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美人劫:红玉落人间》 第一章 红玉人间 将军美人劫:红玉落人间 萧茜宁 · 第一章红玉人间 秦淮河上,画船载曲,众美集集,荡着三月的春波,歌舞繁华,琴音婉转,目眩神迷。 “挽衣姐,你可还好?”袭香颦着柳眉,一张小脸揪在一起,正为一位红纱罗裙的女子轻轻拍打着后背。 那红衣女子垂首呕吐,一地的污物泛着酒气阵阵传来,袭香不由的用小手儿掩住鼻子。 便听得音如莺啼一般动人的声音传来,“袭香,我没事。”红衣女子缓缓转过身子,微醺的面颊如桃花一般粉红,肤如玉脂,一双妙眸灿然晶亮,眉梢微微挑着,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风韵,好似画上的人儿,这绝色的美人儿名叫挽衣。 蓦然间,挽衣颤笑,纤纤玉手搭在袭香的肩头,说道:“挽衣姐是不会死的,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哈哈”好听的笑声中夹杂着些许酸楚,话儿像是在对袭香说,又好似自语。 袭香一脸莫名,自是没听懂挽衣的话儿,愣怔地看着她。 挽衣吐了酒,人也清醒许多,站稳了身子,又朝那歌舞欢闹的舫间走去。刚还在脸上的那抹淡淡的凄楚,被一脸妖媚的甜笑掩去,笑的百媚横生,罗袖挥动间轻抬皓腕夺过一位将军手中酒杯,扭身娇声道:“霍将军,挽衣替你喝。” 霍将军只觉得一股浮动的香气扑面而来,心神一荡,勾人魂魄,酒过三巡似醉非醉间欲念顿生,忍不住一把将挽衣揽入怀中,张嘴直袭樱唇。 挽衣余光一扫,妩媚的轻轻闪身,躲得好似不经意,偏偏没有让那霍将军一吻香泽。 霍将军斜睨挽衣,又有别个姑娘已投怀送抱,便没再理会。 瑶船之上歌舞嬉笑声喧闹不止,倒映在如镜般无波的水面之上,已不知人间何时。wWW.xszWω㈧.йêt 夜深,酒尽欢,筵散舫空。 回到轻云纵,挽衣褪去红裙,素面雪服,青丝垂落,妖媚之态,亦然消失,一个清新端庄的绝俗佳人倚窗伫立,这才是真正她,梁红玉。 宋,重和二年,春。 沁香楼的阮妈妈把她买来,她便得了一场大病,都以为她死劫难逃,谁成想,她会活了过来,别人不知,但她心里明白得紧,上天是让她与这凡尘再走一遭。 宋时才女济济,风尘之中也不乏佼佼者,而这风月之所也便显得不同,多了许多雅趣于其中,昨儿夜里不过是霍将军为庆功宴,方才集美去了画舫中作乐。 而其实,沁香楼不似那些俗粉之地单一圈排楼,四面尽是些庸脂俗粉,招揽伺候的也是些不入流的客人,单听沁香楼这名字便也知道不凡了。 沁香楼虽好像是个楼名,实则不然,楼只不过是临街的那一座,而踏门进去,便可看到一个大大的庭院,其中散布着一座座阁楼,各阁楼之间又有廊桥画栋,花园鱼池,间隔相连,景致各异,尽显其主品性喜好,楼与楼、坊与坊的名字都似各自拼着才情逸趣。 “碧绮阁”、“瑶仙楼”、“易莲居”、“轻云纵”……等等。 而梁红玉所居“轻云纵”,红玉本是小字,在沁香楼,她从不以此名自称,在外人面前,她是挽衣。 那日,沁香楼的阮妈妈问她的名字,她便隐了自己的真名儿,随即,脱口而出:“小女子姓梁,字挽衣。”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 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只因这首《木兰花》,便信口为自己取了挽衣这名儿,加上一身精湛玄幻的刀法,吸引了不少镇守京口的军营中的将士们捧场,偶或与军将们比划一番更被连连称赞。 不单如此,挽衣酒量惊人,楼中旁的姐妹论起饮酒自是拼不过那些军营中将士,也唯独有挽衣才敢陪醉尽饮,每每都让那些豪爽的将士们畅饮个酣畅痛快,尽兴而归。 豪门少爷们好色滥淫,恃骄夸富,妄称多情,其实并不知“情”字真解,多薄情寡义。军中之人则不然,多半豪爽义气,自然对挽衣也是另眼相待,挽衣在沁香楼自然也有了特别的地位。 沁香楼里都知道但凡来了军将,先引到挽衣那儿去。 一年了不见他出现,按说那次相遇便是这年春时,为何今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挽衣,快来看,这是谁来看你了?”随着一个女人古怪的献媚声音,轻云纵的房门“吱呀”一声儿被推开了。 一个珠光宝器妖娆风骚的妇人,满面春风的跨进门来,扭动着粗腰,肥脸堆笑,身后跟着位将军打扮的人。 袭香见是阮妈妈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茶盘,行了个礼,轻声道:“阮妈妈,挽衣姐正沐浴更衣,马上就出来了。” 听到袭香的话儿,那将军眉一挑,便使了个眼色给阮妈妈。 阮妈妈怎会不懂这将军的意思,掩嘴扭捏着一笑,甩手招呼着袭香道:“让挽衣慢慢洗吧,袭香和我出去。” 袭香闻言一怔,她自来了沁香楼就跟着挽衣,挽衣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照顾,别个儿楼里的丫头哪有不被客人占去便宜的,若不是挽衣上瞒着阮妈妈,下哄着那些贪嘴的客人,袭香怎会守得住这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而袭香也知道挽衣在沁香楼中,虽已不是女儿之身,却很少伺侍这些军将们,大都是周旋不过,不得已而为之,何况阮妈妈答应挽衣可以择客的。 这回阮妈妈带着人来,又没有事先和挽衣招呼,袭香才会略有些迟疑,阮妈妈上前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怒道:“死丫头,还愣在那儿干嘛?”转身堆上笑脸,又对那将军献媚道:“将军,挽衣的浴房在那儿……”胖手一指,挤眉弄眼间浪笑着出了轻云纵。 “阮妈妈,您不是答应挽衣姐可以择客的?”刚踏出轻云纵,袭香小碎步追上阮妈妈,即怕又急的怯声问道。 阮妈妈霍然停步,袭香差一点就撞在她那身肥肉上了,阮妈妈狠狠的瞪了袭香一眼,厉声道:“你个死丫头,胆子不小,反了你了?告诉你在沁香楼,我阮妈妈说了算。答应怎么了?没答应怎么了?她挽衣再厉害也是我沁香楼的姑娘,我告诉你,将军不出来,你不许进去,不然,别怪我打断你的腿!”言罢,那双单凤眼撇了一眼轻云纵,得意的晃了晃头,转身离去。 袭香眼巴巴的目送那肥胖的身姿扭摆着离去,蹙眉轻咬下唇,回头看着轻云纵紧紧掩着的门,委屈的坐在石头上掩面轻泣,抹着泪儿喃喃道:“挽衣姐,袭香没用,不能保护你。” 第二章 守心如玉 第二章守心如玉 彼时,轻云纵的浴室内四垂着帷幕,温热的水气漫溢满室,芬芳氤氲的香水之中浸着佳人,如玉凝脂,娇态诱人。 挽衣也听到了外面的嘈杂之声,待杂声渐止,有轻轻的脚步声在缓步靠近,便清声淡然的唤着:“袭香,刚是什么事这般吵闹?” 屋外静谧,无人应声,挽衣虽有疑又以为是袭香没有听到,水至雪白香肩顺着柔嫩的肌肤流下。 来人自帏中窃望那纱帘之后的曼妙仙女,薄薄水雾下亦真亦幻,挽衣合上双眼,仰靠在木汤盆中,雪颈香肩,酡颜如醉,越发撩人心魄。 见久没回应,挽衣缓睁双眸,翘首朝纬纱之后望去,霍然看到个庞大的身影,眼波流转,心下暗忖,此人一定不会是袭香了,会是谁呢? 换衣镇定自若的凝视着那片黑影,清声问道,“是谁?”声音肃然庄重,更有一丝不可侵的威严,断非一个花间女子所俱,来人微微一怔,被勾起的万千欲念,灭去一半。 挽衣陡然自水中站起,欲伸手去摘挂在旁边的衣衫,不想被来人抢了个先,那馨香的锦缎小衣已拿在来人手中,放至鼻间闭眼轻嗅。 “好香。”喃声自语。 “霍将军?”挽衣颦眉凝注着眼前之人。 霍将军抬眸看着淋水出浴,仿佛桃花含露般的绝妙身体,娇美的身段,不禁喉间发涩。 挽衣适才回神,瞬时坐回木汤盆中,却也不惊不慌地淡然媚笑道:“霍将军来看挽衣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呢?瞧!挽衣衣衫未着,岂不是失礼了?” 霍将军一步步走近挽衣,雪脂玉肌般诱人的娇躯近在咫尺触手可得,他反而不急,绕着飘着雾气的木汤盆缓缓踱步,一双精目却一刻也未离开过挽衣。前日里在画舫中她几次躲闪,他怎会没有察觉,只不过那日美女如云,左拥右抱,顾及不得,而这火红的小辣椒他早有所闻。 霍将军轻哼,冷笑道:“若是通报了,又怎会看到这幅美人沐浴图?” 挽衣笑声婉转,娇叹道:“将军此言诧异,将军若要挽衣服侍,挽衣不过是个花间女子,哪敢不从?”媚声如丝,霍将军闻言,心湖荡漾。 霍安江,堂堂大宋淮南禁军统帅,什么样的女子不曾见过?那日画舫上被挽衣躲了几次,怎会放过她。 挽衣冰雪,心里明白得紧。今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躲过去了,瞥一眼霍安江,谈不上怎样英俊潇洒,粗犷的脸庞却也带着几分英气,一双黑目,精光四射,也难怪,前阵子霍安江可是连续击败金军,还取了敌将首级,立下赫赫战功,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个庸才? 水纹缓缓的向挽衣泛去,挽衣心知肚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那双如虎钳似的大手猛然抓住她的玉腿,不禁身子微微一颤。 阮妈妈答应她可以择客,平常她也只是陪笑陪酒,只有些特殊的尊贵客人,方才侍奉,并非挽衣就怎么碰不得的,这是阮妈妈立的规矩,一是为了彰显沁香楼不凡之处,人家是客人挑姑娘,而这儿则是姑娘挑客人,这才显得精贵,更让那些好奇的王孙公子将军候爷们趋之若鹜。 今儿,霍将军能进得轻云纵,意欲何为再明白不过了,若是没阮妈妈授意,袭香又怎会不在?事已至此,挽衣不气不恼,她心知若顺从着,哄哄这将军或许还少吃些苦头,这些军人,粗鲁得很,冰洁玉清?在这风尘之中纵有红蕖出水,早被泥污:黄蘖虽香,也心苦其中,虽是离魂美玉,明慧佳人,一代骄女,如今堕入风尘,真能守身如玉么?心中黯然冷笑,罢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呢? 英雄莫问出处。 挽衣早已看透一切,顷刻间,刚还僵直的玉腿放松下来,软软的踏着浴汤,妩媚轻笑,簿簿的热浪袭卷而来,霍安江恨不得将那身军服脱个干净。 “难道……将军不想与挽衣鸳鸯戏水么?”娇滴滴的声音,听得霍安江再也忍受不住胸口的冲动,蓦地,将水中的手猛一用力,拉着挽衣雪白的玉腿靠向自己。Www.XSZWω8.ΝΕt 挽衣本是坐在盆中,被霍安江这样一拉,后背失去了依靠,头便向下沉去,就要入水时,挽衣惊慌失措,不料,千钧一发之际,那只巨大的手掌,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她托了起来。 “啊!”挽衣惊呼,晕红粉颊,分不清是温热的浴汤所至,还是那只贴的着肌肤大大手掌而羞。 “芙蓉帐暖,姑娘,春宵苦短啊!”