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我抢的世子妃是穿越女魔头》 第123章 咋还连吃带拿的呢? 再说了,贴着陆澜的屁股成亲有什么好处,风头只会被淹没得一干二净。 第124章 封山 次日朝会。 重华宫。 太监总管张保站在龙椅一侧高呼: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底下百官静得像一潭死水。 前些日子,刚刚定下熊廷赞率领二十万大军西进,和西陵大战。 文臣武将感受到陛下的震怒,连着几日都不敢触怒龙颜,哪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往后压一压再说。 这时候一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头铁官吏出列。 “微臣,顺天府尹蒋琬,有事起奏。” “蒋卿有何事?” 南楚国皇帝墨煊禹,一双炬目充满威严的扫向下方。 “这两日,顺天府收到百姓来报,不少百姓聚集到城外大东山挖宝,人数达到数万之巨,索性是没有酿成大的祸事。只是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微臣担心后续局势不可控制,特来奏请陛下。” 蒋琬一番陈表之后,朝堂上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 大东山挖宝这两日确实火爆,从朝堂到坊间都议论不断,但没想到已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对面武将一列,誉国公陆燕北眉头一蹙。 大东山是他们家的封地,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事,可就是他们陆家治地不严。 这事儿他也是刚刚听同僚说起,还没下去实地考察,正准备这两天就去看看。 蒋琬突然来这么一手。 雁王墨渊目光扫向舅舅陆燕北。 他心细如发,很快从舅舅脸上察觉到情绪。 难道,此事跟表哥有关系? 表哥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倒是极有可能。 三年前墨渊刚到雁州,那里土地贫瘠,百姓懒惰不肯劳作,陆澜给他想了几招,最后轻轻松松就调动不少人开荒种地。 陆澜向来是把控风向的好手。 宝座上传来一声龙鸣。 “蒋卿提领京畿,你觉得该当如何?” 这事儿确实难办,民间组织的挖宝活动,规模是大了亿点点,可又没惹事,朝廷不好出手。 “微臣的建议是,封山。” 年底盛京城的大活动一个接着一个,顺天府的压力很大,蒋琬是想要一刀切,从源头解决问题。 免得真出了事他头顶乌纱不保。 陆燕北气得咬牙。 封山纵然能有效杜绝百姓挖宝,可必然引起怨声载道,觉得陆家要私吞那些古玩玉器。 蒋琬的这个法子,是建立在陆家名誉扫地的基础之上。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封山之举实为不妥。” 墨煊禹还没有答复蒋琬,底下就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望去,是刚刚入京的雁王墨渊。 百官首位的太子监国、四皇子墨灏也纷纷投来目光。 陆燕北茫茫然松了口气。 还是自家外甥知心。 “老九,你说说!” 墨煊禹表情凝如江波,不知喜怒。 墨渊出列,提气刚正的回答道: “据儿臣所知,挖宝行为是百姓自发组织,民有所乐,朝廷不该强加干涉。顺天府的管理方式简单粗暴,一禁了之,是懒政不作为之举。” 蒋琬:“……” 好好好,你清高。 几万人呢,出了事谁负责。 不一禁了之,还派人过去维持秩序啊! 顺天府就那么一点人手,哪里管得过来。 “九弟,你这话说的,蒋大人是盛京城子民的父母官,理当心挂百姓的安危,防范于未然。怎么到了你嘴里,却成了懒政?” 太子墨溟声如洪钟,字正腔圆,比在花萼相辉楼那会儿要正经十倍,大有储君风范。 不过太子出言庇护,蒋琬心却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夹在太子和雁王之间。 目前夺嫡的两股最大势力。 他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早知道不管这屁事了。 “难不成,九弟是觉得,该继续放任百姓去大东山挖宝?出了事你负责?” 太子的话语铿锵有力,墨渊眼神轻轻瞥一眼龙座上的老爹。 “我负责。” 第125章 废物皇子终于硬气一回 墨渊一番话,令整个朝堂宛如一片寒潭。 众臣心头一阵凛厉。 九皇子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要知道三年前,他可是南楚国公认的废物皇子。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能把雁州那种不毛之地,治理得井然有序,这三年的进步满朝文武都能看到。 况且,陛下封他为五珠亲王,地位本就仅在太子之下。 偶尔硬气一番,那咋了? 众人也只当他是宣泄三年来,被扔到边关荒州的愤慨罢了。 太子和四皇子相视一眼,彼此都觉得疑惑。 老九是要干什么? 百姓挖宝跟他有个屁关系? “老九,你说顺天府封山的做法是懒政,朕想听听你的办法。” 墨煊禹语气淡然,听得出对墨渊很有耐心。 太子额头突突疼。 父皇是有心偏袒老九啊,治理一个雁州就封了五珠亲王,现在又准许他干涉盛京城的政务。 墨渊双手抬起广袖官袍,双掌交叠: “回父皇,儿臣当年初到雁州之时,也曾经遇到过大规模的流民聚集,动不动就是数万之巨,有一次甚至达到十五万人。” “那时儿臣手下的士卒不过千人,如果是用蒋大人的法子,一句封山了事,以雁州当地‘淳朴’的民风,儿臣和那一千士卒,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蒋琬脸色一红。 百官也都感同身受的点头。 谁不知道雁州是民风彪悍之地,在墨渊治理雁州之前,几十年来镇守雁州的将士,都是昼夜披甲,械不离手,身边还要养一些看家护院的军犬,否则根本不敢睡觉。 那些流民随手就敢抹了士兵的脖子。 水源、野味,甚至野菜、树根,更是那些流民争抢的资源,为了一头野猪,能引发数百人的械斗。 根本没法阻拦。 “三年前的雁州饥荒,列位臣公应该还记得…” 提起雁州饥荒,又是百官心中难以磨灭的痛。 雁州仿佛遭遇天罚,所有灾祸都一起降临了,旱灾夹着蝗灾,接着又是暴雨夹冰霜,沙尘暴,还有火山爆发,大地震。 天怒人怨。 仿佛老天爷想把这个地方从地图上抹去。 百姓易子而食,尸殍遍野。 那是墨渊去雁州的第一年,就遭遇此等大祸。 “当时有人在一座荒山发现漫山的蕨菜,这是一种能吃的野菜,消息扩散之后百姓趋之若鹜,一下子聚集了十几万饿疯的流民。可蕨菜吃多了损伤肝脏,不吃更惨,会死人。此等死局,换作蒋大人,该当如何?” 蒋琬脸又一红。 完了,九皇子是咬着他不放了。 这山,下官不封就是了。 求放过! “儿臣只能找来数百位医者,沿途劝告百姓少吃蕨菜,一边向周边官府借粮,熬稀粥广济流民,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吃蕨菜的人才逐渐减少。” 百官感叹九皇子不易的同时,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一边劝导,一边救济。 太子鼻孔里喘着鄙夷的气息。 “九弟,说一千道一万,你得拿出行之有效的法子。” 百官也都期待着墨渊的做法。 墨渊说道: “儿臣以为,既然挖宝的活动已经开始,那就断没有强加阻止的道理。不过朝廷并非无事可做。大东山上瘴气毒气密布,这些毒气短期内虽然只会致人头晕,长期下来也是对身体有害。朝廷可以组织一些医者,沿途宣传告知百姓,让百姓知道毒气的危害,慢慢的把挖宝的规模给降下来。” 墨渊想给陆澜制造一个时间差。 比起蒋琬提出的“封山”,墨渊的缓慢减少百姓挖宝,肯定是更有利陆澜的计划。 “九弟这个法子,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完全没用啊!” 