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陛下,其实我是北境霸主》 第1章九个老登 月色高悬的深夜,办公室静悄悄。 蓝牙耳机隐约飘出一首悠扬的旋律,窸窸窣窣唱着,“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耳机挂在青年耳边,青年长得浓眉大眼,五官方正,给人一种如沐朝阳的温润感觉,有点像九十年代男演员,演亮剑赵刚那种。 说白了,就是富婆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名叫明安的青年眼前有两个屏幕,左屏是大缸径发动机电控算法模型,右屏是他所开发,一个正在跑训练的ai模型。 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明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心脏猛烈跳动,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徐徐栽倒,周遭一切的事物瞬间消失。 失重感包裹了全身上下,好像落水之人坠入了暗沉之海,不断下沉。 意识缥缈之际,气泡不断上浮,浮向了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黯淡的光源。 光怪陆离的扭曲画片,从漂浮的气泡,渗向了发散的眸孔。 女帝临朝,大军围城,万箭齐发。 床弩战船,机关楼阁,刀光剑影。 强行灌入脑中的种种画片,明安意识到了事实的严重性。 “淦!这莫不是要穿越的节奏吧!” 明安一点儿也不想穿越。 辛辛苦苦读了十多年书,好不容易读到名牌大学博士毕业,还没享受到好处,就穿越到一个古代乱世。 无穷远处的黯淡光线中,零星可以看到的电脑、手机、可乐、空调,还有自己老师同学,父亲母亲的合照。 “谁想穿越谁是狗!” 明安一通骂骂咧咧,双臂高速扇动,奋力向暗沉之海的海面上游去。 “我不要穿越!我不要穿越!快放我回去!快点放我回去!” 眼看就要游回原本的世界,暗沉深海之底,缓缓凝聚九个人影。 他们伸出了手,抓向了暗沉深海中,不住回游的明安。 “小子,我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做梦都很想穿越,乖乖跟我们来吧!” 九个老登的爪子,抓在背部留下的触感,各不一致。 有遒劲有力的霸气厚掌,有粗糙泥泞的如鹰利指,有干枯沧桑的老茧大手,有温润如玉的白净掌心。 九只爪子,抓着明安一路下沉,明安还在拼命挣扎,向海面游动。 “雅蠛蝶!雅蠛蝶!放我回去啊!至少让我删掉手机浏览记录啊喂!” “咕噜噜……” 然后呛着了。 见明安还在不断挣扎,一个人开口。 “打造机械事半功倍,创出诛世大杀器,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明安微微一愣,挣扎幅度稍微小了点,可依然在挣扎。 “航行通商万事如意,终成天下第一巨富,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明安身子猛地一颤,咽了咽口水,可依然在挣扎。 “海域连岛,沃土平原,任君开疆拓土,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明安心脏重重一跳,感觉身体微微发热,可依然在挣扎。 “治愈万物,泽被苍生,享受众生敬爱,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明安索性不挣扎了,“你们每个人接着报,我且听听你们究竟能出什么价!” 其他四人相视一眼,接连报出自己的价码。 “修炼功法事半功倍,灵气护体天人合一,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搏杀斗狠,有惊无险,终成武功天下第一,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征战杀伐,无往不利,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阴阳造化得天命,百无禁忌逢凶化吉,去了九州,这气运!你的!” 八个人都报了穿越馈赠的价码,明安双眼一白。 “你们一个两个这么厉害,为什么非要让我掺和这摊浑水?” 最后一人站出来,温文尔雅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情只有你能办到。” “这是我们的全部了,还望你好好珍惜,不要辜负我们的一番心意。” 明安垂头一叹,“我在现代过得好好的,有可乐有炸鸡,有手机有游戏,干嘛非要我穿越到一个到处打仗的古代啊!” 最后那人和周围八人窃声议论,纷纷点头想好了说辞。 “你……房子车子都买了吗?” 明安感觉中了穿心一箭。 “工资能全额到手吗?” 明安感觉又中了穿心一箭。 “能按时下班,节假日能正常休息吗?” 明安感觉再中一记穿心箭。 “谈女朋友了吗?” “攒够结婚的彩礼钱了吗?” “以后生孩子能保证是你的吗?” 一箭接一箭,明安踉踉跄跄,感觉自己自己被射成了刺猬,一如网上梗图那般。 射成刺猬.jpg “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 那人走到明安身边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按你们异乡的说法,科技可以发展,文明可以重启,但是完全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有钱有权的愉悦滋味,可比你那三瓜两枣快活得多!” “怎样,心动了吗?” 明安依然沉默。 “对了。”那人补充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气运,其名为‘生灵亲和’。” “无论是男人女人甚至是小动物,都会与你亲近,容易滋生好感与信任。” 那人捏着下巴轻叹。 “九州的女人啊,可比你们异乡漂亮得多!” “女王啊太后啊,公主啊圣女啊,各个美艳不可方物……” 明安眼神逐渐坚毅。 “作为社会主义的好青年!我有志于改造旧社会!开创一片盛世!” “我已经做好为九州的老百姓!谋福利!办好事的准备!” 九人相视一笑,环绕明安一圈,仿佛注入了什么力量般,在他胸前凝聚成一个微弱绽放灵光的光团。 光团里,是一卷竹简,半摊开,上面隐约刻着山石草木,封面书着五字。 “天下山河策。” 九只手不断注入,明安只感觉周遭流光变幻,宛若时空穿梭,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浮现出好多面黄枯瘦的脸,大多都是妇孺老幼,满脸担忧之色。 她们见明安醒转,露出欣喜的神色,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瘦小姑娘握住明安的手臂欢喜说道,“安哥,你可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面对这群面黄肌瘦的陌生面孔,明安意识逐渐苏醒,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是个破落草房,四周用落灰的黏土随意糊出土墙,顶上茅草松散,遇上刮风下雨,就会“卷我屋上三重茅”的那种。 背后刺挠坑洼的触感,明安下意识侧头瞧了眼,是松散的干草上铺了层草席,难怪睡得不太舒服。 低头看了眼衣衫,自己穿了件还算体面的粗布补丁青衫,周围人都是破旧得不行的短袖麻衣,勉强能遮住羞处。 此刻,脑中也多出了原本宿主的记忆。 同叫明安。 今年十八岁。 是一名断臂书生。 在乱世中满门被屠变成了难民。 身形相貌与原本的自己完全一样。 “为什么是一个悲催的难民村村长开局啊……” 明安欲哭无泪。 他本以为,会是种田文中常见的王爷、边关大将、纨绔子弟、赘婿开局。 至少也懂点武功,有点闲钱那种。 万万没想到会是身子骨羸弱,吃也吃不饱肚子,左臂还断了。 在这九州十八国地狱难度副本,开了个羸弱苦逼的头,堪比魂类游戏的“无用之人”开局。 明安回头看看周围的村民。 胸部肋骨根根清晰可见,喉脖处有不健康的粗大。 孩子们肚子都有不正常的鼓胀,大腿瘦弱见骨,几乎看不到肌肉,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饥饿,营养缺乏。 大脖子病,血吸虫病。 再看这些女人,先略过大妈老太,剩下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布丁,没胸没屁股身子单薄。 根本不是那人所说,“九州的女人比异乡漂亮得多!” “九个老登!该死的骗子!虚假宣传!” “比那群狗逼领导还会画大饼!我呸!” 明安心中一通乱骂,挣扎下了床。 如今已经被坑蒙拐骗过来,只能挣扎着活下去。 在村民簇拥包围下,明安走出屋子。 九州蔚蓝晴空,白云似乎被风吹得有些变幻无方. 连绵白云卷裹出一条龙形,巨口呼出的云气氤氲在初春时节,从地平线升起的龙星四周,宛若九州上古流传下来的真龙吐丹图腾。 明安大力咽了咽口水,干瘪的双颊肌肉收紧。 “乡亲们!” 仅剩的羸弱右臂徐徐高举握拳。 “我让你们吃上一口安乐饱饭!” 第2章搞钱 村民们散去各自干活,窃声议论村长撞了脑袋后怎么像变了个人。 明安回想起穿越时那光团,意念刚动,眼前浮出一道光影。 一幅虚空书简徐徐展开,简上镌着几个字,正是之前听到的,“天下山河策”。 伴随他意念驱动,天下山河策舒展开来,露出一片黑乎乎的画面,只有中间有一小块亮点,有点像虚拟现实投屏出一块实时地图。 幻想自己两指往屏幕上亮点一划拉,那亮点随之飞快放大。 图案逐渐清晰,亮圈内画着几个简易房子的标记。 向前走了几步,那光图范围随之向前扩大,走了约摸一百步,图上光团逐渐拉长,光团上出现了篱笆一样的图案。 顺着篱笆的方向看去,明安注意到村子边缘用木条简易搭的护栏,正好对应这个篱笆造型。 一瞬间,明安就明白了这个“天下山河策”的功能。 天下山河策类似策略游戏中的虚拟地图,已探索区域会显示出周遭的事物,投影在这个虚拟书简上放大查看。 若是自己踏遍千山万水,横跨九州大陆。 资源,矿产,山脉,水势,尽收这书简之中,所以叫做“天下山河策”。 这金手指前期羸弱,以后会越来越强。 开疆拓土,征战杀伐,简直无往不利。 明安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调兵遣将微操部队,杀伐天下一统江山的场面。 但前提是,能活着撑到后期! 原因很简单,难民村所在的月冥荒地,没有任何倚仗! 野兽毒虫横行,溃军流寇肆虐,前期发展举步维艰。 就算建设好了,月冥山脉这位置也有问题。 它夹在北岳国和东海国的过度地带,两边官爷派人来登记造册,然后踢斗淋尖的征粮。 操劳一生,到头来,活得还不如关内一条良家狗。 天下山河策,目前未探索的区域,被重重迷雾覆盖。 想要将这弱鸡金手指发挥到极致,只有一个法子。 “探图!” 在这充满未知的古代异世界,探出一片新天地! 探图远行,必须要积攒足够的资源,不然必死无疑! 细细列举了一个物资清单,所有物资归为两个字。 明安席地而坐,重重写下。 “搞钱!” 正思考怎么搞钱,远处脚步声沙沙响起。 瘦小娇弱的身影拨开杂草,慢慢靠近明安。 “安哥,你还好吧。” 仰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小跟屁虫,小丫头叶小秋。 叶小秋,原本是江越国一座偏远城镇的酒家掌柜之女。 会打算盘能记账,被一伙乱军破城杀光全家后,逃难到难民大军中,一起来到月冥山艰难求生。 看了眼叶小秋,明安信口回答。 “没事,就是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挨着明安的身子坐下,叶小秋仔细打量明安关切问道,“难受吗?” “没事。” 叶小秋埋怨。 “安哥,以后我帮你去采药吧!” 明安摆了摆手。 “你还小。” 叶小秋鼓起腮帮子,像个小河豚,挥舞小粉拳娇声抗议。 “我也就比你小四岁,怎么安哥老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那也是小孩子。” “至少是大孩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叶小秋羞红脸试探着凑近明安几分。 瞧着叶小秋的小动作,明安明白了这个姑娘的女儿家心思,感觉很无语。 温饱都没解决,有什么多余精神搞男女关系? 再说了,叶小秋又小又平没胸没臀,还是个十四岁初中生年纪,明安毫无兴趣。 明安口味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御姐美妇。 胸大屁股大个子高挑,骑在自己身上,把自己碾爽到飞起的那种。 小少年被大车碾。 想想就赞爆! 温饱方能思淫欲,如今温饱没解决,明安没工夫瞎想。 明安偏了偏头,冰冷目光投到叶小秋身上,努了努嘴巴。 “我身上脏,离我远一点。” 拒绝很委婉,敏感的叶小秋还是听了出来。 她臊得无地自容,赶紧把身子又退了回去,有些赌气的捏了捏腰间别着的一个小破布袋子。 “什么破香囊,一点用都没有!” “香囊?” 明安目光顺着瞧了过去,下意识凑过身子嗅了两下。 这香味有些似曾相识。 一道亮光在明安脑海中闪过,明安转过身子,右手伸入袋子中,扒拉出一株草苗,深深一嗅,脸上露出喜色。 “小秋,这个百里香你在哪里找到的?” 叶小秋正疑惑,指了指不远处小河上游的方向,“在上游那边,安哥你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好东西,可以赚钱。” 明安单手一撑,艰难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下沾着的泥灰。 “走,带我去采这个东西去!” 叶小秋一听说能赚钱,欢天喜地回村背筐,还拉上她小伙伴邱琳琳一块帮忙,三人趁着夜色沿河往上游出发。 等月色高悬之时回来,筐里不但有满满的百里香,还采了很多芥菜。 百里香和芥菜都是古代传统的香辛料,在花椒和辣椒普及前,传承上了千年的调味。 身处乱世,人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有闲心雅致关注调味。 九州大陆上的大部分人,好像并不太清楚百里香和芥菜的调味作用。 “也就比猴子会用盐酱醋”。 明安对美食荒漠九州如此讥嘲。 美食荒漠,倒给明安留了一丝起家的生机。 只是对于一个基础为零的市场,香辛料想直接卖出高价,难度同样很大。 明安闭目回想起读博时,跟博导陪江浙沪老板吃饭,他们说过的话。 “要打开原始市场,必须生产更加下游,贴近用户端的产品。” “营销!更加直观地营销!证明产品价值所在,才能赚第一桶金,然后远行!” 采集归来休息一夜,第二日明安召集众人。 地上写写画画,把天下山河策勘探出来的田鼠窝和兔子窝一一标出。 正值开春,万物生机勃发,林子小动物很多。 明安以前支教时,跟村里孩子学过各式弹弓陷阱制作,抓鼠捕兔有一手。 “这几天先不要挖野菜了,去这些地儿,做陷阱多捕些兔子田鼠,肉剁碎了切成条,穿棍子风干。” 说着又拍了拍背筐,明安继续吩咐。 “百里香切成碎末装袋子里,芥菜和芥种榨汁用罐子收集起来。” “木头烧成木炭,五日后咱们去赶集。” 百里香或许一时半会众人接受不了,但是百里香加成下的烤肉串,应该能赚点小钱攒出行物资。 代价就是得耗费村民宝贵的体能捕鼠捕兔做肉串。 事情吩咐下去后,没一会儿众人就忙碌开来。 明安也掏出木片,用木片细细画了百里香和芥菜的简图,并在简图下附有详细说明。 遣词造句,如论文那么严谨。 老本行了。 “遇上大金主,或许可以卖专利赚波大的。” 众人忙碌了五日,明安要的东西都已凑齐。 一瓦罐芥菜辣汁,一大袋子百里香碎末,一筐肉干串,和一筐木炭。 五日的忙碌,众人的精神也更萎靡了几分。 这些东西消耗了他们为数不多的能量,村里风干肉老底也都一掏而空。 明安看了看众人辛苦准备的东西,再看看憔悴的众人。 “试错机会不多,如果这次没法把本钱赚回来,恐怕日子会很难过。” 明安挎上那一筐木炭,让叶小秋和邱琳琳背上辣汁百里香和肉干串,三人从深山中的月冥村出发。 一路往南,翻山越岭走了两日一夜,三人终于抵达东海国边关,山宗关关外。 山宗关依着东海诸峰而建,是东海国西北第一防线,主要用于防御北岳国的侵袭。 不过东海国与南边的吴山国,北岳国与西边的西武国,各自都开了战端。 为了避免多面作战,两国签了十年的和平协议,好安心收拾各自另一侧的对手。 这协议一签,给了山宗关十年安定祥和的发展环境,许多商人旅者都会选择此处入境东海国,让这边关显出几分繁荣。 入关货物和人都要缴税,有些聪明的商人便想了个巧妙心思。 他们在关外不远处的开阔山岗上,交易一部分货物后再进关,好省些关税。 一来二去,这开阔山岗变成了关外的一处集市。 人流越来越多,摊贩吆喝声,妇人讨价还价声,算命道人招揽生意声,在关外集市上此起彼伏。 明安伸手感应了一下风向,目光四处搜寻,挑中了一处上风口作为烤肉摊的摆摊地儿。 “开工!” 打水,搭炉,泡软,腌制,生炭。 将烤肉串往炭火旺盛的石头炉上一架,明安操起抑扬顿挫的西北语调,扯开嗓子大喊。 “百里香肉串!三文钱一串!” 迎风袅绕而起的烤肉香气,来往行人瞬间被这烤串所吸引,围了上来。 一个胖肚腩酒糟鼻商人,指着串好奇问道“这肉串什么来头,怎么这么香。” “给了家传的秘制调料,老香了!老哥来串不?” 明安见那胖商人有些犹豫,热情递过去烤好的一串,“免费送你一串。” 那商人接过烤肉串有些迟疑,可闻道肉上散发的奇异香气,小心翼翼尝了口,闭目细嚼,微微点头。 “没盐,不过这股子肉香着实有番风味,不坏!” 胖商人掂出十五文钱递过去。 “小哥,再来五串!” 这一举动,让周围人有了信心,你两串我三串,一旁打下手的叶小秋和邱琳琳见袋中铜钱越来越多,脸上笑容灿烂如花。 卖了将近半个时辰,周遭感兴趣的饕餮客都尝了一遭过了瘾,有些卖不动了。 这帮商人走南闯北吃过的滋味数不胜数,嘴巴比一般人更挑剔些。 明安不慌不忙抽出肉串再次开烤。 不过这一波烤肉,明安把那芥菜的辣汁涂了上去。 “月冥百里香肉串第二版,辣味肉串,五文钱!一串!” 明安刻意将“五文钱”加了个重音。 众人听到这吆喝声微微一愣,抽抽鼻子一闻。 原本的烧烤香气中,多了股奇特的辛辣味,让气味变得更加浓烈刺激。 有点意思! 辛辣气味一下子又吊起众人的胃口,再一次围上来,一人买了一串送入嘴中。 众人眼睛猛地一睁,惊呼,“这辣味,得劲!” 那个酒糟鼻的胖肚腩商人,一串接一串大口炫个停,含糊问道,“小兄弟,你这辣味怎么调的,吃起来还蛮过瘾,比加了盐还得劲。” “这秘制辣汁,可以让味道变得刺激,甚至可以代替盐味。” 明安以前支教时,就听说过云贵地区以前难以吃到盐,便用辣椒代盐,让菜味变得浓郁下饭,现在正是用了这诀窍。 “好!过瘾!” 那胖商人吃得大汗淋漓,竟一个人便把剩余肉串全部吃完。 吃完肉串,胖商人拍拍肚腩肚子,笑吟吟上下打量明安。 明安看了眼这胖商人,目光扫到了他手指上的痕迹。 十指指根微凹发白,像是十指都常戴珠光宝气的戒指,不过行商赶路低调起见,都取了下来。 明安乐呵呵问道,“老哥,喜欢这味不?” “嗯!” 胖商人满意拍了拍肚子,望向明安。 “兄弟怎么称呼?” “明安。” “在下王富贵。” 那名叫王富贵的胖商人捧了捧手,“明兄弟,你是关内人士?” “山宗关附近的一介山野村民。” 