霍安江柔情似水的眯起精目,盯视着挽衣,随后大力一托,挽衣瞬间浮出水面,香软玉体带着水,浸透了衣衫,一点点将湿热的感觉传递过来,挽衣感觉到他呼吸开始急促而紊乱,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挽……衣……”霍安江自喉间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喃声,唇已落向她雪白的香颈,大手再一用力向上托起,挽衣整个人被满抱在怀中,便向卧房走去。 霍安江高大威猛,体格健硕,一只手便能托住挽衣的身子,挽衣像精灵一般被他托在怀里,又轻轻的放在柔软的丝缎锦被上,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眸中泛疑。 霍安江流连于风月之所并不多,前日若不是他人特意为他办庆功宴,他也未必会来这沁香楼。 说也知道军中许多将领会来这里一夜春宵,他却兴致缺缺,不过,那日酒过三巡后,左粉右香,左拥右抱,都未能迷惑他,却被那红衣女子夺去了魂魄,她看似妩媚妖娆,风骚卖弄,但总让他隐隐觉得这女子隐藏着什么,让人越发想一探究竟。 恰好今儿得空,不必练兵,霍安江脑子里萦绕着挽衣的一颦一笑,按耐不住才来沁香楼。见了阮妈妈知会了心意,不曾想到,正赶上挽衣沐浴,阮妈妈心领神会的一搓和,霍安江才看到了这样一幕,三魂七魄早已不见,眼里只剩美人。 霍安江一拉腰带,褪去全身军服,目中更多一抹柔情,挽衣眼神迷茫,为何他眼神中充满怜爱?在沁香楼,她冰封那颗麻木的心早成习惯,挽衣躲开那双眼睛,合上清澄的双眸。 第三章 春愁无尽 第三章春愁无尽 霍安江征战于大江南北多年,在哪里不是将最好的姑娘送进他的营帐?要他亲自登门的,恐怕也只有挽衣了,不过,他没失望,这个女人即便是这时要了他的命,恐怕他也不会遗憾了。 霍安江又翻过身垂首再细细端详身下这张绝艳的俏脸,心头一颤,吻又落了下去,没人知道霍安江有个癖好,这种烟花女子不过是为了满足之需,从不会去吻她们的嘴唇,今儿这是怎么了?不但恋着她的身,更恋柔软小巧的香唇,亲吻了许久仍不愿放开,直到挽衣似要窒息,猛力推开他。 “将,将军。” 到底是军人,忘情起来的力气比别人大了许多,如再不推开他,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段激吻之下了,心中娇怒,若是为了悍卫忠贞死了,也就罢了,若是被人吻死的,会被人笑死的。 霍安江被挽衣猛然推醒,目光迷离的看着这个娇小可人的女子,他真的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揉碎,心头颤动不已。挽衣瞪大眼睛,无论此刻她做何表情看在霍安江眼里俱都无限风情。Www.XSZWω8.ΝΕt “唔!”后背的刺痛传布全身,挽衣紧紧的咬着锦帕,任香汗渗出玉额,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 袭香心疼的落了泪,咬紧下唇,用绢帕沾上清水,轻轻的沾着那雪白的玉背上点点腥红,她不明白为什么挽衣要这样惩罚自己。 略带哭腔,颤声道:“挽衣姐,你这是何苦呢?”看着挽衣玉背上几朵娇艳的梅花,袭香心疼不已。 “没事,挺过去就好了。”挽衣拉上了衣服,还浸着汗的脸上浮出一抹淡笑,好似疼的不是她反而安慰起袭香来。 挽衣虽破了处子之身,不过,一直以来凭着冰雪聪明,左右逢源,很少真正的接客侍寝,总归是些无法推脱掉的,想她一代军将之后,落得烟花之地心中多少委屈。 挽衣每次与男子有肌肤之亲,便会在背上纹一朵梅花的花瓣,五瓣凑一朵精致的梅花,点在雪白的背上,时时的提醒自己所受的屈辱。 “几朵了?”挽衣声音中透着些无奈,黯然失落间,垂首轻声而问,也许只有在夜阑人静之时,她才会有这面哀婉之情。 袭香轻声答道:“还差一瓣就两朵了。” “哦。”挽衣淡淡苦笑。 要说沁香楼的姑娘们,再怎么红,可以拒客也好,可以择客也罢,还是数她挽衣真正侍寝的少,但对挽衣来说九瓣花瓣在风尘之中显得那样刻骨铭心。 霍将军回到军营,心魂仍在轻云纵,脑际间回荡起挽衣的音容笑貌,想不明白,他本是想戏弄这个小女子的,怎么到为她神魂颠倒了? 次日清晨,正值江南烟雨日,春雨绵绵不绝,丝丝渺渺,霍安江走出营帐,猛吸一口气,湿润的雾气霍然间让他想到了在轻云纵的浴房之内,顿时兴起,喊道:“小校!” “将军。” “备马。”霍安江要去沁香楼,他要马上见到挽衣,他很想她,既然想她就去看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彼时,轻云纵外的小亭里,挽衣纤手微抬,任雨滴坠落掌心,“春色无边,春愁无尽。”挽衣凝视着雨滴沉默的宛如一尊雕像。 春天了,看着勃勃生机的春山春水,挽衣却闲愁一片。 美艳如花之人,独处凄寂,空留幽怨的哀思,春愁郁结于心,心绪蔓延,垂眸幽幽轻叹,眼底蒙起薄雾。 在这秦淮河边,画楼,芳草,花蕊,水岸,带着淡淡幽思的美人,春雨绵绵,杨柳依依,美轮美奂如同画卷一般的景色,霍安江尽收眼底,不禁看呆了,这样的女人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便已是一种陶醉。 袭香看到霍安江,神色间一惊,便看到霍安江抬手制止她惊扰挽衣,袭香稍作迟疑,垂首退到一边,只见霍安江一步步走近赏莲亭,春日里,那些莲还无迹可寻,只见着丝丝雨滴落入池中溅起无数涟漪。 亭中静谧无声,当霍安江走近小亭,软甲摩擦的声音还是被挽衣听到了,旋身回首间,霍安江已在面前,挽衣微怔,却不惊慌的屈身福礼,淡声道:“霍将军……” 未等挽衣说完,已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扶稳,“挽衣万不可拘礼。”声音刚中带柔,完全不似以往。 挽衣兀自垂首,她不想看这个男人的眼睛,她最怕看得便是真诚的眼睛,那会动摇她的心,昨日那抹目光她记忆犹新。 但霍安江今日来的便是要看她,看清她一分一寸,大手轻轻的托起玉颊,挽衣茫然失措,不,她不能让他看到这一面的自己,那抹流光瞬间转变,眸中的清澄逝去,随之变得娇媚妖娆。 只见挽衣一个旋身背靠进霍安江的怀里,媚声娇嗲的说道:“霍将军,怎么又来了?今儿下雨,不如挽衣陪将军饮酒,行个小令如何?” 软玉温香入怀,霍安江心头一震,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心随后痛了一下,这个火一样打扮的女子,并非如此火辣的性情,刚刚雨下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挽衣。 霍安江轻道:“挽衣。” “嗯?”挽衣回眸睇他一眼,瞬时又转了回去,她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眼睛是最真实的,而她拒绝那些真实。 霍安江微僵的身子,淡声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今日我来只是想你,便来看你,并无他意。” 挽衣听了他的话儿,心底微动,他竟看出她所虑之事,不过她仍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亦不想让别人看穿她的心思。 “袭香,备酒。”挽衣若无其事的装作没有听懂霍安江的话,吩咐袭香后,便离开那健硕的胸膛欲去亭中石凳坐下。 然她刚一离开那胸膛便被霍安江大力拉了回去,这一次,是她的正面正迎着他,他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那高大的身躯俯过来,挽衣不自禁的向后仰着腰身,却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强壮,浑身散发着霸道而勇猛的气息。 “我说了,不要伪装着迎合我。”霍安江似有些愠怒,看着挽衣的脸庞因怒意而绷紧了线条。 挽衣一怔,却并未乱了心神,流目转动间,纤手放在霍安江的胸前,抚弄着他胸前的软甲仍是媚声道:“将军说哪里话?挽衣是卖艺之人,自然要迎合着将军,若是不然,将军告诉了阮妈妈,恐怕……挽衣的日子更难过了。” “明天我就带你走。”霍安江蓦然出口,而这句说完,挽衣和霍安江竟然都愣住了。 第四章 身随心动 第四章身随心动 挽衣终于抬眸凝视他的眼睛,而他自始自终,眼神都未离开过她的脸。 霍安江自是未想过要这样做,可刚刚的一瞬,他不知为何竟然就那样说了出来,而挽衣,她无法相信这个只几面之缘,或者说只因那一次,便要带她走。 这一次挽衣肃了面色,推开他,嗔怪:“将军不要开玩笑。” “明天我便让人来和阮妈妈谈价钱。”霍安江斩钉截铁的说道,“霍某向来说到做到。” 挽衣回身看他,一丝感激蓦然自心底升起,不过,她可以吗?她能走出这里吗? “不……” “由不得你。” 挽衣刚一开口,却被霍安江打断了。 说话间,袭香已端着美酒佳肴回到亭中。 挽衣不想与霍安江就此事再争论下去,转而妩媚的旋身到亭中的小桌边,摇摆着身姿坐下,媚声道:“霍将军请坐,今日挽衣陪将军喝多个痛快。”言罢,玉手轻执着酒壶倒起酒来。 心下思量着刚刚霍安江的话,她能离开沁香楼?自打梁家灭族,梁家的女子就被充了军妓,是阮妈妈用了手段,将她从军妓中偷了出来,若离开沁香楼,她能去何处?她心有怨恨,带着满门的仇恨,立誓为梁家复仇,而在没遇到真正能帮她复仇的人之前,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不过,她也看出这霍将军与常人不同,性情直率,单昨日那一次缠绵,今儿一早就又来看她,不说是情深义重,也是个性情中人,他可以助她达成心愿吗?挽衣思量着。 霍安江果然是直爽的脾气,喜欢便是喜欢,不做作不掩饰,见挽衣拒绝,略有些失落,却更有些不解,若是换作其他姑娘,别说他是个将军,就是普通的男子要带着离开这烟花之地,恐怕要欢呼雀跃不已,何况做他统将的女人?难道她想要个名分不成? 霍安江沉面坐了下来,看着挽衣红袖缓缓的挥动着,心不由的加速跳动,暗忖:哎,怎么这个女子会让自己如此乱了方寸?心念转动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又重重的将酒杯放回石桌,挽衣看了一惊,她自垂眸看着那酒杯的杯身裂出一道碎纹。 “袭香,再拿一支酒杯来。”挽衣清声而道,神色不慌不张,袭香看不懂眼前的事态,福了一礼,悄然离去。 挽衣妩媚的看着霍安江一笑,执起酒杯,纱袖掩面欲饮酒干杯,可唇还未沾到杯边,已被那只大力的手一把拉起,一个旋身人便坐在了霍安江的腿上。 霍安江的手握着挽衣的手,将那酒送入自己的口中,愠怒道:“谁要你陪?”没来由的,他的心底有一抹柔情被激荡出来,突然舍不得挽衣。“酒多伤身。”重重的话音落去,挽衣凝神看他,竟然一时间不知可否,顿时失言。 