四皇子讪讪笑道:“父皇,据传大东山挖出的古玩玉器,一件就价值千两,对于平头百姓而言,那是逆天改命的好机会。任凭你找一些医者,他们就会因为微不足道的毒气而放下贪念,乖乖的回家?简直是笑话。” 墨煊禹不表态,静静看着墨渊。 底下百官窃窃私语。 四皇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升斗小民,为了蝇头小利都能赤急白脸。 更何苦是价值一千两的宝物。 不客气的讲,很多底层百姓,宁愿不要一条命,也要抓住那翻身改命的机会。 再说大东山的毒气也不是那么严重,短期内是不会死人的。 墨渊看向墨灏,眸光充满坚毅: “四哥,寻常医者的话或许无用,但如果是南楚第一名医,孙神医出面呢?” 济世堂的孙神医? 对啊,孙神医可是华佗在世,世人都觉得他能活死人,肉白骨。 十年前盛京城闹过一次瘟疫,死了十几万人,龙栖之地,骤然变成人间炼狱。 孙神医以身入局,亲自感染瘟疫,然后寻找救治之法。 最后在盛京城人人绝望之时,钻研出了药方。 那场瘟疫才被遏制,救下了盛京城数百万的生灵。 自那以后,孙神医的威望达到顶峰。 四皇子脸色一沉。 他内心也觉得如果是孙神医出面,肯定能劝动那些利欲熏心的鬼。 太子内心虽有不甘,可墨渊这个法子不失为最优解。 “父皇,儿臣愿亲自去请孙神医出面。” 南楚国是礼仪之邦,对待能人异士向来十分尊崇。 皇帝墨煊禹沉声道: “准!” 张保挥动拂尘,高呼:“退朝!” 朝会散去,百官四散。 墨渊正准备出宫去找孙神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雁王殿下请留步!” 第126章 周庆书到京城了 墨渊从容回头,陆燕北眉关紧锁的朝他走来。 “殿下此番仗义执言,老臣感激涕零。” “舅舅说得是哪里话,都是外甥应该做的。”墨渊小声道,“我还能让表哥被人暗算了?” 陆燕北:“……” 他心头一凛。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果然是那个逆子又捅娄子了。 陆燕北气恼之余又觉得庆幸,还好此事被墨渊兜下来了,否则蒋琬肯定会如同疯狗一般咬着不放。 他满眼欣慰的望着墨渊。 “殿下去雁州三年,着实是羽翼丰满了许多,看来你表哥是缺少历练,有机会你多带带他,别一天到晚的在盛京城瞎胡闹。” 墨渊浅笑一声:“舅舅还是对表哥不了解啊,他可不是池中之物。” “哼!”陆燕北十分不屑,“得了吧,我盯了他二十年,还不知道他是龙是虫?他但凡有殿下你如今十分之一的出息,我做梦都能笑醒。” 墨渊也不便透露太多,转头找个借口开溜。 “舅舅,外甥还得去请孙神医,先行告辞了。” 陆燕北行礼道:“殿下请!” 望着墨渊那龙行虎步的威武背影,陆燕北羡慕得口水直流。 大丈夫当如是! 哪能是陆澜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双拳咔咔作响,决定回去就让陆澜感受一下父爱。 那逆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顾家。 顾星晚在妆房里对镜梳妆,身边的几名丫鬟悉心伺候着。 麦穗和幼麟之前是在顾志敬的小妾那边伺候,干的都是打杂跑腿的活计,梳妆方面并不擅长。 钟嬷嬷和汤嬷嬷也都是粗使婆子出身,就更没手艺了。 今日给顾星晚上妆的是浣纱。 浣纱是林嬷嬷的女儿,被宋氏养在身边好几年光景,被教养得极好。 “浣纱,你手艺不错,挑选的装饰和衣裳很有品味,看来你这双手除了在水刑房里磋磨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顾星晚幽幽的声音传来,浣纱急忙跪下赔罪。 “小姐,奴婢当时也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并不是成心伤害您的。” 她心里抱怨,二小姐可真记仇啊,老黄历的事情还搬出来说道。 真后悔当初没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顾星晚从镜子里能看到她细微的情绪,嘴角一弯: “无妨,我留你在身边,自是用得着你的狠辣手段,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表现。” “奴婢…听主子的命令就是!” 浣纱是愈发看不懂二小姐了。 她到底想干嘛呀? 用过丰盛的早膳之后,大清早就出门的庭筝,急急忙忙回来报喜。 “小姐,那事儿成了。” 顾星晚眼眸一闪。 周庆书到京城了。 她也做好了出门的准备,起身道: “庭筝和麦穗、幼麟,你们三个随我出门一趟。” 三个都是死忠,能信得过。 浣纱见顾星晚不带自己,又不带汤嬷嬷,于是给汤嬷嬷使眼色。 可汤嬷嬷自打收了顾星晚的银票之后,心早就往她那儿靠拢了,只当是没看见。 浣纱气得直跺脚,硬着头皮上去提点一句: “小姐,夫人交代过,大婚之前还是少出门为好。” 顾星晚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只把她当空气,连回应都懒了。 领着三个丫鬟就出门。 浣纱上去数落汤嬷嬷:“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拦着她?” “你倒是拦了,有用吗?”汤嬷嬷翻了个白眼,“别心里没数,现在顾家上下谁最大,有眼珠子的人都能看见。别自找没趣了!” 汤嬷嬷丢下一句话也离开了。 浣纱感觉很迷茫。 汤嬷嬷说得对。 顾星晚早已今非昔比。 地位远在宋氏之上。 以后嫁到誉国公府更是只高不低。 她真的要继续帮着宋氏? 马车一路开往城南的城门楼子方向。 庭筝把人藏在十分隐蔽的地方。 快到城门的时候,顾星晚挑开窗帘往外看去,见到一个戴着枷锁和镣铐的老熟人。 张岩。 对了,今日是张岩流放南海的日子。 “庭筝,前边停一下!” “小姐,怎么了?” 第127章 能逃就逃吧! 马车停靠一旁。 顾星晚身披玉色大麾款款下车,绝色容貌前遮挡一片薄薄的面纱,增加了几分神秘美感。 只见张岩被折磨得形销骨瘦,满身伤痕,拖着疲惫的躯体一步一趋的走着,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御刀卫。 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水火棍的解差,一人面色凶煞的踹了他一脚。 “少给老子装死,腿脚利索点,此去流波山千里路途,像你这病猫的走法,老子猴年马月才能交差。” 炮仗型人格的张岩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暴戾,被踹倒在地也只能乖乖爬起来,使不得半点性子。 “军爷,我在牢里被用了刑,实在是走不动,能否暂缓两日启程?” 张岩苦苦哀求。 那日突然被刑部提走之后,不问缘由的一顿拷打,即便身怀武艺也折了半条命。 加上这些枷锁镣铐沉重无比,走一步都是在受罪。 另一名解差笑里藏刀看着他: “行啊,咱们找间客栈,先住两日,给你养养伤?再给你请个大夫调理身子?” 张岩脸色见喜:“多谢军爷!” “想什么呢!” 张岩瞬间被一脚撂翻在地。 “老子警告你啊,甭管你从前是什么官职,到了我们弟兄两手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还暂缓两日启程?你个流放犯还挺讲究。走!” 临出城门之际,张岩发现前方有四名女子伫立在那儿。 其中一人是顾星晚的丫鬟庭筝,他见过。 那中间衣着华丽的遮面女子,肯定是顾星晚了。 张岩有些错愕,又有些羞愧。 怎么偏偏让熟人见到他这副狗都不如的落魄相。 他耷拉下脑袋,想要避开顾星晚的目光。 可眼角余光却发现顾星晚朝着他走来。 他心砰砰直跳,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军爷,张公子是小女子的朋友,能否行个方便?” 两名解差互看一眼。 “这…” 这女子的行头和排场,定然是大户人家,态度也变得温和起来,露出尴尬的笑容。 庭筝很识趣的上前塞了一包银子,解差嘴都笑歪了。 “好说,天色还早,小姐您且慢慢聊。” 两名解差离开回避。 