王富贵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明安的断臂,顺势扫到他身后袋子上。 “那便是你刚才烤肉用的香味来源吧?” “是的。” 明安见肉串已经卖光,站起身子拍了拍沉迷在数钱的两个丫头,招呼着她们开始收拾摊子。 王富贵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开口。 “那两种香料方子卖我,你开个价。” “这……” 明安瞧了一眼王富贵,面露为难之色,寻思一番摇摇头,露出歉然神情委婉拒绝。 “家传的方子,不太好卖,见谅。” “三两银子。” 明安心中飞快计算一番,摇了摇头。 王富贵比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 明安眼神闪烁两下,依然摇头。 “王老板,谢过你的好意,一村人指望我这方子赚点米粮钱,至少现在我还不打算卖。” “你很缺钱?” 王富贵隐约感觉明安并不是贪财的人,他这么坚定肯定是另有原因。 明安无奈一笑。 “世上的人,谁不缺钱?” 王富贵拍了拍胸脯豪迈说道,“我王富贵是北岳豪商,我那富贵商会也是北岳国一众行商中,排得上档次的大商会!” “小兄弟,你只要肯跟我干,我包你大富大贵!” 对于王富贵的好意,明安回了个感激的微笑,摸了摸一旁的邱琳琳那干枯发黄的秀发。 “谢过王老板好意,但是她们更需要我。” “这样啊……”王富贵捧了捧拳,“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叨扰了,告辞!” “嗯,走好。”明安答得很平淡。 一旁的叶小秋和邱琳琳都急了,觉得明安为了大家伙儿,错过这么好的发展机会可惜。 两人正要出口相劝,明安摇了摇手,“我有我的想法,无需多言。” 天色昏暗,三人收拾好摊子正准备离去,身后突然传来吆喝声。 “明兄弟,等一下!” 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一个胖肚子一颠一颠的,抱着个黑色麻布的长条包裹,急匆匆小跑过来。 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旁边人,胖肚子的王富贵打了哈哈拱手道了声歉,满脸憨笑腆着波浪起伏的大肚子,向三人招手小跑过来。 呼呼喘着气,王富贵把那黑布长包裹交到明安手上。 “明兄弟,我瞧你是个好人,本事也大,虽困顿于一时,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这个东西送你,当作咱们交个朋友,结个善缘!” 明安莫名觉得这个王富贵很有意思,自己不过一介穷书生,带了两个穷苦少女摆摊卖羊肉串,这北岳豪商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王老板,这是何物?” “这个东西,你肯定心动。” 王富贵嘿嘿憨厚一笑,一把揭开黑布。 “白阶凡品灵器,机关臂。” 第3章女王逸事 机关手臂色泽棕黑,显得有些老旧,和现世的人体手臂模型差不多。 手臂内侧镌了个方形的纹路,隐约有荧光流动,有点像二维码。 “机巧?”明安抛出疑惑,“那是什么?” 王富贵非常有耐心的一番解释。 九州大陆时逢乱世,文客口诛笔伐,武者刀剑杀戮,万千身份在这个世道里浮沉。 众多的身份中,机巧师就是其中的一种。 机巧师衍生于寻常木匠铁匠石匠,集百匠之所长,设计精巧的机关结构,再在结构上镌刻灵纹驱动控制。 寻常低阶机巧师可生产用于日常生产生活的普通机巧,而中高阶的机巧师则能够做出更加复杂的重型机巧,广泛用于生产建设,军事守备。 九州大陆,在众多工匠种类中,机巧师地位属于最高的那一档。 许多闻名遐迩的机巧师受人尊敬,会被世家门阀抢着请作幕僚供奉。 由于机巧上有灵纹驱动控制,属于灵器的一种,便遵循着九州大陆对灵器的排行。 白阶凡品、黄阶贵品、蓝阶稀品、紫阶逸品、青阶超品、橙阶神品、金阶传说。 这机关臂,便是那最低一阶的机巧灵器。 拍了拍机关臂,王富贵笑着说道,“这是我从北岳国一个退役的断臂老卒那儿收到的。” “之前北岳机巧门的一个好心肠小姑娘,路过他家讨口水喝,看他断臂不方便,便给他免费做了一只。” 明安好奇问道,“那断臂老卒自己不用?” 王富贵无奈摇头。 “在北岳国,接了机巧臂算不得残疾退伍兵,官爷就贪墨不了朝廷给他发的残饷。” “遭不住三天两头官爷上家里找麻烦,他没办法,只能把这机关臂便宜卖给我。” “他感觉很对不住那小姑娘的一番好心,希望我把硬木臂送到一个需要的人手上,算作那小姑娘的心意没白费。” 王富贵将硬木臂往明安断臂上比划了两下,温言说道,“明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我见你也是个遭遇大难的苦命人,赠你左手义肢,总归是能方便些。” 若说穿越转生之后,最不痛快的事情,便是这左手断臂之苦。 这些日子每当明安想要做些事情,下意识用了左手,却发现只是徒劳,那种无能为力的精神折磨,足以让人煎熬到极点。 当王富贵说这机巧木臂能够让他左手再次恢复使用,摆脱残废的困境,只是一瞬间,就击中了明安心中最软的一处。 颤巍巍接过机巧木臂,明安按照王富贵的指导扣装在左臂断处,利用肩胛处绑带和卡扣锁紧,再伸出右手食指往那个灵纹一拂。 一股淡淡的荧光从灵纹处散开,如水波纹那般荡漾开去,平滑流过整个棕黑木臂,渗入其中每一寸关节机窍。 荧光逐渐消散,明安再次驱动左臂。 这一次不再徒劳无果,那机巧木臂应运而动,手指每一个关节都活了过来,仿佛真正的手臂那般。 一旁的叶小秋和邱琳琳见到这情形,拥了过来喜极而泣。 “安哥!太好了!你的手臂又恢复了!” 明安长舒一口气,转向王富贵,按照古人的传统,双手一捧躬身行了个大礼。 “王老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胖胖的王富贵掂了掂肚子,捧手嘿嘿一笑回礼,“不敢当不敢当!咱们今日就当交了朋友,若是明兄弟以后有什么发财路子,一定要跟我商量!” 明安倒有些惊讶,“王老板身份高贵,为何这般看得起在下?” 王富贵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眼睛。 “我王富贵行走九州,大小买卖赚的就是这个眼力劲儿!” “我很有种感觉,你是个人物,值得一交!” 明安客气推脱,“都是小道,见笑了。”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明安牢牢将这个王富贵的形象刻入脑海。 “他日得志,涌泉相报。” 两人客套一阵,明安从怀里掏出荠菜和百里香的木板介绍材料,再把剩余的荠菜汁和百里香末都交给了王富贵。 “王老板一番情义,在下无以为报,这些是我现在有的最好东西,当作回礼,还请王老板定要收下。” 王富贵将两片木片上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动了动,赞许眼神瞧了一眼明安。 小心翼翼将木片收入怀里,王富贵把五两银子恭谨捧了过去。 “我瞧你气度端庄不凡,如果直接赠你一百两银子,恐怕你会觉得我羞辱你,这五两银子就当我买你这些东西,还请你一定收下。” 明安听了欲哭无泪。 “王老板,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是真穷怕了,好想被你用一百两银子羞辱啊!” 人家都把自己脑补得这么高尚伟岸,明安也不好意思掉价,客气一笑接过五两银子。 “王老板看人真准,我明安还真就是个不吃嗟来之食的性子。” “咱们这是兄弟之间公平买卖,切不能让一些碎银子伤了我俩之间情义。” 两人又聊了一阵,明安打听出他行商经营的业务范围后,沉吟片刻询问。 “王老板,你这番云游经商,下次来山宗关是什么时候?” 王富贵掐指估算片刻答道,“估计得半年。” 明安盘算着半年的时间应该够攒出第一波商品。 “王兄再来山宗关,不妨到我们月冥村坐坐,届时我会有更好的东西售给你,包你赚大钱!” “好!” 送走了王富贵,明安一左一右牵着兴奋莫名的邱琳琳和叶小秋,往山宗关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个丫头叽叽喳喳欢快如两只黄莺鸟。 “安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叶小秋兴致勃勃问道。 明安瞧了一眼即将沉入大地的红日。 “咱们进关内休息一晚,明日在关内的集市挑一挑看有什么好东西,再说了……” 明安扬起木臂揉搓两下邱琳琳的黄色毛发,如同摸着自家表妹那般一脸宠溺。 “我答应你们的糖葫芦还没有兑现了,咱们去吃城里的,城里的更好吃。” 邱琳琳脸色一羞,搂住明安的木臂更紧了些。 山宗关进关需要按人头收税,一人二十文。 如果商旅拖了货物,则根据货物的多少和贵重程度缴纳一定比例的税赋。 往日为了省钱不舍得缴税进关,今日足足赚了六两银子,相当于六千文钱。 花六十文进关见见世面,也并不算什么。 三人一路往关口赶去,终于赶在宵禁前顺利进关。 山宗关多年未经战事,修葺得甚是不错。 一条大道往东直去,两边飞檐古楼都是商铺酒楼,和现世的古城旅游景区差别不太多。 不过对于叶小秋和邱琳琳这种孩子,这山宗关就显得特别新奇了。 两人对着各式建筑装饰指点,你一句我一句向明安问个不停,直到夜色降临,需要赶紧找间客栈休息。 即便有了六两银子,该省的地方还是得省。 明安选了个最偏最小的客栈,挑了间最便宜的房间。 也没管什么男女避嫌,三人凑活一间,安排叶小秋和邱琳琳睡床,自己卷了个铺盖打地铺。 两个丫头见明安要睡地上,死活不肯,拉着明安就往床上按,。 三人推拉一番,最终妥协出一个让俩丫头脸颊红扑扑的法子。 三人共寝,明安背过身子睡外面,二女睡里面。 两个小丫头把头深深一埋,脸臊红得不行,根本睡不深。 明安十分坦然,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起了鼾声。 见明安真就老实睡熟了,什么也没干,二女翘着嘴巴,隐隐有些失落,小心思忐忑起伏。 精神变得倦怠,终于顶着臊红脸皮迷迷糊糊睡去。 一夜平淡结束,清晨来临。 向来不睡懒觉的叶小秋和邱琳琳,今日破天荒比明安醒得还晚。 明安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见两个丫头睡得香甜,不忍吵醒她们,静悄悄下了楼。 这几天又是赶山路又是卖肉串,一通辛苦下来却只能让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啃干窝头,明安着实不忍。 决定奢侈一把,明安在街上随便逛逛,找些物美价廉的美食小吃,带回房给两个姑娘打打牙祭。 东海国的百姓起身很早,天亮没多久铺子都开张了。 一些城中薄有家业的街坊,寻了平日里常光顾的老茶馆,叫了个街边的驴肉火烧,再点壶沂蒙清茶,窃声闲唠些东海国时事。 明安看街坊吃那驴肉火烧很香,嘴馋咽了口口水,在那老茶馆口摆的火烧摊子边上,要了三个火烧。 火烧摊子老板很厚道,火烧肉多油香,价格却只要十文钱一个,特别实惠。 很多人排队在买,刚出炉就被抢空,轮到明安时,又得再等一炉现烤的。 明安倒也不急,倚着茶摊门板眯着眼睛,惬意嗅闻茶香混着火烧肉香,耳边听着茶馆里的街坊窸窸窣窣闲聊。 “女王陛下都二十八了,今年再不纳王夫,恐怕东海国国本不稳。” “唉,女王相貌生得特异,不遭世家才俊喜欢也就罢了,偏生要求那么高,非得文韬武略,诗词才艺无一不精的才子。” “是啊!世上哪有这等奇才,就算有了恐怕也不会喜欢她这么大年纪,还有她那奇异相貌!” “女王也是没办法,赢不了文坛大会,夺不回国宝,终究没法洗刷咱们东海国的耻辱!” “干脆让杨元帅领兵抢回来得了!杨元帅可是九州四大名将!揍不死这帮穷酸龟孙!” “杨元帅都七十高龄了,怎么打?” “打仗夺回国宝的事暂且不提,咱东海国军中将领青黄不接,无人有显赫战功服众,镇国元帅之位只能他老人家暂代!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以后日子不太平咯!” 明安正听他们唠得起劲,火烧摊老板吆喝一句,“客官,您三个驴肉火烧好了”。 捧起热乎乎刚出炉的火烧,再去一旁的摊子上买了六个熟鸡蛋、三碗豆腐花,豆腐花铺了满满的黑糖碎,大包小包拎回了客栈房间。 两个丫头本来睡得正熟,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抽抽鼻子如同猫咪一般猛地醒转。 瞧见明安坐在桌前笑眯眯看着自己,桌上摆着热气腾腾驴肉火烧和豆腐花,小姑娘们哪还忍得住,几乎是抢着冲了过来抱住火烧,嗷呜嗷呜大口开啃。 “呵……呵……” 叶小秋呼着热气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含含糊糊说道,“安哥,这火烧太好吃了!” 邱琳琳本就比小秋贪吃,吃着火烧见桌上还有甜豆腐花和鸡蛋,一股脑儿就往嘴里送,差点噎住。 “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明安看着两个小丫头吃得极香的样子,心中一暖,拿了个火烧边嚼边思索着村子的发展路线。 三人愉快吃完早饭,明安领着二人下楼交了房钱,出门来到街上闲逛。 走了几步,一旁的邱琳琳忽然“咦”的一声,指了指明安脚下。 “安哥,你脚上沾了东西。” 明安低头一看,看见鞋底上粘了张黄符,应该是刚才不小心哪里踩到的。 顺手撕下来,瞧见上面有一串行笔飞扬的字迹。 “九二,见龙在田,利在东北。” 阴阳八卦的东西,明安略懂一些,想着这黄符应该是哪家道士做法用的,不小心粘在自己脚上。 揉成团顺手塞兜里,打算当厕纸用,明安没怎么在意。 说是说没太在意,那黄符的题词,心理暗示着明安,往山宗关东北方向慢慢逛去。 第4章见龙在田 山宗关位处东海国边关,这些年又无战事,商贸自然而然变得繁荣。 他国商旅和东海国内的商品交易,将近一半都是在东北方向的关内大集。 集市上,叶小秋和邱琳琳啃着明安刚买的糖葫芦,目光四处张望,一脸好奇。 二人看着眼前各种没见过的新鲜事物,正要开口问明安,却见明安摆摆手一脸正色,示意她们安静。 关内大集的排布很有意思,颇有些像现世大型菜市场。 店铺均匀排成十纵向连接而成,每一纵的第一个店铺,还立了个牌子写上数字,一二三四五依次排过去。 明安自诩为唯物主义者,但对于气运玄学之事,也有点兴趣,以前读大学那会儿还偷偷买过塔罗牌学算命。 早上脚踩的那张黄符,结合目前的境况,让明安觉得事情变得有趣。 见龙在田的易经卦象,可解作天象术语,意指初春时节龙星从田间地平线升起。 第二种解释,便是龙出现田间,有利于大德之人出来治世。 两种解释,和当前时节,以及自己当前境况,莫名吻合。 卦象提示自己往东北走,恰好来到关内大集。 来到关内大集也就罢了,这大集还有十纵数字标识的店铺。 明安向那第九纵第二个店铺行去,想看看会不会有趣事发生。 这是个装潢颇为考究的果铺,柜台上摆了一篮篮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果。 这些异果红的绿的黄的装点在藤筐里,商家又别出心裁的用鲜嫩的带叶绿藤条编筐,显得分外雅致。 邱琳琳好奇的想伸手拿一个看看,叶小秋猛地将她手一拍,指了指柜台后面的挂板。 邱琳琳看到那挂板上的价格,吓了一跳。 “不过就是果子么,怎么会那么贵!一篮就要二两银子!” 一旁的掌柜见两个小丫头穿得破烂,长得又瘦弱,一看就是关外的乡下穷娃,拖长语调满脸嫌弃开口。 “这可是咱们东海国商船从南方海运过来的果子!每一筐都是价值不菲,只有城里大户人家才吃得起!乡巴佬买不起就别站在那儿妨碍老子做生意!” 叶小秋和邱琳琳脸一窘,露出委屈羞愤的表情。 “进店就是客,你身为掌柜,以貌取人并不妥吧!” 明安慢慢踱过来,护在二人身前,眼神犀利盯着掌柜。 那掌柜瞟了一眼明安,见他比二人穿得稍微好那么点,一身补丁青衫的落魄书生打扮,拿着痒痒挠戳了戳后背。 “买得起就是客,买不起嘛,嘿嘿……” “哼!是你说的!” 明安指着柜台上一藤筐异果,掏出两枚一两银子狠狠一拍。 “冲你这句话,老子今天就非买不可了,把那筐拿给我!” 话一出口,叶小秋和邱琳琳急了,连忙拽住明安的袖子。 “安哥,这果子太贵了!咱们有钱也不能乱花啊,村里还等着我们送粮食回去呢!” “今天我就非买不可了,你们不用劝我!”明安一改往日的和善,变得极为强硬。 “安哥,二两银子都可以买两百多斤米粮了!咱们就买一篮果子,回去非得给村里人叨叨死!” 小秋把明安的袖子拽得更紧了些。 明安握住叶小秋的手,不动声色按了一下。 “咱们虽然穷,但志气不能穷!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争口气怎么能行,你听哥话,不要闹!” 叶小秋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低头说道,“知道了,我们听安哥的。” 邱琳琳还想劝,被叶小秋一把拉住,“钱都是靠安哥挣的,安哥说怎么花,咱们就怎么花,咱们相信安哥。” 邱琳琳不情愿收回了手。 那掌柜本来还有些怀疑,这穷书生带两个穷丫头来店里买异果,是有什么讲究。 见他书生意气一激就掏钱,心中大乐,便没多想,屁颠屁颠收了银子,把那筐水果恭敬端了过来。 “来,大爷,这是您的异果,您请!” 明安鼻哼一声,一把接过果篮,领着二人头也不回的出了店扬长而去。 一路上,叶小秋和邱琳琳正想要询问明安冲动的缘由,却见明安一脸严肃,带着二人在城内左拐右穿,直到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才拐入一间小巷。 三下五除二,明安把那二两银子的异果一股脑儿掏出来塞给二人,蹲下身子借光仔细查看这筐上的带叶藤蔓。 藤蔓叶宽厚,绿油油的像个桃心,藤蔓苗细壮纤长,像条青色的小龙,有着明显的茎薯类作物特征。 看了一阵,再也控制不住脸上表情,明安颤声狂喜。 “好家伙!竟然把这东西给运过来了!” 邱琳琳肉痛含泪呜呜抽泣,大口吃着这传说中的高贵异果嘟囔。 “呜呜呜,二两银子……好好吃啊!呜呜……二两银子……” 叶小秋比较机灵,她注意到了明安不正常的举动,把果子都塞给了邱琳琳,蹲下身子关切问道,“安哥,这个筐子是有什么名堂吗?” 明安指着其中几根编筐藤蔓解释。 “这是红薯蔓,原产于热带,是一种非常非常厉害的粮食作物。别说二两银子,二百两,两千两,只要能得到这株藤蔓,都是大赚!” 叶小秋眼睛一亮,“安哥,莫非你说的这个红薯蔓,能产粮很多?” 明安本想说亩产五千斤,但想着这个数说出来肯定没人会信。 “比小米高很多,如果把这东西在田里种满,全村再也不会受饿。” “再也不受饿!” 叶小秋呼吸有些急促,“真的吗?” “你看安哥像是会骗人的人吗?” 明安笑吟吟起身,“也多亏刚才那一出,不然我一个穷书生突然大手大脚花钱,搞不好会引人怀疑,这果子就当奖励赏你们的吧!” 叶小秋一听,甜甜一笑,一把抢过邱琳琳怀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果子埋怨。 “贪吃鬼!留点!给三婶她们也尝尝鲜,这可是二两银子的异果呢!” “呜呜……我再吃几口,不愧是二两银子,真好吃啊……” 得了种田至宝红薯蔓,明安迫不及待想要回村赶紧种起来,领着两人去集市买粮食买劳作铁器。 一边挑选着镰刀斧头,明安一边寻思那张黄符的事。 巧合?人为? 他想不透,也不愿意浪费没必要的体能,去苦思一些玄学之事。 当务之急,是让村民吃饱,有体力进行下一步发展。 细细挑选劳作工具和粮食,一番讨价还价,三人美滋滋把买到的粮食布匹和铁器,满满装了三大筐。 直到背筐塞得实在快背不动,三人这才一步一步艰难的出关,向月冥村回赶。 