鬼东西真的天生地长,实在是非常难成形,下意识地又偷瞄了一眼小昀渊腰间的乾坤袋,显得十分的想要。
相里渊源啪地收回扇子,看她如此认真折腾,心里叹息一声,正打算拿出给她
褚师白却突然抬头招呼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小狐妖道:“小狐狸,过来。”
小狐妖闻言,先抬起头看了一眼相里昀渊,见他神色不置可否
才堪堪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
实在不懂这些人浪费时间在干什么?
似乎是要找一根那个萝卜,那东西有何稀罕的,都不及这几天它带着褚师白寻来的仙草秘宝,它十分地瞧不上这萝卜,只不过偶尔用它来打打牙祭,味道……一般!
它在内心腹诽着。
褚师白指着相里昀渊的乾坤袋。
它眼前一亮,以为她要投喂它,毕竟这几天她也投喂了它不少好果子。
肉芝金叶察觉到危险,疯狂地挣扎着……
结果小狐妖刚想长大嘴巴,就被褚师白一把捏住了。
?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把乾坤袋凑到它鼻子前道:
“小狐狸,你闻闻?”
我闻你个锤子……
小狐妖生气地扭过头去。
我一只未化形的狐妖,我们狐妖什么时候沦落到干犬类才做的事了?
它不干!
士可杀不可辱!
“你找到另外一只,这只给你吃了。”褚师白谆谆善诱。
小狐妖犹豫了一下。
看着她蹲在地上,好声好气,十分耐心地诱哄一只小狐妖,不用捏了捏扇骨。
为何就不打算来哄他一下呢?
分明,他比那只小东西还有好哄……
结果,她宁愿在那边折腾了半日就是不愿意来找他。
小狐狸瞄了一下仙山主,发现他除了脸色极差,却没说什么,于是它低鸣了一下,表示成交。
褚师白开心道:“真乖!”
相里昀渊:……
今日欺师灭祖的心情又更甚了一分。
-
狐妖天生嗅觉非常敏锐,而且极其心细,况且这秘境本就是它的地盘,找这些小灵草,对它来说不难。
离他们刚才找的地方不过几丈远,它呜咽了几声。
十分显摆地走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它举动,才十分满意地抬起头颅,突然后背拱起,整个毛发炸毛,妖气大盛,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李玥与青冥赶紧掐了诀来挡,顺便把呆愣的徐青岱一把拉到他们身后,他这才后知后觉死死捂住耳朵。
仙山主纹丝不动,由着褚师白往他身后一躲,又笑嘻嘻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来。
受到天敌的惊吓,泥土里像是突然沸腾的水似的往外蹦出一只又一只顶着金灿灿叶子的萝卜来!
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满地奔走着一只只顶着金叶子活奔乱跳的萝卜,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褚师白冲一旁被惊呆了的玄丹宗弟子喊道:“徐青岱,还不赶紧抓?”
徐青岱连忙回过神来:“哦,好好!”
李玥与青冥见此状,自然也是不肯错过,冲上去一阵粗暴捕捉!
相里昀渊对这些聒噪又爱乱跳的东西不感兴趣,偶尔有几只想跳到他身上来,被他轻轻用扇子扫掉了,正奇怪为何褚师白没动静。
却见她专注地在一旁观察了好一阵子,才眼疾手快猛然一提,抓住了一只叶子特别大特别金闪闪的肉芝金叶,拎到相里昀渊面前,闪耀得仙山主难看的脸色看上去更难看几分。
他似乎极力忍了忍。
48. 栖山神迹·六
-
“昀渊,这只给你!”
他愕然:“我要它作甚?”
“你不是喜欢这个吗?我给你找到了最大的一只!嗯?”她眉眼弯弯,神情俏皮。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
褚师白摇了摇手中那只龇牙咧嘴的肉芝金叶,指了指他的乾坤袋道:“不是因为我叫你还出来,你不开心了吗?”
他:我没有,我不是……
“我家昀渊喜欢的,得是最好的,刚才那只太瘦了,让小狐狸吃了吧?我捉了只最漂亮的给你。”
一旁追着肉芝金叶跑的小狐狸猛地扑空:有感受到爱,但不多。
他微微地盯着她额间的汗水:“你这么折腾,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个?”
终于伸手捏住那活蹦乱跳的东西。自己果然是比小狐妖还要好哄了一些?
“是何妖物在此作怪?”
随着一声呵斥,突然从右边冲出一伙仙门弟子。
太行宗袁思弦带着十几个男弟子,还有杨素若带着几个女弟子,身后还有飞绝门的莫念生晚了半步之距离,浩浩荡荡一波人马。
瞳孔震惊地瞧见他们正粗暴收割肉芝金叶跟拔萝卜似的!
一时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妒忌!
“这这这不是肉芝金叶吗?”
“刚才察觉妖气暴涨,还以为是有什么妖兽作恶……”
“你们在做什么?”
此刻徐青岱他们已经收得七七八八了,正往各自的乾坤袋里装。
有个太行宗的弟子撞了一下另外一个弟子悄声道:
“你昨晚不是在附近蹲了一个早上没蹲到吗?”
“别说肉芝金叶,就是半片叶子也没见着。”
“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简直捅了肉芝金叶的窝了。”
那名弟子讪讪道:
“我守到半夜熬不住了。据说这东西夜里叶子金光闪闪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昨晚熬夜找了一个晚上。”
因为夜里它们会从土里透出些许的金光来,幸运的话就能发现踪迹。
随后他语气一怒,指着此刻忙得不亦乐乎的徐青岱:
“还碰见了那个家伙!”
一个比自己还一无是处的家伙!
本来大家都是蹲不到肉芝金叶的灰头土脸的家伙,他也觉得没什么,对于自己后半夜跑去呼呼大睡了也没有啥失落感觉,可亲眼目睹对方左手提着三只,右手拎着四个,手忙脚乱地往乾坤袋往里装。
实在让人嫉妒得眼红!
机缘这种东西,真他妈……魂淡!
但听闻了他们简单粗暴的收割方法之后。
不,分明是云梦宗师祖魂淡。
后到几步的莫念生眼前一亮,却不是因为这些令人眼馋的肉芝金叶。
他直直盯着云梦宗师祖满眼的崇拜。
仙山主微眯着眼,移出一步,挡住了他灼热视线。
褚师白也察觉了那莫名的目光,抬头看过去,见是太绝门的人,十分官方地朝他点了点头。
仙山主眼里暗藏危险道:“师祖,实在过分招蜂引蝶了!”
褚师白:“本师祖何时招蜂引蝶了?”
上千年来,骂她什么的都有,这个还真是从未听闻,哪有他走到哪都引得女弟子目光追随?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莫念生落落大方地走过去规规矩矩行礼道:
“你好,我叫莫念生。请问……你是云梦宗哪位小仙友?”
跟在身后的太绝门弟子:从未见过这位小祖宗对十大仙门的人如此低眉顺眼,还是一个十分娇弱的女弟子?掌门是魔怔了不成?
八成是他看上了人家小姑娘?
不过这女弟子长得冰肌玉骨的,眉间帝青色的火纹格外的出尘绝世!
不知为何,让人不敢久盯着看,有股莫名摄人的气势。
只见少女矜贵地点了点头道:“你好,师小白。”
“不是,她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飞绝门啊?”众弟子愤愤不平地嗷。
“咱老大这会儿该炸毛了吧?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结果就听见他们家小祖宗讨好地说:“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一众弟子倒地!
咱掌门一定是被魇住了!
褚师白看了看昀渊手中的肉芝金叶,再看看他垂涎的神情,皱了皱眉:“你想要这个?“
莫念生笑脸凝滞:“不是……我……”
“那可不行,你问别人拿吧?”
她一口拒绝了。
没察觉仙山主本来冷冷的余光,闻言莫名勾起微笑,眉眼弯弯的似是沾了些细碎的光芒。
莫念生呆滞了一秒钟笑道:
“不不不,我对这个不敢兴趣,我只是想说,可不可以跟你们结伴而行。”
褚师白埋头专注地翻着相里昀渊挂在腰间的乾坤袋,东西有点多……边安置着那只特别肥美的肉芝金叶边头也不抬地答:
“哦,那没什么不可以的。这路又不是我开的。你要走哪里?我又管不着。”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
觉得此女弟子好没礼貌,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偏莫念生爽朗一笑:“哈哈……好。”
莫念生可一点也不生气,毕竟他对自家偶像都是天然带有厚重滤镜的!
相里昀渊盯着那个埋在自己胸前圆滚滚的脑袋,闻着鼻尖传来熟悉的清冷香气,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两个人举动过分自然了,透着某种莫名的亲昵!
她本人却毫无察觉!
李玥眼尖见自家师祖快整个人埋进他怀里了。
而此刻一众弟子都在看着……
她头皮发麻了一瞬!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跑过去说:
“师……”祖字被险险吞掉了,换成了“小白。”
“嗯?”褚师白迷惑地抬起头,被李玥猛拉了一把,不悦地微眯了一下眼。
不是,如今她是越来越没有师祖的威严了吗?是个弟子都对她都手动脚的?
李玥被她眼神一扫立马感觉腿软,她硬着头皮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道:“师、师祖,联系上大师兄了吗?”
褚师白当她是不方便大声言语:“未曾。”
心下有些愧疚,前几日她忙着快乐收集财富去了!
不过李玥很快感觉到了一道更强烈的注视,来自仙山主的,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哎呀,师兄你在哪里呀?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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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安静行走在水面巨大浮萍之上。
每一张浮萍可以躺下两三个人,所有人都能轻巧地踩着它们走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之上。
半刻之后,杨素若抱怨道:
“师兄,我们为什么也要跟着他们?”
袁思弦顿了一瞬,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过褚师白,路又不是她开的,他们爱走哪就走哪,所以也并不算刻意跟着他们。
他总觉得这叫师小白的云梦宗弟子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
修为很低,可却一副云淡风轻的老成样子!
年纪轻轻,却举止言谈从容不迫!不知不觉总给人一种身居上位的压迫感,就像是……师尊亲临的那种感觉。
这种人偏偏身上会有异于常人的机缘,从刚才未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肉芝金叶就能说明,他们跟着也许能……
他也不知能怎么样。
反正他们一路也斩杀了不少妖兽,获取了一些秘宝,算是完成了师门历练任务,此刻也不是十分焦急。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正好这个方向也未曾涉足,就刚好过去转转!”
“哦!”杨素若不情不愿地回答着。
不过转念一想,趁机瞧瞧他们这帮乌合之众如何倒霉,也好。
于是,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想看别人倒霉的这种心情,的确是十分疏肝解郁!
-
行之某山坳之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褚师白看着身后一大片人影,有一瞬的发愣。
他们这么浩浩荡荡的,什么妖兽机缘都要吓跑了,接下来会十分无聊,一无所获!
但,她已经是半个小富婆了,也不打算跟他们计较。
走到一处平坦之地,大伙都选择停了下来就地休息。
褚师白也把相里昀渊乾坤袋那只肉芝金叶拎出来投喂给小狐妖。
小狐妖张口就来,一口咬掉了金叶子,褚师白拎着剩下的瘦巴巴的部分缩了回去。
?
小狐妖不甘心地盯着她手中剩余的部分。
褚师白摸摸它道:
“好啦,头发薅没了,等它长出来再给你薅……”
肉芝金叶扭动得更剧烈了:……不是人。
肉芝金叶对自己秃秃的光头十分愤怒,但一会儿就认命地焉掉了。
褚师白把它塞回去跟另外一根肉芝金叶待在一起。
仙山主思考着要不把这乾坤袋送她算了,省得她三不五时的就凑过来,在他身上翻找一番,关键是次数越来越多,她越来越熟练,他捏着手指骨忍了又忍。
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此刻扒拉着乾坤袋不知又在干些什么的褚师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移开了一些,生怕自己心脉跳动太快的动静被察觉。
褚师白却无意识地跟着他的身形靠了靠,习惯了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神木的气息,缓解她的头疼与心魂之痛。
她下意识抱怨了一句:“真小气,闻都不让闻。”
他眼神一顿,垂下双眸。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阵非常轻微的动静,像是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仙山主与褚师白却同时抬起了头看向黑暗的尽头。
49. 栖山神迹·七
众弟子纷纷燃起了火符,一片火光猎猎,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正各自抱团休憩,窃窃私语的声音,人数多了也显得非常的嘈杂。
连坐在他们不远处闭目养神的莫念生也睁开了眼睛,虽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他还是顺着他们的目光也看着那一片黑暗之地!
似乎那里会随时撕破夜空跳跃出来一只凶兽似的。
他忍不住站直了一下身体。
褚师白微拧眉头:“把火符灭了!”
众人纷纷注视过来,却没几个人有动作!
只有李玥和青冥二话不说把火符熄灭。
莫念生犹豫了一下,也吩咐身旁的弟子们把火符灭了!
那边传来一声娇气的嗤笑:“为何要让我们把火符熄灭了?你知不知道这种不明朗的大黑夜,有多少妖兽可能在虎视眈眈着我们吗?”
是杨素若,她此刻正与几名女弟子围坐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冷嘲热讽道。
边上太行宗男弟子也出言说教道:
“可不就是呢?这点小常识也不懂?是云梦宗没教吗?”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为师小白的无知笑了出声。
“哈哈哈……”
相里昀渊边把小狐妖塞进怀里,边凉凉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就像是有一刀冷风刮过,瞬间带走了不少恶意的笑声。
突然,大伙都看见了黑暗中,遥远的地平线处有一颗被火燃烧起来的树,在漆黑的夜空衬托之下,随风摆舞妖异美丽!
即使是莫念生也看出了那棵树很不对劲!
却有弟子赞叹道:“那是枫树吗?好美呀,火红火红的。”
蓦地,一阵风惊动了什么。
那一树的叶子,竟然朝着天空成群结队地飘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一片叶子也没掉落,一片叶子也没剩下!
还越飞越高——
像是一团飞升而起的火团!
弟子们都被眼前诡异景象美呆了!
褚师白再次沉声呵斥:“我说,把护符灭了!”
众弟子继续把她的警告当做耳边风!
但是在她语音刚落的瞬间,莫念生看见她身旁的男子动了动扇子,上百个火符瞬间齐齐熄灭!
天地间沉入一片黑暗!
然后,众弟子一时不适应黑暗喊爹骂娘的:
“什么鬼?”
“是谁?老子……”
“哎哟,你踩到我了!”
“快点拿符啊!”
关键是他们的火符失效了,不知被什么压制了,一时竟无法重新燃起来!
莫念生心下骇然:这人是金丹修为吗?
同是金丹期的自己,顿时感觉好废物!
袁思弦明显也是被这瞬间熄灭上百的火符震撼了,但他没看见是谁动的手,但八九不离十,就是师小白那几个人,他很快适应了黑暗,拉住了杨素若道:
“师妹,我们小心些!”
杨素若被不知谁踩了一下脚,此刻正生疼,恨不得抽灭火的人一剑,哦,对应该就是那个叫师小白的!
本来就看她不顺眼,此刻更是惹上仇恨了,她恨恨地甩开师兄的手:
“师小白!你在干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终于想起来,要找谁算账,纷纷开始出言指责!
“你动用了什么法器?”
他们想当然的认定是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法器!
不然凭他们几个有如此能耐?
笑话!
“我们不听从你的,你竟然就搞偷袭?”
“太过分了!”
“是不是使了什么禁制?火符燃不了!”
李玥骂道:“可恶,这帮蠢货,真想上去与他们打一架!”
青冥无辜状:“你确定?以一敌百?”
李玥骂道:“滚!”
青冥嘴上说着好吧,只是滚远了一步之遥!
很想朝他们大吼一声:
“统统都给我闭嘴!这人是我家师祖!想活命,听她的!”
然而,不行!
憋屈!
只得由着他们继续胡言乱语!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谩骂的时候,褚师白一阵烦躁道:“太迟了……”
莫念生也随她看着空中看似胡乱飞舞的火团:“什么太迟了?”
却见那火团越飞越近!
就在这片刻之间,直直冲着他们而来!
有几只发着微弱红光的东西,像是落叶一样飘了下来!
他们定睛一看,竟然是蝴蝶!血红色的蝴蝶,像是吸饱了血液似的诡异的红色!
褚师白的声音结了冰再次传来:“小心,不要被这些东西附在身上……”
杨素若心下虽然有点生毛,却嗤笑道:“真可笑凭什么听她的!”
其他宗门的弟子跟着嘲笑道:“这位云梦宗小师妹,这么指甲大的蝴蝶,你也怕成那样?”
“要不要过来让师兄我过来保护你呀!”
然而说这句话的弟子瞬间就被禁了言!
根本没发现他的异样!他恐惧地抓住旁边的人却被甩了开!
“走走走,一边去!别挡住我!”
有一弟子高声道:“你可闭嘴吧,别危言耸听了。”
他故意露出整个手臂,有三三两两的血蝶犹犹豫豫地飞在他手臂周围,他伸出一个手指,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血蝶就停靠了在上面,
他抬手手挑衅道:“可是有毒?”
“可是吃人啦?”
其他人偷偷地笑了好一阵。
莫念生轻斥:“你……最好别作死。”
“如果我没记错,这鬼东西叫蝶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它们被你们的火光吸引过来了!飞蛾扑火没听说吗?”
所有人打了个冷战,可是却没看见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只不过是一只小小虫子,就算吸点人血怎么了,跟蚊子咬似的!”
“我觉得可以多来几口!”
“哈哈,拍死它还不跟拍死一只蚊子一般?”
“你就歇歇吧,别吓唬大家了!”
那名弟子得意吆喝着,然而笑容没几秒钟,下一刻,突然脸色大变:
“它正在吸我的血!”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
吸了血的蝴蝶肉眼可见得变成普通蝴蝶大小,并且迅速发育膨胀!
“快,拍死它!”
旁边的人赶紧出手去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喝了血的火蝶,就如同打开了某种可怕的封印般,身体顷刻间变得比人还要大,能扇起一片水雾!
长长的吸口赫然变成了一把坚硬的利剑,它张开血盆大口,里面竟是满口锐利的牙齿!
众人吓得尖叫,四散逃避!
离得最近的几个弟子,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它的吸口刺穿了身体,挣扎着发出恐怖的尖叫,然后蝴蝶猛地变成了肉食的兽类,大口大口地啃着他的身体,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毛骨悚然的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褚师白与相里昀渊同一时间,提剑上前,劈开那只凶兽!
但更麻烦的来了!
夜空中原本缓缓坠落如同落叶般飞舞的小血蝶,像是闻到了什么人间美味,突然成群结队地聚拢了过来,那数量,让人头皮发麻!
一只蝶兽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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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让他们失去了控制,这一群如果都喝了人血变身成肉食怪物,他们可就……死无葬生之地了!
弟子们惊恐得无以复加!
惊慌失措地祭出各种保命的法宝来!
小蝴蝶见血即可变身獠牙吃肉怪兽,疯狂地攻击向所有人!
甚至有些法宝在它们猛烈的攻击之下,堪堪要抵挡不住了!
弟子们大多数没见识过此等凶狠怪异的妖兽,一心生恐惧就腿脚发软,战斗力溃散只会胡乱逃窜,反而给了这些畜生可趁之机!
褚师白提着长灵,迎风猎猎,冷下的眉眼像是凝视苍生的神明!肃杀而清冷!
黑暗混乱中没人看见她手中拿了什么武器,可是莫念生却惊呆了片刻,差点被一只蝶兽袭击,亏他回神过来的快!
他的心跳加速得仿佛刚绕着飞绝山门跑完几百里,激动得能听见自己血液里的轰鸣!
是褚师白!!
绝不会错!
她手持的那柄长剑正是长灵!
但,她的修为哪里去了?
虽说她剑势凌厉,招式果决,定然不是一个金丹弟子能使出来的剑招!但明显,她的修为就是亲眼所见的金丹,不能再多了!
出剑速度减弱,有点吃力!
反而有种越战越坚韧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为何她变成如今的模样,有幸亲眼目睹偶像挥剑的风采,他握住剑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做梦都想着与战无不胜的褚师白并肩作战!
一定是他平日里坚持行善,见到流浪狗都要给它留一口饭的缘故!
褚师白专心应付着这些烦人的蝶兽,并不知道自己何时收获了一名忠实追慕者。
杨素若与师兄袁思弦从恐惧中回神过来!
并肩作战尽量护住师门的师弟妹们!
明明就是一只小小软弱无力的小蝴蝶,怎么就变成了吃人的妖兽呢?
她很想抱头痛哭,却完全自救不暇!
眼看着许多师弟妹受伤崩溃,她就内心越是觉得惨然!
原本这一切可以避免的,有个她们一直看不起的人提醒过他们!喝止过他们!
此刻内心悔恨不已!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有一只原本小得看不见的血色蝴蝶不知躲在哪偷偷吸食了鲜血,立马变身吃人的巨兽!
张着獠牙朝她扑过来!
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心下冰凉!完了!
恐怕命丧于此了!
却见一道骇人的剑光劈开了眼前的蝶兽,利落地把它的身体一分为二,颤抖地掉落在地上,再也无法作妖!
那映入眼帘之人仿若战神,眼神冰冷,眉间的火纹跳跃让她如一把利刃出鞘!
她猛拉了她一把道:“凝神专注!小命是你自己的,真要作,就没了!”
竟是那个一路被她出言嘲讽的云梦宗女弟子!
她心里明明就一直看不起她!
然而同样金丹的修为,自己竟然显得如此的软弱没用!
她提着剑睨道:“拿起你的剑来,他们还等着你救命呢!”
杨素若宛若被狠狠抽了一巴掌,提起了精神来:
“我、我知道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
“对不起……”
那名少女似是听见了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很快加入了新的厮杀中去!
莫念生:不愧是我心心念念崇拜之人!
仙山主手执铁扇两丈之内堆满恶心东西的尸体,抽空扫了一眼褚师白的方向。
莫念生:?
为何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道杀气?
50. 栖山神迹·完
叶宣带着云梦宗的弟子听闻动静赶了过来,被这混乱可怕的场面震慑住了!
李玥拎着吓晕的徐青岱冲过去:“师兄,你终于来了。”
“怎么回事?”
李玥随便解释了几句,把徐青岱往他身上一推:
“师兄他修为太弱了,我护不住他,交给你了。”
徐青岱被她猛地推地一个踉跄:……
叶宣连忙带领云梦宗的弟子加入了混战。
云梦宗弟子的加入,让战况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无奈是它们裂变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无论他们怎样齐心协力,根本来不及阻止它们悄然吸血悄然变身!
眼看着弟子们越来越筋疲力尽!
这些并不是金丹弟子可以应付得来的凶物!
以仙山主的实力,这几千只扑棱蛾子本不算什么,可是,他若随意释放大乘修为,很可能扑棱蛾子没解决,这秘境先崩塌了,把大家一起埋骨此地了。
这就是为何仙门要在秘境门口放试炼石,对于进入秘境的弟子修为严格检测。
他抬头看着某处道:
“唯有让他们先聚在一起,合力抵抗慢慢朝东边移动!”
褚师白:“用火也许可以……飞蛾扑火,可是也畏惧火。但——”
尚未说完,有几位弟子就擅自燃起自己的火符攻击向蝶兽,金刚之躯的蝶兽,根本不畏惧这小小的火灼烧。
反而这一鲁莽的举动,激起蝶兽更猛烈攻击。
有弟子开始自暴自弃骂道:
“行不通!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
“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昀渊冷冷暼了他们一眼,“你们有办法,自己想?”
几个嚷嚷的弟子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吭声。
不怪大家情绪失控,毕竟陷入疲惫不堪了,但蝶兽却没完没了。
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除非有什么可以瞬间燃起大火?最好烧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相里昀渊,“我来试试?你带着他们往东边去。”手持黑扇,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蝶兽扇动着大翅膀猛地追去——
青冥欲跟随的脚步生生又顿住了,山主又又又偷偷给他下了一道密令:
“待着,护着她……”
莫念生:那几只凶猛蝶兽竟然追不上他,又讪讪折返了!
这人若真要走,轻而易举,可是他却一直守在此地,没有离开。
再次看了一眼在场包括自己的金丹废物……
非常惭愧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开始后怕:若不是有他们二人在此秘境,恐怕这上百号人早就落入蝶兽腹中了,哪里还可能喘着气跟这两人对着干?
袁思弦也注意到了相里昀渊轻松离去的身影:其实云梦宗他们几个若要抛下他们,全身而退,十分简单的事。
他一直是太行宗天之骄子,师弟妹们艳羡的对象,仙门里的榜样,这些都是别人对他,以及他的自我评价。
他从不怀疑自己只需站在人群之中就是卓尔不群的存在。
但是,现在大家眼里希冀的目光不再朝向他,鹤立鸡群,超群出众之人,另有其人!
甚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仰望着他们。
他刚瞧见了那位女弟子出剑狠绝!
凤目沉稳,仿佛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战斗!
袁思弦也瞧见她手中的剑,愣神了一会儿!
他依稀记得这名叫师小白的腰间一直挂着一把玉笛!
总是会随着她走动,缓缓左右摇摆。
心下暗惊,会是传闻中那一位吗?
他苦笑了一下,若真的是那一位师祖,倒也不必如此自惭形秽了!
趁着砍下几只碟兽,闪身到杨素若身边语重心长道:
“师妹,经此事之后,回去宗门闭关修身养性吧!”否则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杨素若委屈地咬了下嘴唇,默默不语。
袁思弦担心的是自家师妹会被秋后算账,毕竟传闻这位云梦宗的师祖一向十分得小气,睚眦必较!
褚师白:?
是哪个老头子又在背后编造我?
只见师祖举剑沉着下令:“不想死的话,我们现在齐心协力往东移动。”
大伙默不作声,不自觉地遵从!
褚师白四下寻找着昀渊的身影。
“昀渊——”
忍不住沉声唤了一声。
除了蝶兽煽动翅膀的声音,与弟子们脚步声,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有了一丝慌乱。
因为战斗,体力的流逝,额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几缕头发紧贴着她的脸颊……李玥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师祖,你还好吗?”
就在褚师白耗尽体力跪倒地上的瞬间,有人伸出长臂搂住了她,替她稳住腰身,她看起来只是紧贴着他而站,而不是早已失去了支撑!
几乎贴着她的耳边道:
“小心些!你找我?”
一股热流从耳朵流向四肢百骸,她挣扎了一下,稍作远离。
仙山主:?
秘境内,她好似不知第几次躲开?
“如何了?”她专注眼下的困境。
“师祖一旁歇着便可,让你看个戏法。”仙山主语气里有几分少年的调皮!
她恍惚了一下。
袁思弦眼神有些复杂,这几个人,明明从一开始是不被看好的乌合之众,却拯救大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就在他思绪混乱的时候,听到一道带着灵力的命令,灌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想死的,跑!”
一把黑色的玄铁扇划破上空,犹如破空利刃,引得蝶兽纷纷追逐!
所有人奋力地往前方奔跑!像是离弦之箭!
他们听见了耳边冲天爆破声和一股热浪袭来!
待他们回过头来——
地上一个巨大的阵法星芒冲天而起!
阵法升起几十丈高的火焰球,像是埋在地里地龙突然爆发了,喷射而出!
瞬间把那一团幺蛾子,烤熟了——
一定是熟透了,莫念生与其他人一样仰着头,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怪异的焦味!
蝶兽在空中挣扎着,凄厉地尖叫着,四处逃窜,可是却飞不出阵法的范围,像是撞到了一堵火墙之上!
帝青火焰灼烧着它们,直接灰飞烟灭!
终于有人惊惧道:
“天呐,这这这是什么火?”
能直接把这种凶兽烧得一干二净,绝对不是寻常的火焰!
这太可怕了!
若是他们跑慢一点……心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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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入了冰,刺骨生寒!
看着火光中犹如地狱战神的相里昀渊,想:这个人就没想过,他们可能跑慢了半步吗?
很想骂娘,但不敢!
“干得漂亮!”看着蝶兽尸体簌簌坠落,变成灰尘散于空气中,师祖忍不住抚掌称赞。
虽然劫后余生,可被这火吓得更呛!
“他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是金丹能使用的阵法吗?”
“啊,我们也是金丹期……”
“闭嘴吧……”
袁思弦默默想,我十分理解你们的感受!
-
经历此战,历练结束。
各大仙门的弟子都纷纷逃似的离开了秘境。
褚师白蹲在地上摸着小狐妖的脑袋:“这一路辛苦你啦,好好修炼,争取60年后,我来看你时,希望你已经修成人身,变成一个美男子。”
她对传说中貌美狐族十分期待。
相里昀渊忍了忍,轻拍掉她的手,把小狐狸从她身旁抱走。
褚师白瞪着自己泛红的手背:竟敢打师祖了?
反了,反了。
相里昀渊摸了摸小狐狸:“回去吧,你本属于此境。”
小狐妖难过地低下头,一步三回头地终于慢慢走远了。
莫念生早已吩咐弟子回宗门,自己独自等候此地已久,前来一拜道:
“云梦宗师祖在上,请受弟子莫念生一拜。”
众人:?
仙山主反应冷漠,“师祖何时背着我新收徒弟了?”
莫念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是我偷偷擅自立了您为本门师祖,现在还在我宗门供奉着您的画像呢!每日晨昏定省的,我从不缺席!”
褚师白:“大可不必!本师祖还没死呢吗!”
莫念生:“那从前不是以为您陨落了嘛!我回去立马收起来!”
“一个云梦宗就够本师祖折腾了。我可没心力再分神一个太绝门,你好意我心领了。那一声师祖就不必了。”褚师白拿玉笛戳了戳相里昀渊的腰道:“你瞧人家的孝心……”
仙山主欲言又止,眼底微沉。
莫念生倒是被惊吓到了:“原来竟是仙山主,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
再回想那一把火,自然就解释得通了。
小小放一把火只是不想一不小心把秘境弄坍塌了吧?
“感谢仙山主与诸位救命之恩。”莫念生倒是落落大方,不拘泥,“静待褚仙尊重回巅峰!造福苍生。”
啊,这话倒是顺耳!
褚师白满意点了点头。
玄丹宗的徐青岱在旁等上了许久,也郑重上前来道别了而一番。
仙山主耐心地等着众人一一道别,师祖总是莫名招惹旁人……
远远御剑而来一人。
陆子规急匆匆落地,神色有几许的紧张:“褚仙尊请留步。”
“你怎么了啊?”李玥实在没见过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幸好赶上你们出来。”他松了一口气,同时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秘境正在缓缓关闭,收起真容,六十年后见。
“离此地五十里的妖界封印出现问题了,我师尊与钟离剑尊他们正在设法重新稳固,以防万一,请诸位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钟离姝?
吾爱徒终于出关了?
51. 小人将军·1
叶宣带领着的一群云梦宗弟子们兴奋激动不已:“啊,是我们剑尊?”
“终于出关了?”
“可不是吗,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云梦宗终于迎来曙光”
柳宗主曾言,师祖陨落后,剑尊心伤闭关而去,三百年不出;她的徒弟因被迫剜取心头血燃招魂灯而与宗门决裂,叛出师门,海外仙境自立为主;一时间,偌大宗门差点溃散。靠着极大峰主苦苦支撑……
如今师祖找回来了,剑尊也出关,不怪他们激动心情难掩。
仙山主听闻此消息,目光落在褚师白身上,似山风缠绵幽怨,久久不止。
褚师白:?
她更头疼的是,残魂难支撑她在秘境消耗大量修为,此刻虚弱得根本难以御剑而行。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众人自然而然默认把师祖交给了仙山主,甚至都没有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只有褚师白本人内心挣扎了一下。
但赶去见徒儿的心情的确有些迫不及待了。
落后的云梦宗弟子们终于回过神来开小差:
“为何大师兄和师姐,都对这小师妹言听计从?”
-
当两人站在知归之上,几乎相互依偎而行!
微微敞开的领口,薄薄衣衫传递了过来潮热一阵又一阵……
她后悔了。
刚才应该果断提出异议的。
许是考虑到她身体的承受速度,他们比其他几人还落后了几十丈远的距离!
不紧不慢御剑飞行着。
额间微微沁出了紧张的汗水!
相里昀渊似乎察觉了她的紧绷,低头询问:
“怎么?”
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滚烫的唇瓣似乎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她冰冷的耳尖!!
!!!
一触即退,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褚师白还是像是被点了穴道般!
忍不住咬着自己的嘴唇:本师祖……似有病!
-
待他们赶至朱雀封印旁时,从知归下来,她有些虚脱了!
口干舌燥,似上岸缺水的鱼。
她第一时间挣扎着远离他身边一步。
仙山主:?
仙门众弟子似乎正在撤退,结界已被修补完好!
“嗯?难道并没有传说中的糟糕?”
袁思弦他们先离开秘境一步,应也是半路接到了消息,赶至此地,正带领众弟子准备离开,见到两人行礼客气道:
“你们来晚了,钟离剑尊一人之力补好了结界!”
莫念生也是随后赶到,没听清问道:
“谁?”
杨素月满眼崇拜:“钟离殊,云梦宗的钟离殊,修剑奇才!”
安耐不住方才亲眼所见的激动:
“你们可是错过了万年难得一见的精彩!”
“对对,剑尊仙人之姿,不愧是云梦宗师祖之后接近飞升第一人!“众人一顿猛夸。
“钟离殊,她人呢?”褚师白微微抬着下巴问。
她迫不及待想见见自家亲徒儿!
心情复杂的她扫了一眼相里昀渊,却发现他脸色难看。
不知低头沉思着什么……
有云梦宗弟子见她一身云梦宗弟子服,竟敢直呼剑尊名讳!出言呵斥道:
“不可对剑尊无礼!大师兄,你看她……”
云梦宗众弟子虽然没见过这位女弟子,但她一直与叶宣师兄李玥师姐比较亲近,所以对她的种种傲慢无礼一直比较忍让,但此刻说的那一位乃仙门至高无上剑尊!
可是除师祖以外,最高身份的人,是值得供在神坛上的神明,哪里容得半点不敬?
叶宣顿时垮了脸:我可不敢看,这一位可是你们口中那位的师父,我能怎么办?
你们可赶紧闭嘴吧!
袁思弦拱手回她:
“兰止仙尊与钟离剑尊已经先行离去,说是西南有乱……”
褚师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打道回云梦宗吧?”
话刚落下,旁边伸出来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淡淡道:
“你需要回仙山魂石灵池修养……”
褚师白胸口起伏:忘了,本师祖魂淡,这件事了。
还得回灵池续命。
她默默走到李玥身边,
“反正也不赶时间,你御剑带我吧?我想好好感受一下路上美景!”
仙山主捏紧扇骨,神色越发淡漠。
李玥紧张:啊?
-
仙山,大殿。
“西南妖气冲天是什么回事?”
“我去查探了一番,似朱厌踪迹……”蛊雕回。
“朱厌?”山主眉头皱紧。
“我们查过闻獜,已经被山主您打伤逃回了妖界,不知去处……”
“通常像他们这种不愿意涉及人间的大妖,只有妖王的命令才会降临人间。”
降临人间,必是浩劫。
在云梦宗意外捡回褚师白半片神魂后,却一个接一个露脸了?
是巧合吗?
“妖王?”
“可是妖王已经失踪了千年了。”
“我等从未感知他的气息。”
“他死了?”
“若是死了,我们都会收到感知,妖族最是慕强,会有一番厮杀,然后出现新的妖王统领我们。妖族无论大小妖都会对妖王命令无条件服从,是一种血脉的压制!”
“若真的是妖王陨落,妖界必然一场腥风血雨。”只有活得足够命长的妖才真正见识过那可怕的场景!
“他刻意避世,隐藏了踪迹。”山主眼神脉脉。
却忽然生了兴趣,跑人间四处点火?
西南有什么?
也许有褚师白想要,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
大荒之地,西南诸小国连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似的,战乱,饥荒,雪灾,人间疾苦反复轮回,永无止境。
一场整整十天的暴风雪之后——
一个灰色的影子沿着雪白山路的一条蜈蚣细缝仓皇逃跑,阿灿森与胡子在其后紧追不舍。
这里是大甫国与淡月国的交界处,山势险峻,终年覆盖鹅毛大雪。
寻常人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总是会有一些鸡鸣狗盗之人,像是藏在暗处的某种生物,猥琐生存在这狭隘的缝隙之间。
大甫国位于大荒之地的西南,冬天尤其的长,一年冰雪覆盖的时间长达八个月,生存状况的恶劣以及食物等资源的纷争,导致大甫与周边的小国摩擦不断。
但大甫国犹如暴风雪中的一匹雪狼,凶狠暴戾,骁勇善战,傲立群雄!
大甫国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都归功于阿查将军。
阿查将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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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有安稳度日的一天。
在前面急于逃命的灰衣男子人是大甫国人,他此刻内心无比的后悔,为了着急赶路而选择了这条近道。
得益于阿查将军,他们大甫国的境况比周边的小国要好上许多,所以大甫的国民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时候,就无异于落入虎口的肥羊。
这里隐匿着一群穷凶极恶的悍匪。
转入一道分叉山脊的时候,疲于奔命的灰衣男子突然一个左拐,钻进了一条长满雪松的褐色山沟。
阿灿森犹如弓箭一般紧绷着的心弦顿时放松了下来,甚至心里徒然生出一丝狂喜与得意。
就好像捕猎的凶兽,看见自己的猎物居然自寻死路地一头闯入了一条绝经。
阿灿森与胡子都是附近几个国家的最为底层的流民,因为淡月国的管控最为松动,而大甫国最为富庶,所以这里逐渐积累了一小撮的人,盯准了那些不怕死抄近道的人,杀人打劫无所不干。像他与胡子这样的人有三十几个。穷凶极恶,泯灭人性。
他们把这一带称为狩猎区。
半年来,他与胡子曾无数次追赶那些人,抢劫杀人,尸体就被随便阴沟里一推,明早大雪一下,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他们对此地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小路,每一棵树都了如指掌。
他们甚至享受着杀戮这些肥羊的乐趣!
会在闲时拿出来互相吹嘘,攀比。
其实阿灿森出生于大甫国边境的某个小村落,从前还没有阿查将军的时候,这个村落常常被相邻国家的流民以及军队骚扰。
阿灿森的父母,在阿灿森小的时候,为了救阿灿森对抗入侵者,而死在了自己家的斧头之下,尸体被砍成了几段,扔进了猪圈里。
阿灿森失去了父母,按理说,很快就会活活饿死,因为像他这样的小孩太多了,没有人会伸出援手,他们自己都水深火热自身难保,就算再同情也救不过来。
为了活着,阿灿森从此变得跟头凶恶的小野兽一样,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黑暗,血腥,掠夺,饥饿,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变得比别人更阴险毒辣,他得拼尽全力才可能抢得一口腐肉!
当然随着他的年龄与实力越来越大,他能抢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胃口也越来越大。
像他这种人不该有朋友,所以他与胡子也不过是临时凑成的搭档,只为了追捕猎物时,更容易成功些。
他们也常常因为分赃不公而大打出手!
但在面对猎物时,他们都是高度一致的团结。
阿灿森很自然地放慢了追踪的脚步,即使他的搭档依旧脚下生风地追逐着那个慌不择路的灰衣男子,这年轻男子身穿绸缎,背部的布袋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他知道那是银子碰撞出来的美妙声音。
这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肥羊,而这只肥羊甚至胆大包天的落单而行,也不知那猪脑子是怎么想的。
如今,竟被他与胡子最先发现了。
阿灿森知道,灰衣男子跑进去的山沟通向一道悬崖峭壁,此刻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地狱之门,所以对这囊中之物,阿灿森十分的胸有成竹。
并不是阿灿森有了偷懒的念头,而是对付这看上去手无寸铁的灰衣男子,仅仅是胡子一个人就可以了,胡子下手特别的残暴血腥,阿灿森很乐意落后半步等他先动手,他不想被血飞溅得满身腥臭。
阿灿森盯着那两个风风火火消失的背影,自己则是悠闲地一路小跑着,甚至不紧不慢地吹起了口哨来。
52. 小人将军·2
毫无悬念的,穿过那片矮小的雪松,就是一个铺满积雪的悬崖峭壁,一行清晰可见的杂乱脚印通向悬崖前的陡峭平台处。
阿灿森只需要轻松地跟上这脚印,慢悠悠地走了一段路,便瞧见了眼前的情景:
灰衣男子死死抱着胸前的布袋,手上拿着一根不知哪里随手捡来的尖锐的木棍挡在胸前,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勾着脑袋,摇摇欲坠地站在悬崖边,赤红的脸色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因为奔跑了一段长路导致的。
总之看上去就是一只没什么攻击性的困兽!摆出来的架势在他们这种穷凶极恶之徒的眼里看来也不过是可笑的纸老虎。
胡子比阿灿森看上去大个十岁左右,他站在灰衣男子三四米开外的地方,手上是一把短刀,他劈起人来,跟砍柴似的,十分的凶残可怖。
他此刻双脚微屈,身体微弓,死盯着灰衣男子,就像是满口獠牙跃跃欲扑的猛兽!
灰衣男子被追上来的阿灿森惊惧到了,更加惊恐地退后一步,积雪在脚底下扑扑掉落,只差半步他便会坠落这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阿灿森并没有再上前半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眼前的灰衣男子能从眼前溜走,甚至不担心他会从这悬崖一跃而下,让他们来个人财两空。
他好像从小练就了一项极其精准的看透人心的本领,他看透人性跟杀过的人一样数不清。他知道,这个男子不敢跳下去!
灰衣男子此刻定是在反复衡量,心存侥幸,还妄想着能从他们的指尖溜走。他或许还在算计着,跳下悬崖必死无疑,与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作斗也是九死一生,但他奋力反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多么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只有那些没经历过人间炼狱的人才会有的想法。
阿灿森更加不担心胡子会失手,因为胡子比他更强悍壮实,杀人的技巧更是炉火纯青,反应也特别的灵活,只要近身,这灰衣男子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目光贪婪地盯着那个鼓鼓的包裹,心里算着,那里可能分到的银两,可以供他挥霍多久了,心情愉悦的他继续吹着不成调的曲子,怪异的调子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特别地令人焦虑不安!
灰衣男子突然发出一声绝地的怒吼,若是没有经验的新手真会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一大跳,你看连带林子里的怪鸟都被吓得扑腾着逃窜,引发一阵积雪扑扑落下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灰衣男子手持尖锐的木棍气势磅礴的冲撞而来,他算计着,自己并非真的要与眼前这目光凶狠的男子决一死战,而是想逼吓得他旁边让开几步,不,只需两步,他就可趁机窜进旁边的斜坡,连滚带爬的冲出一条生路……
那尖锐的木棍眼看着快要刺穿胡子那张方脸的一瞬间,胡子敏捷地往后跳开半步,尖锐的木尖紧贴着胡子的脸颊飞刺而过,他只是偏了一下头躲避,身体却纹丝不动!
灰衣男子此刻才心惊地醒悟过来——
胡子等的就是灰衣男子近身的这一刻!
那把闪烁着淬血寒光的短刀,削铁如泥,手中的木棍根本就不堪一击!
果然,下一秒木棍就应声被削断!
出于求生的本能,灰衣男子猛地摔出手中的包裹,里面装着厚重的银子,此刻就像是挥动的千金铁锤,若是被重重砸一下,也是够呛的!
胡子在雪地上用力一蹬身体流线型的飞弹开去。
灰衣男子以为有机可乘,立马就想往斜坡跑去,结果被胡子回身一脚踢飞,四仰八叉地倒在雪地上。
阿灿森喜滋滋地看着这一切,战斗毫无悬念,即将结束。
他只等着灰衣男子人头落地,便过去分享成果。
谁知,躺在地上的灰衣男子倏地玩了个三百六十度转体的动作,也许是求生的欲望格外强烈,让他动作极快!
胡子一时掉以轻心,就被他缠倒在地上。
灰衣男子缠在胡子的背后,对着他的脖子就狠狠地一口,这一口又快又狠!
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只剩下自己这一口牙,他恨自己平日里没把它们打磨得更锋利些,可以像虎豹一样一口咬断此人的脖子!
牙齿像是钉子一样狠狠地钉进皮肉!
胡子吃痛地嗷嗷叫,拼命地甩动身躯,想把他摔下来!
灰衣男子生死关头发了狠,生命力顽强地像是铁索一样牢牢锁住他。
余光看了一眼在远处观望,表情笑嘻嘻的阿灿森,终于明白到了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他挣扎着想把胡子一同拖向悬崖!
胡子已经缓了过来,双方一下子激烈搏杀到了悬崖边上!
灰衣男子却敌不过胡子的蛮力,很快就筋疲力尽,无法再向悬崖半步。
他死死盯着那两步之遥的深渊,另一种绝望再次降临!
即使他想着与这恶徒玉石俱焚,竟然使出了吃奶的力也无法再挪动半寸。
他感觉四肢剧烈颤抖,快支撑不住了!
阿灿森遥遥喊了一声:“胡子,别闹了。”
胡子果然虎躯一震,瞬间像是被灌入了无穷的力量,双手揪着衣领把灰衣男子举了起来!
灰衣男子被勒住了喉咙,双面青紫,双脚无意识在猛地踢蹬着地面,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胡子的刀与灰衣男子的包袱都在刚才剧烈的搏斗中,掉落在了不远处。
阿灿森慢吞吞地走过去,捡起来了包袱,正欲打开——
突然一声细小的断裂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本能地迅速后退,急促地提醒他的搭档:“胡子,赶紧跑——”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只来得及目睹胡子惊恐不安瞪着他,欲扔下灰衣男子人自救,却被灰衣男子临死拽住了一脚!
脚底下传来崩塌的声音——
就是这刹那间,他丧失了逃生自救的机会!
他们两人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连同那半块突出去的悬崖!
也许是积雪太厚,这个岩石早已经不负重荷,也许是他们刚才的剧烈打斗引起了雪层的断裂……
这意外发生在眨眼间!
阿灿森只来得及惊慌失措地逃到安全的地面上!
回身只听见轰隆隆的巨石崩塌的声音,片刻之后山崖底部传来重物坠落的冲天声响,激起的千层雪花扬起几十丈高的雪尘,在这持续不断的巨响之中,甚至听不见他们二人的恐怖哀嚎!
竟是雪崩——
犹如巨兽哀鸣,地动山摇,毁天灭地,足足在一刻之后这声势凌厉的雪山之崩才慢慢平息下来。
阿灿森颤抖地趴在开裂到脚边的悬崖小心翼翼惊魂未定地往下张望——
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深不见底,凌冽的寒风在雪崩之后的静谧中,呜呜地发出可怕的哀鸣!
“胡子——”
他知道,再也不会有回音。
北风呼啸,阿灿森打了个寒战!
劫后余生的他只用了半刻来哀悼他的搭档。
他看着手中的包袱,心中的灰霾瞬间被赶走,重燃生机。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打开包袱,里面是几件大甫国的服饰,以及足足二十两的银子。
而这一次,他甚至不用跟别人分享它们。
只不过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再也找不到胡子这种杀人越货的好搭档了,他心下有一丝的遗憾。
但是,这一切都可以等到他把这笔钱挥霍完之后再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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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远处暮色茫茫,云层像是被染了鲜血似的,像是要滴血的血块……这山间是越来越冷了,正好可以把包袱里这几件衣服都派上用处,还不用花银子去买了。
虽说都是寻常普通的御寒衣物,可是对阿灿森身上又薄又破又旧的衣服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衣物了。
那短命的灰衣男子身形与他相似,穿上刚好,完全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把银子踹进怀里,其余的东西被扔在一边。
他看了一眼谷底,这一次倒不用特地把人埋沟里了,这可是尸骨无存。
他十分愉快地朝山下跑去。
很快,他就被一队从山下而来的整齐队伍吓破了胆。
因为刚才的山崩,以及劫后余生的精神紧绷,他大意到没察觉这么一队人马的靠近!
他头皮发麻地想躲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人似乎也是冲着这山崩的声音往此处而来!
他心下惊惧的同时,飞快地想着种种的逃生方法,直到他看见那面代表着大甫国的军旗图腾,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新衣裳,心生一计,飞快地把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包袱重新捡了起来。
来人是一个十二人的小军队,着装精良,训练有素,精神抖擞!
为首的男子身穿黑色盔甲,神情肃杀。
阿灿森腿一抖,怀疑自己是否能在他眼底撒谎逃生!
“将军,果然是雪崩。”
前去查探的人迅速回到那身穿黑色盔甲的人面前恭敬地禀告着。
“嗯。”将军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他目光盯着一旁跪倒的陌生男子道:
“你是大甫人?”
“是,是……”阿灿森哆嗦着回答,是一种本能的惧怕,虽然他杀人如麻,可莫名就对这种杀气比他更重的人,心生敬畏!
他也不算撒谎,撒谎逃不过此人的法眼。
他原本就是大甫国一个边境小村落的流民,只不过他已经许久不曾回去,也不曾知道关于小破村落的存亡。
他相信自己一口流利的大甫话能忽悠过去。
“大甫哪里人?”
“是……此地不远边境的鸡窝村。”
“为何一人独自出现在此地?”
他哆嗦了一下,回答道:
“为了抄近道回大甫。”
他深知那些从此地经过的大甫人都是此侥幸心理,就是为了节省一些时间,或者马车钱,而丢了性命。
“你可听说过此地出现悍匪谋财害命?”将军的声音沉稳如一口老钟,却让人发怵!
“不,不曾。”他脸色惊惧,担心身份泄露。
幸亏对方以为他害怕的是传说中的悍匪。
“既是大甫子民,随我们一同回去吧,近期都不可再抄近道走此路。”
“是,是因为将军刚才提到的悍匪吗?”他壮着胆子多问一句。
将军却不再回答,而是下令道:
“出发。”
阿灿森心下了然,看来是这位将军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此地剿匪的!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仿佛看见其余三十几名山匪的性命,已然到了尽头。
十分后怕地想,若是他们再来早一些,今天死的人便是自己了。
他哆嗦地跟在队伍后面,为自己暂且逃过一命而偷偷庆幸。
此时,从松林隐秘处走出来两个人,
一身苍月束衣的褚师白,以及一身素服长袍的相里昀渊。
他们已经跟着这位西南彪悍名将暗中观察许多天了。
褚师白盯着那些远去的身影道:
“这些人与此地时间回溯有何关系?”
53. 小人将军·3
一旁的相里昀渊道:
“看来只有找出时间回溯的原因,才能破此阵。”
“可这里察觉不到妖气,应不是妖物所为……”甚至还有几分的熟悉。
“我们都查探了这么多天了,也无甚结果,不如——”
昀渊了然地点头道:
“跟上他们看看。”
“这位阿查将军非常的有名,是位英勇善战的枭雄,他活着的时候几乎不曾有过败绩……”
他们正立于最高处悬崖边上看着蜿蜒队伍前面那位威武雄壮的将军。
“却死于一次本来该毫无悬念获胜的大战。”
“莫非是他的执念作祟?他不甘死于非命?”时间回溯出现的真正原因未可知。
“可是根据记载,他是战死沙场的。”有枭鸟替他收集人间的消息,所以略有耳闻这位伟大将军生前战绩辉煌。
“定是有什么内情?”总之她在此人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异样。
仙山主低头看着她睫毛上沾了些许的雪花,随着睫毛的抖动灼灼动人。
他们被困此间是个时间的轮回。每次都会遇到相同的人,说着相同的话,发生着相同的事,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下一次回溯便会忘记,只有他与她记得。
刚入西南边界便与青冥他们走散,误入时间回溯,暂时出不去。
天地间,唯有他与她,形影相随。
他倒不急于一时。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第一天,褚师白二话不说拉着他去喝酒了,喝光了人家老板百年陈酿,最后拿不出足够的银子赔人家只好耍赖,师祖理直气壮说,反正时间到了那陈酿又会原封不动地回到原处,白喝白不喝,但不妨碍他们被老板追着跑了两条街。
拉着他的手跑得飞快!应该没发现身后的他脸红耳赤。
带着七分酒气摸着他的脸说:“昀渊笑起来真好看,像是天上落下星辰,是一闪而逝的流星,太短暂而罕见了……”
他扣下她的手腕说:“师祖总是这么爱捉弄人吗?”
又带他去逛花楼,把银子都撒了给那些漂亮的姑娘,看着他窘迫地被姑娘们的香粉团团围住,哈哈大笑。
最后,他生气:“师祖,别闹了。”
她带他去坐船游湖,踏春赏月,体验人间贵公子的逍遥快乐。
她买下全城的许愿灯笼写满了“昀渊生辰快乐”,万盏明灯摇曳升空。
她说:“借此凡境,补偿给你寻常快乐的日子。”
他微微握紧手中的扇子,被火光灼得眼睛有些疼。
当心底藏着一个人,无论如何小心翼翼,都难免破绽百出!
他哑声提醒她:“师祖,我们该想办法破阵了。”
-
凛冬将至,持续八个月的雪季,大荒西南之境各国又将陷入食物资源匮乏的寒冬时期。
西南各国的兵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打劫旁的国家,以充盈自己的国库。
阿查将军的运气在七连胜之后好像终于耗尽了。
就在阿查将军打到淡月国交界处孔夷山一带,缴获了不少的战利品,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
大军遇上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孔夷山一带地势复杂,嵩山峻岭繁多,地势较为险恶,又终年大雪覆盖,环境十分的恶劣,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雪!
甫军队被困于这大雪之中已经整整十日。
所有的干粮逐渐被耗尽,低温的恶劣状态之下,为此而死去的伤兵逐渐增多!
若是天气再恶劣个三天,没有援军粮食的补给,他们就会全军覆没于这诡异的地方。
军师差点因此而掉了脑袋。
这本该是无雪之日!
但这暴风雪出现的诡异。
人算不如天算!
孔夷山脚下有一篇广袤的森林,就像是所有的森林一样,许多的植物在这里繁衍生息,有些甚至长了上千年,遮天蔽日的,冰雪期的时候,远远看去露出一片黑色的粗壮树干,将此地覆盖的密不透风,咋眼看去就像是耸立冰天雪地里的一个巨大坟墓。
也有人说,之所以此地的树木生长得尤其的繁茂,那是因为离这里不远处的一片广阔的平原,那里与此地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开阔,明亮,生机勃勃。
可是,正是这片平原却是自古以来西南各国交战的厮杀之地,有时两军混战之后大片的鲜血像是溪流,渗透了森林的每一片土地,灌溉了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
没有人愿意进入那里,传言里面极其的阴森可怕,白骨森森随处可见。
他们说,里面的每一棵植物都喝过人血!
若把它们的枝条割开,流出来的是鲜红色的液体。
即使是晴天大白日进入森林,都是昏天地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温度骤降,阴风四起!
总之那里不是任何一个活人该去的地方。
此刻,森林里有枯枝被压碎的声音,有些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生物被惊惧地发出阵阵怪叫,更加让人汗毛竖起!
靠着微弱的亮光,被称为活人禁地的此地竟然有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材伟岸,身穿黑色盔甲,眉头紧锁,神情肃穆,他身后紧紧跟随着蜿蜒的队伍,小心翼翼又警觉地前进着。
“将军,我们……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身边的亲卫长语气有一丝不可查觉的哆嗦。
阿查将军抬起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却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潮湿黑暗,密不透风!
身后的精锐都停了下来全神贯注静候指示。
大雪导致的困境逼得阿查将军不得不带领着他的十二人精锐小分队进入这片死气沉沉的森林,寻找出路!
而他们此刻已经在这里迷失了快两个时辰了。
在他们停顿的片刻,阿灿森身穿整齐的盔甲站在队伍的最后,只要他沉默不说话,就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他一路十分的沉默寡言。
他正低着头思索着,三年前他还在孔夷山的某座山峰的某个山峰里,犹如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此刻他却一身军队的盔甲,扮演着尽责的士兵,命运真是比天上的云朵还要变化莫测。
那日他惶惶不安自己身份被揭露。
谁知,昨儿半夜的时候,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一个机会。
淡月国将军仗着此地自己比较熟悉,竟趁着雪停的半日,绝地求生偷偷派了五千骑兵回来偷袭!
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混战之中!
“将军,小心!”
阿灿森虽然看着身材瘦小,但毕竟他也是个杀人如麻的悍匪,对上这些淡月国的士兵,他自觉十分的从容自在的。
他动作迅速敏捷,一个翻身飞踢,准备把偷袭者刺杀于前!
阿查将军抽身看了他一眼——
阿灿森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干脆利落了,于是他僵硬着抖了一下,虽然阻挡住了偷袭者的剑势,却是让自己的手臂被狠狠划了一刀!
阿查将军的眼神里是不可名说的情绪……若不是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大甫国子民手疾眼快的一击,恐怕那把刀此刻已经刺穿他的背后。
阿灿森完全不顾手臂上的伤,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血刀,久久无法回神,偷袭者滚烫的热血黏腻地沿着血刀流进他的手掌心,一股莫名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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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脚底直冲脑门,与从前偷偷摸摸的杀人打劫不同,在战场上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人!
这个新的认知震撼了他,让他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握着血刀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
然而,阿查将军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误以为他是因为第一次杀人,被吓破了胆,毕竟,这是新士兵上战场的通病!
此人甚至算不得是士兵?他是那位被他随手带回的大甫子民。
连护身甲都不曾穿,却是猛扑上来救了他一命!
战场上不允许丝毫的分神,那是生死相博的瞬间!
一把锋利的大刀,眼看着就要砍断这位胆敢在战场上走神的男子的脑袋!
阿查将军在那把大刀离阿灿森脖子尚有一寸的缝隙间,挡下了那致命的刀锋,阿灿森本能的迅速回神,迅速砍断了对方的脖子!
阿查将军对他的敏捷反应给与了赞赏的一撇。
阿灿森比任何的士兵表现得更加勇猛杀敌,就是如此恶劣交战了半个时辰之后。
阿查将军再此来到他的跟前:
“你是那位……?”
他的眼神似乎是想起了他是谁。
“小人名叫阿灿森,将军。”他学着观察来的手礼,迅速向阿查将军低头行了礼,顺便趁机掩盖住眼里嗜血兴奋的精光!
阿查将军审视的目光像是带刺的刀,在他身上游走了一遍!
他硬撑着颤抖,边捂住流血的手臂,不敢抬起头来!
阿查将军缓缓地收回手中的剑,就像收回了他锋利的审视,让阿灿森觉得背部压力顿时轻松了一半。
这时,有亲卫上来报告伤亡人数,阿灿森耳尖地听他提到了损失了两名亲卫。
他立马跪在地上道,手臂上的血液触目惊心:“小人……小人愿报效将军!”
他低着的头,不敢抬起,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一瞬间。
“将军不可……”亲卫长皱着眉头道。这位半路冒出来的小子,十分地让人不放心,敌国的细作无孔不入!他们不得不防!
似乎是那个亲卫在劝告着,不要随便录用来路不明的人士。
阿查将军慎重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又说了一句:“此人刚救了我……”
亲卫长建议道:“待回到大甫查清背景身份再……”
将军点了点头同意。
于是,阿灿森虽然没被安排当上亲卫队。
却被安顿在了军营里。
他手臂缠着绷带躺在床上,内心既焦虑于亲卫长那句回去查清背景身份……又兴奋于暂时苟且偷生,毕竟还没回到大甫不是吗?
况且,他本就是大甫人,自幼就离开了那个破落的小村子,之后一直在相邻国边境游走谋生,他们应该也查不出什么来。
但,他心下又十分惧怕这些人无所不能,万一真的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的他犹如刀尖跳舞,但却获得了从来没有过的片刻安宁!
他美滋滋地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觉,不用担心饥饿寒冷,虽然他仅仅跟着他们半天,已经知道,这位阿查将军的为人,即使是这般艰苦卓绝的困境之下,他们依然军律严明,虽然眼前困境让他们暂时挨饿,但却依然比他从前的境况好太多倍了。
小小的挨饿寒冷根本不算什么。
相对他从前一直生存在地狱里,与周边的恶鬼抢食,他觉得此刻美好得像是人间,即使是别人看来陷入了困境的人间,他依然觉得内心生机勃勃。
他就像是一株地狱里野蛮生长出来的狠毒带刺的邪恶之花,人间的小小风雪,根本不放在眼里。
54. 小人将军·4
褚师白与相里昀渊一身的军装盔甲正守卫在此处不远的地方,隐匿在人群里,把一切看在了眼里。
褚师白一身盔甲,纤长的脖子肌肤如瓷,如仙鹤般优美,眉心间的蓝色火焰纹冷冷清清的,凤目微挑!
隐匿了自己真实容貌,别人看上去就是极其平凡的面孔,但仙山主却是微微收紧了呼吸。
褚师白发现她竟可以操控这回溯快速浏览,省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只需动动信念,跳到关键时间段。
盯着那个呼呼大睡的身影,
“纵观整个时间的回溯,阿灿森不过是个凡间极其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我总觉得此人十分扎眼……”
如同爬在心尖上的蚂蚁,令人莫名的不适。
“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找借口逃跑。甚至是抓住机会留了下来。”
“他想干什么?”
“两人看上去不过是偶遇,一个是名震西南的彪悍将军,一个是狭缝生存的恶徒……这位将军也没那么愚蠢,并不是全然的信任一个陌生人。”
“将军到底怎么死的?”