顾星晚又对庭筝她们三个道:“你们去买些干粮和成衣、鞋袜。” “是!” 在场只剩下顾星晚和张岩。 张岩一直躲闪着不敢抬头看她。 曾经他和简傲珠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带着顾星晚一块玩,那段日子多美好。 再也回不去了。 “你来做什么?” 良久,张岩嘴里才苦涩的说出一句话。 “我来送你一程。” “别假惺惺的,谁会来送我。” 张岩还不知道顾星晚和简傲珠已经决裂。 他心如死灰,除了爹娘,世间应该再没有人会担心他的死活。 顾星晚凝眸看着张岩:“途中能逃就逃吧,以你的身手,逃命不是难题。” 张岩:“……” 这话竟是从顾星晚嘴里说出来的。 他记得她最是怯懦胆小,怎么会让他做出倒行逆施之举? “我为何要逃?” 张岩觉得自己还年轻,到了流波山老老实实服刑十年,回来也不过二十八岁。 如今南楚国周边战事频发,局势不稳,他还能倚靠军功,东山再起。 “你觉得,你能顺利活到流波山服刑吗?” “你什么意思?梅家要杀我?” 张岩不过是打了梅湘寒,罪不至死。 顾星晚看着这个傻得可爱的憨憨: “梅家倒是没这个心思,不过你的青梅竹马简傲珠可就不一定了。” 原书中,张岩没有流放,但也是被简傲珠给铲除。 谁让他是简傲珠和梅湘寒之间的绊脚石。 这是她一贯的做法,把自己肮脏的过往全部抹除干净。 “不可能,傲珠不会杀我的。” 张岩不太相信。 他和简傲珠打小就在边关蕉州长大,张岩的父亲比简连城更早被调回京城,按照正常的晋升渠道,昭武校尉其实一点也不低。 只是不知为何,简连城才短短几年,就屡立战功,一下子冲到正三品的云麾将军。 但张岩觉得自己和简傲珠的感情还是有的。 即便她背叛在先,也不至于杀了他。 顾星晚没打算多费唇舌,张岩如果能成功逃脱,将来没准能给简傲珠制造一点惊喜。 这是她最朴素的期望。 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张岩自己犯蠢就真没救了。 “话我已经说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逃不逃你看着办。” 正是她这种不信拉倒的态度,让张岩心生恐慌。 顾星晚难不成知道点什么。 否则她大可不必来找他。 两人唯一的交集人物只有简傲珠,他死不死,和顾星晚半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说简傲珠,以张岩对她的了解,她是做得出那种绝情事情来的。 刑部的人在拷打他的时候,曾亲口提到是奉了长公主墨漓的旨意。 而简傲珠和长公主又是金兰姐妹。 张岩越想越害怕。 简傲珠那个恶毒女人,真有可能除掉他。 “顾小姐!” 顾星晚转身回眸。 张岩躬身行礼致谢:“救命之恩,他日再报!” 顾星晚注意到,张岩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顾星晚情绪没有波动,待庭筝她们拿着干粮和衣物鞋袜回来,一并转交给张岩。 “张公子,保重了!” “小姐珍重!” 张岩再不是刚才那般病态萎靡,哪怕全身骨头碎掉,他的脊梁还硬朗着,背直如剑,朝着城门外走去。 顾星晚也不再逗留,坐上马车来到城门口附近的一条深巷。 永无巷。 往巷子深处走数百米,一间僻静的私宅,没有门匾,简陋至极。 “小姐,周庆书就在这里。” “进去看看!” “嗯!” 庭筝敲门,从里边探出来一颗大脑袋,一个身形壮实的粗犷汉子。 “妹子,你来了!” 男子笑容爽朗,长相和庭筝颇为相似。 “小姐,这是奴婢阿兄,他叫铁柱,奴婢担心周庆书跑了,就让阿兄过来看着。” 顾星晚点点头,她记得庭筝是有个哥哥在码头扛大包,原书中兄妹二人都忠诚可靠。 “铁柱兄弟,辛苦了!” 铁柱抓抓后脑勺,憨憨笑道:“小姐您别客气,我妹子说您对她极好,得是我感谢您才是。” “周庆书人呢?” “在里边,小姐里边请!” 铁柱把人招呼进来后,自己又在外头逗留片刻才进来把门关严实。 顾星晚对庭筝笑道:“你阿兄是个谨慎的人。” “那我呢,我就不谨慎了嘛!”庭筝嘟着小嘴,表情十分可爱。 顾星晚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头:“你也不错。” “嘻嘻!” “啊!” 铁柱刚把门锁上,就听见里头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喊,还伴随着撞击木板的声响。 顾星晚和三个丫鬟没准备,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 “小姐别怕,这人每日早晨都要发病一次,大夫说不碍事。”铁柱对周庆书的病情十分了解。 顾星晚深吸了两口气,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可把其他人都吓坏了。 “小姐,小心啊!” 顾星晚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被捆在床板上,浑身缠着白色布条,因为用力过猛,手臂和脚踝的位置已经渗出血迹。 男子发作一通之后,缓缓抬头,表情扭曲狰狞,目光呆滞无神。 宛如一头刚狩猎结束的猛兽,鼻孔里喘着热息。 不难看出周庆书的容貌曾经应该极为俊美,加上才学渊博,难怪被称为“蕉州麒麟”。 铁柱拿着一根木棍挡在顾星晚身前。 “小姐不可靠近,大夫说他现在敌我不分,逮谁咬谁。” 铁柱给他喂饭的时候,都得将汤匙绑在一根棍子上,远距离递过去喂。 顾星晚从铁柱宽厚的肩膀一侧探出目光,问道: “庭筝,他的疯病毫无进展吗?” 庭筝摇头:“小姐,龙门镖局的人在蕉州就找了个土郎中,想着一路上给他治疗,可有一次郎中大意了,被周庆书把耳朵给吃掉了。那土郎中就不再给他治了。” 为此龙门镖局的人还跟庭筝抱怨,说赔了那土郎中一百两银子。 顾星晚也有些头疼了,寻常大夫恐怕对周庆书束手无策。 “找盛京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不管花多少银子。” 周庆书现在神志不清还会攻击人,非但无法对付简傲珠,还容易给她惹麻烦。 “那就只有孙神医了,他可是鼎鼎有名的活神仙。只是孙神医太忙了,盛京城但凡有个疑难杂症的,都指望着他。所以不见得有功夫过来治病。” 铁柱搬出孙神医的大名,顾星晚想到书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医术超群的大夫。 “走吧,去济世堂。” 周庆书是一个杀手锏,顾星晚愿意为他倾注心血。 第128章 小杖受,大杖走 誉国公府。 “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咸鱼人在前边跑,魂在后边追。 陆澜正蹲在库房里拨着算盘珠子数钱呢,这两日吴九丰捷报频传,农具卖光了,粮食和水的小生意也做得如火如荼,府上多了两三万两银子的进项。 陆澜抓起一个橘子朝他扔过去。 “咒谁呢!” “不是…”咸鱼擦擦额头上的热汗,“老爷一下朝回来就到佛堂里请出陆家祖传的戒尺,夫人正过去灭火呢!” 按照惯例,陆家上下能够享受家法待遇的,世子爷是独一份。 陆澜后背凉飕飕的,目光一沉:“我爹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马车一到门口就直奔佛堂。” 陆澜把算盘丢一边,赶紧吩咐小厮把账目都装箱打包起来。 “小杖受,大杖走,老头这回是真发毛了,赶紧溜。” 凭借丰富的挨打经验,陆燕北闷不愣声的时候打人最狠,有一回直接把戒尺给打断了。 “哦哦哦!”咸鱼屁颠屁颠跟在后边,“爷,咱们去清风阁住几天?” “蠢东西,清风阁是爷无法无天的地方,被老头逮着了会让他更恼火的。”陆澜眼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劲,“雁子不是回京了嘛,他住哪儿?” “雁王殿下在花萼相辉楼。” 墨渊回京的消息早已随着陛下五珠亲王的封赏,传遍京城。 “这败家玩意儿,住那么贵的地方。” 咸鱼眯着眼睛看向陆澜,心想您也就这几天没出去浪了,从前可一直嫌弃花萼相辉楼文人气息太浓重,不够纸醉金迷呢! “收拾东西,咱们蹭吃蹭喝去。” “好嘞!” 陆澜陆家后门溜走,心里一直琢磨为何陆燕北发那么大火。 