这粗犷的军人,也有憨然可爱的痴傻。 挽衣移走视线,不再看霍安江,心里暗骂自己不该心猿意马? 霍安江怀抱软温的身子,胸口火热的感觉再次攀升来袭,隐忍着那股冲动,却不自觉的越来越用力的收紧了怀抱,挽衣蓦然清醒了,大力扭了扭身子,故作妖媚地调笑道:“将军好酒量,不过,也不要小看了挽衣。”说话间,抬身去取酒壶,想借此挣开那个怀抱,却不想,她几乎丝毫未动。 “你的戏在我面前没用。”霍安江锐目直直的射向挽衣,面颊近的让挽衣无法转头,阵阵酒气自他的鼻息间传来,间或有一丝淡淡的渴望。 “霍将军,挽衣不值得……” 未等挽衣说完,那唇已经掠夺进来,大大的手掌好似要将她揉入体内。 霍安江此次出京未带妻妾,而此人并不好色,他不曾想到自己会被一个风尘女子征服,成为他曾最轻蔑的那种男人,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怨无悔,他要的就是这至真至性,人欲之初,有几何动彻心肺的感动呢?如不倾情而出,待他时没了那最初的情动,便再寻觅不得了。 霍安江轻轻放开挽衣柔软的香唇,沙哑着声音说道:“值得。做霍安江的女人,难道你觉得委屈?尽管我是个军人,百战难逃一死,但至少我在世间一日,便可以让你做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挽衣若有些被触动的心头一颤,这一年多,偶或有贵客同眠,或有些轻浮的海誓山盟,或有些戏谑的收房纳妾之词,都是说的信誓旦旦,感天动地,为何那时挽衣未曾心动过,为何那些话让她听起来那般可爱而不可信,而霍安江这最不像誓言的誓言,让她如此动情的心颤。 不,不,梁红玉,此生你不仅仅是为了情爱。 挽衣垂眸默然,片刻后,幽幽说道:“将军自当以国事为重,金军虽是退出江南暂不侵犯,却不是说将来不再踏入中原,万不可掉以轻心,贪恋酒色延误战机,挽衣自是不想做万人唾弃的红颜祸水。” 霍安江顿然张大了嘴,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这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话峰一转竟然论起国事,然话中远见着实,毫不浮夸。 “你,你……”霍安江五味杂陈,不知如何说才好了,酒也似醒了大半,再看挽衣的脸,除了绝艳的姿容,隐隐间透着难以形容的英气。 正当霍安江愣怔之时,挽衣轻轻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霍安江不禁面露喜色,大声赞道:“霍某果然没有看错人,姑娘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不但样貎出众,更加才思过人,万万想不到挽衣会有这样为国为民的男儿胸襟。”接下来霍安江的心里的话儿没有说下去,他自下了决心,这个小女子,他要定了。 挽衣掩唇浅笑,轻声道:“将军过讲了,小女子也并不懂国事,只是来这里的客人多是军中之人,时常提及,适才得知一二,哪里有将军说的那般好呢?” 挽衣故做愚钝,不想再让霍安江对自己动心思了。 霍安江精目一眨不眨的盯视着垂眸倒酒的挽衣,这个女子身上的神秘越发吸引他了。 “哟,霍将军来看挽衣,怎么也不招呼一声?阮妈妈我真是怠慢了。”正当两人凝目相视的时候,阮妈妈尖锐的声音刺入耳中。 阮妈妈见袭香去取酒,一打听才知道霍将军来了,心中十分不满,来沁香楼看姑娘居然不通知她阮妈妈,难道想偷她的姑娘不成? 第五章 情系军营 第五章情系军营 霍安江垂眼,脸色一沉,阮妈妈着实扫了他的兴致,便沉声道:“霍某还真不知道沁香楼的规矩,只是想看看挽衣姑娘便来了。” 挽衣闻言,不免心中一凛,阮妈妈是何许人也,他这样说,阮妈妈一定会记恨在心,自然是不敢拿他一个将军如何,只恐怕自己日后不会清静了,脑际间这念头一闪,不禁蹙了下眉心。 “妈妈,霍将军来得早,恐怕惊扰了妈妈的清梦,才先来了轻云纵吧。”挽衣乖巧起身,向阮妈妈走过去,亲热地挽着阮妈妈的手臂向亭中走。 霍安江稍有迟疑,顿然又明白了挽衣这般用意,缓缓态度,自腰间拿出一袋银子,放在阮妈妈面前,“霍某今日来和挽衣比酒,不想旁人在场。” 阮妈妈见了银子两眼放光,虽心下为霍安江的话儿不快,还是边收起银子边笑着说:“哎哟,看来我们家挽衣有福气喽,让将军这般惦念,挽衣你好生伺候着,这下雨天儿,我还真是起的晚了。” 言罢,阮妈妈扭摆着肥胖的身躯转身向亭外走,可没走出几步,她蓦然回头瞄了一眼挽衣和霍安江,目中神色让挽衣顿觉不安。“你们继续喝,继续喝。”阮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就走开了。 挽衣一双灿眸凝视着阮妈妈的背影,直待消失于视线之中,方才回转。 打发走了阮妈妈,霍安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说道:“阮妈妈无非看中的是钱财,我给她便是了,我不信她敢阻挡我霍某想要的女人?”话间流露出桀骜不驯的性子。 挽衣垂眸,幽幽举杯自顾自地饮着,心下暗暗揣摩阮妈妈临走时那个眼神,听了霍安江的话,隐隐担忧,万万是没想到素来不会像其他姐妹那般会伺侍男人,也会让霍安江如此钟情。 酒一杯接着一杯,几巡过去,霍安江便已是微微醉态。军人本是豪饮成习,只不过这一大清早,霍安江便快马急奔而来,再加上细雨绵绵,莺声燕语,销魂佳人,赏心悦目,言词间又或多或少有了另眼相看的赞许之意,霍安江不醉也难。 挽衣见他面露醉态,便借着酒意唱起小曲儿,和风浅吟轻唱,歌声婉转动人,听得霍安江宛如梦中,挽衣一曲唱罢再来一曲,自不是为了唱曲,而是岔开他的话头。 雨住,风亦缓缓吹来,吹动挽衣蝶钗微微颤抖着,在霍安江的眼前,舞动香袖,神态生动的轻唱着小曲儿,真可谓英难难过美人关,他似头一回觉着人间情之美妙动人,亦难按捺那情动的心,一把抓住了挽衣纤纤玉手。 挽衣微怔,旋即,俏然媚笑道:“将军喝多了。”欲推开那大手,却被霍安江抓得更牢,缓缓的将小手儿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又极疼爱的贴在自己的面颊之上。 “挽衣,安江何偿不需要人疼呢?”这样粗犷并一身刀疤剑痕的硬汉口中,说了如此温柔的话,挽衣也听得呆住了。 妙目凝视,却只见霍安江闭着双目,轻轻地晃动着面颊在挽衣的小手心里摩挲,更像一头受了伤的困兽,依赖、眷恋着她,这一刻,她便看得痴住了,耳畔间竟只听得他一遍遍的轻唤自己的名字。 须臾,挽衣猛然回神,“嗖”的抽回了手,不,不可以这样,她的心律有了异常的节奏,大忌,大忌,他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梁红玉你要清醒,你是梁红玉,万不可真把自己当成了挽衣。 霍安江也被她这个猛然的动作惊醒,酸楚的目光凝望着挽衣,挽衣不敢抬眸正视他,逃似的霍然起身,踏出亭外,舞动一身灿红的罗纱,清音如珠道:“雨停了,雨停了。”她仰面深深吸气,面庞流出柔媚的笑意。 霍安江觉得这个火红的女子真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令他着迷,军帐,士兵,战场,杀戮,似乎都被他抛在脑后,多少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亦是这般甜蜜温馨,方令他们忘却一切的吧?霍安江顿然觉得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突然去想那世外桃源是否如眼前一般美好。 挽衣睁开妙目流向霍安江时,见得他眼中似有水波闪动,心头一颤,又闪躲回避,故做若无其事的独自旋身舞袖。 “将军。”霍安江正自神情恍惚,忽闻小校来报,不管怎样都是军之将领,瞬时敛心收神,转首过去看向小校,厉声道:“说。” 小校抱拳垂首,肃声报道:“将军,营中有事,几位副将军已集于帐内,等将军速回。” “哦?”霍安江闻言挑眉,几位副将军都去他帐内,定然是有要事相商了,刚打了胜仗,金军无将不成气候,会有何事这样紧急呢?“谁召副将军们来的?”wWW.xszWω㈧.йêt 小校再一躬身轻声说道:“将军,是枢密院有特使亲临。” 霍安江杯中酒才喝掉一半,听了小校的话,一怔,神思瞬间恢复了清醒,转首看来报的小校,那小校仍是一动不动的抱拳垂首。 亭外的挽衣似看出什么,又见霍安江神色一变,心下也猜测到一定是军中有事,不禁颦眉望着霍安江。 霍安江抬身出亭刚要走,略一顿足,转身向挽衣走来,挽衣懂得军中之事,清澄的妙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这位威猛的将军,霍安江听小校来报时板起的面容,在她面前瞬即融化,缓和得线条显得极温柔。 “挽衣,军中有事,我先回去了。”霍安江盯视挽衣的眼神似还有话要说,可终未说出口,就这样定神看了她片刻,挽衣微微欠身,以作别,心底也似有了涟漪,启齿却只淡淡的说了句:“将军走好。” 霍安江忽地将她揽入怀中,吻住小巧的香唇,闭目忘情,而挽衣也竟然合上了双眸,浑然没有了拒绝与躲闪,如此火热的吻,一声娇吟,霍安江猛然清醒,他自知如此下去,恐怕又要情不自禁了,而军事为先,纵有万般不舍也要离开了。 “等我回来。”只这样没来由的一句,便转身走了。 霍安江与小校快步离开,他没有给挽衣任何承诺,并非他真的忘记了自己说要带她离开的话儿,而是枢密院来人,自然不是小事,接下来生死未卜,何况那是国之大事,眼前这样的儿女情长,或者真就只有在安逸和平的时候才会去想吧,出了沁香楼,霍安江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军营。 第六章 雪白火红 第六章雪白火红 “不知发生了何事?”挽衣喃声自语,心里微微有些担忧,而她这样的聪慧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的此刻的担忧,来自何处,是霍安江?还是大宋的江山。 而那句“等我回来。””在挽衣心底无数次的回荡,她也曾这样许诺过,蓦然间黯然神伤起来。 “挽衣。”一个清亮的声音入耳,挽衣换颜一笑,转过身来,唇边噙着淡笑说道:“雪素姐姐,也出来赏雨么?” 雪素是沁香楼的名姑娘之一,见她自远处款款而来,身材柔弱,容貌秀美,气质清雅绝俗,步步生莲,依依如柳,婀娜妩媚中看不出一点风尘的味道,这便是沁香楼的姑娘们不同之处,绝不会流于艳俗。 要说阮妈妈也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竟然能挑到这些各俱特色的美人儿,沁香楼的姑娘各个特别。 且说,雪素也正人如其名,肤白胜雪,玉一般的人儿,不仅是这张俏颜,更让男人着迷的是她通体雪白没有一点瑕疵,因此在秦淮河岸边,无人不知沁香楼有位雪做的姑娘,瓷做的人儿,试问这样的女子怎还会有人舍得去伤害,但凡见过了雪素的男人都如获至宝似的疼着,宛如仙女降临人间似的喜爱着。 