跋山涉水,背着沉垫垫的收获,三人终于回了村。 明安领着叶小秋和邱琳琳一进村,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三人从筐里掏出大袋大袋粮食、铁器和麻布,村民瞬间沸腾起来。 赵三婶欣喜的翻捡出一条麻布,左比划右比划个不停。 “琳琳啊,你们这次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有了麻布简单改改,家里婆婆就不用整天光腚躺着不动,也能有条裤子遮体,帮大家伙进林子摘摘野菜什么的。 邱琳琳满脸骄傲,“要不是因为咱们仨气力不够,不然我们还能买更多!” 叶小秋含情的小眼神瞧了眼明安,“还不是因为咱们安哥有本事,在集市上摆个烤肉摊,就赚了好多好多银子!” 黝黑大叔周根打开粮袋,捧了一捧米粮徐徐洒入袋中,又捧又洒反复几次,激动说道,“好粮食啊!今天可以熬一锅好米粥咯!” “一锅怎么行!”明安把麻布袋子全部打开,“每人先分一斤米粮,剩下的咱们今晚熬两大锅稠的!” 周根一听劝道,“好不容易赚了笔钱,可得省着点花。” 明安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两锭银子和一把铜钱,举在手中扬了扬,气势高昂高喊。 “乡亲们!坚定不移跟着我干!我会让咱们村日子越过越好!” 众人见明安不但带回这么多米粮布匹,竟然还剩了两锭银子,这才明白这次不止赚了钱,而是赚了一大笔钱。 霎时间,欢呼在人群中爆发,气氛水涨船高。 “不愧是安哥啊!” “村长太厉害了!” 激动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荡漾开去,激得林中飞鸟纷纷飞起。 明安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把这两锭银子交到了周根手中吩咐。 “吃完粥,分完粮,大家伙有了气力,根叔你带些人手再去集市上买些麻布和米粮。” “我听说东海国近来不太平,米价还有上涨的势头,你把钱都花了,不用省,用完了我再想办法搞钱。” 五十岁出头的周根,原本是湘江国走镖的江湖镖师,被一伙厉害山贼劫镖伤了手筋力量大减,几乎成了废人。 长年走镖闯荡九州南北,让周根练出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左右逢源性子。 明安在村中指挥众人干活时,就感觉到这周根口才不错,很适合干些对外交涉的活儿。 周根在衣服上擦了擦银子,小心翼翼把银子收到怀里点头。 “村长,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回来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带些腿脚利索的去办。” “嗯。”明安应了声,拍了拍筐里的麻布对赵三婶吩咐。 “三婶,你带人把这些麻布全做成衣裤,保证人人手至少一件。” 瞥了眼远处躲在家里,畏畏缩缩不敢出来的光腚老太,明安语重心长说道。 “我要你们每个人都活得体面!” 赵三婶脸一红,支支吾吾点头,“村长放心,你安排的事我一定办好。” 本来还想趁热打铁把红薯的事情讲一讲,不过明安看到众人面有菜色,眼中还闪烁饥火,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以前高中时期,饭点到了还在讲个不停的拖堂老师,扬臂一声大吼。 “烧火!起锅!咱们熬稠粥!” 众人齐声欢呼忙碌开去,洗锅的洗锅,烧火的烧火,捡柴的捡柴,淘米的淘米。 烧出高高的火焰后,两个大土锅往火上一架,没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吐出白腾腾的水汽。 等水面完全沸开,明安亲自扛起一袋运回来的小米粮,先倒一半到一口锅中,再把剩余一半一股脑儿全倒进另一口锅。 拿着长勺柄各自搅腾两下,顿时一股好闻的米香散了出来。 全村老少闭上眼睛踮起脚,满脸陶醉感叹,“好香的粟米啊!” 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两锅小米没一会儿就熬成了稠粥。 村民人手一个碗自觉排成了两条长龙,叶小秋和邱琳琳帮着锅前施粥,赵三婶和周根帮着人手一斤分粮。 一番忙碌过后,所有人抱着厚粥大口猛干,惬意眯眼感受扎实暖流,一点点滑入干瘪的腹中,将那挠心饥火浇熄的幸福。 “吃饱的感觉,真好啊……” 明安正仰望星空下的飘动的云彩,试图从云彩的运动轨迹中观察出一些气象规律。 听到众人愉悦的叹息声,内心柔软处有种莫名触动。 后脑勺仰了仰倚靠在土墙上,明安理了理额边沾着汗水和泥尘的散乱发丝,清澈的少年眸子倒映出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之光。 吸了口气胸腔发力,明安的声音变得深沉悠扬。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 这歌声悠扬、低沉、浑厚,在这静谧的夜空下,吃饱肚子的村民之间,有股莫名的诱惑力。 村民纷纷放下碗,怔怔倾听明安那悠扬的歌声,跟着一起低声念唱这首与九州乐理完全不同,却又独树一格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随着村民的合唱,悠扬之声越来越宽广,宛若一道道溪流,荡漾在这片荒凉的山野林间。 不安和迷茫已经消散,饱经战乱的乡亲们,仰望月冥山脉特有的漫天璀璨星辰,眼中充满了对明天的期盼。 赚钱买东西,煮粥分粮,唱歌鼓舞人心。 忙碌到几乎要虚脱的明安,终于躺靠在那坑洼的草席子破床上,抱媳妇那般抱着那个编了红薯蔓的藤筐。 本想趁热打铁给村民介绍一番马上分秧种下,想想还是算了。 斜斜透过窗子望向星辰,明安摩挲着红薯蔓低声呢喃。 “反正明天的太阳,还会再升起来。” 第5章踏足山河 次日太阳高悬,明安睡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醒转。 打着哈欠抱住红薯蔓,明安走了出屋子,正巧迎面碰到了叶小秋。 “小秋,召集所有人,咱们开个会。” 昨日分了粥和米粮,又学了一首好听的歌,众人兴致很高。 叶小秋走东走西一声吆喝,很快众人就聚集到了村子中央的广场,殷切等着明安的指示。 见众人都齐了,明安将那红薯蔓藤筐小心翼翼打散,抽出一根来举到众人面前,清清嗓子开口。 “这东西是个老天爷降下的宝贝!亩产是小米的三倍以上!” “咱后面开荒出的新地,全都给我种这个,好生养护,以后光靠这个红薯,大家就能吃饱!” 众人一听,纷纷围了上来仔细打量这宝贝红薯蔓。 都是乡下人,对农事很精通,小米三倍的亩产着实有些夸张,村里大部分都不太信。 村里最擅长农耕的居芒大爷就持着怀疑态度,忧心问道,“村长,种粮可是大事,可马虎不得。这三倍的亩产……是真的吗?” 明安目光朝居芒望过去。 居芒本是文松国一名佃户,精于农稼之事,种出来的庄稼比寻常佃户足足多了三四成,本可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可惜他种得多种得好没用,被主家找理由加倍收租子压迫,农户好手却让家里的娃儿吃不饱肚子,大灾之年饿死了个小的,媳妇儿痛失爱子得了失心疯。 辛苦大半辈子当牛做马,却连孩子老婆都顾不好,年过半百的居芒心如死灰,便带着一家老小投到月冥山这荒地垦荒,希望多吃些苦,能靠自己农活手艺让家里人吃饱些。 明安收回思绪,正色说道,“芒爷,你放心,如果按我的说法养护,这东西没到三倍亩产的话,这村长我退位让贤!” 居芒连忙摆手,“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村能安稳活到现在,全靠你操劳,大家都相信你,我就是担心……” 叶小秋早已经是明安忠实迷妹的形状,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相信,连忙抢过话头相劝。 “芒爷,咱们能赚大钱,不都是靠安哥的本事吗!我相信安哥绝对不会骗我们,既然是三倍亩产,肯定能三倍!” 邱琳琳作为小迷妹二号,赶紧帮腔,“再说了,昨日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有米布,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换村里任何人出去,都不可能挣这么多银子,既然明安如此安排,肯定有他的深意。 居芒点头,“好,村长,我们信你!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说该怎么种,咱们就怎么种!” 红薯的种植不算难,但是有几个要点。 一是要用枝条分枝育种,二是结蔓期养育施肥和后面结茎期施肥要不一样。 不然种出来的东西根茎小,蔓叶大,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是学机械的,明安对农学的知识也就高中生物那点氮磷钾施肥松土的水平,要不是因为以前西部下乡支教过,怕是这红薯蔓他都认不出来。 居芒听不懂明安絮絮叨叨讲一堆,那些氮磷钾肥什么的完全搞不懂,但明安口中所说的枝条分枝育种,和结蔓结茎分阶段施肥,他大概是听懂了。 “就是这东西剪成一段段后种地里,先施肥让它长枝叶,等枝叶长得差不多,换另一种肥,让它不要长枝叶,而是让地里的根块长得肥大,对么?” 居芒对着红薯蔓一通比划,复述了一遍明安想表达的意思。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芒爷你知道该怎么弄吗?” 居芒沉思片刻点头,“前面用草木灰和枯枝烂叶沤肥,少施些,等叶子大了可以多施一点,叶子长得差不多换粪肥,土地也要松一松弄潮,好让地里结块。” 明安一拍手,“好,芒爷,那我就把这几根红薯蔓交给你了,这可是大家伙儿吃饱肚子的命根,你可一定要伺弄好喽!” 居芒拍拍胸脯打了包票,“村长,你放心,我把这几个小东西当祖宗一样伺候着,过几个月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宣传完这红薯蔓的重要性后,众人按照居芒指挥忙碌开去。 向阳高处,大家齐心协力垦了块肥力强的好地,地底填入大名鼎鼎的“明氏臊子有机肥”,然后在周围密密的插了篱笆围住,居芒再在地旁边简单搭了个棚子。 瞧他这架势,怕是在红薯顺利结茎前,打算常驻这块田守着了。 红薯扩大种植需要时间,明安心里盘算。 “等做好弓弩,再攒点干粮,还是出趟远门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地儿吧!” 回屋里拿出刻刀踱到柴房,明安从柴火堆中翻出一把做到一半的柘木弩。 这是明安四处挖野菜时,无意中发现的几棵柘树。 想着典籍上提到过可用于制弓弩,便存下来慢慢积攒材料,打算做个比吹箭射程更远的防身武器。 给村里做了很多打小动物的弹弓,明安已经比较有经验,便想给自己弄个强力的可拆卸式柘木弩,安装在机巧木臂上防身。 用干草搓成麻绳、刻刀在柘木弩身上刻制凹槽导轨,再加个活动扳机,就构成了一柄基本的弩。 在这个基础上,明安决定稍稍加入一点现代的机械学知识和材料学知识。 首先是麻绳和风干肉筋丝结合,再泡上鱼鳔胶,这样弩弦韧度大幅度提升,射击威力变得更加强大。 弩上也加个绞盘结构,降低右手上弦难度。 扳机处做了个拉绳一直引到木臂腕部,只要左腕一翻拽就能射击。 之前明安专门磨了五支铁箭尖,正好可以用来做五根铁弩箭。 最后是固定结构,明安做了个卡箍形的木袖套,可以将柘木弩牢牢固定在木臂上。 需要时装上,单手即可发射,不需要时又能拆卸下来,恢复成正常的木臂。 制作这拆卸式柘木弩足足用了明安三个白天时间,又花了两天时间反复测试调校,靠着一股精益求精的劲头,把材料性能发挥到极致。 测试目标全部通过,明安这才满意的将柘木弩固定在木臂上,决定出去找只不长眼的野兔,试试自己心血之作。 刚走出柴房,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打碎了月冥村宁静的日常。 “大虫来了!大虫来了!” 明安赶紧走到村子中央空地,此时尘土飞扬大家乱成一团。 老太太和婶娘们躲进土房子,把自家娃儿全招了进去,用床板堵住了房门。 村里一些还算壮实的老大爷紧握锄头镰刀,躲在屋子窗口边上,忐忑向村口望去。 在林中捕鱼摘野果的村民,惶恐万分地从村口大门挤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家逃去。 没过一会儿,尘土飞扬的村庄逐渐沉寂下来,有一股强大的杀气,正在徐徐向村口靠近。 喘着粗气的呜呜虎鸣,已经隐约可以听见。 安静的空气,死亡的气息流动,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躲在屋子的叶小秋,从门缝中向村口望去。 她惊骇发现,明安竟然爬上了村口大树的树干上,神情专注望着林中簌簌摇动的草丛。 村口这株乘凉树很粗,但是并不高。 要知道,老虎也是会爬树的。 他这番举动,无疑是把自己置于险地。 “安哥,你快点过来!那里危险,老虎能上树的!” 村里其他人听叶小秋这么一喊,也注意到了异状,赶忙尖叫。 “村长!你干嘛呀,快回来,那里危险!” 明安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重新锁定那草丛。 “嗷!” 簌簌摆动的草丛中,猛地跳出一只花纹斑斓的瘦虎,口水耷拉下滴,舔着嘴唇一步步向村口走来。 “完了!” 居芒朝土墙皮狠狠一捶,捶得黄灰哗啦四溅,“晚了一步!” 买粮刚刚回村的周根,死死盯着那瘦虎扁平的肚皮。 “淦他娘的!还是个下山饿虎!” 树上的明安,瞧见这瘦虎的皮肉,眉头微皱,摇摇头有些失望。 ”肉再多点就好了。” 饿虎泛着绿光的凶眼,扫了一圈村里,鼻子抽动两下,很快就注意到村口树干上的明安。 它恶狠狠嗷呜一声走到树下,仰着头绕树慢慢转圈。 那老虎绕了好几圈,停下了脚步,探出前爪往树上一扒,后腿发力拼命摇晃,想把明安摇下来。 这树虽不高,但长得又粗又壮,老虎摇晃两下,这树基本没怎么晃动。 它后腿一蹬,往树上猛地一窜,四个爪子抠进树干,抠得木屑飞溅,“嗷呜”低吼着往上慢慢挪动,一点一点往明安所在的树干处爬去。 “啊!!!” 尖叫再次从村中响起。 明安向村子方向做了个嘘的禁声手势,目光锁定老虎大脸盘子。 老虎离自己越来越近,左爪不断朝着自己悬空的大腿扒拉,于是收起脚盘膝而坐,右手紧紧抓住树干,左手往下垂了垂。 老虎爬着爬着,见距离差不多,双爪猛地一用力,身体乘势上跃,张着血盆大口向明安垂下的左臂咬去。 明安轻笑一声,木臂左腕一翻。 “嗖!” 一根极为强劲的铁弩箭,从明安宽大的青衫袖子中射了出去,直直射入这老虎的口中。 鲜血混着碎肉,猛地从老虎口中喷了出来。 老虎轰然摔到树下,口喷血雾,愤怒又绝望的低声呜鸣。 嗓子声带被弩箭给射破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极为难听,口中喷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原本愤怒的眼神变得惶恐,老虎颤颤巍巍起身,准备往林中逃去。 强行移动,加剧了弩箭对内脏的破坏,口中喷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终于,老虎再也经受不住这种痛苦,一口鲜血猛地一喷,彻底瘫倒在地,蹬成铜铃般的双瞳逐渐发散。 树上的明安不紧不慢上了第二根弩箭,打算再补一箭。 等了良久,见老虎躺在地上完全没了动静,这才慢悠悠从树上下来,左手对准老虎,慢慢挪到老虎正面,对准老虎眼睛扣动扳机。 “咔!” 弩箭再次飞出,直直射穿老虎的眼球,大半截都射入老虎的脑花。 缓缓走到老虎身后,明安径直骑了上去,左手机关臂搅动箭尾,把脑花搅匀,凑到它耳边轻声说。 “谢谢虎哥送来的远行肉干!” 抽过镰刀,明安朝老虎的脑袋狠狠一劈。 “嘭!” ………… “嘭!” 拦路灌木被劈开,天地猛地一开阔,大片荒原出现在了眼前。 劲风拂过刮起层层草浪,爽快! 明安绕着在这片荒原走了一大圈,天下山河策中这块区域的地图完全探开。 “这片荒原是个天然的草场,可以用来养马养牛羊,收获不错。” 想法一动,天下山河策上将这片荒原自动标注出了“天然畜牧场”五个字眼,图标也变成了牛羊吃草的样子。 这荒原上有许多小洞穴,想必是野兔田鼠之类的小动物打的洞,如果有功夫做几个陷阱,想必收获颇丰。 这一次深入天下山河策的目的,主要是探险开图,没有时间在这片荒原上停留太久。 确认完畜牧资源点,重新钻入荒原边缘的树林,向着九州东北屏障,冥壁崖方向继续行进。 自从发现可畜牧养殖的荒原后,明安越往深处走,惊喜也越来越多。 天然湖泊,大片野果林,大规模野牛群。 甚至有一次迎风如厕,明安手中随意扒拉,从石头堆中翻出了一块硫磺矿石。 天下山河策,直接标出了附近的一处硫磺矿和温泉所在! 赶紧提上裤子,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那个温泉。 边跑边脱衣服脱裤子,脱了个精光后往温泉那么一跳。 一股温润舒畅感席卷全身,明安爽得直打哆嗦,浑身的倦怠化为无形。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泡上热水澡。 那滋味,真叫一个沁人心脾! 这番泡温泉澡恢复了体力,也彻底抚平了穿越而来累积的内心创伤,信心十足继续往行进。 日起日落,日落日又起。 从村子出发到现在,明安行了将近十五天。 估摸着还剩五天,就能抵达那个的传说中的九州尽头冥壁崖,明安加快了脚步。 这日走到正午时分,山势变陡,原本的泥土地貌逐步演化成沙砾地貌。 草鞋打滑,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 费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登上这砂砾山的山顶,明安气喘吁吁找了块岩石坐下。 掏出水袋一通猛灌,再从怀里抽出一根虎肉干慢慢细嚼,四处张望着风景。 这一片区域山脉受大地之力挤压,裸露出许多砂石和风化岩,在翠绿的群山间交错着很多光秃秃的崖壁,显得很惹眼。 有点像小时候,在大冶旅游时看到的风景。 “我记得这种地貌,叫什么来着?当时在博物馆导游还讲过来着。” “呃……对!逆冲推覆构造带,俗称……” 明安双手捧起一大把沙砾,放在手上一通猛搓,迎面的山风把灰土全吹到了自己身上,搞得灰头土脸的,却笑开了花。 这砂砾里面,他发现了很多《无机化学》里面记载的矿石粒。 方解石、冰晶石、锰橄榄石、铬铁矿砂、钼白钨矿石…… 天下山河策的画面上,如同雨后春笋般噼里啪啦冒出无数形态各异的矿产标识符。 “矿石聚宝盆!” 第6章兵圣墓冢 “哟哦嚯!” 明安畅快大笑,一把脱光衣服,抓在手中像螺旋桨一样不断甩动。 向着天下山河策标出的六十七个矿床中,最近的那个铁矿床冲去,明安险些摔倒。 来到这个铁矿床的位置,明安笑容逐渐收敛,重新穿好了衣服,仔细勘探四周。 这个铁矿床埋在了地底下,非常并不明显。 通过面上的红土,土中掺杂的石头,大体上判断这地下有个铁矿床。 第二个铝矿床,稍微比铁矿床要好点,需要在山体上开洞,才能从山体中把铝矿石给运出来。 顺着所有矿床全部探过去,明安算是看出问题。 每一个矿床都藏得巧妙,非常不明显! 要不是因为对这个聚宝盆地形的了解,以及天下山河策帮忙指出了矿床的具体位置,明安根本没把握精确定位矿石所在! 