很快就明白了。 大东山挖宝的事情闹得太大,要么是被陛下问责,要么是被同僚攻击。 不管了,眼下大东山已经掘地三尺,马上就能开挖煤炭,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后面即便禁止百姓挖土,他也毫无损失。 佛堂门前,两个人到中年的老夫老妻对峙僵持。 陆燕北没有像平日里喊打喊杀,反而是胸腔憋着一股闷雷,手里抓着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戒尺,目光肃冷的看着严时月。 严时月两只手死死抓着戒尺,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 周围站着双方的下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旁人的视线。 因为但凡一抬头就憋不住笑了。 老爷和夫人这对活宝又闹起来了。 几十岁的人耍性子真的很可爱,跟小孩子抢玩具一般。 “夫人,松手,今日无论如何别拦着我,我非打死那个逆子不可。” 陆燕北语气冷得瘆人,每一个眼神都告诉严时月,我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对严时月没有半点威慑力。 她只是在等一个消息。 不一会儿范嬷嬷过来传信:“夫人,那泼猴儿溜了。” 严时月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 把手一松,整理一下头上的发饰,轻言淡语道:“老爷随意便是!” 说完就带人下人浩浩荡荡打道回自己院子去了。 陆燕北:“??” 你不拦了? 第129章 拆穿西陵的真实意图 花萼相辉楼。 墨渊的亲王车辇刚抵达门口,掌柜的就面色慌乱的上前禀告: “殿下,有人闯进您的房间了。” 墨渊眉头一锁。 “不是跟你说过,雁王殿下的房间不需打扫。你还把人给放进去了!”夏侯霸一把将掌柜的揪过来。 “可那人看着挺狂的,小人不敢拦他。” 花萼相辉楼是龙虎显圣之地,来玩宾客多有不凡,掌柜的阅人无数,自然不难看出那位不是小门小户的子弟。 “是谁如此大胆?”墨渊语气冰冷。 “他没说,只说了在房里等您回来。您见到他就认识了。小人寻思他是殿下的朋友,就没敢强加阻拦。” 陆澜故意不报身份,也是不想给墨渊添麻烦。 毕竟这位五珠亲王现在是盛京城的大红人,皇室、门阀,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呢! “下不为例,否则你这酒楼就趁早关门别开了。” “是是是,小人今后一定多长几双狗眼,绝不敢让人进去了。” 墨渊示意夏侯霸把人松开。 二人急匆匆上楼。 来到天字上房第五号。 夏侯霸推开房门,刚想斥责,却见到一个身穿玉色锦袍的俊美男子,在面前的巨大沙盘上推演兵韬。 沙盘一方是西陵阵营,一方是南楚阵营,在南楚的地界上排兵布阵。 男子推演得入迷,竟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进来。 “陆世子?” 旁边的咸鱼神色微惊,急忙跪下行礼:“小的见过雁王殿下,见过夏侯将军。” “免礼!” “谢殿下!” 墨渊将房门关紧之后,双手插在腰间的玉带上,走着四方步缓缓靠近陆澜,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 “表哥,原来是你呀,吓我一跳。” 墨渊入京之后不敢懈怠一日,幽门关战役南楚国损失惨重,他日夜冥思苦想破敌之策。 房间里的沙盘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以连平日的打扫也是夏侯霸亲自来做。 陆澜双手撑着沙盘的边缘,神情一改平日里的不羁放荡,推演的时候格外专注。 “雁子,幽门关已经失守,你觉得金公蟾下一步会进攻哪里?” 墨渊从腰间抽出长剑,指向盛京城: “金公蟾命麾下士卒乔装成白衣客商,偷袭幽门关,撕毁两国盟约,可见他已经丧心病狂,不计一切后果,所以我猜测他必然会挥师南下,直捣盛京。” 这也是整个南楚朝堂的共识。 西陵这一仗,是冲着灭国而来。 大将军熊廷赞的排兵策略也是拱卫京师,从盛京城一路往西北方向,梯式组建防御关卡,二十万大军拉开了千里战线。 可陆澜方才看了半个时辰的沙盘,却有不同的见解。 他转身眸光灼灼看向墨渊。 “寻常将领或许会一路南下啃骨头,可是从边境啃到盛京城,牙都咬碎了,还怎么直捣京师?” 墨渊:“……” 陆澜从墨渊手中夺过佩剑,指着幽门关一路南下的路径: “自幽门关以下,要经过登州、化安、凌渡,此三地城高墙厚,重兵把守,想要啃下来谈何容易?” 墨渊默默点头,仔细聆听陆澜的分析。 “而金公蟾白衣渡江偷袭,用兵诀窍就是一个字,快!他想要以快致胜,所以并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试问,他如何攻城?几十万人搬石头砸吗?” “如果我是金公蟾,必不会正面和熊廷赞在城关重镇之下鏖战,而是兵分两路,一路往东,经蕉州、涵州、徐晏,大肆侵吞鱼米之乡。另一路往西南方向直插,鲸吞扫荡。最后两路人马在最南端的青州会师,形成合围之势,封锁整个南楚。” 墨渊听完后,浑身汗毛竖立。 夏侯霸的神色也没比他好多少。 如此看来,朝廷的用兵方略完全错了。 墨渊趴在沙盘上,眼神绝望的盯着上面的西陵大军: “所以西陵此战故布疑兵,表面是冲着盛京城而来,实际上是趁机横扫南楚境内的富庶之地,削弱咱们南楚的国力?” 陆澜走过去轻轻将佩剑插回他的腰间,面色少有的沉重。 “面对金公蟾,一味退守是无意义的,唯有主动出击,把他死死绑在幽门关一带,绝不能让他分兵。记住,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墨渊竖起耳朵,把陆澜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头。 “表哥放心,此番随军出征,定会和熊将军好好商榷。” 若是换做旁人,自然不可能改变熊廷赞的用兵方略。 但墨渊如今是五珠亲王,而且在雁州也拿出了实打实的政绩,熊廷赞不敢不考虑他的建议。 陆澜也说道:“熊将军是我南楚名将,身经百战,只要看破金公蟾的意图,这仗就不难打了。” “嗯,对了表哥,你突然来找我,莫不是被舅舅给打出来了。”墨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坏笑。 陆澜眼珠子看向房顶:“你这话说的,我好心来给你出谋划策,你就是这么想我的?那我走?” 陆澜拔腿就假装要离开,到客房门口的时候又停住了。 “表哥,你行李都带来了,就别装了。”墨渊摸着鼻子,“你在大东山捅的篓子,还是我在朝堂上帮你解的围。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你要是想住下也行,房钱可得自己掏啊!” 陆澜见被拆穿了,也不装了,往椅子上一趟,抓起一颗苹果啃上,环视一眼这所谓的上等客房,也不过如此。 “雁子,你如今堂堂的五珠亲王,在京中竟然没有自己的府邸,未免说不过去啊!” “父皇说过要给我置办一处亲王府邸,我觉得没必要,于是折合成五万两银子赏赐给我了。” 墨渊对雁州已经有了浓厚的感情,比起自己在盛京城耍威风,不如用这些银子造福一方。 五万两? “钱呢?拿出来!”陆澜如同恶狗抢屎一般扑过去,在墨渊身上一顿搜,眼里充满对金钱的贪婪。 没法子,娶媳妇得花钱。 “陆澜,你干嘛!我去,你有病啊,怎么可能藏那种地方。” “钱呢?” “我早托人送回雁州了。” “好一个雁王啊,你都快把自己活成贤王了。”陆澜叹了口气,放过他了。 三年前他让墨渊假装纨绔,到了雁州之后明面上胡作非为,暴露自己的缺点。暗地里屯田养兵,发展民生经济。 可墨渊是怎么也当不好一个合格的纨绔。 “你不是也一样,不但准备成亲,还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听说礼部已经把学籍给你恢复了,你这哪像个纨绔的做派?” 墨渊坐在陆澜旁边,端起茶盏细品。 陆澜哭笑不得,装的终究是装的,他们二人内心始终藏着自己的小九九。 “表哥,大东山挖宝的闹剧也该落幕了,再闹下去,父皇可得责罚于你了,今日顺天府尹蒋琬已经提出封山。” “你准备怎么落幕?”目的达到,陆澜也无所谓了。 “我准备请孙神医出面,沿途率领百名医者,劝诫那些挖宝的百姓,大东山瘴气毒雾伤身体,不能再去。” 陆澜点点头:“这法子不错,不过孙神医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他这人原则性很强,找他治病的人又多,都得排队等候,怕是猴年马月也轮不到你。” 墨渊也听说孙神医不侍权贵,即便是他出面也未必能请得动,正为了这事儿头疼。 “表哥,你有没有法子帮我请动他?” 陆澜眸光一闪,嘴角挂着浅笑:“我凭什么帮你?” “你这个白眼狼,我可是在帮你啊,你倒跟我计较起来了?”墨渊想想有些来气。 “诶!”陆澜竖起手掌,“别介,这事儿办好了,在陛下面前领赏的可是你。” 墨渊越想越气,明明自己是给他擦屁股。 “那你想怎样?” 陆澜思忖片刻:“此次出征,帮我带个人在身边历练。” “谁啊?” 墨渊吹着茶气,不就是带个人去前线镀金嘛!小事一桩。 “我府上的一名下人,叫李常威。” “哦,几岁了?” “五岁。” 墨渊侧头死死盯着陆澜:“你疯了,你让我带个五岁的毛孩子上战场?” 陆澜咬了一口苹果,眼含锐意: “又不是让你派他去上阵杀敌,随侍左右就成,让他开开眼界。” 陆澜坚信李常威命硬,上一世能成为“护国龙将”,一己之力为南楚国续命,这一世肯定也能历练出来。 “那也不行,你简直太胡来了。”墨渊死活不同意。 “那孙神医你自己去找吧,我走了。” 陆澜屁股刚离开椅子,墨渊就冲过来拦着: “行行行,我依你就是,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万一两军厮杀起来,我可不保证能把人给你活着带回来。” 墨渊说得很现实,两军对垒,他连自己的命都抛诸脑后,怎么可能护得了别人。 “行,就这么定了。走吧,去济世堂。” 第130章 顾星晚被调戏 秋后入夜较早,酉时刚过,城中已暮色。 雁王的车辇朝着城南驶去,咸鱼驾车,夏侯霸骑着大雪龙驹护卫在旁。 陆澜和墨渊坐在车内,碳炉上炙烤着焦糖栗子,两杯朝露香茶散发冽滟的香气,桌上还摆着白鹭斋的各式蜜饯和酥糕。 “我说雁子,你在雁州就没找几个丫鬟侍女?堂堂五珠亲王,过得是有点清苦了。” 陆澜拿着铜镊子翻动焦糖栗子,不一会儿已经成功烤焦了好几颗,只能可惜的丢在一旁的盘子里。 以往这活儿都是童盐和有容干的,他何时自己动过手。 墨渊看他笨手笨脚的,嘴角挂着笑,摇头拿过陆澜手里的铜镊子: “别说丫鬟侍女了,我在雁州连衣物都是自己洗。雁州民风彪悍,穷困至极,我这个皇子如果不起表率作用,贪图享乐,根本不可能带动军民一心屯田开荒。” 陆澜感叹一声,吹着茶气: “朝廷积弊已久,内忧外患,病入骨髓。这南楚啊,正需要你这样的贤能君主来匡扶社稷。何不往前跨一步,争一争那九龙宝座?” 啪嗒! 墨渊浑身一僵,手上的铜镊子掉在碳炉里,空出的手直接捂着陆澜的嘴,神情慌张: “陆澜,你可别害我,这话要是让父皇和太子的人听见,我脑袋可得搬家。” 陆澜讪笑道: “怕什么,你若夺嫡成功,我陪你君临天下。” “那万一失败了呢!” “失败?那我给你送饭送菜。” 墨渊翻了个白眼:“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别说了。我现在的形势不比三年前,完全没有夺嫡的欲望。” 陆澜不是头一回讲这种话。 三年前他前往雁州就国的时候,也是提醒他,暗中积蓄力量,为将来作准备,如果朝廷不让他活,那就在雁州起事。 可他现在一步步站稳脚跟,父皇对他极好,对母妃也极好,只要不出意外,一辈子当个富贵王爷岂不快哉! 何须参与那凶险万分的夺嫡之争? 反观表哥陆澜,似乎有心事,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 “表哥…” “殿下,济世堂到了。” 车窗外传来夏侯霸的声音。 陆澜和墨渊挑开帘子望去,好家伙,济世堂门前已经有数十辆马车排队等候,从马车前的灯笼不难看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户。 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尤其是秋后天气转寒,老人小孩体质薄弱,容易感染风寒。 于是都来蹭济世堂这块金字招牌。 “瞧见没,没有两个时辰是轮不到咱们的。” 陆澜往墨渊茶杯里倒茶,看来还得喝上好一阵子。 墨渊松松筋骨坐直了,这是他回京后办的第一件大事,他有的是耐心。 不稍片刻,前方车队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咒骂声。 “畜生,滚出去!” 是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嘿,小娘们敢打我,挺泼辣啊,爷我就喜欢泼辣的。” 众人纷纷探头出去看个热闹。 见是前方有一群纨绔在调戏车内的女子,这些大户人家很快把脑袋收回去,感叹一句世风日下之余,却没见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咸鱼,前边怎么了?” “爷,小的去瞅瞅。” “嗯!” 墨渊眉头紧皱:“京中的风气已经变成这样了吗?他们明明有能力制止,却一个个闷不做声,隔岸观火,还要表哥一个纨绔去见义勇为,简直荒唐。” “你才知道啊,看看咱们前边两个车位,谭府的灯笼,那是刑部侍郎谭文靖。右后方那辆,崔府的灯笼,是兵部主事崔始甲,还有安国公、邱国公、勇武侯、定千侯,哪个会主动出手的?” 陆澜对这些人如数家珍,让墨渊颇为震惊。 “表哥,你刚才就探出去瞅了一眼,就认出那么多马车?” 墨渊觉得很神奇。 “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南楚国的马车规制严格,天子车辇是八匹马,亲王国公是七匹马,三品以上官员六匹马。六品以上官员五匹马。再逐一对应他们灯笼的姓氏,不就知道是谁了?” 南楚的封爵总共只有四王、八公、十二侯,加上朝廷六部尚书、侍郎、主事的信息,全都在陆澜的脑海里刻着。 “厉害厉害,表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墨渊像个孩子一样满眼好奇,陆澜除了兵韬谋略,竟然连马车这种小细节都一清二楚。 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世子爷,不好了,前边是庆国公世子薛昭在调戏…” “调戏谁?”陆澜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兆。 “调戏顾二小姐。” 陆澜和墨渊额头上同时暴起青筋。 第131章 小姐,是陆世子来了 “看清楚了吗?” 陆澜眼底藏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 “倒是没瞧见顾二小姐,不过小的看到庭筝姑娘了,想来马车里坐着的是她。” 听到这种事情,连墨渊都坐不住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找薛昭去。” 可陆澜却一把将他拦住。 “怎么?别告诉我你怕薛昭?还是说你怕太子?” 墨渊气冲冲的,就是太子来了他也不惧。 他倒是疑惑的看着陆澜: “不应该啊,满京城的纨绔,当以你陆澜为首恶,就算薛昭是太子的狗,你也不至于怂到这种地步。” “怕他?”陆澜轻笑两声,“他但凡对我说话声音大点,都得挨两个嘴巴子。” “咸鱼。” “爷,您吩咐!” “去莳花馆找两个人,爷我今儿个要当众把薛昭的遮羞布给扒了。” 墨渊一愣。 原来不是怂了,是留着后手呢! “爷,您要找谁?” 陆澜在他耳边嘀咕两句。 咸鱼嘴角一翘,嘿嘿,这事儿他知道点底,很快朝着陆澜伸出手掌: “爷,这事儿没银子可办不成,那些人眼里只认银子。银子到位,亲爹亲娘都能给他卖了。” 要不怎么说妓子无情呢! 陆澜转头朝着墨渊伸手:“你刚才不是挺能耐嘛,拿钱!” 