而雪素本人也是淡若清风,纯净如雪,极难得在这烟花之地有如此淡泊的美人儿。 雪素一袭白衣而至,与挽衣的那身火红,自是一番别样的风情。 雪素看了看挽衣刚刚凝望的方向,又睇一眼赏莲亭中的酒盏,抿嘴淡淡一笑故意逗挽衣道:“这一大清早就有人来看望妹妹,可见并非一般俗客呀?” 挽衣顿觉脸颊一热,红霞飞起,扭捏的一转身,娇慎道:“姐姐来取笑挽衣了,挽衣哪里能和姐姐比呢,姐姐那里才是贵客盈门,名流世子不断呢。” 雪素轻牵唇角,涩然一笑,流露出几分凄楚来。 挽衣忽觉说错了话儿,妙目频转着,歉意地走到雪素身边,拉着雪素的长袖向小亭里走去,“姐姐既然来了,我们说说话儿再走吧。” 雪素不俗的气质和雪样的肌肤不是没来由的,普通人家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姑娘呢?本就是一个文官的女儿,因父亲惹了祸事蒙受了不白之冤才获罪,全家男子都被治了死罪,女子或送去充了营妓,或被卖为奴。都说阮妈妈并非一般的女人,这样的事情,她总会先得了消息,悄悄的先去选上一圈,有中意的姑娘拿银钱通容,替换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操作。 而这些姑娘到了沁香楼多少都经一番折磨,失去心神,有的姑娘怕了也就依了,但也不乏像挽衣这样有着别样心思的女子,雪素亦是如此,虽在风尘中,却心清如仙女,将肉身与自己的心划分的干干净净,这恐怕除了沁香楼的姑娘们便无人能明白的。 雪素这般清傲的性情,并未让她在沁香楼失宠,偏偏有许多人喜欢这样的“冷美人”,以前说到“冷美人”只说是性情孤傲,言词冷漠,可从未见得肌如白雪,肤冷神清,将那冷演绎到了极致。 同样,雪素也自心底觉得挽衣与那些平凡女子不同,也便是如此,她的冷从来不在挽衣面前显露,这两个全然相反的女子却如知己一般知心。 “袭香,把这酒拿下去,帮我和姐姐准备些细点来。”挽衣因清晨饮了酒,多少有些许的醉态,顿然使起小性子来。 旁人看不出,她雪素可是一眼看穿了挽衣的心事,心头不知是喜是忧,便微微转首,轻声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梅儿,你也去帮袭香吧。” 梅儿,弓身一礼,笑着跟袭香眨了眨眼睛,两个丫头并肩走了。 等两个丫头走远,雪素微微垂眸,淡笑着说道:“妹妹是动心了?” 闻言,挽衣一怔,瞬即,朗声笑了起来,“姐姐今儿可是心情大好呀,追着挽衣开玩笑。” “妹妹,姐姐面前就不要掩饰了,哪有人会让妹妹那般遥望凝叹,不是有了情,还是什么?”雪素如看到了挽衣的心似的。 挽衣抬眸看着雪素无言,有些时候,在聪明人面前故意掩饰只会显得越发可笑,挽衣自知这理儿,便也不想再去辩解什么,肃了面色,轻声说道:“姐姐慧眼,只是我自还未想得清楚明白。” 挽衣俏脸黯然沉去,她是知道自己的宿命当何去何从,她也有未完的事。她怎可贪恋一时的恍惚,一股羞恼之意油然而生,挽衣蓦然觉得自己便是动了这个念头都是那般不可原谅。 心念至此,挽衣眼底溢满了泪水,忙撇过头去不想雪素看到。 雪素会看眼色,故作不视,免得挽衣难为情。 须臾,雪素复又轻启朱唇,淡淡而道:“挽衣若是当雪素是姐姐,雪素便劝劝,中听不中听,你且不要怪姐姐。” “这是自然,挽衣在沁香楼中与姐姐相识是莫大的幸事,一直以来便当成姐姐看待的,姐姐尽管说就是了。”挽衣急声说着,生怕雪素多心。 雪素清眸一抹淡淡的笑痕,优雅之极,难怪许多人喜欢她,相貌才情样样不俗,能与她谈情说爱,可满足多少男人此生的对女人的贪恋,先别说男人,就连挽衣也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着。 “男人对女人之爱很短暂,亦或只是那一瞬而发,日子久了,再美再好的女子也厌倦了,妹妹若是觉得那人可托付,便要抓住了才是。”雪素的话说的清清淡淡,却心意诚诚。 挽衣心知雪素不知她留在沁香楼的原由,不过为她的这番好意而动容,纤手握住雪素冰冷的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挽衣明白姐姐的话,虽说霍将军是个性情中人,才不过一天的相处,便定情与我,可挽衣与姐姐一样,身后都有不同的故事,因此,挽衣万万不能答应他。” 自来了沁香楼,谁也不许提自己过去的身份,忽听挽衣话中有话,雪素微怔,竟然不明了了,眼前似一团火一般直爽豪气的女子,难道也有不同的苦处?只是雪素清守着沁香楼的规矩,也没有问挽衣话中的意思,静默的凝注着挽衣的妙目,彼此心疼起来。尛說Φ紋網 挽衣酒意未退,并不知晓自己失言,沉在自己的心思当中。 须臾,两个小婢端来细点香茗,两位绝色的美人一边品茶一边谈心。 第七章 试探口风 第七章试探口风 挽衣也知道雪素不乏王孙公子,达官显贵爱慕,更有愿意为她赎身纳为妾室,却不知为何雪素都不应,日后,她也要离开沁香楼的,转念间想问问雪素可否知道阮妈妈有多大的胃口。 挽衣凝眸看着雪素,递上一只小点,问道:“姐姐这般才情,又为何不找个儒雅的公子,离开这里呢?” 雪素微颤动了下身子,她是有软处牢牢的抓在阮妈妈的手里呢,离开沁香楼,绝非易事,便轻轻一笑道:“或是待我人老珠黄的时候,阮妈妈才会放我离去吧。”言罢,面色黯然,不再言语了。 姐妹二人哀叹起女子的芳华易逝,红颜簿命的凄婉来。 过了晌午,沁香楼的姑娘们便要梳妆打扮起来了,雪素便起身告辞挽衣回“碧绮阁”去了。 雪素离开时,挽衣有一瞬的恍惚,可怜着雪素那样的冰清女子,一身的清白葬送在这沁香楼之中,而回想自己又何偿不是如此呢? 幽幽吟诵道:“早霜催落花开梦,坠入凡尘亦为情,身寄青楼笑靥泪,魂绕沙场军帐中。”绢然泪下。 黄昏时分,夕阳映射着沁香楼的个个屋檐,一场春雨过后,空气清新湿润,浸着芳草的香气,画卷一般的景致。 沁香楼的每个苑子里的名姑娘们描红画紫,各展才貎,莺莺燕燕,纤影流动,却见得个个鬓发如云,戴珠插翠,衣锦穿罗,额点蕊黄,眉黛远山,仙女似的。 屋内暖甜熏香,轻纱薄幕,依依倩影若隐若现的在那水晶帘后闪动,楼外陆续来了约姑娘的客人,各式华丽的马车停在沁香楼外,好不繁荣,明明就是西津渡的一道风景。都想着和最美的姑娘有春宵一刻的风情。 落日斜照,清风吹拂着绵绵垂杨,姑娘们在暖阁中等着心仪的男子。没有哪个女子喜欢在这里卖笑,只不过是命运弄人,便也就或多或少隐去了真心。 须臾,各画楼传来或歌舞,或琴音,也有喜才情的多情男子找文学造诣高的姑娘深吟密咏。 阮妈妈细点着收来的银钱,腥红的嘴唇,复又乐开了花儿。 沁香楼便是如此夜夜笙歌,姑娘们是阮妈妈的摇钱树,这些姑娘价高的惊人,一般的小商户人家都不敢去奢想的,这也是挽衣的顾虑,有朝一日若要离开,还要知道阮妈妈的胃口,想来不会是个小数目,挽衣暗下了决心,为自己存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在她的客人没来之前,挽衣决定先去趟阮妈妈那里,霍将军走时阮妈妈的那个眼神,一直令她忧心。 带着袭香去了阮妈妈住的紫瑕馆,待到紫瑕馆门前时,挽衣收起一脸肃容,换上妖媚的笑,扭摆着纤腰,脆声喊到:“妈妈在吗?女儿挽衣来看您了。” 阮妈妈正摆弄着银钱,听到挽衣的声音,忙收好,自里屋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挽衣一眼后,一屁股坐在她的桃花椅上,沉了眼睑,端起茶碗,喝一口,才说道:“哟,女儿啊,霍将军走了?” 挽衣见阮妈妈脸色不好,亲热的走过去,故作娇状,嗲声道:“哎哟,妈妈,您说这个霍将军可是怪人?大清早的跑来喝酒,这不,小校来报信儿,说是军中有事,急匆匆的就走了。” 阮妈妈哼笑一声,自是看出挽衣在辩解,也不说破,又道:“挽衣你是好福气啊,其他的将军也就算了,霍将军可是禁军在这一带的最高统帅了,他若是真的看中了你,定然舍得银两的。”阮妈妈心里知道这些军将们的性情,那霍将军恐怕不单单是来沁香院捧场那样简单,心念如此,阮妈妈抬眼睇着挽衣。 挽衣借势,故作若无其事,探口风道:“挽衣也这么想的,所以这不是来和妈妈商议着,多帮妈妈抬抬价码,妈妈可是要教教挽衣才是。” 阮妈妈微一眯眼睛,那神情稍纵即逝,快的惊人,她可不是好哄骗的,不然也不会将沁香楼经营的有声有色。 缓缓开口道:“挽衣真是乖巧,只是霍将军再不用我阮妈妈在中间介绍,人熟路熟的,不是已然直接去找你挽衣了么?” 挽衣闻言,心里不禁沉了一沉,早上的事,阮妈妈的心中还是很不快的。 的确,来沁香楼找姑娘一定是要通过妈妈的,这是规矩,若不是后来有人通报给阮妈妈霍将军硬闯进沁香楼又径自进来找姑娘,阮妈妈又怎会那么巧跑来赏莲亭呢?照理,阮妈妈定是日照三竿才起的。 挽衣装作很委屈似的,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轻抬绢帕在眼角拭着泪,哭腔说道:“是啊,妈妈,女儿也着实被这霍将军吓坏了,但又哪里敢得罪了他呀,适才陪酒作乐,看样子,妈妈是误会挽衣偷偷约客私会了。”言罢,竟也真似的哭的越发伤心起来。 戏做的象模象样,对阮妈妈的忠诚也演得淋漓尽致,尽管阮妈妈不那般相信,却也一挥手,说道:“罢了,罢了,女儿也不必伤心就是了,这军营中的人多少做事与常人不同,出乎常理些。” 挽衣听这话,仍在一旁娇泣着又抽嗒了一会儿,哽咽着说道:“妈妈疼女儿,这般说,可今后若是他再这样来了,女儿如何是好?” 阮妈妈在京口关系良多,可那些官绅都是些文官,大宋素来文官比武官的地位高出许多,可这与军将相处,也要和和气气,她心知这些军将们的脾气,强求不得,又少懂道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万一真得罪了哪位将军,带刀带剑的一怒之下再砸了沁香楼如何是好? 她抬眼瞥着袭香,说道:“女儿让袭香来报个信儿便是了。” 挽衣看出阮妈妈的顾忌,心下暗喜,看来这阮妈妈也是外强中干,欺软怕硬,只会威胁吓唬那些文人士绅,而对军中之人也有所畏惧的。 妙目微转,不禁心头又有一计,佯装着与阮妈妈一条心似的说道:“妈妈,看似那霍将军不缺银两,妈妈可多要些呢。” “当然,我大宋素来对军人豁达宽厚,别说人家是将军,就是个小兵也比种田的好不知几倍……”阮妈妈顿觉得自己的话多了,忙收了口,斜睨一眼挽衣,挽衣收回刚刚的视线,装作不知似的一脸惊讶。 第八章 舞刀饯行 第八章舞刀饯行 见阮妈妈不说了,怕引起妈妈怀疑,挽衣故道:“妈妈真是见多识广,挽衣佩服得紧,时候不早了,挽衣也要回轻云纵侯客去了。” “嗯,好女儿,去吧。”阮妈妈故作端庄的应了一声。 挽衣福礼带着袭香离去,回轻云纵的路上,不禁脑际间闪动着阮妈妈的神情话语,虽未真的说些什么有用的话儿,但足见阮妈妈对霍将军心里有个价,看这样子就等着霍将军开口替挽衣赎身,来个狮子大开口了。 