相里昀渊回,
“这是一个好问题,很快就会知道了。”
褚师白眨了眨眼,景物飞逝。
十二个人的精锐小队里,两人混迹其中远远地看着队伍前面的阿查将军以及队伍后面的阿灿森。
昨液淡月国偷袭过后,大雪又开始下了,加剧了大甫军队的困境!
若是再找不到生路,过了今日他们很可能就引来那些去而复返的七国联军,因为昨晚突袭军营的那些骑兵定然是去通风报信了,他们的境况已被被敌人掌握,到时大军已经筋疲力尽,必定是难逃全军覆灭的命运!
一切刻不容缓!
于是天未亮,阿查将军便带领着精锐小分队朝这座森林而来。
若是有出路,唯一有可能在此处!
拼死都要尝试一下。
阿查将军把自己的亲卫队一分为二,一半留守在军营,一半挑选强壮的士兵,临时凑成一支敢死队!
所以,阿灿森还在温暖的营帐里呼呼大睡的时候,就被亲卫长提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要求他换上盔甲,跟着队伍立即出发!
阿灿森冷着一张脸,却不敢反抗,亲卫长一开口,他便敏锐地知道,此趟很可能有去无回!
三年前,阿灿森逃离了阴沟,他厌倦了没完没了的逐戮,不可能每次都侥幸活下来,就像可怜的胡子一样……也很有可能有一天会被同伴凶残地杀掉!那些山匪与他都是阴沟里的怪物,而他像是偶然闯进了人间。
他很幸运的话,藏身几万人的军营,一直躲在在这混吃等死。
但几个时辰前,他被要求着去送死!
他眼神毒辣地狠狠盯着那位正在与阿查将军说话的亲卫长!
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此人!
亲卫长眼瞧着阿查将军终于神色有些不耐起来。他们的时间经不起耗,争分夺秒,延迟一刻,几万人的性命就可能无辜牺牲掉,而他深知他们英明神武的阿查将军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阿查将军从不畏惧战争,可是此刻,他诅咒起老天来!
若放弃了向前,那就放弃了一种绝地求生的可能,他咬了咬后牙槽道:
“继续向前!”
“是!”
队伍听令,默默继续前行。
虽然是时间的回溯,但看着阿查将军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死亡,褚师白还是神情越来越冰冷起来。
这鬼地方半片雪花也飘不进来,却是异常的湿冷,是哪种把骨头冻住了似的,由五脏六腑散发出来的阴冷,让人浑身难受!
在半昏暗的潮湿里行走的队伍速度越来越慢,神情越来越凝重,此刻他们内心无比希冀能看到前方能透来一丝的光,仿佛一丝的光都让他们冻僵了的心暖起来!
相比较起外面不停歇的暴风雪,置身此地就像是身在地狱里一般恶寒阵阵!
突然,吧嗒一声,走在队伍后面的阿灿森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清晰的断裂响声!
所有人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讪讪地缩回了那只脚,心下骂道:他娘的,都看我作甚?
于是他踢了一脚那根被他裁断的枯枝一脚,然而被他踢飞出来的半截枯枝,白森森的,越看着越是某种骨头,只不过是被这里潮湿的幻境腐蚀的面目全非了……
他匆匆看了一眼,跨了过去。
就算是人骨,他也不会关心,若是某日孔夷山的冰雪突然融化,人们会发现那纯洁雪白的大雪之下,盖住的也不会少。
然而,就在他们越走,脚底下吧嗒吧嗒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
那声音听着令人怪心慌的!
阿查将军下令队伍停了下来,他自己蹲了下来,拨开那厚重腐烂的树叶,摸到了一根树枝,拿火把一照,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众人都把脚底下的树叶皮一揭开——
底下腐烂白骨森森!
密密麻麻的……
所有人都觉得像是头皮上被阴暗细脚生物爬过,一路向四肢扩散……
亲卫长突然指着一旁不远处,抖道:
“将将军,您看那——”
那是半幅盔甲,颜色斑驳已经无法辨认。
阿查将军的脸色沉入了谷底!
他们仔细搜索了四周,发现盔甲各种各样的都有,有些年代久远,有些新一些……
但数目如此的多,就好像是大型的埋骨现场!
阿查将军与众将士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关于孔夷战场的传说——
大战过后,战场通常都是横尸遍野,血肉模糊,然而,孔夷战场好像有自我打扫的能力,总是在会在天亮之后,干干净净,尸体全部都不见了,只余留一些黑暗的血迹。
他们瞬间明白,眼下这些都是…….各国战死的将士尸骸。
可是……他们为何会在此地?而且……某些骨头身上明显有些锯齿啃食过的痕迹。
阿查将军突然脸色凝重:“我们赶紧离开此地!”
这分明就像是某种怪物的饱餐现场!
他们就像是送羊入虎口了!
众人越想越害怕,仿若有许多饥饿的目光正隐藏在背后盯着这些闯入它们餐桌上的食物,就在他们在急速彻底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亲卫长突然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下意识啊了一声,高度紧绷的神经令他与此同时刷地拔出了剑!
所有人都在胆颤心惊的应激反应下,一瞬间拔出了剑来!
褚师白与相里昀渊在队伍中,十分淡定与此刻隐匿在此地的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对视着。
若不是时间回溯,他们此刻脸色也不会太好。
若是凡人阿查将军能看见,会发现此刻他们已经被妖兽团团围住,正垂涎三尺紧盯意外闯入的盘中餐,还是鲜活的!
一只巨阙蜥蜴妖兽露出了它的身形,半人半兽,体长两米,皮肤布满绿色的斑点,周身覆盖以硬甲一样的角质鳞片,两侧两排又尖又长的骨质刺,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巨球状的眼球是一道金色月牙,凝聚微缩,能让人浑身血液凝固!送上门的食物令它们兴奋不已!
一只巨阙蜥蜴妖兽张着阴森森的腥臭利齿就要一口把亲卫长拦腰咬断!
亲卫长察觉到什么,动弹不得,僵硬着脖子扭头看着那怪物压迫而来——
一只铁硬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几乎把他手臂关节撕裂的力度,倏地把他拽离了原地!
险险地与它暴怒的兽目擦肩而过!
惊魂未定之际,耳边传来阿查将军冷硬的嘶吼:
“跑!!带大家隐蔽——”
一声令下!
阿查将军自己则横剑上前与巨蜥妖兽缠斗!
所有人本能疯狂逃窜,边跑边心神惧裂地寻找可躲避之处!
那只巨蜥妖兽见眼睁睁被到嘴边的食物溜走了,顿时怒不可歇地发出一声令人不适的古怪叫声——
它在召唤,不止一只!!!
一只只隐匿着的巨阙蜥蜴妖兽,纷纷都露出了它们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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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目多到令他们头皮发麻,血液倒流!
他们从不曾见过如此凶残的怪物!很快陷入了艰苦的混战之中。
不断有人葬送了妖兽利齿之下,只来得及听闻整座森林像是炼狱,回荡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它们争相恐后地把食物撕碎,狼吞虎咽,新鲜血腥的味道刺激得它们更加癫狂!最崩溃的是,如此恐怖的妖怪稍不留神就能在森林里完美隐匿了它的身影,他们甚至无法察觉走进了它的口腹之中!
捕食的本能,牵引着它们围了过来!
褚师白不得不拔剑一边击退半人半兽的家伙,一边眼睛关注着阿查将军与阿灿森的举动,一时难以顾及——
有一只一直隐藏着的巨蜥妖兽趁她不备,冲着她鲜嫩纤细的脖子猛地扑过去!
“褚师白!!”
相里昀渊一手用力拉住她,飞快地与她调换了位置,另一手使出剑诀,玄铁黑扇瞬间变成一把通体漆黑,闪烁着微蓝色锋芒的宽面长剑,又狠又快又觉地朝妖兽劈了过去!
一群巨蜥妖兽感觉到了摧山天海的滔天杀气,立刻敏捷地后腿了一段距离,堪堪闪过这危险致命的一招!
眼前的千年巨松像是被什么力量轻易折断,崩分离析,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倒塌与地!
有几只动作慢点的被齐齐斩杀于这剑气之下!
察觉到这食物竟然比它们还凶残几分,立马改变策略,低声嘶鸣着依依不舍地去追其他食物去了,起码不再肖想眼前这两个,烫嘴!
昀渊紧张地回头察看身后的人,刚想询问出口——
师祖慢条斯理扯过他的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还好有你在。”
他顿了顿掐着洗净决,清理她留下的血迹,手指微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我在。”
她眼尖瞧见:“阿灿森引着那位亲卫长往那边林子去了,追上他们!”
果然十分地让人放心不下啊。
一通混乱厮杀过后,阿灿森后悔莫及,他原本可以第一时间逃掉的——
要不是为了陷害那位亲卫长,引他被好几只蜥蜴兽追捕,他也不会陷入眼前的生死困境:被眼前的丑八怪吃掉,或葬身万丈瀑布深潭之下!
耳边水流的轰鸣,以及眼前紧追而来浑身带刺且凶残的怪物……
阿灿森突然想起来了那天站在悬崖边万分绝望的灰衣男子……竟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心脏般格外不是滋味!
莫非真的天道有轮回?
呸!
他笑得十分凶残。他可不相信什么狗屁轮回,闭眼放手纵身一跃而下,宁愿被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愿被这些怪物撕咬至死——
却猛地被一只强壮如钢铁的大手拽住了他的手臂!
阿灿森诧异万分,那张刚毅肃穆的脸,此刻伤痕累累,青筋暴起,却毫不犹豫地捉住了下坠的他!
“阿查将军——”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发抖的,似是侥幸被救的窃喜。
“抓住我,别放手!”将军咬牙闷哼声音如悬崖怪石一样粗粝。
“可是……”
阿查将军身后那只虎视眈眈的怪物此刻浑浊的馋涎正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若是他再不松手,两人就要被怪物吞入腹中了。
阿查将军却像是一座终年积雪的大山,巍峨高耸,毫不畏惧,他一手紧紧握住被他插在地上的剑柄,一手死死拽住他:
“我数一二三,你用些力,我拉你上来——”
阿灿森心下有些渗渗,他其实更不想回到上面面对此等凶残的怪物!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听到阿查将军数到了“三——”
阿查将军猛拽了一下发现底下的人似被吓傻了纹丝不动,与此同时,蜥蜴兽一口咬断了他握着剑柄的手臂。
阿灿森眼睁睁看着阿查将军的一只手臂就这么被吞进了蜥蜴兽的腹中,然后他们瞬间失去了支撑,齐齐掉落万丈深潭——
蜥蜴兽狂躁地打转,盯着深不见底的地方,直喷了好几鼻子怒气,才不得不转身放弃了。
55. 小人将军·5
“碰——碰——”
相继两声巨响,阿灿森重重撞击进寒潭里,五脏六腑都被摔得移了位,全身像是被震碎了似的,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破碎的痛楚,又被一阵刺骨的寒冷掩盖,水底激流迅速把他卷向不知名的去处——
他两眼一黑,只能出自本能死命挣扎,猛呛了几口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进了他的口腔鼻腔!
有人拽住了他往上浮去——
他潜意识知道此人就是阿查将军。
心下骇然于阿查将军惊人的意志力!
受此重伤,竟然还没昏死过去,还挣扎着救他!
刺骨冰冷的水咕噜咕噜地灌进他的鼻孔和嘴巴,他力气越来越小,却能感觉到那只拽住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他手臂生生掐断!
他们在激流中沉沉浮浮,随波逐流——
河水湍急,河床暗流无处不在,尖锐的礁石就像是藏在水底的怪兽,时不时冒出来咬上他们一口!
水流反复地把他们冲翻,又把他们卷进漩涡,如此翻来覆去的折磨着——
就像是一场漫长而没有终点的酷刑,那些锋利的石头怪已经不知在阿灿森脊背手脚上切割了多少刀,跟凌迟似的,阿灿森迷迷糊糊地骂娘,一口被那些丑八怪吞入腹中,也许还干脆一些!
他从前杀人的时候,从不折磨他们,都是十分的仁慈,一刀毙命……就在他彻底被击溃,放弃最后的希望时……
他们被冲到了一个水流稍微平缓的地方,他死命地四肢划动拼最后的力气,顺着那拐弯的水流扑向岸边!
终于上岸了,才五感异常清晰地感受到身上一道一道又深又长的裂开皮肉外翻的口子,强烈的痛楚袭来,浑身痉挛!
他蜷缩在岸边微微地喘气,然而离他半步之外的那个人,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他察觉不到他的呼吸。
阿灿森心下一片茫然。
如果不是这将军自命不凡要救他,也许他不必断臂……不必落崖。
如果落水后,他不是坚持要抗着他,他可能也不至于失血过多……
总之,阿灿森知道,阿查将军定然活不下去了。
为了他这么一个命如草芥的小人。
如果,他没有断臂失血的话,还可能有机会经历这一切后尚有一线生机。
阿灿森诅咒着,咒骂着,却陷入了黑暗之中。
阿灿森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被拉上了岸边干燥一些的地面。他吓得像是一只濒临死亡被惊醒的豹子立马躬身戒备,迅速地掏出怀里的贴身小刀——
那把小刀一直被他仔细妥帖的藏于贴身处,可以轻松割断一个人的喉咙!
然而,他怀顾四周,才发现阿查将军竟然靠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也不睁开眼,只是咳嗽了几声,似乎有着很重的内伤,缓了一下才气若游丝道:
“你醒了?小兔崽子。”
阿灿森莫名害怕得一哆嗦,迅速把小刀藏在了衣服之下:
“将将…….军。”
他竟然没死?!
他心下已经被震麻了,悠然而生一股畏惧。
不愧是久经沙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拥有着超越凡人的毅力和生命力,太可怕了!
阿查将军艰难地抬了抬完好的左手道:
“小子,过来。”
阿灿森偷偷握紧了手中的小刀,才缓慢地移了过去。
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再靠近一些。”
阿查将军已没多少力气还要对着他大声说话。
阿灿森紧绷着脊背,靠了过去。
阿查将军道:
“你可真是个顽强的臭小子,这样都没摔死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还给你的。阿灿森默默黑着脸心想。
“如今我身负重伤,与他们失散了,但时间却不可耽搁,我看此河流不远处应该就是此地的出口了……”
阿查将军感觉自己生命的流逝,但是还有五万士兵处于危难之中等着他救!
他的亲卫精兵不知要多久才能寻来,想起那些可怕的妖兽,他也不知他们是否有命活着能顺利寻到他!
阿灿森闻言欣喜地望向那个水流的方向,双目放光。
“我……我们必须立马动身,前去大甫边境军营,让他们送上军粮,带着军队前来支援。”
阿灿森沉默地看着眼前十分狼狈的人。
断掉的左臂被他粗鲁地绑住了,浑身浴血,似乎破烂的衣服底下已经没有完好的血肉。
明明奄奄一息,却依然目光镇定!
“你背上我,马上出发……幸运的话还能遇上亲卫队……”
见阿灿森沉默太久了,阿查将军不得不艰难开口问,“怎么,你……”
然而,一把小刀斜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剧烈咳嗽着,吐出了几口血,眼下终于漏出了震惊!
不知为何,阿灿森看见他眼里的惊讶,有一股快意涌上心头。
如战神的阿查将军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他笑嘻嘻道:
“将军,对不住了,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带兵欲围剿的悍匪吗?”
他猛盯他的眼睛在迅速失去生机,但却是睁得更大,几乎是怒目圆睁了。他更得意道:
“我便是那山匪之一!你到的时候,我刚杀了人呢。不过他们都被雪崩掩盖了。”
阿查将军吐着血:
“你……”
“让我带你回大甫国找援兵送粮,一旦被发现身份,我必死无疑。但,杀了你,我再逃跑,却有一线生机。”
阿灿森环顾四下无人,只有他们,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就像是那场大雪会掩埋一切残酷真相!
“你别怪我!”
阿查将军最后像是重重叹息了一口气:
哎……
“将军?”阿灿森看着毫无血色双目紧闭的阿查将军,片刻之后才敢靠上前去,生怕他突然活了过来,或者装死!
他颤抖地伸手过去在他胸前破烂不堪已不成型的盔甲一阵翻找,只掏出了一块军令牌,是一块玄色铁块,上面镶嵌着黑色图腾,十分的沉淀,流转着暗淡的光芒。
阿灿森偷袭阿查将军的时候,站在远处的褚师白死死捏住了身侧的长灵,相里昀渊默默地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拳头,微凉的指尖,让褚师白稍稍冷静了一下。
她凤目满满的杀气:
“此等小人,我实名要他死!”
相里昀渊眸色淡淡,
“畜生不配脏了你的手!”
微微覆盖着她的手背,安抚似的停留了一会儿,才默默松开手指。
一阵尖锐的剧痛,她捂住胸口,低头狠狠喘了一口气!
相里昀渊脸色冷峻,死死盯着那军令牌道:
“是那块令牌……?”
“嗯……不会有错。”是强烈又熟悉的神魂感应!
难怪原来维持这个时间漩涡运转的竟然是我自己。
难怪一进入此境,就感觉无比安心熟悉。
相里昀渊轻扶住她,师祖决定不硬撑了,赌气地整个人往他身上倒!
温软的身躯贴近怀里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紧绷了一瞬!
褚师白明白他不喜与别人接触,但……好好忍受着吧?
口干舌燥,抿了抿嘴唇。
惊讶地发现,对方眼中隐藏着某种陌生的炽热光芒直直投入她的眼底!
?
就在他们的目光对峙,彼此衡量着,较量着的时候——
忽然,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
“竟然追来得这么快?”
阿灿森也察觉到了那一队人马,脸色倏地苍白,跌坐在烂泥地上,手里死死拽着那块玉佩不放。
他哆哆嗦嗦间只来得及把那杀人的凶器胡乱擦干净藏怀里,迅速扫了一眼浑身浴血的阿查将军,幸亏将军早已深受重伤体无完肤,没人会发现众多伤口之下,心脏处那个小小的致命伤口。
就在此时,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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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狼狈的人跌跌撞撞扑跟前通通跪下,悲痛欲绝,
“将军!”
“将军,他他怎么啦?”
亲卫队几人被眼前将军的悲惨模样镇住了!
亲卫长一把揪住泥泞之中的阿灿森愤怒嚎叫:“说!将军是怎么回事?!”
阿灿森胆裂魂飞,似乎有一把大刀此刻正悬在他的脖子上!眼前的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拧断他的喉咙!
“将军……他……被妖兽一路追赶到悬崖边,又被那凶物偷袭咬断了手臂,我本与怪物厮杀死命守护将军,结果两人一起从悬崖掉了下来,一路被水流冲到此处,将军将军因受伤过重刚……刚断了气……”他竟在绝处飞快地编造了一个故事,故事亲身经历。但救人与被救调换了位置。
听闻如此惨烈的过程,
“将军!”
浅滩上一片悲痛欲绝的哭声震耳!
阿灿森神情闪烁再三,扑通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亲卫长递上那块军令牌,断断续续道:
“将军临死前让我带着此信物一定要回去找到援兵给咱们送粮!”
“阿查将军!”又是一片不绝于耳的痛苦哭声!
片刻之后,亲卫长盯着他手中的那块漆黑的军令牌,十分不甘心却又极其恭敬道:
“军令如山!既然将军把此等重要之物托付你,我等愿意尊重他的遗志!”
他啪地一声跪下:
“我等愿追随你拿到粮食,重新杀回去!”
“请带领我们!取军粮,杀回去!”
“请带领我们!取军粮,杀回去!”
此时,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他茫然道:
“你们是何人?”
“阿查将军?”
“我在此地许久了,没有人能看见我……你们是例外……”
褚师白十分抱歉地看着他: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恐怕你也要消失了……”
只是一缕执念而已,她依然十分敬重有礼,仿佛站在眼前的就是本尊。
“是我到时候要走了吗?”
“是的。”
“哎,我在此地徘徊重复着相同的时间,以为是永无解脱之日了。”重重的叹息像是沉闷的山风扫过!
褚师白顿时心下冷如冰,他被困时间里经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死亡时刻!
“我很抱歉,让你受了这许多苦。许是我与你有缘,帮助你完成未了的心愿?”比如杀了那个小人替你报仇。
相里昀渊单手扶着她感受到她逐渐紧绷的肌肉,轻顺了一下她的背部。
将军张了张口,似乎有些困难才想起来自己的执念是为何:
“也许我是等一个答案”。
山主问:
“你想知道什么?”
他若是知道那个小人还活着,并且还侥幸抢夺了属于他的一切……
“我想知道,我那五万将士如何了?”
他们……如何了?
褚师白微微震动。
山主:“他们顺利得到了军粮的支援,击退了敌军,顺利班师回朝了。”
阿查将军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的光:
“如此甚好!甚好!”
“如今天下……”他眼里有一丝的希冀,一代又一代的将士身先士卒是否已经换来天下太平?
“已战乱百年。”不忍心欺骗他。
将军垂下了头颅:“竟是过去了这么久吗?”
“不过,我向您保证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褚师白紧握拳头。
他竟是默默地行了一个庄重至高无上的将军之礼:
“那我替西南的百姓谢过二位了。”
眼神一片澄明!
“您请放心!”
褚师白紧握着那块神魂碎片,白色光芒大盛,迅速地融入她的身体,与体内融合——
时间重塑的漩涡开始崩塌。
直到最后,那位将军再也没问起那个被他舍命救了,又恩将仇报的人。
56. 小人将军·6
孔夷山下,活人禁地外。
“师祖!”
“山主——”
两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耳朵,褚师白顺着声音望去,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弄懵了。
叶宣,李玥,青冥拔剑站在几丈远的地方,对峙的是黑压压一整支军队,看上去不下千人!
如此热烈欢迎的场面,受宠若惊啊!
十几天前,刚进入西南境地。
进入这片恐怖阴森的森林不久,师祖就与仙山主就掉进了一个奇怪的漩涡。
他们来不及跟上去,那个诡异的漩涡就凭空消失了。
不久竟有大甫将军,带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了,高呼闯入禁地者死!
褚师白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
为首的那个可不正是……阿灿森吗?
他身穿将军盔甲,英明神武,冷硬的脸上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愣是徒增了十二分杀气!
西南之境的人寿命长,能活到180岁,百年过去了,这人也从黑心少年变成了黑心中年男。
阿灿森率领大军等候多日,果然如军师所言,从活人禁地里走出来了两个人——
女子高挑飒爽,眉目凛凛,病态的面容依然美艳不可方物,并肩而行的男子手持铁扇,闲雅出尘,器宇不凡!
阿灿森一眼就看见了褚师白手中的黑色令牌,他扬声道:
“擅闯禁地者死!”
身后的将士跟着高喊:
“擅闯禁地者死!擅闯禁地者死!擅闯禁地者死!”
声音卷起的波浪震耳欲聋!
褚师白依靠着相里昀渊,站直了身体,她抛了抛手中已经被他恢复原样的军令牌,冲阿灿森冷笑道:
“想要此物?你还不配!”
“你是不是为了偷偷回来销毁证据,结果却不小心把将军的军令牌弄丢了?”
命运的戏弄,也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物归原主吧?
军令符也是个有灵气之物,吸附了褚师白散落的神魂碎片,倒是意外揭开了眼前的伪君子。
“听不懂你说什么,可笑至极!”阿灿森震惊得握刀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偷偷潜回去了一趟,就是为了找到那把被他心急胡乱弄丢的凶器,这二人为何想亲眼目睹了?
这绝无可能!
这些年,他害怕自己睡梦中不小心透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多年来睡觉都在身侧放着刀,没有人胆敢靠近他半步!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军师。
军师微微直视着前方,仿佛入定老人。
山主冷笑:“天道瞎了一只的眼睛,让你这卑鄙小人沽名钓誉了这么多年,可是还有另外一只眼睛没瞎,盯着你呢!”
”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命,还有阿查将军枉死……它派我们来找你算账了。”
他们说的都太过骇人了!亲卫长像被抽走了魂魄:
“将军,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阿灿森恼羞成怒:“住口!听听就信吗?”
亲卫长也是慌乱:“证据……你有证据吗?”
褚师白审视着他,像是神明悲悯,令人无处可藏!
她朝他胸口指了指:“我猜在你左胸贴身的位置?”
阿灿森瞳孔微缩:那把小刀……是他藏于贴身位置保命秘密!不可能有人知晓!
她怎会知道?
他料定只要他抵死不认,还没有人胆敢靠近他搜身,自然就只是凭她一人胡言乱语而已!
所有人突然注视着他的左胸,就在众人怀疑的目光积累得越来越多——
阿灿森震怒道:“本将军没有你说的东西!不必再编造什么鬼话来动摇军心!来人,把他们拿下!”
“是。”
亲卫长犹豫了一下,提醒:“将军,他们似会御剑,还会法术,我们要小心。”
阿灿森:“这个军师早就预料到了!”
他大刀一挥:“军师,出列!”
军师这才施施然走出来,对着阿灿森慢条斯理地行了个礼:“是的,将军!”
军师拿出一个法杖,上面刻满诡异繁复的花纹,他念了念咒语,用力往雪地上一插,诡异的红色光芒大赤,随即一个巨大的阵法凭空生成。
无边无际的结界覆盖了整座活人禁地,把他们死死笼罩在其中!
像是关上了所有逃生之门!
褚师白眯了眯眼:“我们见过此你,在时间重塑里,他当时也是站在相同的位置上,不过一旁的是阿查将军。”
“小小军师怎么可能会如此逆天阵法?”
众人看着脚下裂开的一道道犹如血河的地缝,再抬头望着犹如火焰夺目的天空,这怕不是地狱之门打开了吧?
“山主,这是什么?”青冥呆愣。
山主:“这叫生魄阵,顾名思义,只有死人才可出阵!”
“竟如此可怕?”李玥颤抖了一下道,随后她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师祖,我竟无法御剑!”
“山主,这可怎么办?”他们被压制了修为。
相里昀渊道:“此乃消耗阵法,阵法之下越久,修为就会被压制得越多,最后就算没有人来杀我们,也会耗尽灵力而亡。”
“山主救命。”青冥哭丧着拉下了一张俊脸,没修为与凡人无异的感觉,糟糕透了!
“那我们不是任他们宰割了吗?”叶宣脸色青绿,没了修为,他们就不过是跟眼前这凡人大军一般……
他们人数众多!
笼中雀鸟,高下立现啊!
-
“捉住他们!”
一声令下,众将士犹如缺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他们不得不提剑展开战斗!
阿灿森笑嘻嘻道:“看来所谓仙人离开了修为法术,也不过是区区凡胎□□而已!”
他也重斥一声,提刀直冲褚师白而来——
昀渊刚要动手,却被褚师白压住了:“此人让我来,你去捉住军师……”
昀渊闻言迅速扫了一眼,发现军师已不见踪迹!
举步之际还是微皱眉头回看了一眼:“你……”
“我可以。”
他点了点头,用看死物的眼神轻轻扫了阿灿森一眼,抽身迅速离开!
阿灿森莫名其妙被他看得胸口一堵!手紧握着那柄刀锋更加使上了几分力气!
他发誓要让他们带着他的黑暗秘密长眠此地!
几招之后,阿灿森暗暗心惊,他已经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每日死于他倒下的敌军人头堆起来,比谷仓里的粮食还要高!
两道拼死相博的刀剑相交,不一会儿褚师白抽剑直指他的胸膛:
“我料想你也不会拿凶器出来给大家看?所以不如我帮你……”
阿灿森连连躲避,可是此剑宛如灵蛇,如影随形,他觉得胸口处衣物寸寸断裂,皮开肉绽之痛也不及他的惊慌失措!
长灵划破他的胸口,一把银色小弯刀被勾得飞出,又缓缓掉落在地上……
阿灿森忍住胸口的剧痛大惊失色欲前去抢夺,亲卫长持剑围了上来。
褚师白捡起那把精致的小弯刀,不如他当初用来刺杀阿查将军的朴实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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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小弯刀还刻了精美的花纹,甚至刀柄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来彰显它的主人身份高贵!
亲卫长怒吼:“将……阿灿森,你不是说,是你救的阿查将军吗?”
褚师白把小刀扔给亲卫长,还把那枚黑玉军令符递还给了他,“正义迟到,但它不会永远不到,做过的事都会在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的!”她面无表情,不悲不喜。
亲卫长紧紧拽着手中的物品:
“这个是……”
她指着那块军令牌:“他最后的影像,你可打开一看。”
亲卫长双眼含泪地看见了,那位百年前的英雄,众将士纷纷跪下。
他们的将军最后执念竟然不是替自己复仇,而是:我那五万将士如何了?
人间太平,再无战事,才是他至死执念!
阿灿森失魂落魄地想:原来他这样卑劣的小人,在将军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此时,生魄阵内,一声裂地的地动山摇,所有人被摇晃得几乎站不稳,只得纷纷拿剑来稳固身形。
冰原之下有巨兽!
地下像是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欲破土而出——
“老天!那是什么?”
所有人抬头看着那边突然冒出来的巨兽,心底发颤!
褚师白想起了万妖册:小次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她凉凉地看了阿灿森一眼,犹如看着地上一堆白骨:,“你死不足惜,罪孽深重恐怕还得加上一条,西南百年来的战火不熄,死了如此多的人,他们的命都得算在你的头上!”
“凭……凭什么?”她似能窥见他的所有恶意和欲念!
“朱厌这种大妖从不跟从无能之辈,你内心的杀戮和欲念大如滔天,战乱百年从不停歇,是你一人贪欲饲养了一只滔天的凶兽!”
“胡言乱语,我不认识什么妖物……”杀戮的快感和欲念,在战场上肆意释放,无人知晓,并且疯长成滔天的藤蔓,为他赢得一次又一次的盛名!
她冷然打断他:
“军师就是朱厌!你内心无穷无尽的杀戮欲望喂养着它!”
众将士大惊失色:“什么?军师竟是妖……妖?”
难怪这些年来,军师总是能窥见许多的天机!
竟是因为有妖作祟吗?
他们崇拜爱戴的将军竟与妖物一起,制造了整整百年的杀戮战场!
这个事实打击得他们所有人体无完肤,站立不稳,手中剑突然变得沉重!
忽然褚师白提剑嗡鸣,杀意四起——
阿灿森惊惧地退后了两步。
然而,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拔剑而起!
“你该死!但不是由我来杀你!”直冲着那只正与昀渊缠斗的朱厌而去。
一把刀横在了阿灿森的脖子上,亲卫长神色悲愤。
朱厌闪过眼前男子的剑招,眼神有一丝厌恶!这人方才竟追着拿一把扇子逼得它不得不暴露原身。
“是谁替你藏匿了在人间的妖气百年之久?”相里昀渊眼色微冷:“能做到此地步的恐怕只有那一位了……”否则,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朱厌懒懒给他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
远远瞧见来人:“褚师白,竟又被你先一步拿到了神魂碎片,既如此,本座我只好把你一并带走了。”
“又?闻獜也是你们妖王指使的?”
朱厌不屑道:“那个废物,不足与我相提并论!”闻獜算什么兴风作浪的东西?
朱厌是上古大妖,巅峰期与妖王不相上下。
57. 小人将军·7
眨眼间战了几个回合,褚师白突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敢问你们妖王是不是暗恋我?”
仙山主:……
妖气凝滞了一瞬,朱厌愣道:“谁,暗恋……你?呸。”
昀渊抓住这缝隙,玄铁黑扇贴着它的眼睛划过——
朱厌大怒:“卑鄙!”
褚师白有几分认真:“不然的话,他为何派你们追着我不放?”
准确来说,是追着本师祖的神魂碎片。
朱厌眯着眼杀气更盛:“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得罪过他?”
褚师白回想了一下叹气,
啧,就很有可能啊。
一时体力不支,漏出了一丝的破绽!
低低咒骂了一句:
“该死!”
却已被朱厌敏锐察觉,立马杀招连连攻了过来!
相里昀渊不得不放弃剑招,飞身过去,替她挡住了这翻天倒海的一击!
两人同时被巨大的撞击波浪,狠狠摔出了几丈远——
双双重重砸在地面的时候,相里昀渊死死用身体护住了褚师白,后者头晕一瞬,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神木的香气带着潮热疯狂涌进她的鼻尖——
被压倒在地上的人一声闷哼,似乎是被重击之后的忍耐。
“昀渊,你可有事?”
“我没事。”他嘴角溢出了一丝的血,紧紧护着怀里的人,手指微微蜷缩着,淡淡的眸色此刻犹如深海的风暴!
原来小徒孙也会有如此可怖的眼神呐!
她竟被他目光逼得心颤了一瞬!
人间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里说得没错,认真拼命起来的男子,摄人心魄!
她轻咳了一声,悄悄远离他一些。
她最近常常对昀渊有一些奇怪的想法越来越不受掌控。
他稳稳扶着她起身,捏紧了长剑:她又在躲他!不是错觉。
莫名觉得全身刺疼了起来!
他低低地猛吸了一口气。
褚师白却以为他因受伤疼得抽气,回神过来杀气十足:“我去杀了它!”
他微微按住她:“我来!”
光线照拂着他脸上的皮肤闪闪发光,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形成微小的扇形轮廓,他勾着好看的唇角,连眉毛都是弯弯的。
喉咙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褚师白轻咳了一下又一下:“……好。”
他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僵硬住了,才发现他是在给她注入修为,替她稳定心神。
“很快就好。”他柔声哄了一句,提着知归瞬间消失于前!
褚师白愣了,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一句应允,为何像是带着重量,莽撞击中了她的心房,耳边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没完没了……
-
冰天雪地里,布满血红色的可怖裂纹。
朱厌妖气大涨,夹带着翻天覆地的冰雹,咆哮而来!
仙山主迎上去挥出一道凌厉森然剑气,带着帝青色火焰灼灼——
朱厌心下一惊,抽空瞥了一眼那位雪中傲然而立的女子,她眉间火纹跃跃似是某种回应!
心下了然:“啊,原来云梦宗师祖的半片心魂,竟是被你招走的?”
它语一出,转瞬又桀桀笑道:“为何世人都眼瞎呢?都说是云梦宗弟子自己找回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你干的!”
相里昀渊慢悠悠地看了它一眼:“你倒是不蠢!”
朱厌道:“她这灵体是你的杰作吧?身上每一寸都是你的血肉气息呢!”
它深深呼吸了一下:
“啊!独一无二不死鸟的气味!我绝不会闻错的!嘿嘿!”
相里昀渊神情冷硬,更显得无情:“你知道的太多了。”
朱厌笑得不怀好意:“啊,原来她本人不知道吗?”
“可惜你救不了她!这具破灵体承载不了她强悍的大乘修为,终究还是要魂飞魄散的!就如三百年前那一次……碰——一声。”
仙山主脸色冰冷,盯着它如同死物。
“奇怪,你一个三十三天之外的神物不回去,为何会甘于蛰伏在此间?竟然还作了那褚师白的什么?竟连徒弟都不是?还是她的徒孙来着?哈哈哈……就连辈分都低了好几级来着?”它像是自己给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笑不止。
“你一个不死神物,怎么自甘堕落自此啊?”
朱厌敢如此取笑眼前的人,是阵法一开,就算此人是三十三天外上古神物,修为进了这阵法也是得被削掉一半的!
可它却是全盛巅峰!基本是相当于这里的神了!
在此阵法之下,朱厌从无败绩!
在他们看似无关要紧的说话间,已经昏天地暗地过了不下百招。
相里昀渊回它:“你话太多了!”
随之朱厌竟被他浩然的剑气击中,倒退了好几步!
对方竟越战越强悍!
这,这绝无可能!
天上剧烈交战的余波,把这冰天雪地的世界毁坏得一塌糊涂。
地下蝼蚁般的将士在雪地里苦苦硬撑着,抵挡着由此产生的暴风雪袭击!
再一次,两人交战的余波在空中炸开——
褚师白连忙凝聚灵力替战士们来挡。
刚得到神魂尚未完全契合,血气凝滞地喷了一口黑血!
“师祖。”李玥赶来扶她。
仙山主却是身形如残影,瞬间回到了地面,扶住她边注入修为边道:“凝神!不要再乱动灵力了!”
她咬牙喘息:“不能不管他们。”
大甫将士们闻言,顿时眼框微微发红。
褚师白抬起手背抹过腥味浓重的嘴唇道:“昀渊不必管我们!把它按在地上打!这小小余波算什么?有本师祖撑着!”
朱厌听了简直被气得噎住,张牙舞爪地翻动着雪海,滚滚而来。
众人脸色惨白!
倏地,似乎被什么召唤,众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结界之外,一道剑影如山之倾倒,如海之翻腾,席卷着震撼天地的惊人气势——
击落于生魄阵血红色结界之上!
朱厌半途中厌厌地抬起恐怖猩眸来:“谁呀?”
竟可笑的想要击破它这生魄阵?
它敢保证此间,就没几个人能做到,妖也不行——
然,当它眼神接触到某道冷寂的影子时,双眸恐惧地缩了一下……
刹那之间,偌大阵法就像是一个脆弱的肥皂泡泡,被轻轻一击……轰然崩塌!
席卷起万丈雪尘,纷纷从天空中降落!
竟是一剑劈碎了整个结界……吗?!
其力量之浩瀚,令人无法想象!
来人一身束衣雪白出尘,清冷绝美,衣袂翻飞如雪,手持神剑犹如天神降临人间!
有不少士兵纷纷弃剑跪下,口中喃喃着:“天神保佑!”
相里昀渊覆盖着褚师白的冷指微颤,悄然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望着她的眼神犹如狂风中的蜡烛,瞬间被熄灭,暗淡了下去!
褚师白正惊喜于见到自己的宝贝徒儿,并没留意!
叶宣认出了那个仙姿卓约之人:“是我们云梦宗钟离剑尊!”
云梦宗剑尊闭关三百年了,李玥这种小弟子连剑尊的画像都不曾见过,自然不识,此时恨不得伸直脖子远远看一眼!
青冥愣住:“我家山主的师尊……吗?”偷偷瞄了一眼山主的神情立马噤声了。
只见钟离殊手持一柄云纹古剑,通体银白,光华内敛,灵韵四溢,据说是上古铸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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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引天雷之火,收集四方精铁,注入四海之灵气打造,剑如其主,乃剑中之尊!名唤:太引。
本命神器也不是随意决定,若是修为不足,只会被反噬!
当初褚师白得到此剑时,全仙门的人都以为她会占为己有,没想到她转手送给了自己的女徒弟,还得意洋洋地跟别人说,唯有此剑才配得上她那贵为练剑奇才的徒儿。
就如同她上天下地扣了一块龙鳞却用来打造了一把扇子给了她小徒孙。
仙门中人红眼病犯:此人所为一言难尽。
眼见生魄阵被生生击碎,心下惊惧万分的朱厌只来得及想:“那位来了,快跑!”
然而,一股寒霜剑气紧追着它的眉心而来——
它惊恐连连倒退,依旧始终被紧追着离剑锋仅余一寸的距离!
只要它稍微停顿,就会被这把寒气逼人的灵剑刺进眉心,丧命当场!
果然,越是慌乱,越是失神,眼看着就被杀——
另外一道力量徒然击中了那把剑,令它偏离了它的命宫,但是依然让它生生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
它受伤重重倒于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切发生得太快!
它只来得及睁开半眼虚弱道:“主人……”
褚师白瞪着那两个绝美之人,一个是她十分欣喜的爱徒,另外一个素未谋面冷艳妖娆的美男子,她磨了磨牙道:
“妖王?”
相里昀渊默默回:“应是。”
只见那位异常妖异绝美的男子,长发飘飘,气质卓然地挡在了钟离殊与朱厌的中间,神情妩媚:“你不能杀它。”
钟离殊冷然道:
“这天下还没有我不能杀的,只有我不想杀的。”
“它是替我做事。”他似乎轻轻加重了“我”字。
钟离殊依旧是疏离淡漠的神情:“伤了我师父,都得死。”
嗷——躺在地上的朱厌发出一声抱怨的傲叫。
他娘的,这活还真不是人干的。
它好气啊!可受伤过重只能发出大片的喘息……
妖王直视着她道:“如果我非要带它走呢?”
钟离殊淡漠地举起剑!直指着他——
妖王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冲着褚师白与仙山主二人看了一眼,异色的瞳孔流光溢彩,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熟人似的朝他们点了点头道:
“我们终于见面了。”
相里昀渊冷冷提示众人:“别直视他的眼睛!”
身边的人吓得纷纷低下了头。
褚师白眯着杏眸:“果然是你搞的鬼?!”
妖王妩媚一笑,不置一词。
褚师白质问道:“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至于派大妖追着我?死了也不放过?怎么还带死后售后?”
她都炸碎成几块了,还要派大妖来抢夺!这……不是杀父之仇,灭门之恨,说不过去啊?
妖神秘莫测地笑了:“也许……不是什么仇也不是什么怨呢?”
褚师白被他气笑了:“你不会真的是因为暗恋本师祖吧?”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
仙山主眼神幽深,盯着那个过分妖异美丽的男子!
钟离殊一向疏离冷淡,也微微皱紧了眉头。
妖王倒是像听见了十分愉悦的话,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褚仙尊。”
趁机众人不备,他带着重伤的部下,消失于人前!
这速度,怕是此间没几个人追赶得上!
不愧是妖王!
又从天上御剑而下两个人!一身十分贵气的宗门服饰,通身有钱得直扎师祖的心!
呵,今日是什么日子?西南这般的热闹?
58. 奸夫是谁
褚师白招了招手:
“兰止仙尊,好久……不见啊?”
兰止仙尊:
“我们与钟离剑尊听闻朱厌在此地作恶,没想到,遇见有人被困在生魄阵之下,原来就是你们……”
他微微冲着昀渊道:
“仙山主,对于最近似朱厌闻獜这般蛰伏妖界万年不出的大妖突然涌向人间,你可有什么看法?”
有几分警告意味,毕竟仙山之地可是包藏着一窝呢。
仙山主三分讥笑,刚想说什么。
却被褚师白打断了:
“与他无关!”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褚师白咳了一声,昂首挺胸护短的样子一如从前!
“大概是冲我来的。”
“你,何时招惹他了?”兰止斟酌着,皱紧眉头。
“不知,我猜想他十分心仪我,可人家不认同我的看法。”她耸了耸肩。
兰止愣住了。
相里昀渊一旁咬牙:
“还是勿要胡言,让人无端生出些误会。”
褚师白:会吗?
“就似您从前与我们仙尊……”陆子规忽道。
“不是兰止仙尊一直都瞧不上我嘛……哪里来的误会?”她倒坦然得很。
可兰止微微一顿,脸色十分的难看:“我从来不曾瞧不上褚仙尊……我……”
隐忍多年的情绪像是要决堤的洪水,不顾场合地疯长起来……
自从知道她真的活了过来,他就一直……有股不想再压抑心底想法的冲动,他有些疲惫地伸手捏了捏眉心,稳了稳心神。
褚师白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其实当初你解除婚约,我亦十分理解。”就是当时有些突然。
直到兰止仙尊主动提出婚约解除,她才发现自己重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还是勉强不了。
所以,就算他不提,终有一天,她也会走出这一步的。
陆子规突然紧握拳头,眼眶发红:
“明明就是你抛弃的我家师尊!”
啊?褚师白张大着嘴巴,一脸茫然:“我?”
兰止阻拦:“子规,逾越了!”
她失神道:“可是,我明明记得是你送来了一纸退婚书,甚至不愿意当面说清楚……讨厌我至斯……”
兰止闻言,失控情绪如猛兽咆哮着,他轻轻闭了闭眼,关住了内心的凶兽:
“褚仙尊,我从未讨厌过你,直到现在……都不曾……”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此生最大胆的表白。
褚师白:……
陆子规愤愤道:
“那是因为……是你去找我师尊,让他主动提出退婚的,还让他不要不知好歹……还说,还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仙山主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似黑暗的海水里,没有了亮光。
她,有了喜欢的人?
他迅速回忆着三百年前的一切,企图找出一丝丝的蛛丝马迹,焦灼地想知道此人是谁?
褚师白:“不可能。”即使她神魂有损,记忆出错,也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是飞扬跋扈,任性妄为,可她不会出言伤害一个无辜之人。在她看来,兰止就是被她牵连的无辜之人,她一直对他心怀愧疚。
“子规,别说了。”兰止,若是误会,那他们的婚约依然有效?即使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还是有一丝丝的执念。
陆子规不忍心再看师尊沉浸在失意中,悔不当初:
“你还说,你还说……若是师尊不信!可以第二天去巨人谷,你与喜欢的人在那……”
兰止却不愿意回想地闭上了眼睛。
褚师白一脸的茫然,她怀疑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巨人谷?
相里昀渊则是迅速换上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所以,你亲眼看见了?”这一次,褚师白直接问的兰止仙君,“我喜欢的人?”
兰止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嗯……”
“所以,我心上人是谁?”褚师白仍十分不可置信。
按他们所言,她有奸夫,那奸夫是谁?
她对此人的存在非常怀疑。她没有任何的记忆!
是谁?
所有的人都目光一致,兰止仙尊!
相里昀渊的目光明明灭灭摩挲着扇骨,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
兰止仙尊对上褚师白,她眉间火焰纹……从前她没有这个印记,张狂惬意,鲜活动人。如今反而让她有着淡淡的疏离……不可亲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看见了一个束衣少年……”
“他正低头吻了你……”
褚师白心尖一抖,像被针扎了一下。
仙山主握了握铁扇冰凉的骨节,心底微颤,眼神黑暗如水,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幕绝对不可能有人看见!
竟是被兰止仙尊看见了,引他过去的人决不可能是褚师白,而是……
所以,兰止突然退婚也是那人的算计。
退婚之后,就是褚师白一系列倒霉事开端,大徒渡劫却遇上九头凶兽袭击,她为徒复仇同归于尽身死魂灭,这中间消息的三百年,这一切每一步都是那人掌控之中吗?
他死死捏住扇骨,手指几乎要生生折断!
众人陷入了奇怪的一片寂静之中
竟然因为自己与别人苟且……还叫兰止过去亲眼目睹?
本师祖这么渣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还是说她为了退婚,故意弄的一出好戏?
可是,也没必要啊。她不必让他知难而退!
在她看来兰止对她无意,她也大约如此,两人直接退婚就行,甚至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不至于弄得这么尴尬?
又惊又百思不得其解。
下意识余光看了身边昀渊一眼,发现他似乎比她还要苍白上几分,发际微微冒着冷汗。
不会是被本师祖肆意妄为给吓坏了吧?
再看看其他人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本师祖光辉形象,荡然无存了。
“距离太远了,我并未看清。”兰止如此说。
褚师白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又十分好奇,何人竟敢与本师祖厮混?
勇气可嘉!
就在一切解释不清理还乱的时候——
“师父。“
一声淡淡的呼唤打破了静谧的魔咒,来人轻轻一捏,不管不顾地就打碎了兰止仙尊用来隔绝声音法阵。
此举大不敬!
可她乃至高无上的剑尊,她刚才一剑破了生魄阵。
别说此处大多数都是小辈,没人敢说什么。
即使是兰止仙尊也一语不发。
他只是略微看着褚师白欲言又止,他走到一边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强行整理情绪。
其余的人包括陆子规向钟离殊尊敬地行礼:
“剑尊。”
钟离殊比褚师白要狂傲,她甚至头也不点,视若无睹地径直走了过来,身形气质与褚师白非常相似,身长腰细,步伐散漫,漫不经心,容貌绝美,神色淡淡,有一股无名的威压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便是强者的模样!
陆子规心下不无震撼,这云梦宗从前一度成为仙门之首,不无道理的!
光是一个褚师白已经够夺人瞩目了,据说她曾经同时拥有三个天资卓绝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出色!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修仙天才!
一个个离经叛道,不愿臣服此间的天之骄子。
换而言之,就是众仙门眼中难缠又难搞的刺头,都集中在云梦宗了。
所以此次听闻钟离殊出关,仙门立马马不停蹄地派人去邀请这尊大神一起商议,请她来解决此次西南大祸。
毕竟是剑尊,虽然全程神色淡淡,好像在座的都在放屁,但出关后屡次除妖毫不推脱。就是她的眼神总是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是废物,导致众仙尊压力奇大,各自回去闭关念了好几天的清心咒。
“阿殊!”
重新诈尸这么久以来如果有什么让褚师白真正开心的事,便是此刻见着了心尖上的爱徒!
拥有三个天赋绝伦的徒弟,曾让仙门的人都嫉妒红了眼,可能天道也嫉妒英才,两个年纪轻轻相继陨落,如今只剩下钟离殊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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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回到了开山始祖,最初的最初,她独自带着钟离殊,两人在云梦宗的香楠峰上生活了许久,直到某一天她又捡回来了大一两岁的百子由,一切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她还记得她牵着百子由的手,又拉住钟离殊的手,说:
“阿殊,从此他便是你师兄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哦,师父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都可以找你师兄,让他替你解决!”
钟离殊居高临下看了眼前比自己矮一点的男孩,依然冷冷淡淡的,不过她朝着褚师白点了点头。
百子由开心地伸出手:“钟离师妹,以后就让师兄来保护你。”
钟离殊似乎是忍了一下,才睨视他道:“我不用你保护。”
后来,百子由好像还真的没找到什么机会可以帮助这位高冷不爱理人又十分地要强的师妹,关键是她真的很强,百子由也一直把自己师妹很厉害这件事挂在嘴边炫耀,此等爱炫耀的师门作风由来已久。
再后来,百子由管理能力卓绝,他建议师尊开宗立派,让更多有天赋的人来加入斩妖除魔,就不必师尊自己事必躬亲了。
褚师白倒是无所谓,她以为大徒弟百子由爱热闹,而起他这方面也真的很有天赋,于是就由着他去折腾。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弄出来一个云梦宗,还一手壮大得得像模像样!
甚至在两百年间,逐渐盛名在外,如日中天。引得许多守旧派的仙门十分的、不满,矛盾更是日益增多。
也是因为有人故意找茬让她大徒儿十分的头疼,褚师白便开始找他们痛处,礼尚往来!云梦宗师祖声名也亦发狼藉起来。
后来,再又捡回了第三个徒弟,名叫晏时,但却十分的短命入门不到百年,便在一次除妖中不幸殒命,这意外对褚师白打击十分大,她决定再不收徒了。
回想起来一切就这么相安无事热热烈烈地向前走着,那几百年,活得十分恣意,桀骜。
若不是,此次丢了性命,从临人间一趟,让她猛然有了回看的机会,她想,她依然是那个不负人间,热烈且自由的褚仙师!
一时心下酸楚,欲上前抱住钟离殊,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徒弟生性冷淡,从不主动泄露一点点的情绪,一向由她这个做师父的来。
那一声师父听上去淡漠疏离,可是她同样淡漠疏离的双眸却仿若是被微风吹拂而过千年沉寂的水面,波光潋滟,微光粼粼。
褚师白就很容易就读懂了自家爱徒的微小情绪,知道她此刻情绪就已经是极大的波动中。
同样无法掩盖再见爱徒的激动心情,她上前一步拥抱住她。
仙山主却比她更快踏前一步,挡在了跟前。
褚师白偏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昀渊,微微诧异。
所以没看见钟离殊眼里同样是一道比冰雪更冷的杀气,她甚至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扫了这个擅自叛出师门的不孝徒儿。
而仙山主沉稳的神色之下也逐渐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褚师白:“昀渊……你莫不是受伤了?”他脸色看起来像是受了重创!
昀渊与钟离殊对峙了片刻,稍微退开道:
“我没事。”
褚师白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只是脸色差了点,并不像是哪里受伤的样子,才放心回神寻自家徒儿去了。
师父吱吱喳喳的,徒儿微微笑着看着她,偶尔点点头,回个“嗯。”
不知情的旁人,若是见她们并肩的样子,莫不要误会钟离殊才是长辈,而褚师白才是那个小辈。
钟离殊找着了机会淡淡道:“既然我回来了,师父便跟着我回云梦宗吧。”
从旁插来一道冷硬的拒绝:“不行。”
钟离殊淡漠地看了逆徒一眼,仿佛看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
李玥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不小心偷看了一眼,被钟离殊的眼神吓了一跳……她都替仙山主感到恶寒。
“你有何资格管我们师门的事?”
昀渊瞳孔微缩,也同样冰冷无情绪回复:
“她神魂有损,需要魂石滋养,否则随时魂飞魄散。”
钟离殊似乎是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不必,我会带她回去。”
59. 神魂交合
巨人谷出入口,扶桑树地下石台之上。
酒香沁人心脾,却忽然有一股更特别的木质香气带着微弱的花香扑鼻,迷迷糊糊间,她微挣开眼:只见眼前是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眉骨清秀,鼻梁傲挺……真好看。
她感觉有什么温温软软的贴近她的唇……一触即收,那感觉就像是被人在心口轻挠了一下。
她十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小气”。
然后在他撤退的瞬间迎了上去,同时伸出手,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往回压,双唇重新贴紧……
强行加深了这个吻!
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重新睡了过去。
!!!
雾重,月小,万重峰顶。
褚师白坐在玉白的床榻上抓住床沿的骨节发白,有些惊魂不定。
跟着钟离徒儿回云梦宗半月有余了。
昀渊当时的表情……她形容不上来,似等了许久,还等来被抛弃的破碎小狗?
不知为何会有这么荒诞的错觉。
所以,才做了如此荒诞的梦境吗?
她默默地捂住了老脸……从指缝窥见的脸皮滴血般通红!
巨人谷相遇时已是小昀渊成人礼后一年了,她把龙鳞打造的神器送给他作为生辰礼之后,已许久未见小徒孙,于是在醉仙楼买了两壶迷仙引,要给他庆祝生辰来着?
-
凤凰属火,遇火则生。
碧眉峰后山这万年寒冰泉水,能把人的血液都冻凝固!
对本体凤凰的相里昀渊来说,跟在地狱煎熬没什么区别!
他皮肤苍白接近透明,已经在这里泡了三天三夜了,看起来毫无生息。
钟离殊有一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她来了!
尽管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就是知道。
他费力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睛比这寒潭还要冷上几分。
来人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低头俯视着他,眼神像是看着一只在水里挣扎的蝼蚁。
不悲不喜,让人心生畏惧。
她扔过来一只雕花木盒子,掉落在地上,撒开来,一把通体漆黑的玄铁扇子掉落在地上。
“这是一把难得的神兵利器,去巨人谷,没有把剑砍断之前别回来!”既然褚师白想送他一把神器,那她就让他把剑毁了。
他盯着那木盒,看得出那并非寻常刀剑。
“她人呢?”他想起了,过几天就是他十八岁生辰,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想过要见他吗?
“
他喘了一口气,“师祖来了?”
“她不会见你的。”钟离殊丢下一句毫无波澜的话,转身就走,
“生辰前破元婴境,师父交给我的事,我必须要做到最好,不允许有任何瑕疵。若是你敢有什么其他想法,下次你死这寒潭里,不用出来了。”语气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他捏紧手中的铁扇,心里晦暗。
巨人谷里的巨人兽,抓了一条村子的村民,关在了巨人谷里当食物养着,钟离殊派他前去除妖。
他没多想就去了。
正当他与那巨人兽打得山崩地裂之时,巨人兽却突然露出恐惧的神色,惊慌道:“那尊大神怎么来了?”
原以为不过杀一个小小的修者,怎么就惊动了那位祖宗?
仔细看清了他腰间的莲纹弟子服,嘶——该死,是那位祖宗门下弟子!
昀渊也眼神收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也察觉到了身后来人。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冲着巨人兽稍微偏转了一下剑锋:“今天算你走运。”
巨人兽瞪大铜铃般的独眼,恨恨地想:小麻烦还没解决,又遇上那位煞星?
还是逃了罢?
它巨拳如小山,一锤定山河,击得满悬崖峭壁粉碎,落石缤纷——
轰隆轰隆的巨石崩塌不绝于耳。
趁机逃跑!
褚师白刚好赶到,一瞬身形便站立在了少年跟前,玉笛化作长剑,削铁如泥……
愣是一块小碎石都没碰到小昀渊的衣角。
巨人兽被她的剑气压倒,吓得屁股尿流连连逃窜——
边跑边想:不对啊,那弟子碰瓷啊。
它方才那一击虽然厉害,可只是为了逃跑,他若想躲开轻而易举,明明只是扫到一些妖风尾,他却狠狠摔倒了在地上……
除非,他是故意的。
最令人捶足顿胸的是,猜想下一秒得到了证实。
褚师白刚把长灵收好。
巨人兽就见她背后探出来一个脑袋,少年冲它挑衅一笑——
你看,就说你很幸运吧。
不然,取你妖命的人,可就是我了。
褚师白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一举一动,可是巨人兽却瞧得一清二楚。
气炸了!
它指着那小子直哆嗦:“你,你,你……”
师祖朝他伸出手:“小徒孙,你没事吧?”
少年敛着眉目看不清眼里的神色,他望了一眼她干净洁白的手指,赌气般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我没事。”
褚师白也没多想,提剑就要飞前追上那巨人兽。
相里昀渊拦住了她:
“让我来。”
她微微仰头,何时长这么高了?分神了点了点头:“打不过摇人,我替你揍它。”
他顿了一顿,御剑飞跃而起,迅速与妖物纠缠了在一起!
褚师白瞄了他腰间挂着的玄铁黑扇一眼,竟用的是普通剑。她想起了,也是,以他眼下的修为应是无法驱动。
无妨,他快突破元婴了。
她怀抱着长笛,站在一旁看着,越看越忍不住夸:
“漂亮!”
“完美一击!”
“小心后面!”
“啧,可以嘛!”
这不绝于耳的夸赞,令少年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对面巨人兽正被他纠缠得心烦意燥,趁其不备,扛起那装着村民的笼子朝他们扔了过去!
褚师白闪躲的话,那笼子里嗷嗷惨叫着的几个村民就一命呜呼了,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连掐了好几个诀准备硬接住!
突然身旁闪过来一个人影,与她齐齐抗住笼子,被迫得节节后退!
两人死死抗住,堪堪到了悬崖边上才停住了!
“啊——”笼子里的村民惊魂未定,拼命挣扎,万丈悬崖底下是滚烫的熔岩浆!
褚师白只得把笼子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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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手抱住小昀渊,一手死死用长灵插进石头里,滑了好一段的距离才稳稳停住。
带刺藤蔓在她身上刮破了长长的血口子!
相里昀渊脸色死白:“师祖,放开我,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掉下去了。”
手臂上的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液沿着两人交握的手臂蜿蜒而下,
“敌人都还没死呢,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有事!”
相里昀渊身体僵直,微微挣扎了一下:
“放开我,我不会有事……”
他焦急又急促道。
她快速扫了一眼正瞪大着那只独目探头寻找着他们的巨人兽,又看了下脚底翻腾的熔岩热浪,打断他:“小昀渊,我可以驱动你的玄铁黑扇吗?”
通常本命法器就是修者命门,没人会给别人机会触碰,也没有人会想要动别人的法器,因为只有心神相通才能驱使……某种意义上就是精神上的坦诚相见,彼此神魂□□,毫无保留!
比起赤裸相对,肌肤相亲更亲密无间!
褚师白自上而下注视着他,那两处寂静的深渊,似被突然投进了两尾活泼小鱼儿,开始生动起来,鱼跃鸢飞,水光潋滟。
他沉默了一瞬,微微收敛了目光:“可以。”
褚师白心下莫名一动,喉咙紧了紧道:
“好,闭眼,心神合一!”
相里昀渊却并没有听话地闭上眼睛。
紧紧盯着她,闪闪发光,比星辰还要夺目。
金丝缠绕上他的手臂,身体,很快包裹全身!
如同温暖热烈的飓风,似她本人!
褚师白因轻易交融了他的心神,露出得逞的微笑,低喝一声:“知归,来——”
叫知归的玄铁黑扇,从昀渊的腰间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强大的灵力,弹射出去,像一枚黑色箭羽,飞快饶了一圈,急速回旋疾射而来!
法器因驱使它的人灵力暴涨,发挥出它沉寂的力量!
划破空气时,甚至发出兴奋的金属嗡鸣声——
同时引起了本欲离去的巨人兽的注意,它立马转身而来!
“跳!!”
褚师白看准时机,拉着相里昀渊,一跃而上,知归瞬间展开变成可以承载两人的大小的扇面,载着他们飞向附近的崖边!
昀渊在疾风中,垂眸看了一眼,被褚师白紧紧拽着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好像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力量,让人信赖沉迷!
他很快收敛了心神,驾驭起铁扇来。
褚师白立马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样她就可以专心对付那只巨人兽了!
他们像是在空中飞驰的一叶扁舟,犹如流星一样疾驰!
预想中灵力阻滞,心魂反噬,走火入魔,竟然统统都没有,两人就像同一人般默契!
这,除了夸赞小徒孙一句天赋异禀,她实在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云梦宗师祖再也不心慈手软,很快便收拾了巨人兽!
一并把被巨人兽圈养在山洞里当食物的山民都放了
“不错嘛!”
褚师白边走出巨人兽的洞府,边拍了拍小徒孙的肩膀。
谁知,他忽然回了头来:
“师祖,不打算给我奖励吗?”