墨渊砸吧砸吧嘴,自认倒霉,怎么摊上这么个亲戚,只得乖乖从兜里掏出一千两的银票: “回头记得还给我,这些钱可是雁州百姓的血汗钱。” “瞧你抠搜的,京城里一千两顶个屁用。” “诶诶诶…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陆澜直接上手抢了五千两银票,可把墨渊肉疼得想死。 咸鱼拿着银票就往城南的一家青楼奔去。 薛昭的底子没人比陆澜更清楚,抛开他在花船上杀人抛尸的案子先不谈,一身的黑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让他身败名裂。 顾星晚的马车前,围着一群流里流气的纨绔。 为首的正是人称“小霸王”的薛昭,他爹是庆国公,又是家中独子,混账程度丝毫不亚于陆澜。 今日和一群纨绔在莳花馆玩得尽兴,可薛昭在房间里捣鼓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使不上劲。 兴味索然,于是便假装头疾发作,来找孙神医治一治隐疾。 哪曾想,正排着队呢,偶然瞥见一辆马车里,一女子花容月貌,惊为天人。 忍不住起了调戏之心。 车夫早就被薛昭按在上动弹不得。 庭筝,麦穗和幼麟三人挡在车门前,死活不让这些泼皮无赖靠近。 “这可怎么办?” 庭筝从没遇上过这种事。 倒不是怕了薛昭。 只是薛昭污名昭著,周围又那么多的人看着,万一诋毁了小姐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虽说顾星晚是秘密来找孙神医给周庆书治病,此行没有挂顾家的灯笼,外头人暂时还不知道里边人是谁。 可一会儿人被抢出来之后,事情肯定捂不住的。 誉国公府可是皇亲贵胄,名声有瑕疵的新妇,他们哪还能要。 她苦命的小姐,姻缘怎的如此坎坷。 庭筝已经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想碰她家小姐,除非从她尸体上跨过去。 坐在车内的顾星晚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出去,自爆身份。 不出去,该如何震慑薛昭? 正思忖计策之时,外头传来几声轻浮的调戏。 “世子,您瞅瞅三个小丫鬟长得多标致啊,您一会儿吃肉,可得匀一口汤给弟兄们喝喝。” “世子,我要中间那个穿绿衫的,小模样真得劲,八成还是个雏。” “好说,本世子最是大方,一会儿这些小丫鬟都赏给你们,见者有份,哈哈哈哈!” 麦穗和幼麟脸皮子羞烫得厉害,抿着唇都快哭了。 唯有庭筝银牙紧咬,目光死死瞪着薛昭他们,想将他们逼退。 薛昭今夜喝了两斤马尿,脸色涨红得吓人,加上肆意的狂笑,更增添几分恐怖。 “都等什么呢?给老子把马车拆了!” 薛昭一挥手,十几个纨绔摞起袖子,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哟,薛世子,瞧见什么好货了?” 众人闻声寻去。 见到一位身穿玉色锦袍的俊美公子,还有一位头戴五珠冠的冷傲少年,两人举止从容,信步闲庭。 薛昭嘴角狠狠抽动两下。 “陆澜?雁…雁王殿下!” 薛昭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几步。 陆澜目光扫一眼马车前头的三名丫鬟,左右两个没见过,不过中间那位是顾星晚的贴身丫鬟庭筝,此前来陆家送过信。 庭筝见到陆澜出现的一瞬间,终于蚌埠住了,眼泪唰的滚落。 “呜呜……小姐,是陆世子来了!” “陆世子?太好了!” 麦穗和幼麟激动得眼泪汪汪。 顾星晚揪着手帕的双手,浑然一泄,一股暖洋洋的安全感将他包裹,嘴角上浮现一抹舒心的笑容。 陆澜和雁王的出现,让济世堂门前更为热闹。 “那不是陆世子吗?好家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他,属狗的?鼻子那么灵。” “小霸王对上京城第一禽兽,谁能赢啊?” “我觉得陆世子这把稳了,论身份、财力、相貌、背景,全方位碾压薛世子。” “话别说早了,庆国公府这些年势头也不弱,人家府上也出了一位妃子。薛世子还是太子的门人,综合叠加,也并不比陆世子差多少。” “抛开别的不谈,能让二位世子争风吃醋的,那马车里究竟是什么倾国佳人啊?” “一会儿抢出来不就知道了,这位小姐也够倒霉的,前脚遇上饿狼,后脚又撞见疯狗了。” 原本是薛昭在唱独角戏。 现在又陡然加入一位比薛昭名声更臭的陆澜,这下就更为热闹了。 面如死灰的薛昭正准备给墨渊跪下,可墨渊指着他,威胁道: “嗯?薛世子,说话要注意点。” “是是是!” 薛昭半跪的膝盖又捋直了,他很识相,不敢暴露墨渊的身份。 他姐姐薛宝沁也是宫里的妃子,只不过位份不及墨渊的母亲黛贵妃,是从一品的嘉妃,二者差着一个品级。 得益于这层身份,薛昭比一般的国公世子更常入宫,和皇子们也相对熟稔。 而他早早就站队太子墨溟。 “你身份敏感,还是少掺和这种事,交给我吧!”陆澜轻轻拍了两下墨渊的肩膀。 墨渊寻思也是,今晚表哥是动了真怒,薛昭只有一个下场,身败名裂。 第132章 你不该动我的女人 陆澜睨了薛昭一眼,一手提着广袖长袍来到马车前,轻轻掀起车帘一角。 感受到马车内漆黑清寒,想来是顾星晚不想暴露身份,污了名声,所以把烛火和碳炉都灭了。 陆澜一阵心脏收缩,又疼又怒。 “世子爷放心,我没事!” 黑暗中,顾星晚冲他微微晏笑,让他心安了许多。 “那就好!” 几息之后,陆澜平复情绪,重新换上一副市井泼皮的嘴脸。 “果然是绝世美人,薛昭,你他娘的眼光不错,辛苦了,把人给我送到誉国公府,这女子我要了。” 薛昭整个人傻了,娘的,陆澜又想摘桃子? 以往大家伙一块浪的时候,陆澜事事强压他一头,弄得他像个跟班的一样,实际上大家都是国公府世子,谁压谁都不舒服。 他早就对陆澜不爽了。 今儿个借着几分酒劲,他壮起胆子顶撞陆澜,冷厉道: “陆兄,这可是小弟先看上的,你可不要横刀夺爱呀!” 薛昭身后十几个纨绔也挺直腰杆,给薛昭撑场面。 “不过,等小弟尽兴了,倒是可以转送给陆兄品鉴,嘿嘿!” 陆澜仿佛被一条愤怒的火蛇缠绕,孤身一人朝着薛昭走去,伸出光滑细嫩的手掌轻轻拍在薛昭的酒槽脸上: “薛大傻子,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把人给我送到陆家。清楚?” 薛昭眼角猛抽,双拳紧握。 又斜眼看一下墨渊。 但凡墨渊今晚不在场,他都能跟陆澜拼了。 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真当他庆国公府是吃素的? “陆澜,你他娘的别太过分,庆丰源牙行和上柱国府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薛昭语气极不友善。 可陆澜不惧。 “你把那花娘玩死,抛尸江上的臭事,就不怕我给你捅出来?” 薛昭冷笑:“证据呢?血口喷人是要吃罪的。” 那日在花船上把尸体抛下之后,接连下了几场暴雨,加上夜黑风高,根本不可能坐实是他杀的人。 见陆澜吃瘪,薛昭嘴角渐渐压不住了。 不过很快陆澜眉头一挑,又往他脸上轻轻拍打几下: “要不怎么叫你薛大傻子呢,你一屁股屎,随便一件臭事都能毁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陆澜不但是他最铁的哥们,还是重生者,庆国公府从内到外,自他爷爷老庆国公以下,再到他爹,最后是薛昭,全都烂透了。 薛昭:“……” 看着陆澜洞穿人心的目光,薛昭心里发虚。 可是要他大庭广众之下给陆澜服软,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更何况马车里的美人,光是一眼就让他抓心挠肝的难耐。 怎么可能便宜陆澜。 “陆澜,你别欺人太甚。我可是太子的门人,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薛昭直接搬出太子这个靠山。 谅他陆澜再狂妄也不敢不给太子面子。 啪! 就在所有人惊呃的目光中,薛昭的脸颊挨了陆澜一耳光。 “大胆薛昭,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太子监国是什么身份?那是南楚国未来的一国之君,继承大统的天命仁主。你居然敢说太子纵容你调戏良家女子?” “啊?