那霍安江也是个性情中人,保不准真的就会应了,挽衣略有些担心的绞着绢帕,万万不可让他成事。 沦落风尘的女子哪有不盼着早日从良脱离苦海的?偏偏挽衣一心想留在这里,被将军心怡宠爱却不想从良,若是别人知道了她的心思,定然会吃惊不已。 挽衣一路沉默着和袭香走回轻云纵,苑里没有客人,换衣兀自想着心事并没留意,袭香却是纳着闷,怎么今天这样冷清呢?以往到了这个时辰,轻云纵里早有大小军将等着了,今儿怎么一个人影儿都不见? 可见挽衣垂眸凝思,似在想心事,便也没敢出声。 直到进了屋内,挽衣方才四顾环视了一眼,心里也有几分疑惑,不过蓦然间,她似想到了什么,难道军中真有大事发生? 日里,霍安江被急急的召回营去,加上今晚这里没有军中的客人,这种种的异样挽衣觉得不会没有原由的,她不禁隐隐的有些担忧起来。 华月初上,夜凉如水,星罗密布,挽衣紧锁眉心,凝目清月。 “挽衣。” 这个声音听得挽衣浑身一颤,蓦地转过身来,霍安江面色凝重的看着她,那神情绝非无事。 挽衣凝眉,踏着轻盈的莲步,缓缓向霍安江走去,明知有事,却不似以往那般假情假意的媚笑娇声,而是低声轻问:“霍将军?您,您这般脸色可是军中有事?” 这火一样的可人儿如此善解人意,霍安江又是火一样的一颗心,忽地揽住了挽衣的纤腰,健硕的双臂紧紧的将挽衣抱在怀里:“挽衣,我要走了。”声音中略带着几分酸涩。 挽衣被他抱得一惊,不过听了霍安江所言之后,心中掠过一丝难舍,虽与他相识只几日,相处不多,不过他与其他客人不同,她总是记得他眼底的那抹诚色,而她轻轻的抬起纤手,破天荒的抱住了霍安江,柔声道:“金人又来祸乱吗?” “不,是皇上传召。”霍安江心事重重,沉声而道。 “哦?”挽衣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将军,还是年幼时她还不经事,所以并未记得呢?挽衣微微蹙眉,轻叹了口气。Www.XSZWω8.ΝΕt 霍安江紧紧的抱着挽衣,闭上了眼睛,他从未想过和一个女人谈军中之事,更从未和他在京城的妻子谈过,那些妾室更不必说了,可挽衣的一句话就让他放松了警惕,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这便是人世间的情爱么?这个粗中带细的将军对这儿女情长之事不甚了解,却又深陷其中了。 两人相拥无声,缓缓的,挽衣推开霍安江的怀抱,转身吩咐袭香说道:“袭香,在园中备些酒菜,今夜,挽衣为霍将军饯行。” “是。”袭香应声而去。 须臾,一桌小席已在轻云纵的花园摆好。 小木桌儿摆在兰花儿环绕的槐树下,两张锦墩,分置南北,桌上放好了酒杯和几样精致的小菜儿,挽衣略一侧首,那双泛如秋水的美目望着霍安江,纤手皓腕轻轻抬起,柔声道:“将军,请。” 霍安江这强硬的将军,早被这柔情似水的美人融化,精目中却带一抹悲楚,“安江走后,挽衣姑娘便不会这样烦了,想必姑娘一定是极开心不用再敷衍我这粗人了吧?” 挽衣微微垂眸,转瞬眸中含笑地说道:“霍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挽衣一定等着将军回来,想必是皇上想亲自奖赏您这位砍杀金将首级的大功臣呢?只怕到时将军加官进爵便不会再记得挽衣了才是。” 那脸娇俏的笑容,带着股俏皮和可爱,尽逝了风尘之气,看得霍安江心头微颤,原本的忧心和烦恼似都不见了,“不会,若安江能够安然回来,一定带挽衣离开这里。” 挽衣颦起秀眉,不知他这话中是何意。 两人相继落坐后,挽衣红袖翩翩,斟满了酒杯,俏声道:“一敬将军此去一路平安。”言罢,倏地将酒一饮而尽,复又倒满了一杯,笑意盈盈的又道:“二敬将军面圣获封。”又是仰首干杯。 “三敬,三敬,三敬霍将军家人团聚。”说完,挽衣复又要喝,皓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 挽衣疑目望去,霍安江夺过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以后不要和将士们拼酒了,太伤身。” 这话一出,挽衣眸中簿雾一片,从未有过哪一个客人如此关怀,不禁呆怔出神。 “换衣,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回来了我就接你离开沁香楼。”霍安江心意诚诚,说得动容,听得动情。 挽衣想掩饰眸中的感激之情,霍安江又抓住她纤白素手,严肃的说道,“答应我。” 挽衣抬眸看着他那双黑目,写满期待,喃喃着不置可否,手腕有丝丝痛感传来,想抽回又丝毫不动,“将军,你抓痛挽衣了。” 霍安江闻言一惊,忙松开了手,“疼吗?” 挽衣揉搓着手背,脑子里转着要如何拒绝霍安江。 “你应也好,不应也罢,总之,我进京回来便去找阮妈妈为你赎身。”霍安江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 “将军这次回京难道不想带家眷过来么?”挽衣问得委婉。 霍安江抬眼盯着挽衣,顿了一顿,肃然说道:“我与妻儿长年不见,如今恐怕连他们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她们留在京城,替我守一份孝道罢了,这些年,南征北战也无心儿女情长之事,因此,安江身侧并无女人,与挽衣姑娘自庆功的画舫上相见,便印入脑中,原本只是一心想征服姑娘,却不想被姑娘吸引,男欢女爱之妙不可言更让安江心心念念在姑娘身上。若是不带姑娘离开,恐怕安江才会魂不守舍,误了战事。” 军人不似那些浪子,诗词歌斌的来表达心中的情爱,直言直语,却也坦坦荡荡。 挽衣有些感动,美目流盼间或有水光闪烁,岔开了话题:“将军未曾看过挽衣的刀法吧?挽衣今日在将军面前献丑,耍弄一番如何?”不及霍安江开口,挽衣已来到院中的从刀架上,提起自己那把鸾凤刀,挥舞了起来。 第九章 心有隐情 第九章心有隐情 红衣似火,刀光如水,挽衣刀法炫美,似电光火石一般闪耀,又如水银划破夜空,霍安江惊叹着,没想到挽衣有如此绝妙的刀法,不禁连连拍手称赞。 待挽衣一段连环刀过后,霍安江情不自禁的起身,自兵器架上扬起一把长剑挡刀入阵,与挽衣比划了起来,挽衣莞尔一笑,清音传来:“将军接刀。” 霍安江笑迎上前,剑在胸前拦住了挽衣的鸾凤刀,发出“噌。”的一声震音。 “好刀法。”霍安江夸赞了一句之后,剑风旋转着袭向挽衣,挽衣旋身挥刀“当”的一声将长剑打开,再一个翻身而跃躲开了霍安江的回袭,霍安江嘴边浮出一抹浅笑,随后,提剑再刺,挽衣来不及回身向后仰去,而剑锋来势急猛,挽衣仰身过大,似要摔下去,就在要落地的千钧一发之际,霍安江收剑旋身,挽衣只觉得自己摔在一个软软的身体上,不想也知,自是霍安江舍不得挽衣摔痛,自己以身垫地,让挽衣跌落在他怀里。仦說Ф忟網 挽衣躺着回头,轻唤:“将军?” 晨雾渺渺,清阳初升。 挽衣雪衣下床,清洗梳头,霍安江眼神迷离,在她身上不曾离开半瞬,恨不得直接带她入京,寸步不离。 “挽衣。”他肃声喊着。 挽衣正在梳头,转过身去望向床帐之内霍安江。 霍安江看着挽衣不由一怔,雪服衬得她越发清丽,素面无尘,还她那份纯然之美,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落入风尘之中呢?心头一颤,心疼的说道:“一会儿我就去找阮妈妈,再不让你接客了,今后你便是我霍安江的女人,谁也动不得。” 挽衣手中的玉梳停在发梢,目光凝滞住了似的说道:“阮妈妈会同意么?” “她不过是要钱罢了,霍某这些银子还是出得起的,何况为了你多少都值得。”霍安江心意诚然。 挽衣心里一阵感激,她自然是喜欢这样,如此一来,她在沁香楼的日子就好过了,只是眼前这个人,让她内心又有些矛盾,该如何待他是好呢?若是霍安江自京城回来了,又要如何?难道真的跟他回军营不成? “将军进京面圣回来再议吧。”转过身子对着菱花镜,轻轻的说着,没有任何许诺给他,抬身轻轻拉开门,唤袭香打来面水,伺侍着霍安江洗漱更衣,娴熟的好似他的妻妾。 轻巧的将他的腰封系好时,霍安江轻轻的捉住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着,柔声说道:“这样如何让我舍得离你而去呢?今日一别,恐怕要度日如年了。” 挽衣嫣然一笑,娇嗔道:“堂堂禁军统帅怎么像个孩子一般?” “是啊,活了二十六年,都不曾有过如此的依恋,挽衣,挽衣,挽衣。”霍安江说着又情不自禁起来,抱紧了挽衣吻着她的乌黑的青丝。 挽衣笑着闪躲,“将军,今日还要启程,万不可耽误时辰才好。”袭香又进来端水,垂着头不去看他们,霍安江无奈,只得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 待霍安江洗漱完毕,尽管有万分的不舍也只能离去,在临走之前,先转去了紫瑕馆见阮妈妈。 阮妈妈见是霍将军来了,又想到前日里,挽衣曾在她这里说的那些话儿,心底便也有了几分猜测,可脸上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哟,霍将军这一大早的,不会是为了看我这老太婆吧?” “阮妈妈怎么会是老太婆呢?正所谓风韵犹存啊。”霍安江心情好,不禁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儿哄阮妈妈开心。 阮妈妈听了,果然笑得花枝乱颤,“哎呦,霍将军真是会说话儿。”用那双胖嘟嘟的手掩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霍安江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霍某来妈妈这里自然有事,还望妈妈成全啊。”话不多说,轻轻一点,阮妈妈闻言敛住笑容,她猜的一点没错。 “将军所指是?”阮妈妈故作不明。 霍安江脸色忽变,他不信阮妈妈不知他的用意,这些日子他一只去挽衣那里,她阮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无非想探自己的口风看看能把挽衣卖个怎么样的价钱吧。 “当然是挽衣,妈妈不会不知吧?” “哦哦,对啊,哎,沁香楼的姑娘多,瞧我这记性,将军自然说的是挽衣,挽衣最近不都是在伺侍将军嘛,难道哪里有不周道的地方?”阮妈妈仍打着哈哈。 霍安江见阮妈妈和自己故弄玄虚,垂了垂眼睑,沉声说道:“妈妈既然不明,霍某也不防直说,我要替挽衣赎身,阮妈妈开个价钱吧。” 阮妈妈早有心里准备,仍觉得有些容易,眼珠子骨碌了几圈,笑道:“我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将军这样待她,只是……挽衣可是我楼里的红姑娘啊,她这一走……恐怕……”她故意拉长了声调,假意为难与不舍。 “阮妈妈只管开口。”霍安江心里十分清楚阮妈妈的算盘,也未抬眼去看那她,肃声说道。 “哎呀,霍将军这话儿怎么说的啊,我只是舍不得我那女儿,再说,阮妈妈怎敢在将军面前獅子大开口啊?”