60. 毒一无二
“什么奖励?”她僵硬地笑了笑,想了想自己乾坤袋里的那几把灵石,他不会觊觎我这点钱吧?
相里昀渊突然靠近了一步,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处停了下来:“不如师祖亲……”
亲?亲什么?
她脑子一嗡,顿时仰直了腰身。
视线不自觉在他身上游走,从他清秀的眉骨,纤长微卷的睫毛,转至挺直的鼻梁,滑落到细腻光滑的鼻尖,最后落在他唇色淡淡的嘴巴上……
她吞了一下口水……
感觉口干舌燥。
只见那形状甚是好看的嘴巴,勾出了一抹让人心跳加速的弧度,动了动:“亲自给我煮碗抄手如何?”
她连忙松了口气,不明自己为何紧张至斯?
“你想要的奖励是这个?”
他背着手,腰间的扇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摆的:
“不然师祖以为是什么?”
他似乎恶作剧地笑出声。
臭屁孩!褚师白脸皮也不是一天厚起来的,尽管被小孩恶作剧了,她清了清嗓门,让耳朵上的热气散去,恢复师祖的模样认真地说:“我建议你换个想法。”
他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唇瓣。
嗯?褚师白瞬间又觉得脊背紧绷了一瞬。
“不换,我就喜欢吃这个。”
“我怎么没发现你喜欢这个?”
“师祖不在意我,我喜欢的……你一直不知道而已。”
褚师白想起自己本身就是要来替他庆祝成人生辰的,大方道:
“好吧,本师祖不跟你小孩子计较。”
“但我做的抄手……”
她想了想大徒弟是如何形容的?
“毒一无二。”
而且,是每一次都精准地难吃。
脸皮厚是一回事,丢脸的事当然是不提。
见她一脸难色,他眼里也逐渐暗淡了下来:“师祖,是连这点奖励也不舍得给我吗?”
褚师白看他一眼,似鼓起勇气般:“好吧,你等着。”
她竟真的在巨人兽的家里一番东翻西找,给她找全了所有的材料和工具,看起来都是巨人兽给那些村民准备的,它毕竟有打算善待自己入口的食物的。
一个时辰后,一碗热腾腾的抄手便端上了石桌。
相里昀渊拿起筷子,矜持地吃了一口。
“怎样?肚子痛吗?胃痛?”褚师白连忙凑过去。
见他默默不语,她伸手过去:“让我试试。”
相里昀渊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吃着:“这一碗是你奖励我的,师祖要吃,麻烦自己再做一碗。”
啧,臭屁孩!
看他认真又仔细吃得很香的样子,她突然怀疑自己的厨艺突飞猛进了。
她跑进去厨房,捞起了锅里仅剩的一点,满怀期待地吃了一口,神情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啊呸——什么东西?”
相里昀渊听到他的动静,微微弯了一下眉眼。
她不可思议地跑出来盯着他不动声色地进食:“你是不是跟你师尊有相同的毛病?味觉失调?”
闻言,小徒孙脸色苍白,然后默默盯着她,说:“从前我见师尊生辰,师祖总是会亲手给她做一碗抄手,我就觉得那应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羡慕了好久。”
褚师白坐下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原来你想吃这个啊!可是,当年你百子由师伯可是跪着求我不要再毒杀亲徒,但唯有你师尊每次吃得面不改色。如今还多了一个,你。”
“本师祖我估计是平日里斩妖除魔,积累了极好的人品,运气好到不行,别的什么不行,但随手捡回来的三个徒弟,个个天赋异禀,修为逆天,不用我怎么操心就自己长大了,他们想要什么宝物,自己动动手指去取就行,好像我没什么好送的了。于是,我去凡间学了做抄手,等他们的生辰就给他们亲手做一碗抄手,体现一下人间的那些温情,第一年,他们很开心,第二年,他们默默承受,第三年……”
“你大师伯百子由最先承受不住了,啪一下跪在地上,满脸痛苦:师尊,你打我一顿吧?”
“为何我要打你。就算徒儿做错了什么,为师也从不动手。”
“师尊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打我一顿就好,不必每年生辰,做一碗抄手来毒杀亲徒啊!”
“有,有,这么难吃吗?”褚师白不服。
百子由让开位置,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师尊,请。”
她夹了一小口,从此以后决定远离厨房。
但偏偏,只有她那女徒弟每次都面不改色地吃完,还把汤都喝光了。
……
见她满眼温柔地说着这些师徒间的小事,他却心里酸极了:
“可是,我的生辰,师祖从来没出现过,大概都忘了吧?”
她心虚地想,哪知道你口味这么独特啊,为了讨你开心,本师祖可是吃尽了那妖龙的苦,三个月下不来床。
若是我忘了,你18岁成人礼,我怎会给你送了这个?她扫了一眼他腰间的知归,并没说什么。
咳咳,本师祖为了这把扇子,躺了几个月,这种丢脸的事,就不用提了。
他见她不语,眼神暗了暗。
褚师白见他吃完抄手之后,果然心情极度不好,两人走出山谷口的时候,她才想起乾坤袋里的东西来。
“来,我们喝酒吧。”
于是,拉过小徒孙,十分惬意地躺在一块光滑的石块之上,翘着长腿,从乾坤袋里掏了好一阵,拿出两个瓷白的酒坛,尚未接近已经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酒香。
褚师白扔给小昀渊一坛,自己则是爽快地敲开了一坛,顿时酒香四溢,她愉快地深深吸了一口。
“香,醇厚,浓烈,诚不欺我。”
“这是……什么?”
“一种酒,名满天下的仙人醉,贼贵,我舍不得喝,就带了两瓶,我们在此偷偷喝了……不要让你师尊知道。”
“现在……大白天?”
“啧,不要给自己那么多条条框框,云梦宗的规矩还不够多吗?放松一点,偶尔干点坏事,反正也没人看到。”云梦宗师祖一脸坏笑,简直是有种不顾兢兢业业的大徒儿死活。
在她的目光催促之下,相里昀渊拿起酒坛轻轻抿了一口,辣得舌头发麻,他死死皱主眉头,疑惑道:
“这东西好喝吗?”
褚师白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自己爽快地喝了一口,称赞道:
“好酒,据说仙人喝了都会醉上三天三夜,本师祖十分的怀疑……”
说罢碰了一下小昀渊手中的酒坛,又喝了一口。
太喜欢这酒的恣意张狂了,在口中炸裂的感觉,下腹时风风火火,酒香回味无穷。
最后,由着她自己一个人把两坛酒干掉了。
喝到不省人事,反正应该是小昀渊把她送回去的吧,因为睡梦中,她闻到了十分熟悉的味道,区别于酒香的木质沉香,让人心神安稳,带着淡淡的某种花香……只不过这一次,距离极近极近,仿若就在鼻尖……就在彼此呼吸之间。
她微微睁眼……
少年眼神像是林中湿漉漉的小动物热忱而无辜,眼角勾勒起一分狡黠,领口传来一股肆无忌惮的少年潮热气息,像是深林里夹带着草木香气的滚烫热浪。
两人交缠的手心发烫……
周边树影连绵不断,连虫鸣声都变得柔软绵长……
有什么情绪在少年的心中一下子肆意疯长了起来。
他俯下了身子……
树荫斑驳,光线交相辉映,落在地上的两道影子相叠,少年像是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
-
仙山主锦衣飒飒负手立于云梦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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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山门一如他当年牵着褚师白的手走进去的时候,可惜了。
“仙山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柳宗主带领着众峰主赶到,如临大敌。
相里昀渊扇子一甩,微微笑道:
“柳宗主可记得当日答应的三个条件?”
柳长生神色一凛:
“自是记得。”
“那好,今日便是我来找你们兑现的时候。”
“有,有何条件?”
仙山主唰地打开手中当日的书信盟约,所提条件那处空白,赫然写下了1.褚师白,2.褚师白,3.褚师白
柳宗主等人看清后震怒不已:“你这是何意?”
“竟是肖想我们师祖的意思吗?简直是大逆不道,丧尽天良,无耻下流!”
仙山主展颜一笑:
“诸位,本尊想邀请云梦宗师祖长住仙山!如何?”
柳宗主悔不当初:当初就是挖坑给自己跳了呀,早知道此人定不会如此轻易应付。好不容易求回来的师祖,神魂不全,一不小心魂飞魄散,亟需魂石。只能病急乱投医了,对方说的什么都答应。
“如今师叔祖回来了,师祖也回来了,哪里轮到我等做主?”他唯有硬着头皮说道。
仙山主睨视着他们,似笑非笑:
“莫非,云梦宗这么大的宗门想出尔反尔不成?当初求人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你!”一旁的峰主指着他,咬牙彻齿。
柳宗主按下师弟的手,满头汗水:“此事,我要禀告之后才能定夺。”
仙山主倒不为难他们,离开时,甚至十分好心地建议:
“直接拿去找钟离殊吧,她自会告诉你们怎么办的。”
柳宗主本想直接去找师祖商量,可是想想这事师祖知晓必定震怒,为了救师祖把自家师祖卖了?
可还行?不行不行,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钟离师叔才是如今云梦宗的顶梁柱,于是一个剑下拐弯,直奔碧眉峰了。
柳长生跪在偌大的大殿之上,膝盖生寒,牙齿颤颤:“当初不过权宜之计捅下来的娄子,求师叔责罚!”
钟离殊接过来一眼扫过那张信笺,眼眸逐渐浮现薄冰。
“无事,你先退下吧。”
柳长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是,师叔。”
起身之时,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师叔,看不出什么神情,却觉得空气凝滞了似的,他竟有种脚下抹油,逃离此处的感觉。
“逆徒本该杀你的,让你多活了几年,便如此放肆了吗?”她随手烧了手中的信。
褚师白正巧迈着大步踏进大门,见她正出神:“阿殊?”
“师父。”转头的时候,钟离殊已经看不出异常,甚至眉眼因为看见她染了笑意。
今日无事,她想来碧眉峰瞧瞧徒儿,见她似乎正与柳宗主议事,便在门外缓了缓:“柳宗主刚来过?”
钟离殊点头:“嗯,问些宗内之事。”
见她方才神色不好,她想可能是什么棘手的事:“辛苦我徒儿了,为师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钟离殊微微凝视着她:“师父陪我去看香楠峰的云海罢?”
褚师白轻笑了一下,眼里有些掩藏的抗拒:“为何要去香楠峰?碧眉峰的云海不好看吗?”
自从小徒儿宴时意外陨落,她就很少踏足那里了。
钟离殊微垂了一下头:“香楠峰是徒儿小时候住的地方,我记得那里看日出的云海最为漂亮……”
褚师白想了想也是,只是这么小的愿望,她怎么可以拒绝呢?
“就依你了。”
钟离殊欣喜万分地挽住褚师白:
“谢谢师父,那我去准备准备。”
好像许久不见钟离殊如此开心的样子了,即使她只是神情淡淡眉眼淡淡,却明显能感觉到她十分的欢喜。
61. 师徒情深
香楠峰,云海缥缈。
褚师白倚靠在桃树底下,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不知何时了。夜幕将落未落,起了些许薄雾,
有一身影瘦长,衣袂迎风,手挽长剑而来——
她一个激灵,背后顿时一身冷汗!
薄雾之中看起来竟跟那日身陨背后一剑寒光,一摸一样!
她猛地捏住长灵!
“师父。”随着一声熟悉平静的声音,一个身白衣的钟离殊破开雾气而来,令她瞬间松懈下来,捏着额头想,怕不是自己睡迷糊了吧?
“那人会是他吗?”
“何人?”钟离殊低头摆上褚师白钟爱的茶点。
“三百年前,与九头大妖一同炸时,有一人出现了在我背后,提剑冲我而来,我想应该就是妖王了。”
钟离殊手上的动作一顿,紧紧握住杯子,好一会儿才松开:“此人能靠近师父,必然是修为十分显赫之人。”
褚师白接过她手中茶香袅袅的杯子:“毕竟万妖之王,能驱动如此多的妖,只有他了。”
那日,一壶茶,一桌两椅。
她们从头顶满天星辰坐到了脚底下旭日从喷薄的云海翻腾而出,香楠峰的云海波澜壮阔仿若仙境,只可目睹,不足以形容!
钟离殊看了眼靠着她肩膀昏昏欲睡的褚师白闷闷地问:“师父?”
“嗯?”褚师白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困乏了,她拢了拢长袍,隔绝清晨的冰凉。
“师父,幽冥兰没了,弟子三百年没亲自照料,都死了。师父要是还喜欢看,我便重新种下一片花海。”
“都是小事,阿殊不要太执着了,变成执念就不好了。”
钟离殊替她绑好了长袍的带子:“若是徒儿做了一些事……师父不喜欢的,你会原谅我吗?”
褚师白怕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子不教父之过,你有什么错,为师替你担着。”
钟离殊静默了许久,直到褚师白陷入昏睡:“师父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垂头低语:“得尽快解决那个人了!”
-
仙山主峰大殿。
“山主哥哥,你雷劫将至,不如你闭关吧?”乌晚晚忧心匆匆地在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的焦灼。
仙山主捏着手里的通讯灵符,枭鸟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了妖王的踪迹。
近日钟离殊一直呆在云梦宗不见出现。
兰止似乎也盯上了妖王,最近频繁在人间四处行走。
他当然知道,他此举是为了谁。
兰止偷窥见了醉酒的褚师白与他。
派他那日前往巨人谷的正是师尊钟离殊……
扮作褚师白去找兰止退婚的,想来也是她了。
引火烧了加密的灵符,吓了喋喋不休的乌晚晚一跳,山主哥哥紧抿嘴角,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怒意翻腾!
“神力耗尽,挡不住雷劫,你会死的……”明知惹怒了他,她崩溃大哭着喊出声。
仙山主瞥了眼手掌心最后半截白色神纹,早已暗淡无光。
留给他时间的确不多了。
但褚师白身陨之谜却才刚有了些眉目。
他握紧拳头:“此事不必再议,青冥带她下去吧。”
-
从云梦宗出发,过了淮陵一带,景致就突然变了样,交错纵横的河流把陆地分割得四分五裂。
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上,李玥与马车里的师祖正交谈着:“师祖,我们不要叶师兄跟随可以吗?”
说真的,没有叶师兄柱子似的立在一旁,她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可师祖却把叶师兄留云梦宗了,说是钟离师叔祖如今出关了,云梦宗会有许多事,需要人协助处理,正是用人在之际。
“我们只是去玄丹宗找旧友借个法宝,不会有什么危险。”没了仙山魂石,她想起玄丹宗有一物可以暂时替代。
钟离徒儿反对,但仙门杂务缠身自己又抽不开身,只好任她坐上马车慢悠悠朝玄丹宗而来了。
李玥挪动了一下坐麻了的屁股道:“师祖,为什么我们不御剑而行?”
褚师白心不在焉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单手支撑着闭目养神道:“我一把老骨头经不住折腾,御剑一不小心被你折腾散了,还是马车吧。”
李玥摸了摸鼻子,认真驾车去了。
褚师白倒是喜欢坐着马车到处闲逛,她从前总是在忙,天上御剑匆匆而过,实在是没仔细瞧过世间一花一草一木……眼下虽慢,也甚好。
天下若是有什么能容下她大乘修者强悍的神魂,第一,她原本的仙体。第二,此间最强的防御法器昆仑钟。
几百年前,她替玄丹宗从吞金蟾蜍手中夺回来此法器,没想到几百年后,还要亲自来问他们借上一借。
正在她思索着这些出神的时候,马车逐渐减慢了速度。
李玥的声音传进来:“师祖,我们马车好像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咯噔一整巨响,整座马车坍塌了,倒在一旁——
幸亏在那一瞬间,褚师白与李玥已经齐齐飞身而起,立定在路边,看着那一路歪进了山沟沟里的马车。
李玥手疾眼快地把马儿缰绳解开了,才没把它一起拖下去。
……
褚师白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玥一眼。
“师祖,我发誓,真不是我干的。”
虽然她一路抱怨坐马车太慢,可她哪里敢啊?
竟说坏就坏了,还恰巧是在她抱怨了一番之后。这不是陷害呢吗?
褚师白看着她十分孩子气的举动,笑了笑:遂了你的愿,可以御剑而行了。
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响声,和滴滴答答的马蹄声。
从她们过来的路上似乎有另外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赶过来。
四角挂着银铃铛,三匹马牵引着的豪华大马车很快出现了在眼前。
一个身穿玄丹宗服饰的中年男子,驾驶着马车到他们跟前停住,一看那损坏严重的车辆还在沟里车轮打滚,转着圈圈,惊呼道:
“竟是损坏得这么严重呐,这可怎么办呀?”
来回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可幸亏人没事。”
“老刘,什么事?”马车里传出一道不温不火的老妪的声音。
“老夫人,遇见一架马车翻山沟里了。”
车帘子掀开了一角,很快又放下了。
褚师白猜想是马车里的人观察了她们一眼。
车帘子重新被掀起,一名身穿尊贵华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由一个丫鬟搀扶着走了下马车,见两位仙子,正站在马车旁似乎束手无策。
丫鬟青竹一边搀扶着老夫人下车,一边上下打量她们,心下不悦:此二人真没礼貌,见到我们玄丹宗老夫人都不行礼。
在这方圆几百里,有谁不认识以孝义闻名的玄丹宗宗主?以及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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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位高挑的女子微微抬着下巴,似乎一副等着她们开口的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褚师白二人:“恐怕马车修复不了,不知你们是前往什么地方?”
青竹连忙出言阻止:“老夫人不可……”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万一……”
“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夫人拍了拍她搀扶着的手背笑道:“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褚师白自然早猜测出了来人的身份,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微笑道:“老夫人,我们要去玄丹宗。”
“既然是拜访玄丹宗,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家……”青竹撑起腰怒目圆瞪。
“青竹!不可对客人如此无礼。”老夫人轻声呵斥完,又和善道,“既然是去玄丹宗的,那应该是去找我儿的客人罢?”
“原来是宗主老夫人。”褚师白这才微笑着带着李玥行了见面礼,然后不卑不亢地站在一旁。
玄丹宗宗主孝顺之名享誉天下,但凡听闻宗主,自然就知道他那一位尊贵的娘亲。
青竹受到了呵斥,自然没好气地瞪了褚师白二人一眼。
此二人衣着普通,怕不是来寻求丹药,跪求他们宗主救命的,一年到头,她看得可多了。况且宗主极其孝顺他的娘亲,所以玄丹宗地位最高的是她身边这位老夫人,而她是老妇人最宠信的丫鬟,逐渐养成了十分刁蛮不饶人的性子,自是从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的。
常年里,痛哭涕流跪求着奉上千金万石,让他们宗主给一颗丹药的凡人,比比皆是。
只是,这两位显然一点求人应有的客气态度都没有,她十分不满。
她之所以断定她们是凡人,是因为仙门修者御剑直接就到了山门前,只有不会御剑的凡人才会像他们这样驾马车行走此路之上。
李玥下巴都被惊掉了,这位丫鬟竟敢冲她们师祖甩脸色,是疯了吗?
她正欲上前理论,被褚师白伸出玉笛挡了一下,她便默不作声地退后了。
但是也不妨碍她也冷着脸朝那个叫青竹的狠狠瞪了一眼。
以牙坏牙,以眼还眼。
褚师白一点都没与凡人小丫鬟计较的心思。她与李玥稍微退后了一些,意思是让他们先过去。
随后,她再打算与李玥御剑而行。
结果,老夫人十分慈祥邀请:“两位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坐我们的马车吧?”
青竹急得连连给马夫老刘使眼色,可是老刘哪敢说话?况且他觉得载这两位可怜的小姑娘一程也没什么。
褚师白思考了片刻:“有劳。”
长腿一迈径随着老夫人坐在了马车上。
李玥紧跟着上了马车。
青竹见她们竟真的厚颜无耻,满脸的震怒,但因为老夫人的眼神压制,她只得一路忍气吞声,
直到回到山门把老夫人安顿好,她才终于忍不住了黑着一张脸道:“姑娘,如你这般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我们大仙门的一些规矩我不怪你,但希望你识大体一些,毕竟你是我们半路带回来的,莫要落了我们老夫人的脸面才好。”
褚师白这才脸色微冷:“规矩?”
是些什么破东西?本师祖横行人间的时候,你们家宗主怕不是还没出生呢。
于是刚想说些什么:
青竹几乎是翻着白眼打断她:“我劝你识好歹一些,不要像些村里来的无知妇人,平白让人笑话。”
62. 丹宗诡秘·一
她指使李玥掏出来了一把椅子,然后又拿出来一套茶具,开始慢悠悠煮起茶来。
青竹像是被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吓到了:“你,你做什么?”
“莫急莫急,既然你说你们家宗主这么讲究规矩,我觉得还是要遵循一下的好。我今天边坐在这好好守一守规矩。”
青竹气急败坏:“你,你不要在这里作妖。”
“你以为玄丹宗是什么地方?”
褚师白低头浅饮着李玥递过来的茶水,微敛着眉目:
“你瞧,规矩很快就来了。”
只见从里面急匆匆地走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弟子,一路狂奔而来……
青竹没想到自己叫喊了几声,居然惊动了自家宗主,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宗主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径直略过她直接冲坐在椅子上,坐姿霸气的少女行了个大大的拜礼,道:
“玄丹宗李名义,恭迎云梦宗师祖。”
他喊她一声师祖,她还是受得起的。因着从前种种渊源,玄丹宗这位李宗主,一直对云梦宗老祖非常的敬重,甚至有十分的讨好,颇有些因为自己宗门弱小所以找褚师白这株参天大树庇佑的意思,而褚师白也确实帮助过他们不少。
比如,那次褚师白替他夺回被吞金蟾蜍偷走的镇山之宝昆仑钟。
李名义深知这祖宗不好惹。
“师祖?”青竹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懵了。
褚师白点了点头,也没为难李名义,让他起来说话道:“我这身子骨不比从前,幸亏听得这位丫头劝阻才没坏了李宗主的规矩,但玄丹宗实在太大,要本师祖从这门头走到里头,会要了我这条老命……”
此话语气十分寻常,仿若讨论天气,但在场的人纷纷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褚师白估摸着自己摆起架子来,还是有几分能吓唬人的。
果然,李名义细汗淋淋道:“怠慢了,怠慢了……”一双利刃似的眼睛刮了一眼青竹。
“宗主,是青竹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责罚。”青竹吓得屁滚尿流地跪伏在地。
李名义讨好道:“祖宗,您看要如何?”
褚师白抬了下眼皮:“小孩子嘛,这都是小事……但你这宗门规矩是该教一教了……”
李名义连连点头称是。
青竹哆嗦着,生怕祖宗一句话就取了自己性命,此刻悔恨有眼不识泰山已经来不及了。
褚师白站起来拍拍袖子道:“那就让她把这门前阶梯都打扫完吧,好好记一下规矩。”
从这到山脚下的台阶一万七千级……
李名义躬身道:“师祖宽仁。”
青竹哭得梨花带雨看着那望不尽头的台阶,两眼一黑:宽仁?
玄丹宗大堂里。
李名义满脸谦逊恭敬道:“不知祖宗到我们这里是所为何事?”
路上李玥谈论过李宗主:
“近年来玄丹宗与仙门的交集越来越少,炼丹方面似乎也毫无作为,宗门似乎在逐渐凋零,弟子也越来越少,但李宗主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十分奇怪。倒是他一直有个美名在外。”
“什么?”
“孝顺!“
“他对待他的亲娘十二分的好,晨昏定省那些就别提了,基本是把她当做太上皇一样供着。听说宠妻宠妾宠儿的,没听说过如此偏宠母亲的。“
褚师白倒是没多置喙:“这有什么奇怪,许是天下的人不够孝敬父母。有人多做一些,反倒是这人成为异类了。”
李玥愣了一下:“师祖说得有理。”
眼前大孝子李名义一脸戒备,似乎害怕褚师白提出什么为难的问题来。
褚师白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直接说了。”
李名义假笑着一哆嗦:祖宗您也没客气过呀。
“我想借你们护山的法器昆仑钟一用。”
果然,是昆仑钟?
李名义显得十分的为难:“这……恐怕……昆仑钟当初就是您替我们寻回来的,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但是……如今我们玄丹宗优秀的弟子没几个,好些个都是沉迷炼丹的书呆子,修为都非常的低微,若是借出,我怕护不住他们。”
褚师白尝试着解释道:
“你看本师祖如今神魂残缺,体内如今神魂已经十分不稳,这灵体就像是一个被充气的球,随时要爆开……”
李名义艰难道:“您是想借昆仑钟把您的神魂强行锁在体内?”
“只有昆仑钟能做到。否则,我也不来为难你。”
李名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可……您可否让我好好与弟子们商量一下?”
褚师白点了点头道:“可。”
李名义像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道:“那就请师祖先行住下……我眼下有几个事在忙,忙完定给你们答复?”
“行。”
李名义倒是亲自安排了一个舒适又安静的屋子。
此刻李玥正替褚师白整理着床被道:“师祖,他是一宗之主,他商量个屁啊。摆明了就是想找借口拖着……”
褚师白慵懒地依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的景致道:“可以理解,你这是让人家割肉,还不准人家心疼一会儿吗?”
随后,发现自己竟是在想已许多时日未见昀渊动静了,不知可有妖王消息?想不出什么来,光是脑海里出现那张俊脸了,于是作罢,迈进屋子道:
“我们就安心住下来罢。”
“让他好生挣扎一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如今云梦宗的事交给钟离徒儿,比交给她一个废物师祖靠谱多了,她也无需操心什么。
李玥整理好被褥,又从乾坤袋掏出了熟悉的茶具,摆上桌面,一边给她煮茶一边忧心忡忡道:
“若是他最后还是不答应帮我们,怎么办?”
褚师白思索着李名义刚才的神色,隐约觉得他有些遮遮掩掩,一手玉手百无聊赖敲着桌面道:
“也不无这个可能。”
-
第二天在前院遇见了徐青岱.
“啊,师尊说来了贵客,没想到竟是你们。”
褚师白问他:“你的肉芝金叶如何了?”那可是他独闯秘境,抛出性命得来的。
他摸了摸后脑勺:“已经炼药给师兄喝下了,如今已经好了大半。”
很好奇道:”
“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其他仙门的客人来访了。”
褚师白出奇道:“为何?”
徐青岱一边打理着满院子的灵草晾晒,一边回答道:“宗主师尊不许,他不太喜欢别的仙门老是盯着我们玄丹宗,想让弟子们安静修炼。”
“从前我们玄丹宗可是踏破门槛的,如今显得落魄了许多,不过这样大家都能专心炼丹修行了,也是十分好的。”
褚师白皱了一下眉头,好个毛球啊?
你们这修为低得一点也不像是静心修炼的结果,好吗?
他讪讪解释道:“我我我比较懒,我还是喜欢研制丹药上的东西。”
李玥扒拉掉他手中的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道:“不如,你带我们转一圈玄丹宗?”
他犹豫了一下:“好呀。”
褚师白也点了点头。
花了一个时辰,前前后后走了一圈玄丹宗,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格外的破旧,格外的多的灵草,还有养了不少的灵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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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处院子深处,徐青岱指了指:“那是我们师尊的炼丹房,他不许我们靠近,我们就不过去了吧?”
要是往常,别人指着让褚师白不要去的地方,她是必然偏要去的。
如今她学着收敛了一下性子,毕竟是来此地做客的,她就收敛一下吧?
她忽地想起了昀渊说的那句:师祖应当学会收敛一些。
啧,她是因为真的听了进去?
她竟又不自觉地想着昀渊出神了。
不知他是否有事在忙。
是否已经忙完了?
这三百年没有她,他已经习惯了过着如此忙碌的每一天吗?
她这是几日不见,显得有些过分想念了?
他们经过一处独立的幽雅庭院时,倒是见着了那一位老夫人,此时身边跟了一个面生的丫鬟,倒是看上去十分乖巧懂事,
不见那鼻孔朝天的丫鬟青竹,猜想是那个洒扫山门石阶梯的惩罚,还没完成。
精神奕奕的老夫人,这个岁数,她看着比年轻弟子还要气色好上几分,看来李宗主的确是待她十分的亲厚。
玄丹宗弄出些什么秘药来延缓凡人的寿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毕竟只是玄丹作用,终究是有衰落的一天。
除了西南的那些种族,这位老夫人算是褚师白目前见过的凡人长寿者之中的佼佼者了。
李名义定是在他母亲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毕竟三百年前,她就见过她一面,就在归还昆仑钟的那一天,当时反而没有如今看着精神抖擞。
反倒是,她目光转移到另外一边去,徐青岱正走上前去推着一位年轻的弟子在花园一角晒着太阳,坐在轮椅上的弟子看着才二十多岁,却面色如土,死气沉沉,一看就知道命不久矣。
褚师白心一动,抬脚走了过去。
徐青岱见她们走近便说道:“大师兄今日精神好许多,便出来走走。”
李玥问:“他得了什么病?”
徐青岱面露难色:“吐血,就是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吐血,后面会越呕越多,好像是要把整个人的血都吐出来才罢休……”
“然后,就会衰竭而亡。”
褚师白微蹙眉头:“没查出病因?”
徐青岱苦笑:“查了,内俯五脏衰竭,但也不像是中毒……”
他抱着头内疚得皱成一团:“我常常害怕是因为我不够聪明,懂得不够多,所以没能参悟其中的原因,延误了师兄的治疗,幸好,我在一本古书上发觉了肉芝金叶子能缓解吐血的情况,但是要与几种十分珍贵的草药一起练成玄丹服用·。”
李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成功了?”
徐青岱昂首挺胸道:“嗯!他如今已经是大好了。”
然后又凑近轮椅上的男子:“不信你问许师兄。”
许师兄闻言微微动了一下,像往常一样给他安抚的笑容道:“让师弟费心了,的确好上了许多。”
褚师白对许师兄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突然伸出手道:“我可以替他瞧瞧吗?”
徐青岱讶异道:“你也懂医术?”
许师兄突然缩了一下手腕,藏在了衣服之下,喘气咳嗽道:“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师弟可否带我回房歇息?”
褚师白微微顿住。
徐青岱连忙道歉道:“出来太久了,师兄应是累着了。”
朝她们微微鞠躬道:“我带他回房罢?”
褚师白盯着那张病恹恹的脸,点了点头。
李玥把果子递给师祖:“师祖,您还懂这些?”
褚师白挑了一个咬了一口:“你瞧我样子像懂吗?”
嘶,酸。
63. 丹宗诡秘·二
隔日,路过上次的花园,扫了一眼徐青岱说被列为禁地的炼丹房,许是玄丹宗的弟子十分的听话,禁地一个看守着的人也没有,就这么大喇喇的虚掩着门,褚师白思索片刻抬脚就走了过去。
李玥吓了一大跳:“师,师祖。你你要干什么?这不是……”
褚师白刚走近,就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而来——
她拿起玉笛一戳,一个白色的光圈就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啧,原来是这样,难怪……
她尝试着动用了一下灵力,立刻有更强的灵力反弹回来,她赶紧松了手。
正做贼一样紧张万分替师祖望风的李玥,见没一会儿又慢慢踱步回来的师祖问道:“这么快完了?”
“此处有结界。”
“这小小的炼丹房为何要设结界啊?难道里面的玄丹都价值连城?”李玥不解。
褚师白抬头看了一眼空荡有些破旧的玄丹宗说道:“不像是能有价值连城的样子。”
李玥刚想问:那怎么办?
他们师祖走远了:“事已至此,我饿了。”
等她们走到完全没了踪影,炼丹房虚掩的门呀吱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
李宗主冷着一张瘦削的脸,阴沉道:“看来,要赶紧先把此二人解决了……”
次日,青竹死了。
“怎么死的?”
众人正神情悲戚地围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议论纷纷。
褚师白与李玥刚洗漱完毕,就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引了出来。
尸体被盖住了大部分,但是还是由露出来触目惊心的爪痕,以及破碎不堪的衣服能辨别出来此人的确是青竹,血腥弥漫了大半的空气,令人作呕!
“这么残忍的手法,一定是后山的那只千年山魈……”
“是在哪里出事的?”
“就在我们山门前不远处……”
“什么?”
“宗主一直说此妖物盘踞此处已久,说不定比我们立宗还要久,平日里没什么叫我们不要去招惹它……可是它竟杀人杀到我们门口来了,难道还要吞声忍气吗?”
偶尔有师兄弟去后山采药,也不是没试过,不小心进入了它的地盘,或者是与它一番撕斗的,甚至被他活活吃掉的,所以彼此积怨已深!
“可是就算是咱宗主也对付不了它呀。”
“那就任由它肆意杀人吗?不知那天就闯入玄丹宗来了。”
“这真的太可怕了……”
褚师白望了一眼晴空万里,偶尔飘着几朵白云的画面……
那天被青竹吵了一番,脑袋嗡嗡的,还真的没留神,进山门的时候,并没有结界的痕迹……玄丹宗的护山大阵呢?
昆仑钟去哪里了?
“青竹——”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从身后传来。
竟然是李名义搀扶着他母亲从里面正走到半路,老夫人似乎十分伤心,颤巍巍地要走上前,被李名义阻止了:“娘,您就别过去了……”
“可怜……我的青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娘,您别哭了,伤了身体,我一定会尽快查明事情缘由的。”
“儿啊,一定要好好安葬了,毕竟是我最亲近的丫鬟,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好的,娘,不如您先回去等我消息?”李名义又仔仔细细地劝慰了一番,眉眼里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反而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的关切。
终于老妇人情绪稳定了一些。
他才松了一口气道:“荷花,带老妇人回房。”
“是,宗主。”叫荷花的丫鬟搀扶着哭哭啼啼的老夫人走了。
褚师白不远处望着他们,总是听人描述李宗主是个如何任劳任怨,精心照料母亲的大孝子,如今亲眼目睹,这感情看上去做不得假。
李名义安置了悲伤欲绝的母亲才终于过来朝褚师白行礼道:“惊动了祖宗,名义惶恐。”
褚师白说道:“无妨,毕竟是与老夫人朝夕相处的丫头,老夫人心情必定是万分难过。”
李名义道:“苦了这孩子,这无妄之灾……”
褚师白吩咐了一声:“李玥。”
李玥立马收到了师祖的意思,伸手掀起那块血迹斑斑的白布,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只见一道森然见骨的爪痕几乎从左至右,从肩膀到下腹贯穿,几乎把她纤细的身子撕开两半,其余大大小小的爪痕遍布,包括脸色,差点都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即使已经看过尸体的弟子,依然下意识别开了头——
“这太凶残了!”
“这只千年老山魈越发放肆了!”
“分明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宗主,我们要替青竹报仇。”
有几位年轻弟子被眼前的可怖刺激得失去了理智,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手刃山魈。
李名义收敛神色,严肃道:“大家不可肆意妄为!这妖物有着千年的道行,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只有白白送命的份……”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宗主!”
李名义也是死死握住拳头,似乎看了一眼褚师白,最终叹气道:“似乎只能如此了……”
弟子们顿时像是泄气了的水球,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褚师白盯着青竹的尸体想了一会儿,问道:“这山魈……如今在何处?”
李名义眼里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亮光,垂首道:“回祖宗,在后山不远处,就是它盘踞的洞府。”
“数百年来,这妖怪吃了不少我们玄丹宗的弟子。”徐青岱双眼发红:“从前……还好些,后来越来越多的弟子失踪,应是被它吃了去。”
褚师白问的却是:“可曾像是这样伤人?”
李名义不可察觉地语气不稳了一下:“什么?”
“就是像这样。”褚师白指着尸体道。
这分明是虐杀!
要不就是与青竹有仇,要不就是有其他的目的,才会把尸体弄得这么可怖。
估计即使如山魈这种老妖物,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弄得如此可怖难以下嘴。
李名义不可擦觉地抖了一下:“祖宗,是什么意思?”
她奇怪地看了李名义一眼:“李宗主看不出来吗?”
李名义瞬间觉得被看透似的,冷汗直冒:“我,实在眼拙……”
褚师白凌厉的眼神轻轻扫过尸体道:“凶手把尸体弄得这么血腥的样子,一则可能是复仇,二则可能为了恐吓。”
随后又问:“青竹可是与它有仇?”
众弟子诺诺道:“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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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跟我们有仇还差不多。”
“虽然我们都十分的不喜欢她,整天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但她何德何能会得罪一个老妖物?就算是不小心得罪了,早被一口吞入腹中了,哪里值得被如此报复?……”徐青岱径自道。
褚师白点了点头,朝李名义道:“看来李宗主门下,这不就有一位难得聪慧的弟子?”
李宗主瞬间胀红了一张老脸:
“一个千年山魈,为何要用这么血腥的办法吓唬吓唬我们?”
褚师白把玩着玉笛道:“嗯,也就是说它从前不玩这些把戏,但现在却是改变了方式……”
“祖宗可是想到了什么?”李名义有些紧张地问,下意识地握了一下自己随身的佩剑。
谁知她耸了耸肩道:“没有。暂时想不到。”
李名义正神色不定,就听见褚师白突然喊他:“李宗主……”
“是,祖宗有什么吩咐?”
褚师白微笑着想,这回你倒是十分敏锐地知道,我有吩咐了?
但她也没表露出来,而是说道:“不知回头方不方便带我去寻一寻这老妖物的洞府?”
李名义眼神深暗道:“您是想……?”
褚师白回视他:“既然它在此地作恶如此久了,你们竟然还找不到方法解决它,我去瞧瞧。”
“可是您的身体……”李名义显得十分的担忧。
“无大碍。”褚师白摆了摆手,“既然发生此事,必然是不能不管。”
许是从前有护山大阵,她不曾听说过玄丹宗竟有此困扰,现在大阵不见了,鲜嫩可口的小弟子一个又一个落入此妖腹中了?
褚师白把徐青岱叫来问了一下情况,“你们玄丹宗护山大阵呢?”
徐青岱莫名道:“什么大阵?”
“就三百年前……”
徐青岱一笑打断她:“我是入仙门不到两百年的弟子……”
褚师白放下筷子道:“竟是如此啊。”
“那,有没师兄知晓的?找来问问?”
徐青岱为难地搓手道:“这个……恐怕……那么久的事,如今只有许师兄可能知道了。三百年前入门的弟子,恐怕只剩他一人。”
李玥惊恐:“玄丹宗竟人才凋零至斯吗?”
褚师白一想:“不对啊,明明从前玄丹宗虽弱,可是弟子还是挺多的,几百名还是有的,怎么短短三百年,竟然只剩下那么一个弟子了?”
也许是修为无法突破导致的自然陨落,但如此迅速的就衰亡了如此多的弟子……
褚师白陷入了沉思:“你们宗门可曾遇见什么怪事?”
“比如说,突然有什么祸事,导致弟子们死亡。”
徐青岱抖了一下:“应该……没,没有。”
褚师白彻底收起闲散来:“这些年山魈吃掉了多少你们玄丹宗弟子?”
徐青岱老实回答:“前面我不知晓,后来的应该有十几位吧?都是我亲手给他们立的墓碑。”
褚师白干脆问:“那你听闻过昆仑钟此物吗?”
徐青岱终于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宗门历法上有记载,是我们玄丹宗的镇山法宝,不过,听说三百年前就丢失了。”
“丢失了?”褚师白心下诧异万分,“我不是还回来了吗?”
64. 丹宗诡秘·3
此时一位弟子神色匆匆地边跑过来边喊道:
“徐师弟,师弟,快来——”
徐青岱腾地站了起来:“怎么了?”
来的弟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兄的病又加重了。从昨晚到现在呕吐的血都能装出一大盆了……”
李玥道:“不是说肉芝金叶练出来的玄丹有用吗?”
徐青岱也急了:“明明有些效果的,师兄近日来已经精神了许多。我要回去看看——”
褚师白跟着徐青岱后面,发现弟子们手忙脚乱的,那位许师兄早已昏迷不醒,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了。
与李玥走出到门口的时候,另外一名弟子迎面拦住规规矩矩行礼道,“李宗主让我来问问您,何时可以出发后山?”
褚师白顿了顿,“现在吧。”
-
山魈已经偷摸摸的跟着这名少女许久,细腰宽肩,身量颇高,一身淡月白的束袖修身衣衫,显得腰背提拔,乌黑的秀发随意挽起,皮肤白皙,容貌绝丽,额间的一枚淡蓝色火纹像是会跳动似的烨烨生辉,更增添了几分出尘绝世……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恶心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在她脊背上来回舔舐着,少女露出来的一段光洁优美的脖子,一口咬上去……定然美味可口。
它盯上了她,并且费了好一些心思才把她的两个同伴,一个中年男子,它认识他……那是它多年的好邻居,不过想起他来,它嫌弃地淬了一口唾沫,以及另外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弟子……它设迷阵把他们给绕到别的地方去了。
之所以迟迟没下口,是因为……她看上去竟毫不害怕,更像是踱步于热闹的集市,迈着轻盈愉快的步伐……甚至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它洞府前到处转悠,
仿佛对眼前妖气冲天的洞府视而不见。
这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毕竟活了千年,自是见过一些世面的,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但它闻了一闻,是十分甜美的食物味道,但又有一股熟悉的让人心惧的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
不知道这样的猎物,吃进肚子是什么味道?
刚进入后山,褚师白便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是那种盯着食物垂涎三尺的饥饿凶狠的目光……
不愧是道行千年的山魈,竟然糊弄了几下,就成功把李玥与李宗主骗离开了她的身边。
褚师白倒是不慌不忙地边转着手中的玉笛,边慢悠悠地走着。
偶尔,她甚至能听见它蠕动的喉咙发出的声响。
就像是贴着她的耳边发出来的……
山魈此物,昼伏夜出,此刻月亮初升,它便敏锐地闻到了不同寻常的猎物送上门来了,急不可待地钻出了洞府。
褚师白抬头看着那染血似的圆月之下,鬼影森森,连夜风都变得肃杀凌厉,若是胆小一点的弟子,已经被眼前的诡异气氛吓破了胆。
这是浓郁的妖气笼罩造成的异象。
山魈性格暴躁,凶猛好斗,它已经耐心观察此猎物够久了,正准备先用它长而尖锐的獠牙,一口将她的脖子咬断——
山魈,终于在褚师白身后露出一张鬼魅似的面孔,以及锋利的爪子!
山魈靠近的一瞬间:不,她这是什么神情?
褚师白小心翼翼地把灵力运转至身体能承受的最大,在元婴炸裂的边沿疯狂试探。
即使如此,她已经觉得老泪纵横,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她知道肆意动用灵力的后果是,等下她很可能疼得站不起来——
她这是什么诡异的操作?
瞬间修为几倍的暴涨?
此人比它还要邪乎!
对于此类邪乎,它的直觉告诉它,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逃。
然而,空气中传来的细微动静告诉它已经来不及了。
她瞬间旋转出长剑,笑得有些得意猖狂:“快,出来一战!”
长灵感受到她的兴奋,发出一阵清越冷冽的低鸣。
快来个鬼?我跑——
山魈跑起来那速度可是如光如电!如魅如影!
这正是它可怕的地方,速度太快了,它悄然咬断猎物脖子的时候,猎物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叫。
然而,褚师白的剑气更快——
几乎贴着山魈那张如鬼狰狞的脸,剑光大白映着它恐惧扭曲的表情,这一剑差点卸掉了它一条胳膊。
“青竹,可是你所杀?”
山魈:青竹是什么鬼?
在往常,它不屑于解释。
今日它破天荒觉得需要狡辩一番:“我们此地没有青竹,只有一些山茶花,鸡冠花,杜鹃花……”
它解释完,对方似乎是沉寂了片刻,“玄丹宗山门前被虐杀的少女,是你所为?”
第二剑又贴着它屁股斩过,吓得它蛋蛋都缩了缩,“我都直接下腹了……哪来会留下尸体?”
速度是它赖以生存的最高技能,从来没人能在速度上威胁到它。
它夹着屁股,用尽了千年的道行才堪堪逃脱,不过被她削掉了一根利爪,它现在一点都来不及哀怨。
她似乎好心换了个问题:“玄丹宗弟子,你吃了多少个?”
“这……谁会数自己的食物,能吃就吃,尽量不浪费。”它十分后悔刚才曾经有机会离她的脖子半寸的距离,竟然错失了机会!
剑气停滞了一瞬:“好,我知道了。”
山魈:知道是个什么鬼?
“青竹之惨死与你无关,但你盘踞多年戕害弟子无数,今日杀你,可服?”少女一副很讲道理的样子。
山魈表情崩塌了:“娘的,我还得说声谢谢您不成?”
几番缠斗下来,山魈还是急了,看准了机会,利爪直指她的眉心命宫大穴而去——
褚师白察觉眉心一阵灼热,她嘶了一声。
山魈眼睁睁看着那帝青火纹突变浓烈,像是燃烧起来,它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灼烧,这是个什么东西?
它趁少女分神的片刻,堪堪滚倒在地上,躲了夺命的一击。
少女冷汗浸湿了衣衫,轻轻喘息着,心神混乱地抬手摸了一下眉心处。
山魈惊慌失措:“竟是仙山的那一位?”
她身上有他亲手布的结界?怎么回事?
天然的求生欲警告它赶紧桃之夭夭。
它也来不及多想,奋力扑上去,挥出震碎山河的一爪子,巨大的掌风,把四周草木连根拔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它原计划是吓唬吓唬她趁这短暂的混乱逃命。
然不想,少女竟出其不意,斜斜砍过来一剑,逼得它不得不躲了一下,锋利的爪子险险擦过她的左臂,立刻把衣服划破一道口子,她也倒在不远处捂住胸口看不清表情……
就是这么眨眼间,山魈已经错失了逃走机会。
一把玄铁黑色裂空而来,那人还未立定,铁扇就带着雷霆杀气直奔它的脖颈旋转而来,削铁如泥,绕着它头顶一圈,它苍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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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不及,满头浓密的毛发都被削秃了……
来人偏了一下头:“你没事吧?”
褚师白有一丝讶异愣神,上一次鬼面蛛也是触碰了她额间禁制,下一秒,仙山主就出现了……他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动的手脚呢?
她竟毫无察觉!
回过神来,她勾了勾他的衣摆,“我疼。”
像是呼吸凝滞了一瞬,他声音更低沉了些:“等我一下,很快。”
褚师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大逆不道的东西……都敢在本师祖身上下禁制了?
山魈握紧小拳拳捶自己的胸口!可恶!
遇到煞神了,倒霉了八百辈子吧?
玄黑色的铁扇化作通体漆黑的长剑,杀气更重,锐不可当!
只需一剑,毫无疑问它无论多么愤怒不甘,也撑不过——
死得过于瞑目了些。
他利落地收剑,化为铁扇,轻巧落地,手摇铁扇,宛若仙人之姿。
相里昀渊随手收了玄铁扇挂回腰间,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从褚师白的角度看过去,实在是好看得不像凡间物。
心跳扑通扑通的,似乎有什么就要破迷雾而出……
他走向她:“你受伤了……”
她轻咳了几声,抹掉嘴角的血:“你怎么来了?”掩盖慌乱。
他轻轻扫过她额间的火纹印记,“你有危险,所以我来了。”
像是有一道琴弦在她心底突然狠狠嗡鸣了一声,连带她的心脏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想起刚才额间有一阵刺痛的灼热,她摸了一下依旧微微发烫的眉心,“何时干的?都敢大逆不道,对本师祖动手脚了?”
敢在本师祖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禁制的,倒是头一个,虽然看起来是个保命的召唤术。
相里昀渊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半步。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强行动用神魂灵力的后果,被强撑的灵体像要被撕裂似的,排山倒海而来,疼得她眼前一黑——
相里昀渊盯着她又重重坐回了地上,目光沉沉,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像是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横抱起她:“师祖,学不会收敛,也学不会摇人吗?”
“开口让我帮你并不会丢脸……”
她心底像是被针了一下,手脚突然不敢动了:“忘了。”
强撑,已经是一种本能习惯。
昀渊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情绪:“你……在我面前可以……”
“不用强撑着……”
像是春风无意间闯入了她古井无波的心湖,竟逐渐融化了那层薄冰,微微荡漾着,她隐约觉得心魂不稳……
不,是心动不已。
他们就如此对视了片刻,有电流在空气中凝聚……向四周扩张……
褚师白轻笑一声,打断了那恼人的紧张:“我可不会告诉你,你再晚来一步,它就被斩杀于我的长灵剑之下了。”
她如此想着,还忍不住抱怨道:“刚才这妖物面对本师祖毫不畏惧,可是闻到你的气息却恐惧得瑟瑟发抖。”
“有眼不识泰山,竟连本师祖都不认得,哼”
相里昀渊:师祖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在撒娇……吗?
她在他怀里抬起凤目与他对视,冷汗浸湿了她额间的发丝。
相里昀渊盯着她耳旁的碎发摇曳生姿,忍不住勾起了眼尾,连嘴角也挂着好看的弧度。
“嗯。”
65. 丹宗诡秘·四
他们默默地往回走了一段。
一片墓地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看来他们不小心走到玄丹宗的墓冢了。
褚师白让相里昀渊把自己放下,道了声:“不好意思,各位,打扰了。”
她看了一眼,竟发现上面许多的石碑几乎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端正秀气,写着人名,以及忌日。
越看,她逐渐脸色凝重起来,
“你看。”
相里昀渊也冷了几分:“我们回去吧。”
昀渊想扶住她,却被她躲了开去:?
哎,刚才抱起她的举动只因她迫不得已。
褚师白有些懊悔地想:现在假装晕倒,还来得及吗?
两人气氛古怪地又走了许久……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沉默——
李玥:“师祖,我与李宗主找了你许久,还以为……”呃?仙山主何时来的?
他淡淡回了句:“没事了,山魈已被斩杀。”
李名义神情过于讶异了,似乎就没想过,她还能活着。被褚师白凉凉睨了他一眼,他连忙收敛眉目道:
“让祖宗受惊了,没能尽到保护之力,实在是我之过失。”
褚师白倒有几分兴味道:“无事。”
李名义心下复杂,抬了一下眼眸,询问道:“这位仙友十分面熟,不知是……”
相里昀渊眼神微动:“仙山,相里昀渊。”
李名义惊讶万分道:“竟然是……”嘴巴开开合合,最终识趣地闭嘴,没说什么。
难怪……十只山魈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褚师白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更大的麻烦来了”这几个字。
相里昀渊的出现打破了某种诡异,玄丹宗暗地里悄然生长的毒藤蔓,突然触碰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缩了回去,愣是安静了许多天。
在这几天里,发生了一些事……
褚师白察觉与昀渊之间气氛突然古怪了起来。
他明明保持着礼貌和边界,却侵略感极强,褚师白隐隐察觉内心有一道什么防线正在节节退败。
又因盘踞此地的山魈除掉了,玄丹宗弟子们十分高兴,李宗主组织了一场宴会庆贺。
徐青岱雀跃道:“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有年轻弟子脸红地望着褚师白说:“谢谢你们。”嘴上说的你们,可是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身姿卓约少女模样的师祖。
李玥目瞪口呆,随后看见仙山主咬了咬后牙龈:?
褚师白展现长辈的偏偏风度,边轻拍着弟子的肩膀边微笑着说:“客气了。”
“这乃应分之事,举手之劳。”
拍到第三下的时候,被一柄黑色的扇子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
褚师白斜斜看过去一眼,皮痒了?
宴会上,玄丹宗弟子难得释放真性情,一片欢声笑语。
孝顺的李宗主早早退场,给老母亲晨昏定省,一日不落下。
此刻,褚师白正坐在许师兄的跟前,他似乎病得更重了,但是有几个问题,她不得不问一下。
“请问你知道三百年前昆仑钟丢失的事吗?”
“被……被偷走了。”
褚师白皱眉:“被何人偷走的?”
“被……药……药……”他像是突然被人勒住了喉咙似的,眼神空洞,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衫,可是直至把衣服死死拧成一团,也没能完整说出话来。
药?
徐青岱连忙过来安抚着他道:“师兄,现在还没到喝药的时辰呢。”
褚师白寻思了一下问徐青岱:“昆仑钟可曾被找回来过吗?”
许师兄眼里失去了光,似乎只余下两个黑森森的洞,他极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但褚师白看见了,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他刚才想说的是被妖盗走了,而且没被找回来过,那就是说,自那之后李名义就一直撒谎!
他把它挪作私用了!
徐青岱跟褚师白道歉着:“对不起啊,师兄今日状况越发不好,可能实在是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了。”
褚师白一言不发地盯着许师兄逐渐扭曲的脸,握住了长灵,却被旁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指尖微凉……倒是让她冷静了下来。
虽然她什么都没讲,昀渊却冲她摇了摇头:此人,无救了!
她心下缩紧,眼神冰凉。
那只按住她手背的大手好一会儿都没移开,许是忘记了。
突然门外,有个弟子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里,不管不顾地哭叫起来:“徐师弟,又……又来了,这次轮到守门的那个小师弟了。”
众人脸色骇然!
徐青岱几乎浑身发抖,看着许师兄:“那就代表许师兄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从来不会出错的……”
“你说什么呢?什么不会出错?”李玥抓了他一把问道。
他们宗门一直以来深埋的秘密藏不住了。
他慌慌张张地看着褚师白。
褚师白凉凉道:“说罢?还是让我自己动手查?你们一直隐瞒什么?”
徐青岱低下头,几乎埋进自己的胸前:“只要出现新得咳血之症的人,那前面一个人必定在十二个时辰内死去,死状恐怖,像是一副被掏空了的身体,只剩下皮包骨,血肉都不见了似的。”
弟子们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像是经历了什么地狱般惊恐万分。
“大概是因为不断吐血,生生把自己身体里的血一口一口地吐光了,最后面容枯槁地痛苦死去。”
“一切毫无征兆,也不知下一个就会轮到谁……”他们一直活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之中!
仙山主问:“此事多久了?”
徐青岱眼下发青:“我并不知晓,我进入宗门的时候,此事还是不常发生的,大概两三年一次,后面越来越频繁了……”
褚师白与相里昀渊对视了一眼。
这与他们在墓冢发现那些弟子死亡时间规律一致!
相里昀渊道:“最近都缩短至三个月就会有一个弟子病发?”
李玥暗中摸了摸鼻子,她不禁怀疑师祖与仙山主之间是用了传音符吗?
为何,她都没听见师祖开口,仙山主就好像明白她什么意思?
“像是某种血咒似的,病发的时间月俩越短……”
“大家都暗自讨论,我们玄丹宗是不是被什么邪祟诅咒了?”
仙山主道:“你们自己就是仙门,是不是邪祟你们不知道吗?”
弟子们懦弱道:“我们修为不怎么样……”
“如果是厉害的邪祟我们也毫无办法。”
相里昀渊问道:“如此诡异恶劣之事,为何不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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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求救?”
“因为,因为师尊不许……”
褚师白不出意外地翻了个白眼,果然,又是师尊不许。
“我们玄丹宗本就冷门,师尊担心消息传出去。更加没有人愿意加入我们了。这些年招新弟子已经很是艰难了。”
“那位刚开始吐血的弟子如今在哪里?”
一行人赶至了那位守门弟子所在的房间。
此刻,正有围着其他几位弟子在照顾着他,而他自己本人像个怀孕的妇女,不断地往盆里吐血,边吐边痛苦大哭:
“呜呜,师兄,我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其他人闻言既害怕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安抚他:“如今徐师弟已经研究出了丹药,像你这种最初症状的,一定会好的。”
他的表情既痛苦又像是濒死抓住一丝希冀:“是,是真的吗?”
他连忙连滚带爬地滚过去,抱着徐青岱的腿哇哇大哭起来:“师兄,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害怕!”
众人凄然。
一旦开始咳血,最多撑不过三个月……
徐青岱难过地死死握住拳头,他无时无刻不在责怪自己的能力不足,若是,他再强一些,懂得再多一些,也许就能救下这一条条的人命,而不是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悲惨地死去。
他颤抖着嘴唇:“对不起,我……”
他很想回答,他能救他,让他安心,可是他知道这是一种欺骗,他说不出口。
徐青岱打算走过去料理那个装满血腥的铁盆,碰到那个装着血腥唾沫的盆,就被褚师白呵止了:“别动!”
突然,有根玉笛伸过来,戳了戳仙山主的腰,他头也不回就走了过去。
褚师白迈步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
留在站在原地的李玥:??
徐青岱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啦?”
他们一个目光凌冽,一个眉头紧锁。
徐青岱再次看了一眼那个铁盆,除了腥味浓重恶心一些,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是……有何不妥吗?”
褚师白捂住口鼻又用玉笛戳了戳昀渊的腰间。
昀渊抬眸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才走向了那位守门弟子身边,说道:
“劳烦,让我看下。”
守门弟子立马收住了嚎哭,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仿佛是上天派来的神仙。
相里昀渊抽出一丝自己的灵力注入了弟子的灵脉,不一会儿,放开了他。
慢悠悠回到褚师白身边:“还来得及。”
褚师白闻言,像是松了口气:
“那我们走吧。”
一旁的徐青岱:??
连忙吩咐自家师弟好好照顾病患,自己追了出去:“敢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褚师白嗓音深沉如夜。
徐青岱向李玥求助:“啊?那是什么意思?”
李玥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是二脸懵逼。
褚师白道:“事已至此,我饿了。”
李玥赶紧上前去:“师祖,我来了,立马回去给您准备吃的。”
自从仙山主来了,她跟在师祖屁股后面一整天,终于有自己用武之地的时候了,否则她都闲出抑郁了。
褚师白打算吃饱睡好,才有精力对付人或妖?反正都跑不了。
66. 丹宗诡事·五
第二日。
李宗主一大早送老夫人出门了……
褚师白打着哈欠问:“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李玥:“不知,但听玄丹宗的弟子们说,收拾了从来未有过之多的行囊,好几辆马车,跟搬家似的,许是出远门了。”
“竟真跑了?”褚师白寻思着,让她去追,如今还真没这个精力了。眼下重要的是寻昆仑钟……
她们来到了李宗主炼丹房。
果然禁地结界已经撤去,门房依旧虚掩着。
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习惯地打算戳一戳昀渊的腰间通知一声,结果,被及时伸过来的大手轻轻握住了!
尴尬的是,这一次,她并不是用的长灵,而是伸出了一根芊芊食指,还没戳到……光洁莹白的指尖便被微凉有力的手指轻轻捏住了。
空气像是凝固了!
热意从指尖处迅速往身体四肢百骸冲!
相里昀渊似乎也没料想到,她竟换了作案工具,有一瞬间的微楞,似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自己的手,于是看起来就像是捏了又捏她的指尖。
嗯!似在调情。
一阵微弱电流啪的流窜四肢神经末梢!
两人似被电了一下缩回了手。
同时红了耳尖。
褚师白假装把手背在身后,轻轻捻着上面微微发麻的感觉……
耳根下也一阵火烧般灼热!
相里昀渊浅淡的眸色,此刻像是凝聚了暗流的深海,漆黑不见底,只有一团蓝色的火焰灼灼燃烧……
他这才微压着嗓音问:“你要做什么?”
“提醒你进去瞧瞧。”说完轻咳了一下。
相里昀渊投过来耐人寻味的一瞥,令她脊背上再泛起一股陌生酥带电的感觉。
不远处,李玥早早就避嫌地偏开了头,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内心有一股八卦的惊涛骇浪拍打着!
相里昀渊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冷风,才慢悠悠地跟随走进那间漆黑的屋子。
环视了一圈布置,他随手生了一个火符,顿时火光大作,照亮了整间屋子,那亮光即使是有什么妖兽躲藏起来,也会顿时显形。
小小的火符,非常狗腿地代表了使用之人修为的巨大落差!
李玥索然无味地看着自己手掌中跟蜡烛似的小火苗,干脆熄灭了。
褚师白四周踱步,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齐全的豪华炼丹房,满墙灵草灵药抽屉,甚至有好些非常珍稀的物种……
褚师白随手拉开了个木匣子,里面的灵草还在,似乎是主人走得太过匆忙,来不及收拾,把它们一并带走。
她走到炼丹炉旁停了下来。
刚想用长灵戳人家,想起未退的尴尬,立马收住了手。
啧了自己一声,劳烦自己开口:“李玥。”
“是,师祖。”
李玥边跑过去,边偷偷瞄了一眼失宠的仙山主。
明明仙山主站得离师祖更近一些。
褚师白抬了抬下巴:“打开它。”
李玥苦着一张脸,这可不是普通的炼丹炉,看着就是为了炼制高级玄丹特制的炉子,起码千斤重一个盖子。
不是她搬不动,就是需要花费些时间……
就在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肉眼可见地移开一条缝隙时。
一旁仙山主终于出声了:“我来。”
李玥顿时觉得如临大赦。
她当下决定,再站得离他们更远一点点。
这样师祖懒得唤她,就还是找仙山主了。
不是她偷懒,还是仙山主与师祖配合起来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她修为弱小,常常跟不上师祖大刀阔斧的脚步。
相里昀渊铁扇轻轻一挑,偌大的炼丹炉青石盖就飞弹了几丈远,掉落地上,脚底都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巨响,地面灰尘四起。
李玥捂住鼻子咳了几声,然后就见师祖被相里昀渊护在身后,半点星尘都没接触到……
除了灵草的味道,炼丹炉里有一丝轻微的别的味道……
褚师白轻皱着眉头,昀渊也微微附身过去,似乎仔细嗅了一下,道:“几乎闻不到。”
“是的,几乎。”师祖眼下敛起一抹杀气。
相里昀渊点头道:“证明他分外小心谨慎,加上昆仑钟作为结界,他门下被养成废物的弟子,根本察觉不了,里面炼着怎样逆天的东西。”
李玥也学着他们把身子探进了那口可以塞下几个人的炼丹炉,除了浓郁呛鼻的药味,啥都闻不到。
她来回地盯着师祖与仙山主,心道:瞧吧,我刚说了什么来着?