我没有,陆澜,我没说这话!” 薛昭慌得尿都兜不住了。 太子虽然私底下是个疯批恶魔,可在外界的形象一向还不错,被陆澜倒打一耙,反倒是自己在给太子脸上抹屎。 薛昭回头望着周围一堆人指指点点的,气势上矮了半截。 墨渊和车内的顾星晚都低头窃笑,陆澜可真会钻空子。 薛昭身边的狗腿子瞧见形势不对,赶紧过来劝说: “世子,不就是一个女子嘛,何必跟陆澜那混球争?” 关键是争也争不过啊! “是啊世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撤吧!” 薛昭晕晕乎乎的,也没精力继续跟陆澜扯皮。 只恋恋不舍的盯着顾星晚的马车叹息。 “陆澜,咱们走着瞧。” 丢下一句,薛昭就准备带人离去。 “让一让,让一让!” 可人堆外边,陆澜已经瞅见咸鱼带着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急匆匆赶来。 “慢!” 陆澜上前抓着薛昭的肩膀。 这下薛昭双瞳血红,怒气直冲:“陆澜,你还想怎样?” 陆澜将白纸扇摇晃两下,击打掌心: “本世子刚从莳花馆过来,听说了一点薛世子的趣闻。” 薛昭浑身一抖。 手指打颤的看向陆澜:“咱们兄弟一场,你给我留点面子。”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的。 众人已经消散的吃瓜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 “莳花馆?那不是城南最有名的青楼嘛!” “那种地方还能有什么趣闻?不就是些莺莺燕燕的风月之事?” 眼见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薛昭捂着脸准备开溜。 “快走,快走!” “薛世子,我的话还没讲完呢,你礼貌吗?” 陆澜朝夏侯霸一个眼神,夏侯霸飞身而起,虎爪擒住薛昭的脖子。 薛昭:“……” 他想走都不行? “大胆,我是朝廷一等公爵世子,我爹是庆国公…” 啪! “庆国公呐!” 陆澜一巴掌抽得他天旋地转。 “陆澜,你他娘的是魔鬼吗,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何至于此?” 只听一个声音如鬼魅般凑到他耳边: “只怪你瞎了狗眼,动我的人。” 薛昭脊背发寒,全身毛孔竖立。 他的人? 难道… 马车里的人是他未过门的新妇,顾星晚? “陆…” 薛昭正想求饶,却已经是晚了。 只见人堆里冒出来三个人。 咸鱼带着一男一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竖着松散发髻,皮肤娇嫩欲滴,容貌称不上绝色,但胜在一股清冷孤傲的气质,她低眉冷蹙,距离感浓重。 而那名男子身穿艳红衣裳,骨架稍大,给人一种阴柔细腻的妖娆之感。 众人都在疑惑,这二人是谁? 不过薛昭的反应极为反常,他先是双腿稀软,整个人蔫了。 又突然像是中邪一般怒指着那对男女。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给老子滚。滚啊,要不然老子杀你们全家!啊,滚啊!” 薛昭状如疯魔,在夏侯霸的虎口上拼死挣脱,眼珠子都快爆开了。 第133章 小九红,一线天 那对男女被薛昭的魔怔模样吓住,往陆澜身边靠了靠。 方才那位小兄弟可是答应过他们,陆世子会护他们周全的。 否则即便给他们再多的银子,没命花又有何用? 他们这些命贱如草的卑贱之人,在薛昭眼里如同蝼蚁。 “咦?这不是莳花馆的小九红吗?” “好像是她,前些日子不是听说她被一个大主顾包了身子,早就不见客了。怎么会在这儿抛头露脸的。” 众人稍微一想,兴许包她的人,正是薛昭。 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些个世家子弟,在青楼里养个妓子并不新鲜,反倒是循规蹈矩的,可就称不上一名合格的纨绔。 不过… “那男的又是谁?” “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人群中有人砸了一下大腿:“哎哟,那不是四海班的名角儿,一线天嘛!” “一线天?” 时常见他在戏园子里登台演出,今儿个卸了那一身的派头,一时打眼没瞧出来。 不过对应上名字之后,再重新看他的模样,确实是他。 “还真是他,他怎么也淌这浑水了?” 一线天面对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他模样细腻,性子柔弱,乍一看,倒有几分女子的含蓄。 “来呀,把他们两个给爷弄死,每人一千两。” 薛昭怒吼一声,身后那些纨绔泼皮见钱眼开,一个两个从腰间抽出短刃,冲上去刀口就对着小九红和一线天的喉咙而去。 “啊!” 一道身影很快闪到二人身前护着,任凭那些泼皮下手狠辣,也没能伤到二人的一根头发丝儿,反倒是被抓着捅了自己几刀。 待到十几个泼皮倒在地上哀嚎,众人才看清是那个头戴珠冠的冷傲少年出手。 “五珠冠,这是…雁王殿下!” 在场不乏大家子弟,有人认出墨渊的身份。 “草民参见雁王殿下!” 济世堂门前,数百人相继跪地。 墨渊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谢殿下!” 墨渊的身份将场面给震慑住,小九红和一线天心里更加稳妥,连雁王都出面了,看来是不怕了。 陆澜缓步走到二人跟前,语气温和: “你们谁来说?” 一线天闻言,默默低头。 毕竟他的事儿更为令人不耻,实在难以启齿。 小九红粉唇一阖,娇声道:“世子,奴家来说吧!” “红儿…” 一线天看了她一眼,更加羞得抬不起头。 陆澜瞧着小九红坚韧的眸子,点点头让她上前。 薛昭缓缓闭眼,知道自己完了。 小九红深吸一口气,毫不怯场的对着在场众人高声道: “奴家贱名叫小九红,是莳花馆的花魁,这位想必大家都认识,他叫一线天,是四海戏班的角儿,也是奴家的阿兄。” “哦…” 人群中一阵嘀咕。 众人倒是没想到,小九红和一线天竟然是兄妹。 “奴家兄妹二人从小命苦,吃不上一口体面饭,只能到这下九流的行当里图个生计。” “闭嘴…给老子闭嘴…” 薛昭已经没有方才的癫狂状态,而是嘴里低声呓语,像是放弃挣扎又害怕被揭穿。 小九红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脸面,眸光底下都是蚀骨的恨意。 “半年前,这位薛昭薛世子到了莳花馆,出三千两银子给奴家包了身子,从今往后只能伺候他一个人。奴家寻思也未尝不可,陪十个百个是陪,陪一个也是陪,起初还有些庆幸。” 小九红眼神迷离,痴痴笑了两声,可心酸之情弥漫全场。 在场女子无不落泪,包括穿越的顾星晚,也是鼻尖酸涩。 世间女子本就不易,谁又忍心取笑她? “可薛昭他不是人,每次寻欢作乐都将奴家吊起来,用鞭子打,用蜡烛烫,还往奴家身上放蛇虫鼠蚁,总之奴家越是恐惧求饶,他越是愉悦。” 小九红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扯谎,将一身长袍褪去,只留下一件底衣。 众人望去,细嫩光滑的皮肤之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各种伤口,密密麻麻,令人不忍直视。 在场莫说是女子了,就连男的都想一脚踹死薛昭。 “你个畜生!” 夏侯霸气得险些将他脖子给拧断。 薛昭浑身瑟缩,像过街老鼠一样不敢面对周围锐利的目光。 小九红无力的将衣服穿上,死死盯着薛昭: “若说他只折磨奴家一人,奴家也不愿揭发他。可这畜生,竟然…对奴家的阿兄下手。阿兄不过是来莳花馆探望奴家,被他认出是四海戏班的名角儿一线天,便被他给…祸害了。呜呜呜呜…” 小九红忍不住悲痛抽泣,一线天忙过去宽慰她。 “红儿,你别哭!”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乍舌。 任谁也没想到,薛昭是个男女通吃的变态。 薛昭更是想死的心都有。 小九红猛地抬头,目光恨得仿佛想将薛昭给撕碎: “从那以后,薛昭食髓知味,竟胁迫我们兄妹二人共同服侍他,奴家阿兄为了护着奴家,被这畜生折磨得险些丧命。