藏得巧妙,就意味着这些矿石的采集难度也是比较高的。 最简单的法子是用火烧水激法,但这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精力。 另外一个法子就是穿越者必备的炸药研制,靠炸药来快速开矿洞。 目前来看,上述两种都不具备条件,只能让这些矿静静躺在聚宝盆中沉眠。 除此之外,还有最麻烦的问题。 明安朝西南方向眺望了一下,山脉连绵过去满是参天密林,一眼望不到头。 这个矿区离月冥村步行需要十五天,以九州大陆马拉货的陆运能力,极难运出去。 反正矿床方位都已经摸清楚了,明安想着先放过这茬,继续前行。 最后五日的山路,正如地圣徐行者的《九州大陆地图志》记载,越往东北,山势越陡峭难行。 终于,翻过最后一座山岭,遥遥可以望见一座擎天巨壁拔地而起,直插云雾深处。 仰头眺望,根本看不到顶。 这巨壁宛若开天巨斧自苍穹斩斫,壁纹刚硬,寸草不生,灰棕交错的岩壁在晴空下熠熠生辉。 沿山岭缓势而下,明安来到这冥壁崖前,伸手摸向壁崖。 试着向上借力攀爬,毫无疑问失败。 明安以前去过众多地方旅游,见识过各种险峻高山,却从没有一座高山像这冥壁崖这般冷峻,这么不近人情。 它抗拒着一切植物的攀附、一切动物的攀爬。 它的存在,就是向天地宣示,九州屏障神圣不可侵犯。 顺着冥壁崖一直走,明安尝试找一处可以勉强通行的小道,想绕到冥壁崖后面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一片汪洋大海。 可这冥壁崖连绵开去望不见尽头,竟没有一处薄弱点。 寻了许久都没找到,明安收回目光,望向手中的天下山河策。 这山河策能够探明方圆五里地,图上表示出了冥壁崖后五里的简图。 图上是一片蜿蜒的曲线,刷上了白色。 冥壁崖的峰顶,是一片常年白雪覆盖的山脊。 山脊的背后,是斜斜滑下去的山肋,再往东北就是黑茫茫的一片,无法探测。 或许如徐行者所说,这冥壁崖便是九州边缘,山肋下到底,大概是接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明安手指轻点,来回划拉着天下山河策的画面。 忽然,他注意到一个古怪的标志,将自己从冥壁崖的执念中给拽了出来。 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刚刚顺着冥壁崖的山麓一路行去,在五里外的探索区域边缘,打了个奇特的问号,这还是明安第一次见到。 明知可能会有危险,这些日子的舍命翻山,早就让明安对危险已经麻木,决心过去一探究竟。 五里地的距离,有一道湍急的深涧隔开。 走到涧水畔,顺着上游方向眺去。 方位上来看,是从北岳连嶂那边引出来的一条河流,有些湍急。 明安绕过湍急处,寻了水势较为平缓的河道,把背篓顶在头上,小心翼翼淌水过深涧,向着那问号七拐八绕而去。 等抵达问号所在的位置,才发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深涧的上游。 大气磅礴的瀑布,银白色水花从高处飞落而下,溅到已经被磨圆的巨岩上,扬起白茫茫一片水雾。 淋到明安身上,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真痛快! 低头瞧那问号的方位,要么是让人攀爬到瀑布上游去,站到瀑布水流最湍急的最中心处。 明安虽不怕死,但也不至于主动送死,这个方案自动被过滤。 还有一种解释,就是这问号,需要让人钻进瀑布里。 以前明安曾去黄果树瀑布玩过,知道许多瀑布下都有洞可入。 顺着光线变幻角度,不一会儿就找到一个差不多齐人高的洞穴,在这瀑布的腰部,正好对准那个问号的方位。 明安用衣衫将背篓包好,紧紧系在胸口绑紧,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瀑布。 头顶激烈水流冲刷产生疼痛,迷迷糊糊睁眼,找准借力的石块,五指死命一扣,身子压低减小瀑布的冲击,艰难上挪。 一番努力,终于挪进了洞口,咳嗽个不停。 咳嗽了好一会儿,恢复少许状态,明安穿上衣衫背好背篓,小心翼翼往洞穴深处挪去。 瀑下洞窟差不多齐人高,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一脚踩空,连滚带爬掉到沟里。 幸好沟底是层软泥沙,没有摔伤。 从石头缝隙透进来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前路,顺着沟一直弯绕着前进,直到走进一个洞窟。 视野豁然开朗,一下子从幽闭甬道的那种压抑感中释放出来。 这洞窟约摸五十平,洞窟有着简陋的陈设,一石桌,一石椅,一石床,瞧着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目光顺着望过去,注意到一处比较光洁的石壁上刻了一行字。 活死人李破军之冢。 明安惊呼,“这里竟是兵圣墓冢?” 九州乱世上千年,出过数之不尽的英雄豪杰,风流人物。 其中最为佼佼者有九人,世人尊称他们为“九圣”,享祭祀供奉。 这九圣,无一不是有大作为者。 比如“地圣”徐行者,便是终其一生,以足丈量九州大陆,绘制了《九州大陆地图志》,造福世人,功盖千秋。 一百年前的“兵圣”李破军,是九州大陆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接近“结束乱世”这伟大目标的无冕之王。 他靠着出色的军事谋略、外交手段,恩威并施,将九州十八国中九国统一,组成联盟帝国,奉圣女为义帝。 其余九国以合纵之势,对抗李破军的黑甲大军,在中原渭水畔,大战十日十夜,双方堆积的尸山血海,渭水为之不流。 人算不如天算,战斗胶着之际,黑甲军中虏疮爆发。 担心再这样继续打下去,虏疮肆虐,九州生灵涂炭。 李破军壮士断腕,急流勇退,许下优厚条款主动跟合纵九国谈和,带着感染的黑甲大军扬帆出海,寻了处无人岛隔离养病。 此时合纵九国趁虚而入,分化离间联盟内的各个世家门阀。 最终联盟帝国分崩离析,功亏一篑。 等李破军再次带领残军回到九州大陆,发现辛苦十多年的努力,一切化作泡影。 经此大战,九州大陆人口锐减,民生凋敝。 九州大陆没有任何可能,再进行一轮旷日持久的统一大战。 李破军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统一九州大陆,结束乱世的可能。 最终,李破军心灰意冷,解散了黑甲军,从此消失在九州大陆上。 尽管李破军失败了,但其军事素养和兵法战略,十八国兵事大家无人否认,最终将他奉为九圣中的“兵圣”。 这些关于兵圣的过往,都是前任明安少年时阅读家中藏书所得知,然后原封不动把这些记忆过渡给了穿越过来的明安。 李破军这样的一代传奇人物,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一个人在月冥山脉中隐居,直到死去,明安不禁唏嘘感叹不已。 这宛如孙武一般的人物,即便是现代人明安,也是对他充满了敬意。 环视这洞窟一圈,明安想找到李破军的墓冢,能磕个头祭拜一下也是好的。 寻了一圈也没找到,明安有些失落。 只见石床前放了个肮脏的蒲团,想必是李破军以前打坐养神用的。 也不顾脏,明安直接跪了上去,把石床当做李破军的墓冢,恭敬磕了个三个响头当做祭拜。 “咚、咚、咚。” 这洞窟地面是泥地,本应该声音很闷,没想到三下磕头却甚是清脆。 当明安第三下磕完,地底连着石床传来老旧机关嘎吱嘎吱运转的声音。 满是灰土的石床不断震动,抖得灰土簌簌而下。 床面上的青石板,竟如同一个盖子一般徐徐展开,收入床边卡槽,沉进地底。 好奇站起身,明安向床面上看去,只见这床面露出的第二层青石板,上面阴刻了几行字。 “今有百人大军,三人一纵余二,五人一纵亦余二,七人一纵仍余二,试问兵数几何?” 后面跟着零到九这十个阳刻的数字。 这一瞬间,明安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一百年前的侮辱,愤怒向“一”、“零”、“七”依次砸过去。 只见那三个阳刻数字依次陷入石板内,哐啷一声,这第二层青石板再次一分为二,收入床边凹槽,沉入地底,露出了第三张青石板面。 “今有两地山道调粮,载米日行二十五里,无米日行三十五里,五日可往返三次,试问两地之距。” 这个问题倒稍微要点脑子,明安地下列个方程式解算一番,得出了答案,依次敲下“三六之八七五”。 当敲完最后一个数字,第三层青石板应声开启,露出里面的事物。 一具枯骨,一柄黑剑,一块黑色石牌,一根金簪,一张地图,两封书信和两本书册。 “原来这石床便是一副机关石棺,不过这解数学题才能开棺得宝的设定,李元帅还真是恶趣味。” 双手合十向那枯骨拜了拜,明安伸手拿起那封书信细看。 这书信大体是李元帅临终的肺腑之言,希望一位懂兵法的大才,破解机关,继承他的衣钵,继续他一统九州,结束乱世的未竟之业。 为此,他特意留下了自己的灵剑“元戎”,黑甲军令牌,毕生兵法心得,和自己创立的一套灵气修炼功法。 当看到功法名字,明安眼睛直眨巴,因为纸上赫然写着。 “此功法集天地之灵气,于天下山河之势悟道,故可称,天下山河策。” “巧合?”明安放下书信,拿起那本和自己特殊能力同名的功法《天下山河策》,仔细翻看。 九州大陆上所谓的真灵之气,很像武侠小说里的内功。 可以让人生出一股子内劲,提升武艺伤害,比如轻功飞跃,飞叶摘花什么的。 还能提升肉体强度,增强身体性能,甚至是提供一些特殊的能力。 修真那种御剑飞行、焚山煮海那种夸张程度,还是不行的。 再有一种特殊用途,就是可以充当能量来源。 尤其是机巧灵器之类的事物,普通功能用人力即可驱动,特殊功能必须注入并消耗灵气驱动。 前任明安小时候曾在江州城中亲眼看到,深夜一名游侠手持灵剑飞檐走壁,那灵剑随着他灵气的催动。 在深夜中一闪一闪,有如荧光棒,借一记剑劈光芒大涨,亮瞎敌人双眼,进而取胜,煞是精彩。 将这同名的《天下山河策》功法翻完,明安发现了这功法和自己的特殊能力有一丝相似之处。 就是自己见证的山河水势越多,越容易感悟灵气运转之道,体内灵气会越磅礴,修炼速度也会越快,倒是跟“天下山河策”探图的功能很搭。 收好这本《天下山河策》,明安又拿起另外一封书信,看着看着,脸上逐渐浮现出一股八卦的笑容。 这信件前面内容都是一副壮志难酬的英雄君子模样,到了中部,又成了儿女情长的痴情汉子,甚至爆了个猛料。 原来当年李破军扶持的那个帝国圣女,和他是地下情人。 两人竟偷偷育有一女,这一部分内容写满了对他们母女的思念,回忆年少时花前月下的美好。 李破军字里行间透露出因为自己一败涂地,不想连累她们母女,不得不一家人天各一方的愧疚,诉说自己如果有来世,愿给她们母女当牛做马补偿。 “唉,堂堂一代兵圣军神,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明安拿起那根金簪轻轻摩挲,“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破军倾诉衷肠的最后一部分,就是希望衣钵传人能把这金簪带给她们母女的后人,代为表达他的歉意和衷肠。 “李元帅,只是送个簪子而已,不是什么难事,我帮你。” 顺着往下看,明安嘀咕,“你女儿的名字,呃……跟母姓,叫柳青岚……柳青岚,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明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东海国开国女王,不就是叫柳青岚么?” 第7章北境之地 百年前黑甲军解散后,合纵九国吞并东海之地,重赋重徭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 民女柳青岚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割发从戎,带着东海民众奋起反抗。 她一步步打退合纵九国,建立了东海国,成为第一任开国女王。 之后柳青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定下国策,要求后代子孙只有女子可为帝监国,所以东海国成了女王世袭制。 历代女王继承开国“柳”姓,招王夫入赘,传承至今。 市井之间讨论最热烈的,莫过于现任女王柳如天,已经将近三十岁,勤于政务守身如玉,王夫之位一直空置。 按坊间说法,柳如天自诩为天命之女,所选王夫宁缺毋滥。 她原话是“文韬武略冠绝当世,诗词才艺可堪天人”。 然后就独身到现在,成了九州久负盛名的大龄剩女。 独身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对王夫要求高。 据坊间传言,她样貌生得怪异,和九州寻常女子不同,是为不详。 世家俊才不敢接近,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知晓了兵圣与东海国女王之间的关系,明安摩挲着金簪沉吟,思索如何利用这个契机,给月冥村获取最大的利益。 决心从长计议,明安收起簪子,拿起墓冢的那张地图,看清上面的字眼图案,一股剧烈的战栗席卷全身,激起一道道鸡皮疙瘩。 “吾晚年心如死灰,遇一地圣传人,劝吾来月冥山脉东北,冥壁崖隐居。” “多年隐居,吾无意中发现,地圣所绘《九州大陆地图志》有误,冥壁崖并非九州之角。” “冥壁崖后,尚有一大片未开拓之土地,可称北境之地。” “吾穷其后半生,于月冥山脉隐居之际,借地下水路一路挖掘开拓,于迟暮之际终于打通北境之地通路。” “惜垂垂老矣,未能远行,故将此道地图与北境之地赠与汝。” “望汝借此龙起之地,图谋九州,一统天下,开万世之太平。” 脑中有着现代军事战略体系,以及现代工业装备制造技术,明安对李破军留下的这些衣钵传承并没有太过振奋。 唯一让他狂喜的,便是这块土地。 如今九州大陆,大小战事不停。 即便是各国内部安定后方,百姓也不得不缴纳苛捐杂税维持战事,能够安心发展的地儿着实很少。 唯一比较安稳的,就是九州大陆上散落着类似月冥山脉这种原始荒林。 荒林道路闭塞通行困难,耕田也必须靠一点点开垦出来才能耕种,没人惦记。 当然,这种没人惦记,也只是暂时的。 只要这种原始村落开垦发展到一定规模,能获得还算可观的田赋时,这个村落绝对会被最近的官府编入册,开始缴纳苛捐杂税。 明安清楚,自己这月冥村,发展到一定程度,必定逃不过被割韭菜的命运。 即便没有官府将村子造册,乱军、溃兵、山贼,也足够喝一壶。 如今有了这个北境之地,发展就完全不同了。 抗拒一切生灵的冥壁崖,还有那一直向东南而去的大洋流,这一陆一海,成了世间最强的天然屏障。 再按照地图上的说法,那个北境之地除了冷些外,是个天然大平原,沃土千里,简直就是闭门憋发展的绝佳地点。 等农业工业科教全部发展起来,以绝对的文明优势图谋九州,碾压中原,一统天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豪情壮志被完全撩拨起来,明安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北境之地调研一番。 将墓冢中所有物品都收进背篓,石棺像是受到什么牵引,待明安拿完东西后缓缓下沉,展开的三层青石板也逐渐合上。 随着“咚”的一声响,石床沉入地底,地面上只露出一块石碑,刻着“李破军之墓”五个字。 这一番连续的机关运转,让明安赞叹不已,心中暗想。 “现代机械工业要完成这些操作,不得不依靠大量液压件和电子器件。” “九州大陆这么落后的古代,依靠机巧和灵气就能达到这种水平,着实了不起,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习一番。” 收了李破军的衣钵传承,名义上也算是李破军的弟子,回忆起以前武侠剧上看到的情节,明安跪到墓碑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传人三拜,弟子一定不负师父所托,用好师父的馈赠,完成一统九州的大业!” 跪着等了好一会,明安又磕了三个头,把刚才所说重复了一遍。 磕到第三轮,明安讪讪起身。 应该是没有更多好东西了。 拿出那张地图,明安回到刚才跌落处,在沟里左右寻找一圈,找准方位,朝壁上一踹。 哗啦几声,泥壁沙石簌簌掉下来,壁上出现几条裂缝。 再连踹几下,裂缝越来越大,最后轰隆一声,泥壁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勉强能行人的洞窟。 待洞中闷味散了些,明安钻入洞窟,摸着石壁一点点往里钻。 走了一阵,只觉得脚下越来越潮,石壁也开阔不少,像是天然形成的样子。 又走了一阵,这洞窟通道时宽时窄,大时大如礼堂,窄时弯着身子勉强能过人。 明安伛着身子正过一个窄洞时,往壁面上摸了一把,立刻恍然大悟。 李破军借着地下水脉,天然生成的洞穴开拓通道,只需要在洞穴无法过人时开凿一番,就能打通各个开阔水脉洞穴。 省时省力! 不然以冥壁崖这地貌,纯靠人力一点点凿洞过去,不知要猴年马月了。 地底昏暗不辨东西,幸好有天下山河策的地图指示能力。 弯弯绕绕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深入到了冥壁崖内两里地,已经过了冥壁崖顶标出的雪山脊。 这个通道真的是通向冥壁崖后的世界,明安心脏猛跳,加快了步子。 在暗无天日的地道走了足足将近十多里,走得明安直犯恶心,内心的抑郁膨胀到极点。 只感觉四周的石壁在不断挤压缩小,随时要让自己葬身在这地道里。 终于,漆黑的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丝光亮,所有的压抑和扭曲感,顿时化作无形。 明安连滚带爬冲了出去,冲进了光明。 眯着眼睛,瞳孔逐渐习惯了外部的强光,明安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一股天地豪情在胸口爆发,化作怒吼,响彻在广袤无垠的北境之地! “我明安!在这乱世九州!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龙起之地!” 远远望去,晴空万里的夏日,辽阔的平原上,本以为会暑气升腾。 在这北境之地上,原有的暑气,被一股股混着草木清香的凉风吹散。 拂在脸上、身上、肤上,温润香软,宛如同御姐美妇亲昵。 全身上下每一寸毛孔,都贪婪嗅着这股怡然。 一望无垠的草场平原,野羊野牛正在悠闲的嚼食鲜嫩青草,一条河流从平原上穿过,用一种舒缓祥和的节奏向东流去。 与冥壁崖山阳侧的刚硬高耸,不近人情完全不同,它把所有的柔情,都留到了山阴这一侧。 连绵的山脉一路往西北游去,如同大地之母一般,孕育出无数连绵的丘陵,铺满茂密如海的植被森林。 激动过后,明安寻了个干净的岩石坐下,怔怔凝视这一片富饶开阔的处女地。 良久、良久。 机缘巧合之际,自己竟突破《九州大陆地图志》设置的信息茧,从世人皆晓的九州大陆范围之外,陡然获得了一块巨大而肥沃的土地。 时值九州千年乱世,十八国争霸不休,权贵压迫世家吸血,百姓活得不如猪狗的,如何利用这片土地,今后又该如何规划发展路线,值得明安慎之又慎。 太阳逐渐西下,光线有些变黯,明安这才回过神,背上背篓,从冥壁山上慢慢滑下来,投入辽阔的北境草原怀抱。 走在松软的草皮子上,明安蹲下身子,抠起一块草皮,惊奇发现,这草皮底下竟是黑土地。 伸手抠起一块,手中发力重重一挤,竟挤出油水来。 明安挂着笑意,将肥沃的黑土按回去,重新盖好草皮,把手拍干净,走向最近的一群野羊。 那些野羊见他慢慢走近,纷纷抬起头,用呆滞的眼神警戒明安。 见明安没有恶意,有几只胆子大的甚至凑了上来,凑到他衣衫前绕圈嗅吸,伸舌头舔衣衫渗出来的汗渍盐分。 