他们两人的世界,自己分外格格不入,一定不是因为我弱的原因。突然好想念叶师兄啊……一起作伴,起码不是时时刻刻觉得只有自己是个废物。
云梦宗钟离师叔祖跟前忙成狗的叶师兄打了个喷嚏:你礼貌吗?
正在他们挖地三尺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恐慌的尖叫声。
李玥张望:“出什么事了?”
徐青岱苍白着一张无血色的俊脸出现在门前。
“救,救命!救救他们!”
“谁?”
“怎么了?”
“师兄弟们,一夜之间他们都全开始咳血了!”
李玥吓得连退几步:“全部人?”
徐青岱咳嗽着回:“是的,全部人。”
李玥心惊肉跳又后退了一步,戒备道:“为何你没事?”
徐青岱张皇失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仙山主沉声问:“他们人呢?”
“在……在……我身后面……”随着他手指一指,李玥看见了汗毛竖起,脊梁骨发冷,犹如置身地狱噩梦的的一幕:
那些弟子个个口中吐黑血,衣衫不整,浑身血迹斑斑,张着血盆大口,犹如地狱恶鬼手持长剑而来——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
徐青岱表情十分的痛苦,似乎不忍回头,抖得不成样子道:“杀我!他们要来杀我……”
李玥不得不暂时把他护在身后:“为何?”
仙山主:“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置身事外……自然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
褚师白想了想拉了一把李玥道:“都进来!”
然后又吩咐道:“李玥,把门堵上!暂时不与他们动手!”
“是。”李玥十分机灵三两下就用柜子把门给彻底堵死了。
外面弟子真的像是地狱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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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恶鬼,骂爹骂娘地狠狠砸着门,试图破门而入。
惊魂不定的徐青岱茫然道:“你们信我?”
随后又激动解释:“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为什么昨晚给了他们每人一颗肉芝金叶炼的玄丹,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他狠狠地砸着自己的头,痛不欲生:“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一把铁扇悄然抵住了他脖子上的动脉。
冰冷的触感像是死神的手按住了他的血脉,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顿时僵住不动了!
相里昀渊淡淡看了他一眼:“冷静下来了?”
他呆呆点了点头:“冷静了。”
相里昀渊才收回扇子,若无其事道:“那你可以开始说了。发生了何事?一字不漏地说来!”
李玥觉得仙山主此霸道之举十分眼熟,跟某人如出一辙。
某个人…..她视线小心翼翼地转移到自己师祖身上。
徐青岱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昨天,我回去之后,立马炼制了一批肉芝金叶丹药,也许真如弟子们所说的,它虽然不能治愈,但却能预防呢?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每个弟子都分发了一颗,没想到,今天起来……首先是一位厨房干活的师弟开始咳血,很快就是一名丹房的师兄倒下,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师兄弟,就像是突然得了一场可怕的传染瘟疫,最初我们都偷偷彼此瞒下了,怕吓到其他的弟子,他们都痛苦地哀嚎着我救他们,越来越多,我发现……也许是我的玄丹出了问题?我怕得瑟瑟发抖……但,我不敢说,我一次又一次地验证我的炼丹过程,不可能会如此的!不可能会出错的!”
“当所有人都开始咳血,而我竟安然无恙的时候,矛头便指向了我,我多么希望……我也像他们一样病了……起码不必像现在一样如此痛苦!”
仙山主问:“丹药,你吃了吗?”
褚师白敲醒他:“你不是说一人一颗?你吃了吗?”
他自责痛苦如死灰的眼神,猛地死灰复燃,生出一点亮光来:“我,我吃了……我也吃了一粒,哈哈……所以不是我丹药有问题!”
“可是现在说什么,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你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但起码先把他们救回来……”
徐青岱不敢置信地看着仙山主:“他们,他们还有救?”
仙山主摇着手中的铁扇:“与往日那些中招的人不同,是因为有人急了,急于求成,自然破绽百出!”
褚师白催他:“既然你天赋在炼丹,那你过来……”
徐青岱走过去那炼丹炉,被褚师白一按:“你闻闻看?里面有什么?”
他闭着眼睛仔细专注辨认道:“夺魂草,朱雀石,天罡果,紫心兰……”
他一口气辨认了十几种稀有灵草。
“最多就是这十几种了,因为反复用这些,所以味道最浓……”
仙山主问:“还有什么?”
他突然激动起来:“等等,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可能……”
像是被吓坏了,他猛地睁开眼:“是,是人的精魄之息……”
他突然弹跳开几步之遥,似乎在里面看见了恶鬼似的:“这这里面有人……”
67. 既妖非妖·六
对妖怪来说精魄味道就像是成熟果子的香气,十分诱人!
失去精魄的人,身体会干瘪而死,除了不会吐血,但死后就像是那些皮包骨的尸体,一具干尸!
褚师白给他一个赞赏鼓励的眼神:“这个炼丹炉谁的?”
“是,是,是我师尊的。”徐青岱像是被惊吓坏了,“可是,可是……”
他震惊得几乎站立不稳!
昨晚师尊还如常来找了他,叮嘱他功课用心,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直都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师尊,他从未察觉有任何不妥。
师尊还跟他说,今日会送老夫人外出一段时间,让他好好照顾师兄弟们几日。
他不相信!
仙山主打断他:“别想了,是不是在想,你并未察觉出他有任何不妥?”
“因为在你入门之前,他已经变了,而三百年前的弟子都死光了。没人知道他从前是什么样子。”
徐青岱张大着嘴巴,发不出声音。
那些一个个惨死,暴毙而亡的弟子……
除了炼丹房不让靠近,师尊说是怕弟子惊扰了他专心炼丹,颗他修为平平,若是他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是为了增进自己的修为,那……为何他几百年来修为丝毫不见增长?
除此之外,他是一个此间无人能及的孝子!对自己母亲,如此孝顺之人,怎么可能会做什么杀人夺魄之事?
“没道理啊,不可能的!”
“若他是妖呢?”
“妖,妖?不可能的,我们是仙门中人,怎会人,妖不分?”
“普通妖,越是厉害的妖物,越是妖气冲天,自然是很容易分辨。
“若一个妖力低下的东西,遇见了一帮灵力低微的仙门弟子呢?”
“那会是什么妖物?”李玥忍不住好奇。
仙山主啪地收回扇子:“寄生魂兽。”
师兄弟们都挤在窗户前,口吐黑血地往里看,画面非常的惊悚。
寄生魂兽那是什么?大家一脸茫然。
“这种妖物没啥妖力,所以不容易被察觉,全靠寄生其他生灵存活,以吸食他们的精魂来修炼自己。”
“你是说我们师尊李名义也是被这种妖物寄生了?”
“他非他,但也是他。”
“你怎么证明?”就算他们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能相信!此事根本就是天荒夜谈!
相里昀渊站起来,走近徐青岱说道:“得罪了。”
徐青岱还来不及反应:“什么?”
相里昀渊伸出手问李玥:“剑。”
李玥一边心想为何拿我的,一边狗腿地以最快速度双手递过去,甚至递完之后还一直回神暗骂自己动作为何这么迅速,都来不及后悔的。
徐青岱瑟瑟发抖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山主二话不说手起刀落,迅速划破窗外一人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
相里昀渊拿出一道灵符,轻轻炼化,一粒粒血色的幼虫立马显现,数目多如牛毛地涌动着。
恶!密集又恶心!
“这些是什么?”徐青岱忍住恶心欲吐。
“体内的寄生兽幼虫,幼虫进入身体后,就会最先吞噬掉他的脑髓,控制住这具身体,让他如常作息和言行,然后李宗主就会在接下来的日子操控幼虫把精魄一点一点地抽取出练丹。”
“直到精魄都被吸干抹尽,他才会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吐血是为了让这些幼虫排出体内,寻找新的宿主,你们每个人都轮番照顾过病人吧?幼虫就藏在那些黑血里,只要不小心碰到,立马就被寄生。”
“所以,每个人都被寄生了而不自知。”
徐青岱脸色死白,双股颤颤:“那,那,我是不是死定了?”他日常照顾病人最多!
“可是,我们宗主,他多年来修为并未长进……他若真的吸食我们的精魂,为何修为不涨?”
褚师白嗤笑一声:“那就代表,他把这些精魄用在了别处,懂了吗?”
徐青岱一脸的茫然:哈?什么懂了?我听漏了啥?
“好好想想?反正还有时间,你们师尊很快会回来的。”仙山主不紧不慢地说。
“如果师尊就是杀害我们之人,他为何还要回来?”
“因为你们蠢,他自认设计了这么完美的一个计划,怎么舍得抛下玄丹宗老巢,不回来看看?”
每个人都是行走的精魄提取容器,但为何,有些弟子就病发,有些就没有呢?
因为李名义控制这些寄生兽,他还是有选择目标的,并不是盲目而为之。
也就是他想杀哪个待宰的羔羊了,他才会让谁是下一个目标。
“二来,他还是想杀我看看,所以这次,他想直接提取你们每个弟子的精魄为自己所用,为了迅速增长它自己的修为,催动了那些幼虫发作。”
“可是,急于求成,这样你们就保留意识不受控制了呀,既被我发现了,他就没有机会了。”
“他本想吸取了你们精魄修为,还可以来与我一战,实在打不过,他还有昆仑钟助他保命,摇身一变,成了被我褚师白灭掉宗门的受害者,如此连环计之下,我就算是跳进长明河,玉溪河,翠月河,总之这天上地下的河,都洗不清呐。他自然继续做回他的玄丹宗……”
昀渊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唬得这些弟子一愣一愣的,微微勾着唇角,眼神也忍不住弯弯的。
褚师白视线不小心勾到,差点就被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夺去了心神:“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实在是听者开心,闻者鼓掌啊,对吧?李宗主。”
此话一出,不管房内房外的弟子,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房外的弟子,明明就如同阴间爬出来的恶鬼,衣衫不整,浑身浴血,有些还怪异地大口大口吐着血,画面就像是十八层地狱。
可是他们还如同见鬼似的,瑟瑟发抖起来。
李名义藏在角落里,怀疑这位祖宗是不是也寄生了在自己身上?否则,怎么会对他的计谋摸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此人果然一如以往可怕!
李名义大笑着飞身而至,落地的一刻,弟子们惧怕地退后了三步。
他心下一沉,本想以除掉恶徒徐青岱为名,再忽悠弟子们自愿把精魂献祭给他,看来不可能了。
啧,早不该急昏了头,该先让寄生幼虫吃掉他们的脑子,此刻不就如囊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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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了吗?
“竟趁我不在,就对我心地善良的弟子们妖言惑众?”他此话一出,弟子们又不约而同地远离了那炼丹房三步之遥,果断地站在了一个方便摇摆不定的中心点。
“寄生虫,寄生兽?我并不知晓那些是什么。怕不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幺蛾子吧?企图蒙骗我天真善良的玄丹宗弟子。”
天真善良的众弟子闻言,又悄悄向自家师尊靠近了半步:里面那两位只会骂我们蠢,还是我们的师尊懂得疼人。
连徐青岱都怀疑地看向了那被扔在了底下寄生虫尸体。
李玥骂他一句:“蠢货,没骂错你们,墙头草。”
徐青岱不敢妄动了。
褚师白发现相里昀渊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防备着她动手动脚似的,站离她一步之遥,她只得伸出长腿,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脚尖,道:“昀渊,本师祖乏了,我们出去把他解决了罢?”
说完伸着慵懒婀娜的腰肢,轻轻抱怨了一句:“果然就不该讲道理,不如直接动手!”
相里昀渊盯着那只秀气的鞋尖,她总随意撩拨,他是不是不该再忍?
褚师白让李玥一脚把门踹开了,早已看这门不爽已久。前面几次都不得破门而入。
被踹飞哐当掉在地上,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褚师白边活动着老胳膊老腿,边啧啧称奇道:
“寄生魂兽能修炼得你如此精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低估了您。你定是经历了一番什么机缘才变成如今李宗主这幅模样罢?”
在仙门中,隐藏了几百年,实乃是打所有举着斩妖除魔大旗仙门百家的脸啊!不知得知此事会不会令仙首们羞愤欲死?
李名义听到那一句“经历了什么机缘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表情变了变。
既妖,非妖。
杀人夺魄,竟然是拿来奉献给别人了!
实在令人费解。
杀了他本不费什么功夫,就是他必定会借助昆仑钟此物来保命,实在是……
嘶,麻烦。
李名义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已经把昆仑钟暗暗的握紧在手中许久,被手汗浸透。
他瞄了那些个离他近些的弟子……把他们一起拉到昆仑钟结界之下,说不定可以重新骗取他们的信任。
褚师白此刻烦恼的是上古神物,还未遇到过能撼动它的人。
就比如,她集齐所有神魂也碎不了昆仑钟,质量十分的可靠安全……
想对付李名义就十分的麻烦。
相里昀渊自然知道她在苦恼什么,要是他用尽全力,破一破这口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弄碎了,褚师白就用不了。
空气中一片沉默对峙!
直到——
“义儿啊,义儿,你在哪里?”
李名义不可置信地虎躯震动!
他第一时间狠厉地看向褚师白。
褚师白被无端刮了一眼:?
他竟方寸大乱地转身寻找他母亲的身影,明白过来嗤笑一声:“李宗主,就算我常常被仙门老头子骂无耻,但也不屑用威胁绑架你家人这么低端恶劣的手段,好吗?”
本师祖风评被害!
68. 是妖非妖·7
李名义惊慌失措:“我在这里,母亲……你千万别过来!危险!”
老夫人在荷花的搀扶之下急匆匆而至:“义儿,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
“母亲,你别过来,这里很危险,不是让荷花陪你去镇上小住一些时日吗?怎么回来了?”
“义儿啊,我与你朝夕相处了上百年,那么长的时间,还不够了解你是怎样的人吗?你分明是使开我,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大事。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想告诉你,娘要与你一起。”
她走到他跟前,双眼通红:“儿啊?我们不分开。”
“娘!”李名义哽咽。
众弟子动容,李宗主孝义感动天地,让他们如何相信师尊是个杀弟子满足自己欲望的妖物?任谁也无法相信啊!
老夫人的焦急和担心,以及李宗主的真情回应,这些都是无法骗人的,无法上百年如一日地骗人。
老夫人突然朝褚师白他们的方向奔走而去。
李名义惊恐:“母亲,别过去!”
谁知道,老夫人竟朝着地上狠狠一跪:“几位仙人,若是我家义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老妇愿意替他偿还,即使是要我这条老命,你们看可以吗?”
李名义害怕得浑身颤抖:“母亲,回来,求您。”
“你们能不能放这好孩子一马?放他一马。可以吗?老妇在此给您跪下了。”
“不要,母亲。”李名义再也忍不住冲过来硬要扶起老夫人,可是老夫人坚持要跪,两人一时拉扯不下。
褚师白不发一语,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夫人突然抬头,泪眼婆娑:“义儿,让我让我……再保护你一回,你保护得我够久了……”
李名义闻言,身体一抖,神情惊惧:“娘,您……”
竟像是忘了大敌于前,顿时没了动作。
“只要放他一马,什么代价都可以,他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啊!呜呜……”老夫人伏地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面色如死灰。
李名义抑制不住地颤抖,泣不成声道:“您……都知道?您都知道?”
“孩子,娘都知道,娘心疼你啊,明明是个那么好的孩子,可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那您,您,也知道,我并非……并非……”李名义双唇抖擞,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
“娘知道,娘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我儿李名义。”
李宗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抖如落叶。
众人呆若木鸡。
老夫人忽然开始控诉:“我儿李名义,他不是人呐,他是禽兽,他天性暴戾凶残,却在人前隐而不发,他总是趁四下无人之时对我拳打脚踢,从未把我当做他的亲生母亲看待,他嫌弃我出生卑微,拖累了他在仙门中的声望低微,别人都是世家,都是天赋卓绝,他怪我,是我把他生得如此平庸,又无能。他常常抑郁不得志,喝醉就会动手打我。有好几次几乎把我揍得死去活来。后来……”
后来,原名珍珠的老夫人,那时还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年轻妇人,她某日在集市垃圾堆里捡回来一条瘸了一条腿的小狗,取名小艺。
小艺非常的乖巧,似乎听得懂人话,无论她说些什么,总会热情地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偷偷喂养着它,一人一狗自此相依为命。
珍珠甚至觉得自己的运气都变好了,自从收养了小艺,挨儿子打的次数都变少了。
在珍珠心里,小艺要比自家亲儿子要亲。
但小艺的运气却不好,有一天,竟然给酒后发疯的李名义发现了,他狠狠地揍了偷偷收留残疾小狗的珍珠一顿,那些拳头凶猛地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了。
小艺欲冲上去护住自己的女主人,却被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地上,那一掌差点取了它狗命!
李名义还不解恨,他要把它亲自剁成狗肉酱!
女主人爬过来,把它紧紧护在身下,它奄奄一息地之际听到了咚咚咚的拳头声,还有浓烈的血腥的味道,已经分不清是主人的还是自己的了。
最终那个可恨的男人似乎打累了,他怒骂着离开了。
女主人与它都受了极重的伤,他们彼此依偎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第三天,它最先恢复了一些神志,它舔着女主人脸上的血,舔了许久,终于把她唤醒了。
一人一狗算是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他们又养伤养了许久。
小艺经历了这一次,学聪明了,它仗着出色的听觉嗅觉,一有动静,就提醒珍珠快跑,他们提前躲了起来,躲过了李名义的拳头。
但李名义是仙门的人渣,毕竟是修仙的,很快就识破了他们,当他掐着决,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又一次迎来了更狠的猛揍。
最终的转折点,出现在无数次暴打之后,李名义动了杀心,他怎么可能容忍一条废物狗在他眼皮底下肆意妄为?
自从有了这条狗,他忍气吞声的娘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但他又不会可笑到认为是这条狗教给她的。而且这残缺不全的狗东西,每次他动手打自己娘的时候,它在一旁盯着他看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劲!有一次,竟被它盯得毛骨悚然,当场放弃了继续打人的冲动。
小艺明白,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它其实是寄生在一只狗身上的寄生兽,那时它妖力低微,所以通常只能找到一些弱小的小动物寄生,吸食它们小的可怜的脑髓与精魄。
自从被珍珠领了回去,经历了李名义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它发现自己迅速地暗地里成长。
它盯着李名义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开始想象寄生在他身上的那种感觉,令它兴奋到血液沸腾!
一想到寄生到他身上,他就不能再打女主人和自己了,一劳永逸。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就像是欲望得不到满足,被催生得越来越大。
虽然害怕,但每次听到女主人凄惨的叫声,它便增添了更多的欲念!
然而李名义竟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竟欲先杀它而后快!
女主人在一旁疯狂哭喊着要阻止,一次又一次,要阻止李名义对一只残废小狗的虐杀!
最后一次,她扑上来护着被李名义一掌打飞出好几丈远,昏迷了过去!
它龇牙咧嘴,恨不得把眼前的人脖子咬断!
对它而言,这是一次胆大妄为的搏杀,不是李名义死,就是它消亡!
它必须趁李名义不注意,因为他是修仙之人,它必须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察觉!
如果,他发现了它是妖物,只会当场毙命!
从来没想过一只卑微地只能寄生到身体残缺的小狗身上的寄生兽,有一天,竟敢肖想寄生到一名修者的身上,如果它的同族知道,只会嗤笑它胆大妄为,妄图登天。
它被一股执念支撑着,如果它有女主人这么好的母亲,定然会好好孝顺她,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那就让它来当她的儿子!定会比眼前的衣冠禽兽好一百倍!
就在那一刹那间,它强烈的寄生欲望让自己脱离了小狗的身体,落入了一具更为宽广温暖的肉身,它竟成功了,然后被冲击地昏迷了过去。
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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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弱了,对方即使是修为不怎么样的修者,对它来说也是十分强烈的冲击。
经过一场惨痛的神魂搏杀,它竟赢了!
成功夺舍了这具身体。
李名义消亡了,他就如同他自己认定的那样,是个废物。
虽然女主人为小狗的死亡伤心了许久,但其实它已经换了一具身体,只要它继续对她好,她会感受到的。
后来他们度过了一段凡人母慈子孝的快乐时光。
母亲似乎毫无察觉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变了个人似的,而它也把扮演人类儿子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很快,它又发现出现了新的问题。
母亲是凡人,会衰老,会死亡。
而它不会,那它留在这具躯体里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它甚至觉得寄生到任何躯体都不再有意义了。
它想起了,它是玄丹宗的掌门,便开始学着研究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给母亲每日服用。
起初,普通丹药的确有效,母亲停在了五十岁的模样。
后来到100岁的时候,虽然她看着是还是50岁的模样,但五脏开始衰竭,力不从心了。
它必须想出别的办法来!
妖,自然有许多妖的路子,但母亲是凡人,不知是否效果同样,它不死心,一点一点地试,它把自己衍生的幼虫放入选中的弟子体内,吸取他的脑髓,抽取他的精魄炼丹,竟被它试验成功了。
母亲又开始生机勃勃了起来。
那些弟子的精魄在她身上运转,只需要一点点就行。
可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需要的精魄越来越多,否则母亲就会更加迅速衰老。
它不得不频繁地炼丹,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它极其小心,但精魄的味道实在太过特殊,如此频繁地出现,一定会被察觉。
它惊喜地发现了宗门竟有一个法宝,上古之物,原是用作护山大阵,褚师白归还之后,李名义来不及恢复原样和告之弟子们就被它寄生了。
开始诱杀第一个弟子,它十分不安,但它只是为了与母亲在一起生活久一点,再久一点,它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来。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下一次,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多年……
众人听完老夫人的故事,久久不语。
“我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善良的孩子,不像我儿子,它那么好,怎么会是我那畜生儿子呢?”
李名义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您是何时知道的?”
“知晓你性情大变之后逐渐猜到的,你性情大变就是从小艺死的那天起的变化,我起初惊疑不定,但后来,越发知道是你,艺儿。”
“原来,你一直唤我艺儿,是真的在叫我……”
“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好孩子,好艺儿……”
“您知道我杀人了?”
“我活了这么久啊艺儿,如此逆天的岁数,开始的玄丹还是普通的玄丹,后来,我只要吃了你给的玄丹才能维持精神奕奕,而且时效越来越短……”
“我都知道,可是我却不阻止你,我贪心地想多陪伴你一会儿,只是多陪伴你一会儿。”
“儿啊,娘对不起你。”
“是我不好!没能再想出更好的方法来……”
“放手吧,儿啊,放手。娘不想吃那些玄丹了。”
“这位仙人,若是,我儿把你要的那个东西交给你,能换得他与我归隐山林吗?”
离开玄丹宗,没了那些玄丹,她也活不久了。她愿意双手奉上昆仑鈡,为了儿子。
褚师白望着她道:“不能。”
69. 丹宗诡事·八
老夫人微微颤抖了一下,满眼悲怆地拉住李名义的手:“艺儿。”
李名义泪眼婆娑,准备拿出昆仑钟……
“对不起,娘。”他强忍着情绪道,“我只想您好好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
老夫人疑惑:
“艺儿?”
李名义突然带着老夫人往身后退出几丈远,站在与所有人对峙的位置。
徐青岱不忍心道:“师尊,就算你用昆仑钟逃过这一次,也逃不了多久……”
仙门的人会群起攻之。
李名义听而不闻,他只是低着头,一如既往地安抚他受惊的母亲道:
“只要他们都死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老夫人颤抖得更厉害了:
“艺儿,你要做什么?”
褚师白微皱了一下眉头,李名义此话,似乎他有什么孤注一掷的必胜绝招。
相里昀渊道:
“他似乎早有了准备。不是我们不放过他,是他不打算放过我们。”
“可是,他怎么对付我们这么多人?”李玥问道。
仙山主握紧玄铁黑扇道:“已经来了。”
李玥疑惑:什么来了?
就见李名义突然举起手中的法器昆仑钟,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咒法。
“他在启动召唤术?想召唤什么?”
褚师白冷声道:“昀渊,拦住他。”
相里昀渊手中的知归破空成剑,带着凌然杀气——
随着李名义最后一句“与吾之名,献祭吾身。”落下……
不远处江面突然水声沸腾,犹如江底有巨蛟疯狂躁动,凭空升腾起一道拧紧的水柱,像是猛然甩在空气中的鞭子,一下子就把李名义与老夫人卷起半空之中,知归的锋芒险险划过他的脸颊,顿时破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众弟子四肢发麻:啊,那是什么?
妖气四起!
乌云密布!
引来江水倒灌,狂风呼啸!
有眼尖的弟子发现:天呐,江水竟在迅速上涨……
怎么会如此之快?
眨眼间已将将淹没警戒线,决堤而来……
江面徒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地面轰鸣,地动不止!
众人望而生畏:我的娘啊,这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天上气流巨变,像是要把这方天地吞没,有什么正从那处漩涡缓缓裂空而出!
所有人感受气温骤然下降,躬身弯腰,艰难地稳住自己的身形。有虚弱的弟子在摇晃中都站不稳脚步!
大妖出世,伴随着异象横生!
唯师祖眉眼微冷与仙山主立于其中,迎风飒飒,巍然不动。
褚师白脸色变了变:“竟然是夫诸。”
相里昀渊:“即使加上献祭昆仑钟……像李名义这种修为,也绝不可能召唤出这种级别的大妖来……才对。”
这其中肯定是有那妖异男子从中作梗。
“呵,又是妖王?”褚师白冷声。
他到底意欲何为?
本师祖是何其有幸啊,见识尽了你如此之多的顶尖手下。
江面上,一只四角如尖锐长矛,通体雪白,妖瞳碧绿幽深,形似白鹿的凶兽,愤怒地吼叫了一声,平地生风,气势磅礴的声波,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压迫得修为低微的弟子们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夫诸长角坚硬如铁,寒光闪闪,锥状铁铁像是被擦亮的武器,腾空出世,昂首挺胸,藐视人间,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勃然气势!
光是站在那,就能令胆小者两股战战!
江水像是逆空而起,像是一堵水墙高耸,倒腾出巨浪,跃跃欲试,像是要把所有人直接拍死在岸上……
夫诸就立于那巨浪之上,鄙睨众人。
它伸展了一下浑身优雅的肌肉线条,实在是太久没活动了,才慢悠悠开口道:
“谁是褚师白?”
被点名的褚师白气笑了,她漠不经心地转动着玉笛道:
“劳烦您大驾,亲自找我?”
夫诸看了那神魂七零八落,身子如纸的奇怪东西一眼,像是辣眼睛似的,一扫而过,是它太久未至人间了吗?
什么东西?
“有人让我来取你神魂。”它语气里是烦躁与嫌弃,于沉睡中把它挖起来,就这种东西需要本座亲自出马吗?
开什么玩笑?
起床气有点大的夫诸,喷着鼻息表达自己的严重不满。
它由此至终看都没看一样李名义与所谓的昆仑钟,它指的是妖王,但李名义与其他人都以为它指的是献祭者李名义本人。
若不是妖王对它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它不得不从,它只想回去睡觉。
妖王让它来抢东西,拥有昆仑钟的献祭者让它杀人,四舍五入,它的理解就是杀人越货。
它的视线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倒是对站在她身旁长身玉立,衣冠楚楚的男子多看了几眼,心下想,此人或许尚可以称得上与它一战。
再仔细看一眼,似乎是不应在此间行走的神物呐。
却是听命于那个辣眼睛的东西?
有趣,有趣。
终于感到有一丝兴趣了。
褚师白对它情绪的转变倒是十分理解,毕竟它碧绿大眼里的嫌弃可谓毫不掩饰。
一股水柱旋转着,惊涛骇浪般,横冲直撞,直冲她而来——
褚师白早已运转灵力,她纵身飞跃,用力一蹬,身体呈漂亮的流线型飞弹躲闪开去。
谁知,水柱像是长了眼睛,一击不成,如影随形连续攻击,犹如舞动的钢鞭!
褚师白摆动,侧翻,旋转,动作干脆利落,矫健优雅,行云流水!
众弟子则被这浩然的气势席卷而起,纷纷拔剑抵抗——
李玥艰难地护住自己与徐青岱,大神打架,通常没她什么事,但是如何保证不被他们的招数扫中,殃及池鱼,也是个凭运气和能力的活!
相里昀渊手腕微动挽起剑,杀气大盛,他只是看了褚师白一眼,就直冲夫诸而去!
夫诸:?
转念间,手持黑色长剑的男子已经出现在眼前,那剑速之快,如鬼魅出行,快要刺上它的脸庞——
夫诸终于进入了兴奋的厮杀状态!
李名义一手死死握着昆仑钟,几道流动的水像是绳索死死困在他的身上,让他不得动弹。
老夫人在一旁哆嗦着,嘴唇发紫:“艺儿,你没事吧?”
李名义柔声回答着:
“娘,不必害怕。再忍一会儿,就要结束了。”
老夫人张了张嘴,她没有理由去阻止他,他做了那么多害人性命的事,却都是为了自己,但是那些苦却是他自己独自一人承受了呀。
欲望这个东西,一旦打开,就会像是深渊一样永远不会餍足的野兽。
夫诸的雪白四角,锐利如镰刀,能轻松将猎物开膛破肚,它身体庞然,相里昀渊在它面前也不过如它一只蹄子大小,只要他稍不留神,将他拦腰折断,也不过须臾。
它动作敏捷,摆出急不可耐的迎战姿态,毕竟许久未曾动动筋骨了。
它同时操控着万条水柱就像江面竖起了一把一把的利刃,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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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的人撕开两半——
被相里昀渊斩断的水流,像是失去了控制,又像是海里腾空而起的巨鲸啪嗒一声巨响摔了回去——
如此僵持了一会!
剑闪如电!
已杀招过百!
夫诸并没心思留意那个搏杀的丫头去哪儿了,还是已经死了。
他碧绿的妖瞳闪烁着贪婪的杀意!
然而,一种危在旦夕的感觉,倏地钻进它的心头,本能让它回头看了一眼……
刹那间就像是被放慢了数十倍,一个窈窕的身影凌空而立,眉间蓝色火纹幽深,她的眉眼压得很低,眼神更是凌厉,拿剑猛扑而来,身若蛟龙,快如闪电……
它冷哼一声,不过蝼蚁憾树,自己方才心底冒出来的危机感,有些小题大做了。
水刀凌空提起,它要拆骨剥皮一样慢慢把她撕碎,谁承想,这丫头奸诈得很,她只是佯攻,它以为必死无疑的杀招,竟与她擦身而过——
她倏地改变了进攻的方向,它心急火燎地险险避开了,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它绝不可能落下风,但刚才的一刹那,它有种落了下风的狼狈之感。
这令它恼羞成怒!释放妖力,威压震荡起万丈高的水浪,碾压而来!
摧山裂地——
两道浩荡的剑气与磅礴的妖气在半空中相撞,
剑气如风,合二为一,瞬间气势浑厚,气贯如虹……
两不相让!
激荡出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李玥与徐青岱和众弟子们只来得及赶紧掐诀护住各自的心脉!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是两强相斗,危墙之下,渔翁可能没命。
天地间有一瞬的寂静,水汽散尽,相里昀渊与褚师白并肩而立,迎风飒飒,宛如战神出世!
夫诸低低喘息着泄露了它心底的讶异,它本以为这一击过后,再也不会看见此二人的脸!
背上有被利刃剖开的剧痛,它没想到这丫头的战斗爆发力惊人,与她的外表毫不相符,在刚才那样的情形下,竟然还能在极其刁钻的角度,以所有人看不清的速度极快地补了一剑……它有种被她外表欺骗了的感觉!
它只是轻率了,以为男子才是它的对手!所以只死死地盯住他,对另外一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露出了一点破绽!
眼下情形,它只需把刚才的那一点轻慢和破绽堵上!
也就是分点注意力应付一下这个古怪的丫头!
这两人绝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它不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妖了,它妖生极其漫长,修身养性,已经十分沉得住气!
它一步一步算计着!
但很快,夫诸再一次后知后觉自己失算了。
它不知,这两人都是剑术之巅峰,从未人见过他们并肩作战的样子,他们避实就虚,忽左忽右的战术,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剑光像是云层中的闪电,带着雷霆万钧一道一道地劈着!
夫诸觉得一会儿左蹄几乎被剑锋扫到,一会儿右脸差点被击中……
虚虚实实,它的攻击,都被他们打乱了节奏!
不一会儿竟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瞻前顾后地陷入混乱的防御……
它很快就心烦意乱,防不胜防,无心再周旋下去!
李玥与众弟子只剩下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密不透风的强悍打法!
如果没有心神合一,心意相通,绝不可能在剑术上配合得这么完美!
李玥呆呆地想着:真的因为他们曾经是师祖与徒孙的关系……吗?
70. 丹宗诡秘·完
夫诸卷起通天的水柱,几乎把江水抽干,海水倒灌,几乎旋转着朝他们席卷而去,所过之处,千年巨树也像一根小树枝,不费吹灰之力就被绞碎在其中!
那股连接着天地间的越来越大的水柱,其中的水流逆时针飞速旋转,发出怪物般的咆哮与轰鸣。
夫诸立于其中,嗤笑地看着这些人。
颤抖吧,凡人。
褚师白趁着出剑的缝隙,微喘道:“不能再让它继续吸水,继续变得更大了。”
仙山主心领神会,眉间冷如霜尘:“这么巨大的水量,一旦失去控制,将会如同山洪爆发般可怕,能把江河沿岸附近大小诸国冲毁,山河覆灭,生灵涂炭!”
不愧是个容易引发大水的凶兽。
如今情形,突然就陷入了两难境地:就算他们把夫诸打败,失去控制的江水会成为滚滚四处奔腾的山洪,一泻千里!
但是,不打,只有等死!
夫诸自然知道他们突然由猛烈攻击变成了,半退半躲,是在想些什么……
可它决不手软!
难得出世一次,没带来洪水滔天,怎么担得起凶兽的名号?
连李玥他们都心下冰凉:人间灾祸,不过须臾之间。
一旦夫诸失去控制,褚师白就算拼尽全部修为,也只能在山洪倾泻而下的瞬间,用剑气挡下这十分之一的洪水,加上昀渊不知能否挡住九成?若是在她修为全盛,还可以拼一拼……
她若使出如今全部的修为,身体可能就会在那一瞬间像被撑破的罐子,神魂重回四分五裂的状态,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让昀渊替她捡一捡,拼一拼?
她望着他那张俊美无双侧脸,心下竟生出了一丝不舍……
从前她茕茕孑立,不畏惧拼尽全力,死而后已。
如今,她孑然一身,可身边多站了一个人,让她有了并肩作战的错觉,让她生出了不舍与怜惜:
赌上神魂再碎一次,我们还能幸运地相遇吗?
相里昀渊眼神微缩,身躯猛地一动!他紧紧盯着她微挑的凤目,眼尾有些不可言说的微红!
瞬间明白了她想要拼尽修为的想法!
他沉声低语:“不可……”尾音有一丝的颤抖。
她轻笑叹一声:“哎,希望下次再见,不必等三百年了。”
三百年,太久了,我迫不及待重逢了。
你也会像我一样吗?
仙山主突然伸手过来握住褚师白冰凉的手指,偏头问道:“褚师白,你信我吗?”
十指交握,她的手冰凉至极,他的手指微颤不已。
他问:褚师白,你信我吗?
他像是在忍耐,又像是在害怕,褚师白却以为他是害怕即将面对的生灵涂炭,人间惨剧。
没人能即将面对这些,而毫不动容。
她镇定自若地轻轻回握了一下他,无论是什么……希望他别怕。
“我信。”
从前到现在,从未有过半分的犹豫。
“信你犹信我自己。”
如是能给他一些力量,她甚至想抱抱他,轻拍他的肩背。她想早就该这么做的。
若是,还有再见的机会,她一定……
慌乱不已的心下竟然是又酸又痛……
他垂下头,第一次让她看见他眼眸里翻涌的情绪,毫不掩饰,像是演练过千遍不曾出口的誓言:
“我会护住,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灯火灿烂的人间。”
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守护住。
褚师白,你相信我吗?
褚师白心底像是经历了一场山崩与地动,可却不宜多想,她很快收敛心神:“我想到办法了。”
他看着她手中的法器,沉吟道:“我来。”
“不,你很难取信与它。”
“像我这般弱,正好。”她十分明白夫诸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伸手指勾了勾他的尾指,在昀渊来不及反应的瞬间……突然放弃了抵抗,整个人像是筋疲力尽似的被吸进漩涡的方向。
相里昀渊被她猛然动作弄得心惊肉跳:
“褚师白!”
远远看过去,纤薄的身体犹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飘飘荡荡地被吸着往夫诸威风凛凛所在的漩涡中心飞去……
李玥不明就里,惊恐万分,遥遥地嘶喊了一声:“师祖!!”
然而声音就像是投入湖中的小石子,瞬间被淹没了。
夫诸绷紧四蹄,身体纹丝不动,轻蔑道:“呵,终于筋疲力尽了吧?我就说支撑不了半刻……”
它等着那仿佛随时会被半路撕碎的身影,朝它直直冲撞而来,它甚至还趁此空隙惬意地伸了一下懒腰,抖了抖头上的武器——
毫无疑问,只要她到跟前,不是被它的四角刺穿身体,就是会被它制造的漩涡狠狠粉碎!毫无反抗之力!
它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斜眼盯着她看。
褚师白在吸力中紧绷着身体,尽量维持着姿态,让自己顺着气流撞上她的目标,就是夫诸头上那看起来坚不可摧,锋利尖锐的四角!
就在她眼看快要撞上去的须臾——
她头也不回地把手中的长灵往身后一掷:
“昀渊,接住!”
夫诸碧绿的妖瞳瞬间睁大!
一看她竟把自己的佩剑扔了?什么操作?
昀渊飞身接住了长灵,只见长灵剑柄之上不知何时绑了捆仙绳,另外一头自然是在褚师白手上!
与此同时,夫诸没神留意到这些,因为它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感觉此人定是要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它心急火燎地扭动身体想要把她的脖子拧断,
然而心里越是慌乱,步伐也变得凌乱了……
竟眼睁睁看着她离它半寸不到险险擦身而过的瞬间,猛地出手——
它觉得有什么在它眼前蹦弹了一下,出于本能的戒备,它反应极快地往后跳闪……
一条捆仙绳准确无误地绑在了它的一只头角之上!
她露出狡黠的一笑!
原来柔弱,她又是佯装的!
狡猾的骗子!
褚师白死死攀住它的一只角,落于它的头顶处!
“昀渊,动手!”
相里昀渊反手运着灵力把长灵往地上狠狠一掷,长灵稳稳地插在地上,发出一阵嗡鸣……
夫诸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拉扯,差点没把它的一只角生生掰断,它自己脑袋晕得厉害,连带肠胃一阵痉挛,像被刀绞般疼!
它咬碎了牙龈,咽下了一口浓稠的血液!
捆仙绳这东西,越是挣扎越是缩紧!
怒火中烧的夫诸,碧幽幽的妖瞳杀机四溢,它恶毒地咆哮着!腰背弓了起来,不顾一切想要摆脱束缚,可是头被死死绞住了,它愤怒到快要窒息!
它原本站立的半空,水柱突然分开一条缝隙,里面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是它出世时的那个水面漩涡!
不好,它要逃!
褚师白立在夫诸的头顶根本立不住,感觉到脚下收缩的肌肉,几次三番差点被甩飞出去,掉进漩涡里!
她死死抓住它的一只角,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夫诸竭力抵抗着,往漩涡中心后退,顶天立地横跨江面的水柱也跟着它左右摇摆,摇摇欲坠!
地面上的众人都惊心动魄地看着这一幕!
褚师白察觉到嘴角流下了一丝温热的液体,才惊觉自己死死咬紧着牙龈,身体被夫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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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妖力撕裂着,胸口越来越堵得慌,肋骨咯吱咯吱叫着,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在了一起,脑袋开始出现了缺氧的感觉,昏昏沉沉的……
相里昀渊一手提着捆仙绳,将夫诸死死控制住,一边眉头紧皱紧紧盯着褚师白,一手灌注灵力于知归。
胸闷气短的夫诸,使出了全部的妖力,正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至漩涡的中心处,江水的缝隙也正在缓缓合上,只差一步之遥……
它就能从水里遁走!
然而它依然不得不被那个单手稳稳握住捆仙绳,仿若握住它脖子命脉的男子,震撼到了!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命悬一线的灭顶恐惧!
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
并不是此间应有之神物,它就不该仗着妖生漫长而侥幸!
殊死搏斗不过眨眼之间,由于时间特别的难熬,显得尤其的漫长……
耳边是呼啸的水浪声,已经把褚师白的耳朵震麻了,视线因为晃动得太厉害,模糊不清,最终她气息不稳,单膝跪趴在地,运转灵力强行让自己保持清明,只有一个信念还支撑着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让这夫诸生出的滔天水患,毁灭天地,只要还有一口气,不管能阻止多少……
她咬紧牙关,额间的帝青色火纹,突然光芒大作……心下停滞,完了,恐怕是提前要让自己给作没了。
她抬起凤目,看向昀渊的方向——
此时,江水的缝隙正在逐渐地合拢,只余一个手指的缝隙,她深知,身体正跟随着夫诸往下沉去!
这一次,竟也来不及好好告别!
难掩复杂的心绪,这一刻像是疯长的藤蔓倾泻而出,她盯着那完全合拢的地方,喃喃低语了一句:昀渊。
像是一声遗憾不舍的叹息。
夫诸也死死盯着那处已然合拢的缝隙,暗暗庆幸自己成功逃脱,入了通往妖界的阵法之中,谁也没办法再阻止它瞬间遁逃!即使是捆仙绳也不能。若不是被此刻在它头顶上已经毫无动静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丫头佯死,骗它失去了戒心,竟让她找到了机会给它头顶套了个绳索,还是杀千刀的捆仙绳,挣脱不得,害它像头畜生只能任人宰割,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落荒而逃……
简直奇耻大辱!
不过,她必死无疑。
落入妖界阵法的瞬间,她与那捆仙绳都会被冲天的妖气撕碎!
然而,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召唤一般。
一把通体漆黑的肃杀之剑带着能焚烧世间一切魑魅魍魉的熊熊离火劈来,愣是把江面那么宽的水柱硬生生分成了两半。
褚师白眼睁睁地看着那刚合拢的缝隙,又被一分为二,甚至是逐渐越来越宽,昀渊的身影在几丈外,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他身姿矫健地飞身跃起,双手提着捆仙绳狠狠地一抽!
一同目瞪口呆的,还有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已经半只脚迈入了阵法通道的夫诸!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它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熟悉的妖界气息,可它竟然像是被钉在了此处无法动弹!
甚至被生生拽出了半截!!
头顶传来的剧痛,让它差点昏歇,但更让它顾不上眨眼的是——
那柄火焰刀猎猎,快如闪电,顷刻将至!
命垂旦夕!
一番极其艰难的审时度势,衡量利弊之后,它决定自断一只角,以谋求生机!
终于成功抛弃一只角保命的夫诸只来得及回头余光看了一眼!
心惊肉跳地发现:
若不是它果断,要不是它够狠,要不是它逃得快!
此刻,它已被那刀贯穿身体!准确无误的击心脏位置处,不差一分一毫!
它惊恐地抖了抖,头皮血流地遁地而去!
他娘的!啐!
71. 落春台
夫诸逃了,翻江倒海之水,排山倒海,即将倾倒,一泻千里,所过之处必定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褚师白虚弱地想要挣扎而起。
一只黑色神鸟,蓝色离火猎猎,眉毛纤长,末尾处是与眼睛一样,是帝青色,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间,与她额间的颜色如出一致!
?
心下一直忽视的疑惑像是水纹逐渐扩大。
这具灵体,真的与昀渊无瓜葛吗?
昀渊本体黑羽凤凰托着她,以闪电的速度,追逐在滚滚水浪的前头,裂地造湖,移山成泊!
生生把水困住了,竟瞬息之间——
李玥与徐青岱众弟子齐齐惊呼:天呐,这也太帅了吧?
经历此变,玄丹宗的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褚师白从虚空落下:“李名义呢?”
昀渊从容落地:“他死了,献祭不成,遭到反噬。”
李玥在一旁问道:“老夫人怎么办?”
褚师白轻叹息了一下道:“任由她去吧,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褚师白不自觉把视线停留在了相里昀渊的身上,他一身的月牙色如水长袍,收敛了凤凰神鸟的神威和肃杀,忍不住问:“昀渊。”
?
他微微抬眸,眸色淡淡,偏着头似乎等她的下文。
她心漏跳了一下,轻咳了一下,伸手抚摸着眉心,轻道:“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吗?”
他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缩回了视线,微蹙着眉,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昆仑鈡。
如果她要知道,那便会知晓他所有的秘密。
他正犹豫着。
褚师白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盯着那苍白修长的指骨失神。
李玥去而复返,略微兴奋道:“师祖,钟离殊剑尊来了。”
阿殊?
不一会儿,钟离殊一身素白的身影,伴随着裙角翻飞,翩跹而至:“师父,我来接你了。”
褚师白站起来,余光扫到他手上动作似乎僵硬了一瞬。
相里昀渊欲言又止,俯下身把昆仑钟系好在她的腰间。
钟离殊的眉眼越来越冷:“我自会照顾好师父,不劳烦仙山主费心了。”
他淡淡抬眸扫了她一眼。
两道视线无声无息地对峙。
气温骤降!
褚师白不解,他们师徒二人关系为何如此恶劣?
-
朱甍碧瓦,耸入云霄,犹如龙脊连绵起伏,层峦叠嶂。
杨柳碧绿,桃花粉红,彩蝶沿着春意盎然的小径飞舞,直直闯入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其中,彩车飞驰,游人如织。
“这便是落春台?”
褚师白站在最高处远远看着这座犹如仙境的城,淡淡的薄云漂浮其间,晕染千里,波澜壮阔的气势,实在是大手笔。
“这妖王也是个奇人,传言说是隐匿千年不曾管理妖界了,竟在此境生造出了一座城,还几百年不曾让外人窥见。”
褚师白终纵身一跃,落地于街道上。
还未来得及喘气,就感觉到神魂一阵一阵被猛烈抽离的晕眩,若不是被昆仑钟压制着,她可能落地就神魂被强行剥离灵体了!
她一手压着胸口喘气,一边思索着。
嘶,这是怎么回事?
此地怎么如此古怪!
她正稳定心神,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随着鼓声仙乐飘飘,一艘镶嵌着珠宝,雕刻着精细花纹,盖子上插着翠羽,四周都是轻纱帷幔的彩绘华丽大船缓缓而来,珠帘微掀开,一位天生丽质,冰肌玉骨的美人斜倚着绣枕,钗横发髻,鬓发随风,手里轻轻抚弄着一把白绸玉扇,纤纤玉手如同团扇一般洁白如玉。
一时间万人簇拥,人影晃动,欢声鼎沸:
“是花萼夫人。”
“花萼夫人出行了,今天真是有眼福了。”
街道上的人一时都纷纷地挤到了河道旁边,引颈观望着。
有几名同样衣着飘飘的侍女跟随在一旁,手里挽着花篮,里面放在一株株的雪白石榴花,半开的石榴花花瓣重重,冷然独自开放,似乎无意争春,正如是花萼夫人本人,无意争艳,自是风情卓约,引人争相追捧。
花萼夫人偶尔会从她们手中的花篮挑出一株秾艳的石榴花,细细看去,一阵微风吹来,浮花浪蕊纷纷坠落……她便会把这株花抛向人群。
所过之处,接到花的人,就会引来一阵欢呼雀跃:“我拿到了,我拿到谢春楼的邀请了!”
旁人的一顿羡慕嫉妒恨。
路旁俨然一身贵公子打扮的褚师白,漫不经心转着玉笛地站在人群之中,问道:“花萼夫人人气如此高是何缘由?”
然后,受到了几十道的精神攻击,四面八方鄙夷的白眼。
褚师白也回看了一眼,眼前这些不确定是人还是是妖的“东西”。
因为进入此境,她就发现了,此地一切都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世之城,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仙气瘴气,当然人气也没有,诸如此类的气息突然在此地都消失了。
此境主人甚是厉害!
所以站在眼前的这些活生生的“人”,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怎么,不允许孤陋寡闻吗?”褚师白回瞪他们一眼。
有人转为同情地看着她,就好像是看一个智障。
得,你都用眼神侮辱我好几遍了,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就不对了吧?
于是,褚师白挤到那人跟前装出一副侧耳倾听,虚心求教的模样。
终于,那个中年男子抽了好几口冷气,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道:“花萼夫人可是我们落春台的第一美人,也是谢春楼的主人。”
见他开口了额,一旁的人纷纷搭话:“花萼夫人,人如其名,人美心善,菩萨心肠……”
“不仅如此,谢春楼集天下美人,珍惜佳肴,琼浆玉液,稀世珍宝……”
正说着,前面又有人拿到了一株石榴花而陷入癫狂的喜悦之中。
“真是羡慕死我了,希望等下经过我的时候能得花萼夫人青睐啊!”
褚师白又抬着下巴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那中年男子又是一阵鄙夷的眼神:
“那是谢春楼的邀请!懂不?这可不是普通的石榴花,是十二个时辰可以自由进入谢春楼的许可!”
褚师白了然地“哦”了一声。
弄得这么大动干戈的,这谢春楼里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她正想着,那中年男子又狐疑地看着她道:
“你该不会在想自己去摘一株石榴花蒙混进去吧?”
褚师白缓缓敲着手中玉笛道:
“当然不。”
中年男子:“你这种轻浮的富家弟子,我见多了。你绝不要打什么旁门左道的主意,绝对会被花萼夫人的人给打断腿扔出门口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石榴花是花萼夫人亲手施了法术的。我们寻常人看不见什么,但他们的人一看就能辨认出来,劝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自然,不会。”才怪。她自是知道这断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信物,她只不过是打算站在谢楚楼门口看看,等一个倒霉鬼,好“借”他手中的邀请信物一用,如此而已。
褚师白本来还想问谢春楼是个什么地方,但看了看他们关爱智障的神情,决定还是自己跟着过去看一眼好了。
此地是妖王的地盘,跟着她没准能找到妖王的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远处的石桥上,忽然有一个小童被挤得扑通掉进了河里,众人不由地发出了阵阵惊叫——
眼看着小童在水里一通胡乱挣扎,众人手忙脚乱地四处奔走……
“救命!”
“快救人啊!”
“有人掉水里了!”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连花萼夫人的花船也被迫停了下来。
褚师白玉笛一收,飞身前去,几个起落,单手拎起水中胡乱挣扎的小鬼,稳稳落于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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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一切发生,不过须臾。
春水料峭,河水冷得刺骨,七八岁的小孩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
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用力挤开人群,失魂落魄地扑过来,吓得双股颤颤:
“小公子,小公子,你没事吧?”
褚师白把小孩放下,他似乎也被吓得失了魂,跌坐在地上,一双眼如漆黑的深潭盯着褚师白。
褚师白见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容貌不凡,突然就想起了昀渊小时候来。
只见他哆嗦着伸出小手,扯住褚师白的衣摆,断断续续道:“谢……谢谢,姐……姐姐。”
褚师白突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从前小昀渊也是这么可爱来着?
她衣袍一撩,蹲下来,掐了个净身诀。
小孩的身上顿时水汽全无。
但是,还是因为寒冷微微发抖,他似乎十分好奇地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已然干透衣服。
褚师白摸了摸他柔软的头顶微笑道:
“没事了。”
一旁跪着的丫鬟,连忙给褚师白磕头道:
“谢谢,谢谢,公子真是好人。”
褚师白脑海里想的却是小时候摸小徒孙的头,他总是一副隐忍克制的表情,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
小公子看见她的笑容,像是愣了一愣,然后脸红耳赤道:“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丫鬟闻言又偷偷抬头看了褚师白一身贵气的公子装扮,心想,小公子莫非吓傻了?这分明就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爷呀。
可是,她见褚师白似乎也没纠正,自然是安分地不敢多言。
“小小年纪,嘴巴真甜。”褚师白捏了捏他的脸蛋。
不像她家小徒孙,自小总是摆着一副傲娇的小模小样。
她愣了愣,哎,不过才月余不见,怎么总是想到小徒孙了呢?
小公子被她捏得,低着头,因为被漂亮姐姐夸,脸更红了。
不远处的小楼里,一身黑衣的男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啪地收回了轻摇的玄铁黑扇,紧紧捏着扇骨,神色不明。
她刚穿过此地结界,他就知道了,那是自己的血脉气息。
那日离开玄丹宗,他就猜想钟离殊很快就会有动作,只不过她设计把他引来,为何褚师白也会在此地?
小公子似乎鼓足了勇气问道:“我叫赢今,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一笑道:“褚师白。”
“师白姐姐住哪儿?我稍候必定回去叫我爹爹送上厚重谢礼。”
褚师白扶起他,替他拍了拍衣摆道:“真懂事,大可不必了。快点回家吧,小鬼。”
丫鬟抱起了小少爷连连道谢。
小公子则趴在丫鬟肩膀上回头喊道:“姐姐,我一定会让爹爹找到你当面道谢的。”
褚师白冲他摆了摆手,准备重新混入人群中,结果就听见一声软软的声音:“这位贵人,请留步。”
褚师白回头,只见一株开放得恰好的石榴花递到了跟前,花香扑鼻而来……一位身穿华服的丫鬟正双手捧着,眼熟的服饰正是那花萼夫人车边的随行丫鬟,她恭敬垂首道:
“这是我们花萼夫人特地给公子的,公子见义勇为,品行高洁,夫人说希望能邀请公子到谢春楼一聚。”
褚师白在众人的艳羡之中接过那信物。
“啧,早知刚才我就跳下去了。”有人扼腕道。
“众所周知,这水可冰凉刺骨了,寻常人掉下去都得重病一场,你确定还有力气去得了谢春楼寻欢作乐?”
闻言有人畏惧地缩了缩,也有人豪言壮语:“比起得到花萼夫人的青睐,这小小的苦楚算什么。抬也要让人抬着去……”
“别贫了,赶紧前头去,瞧瞧今天还有没机会吧?”
说罢,众人又散开了。
褚师白谢过小丫鬟之后,把这十分招摇的信物收进了怀里。
心情甚是愉悦,得来全不费工夫,说来还得感谢那落水的小鬼。
72. 第 72 章
花船上的美人已经坐直了腰肢,此刻正透过层层的纱幔打量着她。
褚师白见此,倒是十分克制地朝她回了个礼,端得上一个彬彬有礼,端庄贵气的公子哥形象:“今晚见,小美人儿。”
小楼上的青年喃喃道:
“啧,倒是让她抢先得到邀请函了。”
待烟霭纷纷,斜阳浑浑时,一轮明月破云而出,几片薄云如女子身上的薄纱,半遮半掩着月光,影影绰绰,似青丝缭绕,甚是撩人。
褚师白走过朱红的楼牌,跨过碧绿的玉桥,是一条笔直的长街,迎面扑来浓浓的脂粉香气。街道两旁楼阁高耸,金碧辉煌,大红灯笼像是从地上一路挂到了天上去。
而谢春楼就是位于此地的最高处,仿若天上的亭台楼阁,俯视着这座城。
她已经不慌不忙转悠了大半天,心中更是确认了,这是一个比仙境还要干净的地方。
满眼的盛世繁华,但越是如此,越是令人不安呐。
月光照着桂花的影子落于谢春楼前的白玉石阶之上,门前一片入夜的喧闹,那些收到邀请的矫情的公子哥们,穿着绫罗衣衫,骑着高头白马,纷纷门前下马,一派穷奢极欲的作风。
褚师白淡淡地立在门口,递上怀里的石榴花。石榴花被模样清秀的小厮接过去,投进一只青铜造的蛟龙戏珠形状,像是灯柱一样的物件口中,那龙的鳞片便逐一舒张开,泄露出白色的光芒来,光彩夺目,令人咂舌。
小厮递给褚师白一张精致的银质面具,褚师白心想,这谢春楼挺会为客人着想的。
踏进谢春楼的一瞬间,台阁亭榭,秋千飞荡,花灯锦簇,……
偌大的舞台设立在莲池中央,有风韵妩媚的女子如莲花仙子,踏水而起,翩翩起舞。
四周姹紫嫣红,百花盛开,浓香扑鼻,争妍斗艳,就像是一场热闹的春天,被塞得满心满眼,令人目不暇接,在轻颦浅笑之中就不自觉迷失了。
褚师白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左边角落里清瘦修长的男子,一袭暗纹锦衣长袍及地,墨发如漆,面容被面具大部分遮盖住了,精致的下颌线像是玉雕刻的一般流畅,好看的唇形,勾着漫不经心的弧度,莫名透着一股禁欲清冷的味道。
她心下莫名被勾得漏跳了一拍。
这种地方果然容易被制造出脸红心跳的奇怪情境来。
但是……
她忍不住再看了几眼,他一手正举着酒杯,一手轻敲着玉石桌面,骨节修长,润泽如玉……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配饰,发现只有一只银质的香囊,她挑了一下眉,掩下心底莫名的失望。
原以为,世间男子再没有人能及得上她家小徒孙的卓然风仪了。
不过,想来他此刻也不可能凑巧出现在此。
她对自己亦发想念的失控情绪有些许的懊恼。
那男子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远远投来一瞥,似乎是一扫而过,没人留意他原本轻敲桌面的手指,微微握拢成拳。
半月不见,她似乎越发与从前的模样相似了,一身贵公子的装扮,站在花团锦簇之中,依然分外的奇丽清绝,凛凛风骨格外动人。已全然不见当初的病弱模样。
褚师白收敛回目光,也不再探究。
褚师白被领至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四周都是纱幔,刚好隔开,不能清楚地看见旁人,也不让旁人窥视,不影响看中央的舞台……竟显得此地的主人是个非常懂风雅,还十分体贴识趣之人。
小厮迅速地上了一壶酒以及一些精致的点心。
并且娇声细语地告知:“贵人稍等片刻,花萼夫人稍候就到。”
并且万分娇羞地勾了她一眼。
好像肆无忌惮的风月,以及旁若无人的调情在这种场合,总是格外被允许的。
褚师白愣了一下,拿起酒杯挡住自己嘴边的笑意。
一道炽热的视线隔着纱幕如影随形而来,脖子上的皮肤都被烫得微微颤抖。
她忍不住回望过去,却只看见隐约的人影,男子似乎依旧腰背挺直,低着头专注地浅酌着,腰间的银质香囊小球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
难道是自己过分敏锐了些?
她正欲收回打量,一阵清风吹拂,薄帘微掀,在交错的缝隙间……
男子抬起了头,银色的面具底下,一双星目如深海蛟龙窥视着人间猎物,灼灼的目光像是带着电流而来,
目光相接,她被激起了背后的寒毛。
?
此人,也太赤裸大胆了些。
她微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回视他的凝视。
对方竟是笑了。
她想起自己的伪装法术,若是他像眼前的小厮一样未曾看穿,怕不是有某种方面的小癖好?
如此想来忍不住坐直了一些,显得正襟危坐。
拿着玉光杯的手都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啧。
一声清越的琴声铮铮响起,似乎带着绝妙的穿透力,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不约而同的往舞池望过去。
从天上垂下一条条长长的绯色纱带,花瓣纷纷坠落,落英缤纷中,几个风姿绝妙的女子从天上徐徐而下,仿若神女下凡。
有人压抑不住兴奋借着酒意高声道:
“花萼夫人出场了。
“今晚竟有幸一睹花萼夫人的舞姿,真是此生无憾了。”
“可不是呢吗?”
月光皎洁,烛火明亮,照得立于众舞者中央的花蕊夫人那轻盈的身影,如同彩云般翩然。
只见她情态妖娆绝丽,微启朱唇,轻展歌喉,声若黄鹂婉转袅绕,又或曼舒长袖,翩翩起舞,体态轻盈若鸿鸟轻飞,随着清越的琴声,或徐徐盘旋,或急转往复!
婀娜婆娑的舞姿夺走了众人的目光与呼吸!
那边影影绰绰,水波闪闪,宾客如痴如醉,抚掌称好。
褚师白却紧紧盯着舞台一旁席地而坐,一身绛红色宽袍散落,唇红齿白,容貌妖魅的男子,低眉信手轻抚着一把月牙古琴,琴声婉约,天籁之音正从他从容不迫的手指下如泉水叮咚,激越繁复的乐曲汩汩而出。
不时,一曲终了。
一条绯色纱幔直直朝着褚师白飞射而来,褚师白单手接住,众人回过神来,花萼夫人赤足已顺着纱幔轻轻落地,头带金步摇,摇曳生姿,步履轻盈如凌波仙子,款款而来。
四周响起一片艳羡的抽气声。
立于褚师白跟前,花萼夫人略整秀髻,凝目相视,似有脉脉深情道:
“奴家来迟了,贵人久等。”
褚师白心想,这地方叫“落春台”也没错的,春色无边。
“我乃谢春楼掌事花萼夫人,不知公子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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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姓褚师。”
“褚师公子。”
待她款款落座后,褚师白扬头问道:
“那人是谁?”