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一线天再也撑不住了,惨痛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兄妹二人抱头痛哭。 “简直是猪狗不如,真他娘的后悔听这一段,我耳朵都脏了。” “太炸裂了,薛世子玩得可真够花的。” “还是城里人会玩啊,俺要回农村。” 陆澜对墨渊说道:“雁子,小九红和一线天就劳烦你护送他们出城。” “放心吧,交给我了。” 墨渊不二话,正准备把二人招呼上车,小九红转身回眸看了一眼陆澜,点头感激。 若不是陆世子帮他们兄妹脱离魔爪,他们一辈子都要生活在炼狱里。 不,哪还有一辈子。 兴许没过几日便自寻短见了。 “够了没有?还不快放开老子!” 薛昭冲着夏侯霸怒吼,丝毫没有愧疚和懊悔。 陆澜示意夏侯霸放人。 他只能毁掉薛昭的名声,其它的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是一等公爵的世子,他姐姐又是皇帝的妃子。 薛昭耸耸肩膀,依旧死性难改。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一线天和小九红投去一个眼神,顺带嘴角挂着狰狞的笑。 就这一下,让一线天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只要薛昭还活着,他和妹妹的噩梦就不会终止。 这个胆小怯懦的兄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抓起地上的一柄短刃,朝着薛昭冲了过去。 夏侯霸的身手原本可以制止,可他不想。 噗! 刀尖入体的声音,轻微却刺耳。 薛昭没反应过来,周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血滴滴落地。 薛昭如见恶鬼一般看向自己的腹部窟窿。 “你…你做什么?”他嘶吼道,“你疯了,我爹是庆国公,我爹是庆国公…” 第134章 谁说戏子无情,妓子无义? 一线天拔出刀尖,又接连捅了几刀。 薛昭瞳孔开始模糊,他双手捂着血窟窿,噔噔噔往后直退。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他伸手向陆澜求救,陆澜置若罔闻。 他向墨渊求救。 又向周围的人求救。 对上的是一张张冷漠的面孔。 “孙神医,孙神医救我!” 薛昭突然想到济世堂的孙神医,转身想冲进去。 可一线天仿佛粘在他身上一样,刀子不停往他身上招呼。 很快他便瘫倒在血泊里。 “阿兄!”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小九红怎么也没想到兄长竟然把薛昭给杀了。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一线天双手握着血淋淋的短刃,整个人也神智不正常。 “阿兄!” “别过来!” 一线天双目猩红瞪着小九红。 “阿兄已经没有活路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阿兄不能啊!” 小九红小心翼翼的劝说。 在场所有人都预感一线天下一步要做什么,夏侯霸和墨渊同时出手,可一线天一心求死,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噗! 热血飞溅。 那个柔弱的男子,选择了最勇敢的死法。 他倒在了距离薛昭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 “阿兄,阿兄!” 小九红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抱着已经无法言语的一线天,不知所措,“阿兄,你不要丢下红儿,不要丢下红儿啊!” 小九红哭得撕心裂肺。 可一线天嘴角却露出从未有过的舒心微笑。 “红儿,阿兄,终于干净了!” “阿兄!” 随着双眼紧闭,一线天也紧随着薛昭死去。 两条人命顷刻之间消逝,围观人群一阵骚乱,早没了刚才吃瓜的心情,一个个的脚底抹油,深怕一会儿顺天府的捕快过来,抓他们盘问细节。 陆澜和墨渊相视一眼,表情凝重。 薛昭一死,事情可就变得严重了。 他们原先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万万没料到一线天如此的有血性。 陆澜回头示意庭筝先带顾星晚离开。 庭筝聪慧,悄默声的驱赶马车溜走了。 顾星晚在车内五味杂陈。 谁说戏子无情,妓子无义? 为了保护自己珍惜的人,连命都能豁出去。 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小姐,幸好陆世子和雁王殿下出手相助,要不然真不敢想象薛昭那个混球能干出什么来。” 庭筝和麦穗幼麟心有余悸,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 “真痛快,那个一线天真是好样的,杀了薛昭,世间少一个祸害。” 幼麟激动得手舞足蹈。 “只是…薛昭死了,会不会牵连到陆世子啊?” 爽归爽,麦穗不免担忧起来。 庭筝也被搞得紧张兮兮的。 顾星晚幽幽说道:“有雁王在场佐证,世子爷不会有恙。” 毕竟不是陆澜动的手,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是一线天不堪薛昭的折磨,为了妹妹的余生,愤而杀人。 三个丫头这才安心。 顾星晚总觉得,陆澜跟书里的人设完全不同了。 即便他不耻于薛昭的恶行,可顾星晚从来不记得,陆澜有见义勇为的事迹。 书里的他是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看来,她穿书之后,许多事情发生的轨迹变得难以预测了。 “庭筝,你明儿抽空再去一趟济世堂,请孙神医给周庆书治病。” “是小姐。” 周庆书现在是一颗雷,疯病如果治不好,这雷很容易在她自己手中炸开。 … 次日早朝。 重华宫。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渝帝墨煊禹眸光落到那个单薄的老者身上。 “庆国公有何事啊?” “老臣要状告誉国公府世子陆澜,勾结四海戏班的一名戏子一线天,杀害犬子薛昭。” 陆燕北和墨渊同时动容。 严世蕃这老东西,可真狠啊! 还没查清楚就先给陆澜扣帽子。 薛昭被杀的消息已经传遍盛京城,顺天府也找了一批围观者盘问。 只是,杀人凶手一线天已经畏罪自杀,他妹妹小九红不知去向。 庆国公薛世藩只能将所有愤恨都撒在陆澜身上。 总不能找墨渊的茬吧! 他是想讨公道,不是讨死。 “有这等事?誉国公,陆澜真的干出这种事来?” 昨夜嘉妃已经在太后那里哭了一夜,后宫都传遍了。 渝帝也听说了来龙去脉,但他觉得薛昭活该,此刻装起糊涂。 陆燕北排众而出,和薛世藩并排站立,言之凿凿: “陛下,庆国公血口喷人,老臣的逆子虽然顽劣,却断然不会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他行事有分寸,知轻重,不像某些人,无法无天,当街就让人给捅了。” “你……陆燕北,你几个意思?是不是想跟老夫练练?” “来呀,老匹夫,我还怕你不成?你个教子无方的老东西。” 陆燕北护犊子心切,根本不带怕的。 “来,来!” 两位国公当庭掐架,还是如此不顾身份的咒骂,南楚开国以来都未曾见过。 “轰!” 渝帝重重一击在龙椅扶手上,龙威震天,底下群臣无不惶恐,纷纷跪下山呼: “吾皇息怒!” 渝帝冷哼一声:“当朕死了?” “臣不敢!”陆燕北率先服软。 “老臣不敢!”薛世藩也感受到了皇帝的威压。 “哼!两个一等公爵,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岁的年纪了,还跟小孩子骂街一般吵嚷,成何体统?” “陛下,老臣痛失爱子,实在是痛彻心扉,万箭穿心,请陛下彻查此案,还犬子一个公道啊!” 薛世藩一番话,直接将陆澜架在火上烤。 渝帝也不能偏私。 此事如若处置不妥,将是陆薛这两个世家的动荡。 “六扇门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