明安想要伸手摸摸野羊,那只野羊满脸嫌弃的挪开头,朝明安吐了口口水,趾高气昂回到羊群中。 和其他羊交头接耳,吐口水野羊一副很瞧不上这无毛猴子的态度,弄得明安又好气又好笑。 这群野羊完全不怕人,甚至是根本没见过人,说明这片北境之地是真正的处女地。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如同一张白纸,可以让明安的壮志肆意发挥! 在平原上玩闹了好一阵,见日头逐渐下沉,明安依依不舍往西北方向的山丘走去,打算寻一处比较高的粗壮树杈,打盹过一夜。 平原野牛野羊有好几群,并不算特别多。 草皮子又长得茂密,只能说明一点。 平原上,有狼之类的猛兽捕猎这些牛羊,维护整个北境之地生态链的平衡。 明安在月冥山脉赶路的这些日子,就是靠爬树上休息,加上在树四周的草丛里撒上野兽嫌弃的药粉,得以每晚平安度过。 这北境之地的森林是温带针阔叶混交林类型,很容易找到又粗又高的老树。 平原和丘陵交汇的林子口附近,明安很快就找到一棵树,可以作为今晚的驻扎地。 吃完干粮撒完药粉,见日头还没完全落下,明安侧靠树干,掏出那本《天下山河策》翻阅。 这书从墓冢刚得到时,明安就大致翻了一遍。 这会儿专门找准前三篇细看,基本上就把这“感气篇”,“纳气篇”和“孕气篇”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任何现代人都无法抗拒武侠世界飞檐走壁的吸引力,明安也不例外。 记下这三篇后,当下就盘膝而坐,按着山河策中教的法子,回忆自己见过的山河走势,试着将天下山河走势与体内经络建立联系。 明安在九州大陆上见过的山河,也就月冥山脉跟北境之地这一片区域。 放眼现代世界,见过的山川水势,那可就多了去了。 且不说在华夏大地上遍布的各种山川水势,光是世界地理杂志上记录的西伯利亚大草原、美国黄石公园、东非大裂谷这些世界山河奇观,就多不胜数。 脑中跑马灯,把现世山川水势全过了一遍。 霎时间,全身上下细细密密的经络受到牵引。 每一种山川水势,都能跟体内一块细密的经络区域,建立起微妙的联系。 脑海中所有山河水势,全部映射到体内经络后,明安将意识放空于天际。 天地山河之间蕴藏的灵气,遵循山河策中的呼吸吐纳法门,海量吸入体内奇经八脉,孕养筋骨脉络。 说来也奇怪,按策中所说,光是感觉到灵气在体内脉络流动,即所谓“气感”这一步,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 明安不过呼吸吐纳了一个时辰,就感觉体内奇经八脉如同贪婪的漩涡一般,疯狂吞噬着周遭灵气。 体内灵气宛如无数奔腾的长河,在经络各处肆意流淌。 按照书中说法,这是练出了“气感”。 《天下山河策》,成功练到了第一层。 第8章行侠救马 明安徐徐睁眼,全身上下所有疲惫尽数消散。 身上每一寸肌肉筋骨都散发出蓬勃生机,浑身上下如同泡了温泉般,舒畅到了极点。 此时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挂出漫天璀璨星辰。 练了功身上很有精神,并不是很想睡觉,便掏出了那柄元戎灵剑,伸出左手木臂往剑身上一弹,侧耳倾听剑身嗡鸣。 “好剑!” 明安赞了声,心中暗想。 “这剑竟像是用了合金工艺,恐怕强度不亚于现代工业的军用冷兵器。在这个古代文明大陆,也是十分难得的了。” 前任明安的记忆中,对那个用光剑亮瞎敌人的场景太过深刻。 这种强烈的记忆也影响了明安,莫名想复现一下。 这会儿自己也修炼了灵气,于是按照书上教的法子驱动意念,将灵气灌注到这元戎剑中,想让它变成一根荧光棒。 可惜灵器与灵器之间差异很大,这元戎剑并没有放出光剑那般闪耀光芒。 它散出一种冷冽的紫色淡光,根本不能当荧光棒,当紫光灯都嫌寒碜。 按照灵器的划分,说明这元戎剑是紫阶逸品的等级。 明家所藏的古籍曾提过,灵器如果长期不使用的话,会随着岁月流逝逐渐黯淡,降低等级。 这元戎剑少说在地下也有一百年没人用过了,竟然还保持着紫阶逸品的水准。 只能说明一百年前李破军手中的这柄元戎剑,可能已经到达了青阶的水平。 “这玩意注入灵气后不能当荧光棒,那到底有什么用的?” 明安右手握着元戎剑,在空中胡乱甩动,发出长剑划空的刷刷声,口中念叨着什么“荡剑势”,“撩剑势”,玩得十分起劲。 念到“离剑势”,结果手一滑,元戎剑脱手,直接飞了出去,飞向旁边一株碗口粗的杉木。 然后明安眼睁睁就看见,这元戎剑丝滑切过杉木,呲的一声插入地面,整个剑身完全沉入泥里,留下剑镡剑柄露在外面。 那棵杉木也滋啦一声,应声而倒。 树上跳出一只愤怒的松鼠,对着破坏它家园的罪魁祸首叽叽怪叫。 “卧槽?什么情况?” 明安三步并作两步,从地里抽出元戎剑,扬手斩到另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上。 又是滋啦一声,这棵松树遭受了相同命运,应声而倒。 明安玩得兴起,接连乱斩,一片片松树杉树纷纷倒下。 斩到最后,明安感觉越来越吃力,剑上的紫气也越来越黯淡,直至完全消失。 当明安再次斩向一棵小树时,只能切出一块豁口,跟一柄普通的铁剑没什么区别。 查看剑刃,并没有卷刃。 明安心有所悟,重新给元戎剑注入灵气,那元戎剑重焕紫光。 顺着豁口再斩,这次极为轻巧就切开了小树,明安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元戎剑的特殊功能。 灵气可让这元戎剑变成极为锋利! 一番试剑,明安对元戎剑的特性了解了七七八八。 林子口也横七竖八躺了一堆松木杉木,以及一帮深夜集体起床抗议的松鼠。 这些树斩都斩了,不用也是浪费,明安索性把这些树劈成一段段的木材,生了个大火堆。 那些被拆家的松鼠见了火光,十分害怕,骂骂咧咧钻入林子深处,打算趁夜色赶紧找个新家睡觉。 明安下巴抵着剑柄,被火光烤得暖洋洋的,奄奄思睡。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汗毛一支棱,一股血腥杀气激发了体内灵气催动,明安从梦中瞬间惊醒, 刚一苏醒,听到了远处野马愤怒的嘶鸣。 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黑乎乎的平原,夜空星光下隐约可以看见一群纷乱的野马,被迅捷的身影包围起来。 那些身影比野马要矮,但是配合极好,几个身影猛地一扑,一只马驹就被扑倒在地,挣扎两下彻底不扑腾了。 “野狼群围攻野马群么……” 明安默默观察着战局,神情专注。 只见那马驹的母亲悲愤冲过去,和那几只咬死她崽子的野狼撕打。 那些野狼数量多配合好,身子又灵活,几只结成战阵,跟母马斗得不可开交。 几个来回,那只母马伤痕累累,步子东倒西歪,瞧这架势也要被那些野狼给扑倒咬杀。 这时,一头极为雄壮的棕红色公马冲了出来,找准时机恶狠狠踢飞一只,破了野狼围攻,掩护受伤的母马回到了野马群中。 其他野马纷纷以这只公马为首,将母马和马驹围在中心,死命护住。 这野狼群也十分奸诈,专门找这些公马照顾不过来的薄弱处,攻击里圈的母马和马驹。 有公马冲过来,便立刻撤开,再趁公马稳不住势头,趁机撕扯两下加重公马伤势。 一场野狼与野马的平原对决,把游击战、攻敌必救、围点打援等战术贯彻到极致 “战术挺厉害!”明安由衷赞了句,“难怪成吉思汗能从野狼群进攻中,悟出蒙古兵法。” 这群野马如果肯抛弃一部分老弱喂狼,保留一半身强体壮的,一起冲出野狼包围圈,想必也能让种群留存。 可那只领头的雄壮公马似乎是个死脑筋,就任一个死理,以一敌多战野狼,执着于保住种群中的所有成员。 瞧这架势,野狼今晚是要大获全胜。 “这马太有情义了,不适合当马王。” 明安摇头叹息,却站起了身子。 左手拿火把,右手握元戎剑,一步一步向那群被围攻的野马群走去。 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明安本不应该干预这自然选择。 可看到这群野马有情有义的一面,明安还是不忍心,决定冲动一次,仗义帮一回。 那群野狼瞧见有人手拿火光冲了过来,停下围攻马王的节奏,口中嗷呜直吼,绿得骇人的双眼死死盯住了明安。 那马王打了几个喷鼻,警惕望了一眼明安,发出怀有敌意的嘶鸣声。 明安对了马王说了句,“我是来帮你的”,也不管马王理没理解,就护在它和野马群的跟前。 手中火把朝野狼群晃来晃去示威,骂骂咧咧让这群野狼滚蛋。 这些野狼呜呜直叫,眼中对明安满是仇恨,想要攻击却害怕他手中的火光。 这时,不远处的传来一声狼嚎,似乎是狼王在下达某种指令。 听到这指令,身前的野狼迅速拉开,几乎是同时,一左一右向明安扑来。 眸孔中自动闪过流光,身体灵气应运而动。 “这野狼的扑击速度有点慢啊……” 深吸一口气,瞧准野狼扑来的方向,右手向元戎注入灵气,一记横切,斩向右边飞扑而来的野狼。 那野狼似乎早就料到了,凌空的身子一缩一挺,就避开锋芒。 野狼的飞扑轨迹被明安瞧了个一清二楚,身子应运而动,长剑胡乱一挥。 剑光一闪。 “滋啦!” 破絮声响,肉体被切开,野狼一分为二。 鲜血和内脏,却还保留着飞扑的势头,飞溅了明安一身,又腥又臭。 同一时刻,左手的那只狼已经避开了火把,咬中明安左手手臂。 与预料中柔软的口感不同,野狼只感觉牙齿一硬,咬中的硬物震得牙根疼。 野狼正懵逼之际,第二下剑刃已经顺着斩过来。 这野狼上半身子还咬着明安的木臂,下半身子却和内脏一起哗啦啦流了一地,腥气弥漫整个草地。 两下血腥气十足的利落出手,把野狼群吓破了胆,尾巴一夹耳朵低垂,“呜呜”退开少许,和明安保持老远的距离。 好狠毒的人类啊…… 明安也有些意外,本以为狼群围攻会很难对付,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远处的狼王见状,嗷呜嗷呜个不停,命令众狼继续冲锋。 听了命令,三只野狼硬着头皮冲上来,明安左躲右闪,稀里糊涂一通胡乱挥砍。 不一会儿,这三只野狼的身子,被斩成奇形怪状的肉块,草原上野狼的内脏血液溅了一地。 明安手中沾血元戎剑来回胡乱比划,左手木臂上挂着血淋淋的半截狼身子,众狼害怕到极点,只敢在远处呜呜威胁,不敢再近身。 狼王从不远处的坡上下来,徐徐走近明安,准备身先士卒带头冲锋。 明安不紧不慢上好弩箭,等待着时机。 只见狼王孤身一匹如灰色旋风般,向明安猛扑。 “咔!” 弩箭机括触发,射中狼王后腿。 “嗷呜!” 狼王哀嚎一声,翻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惨叫不绝。 嗷了嗷的,这人类太难对付了吧! “你再过来一步,下次就不是腿,要你的命!”明安凶恶吆喝。 见头领吃瘪,其他野狼更加惶恐,对明安的畏惧更强了几分。 这时肩膀一湿,马王喷着热气朝明安脸上肩上蹭来蹭去,很是亲昵。 “战斗还没结束,你带着你的族群,跟我一起撤到火堆那里。”明安警惕望着狼群说道。 马王有灵,听懂了明安的意思,仰天嘶鸣一声,带队跟在明安身后,一边戒备狼群的反扑,一边缓缓向明安升起的火堆撤去。 狼群眼睁睁看着野马群离开了包围圈,却又无可奈何。 狼王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勉强站直身子,气急败坏嗷呜一声。 狼群如得大赦,赶紧收拾战局。 它们把已经咬死的野马撕扯成肉块,大嘴一叼,衔着猎物如潮水般,跟着瘸腿的狼王离去。 明安长舒一口气,从机巧左臂上掰开狼头,将半截狼身子随意往草地上一丢,回到了火堆旁。 原本空旷的火堆,周围挤满了野马。 那些受伤的野马,正在互相舔舐着伤口,有些则是曲着腿斜躺在地面上,颤抖着身子有些不安。 担心野狼再次回来,明安把刚才斩倒的树木又多切了一些,做了许多篝火围了野马群一圈。 这些全部忙完,才回到最初的篝火旁,席地而坐打量马群。 那只雄壮的马王巡视完马群后,回到了明安身边,曲着腿卧了下来。 马王伸出嘴巴,往明安胸前一推,直接把明安推到自己身上躺靠。 “你的意思是让我靠你身上睡?”明安感觉很是新鲜。 马王没说什么,只是眺望远处狼群消失的方向,似乎在警戒放哨。 “兄弟,那多谢了。” 星空漫天似珠玉,火光跳动让人安心。 一望无际的荒原本会让人孤独,身边靠着马王兄弟温软身子,却让明安内心升起暖意。 理科生的理性,让明安遇事能以最优解达到目的。 但明安内心深处,却有着多愁伤感的阴柔一面,特别擅长共情。 心间点了一潭清水,能够被情景和情绪,激起涟漪,感应万物生灵的心中回音。 看了眼还有些惶恐不安的马群,明安回想起以前小时候,靠在父亲怀里看本港台播出的《大时代》,里面有首周慧敏唱过的歌很好听,忍不住轻声哼唱。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不要离别的这样匆忙。” “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 马王硕大的头伴随旋律微微点动,似乎很喜欢这个旋律。 惶恐不安的马群,听到《红河谷》悠扬的歌声,逐渐变得安宁平静,精神放松缓缓闭眼。 火光跳动,马群安宁。 一人一马,相伴北境荒原,在歌声中,香甜睡去。 第9章情义之马 野狼群获得了猎物,狼王也受了重伤,狼群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骚扰,后半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清晨来临,明安打着哈欠醒转,坐直了身子。 马王支起腿站了起来,嘶鸣几下发号施令,让马群从林中撤出来,回到平原上进食饮水。 昨夜杀了狼,弄得一身血腥气。 这会儿天亮刚醒,明安便和马群一起走到河边,脱光衣服好好洗漱一番,洗完澡再挑了块光洁石头,砸洗沾满发黑血渍的麻布衣衫。 正值酷暑,洗完衣衫后也不晾干,径直穿在了身上,把元戎剑和一些杂物都收进背篓里背好,明安准备出发继续探索北境之地。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马王竟然跟了上来,眨巴大眼睛望着明安。 “你跟着我干嘛?你不去照顾你们族群了?” 明安满脸好奇,指了指不远处的野马群。 马头上下摆了摆,不停打着喷鼻,似乎想表达什么。 可惜明安不懂兽语,不明白马王的意思,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自己走到哪儿,这马王跟到哪儿,完全变成了一大只跟屁虫。 明安这才明白马王的意思,笑着推了推马王。 “我救你们只是一时义气而已,你别老想这事,快回去吧!” 不知是因为马王没听懂,还是听懂了犯犟,固执要跟在明安身后,怎么也甩不脱。 “你的族群还要你照顾呢!走吧走吧!” 明安还想赶走它,可马王就是紧跟着不肯离开。 一人一马闹腾了大半个时辰,明安终于服输了。 “这马王是个死脑筋,它的意思应该是我救了它和它的族群,从此之后,它就跟了我,把族群交给其他的公马照顾。” 明安摇头无奈一笑。 “马兄弟,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再推脱就显得我不识好歹了,那行,咱们哥俩就拜为兄弟,一起结伴逛逛这北境之地。” 马王摇头晃脑打了个响鼻,神情变得很振奋。 “对了,总叫你马王马兄弟,感觉也挺怪的,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嗯……萝卜?” 明安顿了顿,看马王什么反应。 马王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感冒。 “马斯克?马冬梅?马戈壁?” 连续起了好几个名字,马王都不满意,甚至明安能从它不断打着的喷鼻,感觉到不爽与不屑。 “马的名字你不喜欢,那我给你起跑车的名字如何?要不叫你玛莎拉蒂?”明安打趣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马王走上前向明安的肩膀上蹭了蹭,露出挺满意的表情。 “马……沙拉弟?”明安试探性又叫了一遍。 “哕!” 马王前蹄踏空,仰天嘶鸣很是兴奋,对这个新名字无比喜欢。 就这样,明安在九州大陆,有了第一个好兄弟。 是一匹雄性野马,名叫马沙拉弟。 有了马沙拉弟作伴,旅途轻快了很多。 明安用树皮搓绳,做了个简单的辔头,套在马沙拉弟头上。 马沙拉弟本来有点抗拒这东西套头上的触感,它见明安很期待的样子,无奈“哕”了一声表达了不满,蹄子扒拉着草皮子选择认命,任由明安摆弄。 明安绑好辔头,顺势骑坐上去。马沙拉弟见他坐稳,慢慢起身,小跑前行。 马沙拉弟是野马,没被训练过,跑起来比较野,身子起起伏伏的,不是很稳。 明安的骑马技术也就是以前下乡支教时,骑过驮马的水平,仅仅是会骑而已。 一人一马都在磨合,磨合了将近大半天,明安想了个妥协的法子。 他给马沙拉弟定下了八种骑行模式,分别是一档二档三档一直到七档,以及一个倒档倒着走模式。 马沙拉弟天资聪明通人性,很快就理解了明安的意思。 一档是慢悠悠走,七档是不遗余力疾驰,中间的几档逐渐加速。 倒档则是小心翼翼倒着走,马沙拉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见明安指挥得不亦乐乎,便随了他的意跟他胡闹。 以明安目前的骑术,顶多能接受四档,再往上颠得厉害,感觉可能会摔下来,驾驭不住。 这个档位也恰好是马沙拉弟跑得最持久的速度,一人一马便以这四档速度,驰骋在这在北境之地。 北境平原的河水,一路向东汇入东海,明安想按着边缘探图法框出整个北境之地的范围,便骑着马沙拉弟随河水而下,向东疾驰。 只是没想到,这北境之地极大,跑马两日,才抵达海岸,正是这北境之地的东南角。 明安想测一测这洋流走向,在海边斩了棵树,让马沙拉弟拖着下海,解开绳索任由浮木随洋流漂浮。 那浮木被一波波海浪卷到远处海平面,朝着东南向一路飘去,速度并不慢。 唤出“天下山河策”地图,明安将此处点亮的方位和东海国山宗关比对,结合脑中所记的《九州大陆地图志》,很快就确定了这条海岸相对东海国的方位。 这北海之滨的洋流,应该就是冲向东海国海岸的那股西北洋流。 东海国的船只过不来,但是这股洋流可以很快将北境之地的船只送至东海国,只是想再开回来极为困难。 以目前九州大陆的帆船技术,逆风逆洋流基本无法通行。 东海国到北境之地风不顺洋流不顺,基本没可能抵达此处。 若是能造出大缸径动力舰船,靠螺旋桨行进,东海国和北境之地的海路才算完全打通。 只是短期内,在没有充分抗衡东海国的力量前,明安并不考虑这个方案。 北境之地的东南边界已经确定,明安沿着海岸线一路弯折向北策马行进。 北境之地东侧和北侧都环绕着海岸线,以平原和丘陵地形居多,跑马很是爽快。 一人一马白日疾驰,考察北境之地海滨风物,夜晚生个火堆,明安练了会儿山河策功法后,便帮马沙拉弟挠痒按摩。 挠着挠着,明安突发奇想。 “用灵气按摩,会怎么样?” 按摩时,明安运转灵气,灌注到马沙拉弟身上各处肌肉里。 马沙拉弟摇头摆尾,发出酣畅的哕哕叫声,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主动讨好着向明安索求灵气按摩。 后面明安练完内功,都会将灵气用按摩手法注入马沙拉弟体内,不知不觉间对灵气的操控更加得心应手。 一人一马驰骋北境海岸,马沙拉弟越跑越快,耐力和稳定性也越来越好,原本的四档比最初的四档快了三成,明安也没察觉到。 即便如此,明安和马沙拉弟足足花了六日,才跑到北境之地西偏北的北岭一带。 再往后,北境海岸和山脉相连,一路往九州大陆西北向延伸。 山路不好走,明安怕伤着马沙拉弟,便决定南下,此处算作北境之地的西北角。 南下是冥壁山连绵过来的丘陵地形,能跑马,但有密林和山石什么的,总归要慢些。 跑了将近十日,终于回到当初的和马沙拉弟结识的平原。 将北境一圈探完,明安骑在马上,双指划动,测算北境之地的总面积。 