花萼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此刻收拾琴具,准备下去的妖异俊美的男子道:
“扶雅公子,我们谢春楼的第一琴师。”
褚师白微愣。
琴师?
分明就是妖王的模样!
他在搞什么鬼?
褚师白也不跟她客气,问道:
“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花萼夫人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那可不是我说了算。还以为褚师公子会喜欢我这样的美人。”
褚师白道:“喜欢,美人都可。”
花萼夫人吃吃娇笑了一会儿道:
“扶雅公子并不是我能叫得动的人。”
那是,谁叫得动妖王,我都礼让他三分。
“那美人你可以替我传话一声吗?”
花萼夫人还是觉得十分为难:
“可是扶雅公子卖艺不卖身……他不见客人。”
褚师白挑了下眉:就算他卖艺又卖身,我也不行。
“褚师公子你看,这天已晚,子时快到了,你不妨在我谢春楼歇下,明日再说……可好?”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褚师白心道,正合我意。
又闲聊了一会儿,花萼夫人说自己累了,也让小厮带褚师白去歇息。
“褚师公子,今晚请好好歇息,就是……半夜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踏出房门半步。”
褚师白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这是猜到我半夜要爬墙找人?
花萼夫人略显严肃叮嘱道:
“我这是为公子好,请公子相信我。”
见褚师白不畏所动的样子,又语重心长道:
“我们落春台什么都好,就是夜里……比较安静些,但一觉睡到天亮的话,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月色下她脸色苍白,倒是像在平白说着什么鬼话。
褚师白自是点头答应。
心想:我倒想看看会有什么问题,我白天找了一天了。
路过旁边的位置时,不经意看了一眼,发现已人走茶凉。
那气质不凡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可惜了,还想交个朋友来着?”
一旁的小厮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谢春台里建筑繁多,亭台楼阁相映生辉,但是客人与谢春台的人住的地方,倒是泾渭分明。
她被安排到了一座四角高楼的五层客房里,房间是极致的奢华,她可没啥心情真的沐浴歇下,反而抱着玉笛靠坐在床边假寐,不一会儿把小厮刚点燃的安眠香也灭了,吹息蜡烛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子时的更漏刚响过,整座成陷入了一片死寂,连轻微的呼吸声与人语声都消失殆尽。
褚师白立马警觉地走到窗边侧耳倾听了片刻,轻轻掀开一条窗棂缝隙往外看了一眼,一片纯然的漆黑,甚至一点灯火都没有,连屋檐街角的火光都像是被谁一口吹灭了,这座城白天有多繁华热闹,夜里就有多寂静无声,像是被夺走了生机的死地,诡异到了极点。
褚师白想了片刻,打开窗棂,正欲一跃而起……
蓦地,她察觉到身后竟然有人!
73. 第 73 章
对方气息极其微弱,可是她还是捕捉到了,她一个翻身飞踢,寸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不下百招!
对面的人身量挺高,似乎动作总比她更快须臾,引得她眉头蹙紧,最后一个凝神之间,一个手肘把他横压在墙角处,玉笛抵住他的咽喉,只要他敢再妄动一寸,长灵就刺穿他光洁的喉结!
此时眼睛已经全然适应了黑暗,余光被他腰间的银质小球晃了一下,她当下想起他来。
“是你?”
嗯,他动了动,似乎被她压得动弹不得,又似不舒服。
“别动。”褚师白好心劝道,看来在这死寂的黑夜中,还是有蠢蠢欲动的活人,比如眼前这个不知什么目的美男子。
“我来是……”男子不知是被她压住胸膛,又扼住喉咙的原因,声音非常低沉嘶哑。
“如果你是来找人风流快活的,你找错门了。”她偏着头警告道,靠得如此近,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的,没有她熟悉的神木香气,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却有一股莫名空空落落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
似乎因为她的回答,对方又沉默了一瞬。
难道猜错了?
褚师白退开半步,想了一下,此人修为不浅,如果要彻底制服打赢他,非得耗上一时半会,于是缓和道:
“不管你什么目的,我现在没空与你纠缠。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她察觉到对方似乎被她说动放松下来,就在这刹那间,她抬起腿给他小腹重重一击,还迅速给他落了个定身诀。
男子重哼了一下,一时半会应该动弹不得了。
褚师白可没空理会,转身轻巧地翻身跳窗而出。
然而,就在她离窗一寸之余,那人竟紧贴着她身后悄然而至!
她惊得背后寒毛竖起!
但尚来不及转身,便被他圈住腰身,闪身压制到窗外一旁的墙缝处!
他竟敢?!
本师祖还是万年一次的活久见了,竟有机会遇见了登徒子?
不仅在庭院时用眼神对她赤裸勾搭,还不死心追到了房间,现在还敢动手动脚?
她手握长灵几欲出鞘,刺穿他的胸膛!
却被他一手轻压住,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他伏低在她耳边道:
“嘘——安静些。”
她能感觉到到他手掌劲廋有力的骨节!
老祖恼羞成怒,正欲出掌把他震飞。
就在这时,他挂在腰间的银质小球香囊,在拉扯间徒然松了开来,蓦然,微弱的木质香气泄露在空气中。
褚师白瞪大眼睛,手疾眼快地接住了那个下坠的香囊。
“昀渊?”
相里昀渊一把抓过银质香囊塞进怀里,同时把她一起往怀里塞了塞,带着两人往黑暗的墙缝里躲了躲,几乎把两人心肺的空气都挤光。
……
他胸口的潮热熏得褚师白耳朵轰鸣,心跳凝滞,她抬眸就能瞧见他掩藏在衣服之下锁骨起伏的漂亮形状,顿时口干舌燥,正欲说些什么,忽地,一股莫名的危险徒然靠近——
她微敛心神,凝神用余光看过去——
一只比她所在的五层楼阁还要高的妖魅正缓缓从他们身边擦着衣服而过!
它的动作十分缓慢,看上去呆呆的,甚至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影,但认识它的人都深知此物乃十分恶心又难缠的东西。
她曾经对百子由说过宁愿杀一百只恶妖,也不愿遇见一只妖魅。
它此刻正四处探着头,紧贴近她刚才打开的那扇窗棂,突然睁开一只比窗棂还大的猩黄色的眼球朝里左看右看。
许是刚才,他们的打斗动静,引起了它的注意。
它就在离他们不过一根手指处的地方缓缓挪动着。
这东西喜爱夜里出动,凡是醒着的人,都会被它吸走全身的精气血,最后全身糜烂而亡。
最令人烦躁的是,这东西杀不死,只会越杀越多,就像是恶心的病毒细胞,你一剑下去,不过是替它快速再分裂出另一个妖魅来。
似乎是再三确认了好几次,它才不死心地放弃了搜寻。
极其缓慢地挪走了。
相里昀渊还在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着什么。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一直微偏着的头颅拨了过来……她的指尖在夜雾之下微凉,触碰到他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停跳了一下,忘记了呼吸。
褚师白摸着他脸上银质的面具,轻轻取下,露出那张清隽出尘的面孔。
他的眉毛轻颤了一下,垂下来的眼神,像是满月,镀满了一层细碎的银光。
褚师白心情大好地想,如此好看的小徒孙,她怎么会认错?
刚才那个银质的小球香囊应该就是遮住他身上气息的法宝,差点被它骗过了。
他微微垂头看她,耳尖偷偷地发红,声音也有些哑:
“你好吗?褚仙尊。”
在仙山门前,三百年后再见到她那日,他就想说的话,此刻终于说了出来。
不过几个字,却仿若隔了好几辈子。
褚师白心下一动,像是被一根银针划过心脏,她总觉得,此刻若不做些什么,会觉得遗憾……
于是,她踮起脚尖,摸着他温热的脖子顺势而上,手指探入他后脑勺柔软头发里,把他向下压了些许,贴上了那看起来温润的唇瓣……
是,熟悉的温暖柔软的美妙触感。
才惊觉,巨人谷不是梦境,而是刻进脑海深处的记忆!
她曾酒醉强吻过眼前的俊美少年。
她红着老脸放开了他,脑袋乱哄哄的。
结果,就听见他低沉悦耳道:
“你又喝酒了?”
她此刻浑身淡淡的酒味,是早些时候喝过的那些。
不过,这一次,真不怪酒……
她刚欲解释。
突然,一道惊叫像是利刃划破沉寂的夜空……
“救命啊——”
“救命——”
“有人吗?救救我——”
连续几声凄厉的呼救,在无声寂静的地方显得尤其的渗人!
褚师白与相里昀渊齐齐飞身跃上屋脊,居高临下地看向呼叫声的方向。
定睛一看,猛地头皮像是被谁狠狠扯住了似的一阵阵发麻!
在参差起落的建筑中间,缓缓行走着数不清的妖魅,看起来有上百只之多!
布满着整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子时一到,所有人都像是死去般沉睡的原因吗?
然此刻,四周依然一片死寂,连声咳嗽都没有,自然更是没有火光,只有微弱的亮光之下,一只只散发着淡淡死亡之光的妖魅。
她想起了花萼夫人提醒过她,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起床,也不要离开房间。
此刻,因为那人的呼救声,把更多的妖魅引得慢慢聚拢而来,如果他们不及时阻止,不管是谁在那……应付不了如此之多的妖魅,必死无疑。
褚师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与相里昀渊对视了一眼,一个脸上红晕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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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眉头轻皱似乎心情不太好,迅速飞身而去。
褚师白决意不让自己去思考昀渊心情不大好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第二次被本师祖强吻,啊,晦气?!
两人随着几个飞身跳跃于屋顶之上,耳边猛烈的冷风,能让她迅速降低一下老脸的温度!
相里昀渊盯着她的身影,抿了一下唇,以后还是不让她喝酒,喝了酒就会胡来,胡来之后还会忘记,心里堵得慌。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一只白衣的身影犹如鬼魅在底下街道乱蹿,可是,因为妖魅太多被他惊动了,正逐渐围了过来,虽然动作缓慢,可是数量之多,以及它们对猎物格外的敏感,慢慢白衣影子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走进去的每一条都是死路,前面都堵了一只等着张开猩黄色大眼球的妖魅。
妖魅进食的方式就是那唯一的巨眼,哪怕一个对视瞬间能吸光一个人的精气血!
不进食时,都是闭眼藏了起来,冷不丁地掀起眼皮,能把人吓得肝胆俱裂,愣愣地盯着它看,继而丢了性命也浑然不觉!
这东西对四周的一切细微动静都非常敏感,常常一丁点的动静都能引来它们,非常难缠!
白衣影子,再次进入一条死路时,他忍不住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啊!啊!走开——”
“谁来救救我——”
褚师白靠近了才终于看清,那身弟子服。
相里昀渊疑虑:“怎么会有太行宗的弟子?”
“他那点修为不是找死吗?”褚师白头疼。
可是眼下也来不及多想,这弟子估计熬不了多久就要落入虎视眈眈的妖魅腹中了,相里昀渊跳下去,铁爪似的手掌抓住那名弟子的手臂往上一提。
濒临崩溃的弟子更加哇哇大叫起来:
“哇啊啊啊——我死了!呜呜……”
褚师白受不了,拿玉笛掐了个决:
“闭嘴!”
他立马被禁了声。
胆破心惊之余,他终于意识到,有人来救他了。
两行热泪鼻涕四下,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找了一个暂时安全的死角,把这名弟子放下,解了禁,还没开口。
小弟子就一顿乱磕头:“谢谢仙友救我!谢谢谢谢……”
褚师白拿玉笛定住他:
“停,我有话问你。”
“是是是。”太行宗弟子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
这名看着非常狼狈的弟子,修为不到金丹。
相里昀渊问他:“你太行宗弟子为何在此?”
他快速点了点头:“不仅仅是我……还有其他仙门的人。”
“还有其他人?”褚师白凤目微冷,意识不对劲。
昀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回神问他:“他们在哪?”
小弟子连忙站起来:
“我,我带你们去。”
于是,褚师白与相里昀渊拎着死死闭上眼睛的太行宗弟子,快速穿行在缓缓移动的妖魅之间,远远看着十分吓人,好几次都是在那一双双眼球底下,一掠而过。
但凡慢半拍,就可能与妖魅来个眼对眼,一命呜呼了。
但只要速度够快,它们睁眼的速度就赶不上他们的身影,好几次都是差之毫厘。
太行宗弟子神魂惧裂,吓得不敢睁眼。
如果他不怕死,敢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一路下来,他们像是在漆黑的夜空之下,缓缓点燃了一片猩黄血海!
眼球密密麻麻像是灯笼亮起,又缓缓熄灭。
74. 落春台
一群仙门弟子躲在一座废弃的神庙里,巨大的神像倒在地上,支离破碎,青苔不知名的杂草肆意生长。
相里昀渊放下那名小弟子,他便连滚带爬地走向一道微弱的结界内。
那结界最多只能防御个蛇虫鼠蚁,或是低等级的妖兽,如同虚设。
十几名弟子在一些干草上面七倒八歪地,正死死沉睡着。
但模样都十分的狼狈,眼底清淤严重,好像是被折腾得够呛了。
“他们都在这了,还有前几天……死,死了。”他指着另外一边被破布盖住的几具尸体,哆嗦着:“被妖魅吸光了精气血……”
褚师白脸色微凛。
相里昀渊掐了个诀,唤醒了他们。
莫念生最先睁开了眼睛,他一抬眼,就看见站在眼前的太行宗弟子,以及昏暗的环境,怒斥道:
“天还没来,你叫醒我做什么?你要害我不成?”
“不,不,不是……”他赶紧移开身形,露出后面的人来,“有人来救我们了。”
莫念生看见褚师白的一瞬间,咻地飞过来,几乎要上前握住褚师白的手,激动不已,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相里昀渊唰地打开扇子挡住了他:“站这,好好说话。”
他看了一眼传闻中的仙山主,不敢造次,急冲冲道:
“褚仙尊,没想到您竟来得在如此之快……”
?
褚师白还来不及问,又有一名弟子清醒了过来,边压着额头问:
“您,您是收到我们的求救信了吗?”
竟是袁思弦,本该是天之骄子的模样,如今衣服满是皱褶也顾不上整理似的,似乎还没看清眼前的人。
倒是杨素念先叫了声:
“褚仙尊。”
其他弟子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云梦宗派人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
褚师白冷眼盯着不远处几具冰冷的尸体:“什么求救信?”
昀渊见他们懵然天真的面孔道:
“就算有求救,应是发不出去才对。此地不是一般秘境。”
众弟子脸色一垮。
褚师白:“你们为何会落入此地?”
几百年找不着出入口的落春台,忽然之间就暴露了?招来了这么多修为浅薄的仙门弟子?
妖王,安的什么心?
“我们原本是接到了钟离剑尊安排,到妖界封印附近的村落,疏散那里的村民……”
可他们口中离封印最近的村落,应该也是离此地百里远的,定是遇到了什么其他的变故?
“然后,就遇见了妖兽,一路追着它,我们闯入了此地。”莫念生后知后觉为自己中了圈套而暗自羞愧。
大家众口纷纭的,满腹委屈地纷纷把这几天的遭遇一一道来:
“最初,表面一切正常,可是夜里……那东西就出现了,我们害怕得不敢睡觉。”
“后来,我们决定其他人睡,轮流派一个人守着。”
那名太行宗的弟子哆嗦着说道:
“今晚是我值守,却被一只妖魅发现了我,我一时害怕就逃了。结果……”
极度恐惧之下,人很难保持清醒与理智,尤其对于经验不足的弟子而言,的确是一场严酷的考验!
褚师白握紧长灵,面对着那些四处游荡的东西冷冷道:
“数量如此之多,不杀光,某天不小心跑去了人间,那可是一场灭顶之灾。”
谁知袁思弦立马惊恐地摆手道:
“不能杀,不能用剑,它们只会越劈越多,分裂出一模一样的……另一只妖魅来……”
众弟子像是回想起什么极其可怕的情形,都缩了缩脖子。
褚师白一听就明白了,语气冷然:“敢情外面这些……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莫念生忍不住又偷偷崇拜地看着褚仙尊,不愧是偶像,立马就猜到了是菜鸟们弄出来的大祸。
相里昀渊则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莫念生:?
仙山主似乎格外在意自己一举一动?
袁思弦垂着头,诺诺回答道:
“嗯,是,是的,原本,原本只有一两只的。”
杨素念苍白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道:
“可是不用剑,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什么法宝都试过了。”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
“对对对,怎么样都没用,我们又又不能坐以待毙……”
三两只已经够呛了,上百只……根本就是炼狱模式。
褚师白一时不知是把他们吊起来打,还是先骂他们一顿:
简直就是亲手制作了一队妖魅大军,那么多的妖魅,此处刚好处于妖界与人间的裂缝处,往前踏出一步就是人间,一个不小心众妖魅决堤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等不到他们仙尊收到求救信,恐怕他们就先团灭在此处了。
不管如何,先把眼前这极度麻烦的事情解决了,绝不能放之不理!
外面整座城的妖魅早已敏锐察觉到此处的动静,正拖着沉重缓慢的身躯,围了过来。
“来,来了。它们正在朝着我们聚拢……”
“不如我们赶紧赶紧睡了吧?”
莫念生瞪他:
“这种时候,谁还能睡得着?”
“难道又要被它们围着盯一夜吗?”
无论怎么躲,只需要有一丝的缝隙,外面都有一只眼球瞪着自己,门缝,窗缝,床底缝,柜缝……它们能把人盯到精神崩溃!
一想到自己半寸距离的地方可能就瞪着一只夺命眼球,恐惧能把人逼疯。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两股颤颤的时候。
褚师白丢下一句:
“呆在这里,都不许出来。”
众弟子唯唯诺诺回应着:“好,好。”
褚师白提着长灵,往外走去。
她紧握住长灵,运转灵力,身影轻巧地立于屋檐高处!
本想缚上双目,但,此物犹如飘荡在空气中的幽灵,是没任何动静的,无法准确判断它们的位置,尤其此刻,四周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它们的妖气也如空气一样稀薄!
一道丈余宽的闪电,自她手中发出阵阵嘶鸣,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其中几只靠得最近的妖魅!
被雷电击中的妖魅并没有倒下,但似乎一下被电麻了,顿时停在了原地不动。
褚师白心下结冰,果然,修为恢复还是不够!尚有半片心魂缺失。
从前一个人杀过几只妖魅,费了好些精力,凭得就是当时巅峰的修为!
虽然有昆仑钟,她可以不用暂时畏惧灵体承受不住神魂发挥最大得的修为而破碎,但是像是这样极致地运转灵力,还是会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最后一块缺失的心神未找到,也许消散于这天地间,永远找不到了!
她咬住牙忍了一下,再来第二剑!
众弟子不敢出去,却瞧见一道几乎照亮夜空的白光,光是想象,就可感受到它的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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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约而同地转向那个闪光的方向,即使什么也看不见。
“有褚仙尊和仙山主在,我们有救了吧?”
有人终于松下了这几天来被折磨得几乎崩溃的身心,回神道!“对呀,那可是褚仙尊啊!千年来第一个接近飞升的大乘!”
“还有仙山主。据说前几次各地出现的大妖都是他击退的。”这么议论,大家终于放松了凝重的脸色。
长灵落下第二剑,一道炎火直冲那几只被定在原地的妖魅身上,它们正欲睁开眼睛杀人夺命,被这火逼得又重新闭合了一下!
褚师白挫败道:“果然,普通的火对付它们没用。”
连它们的半根眼睫毛都没烧掉,如果它们有的话。
此时,仙山主落在她身旁:“我来。”
知归应声而出!杀气如龙腾虎啸——
“闭眼!”
他伸出一手轻轻捂住她的一双杏目,就在那几只妖魅被定在原地躁动不安,再次睁大眼睛,死亡凝视过来的瞬间,另一只手一剑气势如虹而去——
那些妖魅对剑这东西非但麻木,甚至是略略兴奋的,因为那会帮助它们产生更多的同类!
它们死死瞪大着杀人之目!
然而,这一次,顺着森然剑气而来的,是一道诡异帝青蓝的幽深火焰,灼灼其华,说不出来的惊艳,它们感受到杀意的时候,已经纷纷来不及闭眼——
一道靛蓝色的火光划过,快如流星划破天际!
它们诡异大眼瞬间被灼烧,只余下一个空空的黑洞!
空气里终于传来几声愤怒的挣扎,仿佛是它们发出的怒吼!
褚师白闻着他指尖的木质气息,眼睛的余光,只看见了知归周身腾绕的,无与伦比的幽蓝离火!
这天地间独独属于相里昀渊的一种火焰!
她再次不约而同响起了自己额间的灼灼火纹,似乎有什么要清明了起来。
她欲回头看他,却被他轻拥入怀。
相里昀渊余光瞄见被一张大手覆盖住半张脸的褚师白,视线游走她犹如仙鹤般优雅光洁的脖子上,在往上圆润的下巴,以及微抿的润泽双唇,唇形优美,唇峰明显。
想起了她刚才亲上来的片刻柔软……
手指微蜷缩,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倏地放开了她。
褚师白看着眼前几只被相里昀渊杀伤的妖魅。
眼睛是它们的精魄所在,被灼烧了,它们就慢慢倒下了,像是一团光影消散于空气中,四处散落如夜风中的流萤!
“成了!”
只要相里昀渊出剑够快,比这些恶心的东西睁眼的视线还要快,就能在眨眼间击杀它们!
她眉目飞扬地瞥了相里昀渊一眼。
她当即闭上眼睛,偏头道:“方位!”
一百多只猩红的妖魅,没办法瞬间杀死!
他们还有一场恶战呢!
相里昀渊凝神依次说道:
“申酉”
“寅卯”
“巳午”
褚师白听声果断出剑,没有丝毫的犹豫。
相里昀渊的知归带着猎猎离火趁势而出!
众弟子望着这片雷光闪烁不止,一会儿又火光跃跃,相互交错相映,把夜空弄得闹腾如白昼!
他们顿时停止了害怕,产生了一阵阵强烈的好奇!
尤其是莫念生一阵焦灼,好想冲出去看看啊!
这可是花光整个太绝门的灵石都看不到的战斗场景!
求求,想看!
75. 落春台
此时,有两人立于不高不矮的晦暗墙角处!
遥望着这漫天放烟花般热闹的夜空!以及远处配合得天衣无缝,身影快得几乎看不见的二人!还有那些妖魅死后的满天流萤纷飞……
竟觉得这一幕有几分的瑰丽绝艳!
男子都忍不住想为这么精彩的画面鼓掌了。
一道清越的淡漠的声音响起:“看来,不用等到天亮,就要被他们杀光了!”
男子微微勾着邪笑道:“一夜杀光一百多只妖魅!本座真要被他们惊讶到了!”
妖魅这种低等又没啥智商的恶心东西,杀起来却有几分的难缠,有时他都对它们生出厌恶!
“本想着捉几个废物弟子来此,引她前来,没想到仙山主竟也自己找上门来了!”他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仙气飘飘,清冷如神明,眉眼都不动一下,只有那眼睛盯着远处,越来越冷!
落春台藏不住了。
亲眼目睹褚仙尊使用起那具体破灵体,甚至需要用那可笑的法器来固定神魂,却依旧爆发如此这不要命的战斗力!他忍不住赞叹:
“你们云梦宗的人疯狂起来,果然十分可怕。”
钟离殊一张清冷绝丽的面孔被交错的火光与雷电,映得像是一尊玉石雕砌的神像,庄严肃穆,无情无爱:
“她不该被拘禁在那一具残破的躯体里。”
可是,妖王了然,那张不动声色的清冷面容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怎样偏鸷疯魔的内心!
“她似乎更不愿被你拘禁三百年吧?”……否则,也不会竟然狠心撕碎自己的神魂,逃了。
好狠的一招金蝉脱壳,连自己仙体也可以说抛弃就抛弃!
“你师父狠绝起来,连对自己下手,也绝不手软呢!”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师门,实在是让他欲罢不能。
钟离殊滴水不漏的冷漠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的裂痕:“她还是回来了。”
回来,便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你不怕她知道你藏在此处的秘密吗?”
“无妨,如今相里昀渊所谓护住她的那些可笑东西,不过是加诸于她身的痛苦枷锁罢了。早日脱离也好。”
“褚师白因为心魂不全失忆了,她醒来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神魂碎片,若是知晓自己……这三百年的一切……”他欲言又止。
“原本想着借那几个仙门废物把师父引回来,竟然那位仙山主也来了……那正好一并解决了吧?”钟离殊漫不经心道。
他半掩盖着妖异的双瞳:
“不死神物,其修为深不可测……”双瞳掠过兴奋的诡异光芒:“我们也许打不过呢。”
他语气轻描淡写,丝毫不在乎所有人的死活,也包括自己的。
钟离殊冷漠地睨视了他一眼:
“你怕了?”
他笑吟吟地说:“怕呀。”语气一点也不真诚。
“有没有后悔从前惩罚只是捏碎他的腕骨?他做你徒儿时,你不杀他,如今……”
钟离殊背在身后的手轻握了一下:“这天下只有我不想杀之人,没有我杀不了之人。”
妖王轻笑了一声:“狂妄!”
钟离殊默然了片刻,却仿若未闻,转身道:
“替我牵制住他们,我有些事要去做!”
他闻言,眉头一动:“不死神族,强行滞留人间必须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这些年,他为寻你师父神力都耗尽了,是不是雷劫期将至……?”
要杀仙山主,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钟离殊闻言不理会他,瞬间消失。
啧啧啧真可怕!他挥挥手笑得亦发邪魅:“去吧去吧。”
成仙就不会杀人了吗?
妖魔就不会救人了吗?
不过是身份而已。
漫长的黑幕降下,天光终于大亮了。
相里昀渊安顿好那些已经筋疲力尽的弟子,褚师白决定回去谢楚楼找妖王谈谈:
“说吧,你捉这些无辜的仙门弟子来做什么?”
一把窄剑抵住扶雅公子的苍白脖子,他微微一转头,鲜红的血液顺着利刃缓缓而下!
“我猜,绝不是为了心血来潮吓唬他们吧?”
她倒是有些奇怪,眼前这个像是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的妖王,连气质也有些怪异!
她冷冷地看着他脖子流下的鲜血,却像是大清早闯入别人卧室,找好友聊天般:
“妖王,不管你什么目的,放了他们,我留下。”
扶雅公子罩着一身的宽大绛色的红袍,显得他有些瘦弱,他似乎还在发愣:
“这位公子,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褚师白把长灵递了过去,更深地嵌入他的皮肉,一副随时把他头颅割下!
她对罪恶深重的孽障,向来缺乏同情心!
他似乎疼得皱了一下眉头,缩了缩脖子:
“我真的不知,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褚师白冷笑:
“你装什么大葱?”
奸诈狡猾的东西见多了,还真的没见过像他这般会演的!
扶雅公子像是被她恶狠狠的语气吓得不轻:
“公子你、你说话,可否文雅一些?我并不曾得罪与你?”
得罪?
“你得罪的可多了!我不跟你玩这些阴谋诡计,拔剑!我们打一场!”
褚师白狠狠吐了一口恶气:
“我忍你许久了!”
半个时辰后,褚仙尊站在谢春楼的门前百思不得其解!
毫无修为?
怎么可能?
天下真的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吗?
她展开手心,他在挣扎中偷偷塞给她一片花瓣,上面写的是一个字:逃。
想让本师祖逃?晚了!
她抬头,刚好看见相里昀渊远远寻来,忙了一夜,但他似乎半根青丝未乱,依然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身边跟着有些憔悴,一双眼睛却精神奕奕的莫念生。
莫念生可不愿意错过这个与自己偶像接触的大好机会!
“褚仙尊!”他远远便热情挥手。
见她死死盯着手中的东西神情不耐,昀渊轻声问:
“怎么啦?”
莫念生刚想偷瞄一眼,却见那花瓣被褚师白随手捏碎了。
褚师白解释了几句,挑眉道:“像谁不好,长得像妖王的人?这是什么鬼巧合?”
相里昀渊沉吟片刻道:“还有一种可能。”
两人又异口同声道:
“傀儡?”
“傀儡!”
若真是如此,褚师白想起从扶雅公子脖子流出的鲜红血液,妖王的傀儡术必定可怕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说话间,有一道小身影冲过来抱住她的大腿道: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看着仰起头来的小人儿,一张可爱俊俏的脸蛋,正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哦,小鬼是你。”
相里昀渊弯下腰来,拿着扇子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居高临下睨视着他说:
“放开她!”
赢今像是示威般,更加抱紧了一些,挑衅地问:
“姐姐,这人是谁?”
相里昀渊磨了一下后牙,考虑着要不要把当街这缠人的小鬼扔出去:
“小鬼,问别人是谁之前,要先自我介绍!”
小鬼回瞪了他一眼:
“赢今。”
“你又是谁?”
褚师白摸了一下他的头顶道:
“好啦,小鬼你找我做什么?”
赢今拉起她的手道:
“我说了,要答谢你的。”
“我让爹爹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你现在可以来我家吗?”
她想了一下既然谢春楼里的扶雅只是妖王的一具傀儡,一时又不知这地方还有多少他安插的傀儡,她环视了四周来往的人群一眼,说不定此刻他们就有妖王的“眼睛”,决意先按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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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反正,那十几个弟子已经找到,眼下没有危险,若是真的冲着她来,她倒是不着急,她明敌暗,她有耐心等等敌人先忍耐不住!
于是道:
“你家在哪?”
“就在不远处的”赢今边说边拉着她向街角走去。
莫念生赶紧跟上去:
“褚仙尊,我也有些问题想请教于你……”
相里昀渊站在原地,看着褚师白一手拉着十岁的男童,一边与莫念生相谈甚欢,仿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
有些刺眼!
他唰地收了扇子,一声不吭掉头走了。
午后刚过的谢春楼,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扶雅公子惊讶于今天是什么倒血霉的日子。
刚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又来自一尊得罪不起的大佛?
他脖子上被利刃划伤的伤口才刚上完药,缠上布条,眼下又被一把寒气逼人的黑色扇子抵住了咽喉!
“你,你又是谁?”
昀渊看着那道应是褚师白留下的伤口,云淡风轻道:
“既然是他的傀儡,那你所见所闻,必然他也知道。”
扶雅公子实在是懵了:
“他,他是谁?”
傀儡未必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被人操控的一具玩偶,甚至会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普通人,努力按照被灌输的想法努力活着,而不自知……
相里昀渊观察了一下他,径自道:
“那我就不废话了。你能听到,钟离殊也一样吧?”
“我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虽然扶雅公子依然是一副懵懂害怕,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惊慌失措的样子,但他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狡黠。
被相里昀渊捕捉到了:
“褚师白消失三百年……就是你与钟离殊干的吧?”
他进入此地便猜到,既然已经知道她一直与妖王相交,那这一段时间褚师白都被大妖盯上,追着跑,就解释得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三百年在此对褚师白做了些什么,但必然脱不了干系!
“她的神魂碎成这样,也是你们下的手?”当他上天下地找不到褚师白的时候,可能她就在落春台了,人间与妖界的缝隙,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空间。
“听好了!我会让你们为此付出惨痛代价!比如,先一把火把落春台烧光!”
扶雅公子顿时腿软跌坐在地上,这人比刚才的女人还要可怕,轻描淡写的说着屠城的威胁!
相里昀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发现他耳朵后面有一枚手指大小的浅金色的类似牙印印记,偶尔灵光乍现。
就如同木偶身上的无数根牵引线,这便是妖王与傀儡的连接!
这印记很淡,不注意很难察觉!
扶雅脸色死白地望着他,似乎觉得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都疯了?
他不过是日复一日地在这谢春楼抚琴的一名普通人,甚至从不与人相交,也不见宾客,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威胁要砍下他脖子的人究竟是谁?
相里昀渊审视了他片刻,径直走了。
捏碎一具傀儡,无补于事。
扶雅待他走远,倏地露出诡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啊,他急了!他急了!”
“既然都被你猜到……那可由不得你了哦!”
不一会儿又恢复了一脸平静如水。扶雅依然坐在地上久久发呆,回不了神,像是受了极度惊吓的虚弱样子。
站在富春楼的门前时,褚师白发现消失了一会儿的相里昀渊又慢慢地跟在了后面。
富春楼乃此地最大的食肆酒楼,而赢今他爹,富春掌柜此刻正站在门口旁的柜台后面,满脸笑容地飞快打着算盘。
见他们进来,立马健步如飞地迎接了出来。
“几位便是救犬子的大恩人吧?”
“快请进!请进!尊驾光临,蓬荜生辉!实在是太感谢了!”富春极其客气地寒暄着,
“我已经在二楼雅房设宴,希望各位不要嫌弃酒水微薄。”
76. 落春台
众人落座后,富春掌柜忙前满后地招呼店小二又是茶,又是布菜,又是酒的……
一番客气礼貌之后,被后厨小二唤走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回来。
褚师白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刚才留意到富春掌柜的耳根后,有什么灵光乍现。
是一枚傀儡的印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傀儡竟然看起来都是像掌柜这般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妖王的傀儡术,怕不是逆天了吧?
这一眼望出去,有多少像这样的傀儡?
古书籍记载,登峰造极的傀儡术,能够一次性操控数百具傀儡……
她沉了一下眉头。
忽然烦躁地开口:“不如一把火把落春台烧了吧。”
心无旁骛地吃着酒菜的莫念生闻言心惊肉跳:“哈?”
相里昀渊目光沉沉如水地抬眸看着她,忽而一笑,回答:“好。”
莫念生更加惊慌了,连筷子都抓不住了,啪嗒地掉了一只。
对于傀儡一事毫不知情的莫念生想,好什么好?这有什么好的?杀戮屠城这种,不是妖邪才会……
他是不是不该在这里,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褚师白似乎被莫念生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转过头来,满脸的杀气腾腾。
莫念生吓得背后一激灵,腾地站起来,有几分慌张地说:
“我,我,我出去回避一下……”
褚师白茫然道: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相里昀渊微微一笑:
“无事。”
褚师白盯着莫名其妙心情甚好的昀渊,嘴唇微微勾起,眉眼微弯,双眸像是春潮涌动的湖水,波光潋滟,就像是荡漾在她的心底……
落春台这个名字实在是起得太好了,她觉得此刻整个落春台的迷人春色,仿若都装进了小昀渊的那双眉目里!
窗外,春意盎然,春情涌动,春风微拂。
窗边,面如冠玉的少年低眉顺目,突然变得像春色一般鲜活动人……
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撩动人的心弦……
她的视线又忍不住落在了那润泽的唇瓣上。
褚师白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专注得就像是勾子!
昀渊被勾得心下凝滞了一瞬,问道:
“怎么?”
看他认真的表情,褚师白顿时回过神来,耳尖一热!
啧!竟然冲着昀渊想些有的没的!怎么解释自己盯着人家的嘴唇看得出了神?
她连忙找了个借口,轻咳了一声,边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拇指在他唇上轻轻一抹,边道:
“这里……沾了些东西。”
谁知,抹完,柔软微凉的的触感,让指腹像是带了电流似的,一阵酥酥麻麻的……
还一路沿着手臂传到了心底!
引得心颤不已!
……
最可怕的是,昀渊也像被她电了一下似的,目光如电,逐渐深邃!
而她还捏着人家的下巴不放,这才急急地收回手,怕他又要生气了……
“我……”
她想解释一下,她也不是这么爱对别人动手动脚的,只不过是,心之情动,一时情不自禁。
好像这么说,会更糟糕吧?
正当她心思混乱地理不出个头绪的时候。
昀渊啪地伸手捏住她欲收回的手腕……
?
他温温凉凉的指尖,轻轻地按在她微凉的腕骨处。
即使他没有用力,褚师白仍然能感觉到那指节劲廋有力!
仿佛轻轻一握,就能轻易把她手骨捏碎!
她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神又恢复了,盛满整个春天的感觉!
哎,不该这么诱惑人啊!
真不怪她!
对视了片刻!
昀渊突然一个用力,把她拉得不得不向他扑过去!
她微眯了一下凤目,来不及思考——
呼吸交缠,唇齿相贴,气息滚烫炙热,犹如火球一路滚进了她的心里……
?
!
片刻之后,昀渊的唇退开了些许,依然抵着她,声音沉如古琴:
“这一次没有喝酒,不许忘了。”
又拽了一下她的手,重新仰头吻了上去!
……
那一刻,整座落春台的花次第开放,从南街开到北街,最后再全部盛开在昀渊的眼睛里,好看极了!
褚师白一手撑着左桌边,一手被他紧紧圈住,半身跨过桌面,俯下身子,低头回吻着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
莫念生在跟随偶像作恶还是坚持正义之间,艰难地选择了许久,终于回到楼上的时候,看见褚师白依然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只不过好像吹了许久的风,脸蛋耳朵都吹红了。
相里昀渊依旧是端坐着,余光淡淡扫了他一眼。
他竟然荒谬地觉得,自己应该在楼下多待片刻。
就在此时,身后一个影子越过他跑了进去。
赢今十分高兴地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另外一只手拿着一块暗纹流动的通讯玉简:
“姐姐,姐姐,有人让我给你这个……”
褚师白轻咳了一声回过头,也看见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莫念生,有一丝的心虚道:
“什么?”
相里昀渊接过那块玉简,扫了一眼,递给褚师白。
褚师白捏碎玉简。破了上面的禁制,妖王的妖魅诱惑的声音凭空响起——
“真是聪明呢,这么快就让你们找到了本座精心制作的傀儡。
既然如此,不如玩个游戏罢?
三日为期,我就等你们三日,我就在落春台里,众多傀儡之中。
找不到本座,我便把那些个仙门弟子都变成傀儡,留下来陪我?”
末了,还一句:
“仙山主,火烧落春台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会误伤到多少凡人?若找到我,我便告诉你那个……你想知道的秘密?”
相里昀渊暗自捏了一下骨节!神情阴鸷!
褚师白扫了一眼赢今手上的冰糖葫芦问道:
“小鬼。给你此物的人呢?”
赢今边舔着冰糖葫芦,边奶声奶气地回答:
“她请我吃冰糖葫芦,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就走了。”
褚师白闻言,从二楼窗台探身往外查探,只见尽头拐角处有一道婀娜的身姿一闪而过,有几分的眼熟。
“是她?”
相里昀渊单手轻扶着窗边探向街道,点头道:“花萼夫人。”
那边莫念生还在问着专心舔着冰糖葫芦的小鬼:
“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女的,带着幕帏,我哪知道。”赢今嘟着嘴,不太情愿地回答他。
莫念生:这小鬼莫名欠揍!
褚师白目光如剑!
相里昀渊与她想到了相同的事,眉头微蹙道:
“那几个弟子,恐怕有危险……”
一刻之后。
相里昀渊与褚师白携着莫念生,三人回到安置弟子的一处地方。
果然,结界被破!
人去楼空!
褚师白咬牙道:
“明明前几日还任由着这些仙门弟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今日又发了疯,把他们都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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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用来掣肘于你。”相里昀渊冷冷道。
这下,连莫念生都明白了:“我们……我们几个是中了那妖王的奸计?”
褚师白咬着牙道:“去,把谢春楼拆了!”
相里昀渊:“好。”
莫念生莫名有些兴奋,看了一眼南山主,发现无论褚师白说什么,仙山主都会回答一个字:“好。”
不知为何,光听着就有一丝的害怕!
夜幕降临的时候,谢春楼像是往常一样热闹。
但褚师白他们却从这热闹中察觉了一丝的诡异!
眼前人影绰绰的一幕幕就像是皮影戏,风月逢迎,轻颦浅笑的女子,以及骄横肆意,旁若无人,寻欢作乐的男子,所有人的行为都像是被设定了似的,好像有人在背后提着线操纵着他们……
他们就像是在看一场大型的戏剧上演着!
每个傀儡沉浸其中!仿佛活人!
是的,整座的谢春楼都是傀儡!
这令让他们头皮发麻!
不愧是可以同时操纵几百傀儡的人!
然而,直到把谢春楼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花萼夫人。
褚师白倒是在门廊处遇见了那个和妖王长得一抹一眼的扶雅公子!
他正扶着栏杆,一身红衣及地,正眼神幽幽地看过来——
这个的扶雅公子倒真的与他本尊气质决然不同!
她总觉得他与其他的傀儡有些许的不同,她走过去问他:
“那日,为何让我逃?”
他眼神默默,似乎犹豫了一下:
“因为,危险。”
褚师白再仔细询问,他却又怎么都不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十分疑惑地说:
“我见过你,许久以前。”
“在哪?”
“不知道,一块镜子里……”他说完似乎就被什么反噬了,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腥味浓郁的血!
“什么镜子?”褚师白追问。
然而,他的表情十分痛苦,无法再言语!
明白他只是被控制的一具傀儡,若是被禁制的话,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于是,褚师白干脆大手一挥,连同他一起捉走了!
连夜把整个落春台翻了个遍,到第二日傍晚,他们还是没能找到花萼夫人,还有那些弟子。
但他们此刻正心思沉重地坐在富春楼后院里,三个人,还加一个远离他们坐着的傀儡,扶雅公子此刻正一派天真地与赢今那小鬼玩着手绳的游戏。
“难道这里就没有活人吗?”莫念生畏惧地缩了缩肩膀开口道。
他们日夜不眠地追寻下来,几乎都在那些人的耳朵后面都看见了傀儡印记!
“真是个疯子!”褚师白看向扶雅公子那边。
一大一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注视,一起抬头看过来。
她把扶雅公子扔来富春楼,他也没跑,安静地呆着。
自从他提到说在一面镜子里见过她,就再也不出声多说一个字了。
明白了满大街都是妖王的眼线,褚师白也懒得避讳着他了。
如此说来,唯有没有傀儡印记的人,才是活生生的人。
而没有印记的人,她记得她见过的。
就在她来的第一天!
啧,到底是在哪一闪而过呢?
她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个地方本就是在五行之外,不太遵循凡间与妖界的法则。
无法用法术探寻,就像是什么气息也没有。
妖王就是利用这个隐藏了他想隐藏的一切东西!
逼迫他们只好顺着他的游戏来!
77. 落春台
望着日暮沉沉。
“一天就要过去了,这可怎么办?”莫念生有些灰心道。
褚师白蹭地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她无法安静下来,不知为何就是比往常要焦灼许多。
好像有什么在呼之欲出。
她思绪从未有过的慌乱成一团。
那几个倒了血霉的弟子生死未卜。
脑子里时不时想起扶雅公子说的,在一面镜子里见过她……
总觉得,她对这画面也十分的熟悉。
这想法让她心脏一阵紧缩!
忽然不安地心跳加速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
“什么镜子?”相里昀渊一身蓝黑色的束袖长服,利落挺拔,手执玄铁黑扇,夜风之下,气质卓然,风骨铮铮!
褚师白凤眸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问道:
“你可曾听说过类似的法器?”
昀渊皱眉摇了摇头:“他说了在哪吗?”
褚师白摇了摇头,却说∶“从我陨落那天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大妖的踪影,我褚师白何德何能引得妖王如此青睐?”
那日她听见柳长生向钟离殊报告说是兰止仙尊传来通讯符,在此处附近寻到了妖王的踪迹,仙门出动了许多弟子一同前来查探实情,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在钟离殊带着一众云梦宗弟子出门后,她便二话不说也随后而至了。
妖王,他到底想在她身上图谋什么!
“这一次,四大方位的妖界出口封印皆有异动,他是想除掉我,目标是人间?”
相里昀渊安静地倾听着,目如黑夜沉沉,他嘴边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许是,他们的目标是你。
一直是你。
扶雅公子忽地追上他们,一直眼神幽幽地看着她,眼神里似藏在千言万语。
褚师白走到他跟前问: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他一双妖异艳丽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抿紧了嘴唇,却依然是不发一语。
若不是肯定他是个傀儡,她都要以为他是个寻常的凡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褚师白见他默默不语只得放弃。
在她转身的瞬间,扶雅公子焦急地扯住她的衣袖。
“怎么?”褚师白察觉了他的不妥。
却见他痛苦地捧住自己的头颅,发出可怕的喘息……
褚师白:“傀儡也会感觉到痛苦吗?你看起来正承受极致的痛楚。”
扶雅公子捂着脸摇头,抬起头来的时候,站在褚师白后面的莫念生吓得一激灵,唰一下地拔出了剑!
只见他眼角正缓缓流出血泪来,在异常苍白的脸上蜿蜒而下,又从他指缝弯弯曲曲吧嗒吧嗒地滴落!
他放下手来,妖瞳变了赤红色,血流满面,正顶着一张十分可怖的面孔死死地盯着褚师白,踉跄地朝她靠近了半步!
褚师白负手而立,纹丝不动,只是眉头紧锁。
但是,一把玄铁黑扇抵住了扶雅公子的胸口位置,并且毫不怀疑只要上前半寸,他就会粉身碎骨。
相里昀渊不会介意下手捏碎一具傀儡!
但扶雅公子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焦灼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拼尽最大的努力抵抗着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好可怕。”莫念生吞了一下口水,紧张地握了握剑柄。
“镜……”
扶雅公子声音沙哑又扭曲地发出了一个字,立马像是被重锤击中一般,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吐血!
褚师白道:“他应不是想害我。”
相里昀渊放下玄铁黑扇:“他想说什么,但被禁制了。”
“他似乎正在抵抗他的主人?”
一只神似妖王的傀儡竟妄想想抵抗妖王的控制?
褚师白不得不对这傀儡另眼相看了几分,她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指触碰到他的身躯冰冷没有温度,可是却能流出鲜红的血液来,她指尖微缩,却没打算收回手。
一把扇子挡住了她:“我来。”
扶雅公子偏头看着她,原本清俊妖异的脸,此刻神情扭曲,加上血泪横行,看上去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相里昀渊问他道:
“镜在哪?”
他着急地张了张口,却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一旁褚师白倒是回答:“是不是在此境内?”
扶雅公子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神情痛苦扭曲!
褚师白不忍心道:
“你这个妖王的傀儡倒是挺特别的。”
第一次叫她逃,后面又告诉她镜子的事,现在弄成这副模样,也是为了想提醒她什么,而不得。
“谢谢你。”
不管如何,这是褚师白真诚的道谢,妖王捏出来的傀儡竟也有一丝善念吗?
扶雅公子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摆脱相里昀渊的手,径直转身走远了。
“不用去追吗?”莫念生还提着剑戒备着。
相里昀渊道:
“不必。”
“不是,他到底想说什么啊?”莫念生着急道。
ˉ
很快,三日之期至。
落春台,依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
小商小贩沿街吆喝,酒旗迎风簌簌。
好一个热闹繁华的人间景致。
如果不去深思背后的诡异之处的话……
沿街路旁有一个小童刚花费巨资买下了一根冰糖葫芦,举得高高的,馋得他的小伙伴们都追在他身后跑……嬉笑打闹着,有个八九岁的小女童还来不及看清,就直直撞到了褚师白的大腿上。
小屁孩哎哟了一声,连连捂住自己的鼻子,一边低头闷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抬头看见是位十分气派的贵公子,更加脸红耳赤地低下了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褚师白微笑着伸手扶住他,她才没有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无事。”
小女童连连道谢,不一会儿,几个天真烂漫的小泼猴重新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褚师白望了眼,他们耳根后面淡淡的印记,灵光一闪而过!
猛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终于想起来,她一直忽略的是什么!
她举手掐了个诀,破了自己贵公子的伪装法术,换了一身靛蓝色战袍,那从前她最喜欢的款式,是百子由收集了百只灵鸟青羽给她打造的,这件不过是她重新仿造的。
相里昀渊此刻正从石桥向她走下来,见她模样,似乎脚步顿了一顿!
若不是见她眉间灼灼的帝青色火纹,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三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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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那个风骨凛凛,鄙睨天下,英姿卓然的云梦宗师祖!
他缓了一下,才到她跟前问道:
“怎么?”
她微微冷笑着,凤目微扬道:
“昀渊来得正好,与我一同去找那老妖王算账!”
相里昀渊眼神凝重了起来:“师祖找到他了?”
“嗯,是我大意了。”
褚师白路过冰糖葫芦的摊子,竟还顺手买了根冰糖葫芦。
相里昀渊闷声道:“师祖,你看着不像是去寻仇,倒像是去哄人?”
于是,褚师白重新挑拣了半天,买了另外一根递到他跟前:“喏,最甜最大的给你。”
她战衣猎猎,举着一串诱人的红通通的冰糖葫芦,眉眼弯弯的,瞬间就夺走了这世间所有的颜色,只剩下她凤眸的笑意,暖若春水绕指柔!
相里昀渊喉咙一紧,轻咳了一声:“谢谢。”
她笑:
“无论是什么,最好的本师祖都给你呀,小昀渊。”
他一愣。
无论是什么,最好的都给我家小徒孙。
她曾经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仙门大会上,如此说过!
被别人批评她为老不尊,毫不要脸,她却从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她似乎一直如此。
从前他就不明白,所有人当她个性向来如此恣意张狂,如今他想问一问:
“为什么?”
喉咙一紧,有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当然是因为……”
褚师白眉心一跳!
两人一前一后,心思沉沉回到谢春楼门后院门前,莫念生还搀扶着扶雅公子在门口磨蹭着,正进去呢。
莫念生转头好奇道:
“嗯?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扶雅公子除了脸色苍白些,恢复了平静,也正打量着他们手中一人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等走近了,莫念生才愣愣道:
“你穿这身是……”
跟他三百年日日朝拜的画像一模一样,仿佛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可是他不敢当这位祖宗的面提呀!
扶雅公子神情困惑:“褚师公子?”现在大变活人似的,变成了姑娘。
褚师白笑了笑,傀儡看不穿她的法术。
点头笑得十分邪恶:“是我,我来找你主人了。”
莫念生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啊?”
相里昀渊进门后吩咐:“莫掌门,烦请你守在此处。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
莫念生奇怪,这后院的门这几天他来来去去都踏烂了,怎么突然就不让他进门了呢?
但还是回答道:“好,好的。”
扶雅公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神情诡异地看向褚师白。
他们进到院子的时候,赢今正与丫鬟蹲在地上拿小木棍逗着蚂蚁。
见他们进来,小家伙立马丢开手中的木棍,一脸开心地跑了过来:
“姐姐,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褚师白像是往日一般蹲了下来,把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他,笑吟吟道:
“嗯,给你买了根冰糖葫芦。”
赢今这一次像是犹豫了一瞬,才慢慢接过道:
“谢谢姐姐。”
褚师白猝不及防伸手按住他的命门处:
“捉到你了!”
78. 落春台
赢今天真无邪的表情凝滞了一下,才又小心翼翼地如常道:
“姐姐?你怎么了?”
相里昀渊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的丫鬟,她正直直地死死盯着褚师白,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顺从平凡的模样!
褚师白像是极其自然地牵着他的手一般,轻巧地捏住他命门不让他挣脱,柔声道:
“小鬼,你觉得我这衣服好看吗?”
赢今闻言,僵硬着脸部笑容,像是很认真地审视了一会儿才乖巧地回答道:
“好看。”
“哦?一个凡人的小孩怎么可能看透我的易容法术?赢今?”
赢今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冰糖葫芦吧嗒掉在了地上: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觉得你长得非常漂亮!长得漂亮的都是姐姐。”
褚师白从进入落春台起,就一直使用的法术易容,外人眼里一直是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而刚才她已经撤了这法术,这小鬼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因为他本就一直看穿她的易容法术!
“从第一日见你就是喊的姐姐呢,是我太大意了。”
“姐姐,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似乎害怕得满头大汗,急着想把手抽回去。
褚师白冷笑道:
“你这里…….”
她点了点自己的耳根处,“耳朵后面,干干净净的。那日石桥之上,丫鬟抱着你,我分明看见了。我一直以为这落春台,傀儡才是异常……所以,一直都是盯着那些有印记之人。”
“可是,当整座城里都是傀儡,没有印记的活人才是我们要找的坏人呢!”
相里昀渊不远不近地站在褚师白身后,看着表情逐渐狰狞的丫鬟,以及木然的扶雅公子,这妖王也是个厉害的,每一个傀儡竟然有着不同的情绪,真是活见鬼一般!
褚师白盯着眼前似乎被她一掰就断的小手腕道:
“哎,本师祖又怎么会怀疑一个没断奶,甚至还故意落水让我救,求丫鬟抱抱的小鬼呢?不得不说,您老人家演得真好。”
赢今突然就不挣扎了,而是低着头阴阴地笑着:
“哎,这么快就让你发现了我,我可是有些不高兴呢,不是说好的三天吗?你这样会令我很困扰哦!”
毕竟,答应了钟离殊要把他们拖延住在此秘境三日的!
话音落下,他竟然自己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手腕,从褚师白手中脱离,立马后撤到几丈远的地方!小小的身躯灵活得很!哪里还有半点七八岁小孩子的样子?
褚师白倒是无所谓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捉迷藏?果然是像你这般的小鬼才爱玩。”
相里昀渊走过来递给褚师白一块洁白的手帕,她愣了一下。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手帕仔细替她擦了擦刚才捏过赢今手腕的手,随手把手帕焚了,全程不把妖王妖异神色放在眼里。
褚师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昀渊气起人来的本事可是比她更高明啊!
整座城的傀儡之所以栩栩如生,是因为他们都是妖王身上剥离出来的万千种情绪,善,恶,痴,麻木不仁,骄奢淫逸……得多么强大的精神力才能维持一座城的傀儡像活人一样按部就班地演戏?真是个疯子!
她最初还以为是因为这城里的人都惧怕妖魅这恶心的东西,所以才会夜里睡得死去一般沉。
没想到他们根本都不是人。
倒是那些个闯入此境活蹦乱跳的仙门弟子,无端成为了它们猎杀的目标!
相里昀渊这才抬起眼眸直视妖王道:
“除了我们与那十几名仙门的弟子,落春台根本就没有活人。”
褚师白偏头看了他一眼,原来昀渊也知道了?
赢今捂着自己的断手,阴冷的眼神爱笑不笑地瞪着他们!
“又被猜中了呢。真没意思。”赢今笑吟吟。
“哎,我原以为这游戏还可以玩上好几天呢。”赢今一抬手,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张椅子,他施施然坐了上去,明明是孩童的躯体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依然一双小腿摇晃着,奶声奶气道:“值得我如此费尽心机,当然是为了杀你呀,仙山主。”
说完,妖王瞳色倏变,顷刻间,落春台像是一副褪尽铅华的水墨画,天地间只剩下黑白,全城的傀儡在同一时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诡异地拧过头来,目露凶光地朝谢春楼看过来!
妖气像是在空气中翻腾,发出可怕的呜呜声!
站在门外的莫念生被惊得一下子拔出了剑,忍住了往院子里冲进去的冲动!
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正在发生,而仙山主叮嘱过他要守住此地!
褚师白背靠着相里昀渊,一手提剑瞄了一眼眼前的景象嘲讽道:“老东西,打架就打架,干嘛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可怕?”
昀渊冷笑:“他怕打不赢你,制造气氛给自己一些信心!”
妖王气得手指一抬,顿时落春台楼台纷纷倒塌,红墙绿瓦逐渐夷为平地!
只余谢春楼独立于一片残骸之中!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着!
尘埃飞扬过后,影影绰绰,密密麻麻,是那些傀儡如潮水受控而来!
莫念生被惊得手脚生硬,举剑冲上去厮杀了起来!
赢今身边的贴身丫鬟突然带着富春楼的掌柜与一帮伙计袭击而来!
褚师白挽剑抵挡!
相里昀渊手中玄铁扇子飞旋着向坐在中央椅子上的赢今夺命而去。
从旁突然跳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为妖王挡住了这一击!
竟然是消失多日的花萼夫人!
昀渊眯了眯眼!
玄铁黑扇回到手中时已化作知归,灵韵在剑纹上游走。
花萼夫人脸色一白,不敢大意,瞬间露出了九条血色的狐尾巴!
“竟然是九尾狐妖?”
眼前战况陷入混乱,赢今却像是坐在其中面不改色的天真孩童,他一双脚够不着地,一直轻轻摇晃着,一直手支撑在扶手上,一只断掉的手腕软绵绵地垂在一边,一直没有接上,看着姿势怪异又可怕!
他突然开口道:
“褚仙尊,就是他一直想跟你通风报信吧?”
赢今面无表情地不慌不忙地接上自己断了的手腕,骨骼咔嚓咔嚓的声响尤其渗人,他把视线转向一边神情木然的扶雅公子,仿若造世主般用着仁慈的语气道:
“本座为数不多的善念原来是放在了你的身上啊……”
他不过勾了勾手指,扶雅公子立马就像是被提了线的破碎木偶,狠狠地摔到了他座椅前,四肢扭曲,极度痛苦地挣扎着,他弯腰就要伸手把他头颅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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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褚师白驱使长灵剑砍来,他收回了手,睨视着她笑道:
“不过是我身上丢弃的一个垃圾,褚仙尊也要救?”
仙门中人啊,总是如此的博爱又自负!明明自身都难保!
褚师白斜看他一眼道:
“你怎知我救的不是你呢?”
妖王稚嫩的脸庞瞬间黑了黑。
褚师白拉过扶雅公子,可是他受伤太重了,根本站不起来:“毕竟,你竟然给自己的一抹善念造了一张跟本尊一模一样的脸……”
妖王妖异地笑了:
“呵,可惜,它们不过都是我的傀儡,我想要杀他们,弹指之间……”
他打了一下响指,所有的傀儡立刻被拍打在地上,死死趴地动弹不得,面容既癫狂又痛苦!
扶雅公子抓了下眼前的裙摆,流着血泪:“自从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具别人打造出来的傀儡,就已经不想活了……咳,不必救我……”
普通如凡人,原来也是奢望。
扶雅公子朝着褚师白喃喃着:“求……你……杀了我……”
那一双妖异的瞳孔里盛满哀戚!美丽苍白!
褚师白提着剑的手微微抖着。
妖王见状桀桀笑着:
“哎哟,心生不忍?”
“如你这么自虐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褚师白挥剑直剑指妖王的眉心。
妖王立马操控着扶雅公子来挡!
褚师白来不及躲闪,一剑就削断了扶雅公子的手臂!
他神情痛苦却又被迫扑了上来——
褚师白的凤眸微冷!
妖王这并不是普通的傀儡术,有些傀儡与他自己身牵连较多,若是受伤,也会感同身受!比如扶雅公子此刻基本全身骨碎,妖王应是不太好受的!
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似的!
扶雅公子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微微扯了一下表情,似乎是他极力反抗之下,耗尽了余力也只是做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你在镜子……里……”
褚师白转身想拉住他:
“我知道了…”
来不及说完,下一秒扶雅公子被暴怒的妖王扯到跟前,两根手指头一动捏成了一滩黑色的粉末,他甩了甩手,冷执得吓人:
“不听话的傀儡,只配灰飞烟灭!自身难保,竟还想着背叛我?”
褚师白看着那一堆黑色的尘土觉得有些遗憾。即使他只是妖王身上剥离下来的一缕善念,粉身碎骨也依然向善,在最后一刻仍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内心!
傀儡明明没有选择,可是他偏偏作出了选择!
“谢谢。”褚师白向那尘土无声道谢,凝神杀招四起!
转瞬间攻得小妖王连连带着椅子后退,椅子不堪受重,变得粉碎,他的手指微动,傀儡源源不绝自杀式地扑向她,让褚师白暂时近不了身!
那边相里昀渊与九尾狐妖打得不可开交,天地变色!
莫念生也回神发现了,他如今站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的傀儡都朝着他此刻所在的生门而来,难怪仙山主让他守在此处!
虽然他头皮隐隐发麻,四肢发抖,但是桀骜不驯的性子让他面对越是恐惧的场面越是兴奋不已。他淬了口血沫,继续挥剑斩去!眼前的傀儡尸体已经逐渐堆积成山!
79. 落春台
不多时,褚师白再一次踏着尸山血雨,利剑旋转着,袭击小妖王而去!剑锋险险划过赢今的眉尾,顿时血流如注!
赢今终于发现,他一座城的傀儡大军,竟然被一个小修者挡在了门外,自己原本设的封闭结界是为了困住褚师白他们,没想到此刻竟然成了阻碍自己的绊脚石……褚师白眨眼杀完了富春楼里的掌柜仆人傀儡,来纠缠他了,不由震怒!
他抹了一下眉骨流下的鲜血讥笑道:
“不过是一具破碎的身体,几缕残魂,褚仙尊真的挺不要命的!”
褚师白剑锋未偏杀气未减:
“杀你绰绰有余!”
“你如此拼命是想与我再来一次同归于尽吗?”
褚师白唇齿生寒:“果然是你?!”
三百年前,身死!