说话儿的时候,阮妈妈心底已经有了个价码,此刻察言观色,想从中看出霍将军对挽衣的情有多深,若是深便可以多要一点,他也舍得,若是不够深这个价码还真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阮妈妈,今儿霍某要启程进京面圣,等我回来便会来带挽衣走,你最好想清楚到时候给我个数目。”说话间,自袖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复又说道:“这五百两银子,阮妈妈先收着,霍某不想这段日子挽衣再接客,等霍某回来的时候,定当重谢。” 阮妈妈见了钱两眼放光,瞄着那银票,心想,果然出手大方,一出手便是五百两,若是真的来赎人,不是……想到这里心花怒放,仿佛看到无数金光闪闪的元宝向她飞来一般。 “霍将军待我们挽衣可是真好呐,放心,放心,这事包在阮妈妈身上,挽衣今儿开始就是沁香楼里的小姐主子,再不对外接客陪酒了,是这个意思吧?将军大人?”阮妈妈脑子灵,人反应快,妩媚的笑着,时不时的还向霍安江递上几个媚眼儿。 “那就劳烦阮妈妈了。”霍安江说完,双手抱拳,辞行道:“霍某先行告辞。” 第十章 自有天意 第十章自有天意 看着霍安江的背影,阮妈妈心想,国之军中大事,素来变幻莫测,还不知你此去还回不回得来,不过,这与她阮妈妈无关,她转身走到桌边连忙将那张银票收好,且先让挽衣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好了。 自那日起挽衣便谢客闭门,许多军中将士失落而归,后听说是因为统帅霍安江看中了挽衣,便也无人敢再惦念着了。 挽衣很是感激霍安江,至少她背上的梅花只停留在两朵。 而沁香楼里的姐妹很快便得知这个消息,不禁暗中羡慕,也有人格外嫉妒挽衣如此好命,许多名门公子虽对她们句句有情,字字称爱,却无人真敢为她们赎身,家里的正妻也都不是平凡人家的女儿,哪里容他们娶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呢?而霍将军这般设想周道,气魄不凡,自然让其他姑娘们羡慕不已。 “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玉钩褰翠幕,妆浅旧眉薄。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 霍安江已离开多日,阮妈妈得了霍安江的银子,答应不在让挽衣接客,便真的没有再让客人来轻云纵了,挽衣这几日过的分外逍遥。 这日清晨,刚起了床,边梳着那一头青丝,一边自镜中看着自己如玉的娇颜,正值春花烂漫的时节,杨柳依依,一片葱笼,想起那个离去的人,蓦然间有些怅然若失,随即又懊恼自己心猿意马忘了初心,原本这身子是自己做不得主了,怎么连心也乱了呢? “啊!”自顾自的气着,竟然手下重了,拉断几根青丝,挽衣颦眉蹙额,叹息道:“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幽幽心绪不禁让挽衣有些失落,放下玉梳,任黑色的瀑布顺肩而下。 “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是不是想霍大将军了?” 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入耳,身着一袭粉色的湘裙,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踏入轻云纵,便笑道:“听说霍将军已经为姐姐赎了身?” 这粉衣女子也是沁香楼的头牌之一,名叫宝儿,自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娇柔清亮,圆转自如,来找她的客人都喜欢听她的唱的小曲,在京口堪称一绝。 宝儿比挽衣小两岁,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年纪尚幼,身材也就娇小了些,性子欢快活泼,笑起来一双妙目弯如新月,十分狡黠甜蜜的样子,亲亲切切动人可爱,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落到阮妈妈的手里呢? 挽衣十分佩服阮妈妈的手段,不过,宝儿还小,现在不过是卖艺,还未卖过身,想来阮妈妈一定是想在宝儿身上大赚一笔,如今只是卖艺都这样迷人了,若哪天说宝儿卖身了,恐怕不乏王孙公子们会争先恐后的不惜重金夺宝儿的初夜。 挽衣一张俏颜转为簿怒,娇嗔道:“宝儿妹妹也来取笑我了?” 宝儿小嘴一呶,大步流星的走到挽衣面前,拉起挽衣的手说道:“瞧姐姐说的,妹妹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取笑呀?”说完又走到桌边,拿起一只果儿,抛向半空,又接住放在那娇艳欲滴的樱唇前一口咬了下去,“嗯,真甜。”活脱脱一个孩童似的,挽衣不禁抿唇一笑,眼前的宝儿可不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妹妹么。 “宝儿日后也会有个美公子接你走出沁香楼的。”挽衣笑道。 宝儿瞪大了秋目,“真的么?姐姐怎么会知道?宝儿真的能离开这里?” 挽衣微微点头温声说道:“是呀,还是个小王爷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宝儿凝眸看着挽衣,她宁愿相信挽衣的话,尽管此时还看不到什么小王爷小侯爷的,但有这样的期盼总归是一种幸福。 宝儿的将来,那也是挽衣离开沁香院之前几日的事,宝儿遇到了一个年少的小王爷,两个情投意合,少年相爱,那小王爷也本是个翩翩少年郎,随哥哥来见世面,便见到了同样可爱的宝儿,一见钟情,日思夜念,经常来沁香楼与宝儿约会,后因转年阮妈妈逼宝儿卖身,宝儿为了小王爷不从,遭受一阵毒打,关在地窖之中,出去陪父王狩猎回来的小王爷见不到宝儿,情急之下,竟然调了禁卫包围了沁香楼,阮妈妈心里害怕才将宝儿放了出来,小王爷见宝儿浑身是伤,昔日饱满可爱的娇颜也被折腾的凹陷下去,心如刀割,抱起宝儿便要带走,可阮妈妈亮出宝儿的卖身契,何况,就这样带宝儿回去王府又怎么能容得下呢? 小王爷搬来整整一箱的现银,砸在阮妈妈桌上,让阮妈妈为宝儿治病调伤,与宝儿依依惜别后,许下诺言,来日定会八抬大轿,迎娶宝儿。 宝儿纯真丝毫没有怀疑,而这小王爷也真心爱着宝儿,回王府与父母据实相告,自是遭到反对,小王爷自此拒叫拒喝整整三天三夜,人病得高烧不断,王妃心疼爱子,便替儿求王爷,王爷无奈,答应只许宝儿做个妾,今生今世不许扶正,即便是死了也不许入祖宗的墓园,永世不能称妻。 小王爷一心急着救宝儿出沁香楼,父王的要求一一应允,病还没有全好便去沁香楼接宝儿,宝儿身体全愈看到心上人如此消瘦憔悴,心疼不已,一对小儿女抱头痛苦,感动众人。 次日,小王爷便真的八抬大轿将完儿从这沁香楼接走了,成就了沁香楼第一段美好的姻缘,也成了一段佳话,许多姑娘都羡慕着宝儿,宝儿的纯真率真最后让她赢得了幸福,虽然没有妻子的名份,却可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终身相伴,而名,又有何重?他们的心永远在一起了,后听说宝儿为小王爷生了一儿一女,幸福余生呢。 挽衣凝视着宝儿良久,瞪着水样的清眸见挽衣半晌不语,有些恼似的噘着嘴儿:“姐姐,这话儿总是说一半,真是折磨我的小心肝呀,姐姐真是坏死了。” 挽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声道:“就是宝儿要吃些苦头呢。” “苦头,什么苦宝儿都能吃呀。”宝儿娇颜可爱极了,看得挽衣窝心,轻轻的在那张可以掐出水似的脸蛋上一捏。 “是呀,是呀,姐姐可是知道宝儿的厉害呢。”换衣眼中尽是疼爱。 宝儿揉了揉小脸儿,说道:“那姐姐刚说的会有美公子接宝儿出沁香楼可是真的?”年幼的宝儿,无论人说什么都信以为真,若不是遇到了那个小王爷,在这混沌的沁香楼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第十一章 探问身价 第十一章探问身价 冥冥之中,天注定,缘来缘去,不由人。 挽衣心想,许是宝儿便是要受那些苦才会得了最终的幸福美满吧,于是便矢口不说透,只是淡淡说了句:“命里有是终是有,宝儿便这样快乐下去就是了。” 听得宝儿真挠头发,俏皮之相又惹得挽衣咯咯咯笑个不停。 宝儿被挽衣说的摸不着头脑了,俏皮地一噘嘴,嗔怪道:“姐姐真是太坏了,说得宝儿一头雾水,又不实言相告。” 挽衣笑眸盈盈的凝视着宝儿,也不再说下去了。她暗自思忖着若是真的说了,算不算是泄漏天机呢?心念至此,不由的轻轻一笑,怎么会想到自己也可以这般未卜先知了呢? “好啊!一定是姐姐见宝儿说起霍将军,才故意逗宝儿想转移话题吧?”言罢,宝儿机灵的频转着俏眸,一双小手伸去挠起挽衣的痒了。 两姐妹嬉笑打闹起来,宝儿蓦然觉着背上撞了个人,慌乱的转过身来,看到一身鹅黄裙衫的女子,顿时瞠目结舌道:“卿梦姐姐。” 卿梦,也是沁香楼的六大美人儿之一,此刻的轻云纵里来了沁香楼的三位红人儿,只是卿梦与挽衣和宝儿的性情便极不相同了,面容精致,目似秋水,面若莹玉,隐隐带着一点狐媚,人儿玲珑剔透,身姿曼妙,冰雪聪明,但心机颇深,舞技绝妙,因此步履极轻,不然,她进来的一刻怎会没听到一点声响呢?只见她一双黑瞳带着点薄怒盯着宝儿,宝儿自那眸中看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气焰。 “宝儿不小心撞到姐姐了,向姐姐赔礼了。”宝儿年幼,见着卿梦的眼色有些俱怕,都知道卿梦与阮妈妈走的近,生怕她在阮妈妈面前再说什么,给自己找苦头吃,微福一礼欠身道歉。 卿梦狠狠的瞪了宝儿一眼,转眸看挽衣时,瞬即转换上她妖媚的笑颜,那笑可当真是拿来卖的,挽衣不禁微微颔首。 “妹妹,这几日到真是自由自在了呢,好让人羡慕啊。”卿梦边说边向屋里走,四处寻望打量着。 挽衣本是看不惯卿梦,不过见面不打笑脸人,淡然一笑,说道:“卿梦姐姐今儿怎么到小妹这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哟,瞧妹妹说的,沁香楼这阵子可都在说妹妹呢,谁都知道妹妹这是要做将军夫人了,以后姐姐还要妹妹多多照应着呢。”卿梦的话听着好听,可其中明明带着妒意,挽衣故作不懂得微垂着头。 宝儿却天真的接过话来:“是啊,是啊,挽衣姐要做将军夫人了。”说话间,又跑过去拉起挽衣的手摇晃起来。 挽衣心中暗叹:傻宝儿,这卿梦明明是来探话儿的,说些好听她便这样上当了。 不过面上挽衣未动声色,沉声说道:“宝儿不要乱说,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事情,怎么好当真的。”