现在的天下山河策地图,北境之地被绕成一个亮圈,只有中间黑漆漆一大片没来得及细探。 根据这一圈所围的范围,明安大致上估算出北境之地的大小。 平原加丘陵,足足有二十来万平方公里。 堪比现世的长江中下游平原,差不多是大半个日本的大小。 只是这北境之地无论是土质、地形、资源,都比日本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仅仅绕一圈边缘,天下山河策上接二连三发现了铁矿,铜矿,煤矿和油田。 若是探开北境之地中间的一大片未知区域,还不知道有多少资源在等着他揭开羞答答的面纱。 “足够建设一个工业国,资源能武装数万名现代化武装部队!” 晚上每想到这儿,明安就激动得睡不着,拽起睡眼惺忪的马沙拉弟疾驰好一会儿兜风乘凉,才能冷静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离村四十日,明安怕小秋根叔他们担心,决定启程回村。 干粮剩不多,明安想起上次那帮吐自己口水,鄙夷自己的野羊。 设了个简易陷阱宰了一只,当作迟来的精神损失费赔偿。 果木炭烤野羊肉,甚是鲜美。 明安就着鲜甜泉水吃了足足两斤,这才过足瘾,把剩下的肉都熏烤成肉干,当作回去的干粮。 东西都准备就绪,明安来到地道口山脚,卸掉了马沙拉弟的树皮辔头,拍了拍它脑袋。 “马沙拉弟,我就要回去了,这个洞口太小你过不去,咱们就此暂别。” “你呢,就回到你的族群里去。等我下次开山造隧道,带人在这里生活,咱们哥俩再好好相聚,你看如何?” 马沙拉弟摇头晃脑打着喷鼻,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明安拍拍马沙拉弟的长脸,攀上山坡,向洞口行去,马沙拉弟紧跟其后。 一人一马来到洞口前,明安转过身对马沙拉弟说道,“好了,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说完,明安弯下腰,钻入洞口,准备顺着通道回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洞口处传来马沙拉弟“哕哕”的焦急叫唤。 明安心中一动,转身冲着洞口大喊。 “马沙拉弟!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先回你的族群吧,过些年我再来找你!” 马沙拉弟非常固执,在洞口“哕哕”叫个不停。 明安一狠心,转过头不理马沙拉弟,径直往洞口深处行去。 走着走着,只听到身后的“哕哕”声越来越凄惨,好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明安终究还是不忍心,回过头看向洞口,心里猛地一抽,见到了十分震惊的一幕。 马沙拉弟拼了命也不要往这狭小的石洞里钻,任由尖锐的岩石划伤头和脖颈,血滴顺着岩石流淌下来,发出滴答的声音。 洞口送进来的清风,掺了淡淡的血腥气息。 “你他娘的真是头蠢马!” 明安眼眶微微一红,气得大骂。 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回到洞口,把马沙拉弟卡着的头从洞口小心推了出去,借着阳光查看它伤势。 马沙拉弟用了狠劲儿,强行把自己这么大的一个身子,往比人还矮的洞里钻,这洞口附近的石头又硬又尖,把马脖子刮出一道道血痕。 幸好明安回头得及时,马沙拉弟这才没伤得太厉害。 “蠢马……” 明安无可奈何又骂了一句,背着背篓往丘陵上的那片林子走去。 他记得那儿有治疗伤口的草药。 马沙拉弟紧紧跟在明安后面,踢踏的蹄子很轻快。 找了些草药捣碎成糊糊,给马沙拉弟涂上,一人一马在草原上慢慢踱步。 马沙拉弟注意到明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弯下身子低头,示意明安骑上去,想带他兜风。 马沙拉弟这略带讨好的模样,明安想笑又笑不出来。 承了它的好意骑坐上去,明安低身吩咐。 “二档慢跑吧,我想想办法,看怎样把你一起带回去。” 稳稳坐在马沙拉弟背上,明安朝两边不住倒退的草色发呆。 马沙拉弟这头犟马,是铁了心不想与自己分开,那么地道就不能走,爬山又不现实,只剩一条法子。 走海路。 “去东海岸,我造个筏子带你一起回村。” 明安朝东边指了指,马沙拉弟加快了步子。 “慢点,你还有伤,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再一次来到北境东海岸,明安仔细测算了一番风向,洋流速度,目标定为距离最近的东海国胶洲港,心里有了个估计。 “这洋流大概每小时二十里,属于很快的洋流,此处和胶洲港大致距离八百里,顺风顺水的话,不到两天两夜就能到。” 海上风波不定,完全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尤其是自己要带一匹马,坐着简陋的筏子漂洋过海,属实凶险。 不过航行时间只有两天两夜的话,遇到大风大浪的概率比较小,只要运气不太糟,应该能平安抵达胶洲港。 说干就干,明安翻身下马,掏出元戎剑开始砍树。 说真的,这元戎剑是又好看又好用,太阳底下会泛出七彩流光,瞧之赏心悦目。 砍树除草切肉剁骨,锋利无比,注入灵气后都不带卷刃的。 至于九泉之下的李破军,要是知道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杀伐佩剑,被明安这样用,会不会气得跳脚,那就不清楚了。 靠着元戎剑的锋利特性,半天时间,明安便把扎筏子所需的木材处理好。 剩下是树皮编制草绳,是个细致活,做了整整一大天。 海岸附近的林子里有野鹿,船帆便用了鹿皮,再加上收集淡水,采集野果青草,制作船桨和简易船舵,前后花了五天时间,终于准备妥当。 此时马沙拉弟的伤口已经基本好转了,一人一马一起用力,把筏子送下了水。 明安一把跳上筏子,向浅水区的马沙拉弟招招手。 马沙拉弟毕竟从小在草原上生活长大,对乘船下海有天生的畏惧,犹豫着不敢上。 “你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明安坐在筏子上大声喊道。 见筏子随海浪往远处漂,马沙拉弟来回踱步,急得跳脚,嘴中“哕哕”叫个不停。 最终,马沙拉弟鼓起勇气,往筏子上猛的一跳。 筏子剧烈起伏,险些把明安摔到海里。 等筏子平稳,马沙拉弟已经曲着腿卧在了筏子上,神情看似淡然,四只不断发抖的蹄子出卖了它真实的心情。 明安哈哈大笑,绳子一拉,让鹿皮帆迎风张开,向着东南启航。 第10章遭遇海贼 入海新鲜劲过完,明安和马沙拉弟就感觉到了,在漫无边际海面上漂泊的无聊。 马沙拉弟刚开始还有些害怕这起伏不定的海浪,过了大半日便已习惯。 它饶有兴趣探出脑袋观察海面下的动静,时不时还会被五颜六色的小鱼惊得兴奋嘶鸣。 明安练了会儿天下山河策内功,感觉口中发干,从野果堆里挑出一颗极酸的野橘子剥皮。 马沙拉弟嘴巴也馋了,探过头张嘴,示意明安也给自己整个。 尽管只有两天的路程,明安天生是个有备无患的性子,硬是在筏子上采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淡水。 这种酸野橘也采了蛮多,便把手中的那颗抛给了马沙拉弟,自己重新剥了一颗。 马沙拉弟一口闷下慢嚼,酸得龇牙咧嘴,露出一副搞怪的表情。 明安看了哈哈大笑,自己也一口闷下刚剥完的野橘子,酸得两眼翻白。 马沙拉弟见了,发出“哕哕”的快活叫声,似乎也在嘲笑明安的怪表情,气得明安把手中橘皮扔了过去,马沙拉弟张嘴利落一接,摇头晃脑把橘皮吃得津津有味。 明安见他吃得香甜,有些疑惑,拿起丢筏子上的另一块橘皮一口啃下去,结果又酸又涩两眼翻白,差点吐出来。 马沙拉弟见他中计,这才喷出橘皮,摇头晃脑露出扭曲的马脸表情。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明安笑骂打过去,马沙拉弟迅速把脸一撇躲开一击,然后再露出另一边脸挑衅明安来打。 一人一马有个伴,在汪洋海面上插科打诨,其实也并没有多无聊。 时间过得挺快,向西北航行航行了两日,一路平安并没有遇到大风大浪,洋流逐渐变得平缓,航行速度变慢下来。 明安调出山河策地图,判断出现在的大致方位。 大概在东海国胶洲港东偏北侧两百里左右的位置,比原定路线要偏了点,但还是在计划范围内。 明安操作绳子一通忙活,调转帆面和筏舵,让筏子调转方向,往胶洲港方向慢悠悠航去。 航行了快两个时辰,马沙拉弟突然摆头嘶鸣,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明安顺着马沙拉弟摆头的方向看去,赫然注意到海面上出现一个小黑点,那黑点不断靠近,竟是一艘帆船。 明安长长舒了口气,“老天爷保佑,有船就妥了。” 那帆船离木筏越来越近,等明安看清船上的人,一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船上水手都是虬髯汉子,凶神恶煞神情不善,有些还手持砍刀在太阳下泛着白光。 船上每个人衣服破烂肮脏,瞧这架势,十有八九是海盗。 明安调转木筏风帆,尝试想逃走,可木筏哪有帆船快,没一会儿那帆船就赶了过来。 明安眼睁睁看着船上几名水手持了白刃,腰间绑了绳子,从船上一纵而下,朝木筏这边快速游了过来。 脑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想了七八个法子,以及每一种可能的后果。 无论自己怎么反抗,自己一个筏子,又带了一匹马,在海面上,肯定是拼不过一帮吃海上饭的海盗。 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为零。 唯一的法子,就是先假装让他们活捉,再寻求机会。 “马沙拉弟,那帮人大费周章派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要活捉我们,咱们先不反抗,然后我再想办法脱困救你。” 马沙拉弟摇头晃脑一阵,表示自己听懂了。 那群海盗潜入海底,正准备在底部割了筏子,把明安和马沙拉弟拖入海中作战,明安直接喊道,“我不反抗,你们要抓便抓吧,只是别伤我的马。” 那帮海盗犹豫一下,翻身上筏,刀抵住明安,喝骂道,“老实点,跟我们上船,不然要你的命!” “我很老实。” 明安双手抱头,蹲在筏子上。 生怕明安玩什么花样,海贼们从腰间掏出海水浸泡的麻绳,三下五除二把明安和马沙拉弟统统绑了。 本以为这番劫掠要费些功夫,全部绑完,没想到竟如此顺畅,感觉有些意外。 他们把从帆船上引出来的一根粗绳往筏子桅杆上一绑,向帆船上的伙伴打了个响哨。 粗绳逐渐拉紧,绳上的海水都被挤了出来,落在筏子上滴答作响,向帆船逐渐靠近。 那帮海贼一番忙碌,先把明安和马沙拉弟依次拉上去,再掏了个麻袋把明安的行李通通没收,连帆布和筏舵都没放过。 筏子上有用的东西全部清理完了,勤快的海贼们把筏子一劈,切成一段段的木材全送上去。 一个两个犹如勤奋的工蚁,把明安所有物资吃干抹净,一点都不剩。 明安闭目暗运灵气,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暗中发力。 麻绳迅速紧绷,有小股纤维依次断开。 “能挣脱!” 心里有了估计,明安便收了灵气静待时机。 “少当家,这家伙带了柄剑,一根簪子,一把弩,还有两本破书和一块石头牌子,其他没什么值钱的了。” 那帮海贼从麻袋中掏出明安从李破军墓冢中获得的事物,恭恭敬敬呈给倚坐在桅杆边上的青年。 明安瞧向那青年,只见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样子。 长期漂浮在海上暴晒,调教出一副强健的身子骨,一身黝黑的腱子肉疙瘩充满力量感。 与这身子骨完全不搭的,是他那五官倒是十分清秀,明明是男人,却有着江南水乡的女相。 明安还在想这人是不是古装剧中所说的女扮男装,不过从他的喉结和骨架,很快就判断出来。 这人只是天生男身女相,亲娘应该是江南水乡某个大家闺秀,把俊美阴柔的五官特征阴差阳错传给了他。 那俊美青年扫了一眼明安的事物,对其他东西并不感兴趣,却对元戎剑情有独钟。 他接过元戎剑举过头,对着阳光细看,只见这光洁的剑面泛出一股祥瑞的七彩流光,露出十分欣赏的表情。 身子保持倚坐不动,右手快如闪电挽了个剑花,往空中一抛,元戎剑在空中不住翻滚,朝他胸腹直直插下来,来势极为骇人,吓得众海盗一身冷汗。 “少当家小心!” 俊美青年嘴角扬了扬,扬手朝剑身上一挥,那直插而下的剑势立刻变成回转剑势。 他再轻巧一接,就稳稳握住了剑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既凶险又好看。 众海盗松了一口气,继而发出狂呼。 “少当家太帅啦!” “我们少当家的武功天下第一!” 俊美青年对这种略显夸张的吹捧很是受用,略带期待的目光望向明安。 “小子,你怎么看?” 俊美青年盘算着,无论明安叫好或是说不好,都要约他战上一番,名正言顺从他手中赢得这把剑。 只是没想到,明安回答完全出乎他意料。 “我看不懂。” 俊美青年眉头微蹙,剑尖指向明安面门。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身为一名剑客,说看不懂是几个意思?” “我不会剑术。”明安答得很坦然。 “不会剑,你带着这柄灵剑是几个意思?”俊美青年鼻哼一声,满脸不屑。 明安思绪飞转,迅速对自己的身份完成了定义与重构,随口回答。 “我对剑术无感,但既然是师父赠的临终遗物,我拿着便是拿着了。” “师父?你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师父。” 俊美青年微微皱眉,“你是从哪里来的?” “大概是蓬莱岛。” “蓬莱岛?我纵横东海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此处,你若是敢唬我,我把你丢下海喂鱼!” 俊美青年示意左右,两边海贼领命,将明安架起身子,将他推到船边,作势要将他丢下海。 “师父说是蓬莱岛,那就是蓬莱岛,我从小住到大,骗你作甚!你们世间人真是不讲理。” 明安双手发力,轻松将绳索崩断。 灵气运转挥手出击,直接将身旁两名体格彪悍的海盗,推得踉跄摔倒。 全场海盗震惊,纷纷掏刀大骂。 “臭小子!你竟然会武功!” 明安使出新练的灵功,这惊人的威力让他心中一震,面上却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双手插在袖口捧在胸前。 “武功?哦,师父想教我来着,我嫌练武太苦,便没练。”明安懒洋洋说道。 那俊美青年瞧见明安刚才露出的一手,顿时心痒难耐。 “臭小子,还装!来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俊美青年一拍而起,扬剑直刺明安,明安慌张后退,侧身一闪,大声嚷嚷。 “喂喂喂!你们世间人怎地这么不讲理,我说了不会武功,为什么还要打我?” “还装!” 俊美青年注意到明安步子散乱,确实是完全不会身法的样子,但他那身法和反应却远超常人。 见明安用古怪的身法躲开了自己一击,俊美青年当下不再保留,一套大气磅礴的剑法连绵不绝朝明安身上各处招呼去。 自从营救马沙拉弟那一夜突破第一层,明安觉得这玩意练起来既舒服又好用,于是每日见缝插针在练《天下山河策》内功。 还在北境之地探图时,就突破到了第二层。 这会儿已经在第二层巩固好了些时日,体内灵气充沛,对外界感应极为敏锐。 哪怕完全不会武功,却依然能靠反应力,灵巧躲过杀招,只是这姿势特别难看。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拿了我的东西,还要打我,太不讲理了!” 明安慌张一蹲,身子再一滚,用很狼狈的姿势躲开两式剑招。 “你说你不会武功,怎么还能躲开我摧锋神剑!” 俊美青年一脸冷厉,加快了手中的剑招挥舞。 明安愤怒说道,“早知道世间人这么野蛮,我就不该答应出山,就该跟我家马沙拉弟在蓬莱岛给师父守一辈子墓!” “嗯?” 俊美青年听了这番话,手中剑招减慢了几分速度。 “出山?你且说说,你有什么本事可以出山?” “除了武学一道,师父的本事,我基本都学了。”明安侧身避开一剑说道。 俊美青年收起长剑,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焦急问道,“我且问你,你可懂医术!” 明安蹙眉暗想,“我一个学动力机械的,要我看病,够呛,但也不好说,搞不好是个机会。” “师父凑合教,我凑合学,略懂一二。” 俊美青年脸色愠怒,“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略懂一二是什么意思!” 一手指着明安,俊美青年厉喝。 “我告诉你,你如果能治好我们家老头子,我待你如上宾,若我发现你故弄玄虚,你再怎么滑不留手,我也要抓你到海里喂鱼!” 明安撇嘴,“你先大概说是什么个症状,我再说能不能治。” 俊美青年脸色一黯,伤感说道,“老头子原本每顿能吃五斤鱼肉,如今胃口大减,只能吃一斤,而且脸色苍白,口鼻出血……” 没等那俊美青年说完话,明安漫不经心打断。 “是不是身上还有瘀斑,牙齿松动,身子骨疼痛难忍?” 那俊美青年狂喜,“对!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巧了,你家老头子那病,恰好是我略懂一二的范畴,我能治。” 明安偷偷舒了口气,捧着袖子睥睨目光,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哈哈哈!太好啦!臭老头子有救了!” 俊美青年喜极而泣冲过来,一双遒劲粗手紧紧抓住明安的肩膀。 明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体内灵气一动,接着双肩一热,那俊美青年被震得踉跄几步退了开去。 俊美青年发了会儿愣,然后恍然大悟。 “我懂了,你师父暗中传了你内功,你却没学外功,难怪你完全不会武功,臂力和感知力却十分了得……嗯,大师,怎么称呼?” “明安,你呢?” 俊美青年捧手,“在下燕海平。” “燕海平,好名字。” 明安抖抖衣袖上沾得灰土,指了指自己的行李和马沙拉弟。 “我可以治病,但你得把行李还给我,放了我跟我的马,然后给我们一间干净舱房居住和配药。” “成成成!只要明大师能治好我爹的病,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治好之后,重重有赏!” 燕海平有求于明安,答得很爽快,见一旁海贼喽啰还在发愣,气得一巴掌呼到后脑勺上大骂。 “他奶奶的,没听到明大师吩咐嘛!快给大师的马松绑,把大师的东西都送回去,再给大师准备一间干净舱房!” 喽啰们这才反应过来,唯唯诺诺把东西交还给了明安,赶紧替马沙拉弟松绑。 马沙拉弟站起身,东倒西歪走到明安面前,对着明安挨挨蹭蹭十分亲热。 “明大师,您这边请。”一名喽啰点头哈腰示意明安下甲板进舱室。 “好。”明安向燕海平扬扬手,“还给我。” 燕海平微微一愕,十分不舍的将手中元戎剑递还给明安,“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明安收好元戎剑,扬起高傲的头颅,头也不回的离开甲板,下到甲板下面的舱室里。 第11章东海国高官 甲板上,其他海贼喽啰围了过来。 “少当家,就凭这小子一面之词,让他给大当家治病,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老头子身子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怕是熬不住!