临死前,背后那一剑。
赢今笑容诡异:“是我,可又不是我……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妖王不知为何一直不露出真面目,依旧是赢今的小模样,而褚师白神魂有损,也是修为有限制,两人短促间堪堪打成了平手!
褚师白自知神魂有昆仑钟困住暂且不会魂飞魄散,但她的灵体经不起她不要命的折腾,揉碎肺腑的剧痛反复碾压着她,额头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胸口隐隐是血腥味往上涌动!
妖王审视着一旦相里昀渊解决了九尾妖狐,即使是带着一个城的傀儡大军,情形也会立马变得对他不利!
眼下只能尽量有些狼狈地拖延时间!本就答应那人说好的三日,不多不少,否则他才不愿与他们在这牵扯这些时间!不如直接把落春台弄塌了,把他们统统埋在此处!才符合他妖王狠辣作风!
对峙的天平,在双方激烈的战斗中,来回滚动着!
僵局的转机,果然是在头顶对战的相里昀渊最先破冰而出!
知归发出激越的嗡鸣——
余波带着强劲的力量,所有人顿时似被狠狠敲打了一下大阳穴!
耳鸣目眩!
九尾妖狐的九条尾巴瞬间齐齐被斩断,风光无限的花萼夫人狠狠摔倒在地上仿若沐浴在血泊之中,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无限悲戚地看着小赢今道:“对不起主人,属下尽力了!”
小赢今一直微笑的稚嫩面孔,终于僵了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又恢复了带着几分仁慈的面孔道:
“技不如人,不怪你。”
花萼夫人大口吐血:“主人……”
小赢今走过去,轻轻抚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倏地出手袭击向她的胸口处,依然一副温柔无害的孩童模样道:
“不如妖丹献给本座,本座替你报仇罢!”
花萼夫人面目狰狞地拱起了身子,又重重落下!睁大的双眸似乎死不瞑目!
一颗九尾狐的妖丹已经落入小赢今的手中!
鲜红夺目!妖异非常!
相里昀渊尚未落到褚师白身旁,小赢今就以指为剑击碎了富春楼的结界。
莫念生被结界倒下的余波震得一激灵,连忙飞身躲避!
来不及躲避的傀儡,被顷刻击得灰飞烟灭!
这妖王果然是个疯批!
竟然自虐至此!
杀掉傀儡,他自己必定受创。
相里昀渊伸出手扶住褚师白,微微蹙眉道:
“你没事吧?”
“没事……”还没说完就喷了一口血!
“这破身体……”褚师白忍不住侧脸嘀咕抱怨了一句,回头发现昀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淡淡说了句:“委屈您了!”
嗯?
为何,他好像有些委屈?
结界被碎,富春楼后院的围墙瞬间坍塌,面目狰狞的傀儡如朝拜的信徒,疯狂蜂拥而至!
围墙之外早已面目全非,像是被地龙碾压过,夷为平地。
莫念生急急赶过来,三人背靠着背,与傀儡大军面对面,形成一个对抗的铁三角!
妖王被一众傀儡高高抬着,俯视着他们!
云梦宗师祖可不喜欢这个角度仰视任何人,她提剑踏上傀儡的肩膀,把它们当垫脚石踩,头也不回道:
“掩护我!”
莫念生愣住了:“啊?怎么掩护?要做什么?砍哪里?”
很快,他就发现,幸亏褚仙尊叫的不是他。
仙山主出手奇快!
手起剑落之间,已经为她扫平眼前的障碍,让她势如破竹,身形鬼魅如离弦之箭,直刺赢今眉心而去!
赢今嘴边笑意都来不及收敛,森然剑气已经离他眉心不过寸余!
铮——
他被迫伸出两指如钢如铁死死捏住剑刃!
长灵的浩然灵气逼得他不得不闭上了双目!
这一剑仿若刺在了他的脑仁上!
妖王冷汗淋淋,被撞倒在地上,击出了一个深深的坑,又拖拽了十几米远,才停了下来!
眉心已经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子!
他半倒在地上,面如死灰,死死盯着褚师白,笑容诡异:
“真的不能小看你一刻钟!”
褚师白狂傲地笑了笑:“自是如此!”暗地里准备着拼尽余力要把剑送去劈开他的脑子!
“报你三百年前背后刺我那一剑之仇!”
“哦?”他神情微微松开,狡诈地笑道:
“可是,我目的已经达到了。”
方才他已经收到钟离殊的密音传信,褚师白的动作一下快狠准,干脆利落!灌注全力在长灵之上一推,给他致命一击,闻言冷冷道:
“什么目的?”
他突然坏笑了一下,盯着褚师白道:
“你有没想过?那盏招魂灯为何能燃烧了整整三百年不熄灭?”.
褚师白有一瞬间的分神!
为何?三百年?不灭!
但,因为非常清楚他诡计多端,褚师白并未因为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收敛半丝的灵力,虽然妖王笑容诡谲,再度趁机想缠上褚师白的剑。
褚师白可从不会在同一招式上犯错,她一个翩然翻转,轻巧避开了——
下一秒就直直刺穿了他的眉心!
他竟然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呵……”
把人笑得毛骨悚然!
然后就血流不止地倒在了地上!
傀儡大军同时失去了扯线,倒下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妖王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传进了相里昀渊的耳里:
“整整燃烧了三百年,仙山主得取多少次心头血?才能保证它不熄灭?
桀桀,你才是那个疯魔的人吧?
你师祖,她知道吗?”
仙山主冷冷回:
“你替钟离殊把褚师白藏起来三百年,这个仇,我会亲自找你报的!”
“但你似乎神力枯竭了啊,还熬得过天雷吗?”
相里昀渊清理干净方圆百米的傀儡,褚师白落在了他身边,带着雪莲冷霜∶
“云梦宗招魂灯燃烧了整整三百年不灭,你知道为何吗?”
她倒是一直忽略了,就算是被迫剜心取了小徒孙的心头血,可是,也会有燃尽的一天。
妖王倒是没说错。
昀渊脸色倏地一变,像是害怕什么得来不易的东西瞬间又要消散:“我……”
灵体,招魂灯,额间的火纹。魂石灵池……褚师白觉得头疼欲裂,却有什么呼之欲出!
突然,地动山崩,天空轰然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
莫念生惊叫着跑过来,差点摔倒:“天要塌下来了!”
相里昀渊望着那即将崩分离析的秘境肃然道:“落春台要坍塌了!”
许是一直是妖王的妖力支撑着这个秘境,不知他是受了重伤的原因,还是出了什么状况,此秘境失去了支撑要消失了!
褚师白蓦地回头,发现赢今的尸身已经不见了。
相里昀渊也看着那处道:
“只是他的分身傀儡,并非本尊。”
啧,这狡猾的狗东西!
莫念生看着越来越崩裂的秘境急急道:
“怎么办?怎么办?”
褚师白提剑站了起来:“先救那些弟子!”
他们要逃,自是来得及,就是如今还未找到那些被掳走的仙门弟子!
“天呐,天呐!我们、我们还不跑吗?”莫念生几乎急得团团转。
妈呀,眼看就来不及了呀!
跑慢一点都会被这四处溃散的秘境瞬间绞杀了!
那可是灰飞烟灭的惨烈死法!
崩塌的地方越来越多,就像是黑洞把一切都毁灭殆尽,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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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光也在劫难逃!
褚师白也不得不着急了,沉声道:“我们分头行动吧,看这境况只给我们不到一刻钟了。”
莫念生咬了咬牙,心下打了个冷战道:“好!”
相里昀则渊看着自己手掌出神,上面有着极淡的白金色纹路,如今只剩下晦暗不明的一线。
他剩余的神力不多了。
他拥有着三十三天之外来自那众神陨落之地的神力,但是他早就发现进入这个凡间,他必须适应此间的法则!他一样需要通过修炼获得修为,只不过,拥有神力就像是一种此间所说的绝佳天赋,修炼起来更快更好更强而已。
失去神力,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或许是身消玉陨?
毕竟存在了上万年,也没有如同他一般的其他存在,可以让他参考。
所以,他也有一刻的茫然不知所措。
“昀渊?”秘境倒塌的声音惊心动魄,褚师白语气也不稳。
相里昀渊默默叹息了一口气道:
“别急,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啊?莫念生一听顿时感激涕零,又同时疑惑,既然仙山主有办法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褚师白却没有一丝欣喜的表情,更加蹙紧了眉头,惴惴不安道:
“什么办法?”
若是什么无伤大雅的办法,昀渊不会等到现在危机关头才说,必定是什么有损他自身修为或者性命攸关的!
如真是如此,她不会答应让他胡乱使用的。
“我试试……”
褚师白按住他的手:“昀渊,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办法?”
“没时间了,我也只能尽全力一试……”他回视着她。
“褚仙尊,赶紧让他试试吧,否则我们都走不了了。”
褚师白心下万分焦灼,她不想同意,然而眼前情势紧急……
相里昀渊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温暖而刚劲有力,微微笑着:
“无妨,我还要护师祖出此境呢,不会乱来的。”
褚师白觉得有一股安抚的力量从交握的指尖流向四肢百骸,莫名抚慰了她万般不安的心……她只得退后半步,艰难地点了点头。
相里昀渊修长漂亮的手指快速地掐着从未有人见过的繁复指决,一股莹白幽蓝的光芒瞬间从他脚下像是水纹一般扩散……
褚师白与莫念生忍不住都低头看向脚下——
立地成阵!
不需要借助任何的符咒和阵眼,这样的阵法真的存在吗?
莫念生不禁想到了那些拿着符咒到处贴的仙门中人,与眼前的南山主相比,样子有多么可笑!
一阵又一阵的莹白幽蓝的光芒在地上匍匐前进,交织出一片盛大灿烂,耀眼夺目的图腾!
不一会儿,搜魂阵,拔地而起,直指苍穹!
褚师白也不由地发愣,终其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浩瀚强大,灵力充沛的阵法!
莫念生已经失去了言语,震惊得无法自拔!
褚师白正言厉色道:
“这是什么阵法?”
昀渊站立在阵眼中心,衣摆无风而动,淡色的双瞳被阵法的光芒照得仿若星辰,他眉目都被染上了星芒,玉肌玉骨,精雕细琢,俊逸非凡!
“此阵名为搜魂阵,此秘境所有的生魂都会出现在这个阵法之上,无一幸免。”
莫念生呆呆地想:这什么逆天阵法啊!听都没听过!
褚师白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昀渊,你曾经用过此阵法吗?”
她的语气一着急,竟听起来像含有几分质问。
果然,是会被当做怪物吗?比妖物更让人觉得可怕!他从前一直刻意隐瞒着,就是怕她异样的目光!谁都可以,她的不行。
每一寸,都会像利刃插在他的心头之上!
他低垂着头,睫毛轻微一抖,直视着她的眼神像是被迷雾笼罩的漫天繁星,晦暗不明:
“嗯。”
他的胸口似乎已经传来阵痛:
“在师祖最初陨落的那几年,我曾一遍一遍地使用过……”
可惜,都无疾而终。
“可是,都找不到你……”
神力就是在那时几乎消耗殆尽的!
最后只能勉强寄托于那盏留在云梦宗的招魂灯,让它燃血招魂。
80. 镜中之人
昀渊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执着而坚持:
“我找不到你……”
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褚师白。
紧抿的嘴角有一丝的委屈与弄丢了心爱之物似的难过!
褚师白疼得瞳孔一缩!像是被针尖划过心脏!
“你……”
如果,刚才莫念生还沉浸在被阵法惊艳的情绪无法自拔,那此刻他又被南山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推入了冰川里,我的老娘啊,如此强大的阵法,一般人的修为与灵力根本无法支撑,别说就地生成!
他刚说什么来着?
一遍又一遍地覆盖整个人间,只为了搜某个人的神魂?
这,这他娘的……是何等的疯狂与偏执?
他看向仙山主的眼神顿时有些畏惧!
相里昀渊敏感地捕捉到了莫念生的情绪,轻问道:
“你,会怕我吗?”
抽疼的心脏让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她缓和了好一会儿:
“为何要怕?”
“异类。”
“是不是异类,不在出身,不在强弱,在于自己的道心。”她上前握住他的手,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
可心疼得就好像相里昀渊为她烧光了一座金山啊:
“你有如此天赋,不该浪费了。”
像是乌云密布之后,迎来万里晴空,他盯着她道:“嗯,为你,不是浪费……”
他内心的那些黑暗,扭曲,隐秘,在她面前总是会溃不成军,一触即散。
她正是如此的强大,温柔,包容,却又恣意张狂,有着自己锐利的锋芒,即使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道,从未动摇!
她就是那位让人心生敬仰的云梦宗师祖啊!
脚下又传来一阵的地动山摇!
褚师白咬牙:
“先把人都带出去再说。”
相里昀渊看着阵法上逐一出现的,只有他能看见的一道道光影,回答道:
“除了我们之外,嗯?还有一个非常淡薄的……”
相里昀渊目光在那片淡薄的光影上停留了许久,像雾光模糊不清,那熟悉的魂光,莫非是……
“昀渊?”
他回神道:
“落春台出口,东北角处。”
-
原来东北角处的山脉之下有一个天然的大山洞,原本有着结界,此刻已然坍塌,露了出来。
越是靠近,褚师白越是觉得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此地莫名有几分的眼熟,仿佛在梦里见过不止一回。
三人进入山洞,发现里面的空间非常的大,有几十丈高,中央的地方还有一个露天的口,直达天听,光线就从那洞口像是一把剑斜斜插进来。
褚师白尚未四周打量,忽地一阵撕扯的神魂颠倒!
她捂住头,弯着腰喘气!
这种似乎要被什么吸走神魂的可怕感觉又来了!
她看了一眼相里昀渊,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你怎么啦?”昀渊挽住她,身上的神木气息瞬间笼罩着她,她舒缓了些许问道:
“你没什么异样吗?”
“并无。”
“我有种被谁强行剥离神魂的恶心之感,自从进入落春台就接连发生了好几次,我原本以为是昆仑钟作用带来的影响……”
相里昀渊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说什么。
“褚仙尊,仙山主,他们在这……”莫念生已经在里面的某个角落找到了几名仙门弟子。
他们被整整齐齐地用捆仙绳锁着,似乎都陷入了某种昏迷状态。
褚师白抬手道:“先把他们唤醒吧。”
相里昀渊握住她手腕,说:“我来。”
莫念生摸了摸鼻子,他总觉得仙山主看向褚仙尊的眼神算不得清白,他们从前还是师祖与徒孙的关系……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几个仙门弟子在一脸茫然和痛哭涕流之中逐一清醒了过来。
时间紧迫,莫念生急急忙忙地比手画脚跟他们解释着。
“快走,出去再说。”相里昀渊提醒他们。
褚师白就在这片刻的吵闹之中,杏眸不由自主地被那从头顶宣泄下来光线的吸引了目光……她忍不住走了过去。
她似乎隐隐知道光幕后面藏着什么……
忍不住伸手过去触碰了一下。
相里昀渊来不及阻拦:
“小心。”
突然光芒一阵转动,那个地方竟然出现一面顶天立地,流光瀑布一样巨大的镜子!
是……镜子?
褚师白眼前一黑,体内躁动不安的神魂被猛地抽离了一下,给撞击得眼冒金星!
相里昀渊扶住她:“褚师白!”
“啊,啊——你们快看!”
“那不是,不是……”
“褚仙尊?!”
褚师白头晕目眩中听见他们混乱的惊叫,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却仿若见鬼了般,不!比见鬼更可怕的神情一致地望着半空之中——
褚师白察觉到昀渊突然僵直的身体!连他也似乎被什么惊吓住了!
她缓缓地适应了一下头晕目眩之感,抬头看上去!
她瞧见了……
本师祖自己!!??
一身猩红的战袍如火!周身黑色铁甲杀气凝重!
被困于其中,面容苍白无血色,紧闭双眼,仿佛在沉睡。
那是三百年前,最后一战的褚师白!
若是从前,她会以为自己正在照镜子,那是镜中自己的模样!
她神魂大动,心血逆流:
“为何?竟会……”
“是我?”
相里昀渊瞬间就明白了,心中怒火腾腾,几乎把手指骨捏碎:褚师白受的痛楚,他一定会让钟离殊与妖王一寸一寸偿还!
他稳稳扶住她:
“嗯,是妳仙体。”
“我是没死吗?为何我的仙体……”竟然在此地?褚师白迷惑了。
“应是有人把你藏起来了,藏在此处!”仙山主忍住满腔的怒火解释着。
“三百年来,我就是被困在这里面吗?”她喃喃自语,然后笑了,“难怪我弄得自己一身狼狈也要逃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法器,名叫通天镜,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若是被困在其中,任你是飞升的大能,也无法逃脱!但我只在一些上古书籍里见过……没想到有幸亲眼看见!却竟然是囚禁了我自己?”
她突然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黑血!
心血逆流无法自控!一时间灵气狂躁!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撕裂之感,她的仙体在召唤着她体内的神魂!
相里昀渊心急如焚抱住她:
“褚师白……”
莫念生他们也担心地围了上来:
“褚仙尊,褚仙尊,这可怎么办?”
相里昀渊咬了咬牙道:
“我助你回归仙体,我刚用过搜魂阵见这仙体里,应是你剩余的全部神魂……”
他明白了也许这就是钟离殊,妖王他们的计划,想让褚师白主动回到这个牢笼里。
一想到她在此被圈禁了整整三百年!
他气得手抖,可是更加无法看见她此刻如此难受,活生生承受神魂惧裂之痛!
褚师白在极度痛楚中抖了一抖,是那种浸透骨缝的寒冷,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抵抗,让她不要回去!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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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究竟是不要回去哪里?
相里昀渊施法解掉她身上的昆仑钟,一时间强悍的神魂灵光四溢,灵体隐隐像是要承受不住就爆炸了!
可是,为何,她竟无法轻易脱离这看似脆弱的灵体?
褚师白浑身颤抖艰难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昀渊,突然似乎明白了,答案就在他身上!
众弟子没见过如此的情形,吓得面无血色。
褚师白瞧见了仔仔细细缠绕在自己灵体之上的一道幽蓝暗金色图文的禁制!
像是温柔的脉络,生生不息地给这具灵体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这火纹是那么的熟悉!
又像是某种隐秘的害怕,缠得那么紧,那么密!遍布全身经脉!
似乎随时要跟任何胆敢伤这灵体半分的人拼命!
而灵体里锁住的是她的神魂!
没有他的允许,神魂哪里也去不了,就像此刻!
即使她被仙体召唤拉扯得剧痛!
可是依然无法脱离这看似孱弱的灵体,投奔真身。
好强大的禁制!
如此强大的禁制,通常都是要付出某些不为人知的代价的!
原来这是他动在她身上动的手脚,不是单纯的护身结界,而是一道用性命交缠编织的禁制!
她颤抖着:
“昀渊,这是……”
相里昀渊知道如褚师白这般聪明,就算有什么不明白,此刻定然也猜到了他那些一直以来掩藏在阳光之下的心思。
他低低地笑着,满嘴苦涩:
“好不甘心啊,不想放手。”
“只有这段时间依赖着我的师祖,才像真正属于我,多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我一放手,师祖便又要不见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云梦宗师祖,而他只是她座下的一名小徒孙,人间的规条像是把他们无形中隔开了万丈的沟壑,他怎么攀爬,伤痕累累也到达不了。
他动手开始解开禁制,每解开一寸宛如在他身上剜下一刀,他直直看着她:
“师祖的满身狼狈与不堪,只给我一个人瞧见就够了。”
“你应该回归自己,因为光芒万丈的才是你。”
而我会拼尽全力与你并肩同行……
褚师白……
褚师白推开他:
“昀渊,不要……”
然而,相里昀渊手指掐出手决又快又漂亮,禁制应声而断!
褚师白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因为他看起来那么的绝望悲伤又荒芜得像坐空山。
她只来得及操纵灵体抬了一下手便垂下了。
在所有仙门弟子的眼里,云梦宗师祖褚师白再一次死了,而这一次是死在了自己小徒孙的怀里。
“褚仙尊!”众弟子凄然跪下了!
相里昀渊紧紧抱着灵体,却是直直看向半空之中的飒飒人影,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可不可以,这一次,你不要把我丢给旁人?”
“不要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
“师祖,我是真的害怕……”
褚师白只来得及看见,禁制切断的瞬间,相里昀渊仿若受到了一击重创,脸色苍白地抱着灵体跪坐着,眼睛却一直跟随着她往上而去……他竟是把自己的神魂用来结这个禁制,若是要解开,必然等于用刀屠戮他一次!
他这是在把自己与她绑定了个死契:若要动她,除非他死!
他刚刚干脆利落地自戕了一次,看上去丝毫不在意!
她心下剧痛地大喊了一声:
“昀渊……”
他似乎听不见,直挺挺地跪坐着,最终忍不住,身躯震动着吐了一口血!
而她被仙体强大的吸力冲击得瞬间失去了意识!
81. 疯批爱徒
徒儿,竟是被一上古妖物暗算了!尸骨无存!
这叫她如何能忍?
所以,即便拼尽修为,也要斩杀那九头食人鬿雀为徒儿报仇,即使落得如今身死魂灭的下场,她亦无悔。
她又想起了最令她骄傲的女徒弟,世人都说云梦宗师祖是五千年最接近飞升之人,其实她知道私底下,仙门老顽固们早就偷偷议论,她这徒儿或许早已是接近神,只不过不知为何,迟迟不见飞升动静。
钟离殊方方面面是那么的像她,只不过比她更加清冷,更天赋绝伦!
她收徒的运气一向极好,总是遇见天赋加满的天选之子。
他们没有一个,需要耗费她多少心神,打小自学成才!算是屡屡把仙门的仙首们气出了红眼病来!
就连近百年不知在哪个秘境随手捡回来的小徒孙,也都是一等一的修炼奇才!
提到小徒孙,她更放心不下了。
毫不知情的小徒孙应是还在云梦宗碧眉峰之上日复一日的勤勉修炼吧?
不知道骤然听到她陨落的消息,会不会偷偷哭鼻子?
毕竟他从一只小黑鸟,修炼成人也还不过百来年,对于他漫长的鸟生来说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做人的时间却是还太短。
就像是偶然落入凡间的一块神界璞玉,她还来不及做好师祖的责任,教给他一下世间为人的道理!这些东西大抵还是要她来教的,毕竟他那师父一心修炼,虽说修为满分,可是更不爱沾惹凡尘,她也常常后悔不趁阿殊小的时候好好给她讲讲道理!
自从让他拜了钟离殊为师后,虽然两人并不常正式见面,总是她私下得空的时候才跑去偷偷看他几眼……
她还说过,既然把他带到了人间,自是要替他遮风挡雨的。
唉,甚至都来不及与他告别。
思来想去,若不是最后的关键时刻遭人暗算,她也未必会如此惨烈的下场!
那破空而来的剑意,她越想就越觉得那道影子……有几分熟悉……
蓦地,白茫茫的空间像是被轻微撕裂了一下,她倏地转身,竟是瞧见一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她下意识伸手到腰间,却是发现长灵并不在!
死亡的气息瞬间如利爪,狠狠抓住了她的咽喉命脉之处!
她随手挽了个决,却什么也没有!
空茫一片!
正在她如临大敌,心中鼓点越来越急迫,紧绷到顶点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迷雾而来:
“师父。”
……
“阿殊?”她松懈了稍许,却仍然警惕地盯着那道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
这是她被困于此地不知多久之后,第一次见到了带着光影出现的爱徒,一切显得尤为不真实。
但——
正如黑暗里突然有了光,只会令人觉得更加危险!
来人似乎被她警惕防备的神情灼伤了一下,停下了欲靠得更近的步伐,站在几步之外道:
“师父,是我。”
是钟离殊没错,她反而更蹙紧了眉头:
“你怎会也在此处?”
褚师白担心的,如果自己没死,这很可能是个陷阱,阿殊也不小心落入此地!
见徒儿神色冷静,她又问:
“这里是哪里?”
“师父……不如抬头看看?”
钟离殊一挥手,白茫茫的迷雾瞬间消失殆尽,眼前的景致突变: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薄云围绕,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出现,甚至连豢养的兔子,小鸡小鸭成群结队的,慢悠悠的四处啄食,眼前的茶炉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柴火煮茶的香气。
褚师白有几丝茫然:
“这是……”
钟离殊撩起长袍在她对面的石凳子坐下,伸手拿起木勺给她的杯子里舔了一勺滚烫的浓茶,才道:
“记忆中的香楠峰,师父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只不过……
褚师白微皱着眉头盯着钟离殊,默然不语。
“师父这些天定是烦闷了,那便让香楠峰陪着师父吧?”她低了一下头,眼神温和道,“徒儿也会一直陪着师父的……”
褚师白沉吟道:
“你知道此境是何地?”
钟离殊收回木勺,难得微微一笑道:
“香楠峰不是吗?”
褚师白压下心底的情绪,不悦道:
“阿殊,你知道为师说的什么。”
“不如师父陪徒儿一段时日,我便告诉您。”
钟离殊搅动着煮茶器皿中的浓茶,令茶香四溢,继续道:
“师父总是那么的忙,徒儿倒是十分想念香楠峰上只有我们二人的那段闲暇时光了……”
褚师白心下一沉:
“你不是我的爱徒,她不会像你这般……”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心里的怪异之感!
钟离殊手上煮茶的动作一顿,握住茶勺的指节微微发白:
“师父……”
“阿殊从未改变,变的是师父您。”
褚师白警惕地盯着她:
“为何不回答?你是有什么瞒着我?”
钟离殊却是不愿多说了,只匆匆道:
“师父在此好好修养,我改日再来。”
褚师白倏地站起来想拦住她:
“你去哪?为师还有话问你!”
然而,须臾钟离殊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香楠峰倒还在,一切栩栩如生,彷如隔世。
褚师白低头饮茶,眉头深锁!
为何阿殊竟可以来去自如?
心下的不安像是生出了执念般逐渐生根发芽!
她若没死,会在哪?
阿殊态度为何是从未有过的古怪?
有了香楠峰,褚师白终于不再像是个无主的幽魂,倒像是有地落地生根了。
但她知道这并非真正的根,她无时无刻不在试探着如何从这里出去。
即使这里再如何相似,也不是外面真实的世界。
当一切尝试行动徒劳,她剩下的唯有耐心了。
她耐心等待着钟离殊的出现,她有许多话要问她一问。
通天镜外,却是另一幅决然不同的景象——
一男一女立于偌大的镜面,浮现的正是香楠峰上,褚师白的一举一动。
在她第九百次不甘心地试图冲破此境的时候,钟离殊坐不住了。
妖王容貌绝丽,身姿缥缈,他望着镜子中安分了片刻的人,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钟离殊沉默了一会儿道:
“通天镜困不住她的,必须我来。”那淡漠眼神底下掩埋的如深渊般的执着与疯狂,让人不寒而栗!
妖王轻笑:
“你是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或者法宝吧?”换句话而言,从不相信任何人。
“你知道有人也正发了疯地寻她吗?”
她自然知道是谁,但她冷哼了一声:
“他不配。”
“这通天镜是上古神物,让它认主,那可不是简单的事,很有可能被它反噬!”言下之意,这上古的东西,似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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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这般胆大妄为,他也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钟离殊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妖王笑道:“疯子。”
钟离殊却没理会他,径自去为接下来凶险无比的行动做准备了,不是这上古神物被她强占了去,就是这上古神物被迫消亡!
她要留下师父,谁也阻止不了。
妖王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缓缓捋着长发笑得诡艳:
“疯子,我也是。”
褚师白呆在香楠峰没等到钟离殊,却是等来了一场地动山摇的恐怖巨变!
仿佛此间要裂开!
猛地一顿电闪雷鸣,地摧山崩,乱象横生……
褚师白在风雨飘摇之下,尝试着脱身,百余次无果之后,干脆坐下来面对着地狱般的场景,把那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统统收进帆布袋里,就地喝起茶来。
偶尔劈到脚边的暴雷,激起乱石纷飞,她连忙掩盖住杯子,依然送进了一堆的沙子。
啧!
终于如此风云变色了七日之后,一切逐渐风平浪静,钟离殊终于浑身浴血出现在褚师白的面前,鲜红的液体从她受伤的地方沿着手臂一直流到剑尖,吧嗒吧嗒地滴落……可她依旧腰背挺拔,是那气质卓然的仙人之资,只有眼眸里亮的吓人的精光,暴露了她此刻无法压抑的激动心情:
“师父,我做到了。”
像极了小时候求夸赞的小阿殊。
褚师白捏紧茶杯,腾地站了起来,痛心道:
“你受伤了?”
这世间应是没有几人能重伤她至此!
“谁伤的你?”
钟离殊苍白着脸色微微一笑,这才是记忆中师父熟悉的模样。
褚师白很快反应过来,抬头望天:
“与这几天的异象有关?”
钟离殊安静地点了点头。
莫非她这几日误会了徒儿不成?阿殊一直在像办法救她?
忍不住一激动捏碎了手中的陶杯:“为师可以出去了吗?”
谁知,钟离殊眼里的光一下子灭掉了,只余下晦暗重重。
她收回了本命神剑,淡漠道:
“师父,可以永远与我在一起了。”
?
什么意思?
一直被压住的某些想法一下浮上了心头,一些细思极恐的念头不断冒了出来,刚想上去扶住爱徒的脚步顿了顿。
“师父,我好痛,你能抱抱我吗?像小时候……你总会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哄我入睡……”
褚师白杏目暗沉:
“那是你七岁前的事了……阿殊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对为师说?”
出现在此处的钟离殊总是有些不对劲,褚师白甚至无法确认眼前人是否就是她的徒儿。
此间如此怪异,就像是某种牢笼,她无法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
钟离殊低下了头:
“可是……大师兄来之前,师父您总是这样做的……”
褚师白抬脚走了过去,是不是真的她徒儿,也许她身上就有答案。
就在褚师白快走到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钟离殊却是后退了一步,收敛了神色,眼神温和了不少道:
“师父,我身上脏,徒儿过些天再来看您。”
褚师白刚伸出的手,在触摸到她肩膀的瞬间,眼前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她的手心接住了钟离殊滴落的一滴血,是温热的!
此人,确是她的爱徒,钟离殊。
她握紧手心的那滴血,心情更加沉郁了!
82. 知道真相
钟离殊连着好多天没出现,此境却开始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她逐渐看到了一些别的画面,每一个场景,她都像是当事人般身处其中。
比如,她看见了惨烈的战场,血腥的味道涌进她的胸腔时,她差点被熏得呕吐了一下,可是由于她太饿了,她只是干呕了一声。
苦涩的胃酸甚至没能到达她的口腔,只是在喉咙灼烧了一下。
她的胃部已经空空如也!
她用着幼小的手推着压在身上的沉重尸体,别提她已经连续饿了六七天了,一旁的鹰鹫吃腻了腐肉,早已经对她虎视眈眈!那阴森的黑目,透着吓人的亮光,仿佛就在观察着她,就等着她断气!
就算是寻常的四五岁孩童,也是没办法推动死人的尸体!
何况,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挣扎了一会儿,绝望地望着天空!
她已经如此好多日了。
甚至最近的一次救赎,就在她十几步之遥,可是她拼了全力也仅仅是从尸身下探出一个头颅来!她听见了有人骂骂咧咧地出现又恶声恶气地匆忙离开。
她就这样麻木地躺着,目之所及都是尸体的逐渐腐烂发臭,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尸虫从尸体里爬出来,越来越多……
命如草芥,甚至她开始羡慕起那些尸虫来,至少此刻是它们的狂欢。
她冷漠的看着,甚至仿佛是灵魂出窍冷冷地俯视着……
战场上的尸体,还有自己,也不过是如同这些蠕动的虫子般。
朝生暮死,不值一提。
……
又过了许久,潮热干旱已久的土地,迎来了一场暴雨!
她麻木不仁地张大着嘴巴,等着那些污浊的水洗涮过压在她身上的尸体再流进她的嘴里……
如此,她竟又多活了两日。
连续大雨之后,还下着毛毛细雨,等待的鹰鹫早已不耐烦,不时的在她头顶盘旋。
她瞪大着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与它对峙着,她知道只要一眨眼,那凶物便会俯冲下来,活活吃了她!
鹰鹫越来越没耐心,越来越暴躁,发出凶狠的古怪叫声,甚至是尝试着不同角度的攻击姿势——
相反,她心下冷漠,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那只着急杀人的鹰鹫,冰凉地俯视着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
就在鹰鹫反复盘旋之后,它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她唯一能动的漆黑眼珠子,直冲而来——
她直直盯着它,甚至没打算闭上眼睛!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鹰鹫被惊吓得连连扑腾!差点一头撞倒在地——
连摔了几个跟斗后,最终怪叫着仓皇逃跑了。
鹰鹫被赶跑了,她的心却更麻木了!
因为,这种境况之下,来的很可能不是人!
而是别的什么更凶险的东西!
她艰难地转动眼睛,余光里看见了那个人,那一幕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总是能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仿若神明降临人世,身姿妙曼,笼罩着淡淡的神光。
不时,那浪花般好看的白色衣摆已经来到了跟前。
那人俯下身子,在血肉模糊的腐肉堆里,竟看见了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
即使她已经脏得难以辨认,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像是清脆如寒冰敲碎玉壶般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竟然还活着?是人,还是妖?”
余音犹如天籁一般温柔婉转!
那一刻,她想,若有以后,她也想成为这副模样!
那人最终伸出了手,后来,她成为了那人的徒弟才知道,这点小事……其实是可以使用灵力解决的,但她却选择了伸出自己干净洁白的手,把她从尸身血海之中拉了出来——
那双手的温度,就像是熨烫在了她的心上,她冷了十几天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激得逐渐跳动了起来!
从此她心里只认定了一件事:她的心脏因谁而重新跳动!
……
女子似乎完全不嫌弃她此刻的肮脏狼狈,那些腐肉血泥蹭了她满身,雪白的衣袍顿时不堪入目了,却只顾着朝她啧啧称赞,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
“竟然是个凡人小孩……”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呀?”
“以后跟着我,叫我师父如何?”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褚师白的耳根突然传来钟离殊熟悉的声音,因阴恻恻:
“师父既然从死人堆里牵住了我的手,为何又要放手呢?”
犹如被冰凉的水兜头淋下!
一个激灵,场景已换!
香楠峰上,有间小木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鸡小鸭小兔子前前后后养了好几窝……却是褚师白带着钟离殊游走了大半个人间之后认定的风水宝地!
他们已经在此地生活了好多好多年,钟离殊天赋异禀,竟然是个修炼的奇才,修为一日千里不为过。
某日,外出除妖的褚师白又捡回来了一个端正英俊的小男孩。
她一边拉扯住钟离殊的手,又握住了小男孩的手说道:
“来,阿殊你看,为师给你找了个小伙伴。”
褚师白最近越来越觉得,钟离殊自小经历特殊,而她自己又过分懒散,不懂得如何做一名正经的师父,只会教她如何提升修为,总觉得把钟离殊的性子养得越来越冷,不像一个寻常修者。
她思量许久,若是给她找个差不多年龄的哥哥来照顾她,会不会好一些?
钟离殊淡漠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心里想的却是:偷偷杀掉他不被师父知道的一百种方法。
所以,钟离殊一动不动的。
褚师白尴尬地笑了笑,她真的不知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师父啊,有没有一本书典让她参考一下?
百子由却是瞬间领悟了师父的为难,立马蹲下来,牵住钟离殊的手温和笑道:
“你比我小,你就做我师妹吧,以后有我保护你。钟离师妹,我叫百子由。”
褚师白内心一百个感激地看着百子由: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钟离殊看也不看百子由,也没有挣脱,仿佛那牵住她手的是死物,她只是寻求褚师白的意见,直到她看见褚师白拼命地偷偷朝她点头,她才勉强地抽回了手,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师兄。”
她只会做褚师白想她做的事。
与眼前的一切无关!
余光里,她瞧见师父欣慰地笑了!
她抿紧了唇,只要褚师白高兴,她便可以忍上一忍。
自此,褚师白看着两人一起修炼,一起学业,一起除魔卫道……
瞧,从此香楠峰就该热热闹闹了,爱徒有了师兄做玩伴,也会慢慢不再过分依赖着她罢?
一切总是最好的安排!
褚师白重新经历着这些画面,却是有了异样的想法。
从前她以为的最好安排,只是她以为,她好像从来没问过钟离殊的意思。
因为她一直非常的乖巧,她派给她的任务,或者让她做的事,她总是完成得十分的漂亮,几乎从不让她费神。
因钟离殊一直让她引以为傲,也着实让其他仙门的老头子嫉妒得发疯。
那些年,她修为逆天,斩妖除魔,声名大噪……剑尊之名,并非浪得。
如此完美的爱徒,只是有一点点偏执,她作为师父想着办法纠正就是了。
所以,在某次褚师白给她带回一株妖界的幽冥兰,只不过想让她见识此花,也为了哄她开心,
没料想到,徒儿却转头想尽办法,愣是让此妖花种满了整个碧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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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师白知道后,只是皱了一下眉,许是徒儿太寂寞了,如今百子由忙着云梦宗事务抽不开身,而本师祖斩妖除魔不见踪影,不如为师给她寻个徒儿,让她也忙着传道授业解惑,还有人陪伴,有个徒儿在身旁聒噪些,许是好的。
……
如今,回头看从前褚师白内心竟然下意识地生出一些不认同来……自己从前作风太简单粗暴了些。
粗暴地塞给她一个师兄。
粗暴地塞给她一个徒弟。
这些,好像并没有解决钟离殊的问题。
她的执念好像更加重了?
思及此,褚师白的思绪有些不稳。
又过了几日。
褚师白再次企图破解此境束缚之时,钟离殊乖巧而来,恭敬道:
“师父别白费力气了,您出不去的。”
褚师白忍下心中的惊惶问道:
“阿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为师说说……”
钟离殊避而不答:
“徒儿为了师父,可是废了好些修为,差死掉了呢。”她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无所谓。
褚师白第一次对这位捧在心尖上的徒弟动了怒气:
“为师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离殊垂眸拍了拍袖口:
“就如师父看到的,这些都是徒儿的记忆,这通天镜被迫认主了,也吸收了我全部的记忆,管不住它便乱窜了,惊扰到师父了。”
褚师白震惊得无法言语,冲天的怒气反复在头顶与脚底之间来回乱窜,她好不容易稳了稳自己:
“你把我绑在此处作甚?”
显然,她费这么大心神,不是计划救她!
阿殊内心那点小小的偏执竟如深海,触不见底!
“果然还是瞒不住师父,这里是一面法器内,名叫通天镜,徒儿觉得这里适合与师父一起清修!”
“通天镜……”她瞬间出离了愤怒,浑身发抖:“那日在我背后的人……你竟敢对为师出手?”
钟离殊无悲无喜地看着她:
“师父欲与那妖物同归于尽,可它怎么配?徒儿便杀了它,救了师父来此处。”
褚师白心底隐隐觉得毛骨悚然,可是内心的天秤在岌岌可危的最后一瞬间还是倾向了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
“既然我已无事了,放我出去,为师还有许多事要做!”她耐着性子道。
然而,钟离殊眼神倏变,竟生生折断了手中的木勺,尖锐的木刺狠狠扎进了她的皮肉,手掌登时鲜血直流!
“师父……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不待褚师白回应,她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断断续续道:
“师父出不去的,永远都不可能。”
“这通天镜认主了,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既然师父已经知道了,那不妨告诉师父,通天镜与我神魂相连,所以记忆也是相通的,师父还想知道些什么?便问吧。它会回答您的,徒儿不想欺骗师父。”
褚师白心下惊惧,却越发面无表情:“还有什么是为师不知晓的?”
师父绝无可能从此地离开,她自然不觉得需要再隐瞒什么。
钟离殊埋头拔掉手心的木刺,擦着手上的的血迹淡淡道:
“是我让妖王把上古妖兽鬿雀放出来的,大师兄死后,师父一心想要为他复仇,可是真正的仇人并不是那只妖兽啊,是我。”
褚师白觉得传进耳朵里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她血液凝结成冰,又被轰然击碎一地,脑子一片空白了:
“你说什么?”
她抬眸有一丝的波动:
“见师父你如此的悲痛欲绝,我就忍不住会想啊,如果师父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杀了我吗?”
她像是确认般又问了一次:“师父,你会想杀我吗?”
83. 白捡徒弟
真相猝不及防把褚师白推进了万丈冰原,她觉得血液逆流,骨寒毛竖!
钟离殊一抬手,通天境内,很快出现了令褚师白诛心的一幕——
四周巨大的绿藤缠绕,妖气浓郁,熟悉的环境,让她心底一阵抽痛,是独苏山,是鬿雀的巢穴所在,也大徒儿埋骨之地!她就是在此追杀鬿雀差点身死魂灭……
百子由还是记忆中的温润文雅,一派谦谦君子的端正模样,只不过眉心皱得死紧,鬓角有几根碎发散落,显示了他此刻的焦灼不安:
“钟离师妹,我们必须拦下这上古食人妖物,否则天下大祸将至!”
说完,他径自纵身一搏!
不远处,另外一人负剑而立,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被食人鬿雀一次又一次凌虐,一动不动!
百子由虽说修为化神,但他身体孱弱更擅长经营之道和药理,根本不是鬿雀的对手。
褚师白心神惧裂,狠狠握紧拳头,恨不得拔剑前去,可是这一切只不是通天镜里的投影,她逐渐意识清明地盯向那道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身影——
熬不过半个时辰百子由便倒地不起,他偏着头口吐血沫,不明所以:“师妹?”
钟离殊这才缓缓向他走过去,只见她单手背负而立,举剑直指跟前狼狈不堪趴倒在地的男子,嗤笑道:“呵,连这种级别的妖物师兄都降不住……唯有去死了。”
百子由受伤极重,身上都不是寻常的伤口,甚至黑色的血液带着浓郁的妖气!
若没有援手,他必死无疑!
而朝夕相处的师妹此刻正提剑对准他的咽喉……百子由似乎意外了几秒眼神转为沉痛:“师妹,为何?”
褚师白觉得心头猛地一抽,心下猛跳!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地上只余半口气息的人,又看向她钟爱的女徒弟,可她神情木然又残忍冷血:“师兄……世间乱不乱,我从不关心,只是师父喜欢人间正道,那我便随她心意做一做……”
“你竟何时变成了这样?”
钟离殊不为所动:“我没变,是你蠢。”
她稍微偏了一下剑芒,便划破了他的胸膛,视若无睹道:
“也许我一开始就想杀你呢?从你出现在香楠峰起的每一日起……有谁能了解我想杀一个人,却不得不忍了这么久?”
钟离殊说得云淡风轻!
褚师白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心如针扎!
百子由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怕的事实似的,挣扎着问:
“难道宴时师弟也是你……?”
钟离殊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师兄一向都是聪明的。可惜了,修为不如人。“
百子由闻言,猛地吸了一口气,吐了一口黑血:
“何至于此……小师弟他年纪尚小,与你无害……”
食人鬿雀在他身后蠢蠢欲动!
钟离殊暼了一眼那只虎视眈眈的鬿雀,那凶残的食人凶兽竟像是畏惧般退了几步远,暴躁地守在原地,却再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是啊,那家伙就没师兄你那么聪明了……天真无邪得很。”
百子由万念俱灰,也许当他发现碧眉峰山顶上花海之下的异样时,就该告知师尊的,那片幽冥花海之下埋着无数的白骨,他查探过后,发现都是妖的尸身便替她瞒下了……
钟离殊漠然道:
“师兄既然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罢?”
“要不是师父随意把香楠峰给了他,我还可以让他多活几日。”
百子由觉得胸口和头颅都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晕眩得想吐,心里却如同被某种毒液浸泡过般难受!
“你已经有了最大最好的碧眉峰,甚至比师父的万重峰还要大些……为何要执着于小小的香楠峰……”
钟离殊愤怒地打断他:
“为何你们都这样认为?师父原本只是我一个人的师父,她手中就算只剩一个馒头也会只给我一个人,后来某一天,她突然只给我一半,另一半转头分给了你们这些废物……师兄,你说让我如何能忍?”
百子由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钟离殊眼眶发红::
“唯有你们统统都不在了,师父便会只关心我一人了!”
褚师白捂住胸口,几乎喘息不过来!
“那日,也是像如此,小师弟出门历练,我便跟了上去——”
是年八月初八,弯月如钩,平平无奇的岐山秘境里。
曾经天真活泼好动的少年痛苦地趴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
“师姐?你为何杀我?”
钟离殊低头看着那猩红的血液从她的剑锋不停滴落,轻微地皱了一下眉道:
“你可知香楠峰,乃是我与师父二人走遍人间,最初长居的地方?”
“我并,并不知……”
他刚入门三年,他甚至没见过师尊几面,哪里会知晓这些?他原是某凡间小国锦衣玉食的太子,从小被保护得天然单纯,不知世间险恶,却是有一个修仙的梦,他打听过褚师白就是这仙门中一千年欲飞升之人,那他就毅然决然地决定自己的师父就是她了!是他自己找上的褚师白,欲拜她为师。褚师白起初并无意收徒,可是他不死心,为了拜师,愣是从山下到云梦宗山门处九千九百级九十九的石阶一路磕了上去。
如此折腾了一番,也没打动褚师白,倒是惊动了百子由师兄,他从某个宗门杂务中抽身赶来,看见他满身的狼狈,却依然眼神清澈明亮,有着一股天然的赤子之心。
子由师兄对他说:“若你愿意,我倒是可以收你为徒。”
他撇了一下嘴道:“我只想做你的师弟,你却想做我的师父!”
百子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好生有趣,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求师兄指教?”
“我特许你进入云梦宗的藏书阁,你可以自行修炼,若是能自己参透悟道,自行练气筑基,我倒是可以到师尊跟前替你求情!毕竟师尊……她也不收资质愚钝的弟子。”其实百子由知晓自家师尊只是懒,不想管教弟子,但这可不能随便道与外人知!像他与钟离师妹这么省心的,那可是天下少有,她自个儿整天忙着斩妖除魔,不见踪影!
宴时低下头想了一下道:
“若是不能呢?”
“那你便安心做我们云梦宗门下的一名普通弟子罢?当然也可以选择自行离去!”
听闻此言,宴时当下雀跃道:
“一言为定!”
百子由又提了个要求:
“一年为期!”
宴时甚为开心,甚至想也没想过这要求是多么的吹毛求疵,连连点头:“一年为期!”
百子由不过是想胡乱提高门槛,让他一年之后知难而退罢了!
结果没成想,这家伙竟也是个不知打哪里来的修炼奇才!
一年不仅练气筑基!
第二年,还直冲金丹期。
第三年,一跃成为最年轻的金丹弟子!放眼仙门也绝无仅有!
百子由这下可慌了,师尊可还不曾知晓有这么一个野生的小徒弟存在呢。
就在他犹犹豫豫该怎么跟师尊交待时,这位小宴时就在一次除妖任务中崭露头角,出色得就像是腾空而起的太阳,耀眼夺目,愣是闪瞎了所有仙门中人的有色眼睛,纷纷低下高贵的头颅打探这是谁家的天才弟子,年级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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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前途无量啊!
甚至诸多猜测中,硬是要踩上云梦宗师祖一脚:
“此子灵根纯粹,万中无一,不出时日,定然修为能超越褚师白那两名弟子!”
“可不是呢吗?仙门中优秀的弟子那可是层出不穷的,哪能都是她云梦宗夺了去?”
“终于是有人能出来压一压她那嚣张气焰了,就是不知是谁家弟子啊?”
“见他似乎穿着寻常的修仙服,实在是看不出来是哪个仙门啊。”若是十大仙门如此招摇,早就一眼看到了,哪用现在这样猜来猜去的?
“莫非又冒出了什么厉害的新小仙门?”
就在众说纷纭中,终于传到了百忙之中的褚师白的耳朵里。
不,就是某个死对头的仙首老头,日常互相看不顺眼那种,极其刻意兼故意地跑到她面前显摆这名叫晏时的弟子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天才,不日修为将超越云梦宗,话来话外针得她浑身不舒服!
于是,她带着浑身的不舒畅,终于忍不住问了百子由一嘴:“这位被天下仙门吹捧的天才弟子到底是谁家的徒弟?”
她之所以问起,全然并非如那些老头猜想的那样,勾起了她的嫉妒攀比之心,而是,奇怪的是似乎就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宗门?这也太古怪了!云梦宗师祖只知道向来世事反常必有妖啊!
然后,她就瞅见自家大徒儿足足愣了一炷香之久!
百子由那一刻的神情古怪到了极点,甚至一脸的如释重负,仿佛每一根毛孔都在说:“师尊,徒儿就等着您问起这个呢!”
“如何?”褚师白忍不住也被他吓住了。
百子由不由整了整衣冠,正色道:
“是这样的……师尊您觉得,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您的徒弟呢?”
云梦宗师祖一拍桌子:
“绝无可能!”
本师祖的徒弟拢共就两个,她难道还会老糊涂了不成?何时自己在外偷偷野生了一个徒弟来?
百子由脸色一热,尽量假装一脸波澜不惊地道:“那……师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此人最近炙手可热……看在他这么努力优秀的份上……”
“不是,他努不努力,优不优秀与我何干?”
褚师白微蹙了一下眉头道:“我能考虑啥?莫非还要我厚着脸皮跟别人讨要徒弟不成?”
百子由连连摆手:
“不必不必,只要师尊答应,他就是您的亲传弟子无误!绝无其他人敢置喙!”
哦?
褚师白微眯凤目:
“难道他要叛出原来的师门不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断然不可!”
看来他原先拜的宗门很有可能就是个没啥名气的小门小派了,别说她不愿意夺人所爱了,这种爬墙的事对他本人名声也不好!
就算原先的门派有多么的不堪,能把他培养出此等修为,也应是举集宗门之力,怎么可以转头拜他人为师了呢?想他们云梦宗就有一条凡叛出宗门者,需受雷刑四十九道,几百年来就没有弟子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百子由不得不硬着脖颈:
“不不,他正是云梦宗的弟子,您这些年太忙,许是忘了……”
云梦宗何时收了这么出色的弟子她竟懵然不知?
褚师白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盯着底下坐立不安的大徒儿气定神闲道:“我忘啥了?我怎么忙也不可能忘记自己收过这么大的一个徒儿?百子由……不如你提醒提醒师尊我?”
百子由轻咳了几下,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师尊,徒儿错了,但他真的很可能正是您的小徒弟……”
褚师白挑眉轻笑:“还有这种好事?”
84. 拜别师尊
百子由见她没有动怒的迹象赶紧把三年前的约定全盘说与她老人家知晓。
褚师白听完,大手一挥,笑得合不拢嘴:“甚好,我那素未谋面的小徒儿在哪?带他来让本师尊好好瞧瞧?”
白捡的白不要啊!
况且,一想到瞬间就能狠狠打脸那些个曾在她面前,对她家小徒儿赞不绝口的仙首老头们,那感觉可痛快极了!
这段日子他们不是编排得挺欢快的嘛?
宴时三年来勤恳修炼,一日不敢懈怠,就是为了等待自家师父的传唤,当然中途他也有提出过疑问,为何师尊还是不待见自己?
每次都被百子由师兄巧妙地推脱了开去,转头又提出了更高的修炼要求!
这三年来每次跟着宗门出去除妖,他都不敢穿云梦宗的弟子服,因为尚且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眼下看来师兄是真的为他好,师尊才会如此龙颜大悦地接纳了他,果然师尊是只喜欢优秀的徒弟,往日他得更刻苦修炼才行!
于是乎,两师徒欢欢快快行了简单的拜师礼,再接连着举办了盛大的出师礼,不过两日内昭告全天下!
一时间,天下仙门哗然!
先前那些个明嘲暗讽过她的人都差点抑郁了,大呼天道不公!
褚师白则开心地把香楠峰赠给了那上天掉落砸她手里的新鲜滚烫的鲜肉馅饼——她家小徒弟,还送了他一堆的礼物,让他自由出入万重峰,以后有什么就多来问师父,但又咳了一声道:“闲聊也可以,常来常来,师父见着你也高兴!”
想想毕竟他好像没什么是她教的,最多就是他在藏书阁自学成才的那些修炼秘籍都是她本人口述,然后百子由整理编写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她教的了!
如此出色的小徒弟就像是一轮耀眼的旭日横空出世,夺走了无数人的眼球,最后竟然平白无故落入了她的头上,简直是替祖上十几代以及往后十几代都争了无数光呀?
如此便是一切发生的始末,然而,宴时是个修炼武痴,他对这二师姐也陌生得很,也不明白怎么今日就触到了师姐的死穴了呢?
竟严重招致杀身之祸?
他自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钟离殊却不管他明不明白:
“香楠峰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由我与师父亲手栽种……师父从前很是喜爱此地,即使居住万重峰顶,也常常一个人来那处小木屋发呆。”
“可是,你来了之后,她就随手给了你,答应让你往后在此处开山收徒。”
宴时俊秀的面孔,因为失血过多扭曲成一团:“师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为何突然出剑要置他于死地?此地乃岐山秘境,若他死了,等下一次秘境再开时,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他答应过师尊会拿第一的成绩回去,他不想死!
钟离殊闻言眉眼更冷:
“你当然不懂,你怎么会懂?”
她嗤笑了一声:
“小师弟呀,有时,无知便是一种罪过。你最不该抢走属于我和师父两个人的东西。”
宴时满脑子白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师姐是指香楠峰吗?师姐若是想要,开口便是。何至于此?”
宴时剧烈咳嗽了几下,又断断续续说道:
“那么多山,随便一座……”他想说,那么多山峰,他随便一座也可以的。
钟离殊却像是被触怒般,抬脚就把他踢进冒着滚滚熔岩的裂缝,下面是一条必死无疑的滚烫河床,她的眼神冰冷如霜:
“这不是随便一座!”
宴时死死掰住一块黑石,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血肉模糊,衣物也因为高温灼烧,破烂不堪,可是他只顾得上拼命挣扎道:
“师姐,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是真的死到临头也不知触怒了师姐哪块逆鳞啊,会不会死得太冤枉了?
“师姐,救我。”
“师姐,我好疼,救救我。”
钟离殊像是看着火堆旁的蝼蚁,眼球里跳跃的火焰都是冰冷的:
“三师弟可要听好了,师父是我的,就像香楠峰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头,是我的就是我的,绝不与人分享!旁人摸一下都得死!”
说罢,她挥剑砍断了他攀附的峭壁!
这一幕画面像是记忆碎片错乱,同时出现在通天镜,褚师白耳边真真切切听着宴时惨绝人寰的呼救,几乎肝脏碎裂!
然而,眼前的百子由自是看不见这些画面的,他只是满脸痛苦地听着她冷静的陈述。
最后他动容地说道:
“世人常说,你是师尊最得意的爱徒,最是像她……”
钟离殊打断他:
“我不像她,她并不在意自己,她总是为了拯救那些可笑的蝼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百子由打小总爱规规矩矩地称她一声师尊,而钟离殊从一开始就喊她师父,两人多年就此争锋相对,也没改!
甚至,每当钟离殊开口:“师父她……”
百子由便爱从旁纠正:“叫师尊。”
……
叫褚师白如何能见得,他们师兄妹从前的相爱画面,竟变成如今的提剑相杀?
她痛心咳血!
“她总是自以为是地想护住所有人,她在意你与小师弟,在意许多人,在意的人越来越多……越是如此,我便感觉连空气都越来越稀薄,师兄,我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百子由咳了咳,他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消逝,此刻他的生命就像是一捧流沙,想抓也抓不紧了,只能随时间的风飘撒,但他心里担心是,他若不在了,要师尊一个人面对那么庞大繁琐的云梦宗,该怎么办?
百子由忍住疼痛道:
“师妹为何不与师父说?为何不与我说?”
他用尽余力才勉强坐了起来道:
“师弟他……何其无辜?他才刚进门不久。”
钟离殊立马脸色凝霜:
“原本师父的一切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你们出现了,师父就把原本全都属于我的东西,分薄给了你们,明明都是我的,为什么要分给你们?”
“师父要我斩妖除魔,师父要我除魔卫道,师父要我守住这人间正道,不被妖魔侵扰,我统统都做尽做到最好,而我只想要师父一人,不行吗?是你们不该觊觎!谁动了心思,我便杀谁!”钟离殊负手望着他,眼神冷执,
“百子由啊百子由,明明我才是第一个陪在师父身边的人。为何你来了,就立马抢了我的位置,成为了大师兄?你还不该死吗?”
百子由艰难地吞了一口血,让自己呼吸稍顺一些:“原来这便是师妹的心结么?只因我比你年长,师尊他用心良苦,她只想给你一个疼爱你的兄长罢了。”
钟离殊不悦道:
“可是师父越来越看重你,把宗门托付给你打理,你们总是亲密地关起来议事……而我除了提剑斩妖,总是与你们格格不入。”
百子由叹了一口气,可是他快死了,连叹气都没有声音:
“师妹误会了,那是因为,师尊并不想被你这些琐事烦累……师妹天生聪颖好好修炼才是正途。”
“真的是误会吗?即便九死一生,即便死去活来,那些人封我什么剑尊,可笑,我要这虚名做什么?这天地间,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师父而已。”
“我做这么多,如果你们真的懂得感恩,就应该把师父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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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子由隐隐约约想起,褚师白带他回宗门的路上对他说过:
“子由,你有一师妹,从今日起,你便护她,宠她,疼她,凡事让着她,可好?”
百子由望着师尊忧心忡忡,慎重地把这些话放进了心里,回答道:“徒儿一定谨遵师命。”
可是,眼下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他只是替师妹遗憾,又替师尊心疼,可是往后都没有他百子由操心的份儿了,心下更是悲从中来……
“师妹……你偏执了。”百子由抬头盯着她,“师尊明明更看重你呀,想来还是托了你的福,我才有了师尊,有了一个师妹。师妹,你懂吗?”
……
钟离殊神情有一刻的分裂:“师兄总是想骗我,师兄不该总是骗我的……若不是你欺瞒于我,我也不想杀你,我不想师父难过。”
“我何时欺瞒过你?”
“那把扇子明明是师父寻的龙鳞特地为他打造的本命神器,师兄竟瞒着我偷偷私下交给了他,却没告诉我……”
百子由惊得大咳不止!
原来此举竟还埋下了祸根吗?
百子由咳血更厉害了!
“师兄,应是早知我心性如此吧?却没有阻止我,也没告诉师父。师兄是安的什么好心呢?”百子由查探过碧眉峰,她怎么可能不知晓?
“我……并不是纯心欺骗,只不过不想你钻了牛角尖不开心,我向来把你当师妹宠着,怎知你……早对我动了杀心?”他又叹了一口气,气息更弱了,“正如你所说,我们见面的第一日,师妹便没隐藏对我的杀意,这些年却迟迟未动手,还以为……师妹对我已放下敌意。是为兄我错了……没能及时教好你……”
那日师尊为了取得龙鳞锻造神器受了重伤,需要闭关修养,让他把神器交给昀渊,若早知如此小事会激怒师妹,他又怎会不防备,导致落入师妹精心编织的圈套?他鬼使神差地就没交给钟离殊师妹,只是匆匆交给到师侄手上,甚至没多说一句,以为此事就此揭过。
哪知师妹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可师兄不知道,师父待你们的每一分好,就足够……”在她心头生出一场大病来!师父拼了性命才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竟然给了相里昀渊?
若不是宴时的死对师父的打击似乎很大,她不忍师父伤心,所以相里昀渊成了被她万分折磨,但却迟迟杀不得的人!
百子由心知此刻就算是师尊本人出现也救不回自己了,他伤得太重了,只得最后一次语重心长道:
“师妹,往后就真的只剩下你与师父二人了,这么大宗门,师父她太累了,我不能再分担一二……辜负了师父殷殷栽培,为徒为兄我一件也没做好。宗门事业半途而废,也没能做好你的师兄……师妹,师兄求你从此往后放下偏执可好?便好好守着师父罢……”
既然师妹往日的心结就是他与三师弟,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许是师妹就能放下执念,好好陪伴在师父身边?他突然担心,那位师侄相里昀渊……却也无能为力了。
他浑身浴血,只得半侧着伏低身子对着遥远的万重峰方向艰难一拜:
“师尊,徒儿百子由不孝,无能再为您分忧,就请您不必替不孝徒难过了。”
“师弟离去之时,已经让你神魂悲痛了大半年,从此心魂有损,子由真的不希望您那么难过啊。”
“师尊,对不起……”
百子由便保持着这个姿势拜别,两眼滑落一行泪水,再也没有睁开眼……
……
褚师白被一幕幕震惊得心脉寸断,悲愤交集!
她朝着钟离殊怒吼了一声:逆!!徒!!
她的剑呢?
她要杀人!
她要亲手清理门户!!
85. 有何不可
耳边传来钟离殊的靡靡之音:
“瞧啊,师父您知道了真相,果真是想杀我的!
所以我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啊,没了如今的百子由,宴时,相里昀渊,还会出现别的阿猫阿狗等废物分去了师父的心神,还不如一劳永逸。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我多看一眼的,不如带师父隐世远离吧。去一个只有我们二人的地方。
好吗?师父。”
“逆徒!”
师门手足相残,她竟毫无察觉!