也是说给卿梦听的。 卿梦转身在桌边的小椅上坐了下来,要说沁香楼的姑娘之间走动,也只是关系要好的几个,卿梦和挽衣之间很少互相探访的,远不如挽衣和雪素、宝儿这样亲近,卿梦也自恃甚高,更不曾主动来过轻云纵,挽衣心下暗忖着卿梦今儿所来是为何事,不过,她不急着问,等卿梦自己开口。 卿梦纤手理了理裙摆,悠悠说道:“妹妹这里果然与众不同,别的姐妹院子里,或是棋盘,或是瑶琴,花圃鱼池,小情小调,刚进得妹妹这儿院子里时,姐姐我可是吓得心噗噗直跳啊,还当是进了军营呢。” “哈哈哈。” 未待挽衣张口,宝儿先声大笑出来,挽衣娇嗔着撇她一眼,转首对卿梦说道:“哟,那挽衣可是罪过了,吓到姐姐不知要多少人心疼呢。” “哎,妹妹是在臊姐姐不成?哪儿来的人真心疼我呀,我可不及挽衣妹妹那样好命,有霍大将军垂爱。”卿梦边说着,故作楚楚可怜之状,颔首拭泪。 宝儿和挽衣对视了一眼,挽衣微微摇头示意宝儿不要乱说话儿,悠声道:“姐姐也不要太过悲伤了,好歹在沁香楼中姐姐可是呼风唤雨,哪个敢给姐姐眼色?又有许多王爷公子喜欢看姐姐曼妙舞姿,怎会无人疼呢?到是挽衣还不知道将军此去,回来还会不会记得我的呢?” 卿梦抬眼看着挽衣,挽衣转颜笑得春光明媚,并不像刚刚说话那般清愁,好似担忧着霍安江移情别恋一般,不禁疑惑起挽衣是怎么样的心思来。 而挽衣,纵有千般心思也不会让眼前这人看去,故作若无其事似的唤袭香端些果点来。 “军中之人素来重情重义,不像那些纨绔公子油腔滑调,说一套做一套的,妹妹不必多虑了,何况我朝军将饷银颇丰,想必霍将军一定肯为挽衣妹妹出个好价钱。”卿梦兀自说着话儿,挽衣背对着她,眼眸一垂,心道:总算说出来意了。 旋身回首时,满面春风,略作羞涩似的娇声说道:“挽衣也想知道自己值多少银子呢。”说罢,绢帕捂在嘴上轻笑起来。 “怎么,妹妹未曾和将军商量过?”卿梦追问一句,挽衣轻轻摇摇头,复又说道:“姐姐真是高看挽衣了,这样的事儿,哪里有挽衣说话儿的份儿,还不是要听妈妈的。” 话到这儿,在一旁的宝儿方才听出些眉目来,猜出这卿梦是替阮妈妈来套话儿的。 卿梦便是阮妈妈派来打听挽衣是否已经和霍将军串通好了。 霍将军进京的日子已经过了一半儿,眼下阮妈妈正思量着向霍将军要个什么价钱,那霍将军又有怎么样的底线,这价格即不能要高了,犯了将军的怒颜,又不能太低了,便宜了霍安江和挽衣,着实让她头疼,无奈之下才让卿梦来试探一番。 卿梦见挽衣的话儿里丝毫找不出一丁点儿的破绽,不由得脸色有些微变,除了帮阮妈妈,私下里,她也想知道挽衣赎身的价钱,沁香楼里哪个姑娘不想有一天离开这儿,偷偷攒着银子,阮妈妈当然也不是不知道,从不明着问。不过,总会找些机会让这些姑娘们主动把银两交上来。 事先都会由着她们满心希望的存着,隔些日子了,阮妈妈也估摸着数目多了,便开始发难起来。 “那是,那是,妈妈心里自是有数的。”卿梦黑眸四转了几圈,看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走了。 第十二章 后继有人 第十二章后继有人 宝儿见她走没了影儿,才对挽衣说:“卿梦姐姐真会这样好心关心姐姐吗?” 挽衣淡然轻笑,悠悠说道:“怕是为妈妈做跑腿的。”话至此,挽衣又想就让这个贪财的阮妈妈多琢磨几日好了,不禁玉脸荡起笑意。 卿梦没有打听到什么,悻悻的回去阮妈妈那里,将挽衣的话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故意说的自己百般诱导,卖足了力气。 阮妈妈听完,心中暗忖:看来霍安江是没有和挽衣商量赎身的价钱。愁眉不展的打发走了卿梦,琢磨着要出个什么样的价钱卖了挽衣。 自打霍安江给了阮妈妈银子不让挽衣接客以后,沁香楼里真是少了许多军中的客人。 起先是有些品级低的将军们见不到挽衣,便去找别的姑娘喝酒作乐,可那些娇滴滴的姑娘,总不及挽衣爽气大量,唱唱小曲,舞弄下水袖,怎么看都没挽衣来一段刀法看着过瘾,沁香楼又不比别处,花费巨大,慢儿慢儿的,那些军营里的将士们对这里的姑娘便失了兴趣,来的也就少了,这让阮妈妈十分烦恼,虽心里清楚挽衣在楼里的重要,可不曾想影响会这样大,于是,心底便盘算着再找个像挽衣这样的武姑娘,眼睛转着心底琢磨,若是挽衣真走了,一定要有个人代替她才行。 有了主意,阮妈妈日里没在闲着,四处打听着哪儿有可调教的姑娘。 而轻云纵里,挽衣也暗自着急,她急是急霍将军回来了,若真要带她走,该如何是好啊?现在连个小校都见不到,更别提军中的将领,那要什么时候才见到她要见的人呢?前思后想的,本来是个火辣的女子,这时也变得郁郁寡欢了。 几日后,挽衣一身红衣飒爽地在院中舞弄着她的鸾凤刀,刀影重重,身姿轻盈,俨然是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挽衣从不曾停止过练习,她心里清楚,这身武艺若是不勤加练习,便会被荒废了,将来,这身武艺可是有用场的。 挽衣正练着,看到远处阮妈妈带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子款款走来,挽衣故意装作没瞧见,刀法炫丽依然,旋身一转竟然直接向阮妈妈她们袭去,阮妈妈原本一张假惺惺的笑脸瞬时凝住,一把拉过身后的小姑娘挡在身前。wWW.xszWω㈧.йêt 挽衣倏地收刀,立身站好,转而换上笑颜:“哎呀,妈妈,挽衣该死,是不是吓着妈妈了?”脸上是格外关心的神情。 阮妈妈见挽衣收刀,赶忙从那小女子身后站了出来,一脸怒意,却也不敢发作出来,毕竟挽衣可是有霍将军保护着的,万一怪罪下来,恐怕她也不好交待,但若是那霍将军过了日子不回来,到那时再收拾这丫头,阮妈妈暗想,脸上却转了笑,“女儿这刀法还真是好啊,当真把妈妈吓着了,万一女儿收不住刀,可就要了我这条老命了。” “听妈妈这话儿就知道,妈妈一定是怪挽衣了,这要了挽衣的脑袋,挽衣也不敢啊。”挽衣假装委屈的解释着,暗自腹诽: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不过,想归想,为了阮妈妈这样的人陪上性命,可不值得,视线从阮妈妈身上移开,打量了一眼阮妈妈身边的的陌生女子,问道:“妈妈今日前来有事?这位是妈妈新找来的丫头么?长得到是俊俏得紧。”一边让着进屋,心里琢磨着不知道阮妈妈又从哪里骗来的姑娘。 阮妈妈刚才被挽衣一吓,差点失了魂儿,把这正事儿都给忘了,挽衣一问才恍然想起来,装笑拉过身旁的小姑娘说:“哎,女儿啊,沁香楼就你一个会舞枪弄刀的姑娘,女儿有福气,能让霍大将军青睐,随时都要去做将军夫人了,可是你这一走……妈妈我真是舍不得呢。”说着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抽嗒起来。 挽衣心底轻蔑,不过面上也装作难过似的说:“妈妈且无须这样说,女儿也舍不得妈妈不是?再说霍将军还未回来,万事或有变数也说不定呢。” 阮妈妈转了转眼睛,胖嘟嘟的手搭在挽衣的手上,又道:“女儿啊,妈妈千挑百选的帮你找了个人儿,你看看,这丫头,身子骨硬实,在街边上卖艺的,吃不好穿不暖的,还总是被恶人欺负,这不,妈妈看不过眼,把她给接了来,妈妈见她好像与女儿有几分相似,不如女儿教教她这些刀法兵刃,让她也会耍弄耍弄可好?” 挽衣一听便明白了,这是找了个接替自己的人啊,笑道:“妈妈还是那样心善。”言罢,流眸上下打量着那个小姑娘,柔声问着:“这位妹妹叫什么啊?” “小女柳燕文。”那小姑娘轻声答着,刚一进了这沁香楼,四处的景致奢华,目不暇接,刚才又见了挽衣绝好的刀法,心头一阵羡慕,被挽衣这样一问,忙回答着。 前几日在街边卖艺,正好一个小痞子调戏,小姑娘打不过,正挣扎着,一个魁梧大汉一把将那小痞子抓了起来打一顿,踢开了,正要谢谢这位壮汉,看到阮妈妈从后面走过来,一脸的关心,笑呵呵的说道:“小姑娘,受伤了吗?” 柳燕文在街头流浪,哪里有人这般关心过,又是娘亲似的年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连磕头谢着,阮妈妈见时机成熟,便说道:“哎,看你也怪可怜的,不如跟着我吧,去我家里,有吃有住有衣穿,为你找个姐姐好好学学本事,将来也可以自己赚钱养着自己了。” 柳燕文一听,这样的好事,真是老天爷开眼啊,边磕头边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柳燕文哪里见过世面,其实阮妈妈已经在街对面观察了她几日,见她是一个人落单儿,身手功夫都很利落,脸蛋也标致,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再吃喝好吃的调理调理,定然是个小美人儿,是最适合接替挽衣的人选,心下暗喜,便花钱让人找了个小痞子上演那么一出戏。 所以,柳燕文当阮妈妈像恩人似的,自然也就听话儿了,临来轻云纵前,阮妈妈特意嘱咐了几句,多是轻云纵有什么事儿要及时的向她报信儿之类的。 小姑娘不懂事,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跟着阮妈妈像逛迷宫似的在沁香楼里转来转去,来到轻云纵。 第十三章 心若猜心 第十三章心若猜心 挽衣一看那小姑娘的样子,不问也明白一定是阮妈妈打哪儿骗来的,清眸一垂,说道:“妈妈真会挑人儿,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阮妈妈“咯咯咯”地笑着,心下越发得意,看着换上水蓝色的纱裙梳理整齐发髻以后的柳燕文,还真佩服自己独道的眼光了。 “燕文啊,这是挽衣姐姐,今后你就跟这儿和挽衣好好学着,挽衣姐姐可是有一身好武艺呢,你要认真得学,听到了吗?”阮妈妈假情假意地笑道。 柳燕文不明就理,深深一礼,乖巧地答道:“是,夫人。” 送走了阮妈妈,挽衣流眸一转,又打量了一眼柳燕文,垂眸凝思,想必此事源头还是出在霍安江身上,若是没有他要带她走的事,阮妈妈倒也不会去找了丫头回来,不禁又想着,倒是自己害了这个丫头落进这火坑。 挽衣温婉而笑,和声对柳燕文说:“你叫柳燕文?” “是,姐姐。”柳燕文极乖巧的回答,挽衣慧眼,看得出没经过什么训练调教,像是街边卖艺的穷人家孩子,心底便又怜惜几分。 “妹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么?”挽衣没有看她,幽幽而问。 柳燕文脆声答道:“是夫人救了我,带我进了这大宅子,这里可真大啊,姐姐们个个都那么漂亮,燕文这是有福了。”小丫头还在新鲜劲儿里,小脸儿上尽是幸福。 挽衣和袭香换了个眼色,袭香摇摇头,她也知道阮妈妈手段厉害,心里清楚这丫头又是被骗来的,挽衣心中犹豫,好好的一个丫头在这里可就只能被糟蹋了,不过,挽衣并未道出实情,只是含蓄的一笑,她也要观察这丫头几日,才能决定要如何待她才好。 “袭香,帮燕文妹妹准备个房间吧。”挽衣吩咐着,袭香睇一眼挽衣,见挽衣不露声色,便只好带着柳燕文去轻云纵西厢,找了间边上的房间安顿她。 