如今有一线希望,就该好好抓住!” 燕海平冷峻的目光盯住明安离去的背影。 “如果他能治好,一切好说,若是治不好,我让他给我家老头子陪葬!” 燕海平恶狠狠望向四周。 “你们都醒目点,这几日不准喝酒,看紧这个明安!若是醉酒,让他逃了,我把你们皮给扒了当帆布! “是!” 甲板底下,那个勤快的海贼喽啰一番迅速收拾,把一间比较空的仓库改造成舱房,铺好茅草,支起吊床,将明安送了进去。 “明大师有什么吩咐,跟我们直接说。”喽啰恭敬说道。 “怎么称呼?” “燕小六,叫我小六就行。” “小六,我能在船上自由溜达吗?” 燕小六挠挠脑袋,嘴角一咧歪着头讪笑反问,“明大师,您觉得呢?” 明安知道自己现在境遇,只不过比被绑着在甲板上暴晒稍好点,和马沙拉弟有间可以休息的单独舱房,除此之外,跟罪犯还是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你把我筏子上的草料和野果统统拿过来,再给我几个瓶罐,我制药需要。” “这个可以。” 燕小六嘱咐门口两人盯紧明安,快步向甲板走去。 没过一会儿,燕小六扛着麻袋回来,把明安木筏上的野橘子草堆一股脑儿倒在舱房的木箱上,从怀里掏出三个小罐子。 “明大师,你那些东西都在这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出去把好门,不要打扰我制药。” “是。”燕小六退了出去把好门。 隔着门,他并不担心明安玩什么花样。 这舱房四面封闭,要逃跑肯定会闹出动静。 门口守卫有暗孔能观察里面的情形,谅明安也翻不了天。 明安根本就没逃跑的打算,这病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长期航海食物缺乏维生素c造成的坏血病。 只要把这些酸不拉几的野橘子吃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只不过为了维持自己高深莫测的高人弟子身份,明安不得不神神叨叨一番,搞出很大的阵仗,这样才能让众海贼信服,增加自己交涉的筹码。 只是这舱室,着实简陋气闷,还有股怪味,让习惯于北境之地清新空气的明安,特别难受。 为了打起精神,明安一边剥橘子榨汁,一边悠然吟诵。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刚念到一半,隔壁间传来苍老却自带一股威严的喝彩声。 “好!念得好!好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老夫饱览诗书古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佳句,小友可否给老夫讲解一番?” 明安停下手中活计,走到隔着的那块木壁前,“您是怎么被抓的?” 那声音无奈笑了笑,“回乡下省亲,图快走了海路,不想被这群海贼给抓了。” 那个老人的声音听着比较和善,又同是天涯沦落人,明安一边剥橘子开唠。 “咳,大家都不容易,您老贵姓?” “免贵姓叶,叫我叶老就行,小友怎么称呼。” “明安。” “明小友,你刚才念诵的那几句,听着像是一篇铭文,可有全篇?” 明安清清嗓子,重新念了一遍。 念到“阅金经”,逐渐卡顿结巴。 念到“无案牍之劳行”,彻底卡住,明安颇为无奈的说道,“叶老,实在抱歉,时间久了,后面些语句在下实在记不住了。” 说记不住,纯粹是鬼扯。 后面几句的“诸葛庐”,“子云亭”,“孔子”这些典故,九州大陆不存在,明安一时半会也圆不上,索性装糊涂弄成残篇。 佳作戛然而止,叶老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佳篇,却只是残句,可惜啊可惜!若小友想起后面几句,请一定记得跟老夫说说。” “一定一定。”明安含糊答应。 叶老总感觉意犹未尽,打探问道,“这佳篇字字珠玑,却不曾在世上听说过,可有什么典故?” “在岛上的时候,我嫌住的地方简陋,师父便念诵这些,我记了一部分下来。每当住得地儿不合意,总想念诵几遍。” 明安不紧不慢的语速扯谎,仿佛自己真就是和高人一起长大的弟子。 叶老万万没想到,这铭文竟然只是用来哄孩子的,哑然失笑。 心里感叹暴殄天物,叶老莫名对明安的世外高人师父,向往不已,对明安这高人子弟身份,产生了莫大兴趣。 “你是在岛上长大的?” “嗯,和师父一起在蓬莱岛长大。” “师门可有其他人?” “没了,师父就我一个弟子。” “那你的师父现在在哪?还在蓬莱岛上吗?” “师父已经驾鹤辞世。” “哦……可惜啊可惜,如此大才,却隐没于我东海国群岛,未能发觉,实在是我东海国之损失。”叶老喟叹不已,“若是能相见畅聊一番,老夫此生也算不虚度了。” 明安停下手中的忙活,琢磨叶老话中语气,心里对这老人的身份大概有了个估计。 不过现在的他,身为不谙世事的世外高人弟子,一切行为要符合这个身份,假装感慨一番。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不如不相见,只要心有灵犀一点通,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叶老仔细咀嚼明安的语句,口中念叨着“相见不如不见”和“心有灵犀一点通”,越嚼越是有味。 “这些佳句,也是你师父说的?” “师父跟我聊多了,我就算是头驴子,也悟出来不少,这些是我自己悟到的。”明安恬不知耻往自己脸上贴金。 叶老经明安这么一提醒,立刻反应过来。 那位世外高人虽然已经辞世,但他的弟子却活生生住在隔壁跟自己聊天。 既然是高人子弟,耳濡目染下必定有不凡才华,何不把这个人争取到手呢? 叶老对明安燃起了浓厚的兴趣,笑呵呵问道,“小友这番出岛,可是出岛,可是有什么打算?” “师父临终时叫我离岛出世,他说以我这些年跟他学的本事,足以造福万千世人,让我好好施展一番,然后我就带着马沙拉弟一起出山。” “马……沙拉弟?”叶老对这奇怪的名字感觉到困惑。 明安朝一旁像条咸鱼一样躺着打盹的马沙拉弟狠狠一拍,马沙拉弟发出不满的“哕哕”声,挪开身子换了个地儿继续睡。 “这是我家养的马,就叫马沙拉弟。” “呵呵,这马的名字……倒是起得洒脱。”叶老干笑一声,放过这茬,继续劝道,“既然小友出世济民,可有兴趣来我东海国入朝为官。” 明安内心狂喜,心中暗想,“老子装逼装到现在,就是等你这句了!” 如果按照现在的月冥村发展趋势,相信不久后就会变成韭菜。 如果现在就匆忙迁往北境之地,山路难行且不说,一百号人在2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自己老死了也不一定发展起来。 想要最快起家,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个稳妥靠山庇佑,从靠山身上源源不断获取资源,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断吸引九州难民到月冥山脉,然后暗地里把人往北境之地迁移。 有了九州人口持续注入,北境之地才能迅速发展,建立强大的北方工业国,以图后事。 当东海国的官,毫无疑问是最优的选择之一。 不过这官职和干的活儿,还是很有讲究,明安可不想自己一肚子现代墨水,给这个封建帝国做了嫁衣。 “当官啊……”明安声音有些勉强,甚至不太情愿,“我考虑考虑。” 叶老听了他这不情不愿的语气,哑然失笑。 “世人都想当官,尤其是咱们东海国百姓,对当官极为热衷。” “东海国家中若有薄产都会供子辈科考,‘备战科考’都成了一门营生,一旦当上官便是光宗耀祖,走出去风光无限呐!” “这么好的一件事,为何小友不太愿意,可是有什么疑虑?” “官场,没那么简单的吧!” 叶老笑道,“小友放心,老夫在东海国朝中,也算有点身份。只要是老夫向女王陛下举荐,东海国官场,必定有小友施展抱负的天地。” “首先多谢叶老,不过我师父说过,大丈夫在世,须得利世济民,不得贪恋富贵。” 明安故作清高一番,话锋一转,“假如真要当官的话,我更想按师父说的,下到地方给百姓干点实事,而非在朝堂拨弄风云。” 叶老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钦佩。 他想着,年轻人不贪恋荣华权势,很是难得,不愧是高人子弟。 “明小友,你不贪恋权势,老夫深感欣慰,不过听老夫一句劝,只有站得高,才能做更多有益苍生的伟业。” “再说吧,咱们现在还是身陷囹圄,能活着回去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我药调好了,该去给那个大当家治病,咱们晚点再聊。” “你还懂医术?” “跟师父学了那么一两手,正统医术没学多少,疑难杂症倒是懂些疗法。” 调好的野橘子汁,用其他香甜野果调了下味变得可口,明安端着走到房门。 “我药制好了,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吧。” 门口看守的海贼喽啰大喜,两人带着明安去给燕海平报告。 甲板上,燕海平正指挥众人航行,听见廊道发出哒哒脚步声。 回头望去,见明安端了一个土罐走来,燕海平赶紧迎了上去。 “明大师,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明安扬了扬手中的罐子。 “第一瓶药制好了,咱们给你家老头子送去服下,应该能缓和点症状。” 燕海平接过罐子闻了两下,只觉得有股浓郁的果香,很是好闻。 “这是什么药?闻着挺香的。” “岛上药果做的药汁。” 燕海平摇晃两下罐子,递还给明安。 “喝一口。” 明安接过罐子仰头正要喝,燕海平一把夺过笑道,“我老爹命在你手里,不得不谨慎,大师见谅。” “无碍,带我过去吧。” ”大师这边请!” 第12章现代人的不凡 跟随燕海平来到船长室,刚打开门,明安就闻到一股浓郁酒气肉腥,有些难闻。 房中藤木躺椅,躺了名体格彪悍的大汉,皮肤糙黑沧桑,眼含雷霆之威,瞧着有四五十来岁。 可惜被坏血病摧残了身子,枯槁皮包骨上布满了斑点,嘴角人中沾着血迹,有气无力嘟哝。 “拿酒来……老子死也要醉死!” 明安把罐子递给了一旁的燕小六,“小六,你去给你们家大当家把这药汁喂了。” 燕小六望向燕海平,见燕海平点头,便走过去给大当家一口一口喂下。 大当家皱眉喝了口酸橘汁,很不喜欢这味道,“太酸了,真难喝,拿走拿走,换酒来!” 燕小六轻声说道,“大当家,这是少当家寻遍东海,专门请高人子弟做的灵药,能治你的病。” “这臭小子,就会瞎折腾……” 大当家嘟哝一句,忍着酸涩,强行把橘汁一口闷干。 喝完橘汁,大当家虚弱的身子似乎恢复了点气色,身上也没那么疼痛了,迷迷糊糊睡去。 燕海平见药汁有效,大感宽慰,对明安拱手。 “多谢明大师出手救治,我燕海平在此先行谢过了!” “到底怎么搞的?”明安皱着眉头,心里一直有个困惑。 这些海贼都是好好的,说明存在补充维生素c的来源,为什么这个大叔会成这番鬼样? “前些日子,我们劫了伙运酒船,老头子好酒,于是每日便用酒当水喝,喝了多日,就成了这番模样。” “我本以为是酒里有毒,可我们兄弟喝了都没事,只有老爹得了这怪病。明大师,我老爹到底是怎么了?” “酒当水……”明安思索片刻问道,“你们平时饮食是怎样的?” “抢到干粮就吃干粮,没有干粮就吃鱼干鱼肉,肉不够就吃海上捞的海草果腹。喝的话,就喝船上存的淡水,偶尔整两口酒。” “你老爹呢?” “跟我们吃得差不多,但是老爹只爱吃肉,不爱吃海草。前些时候抢的酒很多,船舱都快塞不下了,老爹便用酒当水喝。” “你们呢?” “我们可没老爹这么奢侈,偶尔喝点,大多时候,还是忍着腥喝淡水。” “带我去看看。” 燕海平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明安来到存食物和淡水的库房。 库房里,麻袋粮食堆在角落,堆成小山,散乱木箱存了鱼干海草干。 揭开水缸,明安凑过去闻了闻,一股绿藻腥气,墙角掏了根棍子搅动两下抽出来,上面沾着绿油油的藻类。 “你们平日就喝这个?”明安指着水缸问道。 “海上淡水放久了,就会长些绿东西,除了有些腥臭外没什么毒性,大家也就凑活喝了。”燕海平解释道。 一番调查,结果很明了。 船员喝绿藻淡水吃海草紫菜,补充了维生素c,所以没事。 燕海平他爹是大当家,喜欢肉食,不爱吃海带,原本靠水里的绿藻能补充些维生素c,这些日子以酒代水,算是彻底断了维生素c的所有来源,这才得上坏血病。 “这几日,把这干海带配鱼肉,煮水喂给你爹吃,戒酒一段时间,我再配些药汁,估计调养一段时间就恢复了。”明安指了指船舱囤的干海草,对着燕海平吩咐道。 “多谢明大师!”燕海平大喜过望,拼命捧手鞠躬。 “我回舱房制药了,你爹有什么异动跟我说。”明安双手捧在胸口,一副世外高人的笑傲红尘模样,轻飘飘往外走。 “明大师请!”燕海平半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回到舱房,马沙拉弟正好睡醒,硕大马头搭在明安肩头挨挨蹭蹭亲近,缠着明安想被挠痒。 “小友,回来了?”隔壁的叶老听到响动,凑到墙边问道。 “嗯。”明安坐下,运转灵气摸起了马沙拉弟。 “治得如何?” “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那叶老舒了口气,“你靠你师父教的医术度过此劫,也是你师父在天之灵保佑了。” “嗯。”明安不咸不淡的应了句,专心帮马沙拉弟挠痒。 明安越是高冷淡然,叶老越是感觉到这少年神秘有趣,思索片刻,抛出一个多年的疑惑。 “明小友,老夫有个问题请教于你,你说九州十八国千年乱世,各国大小战事不绝,其中本质原因是什么?” 明安思索片刻,一副慵懒的声音回答。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千年乱世,说白了是十八国政治之间的博弈。” “十八国政体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平,任何一国都做不到制度绝对优于其他国,自然结束不了千年乱世。” 叶老想着明安就算是高人子弟,毕竟年纪不大,有一番不错的见地便已经是难得。 他万万没想到,明安一开局就是惊天动地的王炸,震得叶老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仔细揣摩明安话里玄机。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这说法当真惊世骇俗,却又如此一针见血,了不得!了不得!” 叶老对这新奇的观念赞不绝口,却并不是完全认同。 “不过明小友,你后面那句老夫不认同。千年来,九州十八国俊才辈出。以西武国令狐王朝为例,贤君良臣荟萃,开创大治之世,政体清明,国内百姓安居乐业,远优于同期其他王国。” 话锋一转,叶老严肃说道,“即便如此,西武国也只能并吞两国后偃旗息鼓,最终分裂,疆域重归最初状态。按你‘政体优良论’的说法,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所以我说‘绝对优于’,贤君良臣大治,优是优了,优得不多。” “在你看来,如何才算绝对优于?” 明安轻笑一声,冷不丁冒出一个词。 “土地所有权。” 叶老听得云里雾里。“明小友,你这是何意?” “话不可说尽,势不可用尽,再说下去,只怕我在这世间会活不长。”明安拖长语调,慵懒说道,“叶老,我今日累了,咱们早些休息。” 明安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营造出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勾得叶老内心如火燎烧,想细问又不好意思问,只好反复琢磨明安提到的“土地所有权”。 一边练着内功,一边关注隔壁的响动,明安暗想。 “只怕叶老今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喽!” 漫漫长夜,辽阔的东海波涛之上,随波摇晃的海贼船,有人安眠,有人不眠。 第二日清晨,明安刚刚醒转,发出一点响动,立刻就传来叶老憔悴沙哑的声音。 “明小友,昨晚老夫足足思索了一夜,终于明白了你想表达的意思。” “确实,按你的想法,九州无你容身之处,十八国的世家勋贵,恨不得吃你的肉,拆你的骨。” 明安连忙惊慌说道,“叶老,你莫污蔑我!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叶老听到这傲然出尘的世外高人之徒,也有像年轻人那般慌乱的一面,显得特别开心。 “呵呵,你这小家伙害了老夫忧心思虑一夜,老夫怎么也要找回点场子!” 明安会心一笑,“叶老,你别吓唬我了,万一吓死,恐怕这世间就没人会解这个铃铛。” 叶老哈哈笑了几声,赶紧压低声音问道,“明小友,老夫昨晚想了一夜解法,无一不是山河破碎,尸山血海的后果,你可有更好的解法?” 明安慢悠悠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 “山河破碎,尸山血海,是因为叶老的解法太过激进求成。” “师父跟我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最强调一个文火慢炖,慢工出细活。” 叶老声音中透露出陶醉的语气,感觉跟明安聊天宛若浮一大白那么畅快。 “好一句治大国如烹小鲜!说得好!唉……说来惭愧,老夫活到这么大的年纪,没想到对治国的理解,竟比不过你一个刚出世的小年轻。” 明安客气推脱,“哪里哪里,在下只是有幸遇到了个天人师父,或多或少得了师父的一些传承罢了。” “唉……” 叶老不知道是感叹自己见识犹如井底之蛙,还是感叹未能和明安师父见一面,长吁短叹个不停。 叹了会儿气,叶老悄声问道,“那明小友,可否把你那解铃之法,透露一二?” “我该去给他们大当家看病了。” 明安拿起昨晚调好的野橘汁,准备出舱门。 叶老语气显得有些急了,宛若身上痒却搔不得,靠近船板几分悄声说道,“小友,你不必明说,就透露一句,其他容老夫自行思考,如何?” 明安对这个求学心旺盛的老不羞,感觉又无奈又好笑。 他想起了以前西南支教时,明明下课了,一帮学生还缠着自己,想多听自己讲外面的世界。 这个时候,明安都会采用启发式教学,提一点点,但是不说尽,留下学生课后思考与遐想的空间。 “叶老,我跟你也算有缘,我就提一句,让您老在船舱里慢慢思索。” 明安又一次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小友快说,别卖弄关子了!” 听叶老也是急了,明安轻声说了句。 “让土地变得不值钱。” 哐啷一声,隔壁舱房传来很大动静,似乎是叶老过度震惊,一个不稳撞到哪儿了。 仅仅是和明安接触一日,叶老一生信奉并恪守的治国之道,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被明安的现代理念,一炮轰开了大门。 明安对叶老这个反应很满意,认为这才是现代人往古代穿越应该享有的对待态度。 明明已经见过现代体系的完备制度,见证世界各国的经济历史和文明演化,回到古代还随大流,和一帮落后的封建地主勾心斗角,争抢那三瓜两枣,宛如跟一帮猴子抢野果,不觉得可笑么? 明安保留着现代人的思想,有着自己身为现代人的高傲与不凡。 他将以现代思想为武装,从各个维度碾压并改造这个旧社会! 只不过方式上,当然会注重技巧手段,显得更从众更温和一些,保证自己弱小时不会被原始人拿木棍给干掉。 不管隔壁的动静,明安出了房门,由看门的海贼喽啰领着往船长室行去。 