此刻内心的痛楚,犹如百剑穿喉,万虫噬心!
万千情绪起伏不定,她再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师祖醒醒,褚师白?”
睁眼的瞬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可是她却无法动弹,眼前出现了一道极其模糊的影子,就像是做了一场三百年的噩梦,带着漫长的梦中枷锁沉浮不定,此刻的她又累又疲惫。
“昀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似乎许久不曾言语,“小心……你师尊钟离殊……”
钟离殊必定早对他起了杀心,如今必定更会肆无忌惮,她却身陷囹圄……
相里昀渊似乎安静了一刻:“我知道。”
褚师白苦笑了一声:“是啊,你早就知道了吧?不知道的人只有我……”
他柔声道:
“你坚持一下,我会再来找你……不要信她!”
随隔着模糊不清的影像,她还敏锐察觉了他的气息异样:
“昀渊,你受伤了?”她记起魂归本体的时候,曾经重重伤了他。
“无妨,”他轻声道,“你切记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养魂伤,我会想办法打破它的……”
她摇头:
“打不开的,这里是……”
他连忙安抚道:
“我知道,此镜与她神魂相连,但我会让她打开的!”
“你只需好好修养,我会再来!”
此镜内倒是十分灵韵充沛,加上她的仙体,十分适合她养好神魂!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抬手急急想拉住他:
“昀渊,别乱来……”
原本已淡远的影子重新清晰了一瞬:
“有你在,我不会。”
似有什么重重击中了她的心魂,赶走了片刻的痛楚与难过……
四周重归于寂静。
昏睡中的褚师白,即使被封印在通天镜中,也死死皱着眉头,残留在仙体的神魂上似乎有另一半她丢失了的记忆,一时间汹涌而至,纷纷扰扰喧喧闹闹,像是梦魇缠身,让她不得安宁!
痛苦,失败,无措,伤心,决裂,悲愤,失望……像在地狱之河反复煎熬着她纠缠着她,她甚至觉得承受不住,想要绝望放弃的瞬间……
昀渊……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滴细小纯净的水珠,滴落心头,滋养着腐烂的死地,勾起一直遗落的重要记忆,她急迫地想要知道,即使万魇缠身也不能阻止她伸手拨开眼前的重重迷雾——
少年身姿翩翩,肩窄如削,腰细如束,靛蓝色紧身交颈长衫滚着白边,撑伞缓缓而来。
彼时,少年身后的那株紫藤花,满树繁华,盛大灿烂,生气勃勃!
他低眉顺眼地立于一旁青石小道,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两手行礼恭敬道:“师祖,万安。”
褚师白因为乍然见到他,心下生出许多欢喜,但她把这些欢喜归咎于今日晴朗的天气,一树灿烂的紫藤树,以及那个明媚生动的少年,美好的事物都是令人身心愉悦的,她忽略了这些欢喜之下带来的那股心动不已。
许久未见,少年成长犹如蝴蝶蜕变,褪去清澈见底的眼眸,如今眼神沉稳,朝人认真看过去的时候,已经让人感觉到有种无形的压力。
褚师白上前靠近一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没察觉小徒孙掩藏在袖口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忽而说道:“长大了,不可爱了。”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心下却莫名地跳跃。
明明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徒孙,被掰成了一副根正苗红端正大方的仙门大好青年模样,无趣得紧!
不过没随着徒儿钟离殊,一副万年冰川走出来的样子,就已经挺好。
闻言,相里昀渊微挑起眉尾,敢情师祖这是在嫌弃他?很好,许久未见,他内心复杂的情绪来不及舒缓,倒是被她先淋了一盆冷水。
他盯着她,语气像是塞了颗青柠:“弟子抱歉,让师祖您失望了。”
褚师白一愣,倒是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起来:看来这小徒孙可不是表面看的乖巧懂事嘛!你看这阴阳怪气气人的本事倒是有几分似本师祖!
于是,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心的事,拿笛子戳了戳他的腰间:“走,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相里昀渊顿了一下,才跟上去,他伸手揉了揉腰间被她戳过的地方,有些酸痒……
“你很少出碧眉峰,这些年,我们云梦宗的弟子试炼一次也没参加过……”
“师祖想让弟子参加?”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你参加这个做什么?”褚师白一脸留点活路给别的弟子吧的神情,愣是让相里昀渊忍不住勾起了眉眼,他偏了一下头,躲过她的目光道:“那师祖让弟子跟来是……”
褚师白大步向试炼的云台走去:“当然是坐我旁边陪本师祖打发时间啊!”
啊?!
任谁听了不得啊得好大声?
相里昀渊倒是沉得住气,紧跟着,默不作声。
褚师白故意放慢脚步,等他并肩而行,才缓缓说道:
“你不知我坐那位置方圆几个座位都是空的,你师伯百子由在还好。他若不在,我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直挺挺地坐一个上午,扮演蜡像!”
相里昀渊忍不住笑了下。
褚师白自顾自说着:“平日里,那些极其琐碎的事务,都让百子由去忙了,但这一年一度的弟子试炼,我作为本门师祖,倒是推迟不了,但你可知道本师祖也不好当啊,端坐上面几个时辰,实在是比闭关修炼还累人!”
说完看了相里昀渊一眼,这孩子话怎么这么少?
“师祖……”
见他终于开口,赶紧侧耳倾听:
“嗯?”
他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把我当做百子由师伯了?”分明是毫不见外地倒苦水啊!只是,他们有这么熟吗?
褚师白哑然:“为何这么想?”
“师祖说的这些,是我作为弟子可以听的吗?”就像是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在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无论多无聊一方都可以放心讲,无论多无聊另一方都会回应。
褚师白顿时生气了:
“不可以听,你也听着。”屁小孩,竟还敢嫌弃本师祖聒噪?
他温顺乖巧道:“是,师祖。”
听着不知为何有几分莫名的高兴?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到达云台,众多各峰弟子在底下紧张地做着准备,毕竟,这可是师祖亲自监考!压力不是一般大!有弟子已经频繁跑了几次茅厕。
褚师白径自领着相里昀渊走向自己往常的高位,指着身旁的座位道:
“来,坐。”
相里昀渊看了一眼底下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并没有动,而是乖巧站在了一旁。
褚师白也没再理会,衣袍一撩,宣布试炼开始。
接下来自然有人安排流程,她倒是不必再多费心神,超级能干的大徒儿总是会把一切安排得恰到好处,有条不紊的。
各峰弟子比试开始。
从早上坐到晌午,最后终于由青阳峰的弟子夺得了魁首,按例依次给获得了名次的弟子奖赏。
褚师白瞧那第一名的青阳峰弟子欢天喜地地捧着的千年琥珀灵石,余光看了相里昀渊一眼,他好像也正紧盯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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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弟子手上出神。
褚师白转念一想,小昀渊是不是也想要?毕竟他没正式参加过这种弟子比试,自然没拿过这种奖励,据说这对于年轻弟子来说,还挺重要的!
嘶,她清了清嗓子询问旁的弟子道:
“不是还有一块九幽鬼目石吗?”
她记得是那万径宗的兰止派人送来的?
一旁有青阳峰的大弟子回答:
“回师祖,在宝塔阁。”
“哦,那便速去取来。”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终于有个胆大的问:
“敢问师祖用作何处?”
褚师白一看可不就是百子由青阳峰的大弟子柳长生吗?
于是摆摆手道:
“没有,就是想拿给我家小昀渊玩玩。”
众人:?
相里昀渊:??
褚师白回头对小徒孙说:
“放心,不用羡慕别人,师祖给你拿一个。”
柳长生一个惊呼:
“师祖万万不可。”
褚师白皱眉道:
“为何不可?”
师祖不悦,只不过想给本师祖亲爱的小徒送孙一些小玩意,怎么就不可了?
“九幽鬼目石太过贵重,师弟并未参加大考,也不曾有什么斩妖除魔的功绩,无法令人信服……”
师祖不耐烦皱眉:“那要如何才可?”
百子由定的上千条门规,林林总总,涉及繁多,她可是不会说出口,本师祖可是一条也没看过,可谓是本师门最不尊重门规的人了,但,表面上还是得按门规办事啊,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多时候作为师祖表面上还是得按规矩来!
柳长生犹豫了一会儿道:“回师祖,今日乃弟子试炼大考,不如让师弟跟门下弟子们切磋,胜者……”回头再与师尊禀告一声,毕竟是师祖亲口应允的。
褚师白环视了一眼下面兴奋得摩拳擦掌的弟子们,还没等他说完便一口回绝道:
“今日便算了。”
?
所有弟子略感失望,却又忍不住多瞧了这位剑尊的徒弟一眼,莫非是修为浅薄……所以师祖才如此护着他?
相里昀渊忍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师祖,是不相信我能赢?”
褚师白松开用手支着的下巴,偷偷附在他耳边道:
“我是怕他们输得太难看,突然遭受重击很容易失去信心的,你体谅体谅他们……”
他低着头,耳朵微红,眉眼微弯:“师祖为何这么信任我?”
他如今修为如何,应是没有几个人知晓,今日之前他甚至很少出碧眉峰!而眼前的师祖……也甚少出现在碧眉峰之上。
褚师白摆手道:“我是信我自己。”我又不瞎,我都看见了!虽然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跑去看两眼,见他埋头刻苦修炼,又匆匆地离开。
在本师祖看来,小徒孙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还不了解吗?
……
比试结束后,褚师白再三确认道:
“你当真不喜欢那块灵石?”
“不喜欢。”
“那算了,我还想说回头找百子由要,你若不喜欢这种东西,我改日给你找别的。”她说得似乎习以为常。
相里昀渊却是心情很复杂,明明两人不常碰面,她却像是亲近熟悉得一点生疏都没有,而且为何今日如此执着于要送他那块石头?
是因为愧疚吗?觉得亏欠,想要拿个小玩意弥补?
褚师白本想问问,她往日送了那么多小玩意给他,他有没属意的,这样她好做个参考。
但,想了想,无妨,她再送就是了。
这次碰面不久,褚师白在自己的小金库左挑右捡,最终派人拿了一个机关玉环送去碧眉峰给小徒孙。
钟离殊则冷冷看着整柜的法宝小玩意,把机关玉环丢了进去,关上门,掐了个封死的结印!
86. 装作好学
那些年的光阴如梭,就像是流星划过天际,不过须臾之间,虽然她与相里昀渊真正相伴时间不算多,没有如同两位徒弟小时候一般朝夕相处,可是他的每一次第一次,她都恰逢参与了!
比如,小徒孙惊为天人的第一次仙门百家露脸!
春日花开,正是上讲学的好时机!
云梦宗每隔时年就会或游说,或花费巨额灵石,或诚挚邀请几大仙门的老祖来讲学,美其名曰,相互交流,吸引了一堆其他仙门的弟子争相恐后地报名。
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云梦宗到处可见其他宗门的弟子来来往往,也算是个非常热闹的仙门盛事!
褚师白难得得空,便与大徒儿一边商讨着宗门杂务,一边四处巡视一下宗内状况,表达一下师祖对众弟子的修炼学业进展的关爱之情。
走到蘅吾老祖的讲学棠前,褚师白探头去看,见好友蘅吾仙尊正端坐在碧玉讲台之上讲着修炼之精髓,台下一众弟子倒是十分的乖巧,听得十分的出神。
褚师白一眼便瞧见了众多年轻面孔里,出尘绝色的弟子——
角落里,少年衣衫薄,伏在案桌前埋头苦读,口中念念有词,领口微微张开,锁骨若隐若现,凤目剑眉,卓尔不凡。
“嘶,我家小徒孙竟长得如此好看了,放眼整个天下都不及他一眉一眼。”褚师白轻声夸赞道。
“师尊,眼神收敛一点。”百子由不得不好笑地从旁提醒道。
褚师白站直了腰身道:
“为何要收敛?本师祖恨不得昭告天下,唯有我褚师白才可能秘境里随手捡一捡就捡到宝贝了。”
百子由无奈地笑了笑。师尊明明不是个小气的,可是不知为何特喜欢与那些仙首们置气,总把他们气得跳脚!
真要追溯起来,可能是云梦宗最初建立的时候,受到了他们不少的排挤嘲讽和为难,因而结下来的梁子!
讲堂上相里昀渊抬眼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经过,赫然是那优哉游哉气定神闲的云梦宗师祖,紫藤树落花纷飞被她宽大的裙摆卷起,飞扬半空而起又缓缓落下,就像是蓦然投入心湖的石子,原本安安静静的春光瞬间被她扰乱了!
褚师白一本正经巡视了整个云梦宗一圈,与百子由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上午的讲学已经结束,许多弟子三三两两凑在一堆谈天说地,交流切磋。
褚师白站在远处看着这花团锦簇之中,意气风发,勤奋好学的年轻弟子,实在是心感欣慰,一时还真的有种身为师祖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所以,当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巨木之下,有几个身穿华丽宗门服装的弟子,在那比划了同一个招式久久不得要领,为此甚为苦恼的时候,她一时责任感特别的重,于是朝他们踱步过去!
“屈膝松髋,心气一致!”褚师白好心提点道。
“师祖。”
“仙尊。”
几个弟子像是被惊吓了一刻,立马回神惊喜地纷纷行礼。
褚师白摆了摆手,依然认真细致地指导着最近的那名弟子道:
“再来一次,剑锋低一点……”
“是是是……”这名弟子一时间手脚慌乱,脸红耳赤。
“沉气凝神,达于天心。”
尝试了几次,他歉意连连地哭丧着脸道:“这实在太难了……”
一旁的弟子连忙点头附和:“是呀太难了!”
褚师白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依然耐着性子温和地教导着。
不多时,果然,那弟子出招的时候竟就比方才流畅了许多!
他大喜望外:“谢谢云梦宗老祖指点!”
这时一旁的几位弟子羡慕得恨不得一脚把这弟子踹开,换自己上!
褚师白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
“大家都是这样的呢,要学很多次才能学会,慢慢来不要着急,你又不是天才。”
这名弟子简直要感动哭了,怎么会遇到这么温柔又懂弟子难处的前辈?差点就痛哭出声:对不起,我以后要爬墙云梦宗师祖了!
百子由则一副高深莫测的长者模样,偷偷收敛了一下笑容,心下想:这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像安慰人呐……
远处一直好奇观望的弟子们忍不住纷纷出声道:
“天呐,云梦宗的师祖,好温柔啊!”
“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师祖。”貌美强大,还特温柔!做梦都得笑醒吧?
“找死啊,小心被你家师门听见!逐你出师门!”
“不提长辈,可是为何连我们的师姐都是凶巴巴的呀……”这不就全宗门没希望了吗?
师姐们怒目圆睁:有被伤害到!
一众弟子的眼神像是蜜蜂看见了蜜糖,黏在褚师白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可是明明看起来温馨友爱的一幕,落入转角里站着的几位老祖眼里,愣是觉得有些扎心扎眼睛——
其中与那名有幸被褚师白指点的弟子服颜色相仿的玄天门老祖,忍了好一会儿道:
“不对劲,我总觉得她在拐弯抹角骂我!”
另一名同样仙风道骨的老祖道:
“为何?她明明就是在好心鼓励你那门下弟子!”
“我也这么认为。”
他犹豫了一会儿刚想说:
“因为——”
话未出口,就听见褚师白抬了抬下巴指着树干上的身影说:
“不过你看,我家小徒孙就是天才!”
……
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目光投射到那粗壮的树干上,他们竟真的没察觉到那一直有个人!
相里昀渊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册,看了她一眼,眼角微挑。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不躲不闪!
少年倚坐在粗壮的千年树干上,额间有几丝碎发被微风揉乱,竟显得有几分的俏皮!
比少时长开了的五官立体俊美,眉眼眉骨一笔一划都如女娲神作!
有女弟子轻呼:“啊,是他。”
另外几名女弟子也同时莫名红了脸!
上讲学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也不与大家交谈,明明遗世独立,却又像是他所在的地方都被他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团,让人不得不在意!
“他竟是云梦宗老祖的徒孙吗?那他的师尊不就是……”
“剑尊钟离殊!”
“天呐,竟是那传说中的钟离仙尊!”剑中之尊,谁与争锋?私下都是这么默默地传说着关于这位云梦宗几乎很少见到本尊的天才修者!
“这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师弟竟是这么优秀?”有女弟子更加觉得芳心不可抑制地大动了!
有年轻气盛的男弟子听了不服气道:
“不过也许只是师尊优秀罢了!这个年纪却完全没听过他的名号,如此的默默无闻,想来也不怎么样……”
言下之意,不过就是个光环强大的废材,懂的都懂!
“的确是不太寻常,我太行宗的师兄早在十三岁就声名远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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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果真如此就可惜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啊。
有女弟子不甘心地盯着他俊俏的面孔小小抗议了一下:
“可是,刚云梦宗老祖说……”
然而声音若蚊虫,被淹没在了众说纷纭之中。
那边的玄天门老祖气得跳脚:“我就说她不安好心!”
“话说,我们好像也没见过她那小徒孙啊!”
“就只听说当年她带回了一个修炼奇才,交给了徒弟钟离殊,收为亲徒,可是有什么能耐不就她自己吹的呗?”
“这些年动静全无!真是什么修炼天才还用得着藏头露尾的?”
“可不就是嘛!”
“我看也不过是平庸之辈。”
“她现在就是故意拿我的弟子来给她自个儿的徒孙找回面子吗?”
“这么一说,很可能如此……”
……
褚师白:我可真没这么想!
相里昀渊:那位高高在上的云梦宗师祖一见面就不忘记给我找麻烦的习惯依然如故!
骤然成为众矢之矢的相里昀渊坐直了腰身慢悠悠地把书册放进腰间的乾坤袋,轻巧地一跃而下,礼貌而恭敬道:“师祖,万安!”
随后朝着一旁的百子由:
“弟子见过子由师伯!”
那是一个举止得体风采决然,让人一时很难出恶言挑剔!即使他正正是那褚师白的小徒孙,霎时也很难让人生出厌恶的情绪来!
……
众师祖见状,想想更气了!
百子由温润如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褚师白则朝他颔首道:“小昀渊,刚才那一招,我教了这许久,你都看到了罢,来试试!”
一旁有弟子嘀咕:
“也,也教没多久?不过一刻多钟?”
有人开始偷偷议论:
“这不可能吧?”
“云梦宗的师祖言下之意,他光是看了那么一会儿,这么难的招式就学会了?”
……
而那边的相里昀渊像是被长辈突然抽背功课的寻常弟子,面露为难!
一时间,有人吐槽,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竖耳倾听!
相里昀渊沉默地盯着褚师白,感觉她此刻就像是炫耀自己小孩成绩的家中长辈!还一副他定然会交出漂亮答卷的信心满满的模样?
就不怕他给她丢脸?
百子由见他久不做声,以为他感到为难,就替他说道:“若是昀渊觉得为难就算了,毕竟这种程度的招式,若要一看就能学会,有些天方夜谭了……”当然,我这里的意思是指,于在座各位看来!不代表我们云梦宗没有哈!百子由内心暗自补充了一句!
“可不就是嘛!你看看人家百子由说的才是正常人该说的话!”
“百子由也是她徒弟!”你不会夸就别夸了!玄天门师祖瞪了旁人一眼道!
“好好。”那位老祖讪讪笑着,你家弟子资质平平,干嘛迁怒我呀!
蘅吾君默默地想,一帮老头子,内心戏倒是多得很!
不过,他倒也想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剑尊弟子有几分实力!
相里昀渊终是垂敛了一下眉目,乖巧温顺道:“既然师祖让我试试,那弟子便试试?”
他直直盯着褚师白,回想了一下刚才褚师白近身教导男弟子的一举一动,格外的清晰!刺眼!
可是,他依然装作好学地求问道:
“师祖,是这样吗?”
87. 我在生气
褚师白走到他的身旁道:“拔剑!”
一股高山雪莲般冷冽凌然的气息瞬间笼罩在四周,相里昀渊握住弟子剑的手微抖了一下,下一秒弟子剑出鞘,却像是被他使出了神兵利器的感觉!
这弟子不容小觑!
众仙首不约而同这么想!
褚师白握住他持剑的手大约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也没说啥,甚至没方才教导那名弟子那样的专注认真,好像就是随意地划了一下!
然后,她后退了一步道:“大概就是这样,你出招试试。”
不知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敏锐地感知她的靠近,又骤然退开!紧张得像是到瞬间达了沸腾的顶点又毫无预兆地松懈下来!
他不可察觉地微滑了一下喉咙。
褚师白见他不动:“学会了吗?”
小昀渊看起来有些紧张呢!她会不会给他太大压力了?
刚想说,学不会也没事。
相里昀渊回神道:
“嗯,弟子知晓了。”
……
众人弟子一脸茫然:哈?那是怎样?
怎么就知晓了呢?
他们还没看明白过来呢!
有人出来解释一下吗?
几位老祖看着自家弟子们一脸茫然智商缺乏的神情,纷纷扼腕恨铁不成钢!
“不过,我瞧这小弟子也未必真的看懂了,不必太……”
玄天门的老祖话未说完,那位小弟子出招动作就完成了!
他似乎只是顺手一提就把招式完整地使了出来,干净漂亮!一气呵成!
而且修为极高,那股灵力似乎有元婴修为,剑气拔地而起,把地面的花草薅秃了一块不算,那边的千年巨木被劈开了一半!
轰然倒地——
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四周的空气顿时像是被冻结了似的安静!
……
玄天门的老祖顿时气得手指指着他们直哆嗦:“我就说!我就说!!她方才就是故意在折辱人!”为何她的徒儿个个都是天赋绝伦,竟连这位也是……
这跟给他们嘴里强塞了整颗柠檬有什么区别?简直是一路从嘴巴酸到了心里!
“小昀渊看来并未懈怠修炼功课!”褚师白满意地拍了拍手,又冲着所有弟子谆谆教导,”天赋如同自然花木,要用学习来修剪!但你们也不要放弃,需更加刻苦勤勉,脚踏实地,百炼成钢,也可做出一番通天成就!千万不要气馁!”
弟子们哭着一张脸:谢谢,有被安慰到!
百子由站到他的身边远远望着那边几位拂袖而去的身影笑道:
“师尊,你刚才好像又得罪人了。”
褚师白问道:
“谁?”
随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那几位老祖的抖擞的背影。
“好徒儿不必放在心上。怎么平日里他们得个法宝都要屁颠屁颠在我面前显摆个没完没了,就不许我显摆一下小徒孙?啧!”
随后又盯着相里昀渊越看越满意,
“况且,本师祖也不算显摆,只是小小展示一下小昀渊的实力!让其他弟子知晓自己的差距,鼓励他们须更加努力,迎头赶上才是!”
你看,她还是很为他们着想的。
“师尊说得对!”百子由笑着回道。
昀渊遥看着那张熠熠生辉得意洋洋的绝美脸蛋,他总觉得师祖这计较的小模小样,有些过分的可爱了!
通常一个月的讲学尾声那几天会有一个月考,当做是这段时间学习成果的检验!
褚师白支着下巴坐在庭院的石桌前,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玉笛。
这种事,她一般不喜欢参与,但她作为监考之一,又不得不在此浪费时间等待下一场考试的开始,就此间隙,既要等上许久,又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突然,斜后方传来一些低低的莺声细语,她余光扫了一眼,是三青门的几个女弟子,身上图腾是醒目漂亮的三青鸟,此刻正一边推搡着边向她走过来。
褚师白虽然自认为对待弟子十分亲和,但她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气息,常常让人望而却步,尤其是当她微微皱眉显示不耐的时候,更加是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清冷疏离!
饶是如此,那几位女弟子还是在那边吱吱喳喳踌躇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个像是鼓起了勇气朝她走近。
褚师白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挑眉等待着她开口。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当头罩下,少女似乎更加紧张了,期期艾艾道:
“褚褚……仙尊……”
褚师白微微笑着望着她,似乎想给她一些鼓励,要不她怕她颤抖得双腿就要撒腿跑了。
“那个…..那个……请问相里师兄在哪?”
她手上似乎拎着一个篮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她红着脸低下头问。
似乎在长辈面前,问了什么十分难为情的问题。
褚师白立刻明白了,哦,原来是仰慕小徒孙的。
她稍稍打量着跟前的少女,倒是生得十分的漂亮可爱,即使在众多仙门女弟子里,应该也是个挺出挑的女弟子。
敢站到她的面前来,已是勇气十足值得夸奖。
于是她收起慵懒的坐姿,端起长辈的口吻揶揄道:
“原来是找我家小昀渊的呀?”
意味深长的语气,让少女的脸更红了几分。啧,真是好看!
少女揉搓了一下衣角:
“是是的,仙尊能否告知?我亲手做了些补充灵力的点心……”
褚师白扫了一眼那只编织得十分精巧的篮子,能补充灵力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点心,必是是花费了一些心思费了不少珍稀材料的。
也是用心了!
于是褚师白点了点头,指着另外一条路道:
“我见他方才在那边练剑,你可以过去看看?”
少女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地那边的小路,连忙施礼道:
“谢谢褚仙尊。”
褚师白遥望着几个女弟子欢声笑语相携着朝那边而去,又重新支着脑袋,啧啧称道:
“年轻气盛,就是让人十分的羡慕啊!”
转念一想,一不留神,小昀渊竟也到了招蜂引蝶的年纪了吗?她竟然有些艳羡是怎么回事?
谁知,她还没感叹几句,就察觉到头顶的紫藤树上落下一道微弱的气息。
她凝神片刻,笑了出声:
“你怎么在这?不是在那边练剑么?”
少年轻巧地落在她面前,落地无声,一身的弟子服,整洁素雅,身姿挺拔:“被打扰了。”
褚师白默默打量着他俊美无双的脸颊,有细微的薄汗如清晨的露珠沾湿了他纤长的睫毛,显得一双漆黑的星目雾气浓重,惹人心怜……难怪引得众女弟子芳心大动的,她年轻时怎么没遇上这么好看的师兄弟来着?
“师祖为何把她们引过去?”他的语气里有些许的抱怨。
她抬眸望他:“怎么啦?”
他蹙眉道:“烦人。”
褚师白好笑道:
“躲人躲到这里来了?”
心里想的却是:我刚才告诉人家你在那边来着?你下一刻,人就到了这。人家姑娘家家的去到不见你踪影,回头看见你赖在我这,本师祖会解释不清耶。
自然也下意识地也没去深究,要解释个什么鬼?
见他情绪不大好,她便笑着哄他: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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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听起来还挺羡慕他的艳福不浅!
……
相里昀渊沉寂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祖,为何总是把我推给别人?”他伫立着,已经身量比一众的弟子还要拔高些,居高临下地看向她,长长的睫毛下,是淡淡的月牙形的阴影。
褚师白有些愣住:总是??
哪里来的总是,她不过是第一次做这种好人好事,还被小徒孙埋怨了,啧。
“好吧,下次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好吧?”她能想象那些女弟子会是如何的失望了。
相里昀渊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突然靠近了一步,一手撑在石桌上,微微弯下脖颈,锁骨在衣领之下若影若现……
一股少年独有的木质香气带着潮热扑面而来,就像是席卷了温暖春潮的春风,莽撞无意识却又格外地撩人……
许是他刚练完剑,身上热度有些出奇的高,她感觉迎面被灼烧了一下。
……
她依然单手支撑着头,微微仰头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
他赌气道:“我在生气。”
褚师白凤目挑眉:“我……看出来了?”
相里昀渊仔细盯着她的眼眸久久不放,最终似乎有些委屈道:“师祖……却不懂我在气什么。”
褚师白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以为他还在介意方才的多管闲事,说道:“我不是说了,下次,不会了,还是得我小徒孙愿意,对吧?”
相里渊源撑在石桌上的手掌轻握成了拳头,默默不发一语。
见他如此,褚师白又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以后谁来也没用,如我家小徒孙这般一心一意,专心刻苦修炼才是正途……”
闻言,相里昀渊似乎故意靠得更贴近了些,近到……她都能看见他细腻皮肤上粉白的小绒毛了,她甚至发现他高挺笔直的鼻梁上一颗微不可察的小黑痣。
她想,小昀渊生气的样子也是极可爱的。以后不得多寻些机会与小徒孙相处才是,不然感觉一点都没尽到师祖的责任!
最近,她常常自省,觉得自己要重拾师祖的责任,不该再怠懒下去了。想想未来还要与小徒孙相处有那么久,她就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相里昀渊却是上上下下地审视了她脸上的表情一番,眼里落下一道略微失望的阴影,然后……更生气了。
瞧他气呼呼地走了,褚师白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尖,热热的,直发痒。
少年的体温果然是出奇地高……
她愣愣地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月考结束,在所有师生同乐的桃园宴会后,弟子们都要去那九层塔下写许愿词。
也不知这个传统怎么来的,反正就这么地出现了,也似乎准备一直延续下去!
褚师白乐得清净,便枕着自己的双手趴在紫藤树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相里昀渊路过讲堂花园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了那一树繁花底下酣睡的美人儿。
他看到有一束阳光穿透树枝照在她的脸上,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冒出来细微的汗珠。
他默不作声地站了过去,不远不近,刚好挡住了那道光线。
足足两个时辰一动不动!
他只是出神地盯着自己的影子与趴在桌子上的人儿相互交叠!影影绰绰,似是缠绵不休!
褚师白伸着酸疼的胳膊悠悠醒过来,精神大好,余光瞄到旁边立了个人影,抬头一看,相里昀渊正好俯视着她,眼神晦暗,却亮得吓人!
她满脸疑惑地问:“有事?”
他若无其事地瞅了她一眼,抬腿就走开了。
啊,这……
褚师白愣神了片刻:一定是叛逆期到了,本师祖选择原谅他!
88. 倒霉东西
后来,褚师白就真的开始考虑起,要多些与相里昀渊亲近亲近,改善师门上下关系……这件事来着!
或许是她心中对相里昀渊的愧疚以及执念,或许她还身在通天镜里,浑浑噩噩中又开始能看见钟离殊的记忆了,竟然是统统与昀渊有关。
一身雪白的长衫及地,腰间绑着降红色的玉带,彷如天人降世,可是说出的话如冰针刺骨:
“师父让我收你为徒,可我不收废物!”
毫无防备被扔在地上的小昀渊,立马磕破了手脚,以及额头,鲜血直流!
他默默不语地望着他刚跪拜过的师尊,嘴唇紧抿!
钟离殊轻描淡写地说着:“你在此地若能活过明日,我便收下你。若死了……也没关系,我自会向师父禀明。”
褚师白凤目圆瞪,震惊地环视四周,这里是狼妖的聚居地!
狼妖凶残好战,群居团结!
闯入此地的人类基本就是他们眼里的美味点心!
一个刚化出人形的小黑鸟,弱得跟凡人孩童无异,武力值几乎全无,钟离殊此举就是想送他去死!
倏地,钟离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褚师白的方向射来一掌,就在她想翻身闪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心灰意冷地由着那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
她惊出了一头冷汗,随后,发现掌风穿过自己,毫发无损,有什么“哇——”一声怪叫,扑通一声直直栽落地上!
她回头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一只跟自己一样不知死活在此偷窥的小乌鸦!
真够胆大的!
钟离殊并未走过来,只是远远扫视了一眼,发现仅是一只小怪鸟,便不再理会,留下一句:“死生自负。”
说完,便消失在此地。
留下年幼的相里昀渊与一只不知死活两脚蹬直的小乌鸦,还有褚师白,面面相觑。
相里昀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走到小乌鸦的身边,看它似乎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也不嫌弃地把它揣进了怀里,然后朝一边林子走去。
褚师白:…….
他该不会也想着晚些饿了,就把它拔拔毛烤着吃吧?
不过,看后面乌晚晚活得活蹦乱跳的,应当是没有下嘴!
只不过,褚师白一直以为,小乌鸦不过是一只在碧眉峰缠住小徒孙,贪图美色的小精怪,没想到,原来他们结缘是这么的早!
她赶紧跟上小昀渊的身影。
狼妖的嗅觉是逆天的天赋,但凡从他们领地飞过一只虫子,是雌是雄都能辨认出来,更别提从天而降这么大个人了,简直是猎物的味道,香飘十里啊!
褚师白知道这仅仅是在回忆里,也依然警觉地竖起了十万根汗毛,很明显方圆百里的狼妖都被惊动了!
她忧心忡忡地跟在相里昀渊小小身影后,恨不得能立马现身保护他!
小昀渊走在前面倒不显得十分的慌张,他甚至有点像在逛自己的杂草丛生的后花园,蹙着眉头走得踉踉跄跄似乎有些心烦而已,只不过,小小的身躯,体力有限,他很快就疲惫不堪了,不得不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一时找不到更安全的地方了。那还不如请你帮帮我吧?”
四周空无一人!
褚师白一愣!
莫非他能感知她的存在?
她忍不住动容地上前一步:“昀渊!”
下一秒,就见他从怀里掏出那只受伤极重的小乌鸦…….
褚师白:……
那只小精怪竟然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微微抖了抖两条蹬得直直的细腿。
果然鸟类之间比较好交流?
……
“你也是个倒霉的小东西,我也不知能不能救你,姑且一试啊“
“若不小心死了,我就把你埋得深一些,绝不让那些狼妖嗅到,不过你看起来瘦得也没几块肉,他们对你也没兴趣吧?以防万一,我还是会给你挖个深点的坑。”他很认真地跟它商量,等它死后如何给它立个碑。
”我来到此间也是花费了差不多一百年才修出的人形,从前在三十三……在我老家啊,我也不必非得修出人身,自由自在的,但每个凡尘自有它自己的天道和规则,我既然来了就要被迫遵守此间的规则,我想这便是众神远离凡尘的原因吧?我也不是神,我只是自出生起便生于那个地方……”
小昀渊叨叨絮絮的,倒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褚师白惊奇地发现,她似乎从未见过他如此稚气的一面,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傲娇得不得了小模样!
也许,在他心里,他把这只小乌鸦当做了此间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这么一想,她突然鼻子一酸,有些难过起来!
事她擅自把他带离了他的世界,却从未思虑过他可能不适应。
遇见他那一次,她只是刚除掉了一只千年雪妖,失血过多,意外误闯入了一个从未踏足的秘境!竟未料到,那里就是他口中的三十三天之外。
凡间多有传闻,有一神鸟凤族就是生活在三十三天,从不与凡间往来!
后来,她还替他回去教训了那些欺负他的族人?
但,变成了是他带的路。
此凡间在他之前,已经万年不曾出现过神鸟凤凰了!
“你别看我们好像寿命绵长,但正是因为如此,天罚众多!比如每五百年一次的雷劫!我们便会被打回雏形浴火重生!比如,我们都得修炼四千年才有可能修出人身,你别看我小,其实我好几千岁了,可能是你们这里最古老的法器那种存在?”
褚师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好呀,原来你才是名正言顺的老祖宗。
“不过,这么说也不对,我为人的时间还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太弱了!”
就在他一边叨叨絮絮,一边布置法阵,不多时,一个繁复华丽又从未见过的阵法出现在地上,他滴落了自己的一滴血,顿时星芒大作,于阵法中心的小乌鸦被光芒包裹住。
小乌鸦原本一动不动的,毫无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扑棱起来,不停地拍到着翅膀,终于踉踉跄跄地飞了起来。
小昀渊捂住胸口,脸色苍白跪跌在地上:“我借你一线生机,你便借我一双眼睛吧?”
他单手托起小乌鸦道:“来,飞吧,替我看看四周的情况。”
小乌鸦似乎担心地绕着他转,他道:“快去,剩下的只能靠你了,心魂之术我只能施展一次,我现在跟凡间小孩无异,对付不了半只狼妖,如果你想我们活命……你看到的我也能看到,有多高飞多高,有多远飞多远。”
小乌鸦哑叫一声半刻不敢停留飞走了。
褚师白没想到,小乌鸦这一飞,从白日飞到了夜落。
小昀渊借着它的双目精准地监控到了狼妖出现的位置,并巧妙地躲避开,与众多狼妖玩起了捉迷藏,甚至设计了一些小陷阱,让生性多疑的它们内讧相互厮杀了起来,但因着狼妖的强大的嗅觉,以及追逐猎物的速度,每一次小昀渊都是极其危险又狼狈地堪堪躲过!
日落的时候,他与小乌鸦都已经筋疲力尽了,然则夜晚才是更危险的时刻!
越来越多的狼妖闻香而来,使得躲避的安全范围越来越窄!
此刻,他们正躲在一个瀑布后面的山洞里,稍作休息,利用水流可以暂时隔断他们身上散发的美味点心的气味。
相里昀渊看着手掌心跳跃的微弱的蓝色离火,那是它本体自带的火,如今却弱得快要熄灭了。
“呵,真的好弱!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变得强大吗?”
“只要有办法,什么都可以。”
一旁的乌晚晚突然开口说话了:
“按照他们人类的规矩来说,首先就是拜师学艺,你要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
相里昀渊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她会说话:“我已经有师父了,刚才那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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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而且是她亲自给我寻的师父,应是很厉害的了。”
“可是,她好像对你不好?”
小昀渊安静了一会儿说道:
“没什么好不好的,如果她能教我修炼让我尽快变强!”
他在三十三天拥有的神力,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便不管用了。他必须遵循这世界的天道准则尽快修炼,获得灵力修为。
褚师白心疼地落泪,她真的不知道,他拜师那一日就受了这般的苦!
他已经伤痕累累,衣衫又脏又破,血迹斑斑。
“变强可以不被狼妖欺负吗?不被你师父……”小黑鸦提起此人浑身抖了抖,低声道:“不被她说杀就杀吗?”
“嗯,变强可以不被许多人欺负。”
“你为何不回去?”
“此间有一人,她说带我来人间看看,我便来了。”他低头看着手心的伤口笑了笑,“谁知是个骗子,骗我来了,转头就嫌我麻烦把我扔给别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我太笨了,费了这么久才修炼出人身。哎……”
我没有……
她突然想起他每次说出这句话的委屈!
心随意动,她随手掐了个决,顿时水面飞起了一片流萤,像是一把揉碎的星光,把漆黑的洞照亮了些。
褚师白知道此刻不过是个梦境,或者记忆的空间,这点举动无补于事,可是她就是不想让他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这冰冷漆黑的山洞里,身边只有一只小黑鸦陪伴……
让这些流萤围绕在他身边,驱走他身边的黑暗……
对不起,昀渊!
谁知,小昀渊竟突然伸出手:此处好多萤火虫啊……
小黑鸦闻言抬起疲惫的脑袋看了一眼漆黑的山洞,嘀咕道:“哪有什么萤火虫?你莫不是累昏头了吧。”
小昀渊没理会它,一只最亮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停在了他的手心上,似乎拼尽性命地想努力发出最亮最闪的光,替他驱赶走四周黑暗!
他笑了,伏低头看着它,小声道:“谢谢你。”
褚师白捂着眼睛泪流不止,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竟能瞧得见!
但她此刻却很感激,他看见了!
“对不起,昀渊,对不起……”
可惜,她的道歉,他听不见。
后半夜,他们的逃难程度,升级为了炼狱模式!
相里昀渊连续设计了好几次的陷阱,出手越来越快,可是越来越难骗得过那群狂躁的狼妖,他们几乎统统暴走了!
即使仙门的十大仙首碰见这种状况也得掉头走!
最后,演变变成一群狼妖追逐着一人一鸟在林子里疯狂地奔跑!
小小的家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与坚毅,艰难而顽强地硬是撑到了钟离殊出现的那一刻。
钟离殊倒是二话不说,一剑劈了十几只,要扑上来要将他撕碎的狼妖!
其他几百狼妖竟然都像当头被狠狠敲了一棒似的,当场夹着尾巴呜咽着逃命了!生怕跑慢些,就被下一剑砍得灰飞烟灭!
这种天然的实力碾压狠狠震碎了躲在不远处的小黑鸦的三观!
难怪这位小主一路念叨着要变强!!
在小黑鸦眼里已经非常可怖,并且整整威胁了它小命一夜凶残狠厉的狼妖,原来也抗不过别人的一剑!
世间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然而,那神情冰冷的美貌女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相里昀渊。
它忍不住替倒地不起的小主感到头皮狠狠发麻起来,怀疑她下一秒就要一剑杀之。
褚师白站在一旁看向她的眼神犹如冰天雪地将至!
钟离殊突然似有感应般,转身朝她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半晌,一红一白,彷如双生相克!
褚师白微眯凤眸,回身看向身后,果然,那只小黑鸦正躲在她身后的某处瑟瑟发抖!
钟离殊看了一回儿收回视线,径自带相里昀渊,瞬息离开了!
89. 深渊怪物
碧眉峰,后山。
相里昀渊练剑招已经六个时辰了。
“小主,你师父,是不是讨厌你?”小黑鸦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吱吱喳喳地与他聊着天。
“讨厌……吗?”相里昀渊却盯着那只在身旁飞来飞去的小甲虫分神回答着它。
“要不为什么她总是对你这么狠心?”它实在是不明白,仙门的师徒都是这样吗?
他微勾了一下嘴唇讽刺道:“那她倒不是讨厌我,大约在她看来我与这些云中雾,花中草一般,谈不得喜欢或者讨厌,只要没碍着她,她自然是不理会的,但若她想毁去,举手投足间就能摧毁目之所及……”
小黑鸦被他的形容吓得缩了缩脑袋:“那不比讨厌更可怕吗?”
她喃喃自语:
“那……这世间还有她在乎之人吗?”
相里昀渊伸出手指,洁白得似乎透光的修长指节上,一只漂亮的小甲虫停在了上面,还抖了抖翅翼,圆头圆脑的是十分可爱!
他微微柔了目光:
“自然……是有的。”
小黑鸦也个机灵的,立马道:
“是……你的师祖?我怎么觉得因为她,你莫名受了这许多的苦?”它心里愤愤不平着,若不是褚师白把相里昀渊交给钟离殊,就不用日日受这些苦楚了!
他摇了摇头:
“在我师父看来,我不过是师祖交给她完成的一个任务,不管我的资质如何,根骨如何,即使我是个修炼的废物,她也会想办法把我打碎了重塑根骨……所以这点修炼的苦不算什么……”从第一天他就明白了,他的选择只有死,或者,往死里修炼……
他轻描淡写地陈述着,那只圆头圆脑的小甲虫却像是难过地伏在他手指上一动不动了。
“为了讨好她的师父,不顾别人生死!”如果小主真的是修炼废物,钟离殊会想出什么疯狂逆天的办法来……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小黑鸦不禁想到了一件惊悚的事——
“就如同那些幽冥兰?本来不可能生长于人间……她愣是逆天而行,生生造出了一大片…..”它从来不敢靠近那片花海,一想到底下都是腐烂的妖尸体埋得越多,这些诡异的花就开得更灿烂!它害怕某天也被钟离殊拿去堆了花肥,滋养她精心照顾的花儿!
相里昀渊眼色一沉:“嗯。”
若他并非修炼之才,恐怕比这些花还要生不如死!
漂亮的小甲虫倒是像是被什么言语惊吓到了,停在他的食指上一抖一抖的。
相里昀渊目光柔了柔:
“小东西别怕!赶紧回到你的世界去……与你的同伴在一起。”
小甲虫竟然真的伸展了一下翅翼,一顿一顿地转悠了几下,径自飞走了。
小黑鸦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在跟谁讲话?”
他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埋头挥剑,距离钟离殊定的任务还有一半……
褚师白:幽冥兰……他们说的话竟是什么意思?
山中修行的日子,岁月流云,屡变星霜。
小黑鸦日常都会躲着钟离殊,绕路走,绝对不会轻易靠近她在的范围半寸!
所以,当她来找相里昀渊的时候,小黑鸦都会消失得远远的。
只知道,每日相里昀渊都是被折腾得半死的状态,她便偷偷飞过山头去看其他峰的弟子修炼,越看越觉得那些个弟子怠懒得很!每日日上三竿才出来做早课,然后就是剑术,体术,修灵……
小黑鸦摇头晃脑地在高高的树丫上撅着屁股晒着黑溜溜的羽毛,边叹气:“就他们这种努力程度,何时才能练气筑基啊?”
哪里及得上我家小主半分刻苦?
虽然这么想,但它也通过这日复一日的比较,知道了,别人家师父不都是把自己的亲传弟子往死里折腾的!
自然更是心疼小主来!
于是摘了好几个又大又甜的野果子,拿叶子一裹,叼起来它便往回飞去,一般这个时辰,钟离殊已经三言两语提点完相里昀渊,再打坐凝神盯着他练数时辰,便会留下相里昀渊自行练习,若明日检查时达不到她的要求,便会把修炼任务加倍!
它不小心远远碰见过,她迎风而立,语气淡漠:
“作为你的师父,做不到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吓人得很!
小黑鸦像往常一样悄悄咪咪地溜达着,想着从后山的那一处黑潭兜过去,很大概率是遇不见钟离殊的,因为那处非常偏僻,底下的深潭常年冒着寒气,里面常常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像是人的叹息声,一般飞禽走兽都极少敢靠近那!
但小黑鸦可是个已修炼成精的小精怪,她胆子还是大些的!
主要是,比起这里藏着的什么可怕怪物,钟离殊才是整个世间最可怕的存在!只要不碰上她,什么龙潭虎穴她都敢闯!
可是,这回她还是失算了!
一头扎进这处的时候,它已经感受到气场的异常,等它定睛一看,远处寒潭的边上,那仙衣飘飘的身影,吓得它直接呀“鸦——”一声,果子扑通扑通地掉地上了!
钟离殊似乎是抬起眼眸瞥了它一眼,又似乎根本没动,依然睨视着脚底下蜷缩着的少年!
他不知受了什么折磨,此刻浑身血迹斑斑的,躺在地上轻微喘着气!
小黑鸦感觉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脖颈处一片冰冷,直觉小命不保!为她,和小主!
钟离殊的声音比这十丈之下的寒潭,还要冷硬几分:
“连一只五方血阵都破不了,如何破元婴境?”
小黑鸦僵硬地躲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之后,颤抖着想起自己四处听来的消息:五方血阵,这凶煞邪门的阵法,突然出现在西北的沙漠之地,吞噬了不少商队,先前让几大宗门的仙首头疼不已,据说,还损失了几位元婴期的弟子……钟离殊,竟然让还不是元婴期的小主独自去破阵?这,这,这跟直接送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阳光照着钟离殊绝丽清冷的容颜,阴影笼罩着她的半张脸: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废物!”
说完漠然地抬脚把身负重伤的少年踢下寒潭——
“我的徒弟最没资格当废物。”
小黑鸦唯有死死地把自己的脑袋缩进羽翼里,它恨不得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晕死过去!
寒潭里,有怪物!
相里昀渊落水的一瞬间便清醒了,他用仅有的余力迅速掐了个避水诀,但身上的重伤还残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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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血阵的邪气,他就如同被捆绑着手脚扔进了万年寒冰里,他不得不顺着坠落的力道,下坠了好一段距离!
刺骨的冰凉,像是淬着寒毒的刀刃,割开他身上的伤,伤口断裂,有一丝丝的血气外漏在水中,像是鲜红的墨汁滴落水中,缥缈如薄纱!
更别提对于凤凰体质火性来说,这如冰刺骨的水,就是抽筋洗髓般的折磨!
落月潭看着小,但底下竟然大如湖海,像是一个光不透底的黑洞深渊!
诡异的水域令他警觉地竖起了全身的本能!
钟离殊绝不是仅仅为了让他泡一下冰水清醒一下。
她定是要让他从灵魂上记住这次失败的教训!
五方血阵虽然邪恶,依靠的亡灵聚集,天地煞气凝聚,但他本不该失手,就在他在阵法中寻觅了许久,找到了几处破解的地方,准备动手从里到外把这个阵法拆碎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投送了一批仙门弟子进来送死!
就是那一瞬间的犹豫,他被已经蛰伏在他手中的恶灵狠狠反噬了,那些弟子估计也凶多吉少!
钟离殊把他血淋淋从血阵拉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废物不配仁善,只会害己害人!”
他那刹那间的犹豫并不能救下那些弟子,也救不了自己,恶灵逃脱,五方血阵依然继续害人!
在快要落入潭底的时候,相里昀渊向上望去,四周忽然落下一些细碎的白光。
星星点点若白尘飞舞,然后就看见了让人血液凝固的一幕——
潭口的光线此刻就像是一条直直立于深渊的光柱,就着这越深越微弱的光芒,在从水面之下深十余丈的,光柱之外,漆黑寂静的水域里,黑暗的水流深处直立悬浮着一具具的骸骨!
他猛地握紧拳头,彻骨寒凉!
乍看之下,数量之多,扯得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碧眉峰的后山,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到达此地,这么多白骨……是杀了多少的人?藏于此处?
相里昀渊胸膛狠狠起伏了一下,凝神聚气,艰难地游近了一些,仔细辨认了片刻,才发现:大多数是形态各异的奇珍异兽的骸骨……
然而,他并没松了一口气,反而更警惕起来!
若不是误闯入了一个奇怪的墓地,就是落进了某种吃肉的凶兽之地!
那些骸骨之中,他瞄见了好几副巨型的妖兽,在漆黑的水里一动不动的,宛若随时可能复活,猛地扑咬上来,十分的渗人!
能捕食巨型妖兽的……肯定是比它们更可怕的东西!
而且,骸骨都是直直地竖立于水中,并没有随意丢弃深埋于寒潭底部,它们就像是被刻意吊立于水里,一一陈列起来!以便时不时观赏!
那可怕的东西必定就守在此地不远!
这就像是它私人珍藏的藏宝阁!
它的乐园!
一般有着这种恶趣味的,据他所知,只有一种东西,是个上千年的老妖怪!
正在他观察的须臾之间,一盏盏绿油油拳头大的鬼火在他身后逐一点亮!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被盯上了!
不断渗出的血丝,就像是在水里迅速扩散的某种特殊的芳香剂,刺激得迅速引来了这个深渊的怪物!
90. 不要放弃
碧眉峰的后山之上,深水之潭里,竟然饲养着某种吃人吃妖兽的凶物,不用说,钟离殊必然知情,就算不是她豢养的,也是她默认存在的!
突然坠入的少年落入光柱之中就像是刚好被聚光灯打在身上闪闪发光,四周的怪物在黑暗中兴奋地磨牙……
水里的吃人怪通常都是靠群起而攻之,它们彼此交流了什么讯息群涌而出,又宛若水中射出的箭矢,带着满嘴的铁钉獠牙!
如此庞大的一群,只要被围上,就没活命的机会,只需要挣扎几下,血肉就已被啃食干净,只剩下那铮铮白骨!
相里昀渊咬了咬牙,因离水面太远,他没办法快速逃离,只能选择面对,博得一线生机!
他飞速地往骨头丛林里钻去,那泛着淡淡白光的骸骨虽然看着可怕,毕竟不是活物,他施展开剩余的灵力灵巧地滑游在它们之间,竟比水里的鱼类还要敏捷,他专门挑着那几具巨兽的骨头缝隙里钻来钻去,一会儿旋转侧行,一下子踢腿摆动,水里尽情舒展着他矫健优雅的身躯,不一会儿,就把那绿眼獠牙的食人鱼群给冲散了不少!
仅仅余下几只体型彪悍的,穷追不舍!
褚师白也不得不喝彩一声:漂亮!
眼看快要到一半的距离,离水面越来越近,他心里暗暗计算着,勉强能撑到那一刻!他一边往上艰难地攀升一边左躲右闪摆脱着身后寸余紧追着一群獠牙利齿食人鱼群的猛烈追击!
突地,就像是天地没了光,又像那通向外面世界的光柱突然被抽走了,头顶上陷入一片黑暗!
昀渊心下猛地一缩,水里传来巨大的压力和死亡逼近的气息!
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游过来了,并且此刻正悬在他的头顶之上!
脊背像被针刺得密密发麻,他不得不倏地转身暂时躲藏进一旁的某块妖兽脊骨之后!
食人鱼倒没紧追着他不放了,但比刚才更兴奋了,就像是沸腾的水一样,在水里一波又一波地翻涌着!
它们是在用某种古怪的方式,朝拜那只怪物!
相里昀渊稳住呼吸,看清了那彷如深海怪物一样体型可怕的东西,是只千年鲶鱼妖兽!
它缓缓来迟,显然它才是这个深渊的主人!
鲶鱼精,下半身尾巴,上半身人,通体灰白鱼鳞片,没有四肢,嘴巴尤其大,牙齿尖锐锋利,喜肉食。
它正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转移它巨大的绿色瞳仁,跟探照灯似的,这深渊里估计没有活物能逃过它的眼睛!
更令人惊悚欲呕的是,它长着一张巨大的似人非人的脸!这东西像是快要修炼出人形来了,只不过相由心生,看着就是一张穷凶极恶的极其丑陋的脸孔!它拖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尾巴,轻轻挥舞起来宛若钢鞭,十米范围内的水草断骨齐刷刷被扫平,它在释放着某种信息,没有活物能逃离深渊!
昀渊在这样巨型的妖兽面前,十分的渺小!
以昀渊的修为而言,想要与这样的巨无霸搏杀,无疑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昀渊不由愣神片刻,如果这次五方血阵没出现意外,他努力那么久,就要见褚师白了!凡是元婴的弟子,都会由云梦宗师祖亲手佩戴上青石玉腰牌。
他不由叹了口气。
眼下修为有损,又身负重伤,钟离殊定也没打算心慈手软,一不小心可能就折在此处了……
这日之后,小黑鸦曾问过他:“因为那一瞬间的犹豫差点丢了性命,后悔吗?”
他回答:“有悔。”若是强大如她遇到这种意外状况,大概会单手救下仙门弟子,再单手把五方血阵破了吧?
钟离殊说得也有道理,弱者的仁慈不值一提!他有悔,应更加勤勉刻苦变得最强,而且是越快越好!
突然,忍无可忍的鲶鱼妖兽发出了一股刺耳尖锐的音波,带着凌厉的杀气,迅速扩散到整个深不见底的水域!
相里渊源明白自己已经无法藏身,只得咔嚓一下,掰断身旁的一根肋骨当作剑!
鲶鱼妖兽彼时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根根锯齿都比他手中的肋骨要锋利要粗壮得多!
……
它先是朝相里渊源的方向冲撞过来!又紧接着狠狠长尾巴猛地一扫!朝着他拍打过来,所过之处,就像是陨石撞击,那几幅悬浮着的巨兽骨架立马被粉碎得个稀巴烂!
纷纷坠落,掀起水里一片水泥尘!
水域立马陷入漆黑浑浊,目不能视!
相里昀渊趁机猛地一跃,纵身随波激荡轻身躲过了它骇人的攻击力!若是慢半点,定然已被拍碎脊梁了!
双方力量对比太悬殊了,褚师白不由地替他紧绷了全身的神经,即使昀渊有胆量与之较量,也如同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小黑鸦着急地在寒潭之上空胡乱扑腾,水底之下的巨响不断!水面冒出巨大的水泡,冲击得它差点被掀飞开去!不由拼命扇动着小翅膀,杏目圆瞪:
“这,这,这是要翻山倒海的节奏?”
可是即使如此动静,也引不起云梦宗其他人的注意啊!
但水底有异动起码是好事,定然小主还活着!
相里昀渊本就受了重伤,而这只鲶鱼妖兽精力充沛,一开始他还能逃得很快,但,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显越来越短……
就在相里昀渊几次险险鱼口逃生,逐渐体力不支,失血过多,力不从心,而鲶鱼妖兽暴怒地快要咬住他的时候……
突然一个又一个微弱的光球闪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相里昀渊愣愣地看着,就像那日山洞里的萤火虫,它们慢慢地齐齐漂浮聚拢到他的身边,停在他的肩上手掌心!把他整个人包裹在温柔的光团里……
褚师白一直跟随着她,她也不知为什么,这通天镜里分明应该是钟离殊的回忆境,但她却是一直能跟在相里昀渊的身边,她不知,他是否能看见,她想这次也试试,撞撞运气!
瞧着他在碧眉峰拜师后的点点滴滴!那些她一直忽略,从未窥见过的日子!
她才知晓原来从拜师那日起,他就受了那么多的苦!
往日她见他身上常有轻伤,她以为他是太过刻苦修炼所致,包括这次同时中了邪毒妖毒,钟离殊说是历练的时候不小心被妖兽伤了,她便信了也心疼了许久!
从前不知,自是仅仅是心疼,现在亲眼目睹一切,在一旁什么也做不到,她真的有点被剜心的痛楚!也许,她倒霉了三百年,还是有点点的运气在身的……
相里昀渊似乎又瞧见了这光团,他把它凑近了一些,忍住喉咙堵着的那口血道:
“又是你吗?”
褚师白整个被震到了,她哽咽了一下:“嗯,我就在你身边!不要放弃!”
他像是听见了似的沉默了片刻!
褚师白忍不住试探道:
“昀渊?!“”
然而,他却像是听而不闻地把一枚小光团收敛进胸口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乖乖呆着,等我把这丑鱼杀了,给你做鱼脍吃……”
虽然他是低着头对那光团说的话,但褚师白莫名觉得周身的水温瞬间上升了几度,她小声抗议:“啧,这么老的鱼脍,你是想磕掉你师祖的牙吗?”
相里昀渊温柔地对着怀里的光团笑了。
褚师白觉得眼睛有点酸,嘴巴有点酸,胃也有点酸……
昀渊怎么就对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么温柔呢?
眉眼都像是落满了春日的星光,柔和得不像话!
昀渊,你若真能看见,我希望你的这段回忆里,不再仅仅是痛苦和磨难,还有一丁点光,一丁点儿暖意替我常伴你左右……
……
相里昀渊感觉脚部一热,刺痛从脊背一路而上,他被撕掉了一块肉,命悬一线之际,他像是突然被激发了求生欲,手中的骨剑反手一插,狠狠插进鲶鱼妖兽坚硬无比的鳞片之间,猛地一蹬,再一次与鲶鱼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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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凸起的闪烁着贪婪的巨大眼球擦肩而过,安然逃脱……但显然,那根鱼骨就算插入了鲶鱼妖兽的身上,就如同一根扎手的小刺,它丝毫不受影响
鲶鱼妖兽体积过大,它还在调整自己庞大身躯的须臾之间,昀渊猛地回身,抬头望了望头顶悬着的那一具具白骨,它们被杀死后在此沉寂了不知多久,不见天日!
“那就让你们替自己复个仇吧?”少年清澈的眼里闪动着狡黠!
褚师白微微愣神,他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傲娇的小模样,优秀的徒弟与出色的弟子,他扮演得十分得心应手,从不出差错!从未见过见他如此调皮的神情,顿时像是整个人被点亮般鲜活了起来!
见他突然拿起手中那把防身鱼骨狠狠地扎向自己受伤的手心:
“昀渊!”褚师白惊呼了一声几乎是冲过去捧着他的手,可是,完全触碰不到!
她眼睁睁看他着血流如注,瞬间就在这片水域染得更加血腥昏暗!
相里昀渊脱下自己的外袍,拢住这血,顷刻间就把白色的弟子服染成了墨色,诱人的血腥味瞬间就在整个深渊释放开来!
他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紧皱眉头!
整个深渊的怪物都被刺激得纷纷朝这凝视过来!
褚师白瞬间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在制作诱饵,然此举十分的危险!
很有可能,他根本因为失血过多撑不到反击的那一刻!
那只鲶鱼妖兽顿时兽性大发,癫狂起来!
一瞬间,就像是刚才的鱼群朝拜一样,整个深渊的大小鱼怪都开始发癫,发疯,发狂!不顾生死地朝这新鲜的血味汹涌而来!
那些食人鱼仗着小巧灵活的身体最先抵达!
它们像是疯魔了似的疯狂抢夺着那团带着浓厚血味的影子!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血味被渲染得更大范围,刺激得更多的怪物倾巢而出!
那只鲶鱼妖兽倒是施施然而至!
它张开可以同时吞下几艘渔船,满口钢牙的血盆大口,把那范围内的所有生物包括它的同类以及那白色的残影都一同吞进了腹中!
须臾,满口的血味让它颇为满足!
但很快,它就发现了不妥!
毕竟是只有上千年智慧的凶狠鱼类!
它发出了一声有点像人类的怒吼:在哪——
以及愤怒的声波,把附近的食人怪鱼都震翻了过去!统统翻了白眼!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断裂的巨大波动!
在他们疯狂夺食的片刻,相里渊源用尽灵力瞬移到一只巨型兽的骸骨之上,他一掌断了其中最锋利最粗壮的一根,像是脱离了某种控制,这根千斤之重的骸骨,像是一把巨刃,快速坠落,如过无人之境,直直插向鲶鱼妖兽的脑门!
那处是它的死穴!
鲶鱼妖兽瞪着绿色的巨大瞳仁,想逃,但它的身体太大了而它此刻正正在那骸骨的下方!
它狼狈不堪地扭动尾巴,火急火燎地奔逃!
都怪刚才被那团腥味浓重的东西模糊了判断!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巨响之后,不知什么巨型骸骨便刺穿了它坚硬的尾巴,那原本应该刀剑伤不了的鳞片,直直把它钉进寒潭的最深渊,它被拖拽着一路地往下沉,它歪歪斜斜地,欲逃不逃,发出一声凄然的怪叫!