待袭香回到挽衣房内,走近挽衣,一脸不高兴地嘟着道,“挽衣姐,这小丫头,是阮妈妈送来偷学你的武艺吧?哼,或许还是阮妈妈的眼线呢。” “袭香,万一,万一霍将军真的要带我走,那你跟着我走吧。”挽衣悠然地坐在窗边,凝望窗外,答非所问地蓦然说出这样的话。 袭香微微一愣,她是做梦都想着要离开这里的,然而,她也知道离开这儿有多难,霍将军可为挽衣赎身,但她只是一个丫头,将军府里成百的丫头呢,将军又会为她赎身么?这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不愿和我一同走么?”挽衣转首凝视袭香。 袭香俏脸一抬,一双泪珠儿含在眼底,“挽衣姐……”话刚一出口,两滴泪双双落地,袭香,不敢奢望这样的好事落在袭香的头上,再说,霍将军又怎会为一个丫头赎身,霍将军那里不知有多少比袭香好的丫头能伺候挽衣姐呢?说着,伤心地拭起泪来,她对挽衣的姐妹情份,与其他楼里的姑娘丫头不同,袭香又怎会不知若是挽衣走了,自己的下场如何,恐怕再没有人会像挽衣这般待她了。 挽衣淡然一笑,悠悠说道:“那就要看将军大人,是不是爱屋及乌了。”话是这样说了,可走还是不走,她自己还没拿定主意。 袭香并没有听懂换衣的话儿,不过,心里是感激不已。 挽衣又转回头看向窗外,凝思着如何待柳燕文,一个十二岁的丫头,未经世事,若是贪图这享乐浮华的日子,便会沉入红尘,如此一来,她可是要防范着她一些,为了在楼里过得好,姑娘们互相出卖的事儿屡见不鲜,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从来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挽衣虽然知道些姑娘们的命运会如何,但她更想其他姐妹们从此处解脱出去。 “哦,挽衣姐,那个柳燕文?”袭香抽嗒了一会儿,平和了心情,又问道。 挽衣正了面色,微微凝眉,肃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不可无不是么?”她这样轻轻一点,袭香便明白一二,轻云纵众今儿起,可不能像过去那般随意了。 次日清晨,春光明媚,挽衣素来早起舞刀。 一阵刀风卷起如雪飞絮,宛如白色的雾笼罩着那一抹鲜红。 “挽衣姐好厉害。”柳燕文站在游廊里拍着小手,兴奋不已,大声呼喝。 挽衣,倏地停了下来,红裙垂落,雪絮散去,挽衣凝注着柳燕文片刻,随后,淡然浅笑,清声道:“哟,燕文妹妹何时来的,瞧我这眼睛,居然没有看到。” “燕文也刚刚才来,看到挽衣姐的刀法便惊呆了,才回过神儿。”柳燕文一边说一边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挽衣微眯双眸看她,想分辨这小女子的情感是真是假。 须臾,挽衣冲柳燕文挥了挥手,“来,燕文妹妹,阮妈妈可是交待我要教你些刀法的,要学吗?”尐説φ呅蛧 “真的?姐姐肯教我?太好了。”柳燕文欢呼雀跃、连跑带跳地向挽衣走去。 挽衣比划着教着柳燕文,这小昵子到是机灵,学的很快,虽然与换衣相差甚远,可比划起来也像模像样,是个可造之才,挽衣心底不由的再次佩服起阮妈妈来。 练了一阵子,挽衣说累了,要回屋休息,进屋后,换衣便分咐袭香去看着柳燕文的行踪。 良久,袭香回来,面色愠怒着说:“挽衣姐,那个柳燕文就是阮妈妈的眼线不会错了,我刚儿看着她去了阮妈妈那里。” 换衣闻言不语,微垂着双眸,看着眼前的一副丹青,沉默了片刻,面容平和得无波无澜,“哦?知道了,你去吧。” “是,挽衣姐。”袭香不知道挽衣做何打算。 柳燕文进了轻云纵的事,很快便在各姑娘那里传开了,自然都是说来接替挽衣的,一时间众说纷云。 阮妈妈是规定柳燕文每天都要到她那里问安的,顺便套些话,监视着挽衣举动,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发现,只是阮妈妈还没看明白这个柳燕文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傻,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转而又想或者是挽衣在提防着她,故意在柳燕文面前做戏,哼,这楼里的姑娘还没有她阮妈妈治服不了的。 第十四章 恍如隔世 第十四章恍如隔世 阮妈妈胖手一挥,搭在柳燕文的手上,极亲切的说道:“文儿啊,你可是要跟你挽衣姐姐好好学着,挽衣姐姐嫁人了,那轻云纵……”杏眼一挑,另有一番含义,不过她怕这街上捡来的孩子看不懂眉眼,复又说道:“你若是学到了挽衣的本事,那里可就是你的了。” 柳燕文正傻吃着阮妈妈递来的点心,嘴跟着停了嚼动。 “真,真的吗?”柳燕文想起在轻云纵的一物一景,阮妈妈的话听起来像做梦似的。 阮妈妈歪唇一笑,晃了晃脑袋,“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听妈妈话。”话至此,阮妈妈略作停顿,才又接着说道:“哎,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每天好吃好穿好住,也留不住这个女儿的心,就要跟着人家将军跑了,做妈妈的我心里那叫一个疼啊。文儿啊,挽衣可不简单,你不要被她灌了迷魂汤,她那儿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及时告诉妈妈才是。”说着,泪珠一双一对儿的就掉了下来,情真意切似地表演给柳燕文看。 柳燕文年幼,只知这阮妈妈给她好吃好住好衣穿,定是好人了,难过地皱起一双俏眉,凑过去说道:“妈妈不必难过,挽衣姐姐走了,还有文儿侍奉妈妈,文儿对天发誓永远不会离开妈妈。” 阮妈妈见此,知这柳燕文对自己的忠心,便佯装安慰地长叹一声,“哎!女儿大了终是要嫁出去的,妈妈也不是非要你们留在我身边,但怎么也要堂堂正正,聘礼彩金不会少,可你这姐姐,心向着男人,亏我这么多年把她养得如花似玉。文儿啊,你挽衣姐可偷偷藏了不少银子呢,都要做将军夫人了,从此富贵荣华,可我这苦命的娘,孤苦一人,哎……她都不说留着为我养老,做女儿的怎么会这样没良心。” 阮妈妈一番戏下来,真是博到柳燕文不少同情,小丫头心就向着阮妈妈了。回了轻云纵,看挽衣不理不睬的样子,心下渐起怨气,一张俊俏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 挽衣哪会看不出眉眼,她故不作声,坐在院子的小亭里擦拭兵器,却也不在意她。 还在梁家的时候,曾有个道士经过梁府进香的车队,见到才八九岁的梁红玉,便驻足端详。良久,又叹息摇头,像是惋惜,又又似欣慰,看得梁夫人不解,便让奶妈上去问原由。 道士看看梁夫人,仍是叹息摇头,念着天机不可泄漏,欲转身离去,却又回头看看梁红玉,只道是:红玉留人间,自有天意。 梁夫人回府便将这话告诉了梁老爷。老爷不解,看着红玉,想这女儿或许真不是普通的孩子,便十分喜欢。 那日,道士临走之前,站在梁红玉旁边轻声道:“家门凶险来临,谁也躲不过,不过,这丫头或许会有后福,只是需要有人救你于水火,了你尘愿,苦尽甘来。” 梁红玉不懂世事,只瞪着一又可爱的大眼睛看着那道士,瞬时,美眸一弯,笑得越发可人。 道士又是极婉惜的叹息,又补了一句:“孩子,若是将来遇到个黑虎似的人,便是你的救星。”言罢,那道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料,道士一语成谶。 梁家世代为大宋武官。家门显赫,一夜之间风云骤变。梁家获罪,满门抄斩。 梁红玉也在死亡名单之上,却被阮妈妈偷了出来,这就是阮妈妈过人的本事,而死了的人,尤其是朝廷里宣判了死刑的人,谁还敢活着呢?等十五岁的梁红玉醒来,得知自己还活着,便懂了许多,为了家仇,为了雪耻鸣冤,她只好忍气吞气,在风尘之中蓄势,等着那个解救她的黑虎。 她一夜成长,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此人,难道那道士的话是假的?还没看到什么黑虎,却是遇到了霍安江,以霍安江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否也可以替她复仇?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手下得重了,咝……挽衣轻颦淡眉。 “挽衣姐?怎么这么不上心?”袭香奔似地跑来,抓着挽衣的手,鲜血涔涔滴在兵刃之上。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屋里拿药箱来!”袭香看着柳燕文喝道。 柳燕文适才回神,应了一声就跑进屋去取了药箱来。 袭香心疼得眼泪往下掉,倒是挽衣淡然一笑,轻声说道:“一点小伤而已,瞧你这丫头。”仦說Ф忟網 想起挽衣背上刺的梅花,袭香也知道这点痛对挽衣实在不足挂齿,可还是心疼,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一边说:“挽衣姐,难道你不痛吗?” 痛?挽衣心语,自打看着家人的头悬挂在城门口示众,她便没了痛的知觉。 阮妈妈那时为了降服她,特意带她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从今儿起,你就是个死了的人,若是出去,也是死,看到你里家人的下场了吗?你若不想和他们一样,就乖乖听话。”阮妈妈尖厉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耳畔萦绕,挽衣不知,是否因这柳燕文进了沁香楼才勾起那些往事,睇一眼跟着袭香忙碌的柳燕文,轻轻摇头。 “燕文,你爹娘呢?” 被挽衣这样一问,柳燕文愣怔住了,“爹娘?” 一见柳燕文的神色,挽衣猜到几分,又是个苦孩子,都怪这些年战事不断,生灵涂炭。再想起那些玩弄朝权的文官,若不是他们又怎么会害死爹娘?心恨如刀割,比这皮外伤还要痛上千百倍去。 “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金雁一双飞,泪痕沾绣衣。小园芳草绿,家住越溪曲。杨柳色依依,燕归君不归。” 挽衣含泪吟诵。 听不懂的,只当是挽衣思念霍安江早日归来,谁又知挽衣一膛思亲之痛,满门上百口家仇之恨。 柳燕文自是听不懂,却听懂一个燕字,想是在说她,抬眼看看挽衣,只见挽衣一脸神伤,心头也微微一颤,虽是自幼没了爹娘,但流浪街头也总是遇着好人,心地还是良善。 “姐姐,是在说燕文么?”喃声而问。 挽衣苦笑摇头,“妹妹,你可知这是何处?” 袭香见挽衣如此,欲开口阻止,还不知这柳燕文是敌是友,怕挽衣吃这柳燕文的苦头。 挽衣故作不见袭香的暗示,只看着柳燕文,待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