把所有的水底妖物吓得四处逃窜!
紧接着,又一根巨大的脊骨如千斤重剑而下,这次对准了它的脑门,它扑腾挣扎得掀起巨大的暗潮,可是却似毫掀不动,那一根根如同箭矢朝它疾射而来的凶器,它曾经只是为了把它们高高挂在水中显摆,没想到竟然会成为它的夺命凶器!它狠狠摔倒地水域最深处,嘴里冒着大亮白色的泡沫,发出最后一声怨恨的哀嚎……掀起一阵泥尘巨浪,临死前,它甚至没瞧见那群它的子子孙孙遵循着凶性追随着少年飞跃出水面的身影,厮杀而去!
91. 暗无天日
原本相里昀渊被钟离殊扔进去之后,有好一阵子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点动静都没!
小黑鸦在上空急得乱叫乱窜,但也不敢飞离水面太近!
水下危险的气息就像是这水面弥漫起的绿色浓雾,让人心底生寒!
这次真的要完了!
每一次相里昀渊死里逃生,她都毫无怀疑地认定,钟离殊就是想杀徒!
她从未见过如此心狠的师父,可是,相里昀渊说,她也是此间最厉害的师父!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可是,她这分明就是想他死吧?哪里有半点师徒情分?
她急急地往万重峰冲去,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或许,那位高高在上的师祖,如今是小主唯一的希望了!
若她,若她…….还记得有这么个徒孙的话!
小黑鸦又不禁想起了那些门徒对褚师白和钟离殊的评价,他们都说,钟离殊与褚师白十分的相似,气质,修为,那若是心性也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
当她飞到万重峰,看见那威压四溢的结界,更加灰心失望了!
别说求救了,她连靠近这个结界都不能!
她又哇哇哭着往回飞去!
声音一声比一声难听!
这一次,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小黑鸦不知怎么形容她正落下寒潭口,惴不安地探出个脑袋,看见的一幕!
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像一尾人鱼,姿势优美地破空而出,身后跟着一群通体古怪,眼泛绿光的,满嘴钢钉獠牙的食人鱼,足足飞出了几丈高,差一嘴的距离就能把少年撕咬个遍体鳞伤!
竟然被一只食人鱼咬住了脚腕处,紧咬住不放,那黑绿色的毒液瞬间流出!
等待已久的小黑鸦立马飞过去,狠狠地啄掉了那两只绿得渗人的死鱼眼,吞入腹中!
这该死的东西才痛得松了铁口,直直掉回水里去!
小黑鸦回神猛地一阵吐:“阿呸,阿呸!不知这鱼眼有没毒啊!”
……
经过这一次死里逃生的折腾,相里昀渊彻底病倒了,几乎是昏睡了半个月之久,
小黑鸦奇怪的是,这时候,褚师白倒是不知道哪里听来消息,终于迟迟出现了!
它偷偷躲得远远的窥探着。
幽冥兰花海,常年花开不败,这花夜里开得尤其灿烂,花叶通体泛出微弱的光芒,一大片的时候看上去异常美丽,几乎要与繁星媲美!
钟离殊立于花海之间,依旧清冷疏离的嗓音里意外的有一丝的不稳:
“师父,你受伤了。”
褚师白扫了眼被自己随意包扎起来的手臂此刻依旧往外渗出鲜红液体,若无其事地摆了摆那只受伤的手道:“无妨,遇上一只小麒麟,年幼还不懂事,被它身上的火灼伤了。”
钟离殊闻言更加皱紧眉头:“火麒麟的火毒异常厉害,攻心伤脉!岂能无事?”
褚师白脸色有一丝苍白,笑容却看不出半点异常:
“还好还好,你师父我岂能被它伤了去?不过我倒是从它手中得了些好东西……”
钟离殊上前去欲扶住她,她却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灵韵充沛香气逼人的仙草:“你看,是仙鳞草,疗毒圣药,小徒孙向来修行刻苦,又经常受伤,听说这次竟被邪祟和妖兽伤了,有了这东西好得快些。”
钟离殊沉静了许久,才压着胸口的气道:
“师父,是为了这些东西……才专门去招惹那灵兽吗?”
麒麟无论年龄多小,那都是上古的战斗灵兽,想从它口中夺仙草,根本就是九死一生,痴人说梦!
褚师白一脸无辜:
“啊,也不是专门,就是恰巧路过,看见这天生地养的小东西想欺负一下它,仙草不过是……想起小徒孙用得着就顺手拿了回来。”
钟离殊似乎胸前微微起伏了一下,才漠然地伸手接过那几株散发着特殊灵韵的仙鳞草,任谁一瞧都知道不是什么凡品。
褚师白见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便又摆摆那只受伤的手往外边走边说:“那就交给你这个师父多照顾他了,为师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似乎有几分越走越快的趋势,一片星空与花海互相辉映之下,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身影。
……
褚师白看着自己几乎逃离的背影才想起来,那只火麒麟年龄虽小,但真的挺毒的,她当时浑身被火毒烧得经脉生疼,胸闷郁结,若再不走快几步,就要当着徒儿的面吐她一脸黑血了!
钟离殊则是拿着拿仙草久久站立在原地,像是被点了穴的冷酷雕塑,连四周空气都像是要凝结出一片寒霜来了!
褚师白也盯着钟离殊,脸色沉沉。回身就看见守在小徒孙院子门口树上,警惕万分的小黑鸦,她终于明白,为何这小东西一直不怎么待见她!一见她就跟看见仇人似的!
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自己:活该!
她决定去看看这个时候的钟离殊拿着仙草做了些什么。
从前,她对这个徒弟最为放心,如今……
她竟成为了她心中生出的一块腐肉!硬生生挖掉她会疼死!可是不挖掉,她也日夜痛彻心扉!
她很快来到了碧眉峰徒儿的所在之地!
她发现钟离殊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失神,桌面放着那几株仙鳞草,发着暗淡的火焰灵光。
夜风吹佛起她身后的发带,明明就是像仙女下凡的模样,可是她的神情可怕得想要杀人!终于,她伸出了手拿起来,紧握在手心,像是要毁掉!
褚师白四肢发凉,却也无法阻止什么。
仙草在她手中有一株稍微孱弱的,瞬间就化作了灵光点点,没了!这些年昀渊在她手下,如同她手中仙草,若不是他天赋机敏过人,恐怕早已死了上百回了!
褚师白握紧了拳头,踉跄了一下,悲从中来。
忽然,她抬起头看向褚师白的方向,褚师白一时忘记了自己在通天镜的回忆之中,她挺直了腰背,直直回视她!
两人对视良久!
然而,钟离殊似乎什么也没看见,收回了视线,松了松手!
褚师白才想起,她看的只是万重峰的方向!并不是自己!
钟离殊拿起仙草往屋里走去,褚师白连忙跟了上去!
钟离殊回到房中,走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墙边,画了个决,瞬间一个被封了结界的柜子就出现在眼前!
她拉开柜门,把仙草扔了进去,关上!
就在那一刹那间,褚师白觉得脑子一嗡!
里面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小法宝小玩意,非常非常的眼熟,就是那些年,她四处搜刮来讨好小徒孙的东西!
竟全部被钟离殊封在了此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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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暗无天日!
……
她猝然明白昀渊这些年来的委屈和怨念!
在他看来,她这师祖把他扔在了碧眉峰之后,根本就是不闻不问!
她顿时觉得喉咙被堵得难受,水汽要从眼睛里跑出来——
难怪他越长大,面对她,脾气越古怪!
他经历的,她一无所知!她赠送的,他从未见过!
可是,昀渊却依然……
不曾责怪,甚至不曾提出,他只是偶尔会有些委屈!
胸口郁闷的热气被堵在喉咙,不由自主从眼睛跑了出来!
她失魂落魄瞪着钟离殊的背影:这些年,为师是不是做错了许多?
谁知,钟离殊走到门口处,似乎有所感应,顿了脚步!
褚师白心下一紧。
只见她转过身来神情十分专注地朝她走过来!
褚师白徒然脊背生凉,神情严肃!
她每走一步就质问一句:
“师父,就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褚师白摇摇欲坠,后退了小半步:“我……”
“师父,从前明明最喜欢我的。”
钟离殊步步逼近,直至在她跟前一步之遥,褚师白浑身颤抖,痛心疾首,正欲说些什么。
她只是掠过她,又重新打开了结界,和柜门。
这只是回忆,她方才并不是对她言语。褚师白再次深深地随她看了柜子里的东西一眼,真的是一件不落下!
如今再看见这些东西,似乎都在证明着些什么,她百感交集,酸酸麻麻的:本师祖那时就已经对昀渊……??
钟离殊重新把那几株越来越暗淡的仙鳞草取了出来,再次封死了柜门!
褚师白:……
逆徒,莫非还是决定要毁掉它?
随后,钟离殊去到院子里,竟然开始生火煎起药来!
褚师白不自觉深深吐了一口气!
她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徒儿煎药,却无法冷静下来,犹如这反复煎熬的药渣。
钟离殊摆上药壶,自言自语道:“煎好这东西前,先去解决了吧。”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杀意!
褚师白:??
我徒儿的心思我别说懂了,我甚至猜都猜不对几分?
明明都费工费煎药了,还要去把小徒孙先杀了不成?
回神一想,自己怕不是魔怔了,明明小徒孙后面好好活着呢!
那钟离殊要去杀谁?
她一分神,徒儿已经不见了!
待她寻到她时,发现钟离殊正从寒潭里出来!
不带一滴水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褚师白不明所以,但她直觉不对劲!
钟离殊朝着峰顶而去,她本欲跟上,但脚步一顿,还是回头下了寒潭!
漆黑的水域依然像是先前那样幽深恐怖!
但是,她竟觉得比之前更加毛骨悚然!
此地,真正成为了一座坟墓般!死气沉沉!
无一活物!
她像想起来什么,往湖底而去,发现那鲶鱼妖兽巨大的尸身已经不见了!
她紧皱眉头!
钟离殊杀光了寒潭里所有这些怪物,她清理掉了整个寒潭的生物,就像是清理一个自家的鱼塘!
她赶紧回顶峰找她!
92. 第 92 章
终于在那片幽冥兰花海找到了她,她默然抬手毁掉了目之所及的花海,花海瞬间干枯:
“你们活得够久了,不讨师父喜欢了,我重新栽上一载吧!”
她又拔剑,在地面辟出了一个巨坑,顿时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
褚师白的心迅速变得如同冰柱一般,又冷又硬!
底下是堆积如山的白骨森森,竟看起来比后山寒潭深渊里的还要多得多!
钟离殊拿出乾坤袋,把那深渊里鱼怪的尸体统统扔进坑里:
“他死了不值一提,可是因为他,我师父受了伤!你们不该伤他这么重……”
她又漠然地看着巨大的鲶鱼妖兽尸身淡淡说了一句:“许你多偷活了这么久,竟然被他杀了,废物。”
又把土埋上,便埋边说:
“废物做肥料就挺好!很快又会长满好看的花了,师父一定会喜欢的!”
褚师白觉得自己冷得像冰窖,手在发抖!
即使是妖的尸骨,堆积了一层又一层,这样程度的杀戮,也让人脚底生寒!唇齿冰凉!
尤其是,她的徒儿钟离殊看上去若无其事,仿佛她埋的是花草石头,不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她甚至眉眼带笑满心期待花的生长!
白骨生花,何其绝美!
幽冥兰的根系又多又长,犹如触须直直缠绕上每一根白骨之上,昭示着它们是如何细细吸食这些尸体,逐渐开出惊艳的花朵来。
花开得越灿烂,底下腐烂的尸体越多!
……
如果深渊下的那只是毫无血性的怪物,那么她的徒儿……也是。
她觉得一股腥味上喉,竟硬生生吐了一口血!
她伸手,竟能感觉到血液的温度,仿佛这不是回忆,而是真是的!
“逆徒!”她沉痛不已,呵斥一声!
然而,那人并没回应,完成了她的事,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地往院子里去了!
褚师白突然心生不安!
徒儿的想法如此偏执癫狂,昀渊定然不可能侥幸!
钟离殊回到院子,时间刚刚好,分毫不差,药已煎好了,她拿出仙鳞草扔了一株进去!立马散发出特殊的香气扑鼻!
但她扔的动作,仿若她扔的不是仙草而是在投毒!
明明那碗药看起来没事!
可是,褚师白仍是紧张得心突突跳!
钟离殊把煎好的药端过去昀渊的房里。
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的师父。虽然神情看起来冰冷疏离了一些!
世人哪里知道修为高强,站在云端,受世人仰慕的剑尊私底下竟如此的偏执和疯狂?连她也……不曾察觉。
褚师白紧咬着牙关紧跟过去,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是过去,她无力改变,这种无力感深深地挫败着她
她有悔!
强光之下,必有
就在她的万重峰之下,就是她心尖上的徒儿……
如此冷漠杀生,毫无人性!
“这些是师父拿来的药,你本该不配……”钟离殊放下药碗,冷漠道。
“她呢?”相里昀渊淡淡的眼眸的亮了一瞬!
钟离殊不回答,径自说着:“但是……”
她走过去,每一步似生出满地的寒霜刺骨!
她缓缓伸出手捏住他搭在床边的手腕——
褚师白心下一惊,目下生寒!
她想起这个动作尤其的刺眼!曾经她也这么调戏捏过他,他当时的神情是充满狠厉和厌恶——
“不要!”褚师白崩溃地痛呼出声。
相里昀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
只听见咔嚓两声可怕的闷响——
相里昀渊苍白的脸色,立刻涌上了一股异样的红潮,额头因为剧痛布满了水珠如豆大,他咬紧牙关但还是闷哼了一声!
这声音微弱无力,却如是利刃狠狠插在褚师白的胸口,她倒抽一口冷气,终于忍不住崩溃扑倒在他身边自责不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本师祖妄自尊大,没能及时发现这一切……是我害了你们……”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她还是一股脑地埋头道歉着,悲痛欲绝,泪如雨下。
钟离殊把他的腕骨生生捏碎了!才起身冷冷道:
“如此珍贵的药,如今,倒是喝得了。”毕竟是师父拼了性命换来的,你何德何能?
相里昀渊冷汗淋淋,苍白如纸!
面前的的美人冷漠得就像是无悲无喜的佛像:
“喝完它!再让师父为你的事费神,我便杀了你!”
这药本就有驱百毒接骨生肉的功效,钟离殊就是看准了这点,就算是她捏碎了他手腕,根本没人看得出来,而且这药一夜就会让他恢复如初!不过是小小惩戒而已。
但是碎骨之痛,如何能忍?
相里昀渊睫毛抖动得厉害!
不知是听了钟离殊的话,还是因为碎骨的锥心之痛!
钟离殊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地说:“别肖想她会来看你!不该是你想的,别想!”
“逆徒!!”褚师白恨不得当场拔剑清理门户!
她伏地在他身边:“别听她的,我来了,我真的来了!就在三日之后的夜里,不过你昏迷不醒。药是我喂给你喝的……”
她一惊,每喝一次药,她便来捏碎他的手腕骨……所以他才喝了三天的药依然重伤昏迷不醒,寸寸碎骨之痛,他都反复经历了些什么?
她抽痛不已,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虽然什么也摸不到:“我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原来不过都是我的自以为是……我以为凭借自己的修为,以为斩妖除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其实不过是仗着修为强大,盲目自大,其实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我以为天赋绝伦一百个放心的徒儿,不过是我盲目自信,没尽到为师的责任……”
“对不起,是我的自以为害了你们……”
泪水滴落那只苍□□瘦的手背,相里昀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回握着她,可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悔恨情绪里,并没发现。
“这些年,我还送了你许多的东西,原来你都是不曾见过,我刚瞧到了,都被逆徒锁在了她的房间里……”
“我并没有弃你于不顾,我一直都有来看你的,不过每次时机都不太对,多数都是夜里爬墙……进来的。”
“偶尔几次还碰见那只臭乌鸦……不对,是乌晚晚,那个小东西每次都吵极了,后来我便把它故意用法术锁起来……”
“有时我只是远远匆匆见你一面,见你尚好,我便急匆匆走了,因为多数时候,是因为我那时太狂妄,面对难缠的妖不管不顾地受伤了,常常需要闭关疗伤,并不是故意不见你。”
“我身死魂灭之后,没有人能再护你,你离开云梦宗也是对的!”
“对不起,昀渊,我在云梦宗也没能及时护住你,那些年,我都在干些什么呀?四处疲于本命,可是你们我都护不了,我从前总是沾沾自喜,以为你们都太优秀,从不必我操心……世人都羡慕于我,到头来才发现可笑的竟是本师祖……”
相里昀渊抖动的睫毛有些潮湿。他憋红的脸恢复了苍白,但是指尖却莫名红通通的。他咳嗽了几声,成功制止了她的无限自责!
褚师白难过地低着头:“我在胡说些什么呀,你也听不见……你赶紧起来喝药啊,喝完就不疼了!”
她站起来说得一本正经,好像是他真能听见似的!
哪知,相里昀渊竟真的凑巧虚弱地坐了起来,伸过去另外一只手,把药端起来,放在嘴边——
褚师白凑过去,对着那碗药轻轻吹着气:“呼——呼——,我给你吹凉,喝完就不疼了……”
相里昀渊似乎是因为过度虚弱,拿着药碗的手轻微抖了一下,耳尖莫名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仙鳞草费了我好些时日才弄到手的,就是那只火麒麟虽然年纪轻轻不过百余岁的幼崽,但是极度护食!本师祖跟它斗了许久!手臂都差点给它烧掉了一只才……咳,要不也不用你多躺在床上半个月了”
“比起你这些年受的苦,我那些伤不值一提了。”
昀渊放下瓷碗的手有些不稳,磕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昀渊……对不起……”
子由对不起……
宴时对不起……
可是却再也换不回他们了。
褚师白太过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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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了,竟然从回忆里挣脱了出来,她猛地发现,虽然恢复了丢失了的三百年的记忆,可是她身体与神魂还是被困在通天镜里,无法脱离!
她正冷汗琳琳喘息不已,一抬眼就见眼前正站立着那位丧心病狂的逆徒!
钟离殊立于偌大的通天镜前,清冷的声音像是没有起伏:
“师父,刚是在喊徒儿吗?”
褚师白的神魂,半个月前重新回到了通天镜里,想必是想起了这三百年间的记忆。
钟离殊眼神淡淡,却是有一丝的癫狂:
“原本只要师父乖乖的呆在通天镜……不必承受这些痛楚的……师父为什么要逃呢?是徒儿待你不好吗”
“师父如此狠心片片碎魂……一定很痛吧?师父就不觉得徒儿也会心疼吗?”
褚师白头痛欲呕,依然杀气腾腾咬牙彻齿:
“逆徒!你可知错!”
钟离殊的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低落:
“师父出去人间一趟回来,更想杀我了呢。”
此刻空荡荡的山洞,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她甚至不知道已过了多少时日?褚师白顿时血色全无!
急气攻心,褚师白再也熬不住昏歇了过去。
钟离殊连忙抱起褚师白细细查看了半晌才道:
“无妨,只是神魂回归动静大了些,仙体无碍。”
妖王在一旁漫不经心道:
“看来那不死鸟即使是三十三天之外的神物也奈何不了你啊,不过,他自己倒是劫期将至了吧?”
钟离殊又怎会不知那南山主利用她分神的片刻,偷偷来了又走了,眼下只剩下杀意:
“在师父下次醒来之前,把他解决了。”
这位是没想到竟是最大的麻烦!幸亏,他们知道不死鸟的死结!五百年一次的雷劫!熬不过便是烟消云散!而他们绝不会让他有机会熬过去的!
妖王笑意融融:“你真不怕把你师父逼疯魔了吗?”
她冷笑:
“这世间还有人比我更疯魔吗?此次彻底断了师父最后的念想,我会封闭在这通天镜之中,永远陪着师父,不会再有其他人打扰!”
妖王笑笑:
“那我呢?”
钟离殊头也不回道:
“你也不行!”
妖王妖瞳收敛,却笑着说:
“好好好。”
不知沉睡了多久,此境开始隐隐有崩塌的迹象!
她倒觉得自己好像在通天境内修为恢复得极快!
她甚至有种直觉,她只要努努力就可以碎了这破镜子!
她又瞧见了昀渊模糊不清的影子:
“师白,我很高兴你陪着我走了一遍从前。”走过那些苦难的日子,有了你陪伴的身影,回忆里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变得熠熠生辉。
“但,如今我们该出去了!”
??
“钟离殊也被我拉了进来,因为唯有她才是通向此镜的钥匙,但我猜她很快就能识破来,我与她之间的平衡就要被打碎了!”他费了一些劲儿才把钟离殊引来,她急切地想杀他,他才找到了一丝的破绽。
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南山主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从什么时候……?”
“大概是……你送给我漫天萤火的时候?”
褚师白老脸一红!
“你能看见我?”
他没说话,她的每一句碎言碎语,都很认真地落入了他的耳里。
他只是暂时没办法回应而已。
“此境失去平衡的时候,就是师祖你破镜出去的最佳时机!”
“出去别急着寻我,我会来找你。”
“为什么?”逆徒肯定会想办法至他于死地,她不得不管!
“师祖,这一次要听话,乖。”
她还想说些什么,骤然一阵强光来袭!
褚师白知道这就是破镜出去的时机,下意识低喝了一声:
“长灵,来——”
凭着直觉,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劈山填海的怪力——
一剑劈下去!
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镜子破碎的声音,碎裂的响声震耳欲聋!
93. 完整归来
废弃的落春台出口处。
一个月没动静的通天镜破碎成粉末,轰然倒塌!
“逆徒——”
一声怒斥,带着满身庞然的威压涤荡百里,余威掀起百丈尘埃!
云梦宗师祖浑身灵力翻腾如怒气冲天,手执长灵,剑光如电,破镜而出……修长双脚刚落地,就听见云梦宗一众弟子伏地跪拜的声音:
“恭迎师祖——”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云梦宗的一群弟子惊得不轻,柳宗主连忙上前,行礼恭谨道:
“师祖息怒……”
虽然并不知晓师祖的怒从何来。
”您终于醒了,弟子柳长生带领云梦宗在此守候师祖一个月了。”
随之而来的众峰主纷纷激动不已:
“这下可好了,钟离师叔果然神机妙算,说是师祖仙体无恙,只需守护在此,就能等到师祖神魂仙体完整归来……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祖宗完好归来,此乃我们云梦宗之福泽,天下人之大喜啊!”
句句之下都是掩藏不住的骄傲,敢问此间还有谁能与他们师祖争锋?咱宗门重回巅峰,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他们殷殷期盼这日已久了!偷偷抬头望去,他们师祖此刻周身泛着强大的灵光,威压甚重!只不过是不是师祖沉睡太久了?怎么好像有些起床气?整个人看上去心情极坏!
莫非是因为刚才他们在洞府门口争吵不休,把师祖给活活吵醒了不成?
他们各自交换眼神,互相指责着。
倒也没吵什么,主要是因为……
褚师白快速环顾四周,眉骨低垂,脸色有些病后的苍白:“竟已过去一个月了?”
她沉声问道:“昀渊呢?”
声音带着一股低沉沙哑的威严!
众人回神,心道:对对对,方才正是在吵吵闹闹地谈论这个人!如今乃天下大敌!人人得而诛之啊!
可是,柳宗主与众峰主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不明白师祖一醒来就追问此人到底意欲何为?生怕说错了一言半语惹怒祖宗!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褚师白收回手中的长灵,化作玉笛,利落地插在腰间:
“柳宗主!”
柳宗主言辞闪烁:
“南山主?他……他……”
不过三百年,门下有一弟子变成如今这样,师祖定是十分痛心的,不知该不该当下把此事告知师祖?毕竟师祖如今身体状况,也不知能不能经受此种刺激?
褚师白不耐地挑眉,她想起破镜前相里昀渊的交代,那分明就是要独自去搞事情的意思!
想当年她可是天下热衷搞事第一人,这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啊,这这……”
师祖仙体与神魂完整归来,他们还来不及雀跃,却见师祖带着雷霆的怒气,众人深感不明所以……褚师白一时难以收敛的威压把众弟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柳宗主艰难挺直腰背道:“禀告师祖,半月前,南山大妖动乱……后仙门证实此前所有大妖异动皆是南山主有关,此人意欲谋害仙门,颠覆天下……仙门百家商议后,由钟离师叔祖带领仙门众弟子前去讨伐南山之主……”
褚师白眉骨一凛:这便是昀渊以身作饵,寻得的破镜机会?
“眼下双方一直僵持对峙着多时,不敢轻举妄动,尚未见有分解!”抚月峰峰主回答。
褚师白蹙眉,不对!有妖王的相助,不该耗费这么些时日,定然是钟离殊还在谋划着什么,对付昀渊的招数或者时机!
六峰主觉得自己必须争取在师祖面前豪言壮语一番,留下深刻印象,于是也抢着说道:
“师祖,南山主此人心思极其歹毒,竟然是设计利用我们宗门招魂灯寻到师祖的神魂,又欺骗于我们,竟敢暗中对我们生造的灵体动了手脚,企图把师祖的神魂困住,不让师祖回归仙体,让师祖生生受尽碎魂之痛,又广收天下魂石,逼迫我们答应侮辱云梦宗的条件……不知是何仇何怨,竟然算计至此!!”义愤填膺说到最后,激动得口沫横飞。
“若不是钟离师叔祖查明真相,我们定然还被蒙在鼓里!”
只见师祖似乎被他说得动了容,隐隐盛怒!
抚月峰峰主更气的是:
“钟离师叔还查明,那位云梦宗叛徒把师祖仙体藏于此地三百年,欲对师祖您……图谋不轨!”
语毕,众弟子一片哗然!
一切的一切,都明晃晃指向那位行事乖张,与妖为伍的南山主!
柳宗主见大家越是神情激愤,师祖越是脸色沉下去几分,他赶紧打断:
“我们也是……一时不察,被叛徒利用了!连累师祖受苦……望师祖降罚!”
这几百年来,他作为青阳峰首徒,倒是对师祖一直以来的性情作风以及过去也算唯一有些了解的,他自然不敢过多妄议,师祖心中自有定夺!
众弟子:“望师祖降罚!”
褚师白霎时觉得头一阵又一阵晕眩:他们都被利用了!
眼下,一时解释不通,先找到钟离殊再说。
“尔等随我速速去一趟南山!”
“可是,师祖,师叔祖她命令我等守在此处,说是——”柳宗主他们阻止不及。
褚师白正欲掐诀而去——
远远又有更大的一群人御剑而至……
?
为首的正是如今众仙门之首兰止仙尊,后面跟着太行宗的袁思玄以及杨素念,还有飞绝门的莫念生等——
一行人看起来神色匆匆,脸色凝重。
褚师白内心焦灼,但也只好停住:
“发生了何事?”
兰止依然是克己复礼,仪态端庄的方正君子,一身气度庄重威仪:
“褚仙尊,我察觉附近妖界封印松动……带领他们过来看看。”
“先前不是也如此吗?钟离师叔不是修复了吗?怎么了这是……”柳宗主他们满脸疑虑。现下兰止仙尊亲自来了,而且还有其它的几个仙门仙首,看这场面就是有大事发生!
莫念生跟在后面探头探脑的,他倒是听闻了褚师白的消息,所以主动要求参与的,否则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远远就看见一个月前还在镜子里跟画像似的战神,此刻一身红衣战袍猎猎,黑色铠甲肃然瞩目,何其的生动明艳,比起先前见过的她更霸气凌人,自诩目中无人的太绝门掌门竟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怯意……
那种感觉就是敬畏崇拜许久的画像,里面的人突然复活了,出现在面前!
褚师白神色凝重了起来。
妖界封印?离此地不过几十里……钟离殊与妖王想动封印?!有钟离殊的帮助,妖王想让他的妖军冲破封印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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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既如此……当务之急,劳烦诸位速去封印查看一下!”她只想随他们速速去确认一下封印无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兰止喊住她急着离开的身影:“褚仙尊,你徒儿让我带一样东西给你。”
褚师白顿住脚步,脸色凝固:“什么东西?”
“她说若你醒来不知南山境况定会担忧,恐你会不顾自身状况匆忙赶往,让我给你这个——”他说罢,伸手一挥,一面偌大的窥天镜便立于众人眼前!
褚师白捏紧玉笛,差点有点应激过度,心下强忍住拔剑的冲动。这只是普通的一面可以传达画面的法术!对面定然也有一面相仿的,方便两处传送实际状况。
“没必要!我会亲自过去一趟!”这根本不能阻止她赶过去南山,多一分她都不愿意再耽搁!
……
然,当偌大的镜=面展开,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
南山之巅,众妖竟被压得几乎匍匐在地,几乎不能抬头!
众人见此境况一惊,剑尊实力竟如此逆天了吗?
众妖在她面前竟毫无反抗之力?
隐约可以看见几位熟悉大妖的面孔,青冥正是其中之一,他因为拼死反抗压制,脸色铁青,唇色死白,嘴角隐隐有血沫流出!他正无比愤恨地狠狠盯着钟离殊以及她身边带着面具的宽袍男子,又咬碎牙龈地望向两人不远处的被天雷缠身的人——
“山主……”
九九八十一道的天雷滚滚,从天而降,劈得人心生惧!
那是山主自己的劫期,竟比他此生见过的任何人的雷劫期要可怕得多,据说是越是修为逆天,需要接受的考验和磨难就越多,天雷的力量便是越厉害,山主这是……跟捅破了天道似的。
黑色的云层汹涌着,形成黑色的漩涡,每一道白色的雷光每劈一下,能把整个天空照亮,轻易把山峰击成碎石……
任何旁人瞧见都胆寒发竖,叹息一声,性命难保!
更令青冥咬碎牙龈的是,围绕着天雷落下的中心点,一圈又一圈的108名金丹修为的仙门弟子,列成的诛邪不灭阵法,银色剑光如编织出来的巨网,杀气滔天,密不透风!
那是仙门狗东西不知哪里研究出来的用来对付山主的阵法,算准了山主雷劫期,趁人之危!
那不灭不休阵的光芒笼罩之下,加诸雷电交加,被困在里面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寻常仙门弟子或妖物,估计都撑不过一下,就魂飞魄散了!他们这是根本不打算让山主活过今天!
狗东西!!青冥恨得咬碎了牙龈,口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他唯一略略欣慰的是,乌晚晚虽深受重伤,但已逃离了此处!
……
褚师白死死盯着那处挪不开眼,心肝像被绞碎一地:这便是钟离殊耗在南山包围了许久的原因!
五百年的雷劫,本就很可能会取他性命,她当初救过他,替他熬过一道凶悍的天雷,知晓其凶险!侥幸于雷火之中浴火重生,也不过是只最为虚弱毫无自保能力的小雏鸟。
他有重伤在身,如此阵法加身,必死无疑!
画面里的钟离殊似有所感,也同时看了过来,透过窥天镜与之遥遥相望。
而她身边面具宽袍的男子正低头与她说着什么。
94. 血脉压制
那人毫不意外就是妖王,跪地毫无反抗之力的南山众妖皆是被妖王天然血脉压制了!
钟离殊的脸色有些苍白,因南山主相助,褚师白竟破了通天镜,她也受了牵连!
“一时不察,竟然让此不死鸟钻了空子进了通天镜把师父带出来了。”
相里昀渊进了通天镜等于是进了与钟离殊神识相连接的空间,他很聪明在找准时机利用他更为强大的神魂之力,让她神识迷糊了一阵,等于是欺骗过通天镜,把她一同拉进通天镜,同时欺骗过了这上古的蠢物,把他们都识别为记忆中的人,让他成功在里面埋下了碎镜的阵点,等她发现,只好迅速与镜分离,若不剥离,破镜之时她也会神识受创,同时给了机会褚师白破镜而出,这招极其高明!
他甚至是故意让她察觉他与褚师白有联系,然后把她引来南山杀他!趁机得手!
钟离殊神色冷冷,妖王则啧啧称道:“不愧是个令人敬畏的对手啊。”
先前他们一直在等的,就是雷劫的时机,致他于死地,竟未料到,南山主竟也是在等雷劫,第一道天雷劈落的那一瞬间,所有入都被天雷震慑,他们都忙着专注布阵诛杀他,而南山主竟是不顾天雷滚滚,以及阵法交织,而是在那所有人恍惚的一瞬间趁机偷袭钟离殊神识,深入镜救人。谁也没想到他如此的不要命,包括钟离殊自己,所以才被他侥幸成功了!
妖王妖艳的面具下邪性越发有增无减:
“你们云梦宗对自己都是如此的狠?全然不顾自己死活……都是疯子啊……”
若不是他如此不要命,说不定还真不能那么顺利凭借百多个金丹期的弟子便轻易困他在不灭阵里,此乃他们为他量身定做阵法,此阵上古用来诛杀获罪的神明!凶险无比,如其名:不灭不休!
钟离殊浑身结霜。
嗯,褚师白醒得是比预料中提早了一些,但无妨,雷劫一完,他灵力耗尽,最虚弱的时候,他们进阵法补刀,他绝不可能多活过一刻日!
妖王则眼尖地看见镜子对面的褚师白似乎手指微动:她恐怕要来了!
虽隔着万里,似乎下一秒她就能徒手撕碎窥天镜,踏风而来,恢复仙体修为的云梦宗师祖,不愧是五千年来的接近飞升的大乘修者,压迫感极强。
钟离殊不答,反而是传音进不灭阵:
“她在意的天下苍生与你,师父会选谁?”
相里昀渊正在全力抵抗着天雷,血水与汗水浸透微薄的衣衫,脊背紧绷的肌肉线条起伏若隐若现,闻言他倏地睁开了凤眼,如宇宙深处最亮的星辰,暗蓝色微芒流转!头顶的杀阵感受到他的变化,霎时嗡鸣不已!
褚师白指尖微动本想直奔南山而去,耳边是一阵阵的烦人声音:
“幸亏钟离剑尊早已推算到南山主劫期到了,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才寻到时机把他困于不灭天阵里……”
褚师白倒退了几步,几乎站不稳!此乃上古凶杀阵,为达目的不惜代价!那不是……等于让108名弟子奉献自己的神魂作阵,若是阵毁,便是神形俱灭!!
“褚仙尊,您没事吧?”莫念生第一个冲上来欲扶住她,她摆了摆手。
有其他仙门仙首偷偷压低声音道:
“哎,如今钟离剑尊要下狠手亲自清理自家门徒,褚仙尊想来也是心情极其沉重的!”
“是呀,谁能料想到有一天竟要亲手诛杀孽徒?褚仙尊方才醒来,定是接受不了如此打击!”
有些人边说边偷瞄着褚师白在一边苍白着脸,似乎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窥天镜另一边的钟离剑尊好像听见了他们议论纷纷似的,御剑到镜前,她眉目清冷,如往常一样,但是赤红的眼尾似乎是某种偏执到达了极致,缥缈的声音至镜中传来:
“恭迎师父归来!徒儿钟离恭候已久。我……还以为要费些时日才能见着师父,如今随早了一些,但也无碍……除了南山主,一众南山上的罪妖已经被控制!师父不必担心……”
“呵,罪妖……”
褚师白冷斥了一声,离她最近的莫念生感觉浑身一冷,不明为何褚仙尊态度如此的冷漠!却见她既悲痛又失望……
看来徒儿本是想在她醒来前杀掉昀渊,并让他背上所有的骂名!
既然算不如天算,她如今醒了,就绝不会让孽徒得逞!
她刚欲痛骂出口,耳边响起一阵阵恭维:
“有劳钟离剑尊了。”
“剑尊大义,诛杀孽徒,乃我等楷模。”
…….
褚师白痛心疾首,只得瞪着兰止,用两人可听见的声音:
“为何你们不阻止她?不灭不休阵,关系着上百名的弟子性命,你们竟敢同意?”
兰止从未见过褚师白冲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惹别人生气的傲慢模样。他犹豫了下轻道:
“以剑尊如今的地位与修为……亦不是我等可以阻止的。”
他不明白为何褚师白竟如此动怒,是因为阵里关的是那位吗?大义面前,她还是偏心于他的……
褚师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才没让他看见她拼命也忍不住翻起的大白眼!
“你明知道此阵何其凶险,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有任何差池,百名弟子会是什么后果!”
兰止微微皱眉,其实他内心……也藏了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心:
“剑尊既然敢用此凶阵,定然应是极有把握的!不会无辜伤及弟子性命……”
褚师白胸口剧烈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爆粗:“呵,把握个屁!”
被骂的兰止愣住:……
“你徒弟陆子规呢?”
兰止不明她为何突然关心气自己的弟子来:
“他自然也在阵里。”
褚师白恨不得暴打他一顿:
“兰止你!糊涂!”
短短的几句交流,每一个字都扎进褚师白的心里,她抛下一句:“我有要事,诸位请便!”
她连柳宗主他们也顾不上了!先救人要紧!
柳宗主急急想赶上去:
“师祖去哪?”
兰止也想说什么,然而褚师白转瞬已御剑到半空之中,下一秒就要瞬移……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地动山摇,带着滚滚沙尘掀起,众人连忙掐诀抵挡!有些修为低点的弟子被冲击得后退十丈有余!
钟离殊的声音缥缈而淡漠地远远传来:
“师父,您真的不回头看看吗?”
褚师白方才毅然决然御剑而来的身影,让她果断地撕破了,早已被她动过手脚的妖界的封印,怪师父……若不是她一定要赶来救相里昀渊,她本不打算做到这个地步的!
明明她已极力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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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师父总是不听。
兰止急急御剑而上,与她一同看向不远处妖气突然大盛,如同血盘大口的怪物,排山倒海,势必要吞噬人间!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变,弄得措手不及!
兰止向来平稳的语气也有了一丝的着急:“此地妖界封印恐已破裂,如今妖界众妖正争相恐后鱼贯而出,通往人间,褚仙尊,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褚师白下意识看过去窥天镜,眼神复杂!
“褚仙尊!”他见她竟然不动,不由心急催促,眼下状况万分危急如何能因为与其他人的私事影响了这么重要的大事?
有宗门的仙首不敢置信地喊着:“只是……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快?”
他们有查探到封印的不正常,可能会出现裂口,但……像这样顷刻风云变色,不应该啊?
很快被派去有弟子跌跌撞撞上前汇报:
“仙尊,封印,封印缺口似是被人用法术打开了……
“竟不是小小的撕裂……而是,被何人打开?”
有人不敢置信:
“妖界封印又不是酒坛子,哪能说开就开?”怎么说,也是集齐仙门百家之力,几千年来巍然不动,虽说近千年来由于天地间灵力有枯竭之象,导致屡屡有妖物穿越结界而过,致使滞留人间的妖物越来越多,也算是出现了一段时间的人与妖共存,但妖界封印依然是主力隔绝人间与妖界的存在!
虽说世间灵力枯竭的原因,众仙门猜测与许久不曾有仙门修者飞升有关,但实则,他们也无力改变,只得勉力维持此间的人与妖的平衡,妖物众多,因此斩妖除魔的仙门百家辈出。
若是封印被除,那只会是直接覆灭的灾难!
有仙首沉痛惊呼:
“莫不是这就是那南山之主的阴谋?!唯他与诸多妖物为伍,与我们仙门公然作对已久,其心可诛啊……”
褚师白侧着脸望向半空中窥天镜,眼底交织着浓郁的杀气!
钟离殊则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对面的慌乱失控,她好像在耐心地等待着褚师白做出决定:
师父你若来,苍生有难!
你若不来,昀渊必死!
师父啊,你会怎么选?
褚师白死死捏着玉笛紧了又松,紧了又松……等褚师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眶通红,眼里却是无穷无尽的杀气!
兰止见她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肃杀狠厉,不禁喊了她的名字:“褚师白?我们要走了。”
她沙哑着喉咙像是此刻被什么无形的手狠狠扼住,说出的话似被砂石磨砺过,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走,去封印处……”
钟离殊算准了,人间浩劫来临,她怎么可以断然抛下?
钟离殊则了然地低头嗤笑了一下:“果然啊,不愧是褚师白,你瞧啊,师父总是热爱着那些平凡又卑微的蝼蚁,为了他们不惜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又怎么会选择我与你?别痴心妄想了……”
妖王在一旁默不做声:此话听着,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相里昀渊身影逐渐没了先前的挺拔,他佝偻着背,嘴角开始冒出血丝,浓重的腥味一直在喉咙里反复被咽下咽下!
却是因为听到钟离殊的话,心情的沉重减去了不少,他微微勾起唇角:褚师白别来……做你该做的事!
95. 决战天黑
众人纷纷御剑赶至妖界封印处!
只见妖界封印繁复的星纹已被直接毁坏大半,只剩余一半维持着暗淡的星芒,大大小小的凶狠异常的妖物正混乱挣扎着从那个冒着黑色妖气,透着诡异光芒的洞口扑腾而出,越来越多,如潮水般,密密麻麻……
众人脚底一软,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一紧!
褚师白最先一步落地,她内心的焦灼就像是随时要爆发的火山,炽热的熔岩沸腾不息,但她手中的剑和眼神却冷执得吓人,出剑又快又准,眨眼之间血溅一地!
双方交汇厮杀了在一起,刹时一片鬼哭神嚎,天地翻雨覆雨!
褚师白为了阻止众妖四散开去,涂炭生灵,只得耗费大半的修为迅速画了一个金刚降魔阵,结界瞬间撑开方圆百里,带着淡淡的神圣的白光,死死笼罩住这片天地,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她咬牙吞掉口中的腥味!
其仙首见她如此拼命,更不敢有丝毫松怠!
激烈残酷的一战就这么从天亮决战到天黑,又复天亮!
眼见众让人已经神色疲惫,血衣斑斑。
再也承受不住崩溃的杨素念带着哭腔问一旁的师兄:
“大师兄,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袁思弦脸色阴沉如鬼魅!他们在师尊的护佑之下,依然身负多处重伤。
靠他们在这抵挡,根本抵挡不了多久,那个洞就像个无底洞,送出来的妖物源源不断,仿佛是整个妖界收到召唤倾巢而出!
褚师白遥望了儿一眼封印口处,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没完没了,终有他们全部耗尽修为而亡的一刻!
但若要修补封印的地方,最接近妖界出入口,那里最凶险,凶兽众多,妖气冷冽,稍不留神就可能……
褚师白管不了那么多了,在混乱不堪的境况中迅速下令:“云梦宗,太绝门,太行宗,统统过来守阵!”
只要阵不破,它们暂时无法四散开去,其余人对抗击杀。
一声令下,莫念生,袁思弦,杨素念几个最先飞身过来!
柳长生已然双眼杀红:“师祖,光靠我们……守得住吗?”
褚师白眼神狠厉:
“守不住也得拿命守!”
“是!”
得到他们的回应,褚师白咬牙:“我去修补封印!”
前面越接近妖界明显更为凶险,莫念生很想说:“我去帮你,但他还是默默退回守在了褚师白让他守住的地方!”
那个一身红衣翻飞的人,如红莲灼灼,清冷而不妖的师祖,她又要去拼命了,那种毅然决然一往无前的勇气,让她如夺目璀璨,不愧是他莫念生一辈子敬畏崇拜的偶像!
兰止仙尊一向整洁的衣服也出现了污迹皱褶,可是他凌乱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庄严肃穆:
“我同你去。”
褚师白眉目染霜,并没拒绝,只道一句:“走。”
要在潮涌似的妖怪中,杀出一条血道来,两个人更容易一些。
她心底还有人要去救,催促着她不顾一切,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即使现在天塌下来了,她也也要想办法把它堵回去。
昀渊,等我……
眼看着云梦宗师祖一路杀疯了,快要接近封印处——
“褚师白,褚师白,褚师白……”
头顶上方有人不断着急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一度以为自己杀妖杀出幻觉来了。
“我在上面,快放我进来!”
褚师白抬头,发现一只通体漆黑的怪鸟,定睛一看,是昀渊身边的小黑鸦,只不过它此刻似乎受了重伤,羽毛都乱七八糟的被黑色的液体黏着。
“乌晚晚?”褚师白心惊肉跳,手中剑招不稳,“莫非是昀渊他……”
她不愿意说出那些不吉利的字眼,似乎这一刻也有了人间的迷信,只要不说出口,一切就无事。
这一天一夜的恶战,她握剑的手都不曾抖动过半分!但此刻她打开结界的手指都微微颤抖着……
兰止见状,出手为她们加了个临时的结界,暂时隔绝同样杀疯了的妖物。
乌晚晚几乎是滚落在地的,她身负重伤靠着意念飞行了万里,已经手脚麻了,快累吐血了。
她恢复人身的一瞬间,不顾满身的狼狈连连跪坐到褚师白脚边:
“救救山主,救救他,求你了!”
……
褚师白见她如此,胸口猛然像被捅了一剑,涌起一口热血堵在喉咙处:“他……如何了?”
“他不好,他快死了,我已经感觉不到阵里,他的任何气息了……”乌晚晚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褚师白浑身一抖,像被人猛地捏住了心跳!
乌晚晚抽抽搐搐继续道:
“此雷劫本就凶险,他神魂有重伤在身也是因为你!他应付起来已经九死一生,如今还有如此可怕的阵,加上钟离殊和妖王……你竟真觉得他还能活着出来吗?”最后已经是失声痛斥。
“我……”那口血终于涌出了喉咙,她咽不及,只得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你不是已经知道吗?他用自己的神魂作为锁,下了死结,为了强行解开,让你安然无恙回归仙体,这必定不是什么小伤……”
“妖王?怎么会有妖王?你在说什么?”兰止闻言,心知事情不简单。他突然明了,褚师白一直如此暴躁,杀伐狠厉,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是不是与此有关?
此言一出,其余仙首都边与妖物厮杀,边把神思投射了过来。
“你是说钟离剑尊与妖王合谋……?”兰止说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乌晚晚此刻才不管他是谁,狠狠白了他一眼:“呵,不然你以为我们南山几万妖物,为何瞬间臣服于那钟离殊脚下?轻易任你们踏进南山半步?”
啊!竟是妖王作恶吗?
想起那些被压在地上无法反抗的众妖……可钟离剑尊怎会与妖王有牵扯?
那些投靠南山主的妖,躲不开妖王的压制。不怪,南山主陷入一个孤立无援的处境!
可这么说,钟离剑尊为何要与妖王同流合污呢?
那样一个仙门中风光霁月之人!
眼前这兵荒马乱,人间惨剧,竟是钟离剑尊从中协助……吗?
众人脚底生出恶寒,不禁怀揣着惊恐不安的心思,继续投过来丝丝缕缕的神思……
乌晚晚不理会他们,只盯着褚师白:“事已至此,我告诉你也无妨,当年你陨落之后,是昀渊哥哥让我假扮弟子,把招魂灯的用处泄露了给柳宗主他们,是他自己设计让你们的人取他心头血,否则,凭你们?即便受了那样的伤,竟然枉顾四十九道雷刑罚,也执意带着叛徒的名声离开云梦宗……你知道为何吗?”
柳长生:……
褚师白握住的拳头几乎被掐出血来,她握剑的手抖了抖:
“是因为他师尊……
乌晚晚出声打断她:
“你果然不懂!是为了发了疯地寻你!是为了豁出性命地找你!明明一次又一次……没有希望了!他还不愿意放弃。留在云梦宗,他没办法这么毫无顾忌!”
柳宗主与众弟子:此人如此胆大妄为,我们不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吗?
褚师白:……
乌晚晚:“比起那些年修炼的苦楚根本不值一提,这三百年,这三百年才是他真正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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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狱里!你知道云梦宗的招魂灯为何长明不灭吗?
褚师白抖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我知道……”
妖王也问过她相同的问题,她一直不敢深想……但,她想起来了。
柳宗主像是想起什么细节来:”是因为一直有人加入新的……”他一直发现,那盏灯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恢复些许,他还以为是此神器的神奇之处!
他心下骇然: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众人皆惊诧不已:这……是人能承受得了的吗?
乌晚晚:“你知道,他为何一直神魂有伤吗?”
褚师白:“我……”
柳宗主这下也抖了一下,瑟瑟道:“因为我们云梦宗浮生台的雷罚……”
乌晚晚不看着他,依然只盯着褚师白:“不,是因为搜魂阵!”
众人:什么阵?此间有这种阵法吗?
褚师白见过他使用搜魂阵,那种程度的阵法……不似凡间修为可以支撑的。
“他一遍又一遍自虐般使用搜魂阵,甚至反噬伤到了自己的神魂,他还是不肯放弃……是不是很可怕?可是他从不让我跟你提这些。”
“他说过,此间唯愿你,一直往前,不必回头,他会努力走到你的身边去……”
“他还说你就是人间一缕神光,不会为谁停留,但万物向光而行……他也向你,不过自然,是不是很傻?”
“他花所有的心思收集了天下所有的魂石,不论代价,不是为了自己,仅仅是赌有一天,若能在此间再寻得你半缕神魂,你就会用得上。”
“他在等,哪怕这个等待有可能是无期……”
“哪有什么久别重逢?不过统统是他的蓄谋已久……你竟然狠心舍得不去救他,你有心吗?褚师白?”
她挺直腰背,巍然不动,一滴清泪落下,砸落剑柄。
乌晚晚一字一顿道:
“求求你,去救他!”
“褚师白,这是你欠他的!”
字字掷地有声!
有如佛庙的钟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几乎投过来的神思都像是静止了,唯有一旁热烈的打斗,亦发显得缓慢抽离!
褚师白慢慢地抬手,用手背捂住一下了自己的眼睛,下一瞬,她放下手,缓缓睁开眼,已经全然没了任何的情绪,就像是历经风雪后的雪莲,热烈怒放却沉寂无声。
她说:“那便如他所愿,我不回头了。”
本师祖欠他的会拿命还给他!但不是现在!
放下心中焦灼杂念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神思凝聚成剑意,修为暴涨!
她带剑飞去封印口处:“兰止,助我封印!”
兰止拔剑随行。
乌晚晚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的背影失控大喊:
“褚师白,你没有心!!!你会后悔的!”
可是那红色的身影很快被淹没在妖气当中!
坚决得似一把从不回头的利刃!
众人见状,更加沉下心思来,专注对抗,一时间剑光四起,妖物被击退不少!
对不起……
兰止抬起手指,抹掉掉落自己脖颈的温热水珠,前面一身红衣黑甲迅速奔跑的人并没有回头!
一直在窥天镜目睹这一切的钟离殊微微笑道:
“师父,你若不来救他,他便真的要死了……”
钟离殊眼神里有些疯狂的雀跃。
“其实你与我一样可怜,为师父做了这么多,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的人间大道,呵,那种不值一提的虚幻东西,竟然抢走了我的师父。”
既然是如此,不如便让眼前的这一切都毁灭吧。
96. 不可以死
褚师白举剑挡住了自己心底翻涌澎湃的情绪,也逼退自己疯狂想到昀渊身边去的想法,应该做的事,和她想做的事出现了痛苦割裂。
因为有些事,明知道结果……还是要孤身向前,就算赌上身陨魂灭,她也定然要重新修复这个封印,阻止这场浩劫……
她想起了,还被困在通天镜的时候,钟离殊与妖王的对话传进了通天镜,被她听见了。
“你们云梦宗的人果然都是疯子啊,快三百年了,他竟然还没放弃。”
“呵,徒劳而已。”
“也是,落春台乃妖界与人间意外产生的裂缝!此境非六界,不遵五行,仙山主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找不到这里来!”
“三百年来一遍又一遍的剜心取血,就为了点燃那盏灯不灭,真是可怕!寻常人怎能经受得住?论执念你们可真是师徒二人不相上下啊!”
妖王笑看她一眼,
“你说你师父要是知道了……”
钟离殊威胁地睨视了他一眼道:
“她不会知道!她就算知道了也出不去!”
结果,褚师白不仅听到了,还在半月后,真的出去了!
因为她亲手将自己的神魂一片一片地撕碎,从通天镜灵力薄弱的地方飞出,散落人间,就像是极美的星辰坠落,又像是浩瀚宇宙中的萤火……片片消散了!
不过,钟离殊来得太快!
硬是把自己她最后一块心魂重新封印了回仙体内!
否则,仙体也很快就会消散!
一切发生得如此措手不及,钟离殊脸色铁青,焦头烂额地阻拦一切的时候,妖王跟在身后狂笑不止:
“有趣啊有趣!褚师白竟也是个狂徒!一门三代都是疯子!”
竟亲手撕碎自己的神魂!她宁愿自毁啊!竟厌弃徒儿至此了吗?钟离殊冲他拔了剑!怒吼:“你闭嘴!”
她眼神阴鸷:
“就算是散落三千凡世,我也会一片一片的寻回来!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可以死!”
钟离殊一向清冷无情的眼里出现了红色的血丝,以及冲天的怒气!
妖王竟被她的剑击得连连后退,最终他挡住她的杀招后退一步,嘴角溢血,依然笑道:“让我帮你。”
只可惜,褚师白早陷入了虚无的黑暗,若是知道定会回一句:你想错了,我只是不愿小徒孙再如此苛待自己,若是她早些知晓,定然不会在通天镜里苟活那么久……生生折腾了昀渊这般久……
其实撕碎神魂后,褚师白并不知晓自己会怎样!
但她想,若是那盏地灯能招到她半丁神魂,自是要亲口回去告诉小徒孙,本师祖如此破碎,捡不回来了,不必再自毁……
她愿身死,不必再剜心燃灯了。
刀尖入胸,痛入心扉的感觉,她竟感同身受!
昀渊,不疼了,三百年已经够了……
一滴清泪从她的仙体滑落……
妖王愣住:
“你师父的仙体……刚是落泪了吗?”
此时,不灭天阵的某一个阵圈上。
李玥一直偷偷开小差观察着那黑压压被控制跪坐在一边的南山大妖,里面好多熟悉的面孔,还有她最熟悉的一道青色影子,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师兄,我们这样真的不算是,以多欺少,落井下石吗?”
叶宣连忙提醒她:
“师妹,禁言,专心一意。小心阵法反噬!”
这阵法强大到逆天,几乎被锁在阵法里的人,九死一生,一不小心难逃一死!
正是因为它的威力,所以,其实与他们的神魂都是紧密相连的,等于献祭了他们108名弟子的神魂来编织这个网,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要对仙山主动用这种看起来十分凶残,不顾生死的阵法,但师叔祖……乃如今仙门最高修为者,但凡她说的,自然应当是不会错的!
叶宣分神遥望着钟离殊与一名戴面具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虽然听不见他们言谈,也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倒是他们前面凭空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偶尔闪过几个画面,他瞧见是万事淡然的师祖脸上露出几分焦灼的神情!
再看看那些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痛苦不堪的群妖,被李玥师妹这么一说,他心下的不安更多了起来!猛地差点心神不宁,他赶紧凝神静气,专注于维持眼前的不灭天阵!
陆子规此时正在他们不远处另外一个阵圈,他同样额头冷汗淋淋,而其他弟子也脸色死白,阵法耗费了他们太多的精气神,再这么下去……他们很可能全部爆体而亡,思及此,他发现自己的灵力已撤回了不少,赶紧敦促自己凝神。
半刻后,天雷骤停,钟离殊与男子持剑入阵,阵法内三道影子顿时纠缠不下。
妖王突然遥望:“那个封印竟真的快要被你师父给修补上了……”
钟离殊剑指着不远处单膝跪地,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相里昀渊,分神看了一眼窥天镜:
“师父为何总是委屈自己去拯救那些蝼蚁?弄得自己满身伤痕,也不放弃,为何?”
相里昀渊却是一把擦掉嘴边的血,嗤笑道:“你与褚师白一样,强悍,自信,藐视天地……
但是,有一样,她有,而你没有的。”
钟离殊却是并没开口问,而是直接一击杀招!
倒是妖王怪笑着问:“是什么?”
相里昀渊躲开了险险划破喉咙的剑气,径自回:
“敬畏生命。”
一时,打斗的冲击突然暴涨,阵法被击得摇摇欲坠!众弟子的脸色比剑光还有白上几分,胸闷欲呕!
当昀渊被再次击落于地,他大口喘气,浓重的腥味他已经分辨不出是来自口腔还是身上!
钟离殊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像是踩着死亡鼓点的猫科:
“看到了吗?她就是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抛弃你,你不如死了罢……”
她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癫狂与偏执。
妖王站在她身后不远,没有走过去,他对取相里昀渊的命没兴趣,他只是一只留意着窥天镜那边,觉得有趣多了,尸山血海,红衣美人身姿矫健,杀妖如麻:“看你师父凶残杀疯了的样子,若真是正面对打,我们未必能赢她啊!”
谁知,钟离殊脚步一顿,竟随手掐了个决,毫不在意道:
“那就打开第二个封印。”
妖王似乎都愣了一瞬,眼神里隐隐妖气灼灼道:“也好。”
相里昀渊低低咳着血沫,望着头顶的万剑锁仙阵,脸色铁青: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钟离殊冷若冰霜∶
“我只是想让你瞧瞧,她又一次选择了她的苍生大义,放弃了你……你在她眼里毫无意义。”
并不是毫无意义……
“如果你有危险,她也会愿意用生命换你。”她是褚师白啊……
“天真,你觉得你此刻不危险吗?师父她从未坚定地选择过我,你也不配。”钟离殊不紧不慢地酝酿最后一击杀招。
而相里昀渊抬起左手,手掌上最后一丁点微弱的光点点,他的神力已经油尽灯枯,甚至打不开这个可笑的阵法了。
……
落春台外。
刚修补完最后一点封印的褚师白,大口大口喘着气,余下的妖物虽然不少,但只需时间问题终是能抓捕或者杀之,她抬头看了看那没人再留意的窥天镜……
褚师白的心砰砰砰地直跳恨不得此刻能直接穿过去,她直了直腰,不打算让自己多喘几息,那边久久不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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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她眼底掠过一片寒潮,对着不远处的兰止仙尊道:“兰止,这里便交给你了,我有更重要的事……”
兰止沉默地点了点头。
眨眼之间,一阵可怕的异象传来,有人哭着喊:
“不好,又有一个妖界封印被撕裂了!”
“老天,这会是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一个已经令他们疲于奔命,再来一个,只怕……
如今,还谁能阻止这场人间浩劫吗!?
绝望与恐惧像是无声无息的江潮瞬间将大家淹没,几乎窒息!
连褚师白都被震惊地麻木了!
心下只有一个想法,可能今天走不出此地了……
努力提起剑之前,她又抬头望向了窥天镜……
接下来不是她身死,便是这个世间覆没……
这是她修仙一千多年来最惨烈的一日,守不住人间,亦护不住心上人……从前的她有多嚣张跋扈风光无限,现在就有多悲壮惨烈……她都忍不住想笑了。
呵。
最终,竟还真的笑了出声。
褚师白却再也不管不顾回身朝窥天镜飞去,灌入灵力的怒吼传进了窥天镜:“孽徒,妖王何在?速来与为师一战!死生自负!”
足以绕梁三日的声音从窥天镜里传出来,着实把南山上的人与妖都惊吓了一大跳,甚至连不灭天阵都轻微地晃了晃。
众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何事?
为何云梦宗的师祖突然朝自己的徒儿发难?
……
妖妖王?是什么意思?
叶宣,他们与剑阵弟子们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甚至被惊吓得不轻!心神一动,连带差点被阵法反噬!
叶宣连忙嘱咐大家稳住心神,自己也敛神专注,可是内心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登时有了几分杂乱:莫非……那面具宽袍的男子,竟是他们在西南之境见过的妖王?
他又斗胆分神遥望了一眼,似被一座大山压得毫无反抗之力的众妖们,难怪……能一下子控制众妖,不费吹灰之力令他们俯首称臣的,那只会是来自妖王的血脉压制……
钟离师叔祖竟是……与妖王为伍吗?
他心惊不已,手上却不敢妄动。额头汗水却如暴雨而下。
李玥一直偷偷观察着苦苦挣扎的青冥,又偷瞄了几次窥天镜,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楚窥天镜里仙门百家与群妖血战的混乱场景,师祖心急如焚的怒吼像是在她心上打起了鼓,她反复煎熬了片刻,禁不住咬牙传音道:
“师兄,我们做的真的对吗……”
“……”叶宣已经脸色苍白,却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安抚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听从师叔祖的命令。死守此阵……”
李玥疑惑道:“师兄也认为仙山主真的无恶不作,非死不可吗?”
叶宣:“.……”
非但没有,他甚至跟着师祖与此人接触的这段时日,甚至觉得此人虽说目的不纯,但他把世间大妖和那些作恶的妖都困于南山,给他们一息生存之地,与凡间隔绝,真的是仙门猜测的那样动机不良吗?他怎么反而觉得解决了世间大部分的祸事?
至于他与师祖的纠缠,也并非世人所说的那样,反而有种他是在豁出性命地救师祖性命的感觉。
他正胡思乱想,李玥再次传音入耳:“师兄,我想……选择相信自己……”
叶宣只是扫了她一眼,立马明白了她的意图,断然道:“师妹,不可。”
李玥眼眶泛红,加重了语气:“师兄!你就算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难道也不相信师祖吗?”
叶宣咬紧牙龈,像是忍受挣扎了好一会儿,师门的道德素质修养与他内心的深处对真相的判断,进行着反复煎熬的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