刚进船长室,就看到那大当家依然躺靠在藤木椅上,不过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正一口一口喝着燕海平喂来的海草鱼肉汤,不情不愿扭过头,一脸嫌弃嘟哝。 “平儿,汤喝完了,来几口酒肉呗,老子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燕海平重重一拍大当家的粗壮大腿,骂骂咧咧说道,“臭老头子,还吃!没听人家明大师说,你就是连日喝酒吃肉吃出来的毛病!” “幸好人家妙手回春,让你好不容易有点气色,再贪嘴,我就把你这臭老头泡到酒缸里醉死去逑!” 嘴上凶恶不饶人,燕海平手上却极为有耐心,一口一口舀汤,吹凉才一点点小心送入大当家嘴中。 “哼,臭小子,老子醉死也比喝这腥草鸟汤好……” “还有,你小子这几日没大没小,还挺能的啊!要不是老子身子虚,非揍死你不可!” 大当家扬起一拳想揍自己这叛逆儿子,可手臂酸软无力,伸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来来来,有本事你养好身子,抄你那破刀砍过来,小子奉陪到底!” 燕海平嘿嘿坏笑,伸长脖子比划两下。 明安撇嘴嘀咕,“这两个活宝父子,关系可真好啊……” 正想退出门外,却被燕海平瞧了个正着,随手把肉汤塞给一旁的燕小六,哈哈大笑着跑过来,一把将明安紧紧抱住。 “明大师,你真神了!喝了你的药,我老爹今个儿一大早就喊饿,气色也好不少!来来来,我带你认识我老爹。” 燕海平粗壮的手臂一把揽住明安肩膀,极为热情的将明安拽到大当家面前。 “老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世外高人弟子,明安大师。明大师,这是我爹燕凌天,江湖人送外号海龙王。” 虚弱的燕凌天恢复了精神,气势也凌厉了不少,他一双鹰眼深深打量着明安,不自觉散发出威严气势。 这气势转瞬即逝,转为长辈般和煦的笑容,挣扎着想起身拱手,被燕海平和明安一把按回躺椅上。 燕凌天低沉的声音说道,“明大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在这儿谢过了。我家这小子做事莽撞,冲撞了大师,还望大师见谅。等过几日我这身子好了,一定要好好敬你几杯,替我家小子给你赔罪!” “哪里哪里,燕兄弟待我如上宾,我还是蛮感谢的。”明安客套说道。 燕海平一听,讪讪脸红,向包庇自己作为的明安投来感激的眼神。 和燕凌天客套了一阵,明安便学着现代的医生,开始了例行检查。 从皮肤到牙龈,从舌鼻到眼睛,细细看了一遍,明安微微点头。 “燕大叔身体壮实吸收好,仅仅喝了一瓶药汁,这坏血症就缓解了不少。我又做了一瓶过来,等会你给叔服下。饮食上还是戒酒肉,吃这个海草鱼汤。” “明大师放心!我一定按你的要求照顾好我爹!” “那就好。”明安捧捧手,放下野橘汁,转身飘然而去。 燕海平对这明安的行径有些困惑,挠头问道,“老爹,你刚才还说,这明大师今日见你恢复,必定会提一番要求,可他这来去如风的,好像你猜错了。” 燕凌天凝视舱门说道,“这人,我看不透。身上确实有种仙家子弟的傲骨,举手投足之间气度非凡,恐怕真就是某个世外高人收养的高徒,身怀惊人之业。” 燕海平一听有些意动,瞧向明安离去的方向有些炙热,“要不我邀他当我们的军师?” 燕凌天摇头,“不妥,这人心性很高,智谋瞧着也是不凡,你我父子二人怕都镇不住。” 燕海平撇撇嘴,有些不太认同,“我倒瞧他胆子很小,明明身负不凡内功,却毫不反抗,一抓就被我们抓住了。要不威逼一下,再给他大块肉大秤金,就不信他不服。” 燕凌天朝燕海平脑袋上一拍,训斥说道,“若我们强留,他面上答应,却在暗中使坏,把我们大家伙儿带进沟里,你又能如何?” “杀了他?”燕海平手掌抹了抹脖子。 燕凌天翻了翻白眼,被自己这儿子蠢得有些无语,“杀了他倒简单,咱们一船人已经进沟里了,他拉我们一起陪葬,你说是谁更亏?” 燕海平挠挠脑袋,“老爹,他真有这么厉害吗,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燕凌天眯着眼睛说道,“老爹我纵横江湖多年,看人很准。这种人你若不惹他,给他示好,日后他会还给你几倍的好处。你若惹了他,触犯了他的逆鳞,恐怕他会设计各种阴险奸计,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瞧了瞧一旁的燕海平,燕凌天摆出严肃的表情嘱咐,“咱们最好的法子,便是好好待他,等靠岸了,再给他些银两放了他,结下善缘,说不定日后能救命。” 第13章蒸酒 榨橙汁做药,给燕凌天看病,和叶老聊天,这就是每天在船上的生活。 随着燕凌天身体的恢复,明安明显感觉到,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客气得那不是一点半点。 “明大师早啊!” “明大师好!” “明大师,咱哥几个钓了新鲜的海鱼,给您烤上一串不?” 明安的行动,也不再被限制在船舱内,可以在规定时间段自由走动一番。 只是夜幕降临的时候,燕海平还是派人,将明安恭恭敬敬请回舱里休息看押。 “夜里甲板风大,怕明大师着凉!” 至于叶老的身份,明安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应该是东海国朝中某个大官,如果能救出去,月冥村发展直接走上快车道!” 明安试着向燕海平套了几次话,没想到燕海平也知道这个叶老是大官。 此行向南,正是要将这大官高价卖给一伙人。 燕海平听下属汇报,知道两人在舱里隔着墙板谈天说地,并没有加以阻拦。 当明安提出想和叶老见个面,燕海平却十分果断的拒绝了。 “这姓叶的大官是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货品,不能有半点损失,明大师还请见谅。” 明安意识到叶老在这群海贼眼中,是堪比金子还珍贵的货品,便不再提关于叶老的要求,每日只是陪着叶老聊天。 那一日跟叶老说了“让土地变得不值钱”的思想,叶老大体上悟出,明安的意思是想用某种手段,间接削弱分化九州大陆上,庞大的地主阶级利益。 往后再想细问手段,明安却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跟叶老聊诗词歌赋,不再聊政事。 叶老猜测再往深处讲,应该是明安货与帝王家的入世第一策,于是不再追问。 他想着反正有一天,明安要实现胸中所学,必定要四方借力。 那时候他有求于自己,肯定是自己问什么,他答什么。 想到这儿,叶老就释然了,和明安聊诗词聊得更是投机。 他惊讶发现,明安的文学素养,绝对不亚于他治国韬略! “大才啊大才!拼着老夫这条残命不要,也要将这明安,送入女王的帷幕之中,供陛下尽情驱策!” 时间流逝,燕凌天身子基本已经完全康复,心心念念着要开个酒宴庆祝一番,感谢一下明安的妙手回春。 他还明确答应,酒宴之后,靠岸将明安和马沙拉弟送下船去。 例行看完病,明安谢过了燕凌天的好意,回房思索如何才能安全将叶老一定救回去。 这天深夜,明安见门口两个守卫哈欠连天打盹,走到隔板前轻敲两下。 叶老立刻醒转,低声问道,“明小友,可有要事相商?” “我估摸着明天喝完酒,他们就会靠岸把我送下船,叶老,你该怎么办?” 叶老已经从明安口中得知,是有人指使这帮海贼劫持自己官船,把自己卖给一伙来路不明的海客。 “明小友,你不必担心老夫,老夫自有安排。” 听出他话中语气,明安问道,“是有人来救你吗?” 叶老沉吟片刻应道,“如此我也不瞒小友了,确实会有人来救。只是说老夫能活着回去,还是死着回去,难说。” “到底怎么回事?” “官船失踪,东海国海军必定在海境线布防,这海贼船过去,免不了打一场海战。” “战斗下来,老夫这条命是死是活,得看船上那一老一小的意思。” 明安听出了叶老话里的意思。 即便活着,燕凌天和燕海平也必定拿住叶老好好做一番文章,是作为人质突围,还是杀了泄愤,都很难说。 “还有几日?”明安眼神中的光芒飞快闪动。 “估摸着五六日左右。” 明安寻思已定,随口答道,“好,我也留下来。” 叶老一听急道,“明小友,不可!你年纪轻轻,不能陪老夫赌命!” “只要你能平安下船,辅佐我东海国女王陛下,开太平之世,老夫就算死了也瞑目!” “叶老无需多言,我自有打算。” 说完,明安闭目盘膝,开始了每日例行练功。 叶老还想劝,又怕响动太大惊扰了门口看守,无奈叹了口气卧下。 第二日一大早,明安出了房门,给燕凌天做完例行检查,出了船长室,逮住一个正在忙碌准备酒宴的燕小六。 “给我整一口,我尝尝你们备的酒。” 燕小六嘿嘿一笑,恭敬倒了一碗,捧给明安。 “大师您尝尝,这酒味可香咧!” 明安喝了一口蹙眉摇头,“酒味太淡,没我师父酿的好喝,算了,就这样吧。” 放下酒碗正准备走,身后传来燕凌天精神气十足的大嗓门。 “大师且留步!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老燕可不能当作没听见!你敢说我们船上的酒不如你师父酿的?” 明安客气捧手。 “即便是劣酒,这是燕叔一番心意,小的说三道四倒显得无礼了,这就给燕叔道歉。今夜酒宴,咱们不醉不归。” “这可是东海国名酒艳阳,口感醇厚,享誉九州,你竟敢说是劣酒,好大口气!” 燕凌天语气中有些凶恶,这酒是他的最爱,被明安一通数落,难免会发火。 “相较于我师父酿的,确实是劣酒。” 明安倒是答得很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质疑的事实。 燕凌天喉结动了动,气势依然汹涌,心里却有些意动。 “口说无凭,你又没法拿出你师父酿的,怎么能证明你师父的酒更好?” 明安沉默片刻,此比出两根手指。 “这酿酒术,我恰好从师父那儿学了点,给我两个时辰,我把这酒稍作加工,应该能大体上还原出我师父的酒那种香醇。” 燕凌天见明安如此自信,心里更显出狂喜,粗糙遒劲的大手一挥。 “好!明大师,我就给你两个时辰!” “你若是酿出来更好的酒,我那赠你的五百两下船盘缠,加到一千两。若你没酿出来,这五百两我就不给了,你看如何?” 明安自负一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安在此谢过燕叔千两馈赠。” “等你能酿出来再说吧!你要什么材料找他们,两个时辰后,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个东西。” 燕凌天和明安这个酿酒赌约很快传遍整船,海贼们兴致极高,纷纷押注,更多人则是口水直流,期待明安造出传说中的仙家琼浆。 燕海平受燕凌天影响,也好酒,一听明安酿酒需要木筒瓶罐和柴火,立马让手下备好,送到明安舱房中来。 舱房门口,见众人挤成一团探头探脑,明安无奈一笑说道,“这是我师父的秘法,不便外传,各位见谅。” 说完,关上了房门。 不过墙上的小缝倒是没堵住,任由一双双眼睛透过小缝往里面张望。 一旁的马沙拉弟颇为好奇的拱拱木筒,扒拉瓶罐,抽抽鼻子闻到艳阳酒的醇香,忍不住探头进去喝了一口,发出欢快的叫声,似乎很喜欢这味儿,还想再喝,被明安抽了一巴掌。 “我还得靠这酿酒呢!酿完多拿五百两,回家给你喝个够!” 马沙拉弟“哕哕”不满叫了两声,扭过身子装睡。 面对这一堆瓶罐木筒,明安脑中回忆以前读博时在实验室跟师弟做过的伏特加提纯试验。 高校科研都建了很多实验室,工作日会做正儿八经的实验,到了周末或者深夜,明安就会和一帮师兄弟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实验。 动力机械专业除了机械类试验台外,还会涉及催化剂制备试验。 这跨学科融合,让明安和他同门用各种乱七八糟的试验器具搞怪。 比如尾气管余热烤地瓜,酒精灯烧杯煮泡面,流动反应器烤肉干等等,没少参与。 记得有个冬天,实验室的师弟无聊,想调个最烈的鸡尾酒。 他拉着明安,从搞催化的师姐那儿顺来实验室钥匙,借用蒸馏器玻璃管,搭了个简易的酒精提纯系统。 一番操作后,得到了几乎跟酒精没啥区别的七十五度伏特加。 明安现在就想着复现这套系统,浓缩这罐只有十来度的艳阳酒,提纯成现代世界的烈酒。 靠着之前动手做过一遍的经验,明安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利用船上的木筒瓶罐搭好了酒精蒸馏系统,烧柴开始蒸馏。 等蒸馏提纯后,明安闻了一下,发现柴火温度不好控制,酒精和水汽都蒸了过来,只好再次提纯凝炼。 多次操作后,整整一大罐艳阳酒,只得到一小瓶高浓度酒液,待冷却后一尝,明安满意点头,“五十二度的样子,应该够了。” 木塞塞好防止挥发,明安推开房门,就看到舱房廊道上挤成一团,熙熙攘攘喊着。 “大师的仙酿做出没啊?” “咱们能整一口不?就整一口!” 见明安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瓶子,众人一齐欢呼。 燕海平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接过,想打开塞子,明安夺了回来。 “开了塞子,酒气一跑就没那么香了,等你爹尝了履行赌约以后再说。” 燕海平被勾得馋虫发痒,却也只能忍耐,呼啦啦一波人簇拥着明安向船长室行去。 燕凌天在练内功,听到外面响动睁眼,见众人拥着明安走了进来,明安手里还握了个小瓶子,被木塞塞住。 “真酿好了?”燕凌天瞧了眼沙漏,还剩一盏茶到两个时辰。 “好了。”明安把瓶子递了过去。 “明大师,我这嘴可是很刁的,如果你的酒……”燕凌天一脸迟疑,边说边接过明安递来的瓶子,一下子拔开了木塞。 酒香四溢,所有人露出陶醉的神情。 “你的酒……真他娘香啊!” 燕凌天双眼放光,他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醇的美酒,哪里忍得住,扬手闷一大口,差点喷了出来, 人生五十载,他是第一次喝到如此辛辣而浓香的美酒,酒味比平常的酒强了不止一点半点,用原有的法子大口喝,很容易呛住。 燕凌天毕竟是好酒之人,强忍着辣意咽下去,一股火烧的快感从嗓子眼一路下去,激得全身一个激灵,忍不住仰天大吼。 “太他娘爽啦!” 一旦接受了这种浓烈,燕凌天就对这酒彻底上了瘾。 可惜这瓶子里的酒不多,被燕凌天几口干完,舔着唇意犹未尽,张嘴倒过瓶子拼命摇晃,想多滴几滴出来。 实在滴不出来,燕凌天骂骂咧咧说道,“明安!你不够意思!这么好的酒,只整出这么一点,塞牙缝都不够呢!快多弄几大坛出来!” “一坛子艳阳酒,精酿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整出这么一瓶,都在这儿了。”明安束手摇头说道。 “整整一坛酒,只做出这么一瓶!” 燕凌天一阵肉痛,可回想起刚才那种强烈而销魂的滋味,又觉得不亏了。 喝一坛子艳阳,也赶不上一瓶仙酿得劲。 “燕大叔,看你这反应,刚才那赌约应该算我赢吧。”明安贼兮兮一笑,“这里这么多人,大家可是都看着的,你想耍赖可不成。” 燕凌天老脸一红,摆手说道,“我承认你酒好,一千两就一千两,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喝了你这仙家酒,艳阳也就显得没滋味了。艳阳没滋味,那我这酒宴嘛,也就不怎么想开了。” 燕凌天嘿嘿奸笑,暗示得很明显。 “然后就不会靠岸放我下船,对吗?”明安苦着脸无奈说道。 “明大师聪明!” “你给个数,就说要几坛吧。” “艳阳酒打劫酒商就可以拿到,明大师的仙酿,可就独此一家……”燕凌天扫了眼众人渴望的眼神,心里不断盘算。 “这样吧,你把咱们船上存着的所有艳阳酒,全部酿成你这种香醇的仙酿,我就放你下船,再把盘缠加到两千两。” “全部?”明安讪笑摆手,“你们前不久打劫了一艘运酒船,舱房里酒坛子堆积成山,要全部精酿,这要酿到什么时候!不行不行,太多了!” 燕凌天大手一挥,“那我不管!酒宴上的酒,就认定你这仙酿!咱家这些兄弟跟咱刀口舔血,出生入死,有好酒,得让他们都尝尝!” 明安回头扫了眼各个口水直流,如饥饿野狗般的海贼,无奈叹气。 “成吧,燕大叔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不过这么多酒,我肯定一个人酿不完,需要人手。” 燕凌天脸上奸诈的笑容稍纵即逝。 他正是想着明安酿不完,必定会叫人帮忙,手下把这手艺一学,岂不是以后想喝仙酿,自己在船上做就行了? 一想到这儿,燕凌天洒脱挥手。 “放心明大师,我老燕不会蛮不讲理。这样,你可以随意差遣这帮小子给你打下手,需要打造什么东西跟他们说,让他们帮你做,你看如何?” “行,不过我有个要求。”明安比出一根手指。 “什么要求?” “你们学了我这酿酒法,可以自己酿着喝,切莫传给其他人,也不要对外售酒,在下还指望用这法子上岸赚几个小钱。” “哈哈哈,明大师放心,我们定不外传!” 燕凌天知道自己这小心思瞒不过明安,索性直言。 至于配方外传或者卖酒,他真没这个打算,自己这帮海贼满世界被追着打,怎么可能做卖酒生意? 惦记这方子,无非是图个杯中乐罢了。 “行,那我下去开工了,尽快把酒全部酿完。” 交完差,一群人呼啦啦又如潮水一般,跟着明安一块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明安酿酒需要打下手的消息传遍全船,船上各人争先恐后报名。 就连燕海平,都恨不得放手指挥权当甩手掌柜,跑去给明安打下手,盘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一酿出来就能第一个尝鲜。 刚才燕凌天打开木塞时,飘出来的那股子酒香啊,太馋人了。 馋得这帮海贼晚上睡觉哈喇子往下直淌,梦里都在幻想品尝那股仙酿的香醇。 下铺的燕小六有幸在梦中喝到了这股仙酿,却发现这仙酿又腥又臭,完全不是想象中那股香味。 愤怒睁眼,才晓得嘴巴里是个锤子的仙酿,明明是上铺淌出来的臭口水。 乒铃乓啷,水手舱室闹腾了一宿。 第14章海贼之歌 明安会仙家法门,酿造醇香烈酒的消息传开来,一干海贼对明安的崇拜达到极点,热情态度几乎把他当作三当家来看待。 整日酿酒,船舱中袅绕升腾的酒气不断。 明安其实是不太喜欢这股醉醺醺的味道的。 可海贼弟兄们喜欢,马沙拉弟也很喜欢。 它时不时把鼻子凑到酒汽上大力嗅闻,然后发出快活的哕哕马鸣。 周围人和动物都乐此不疲,明安无奈笑了笑,没觉得这酒汽有多难闻。 海贼船随着层层波浪起伏不停,让那升腾的酒汽随波荡漾,如天边之云变幻无方。 一旁当助手的燕小六,跟着明安兴致勃勃学提纯酿酒,手上忙活个不停,嘴巴也没闲着,唱起了流传九州沿海的渔歌。 这些海贼大多是住在沿海,被腐朽地方官吏所迫,混不下去的渔夫。 苛捐杂税再加强制征兵,饱受压迫的年轻渔夫们愤然投入大海怀抱,宁可当随时被绞首的海贼,也要享受一顿饿一顿饱,自由翱翔在大海的短暂快活日子。 燕小六便是其中典型。 本来是个生性机灵手脚麻利的渔夫,渔村有个水灵的姑娘跟他好上了。 他勤奋打渔想攒个老婆本,娶了那心上姑娘好好过日子。 结果一次打渔外出归来,兴冲冲提着两条大黄花鱼去找那姑娘,可看到的是那姑娘被先奸后杀惨死的尸体,凶手是当地豪绅家的儿子。 愤怒的燕小六报官,可衙门上下早就被那有权有势的豪绅打通环节,抓了燕小六打了三十大板,关牢里足足五十日才放出来。 出来之后,绝望的燕小六只有复仇唯一念头。 凭借机灵性子,调查豪绅他家儿子的踪迹,趁他喝花酒夜半大醉,燕小六偷摸着爬上窗户,砍了他人头放到心上姑娘坟前祭奠,后面便来到海上落草为寇。 这些经历都是酿酒时无聊,海贼们跟明安闲话唠嗑时讲出来的。 明安一言不发听完,最后只能感叹一句,“狗日的世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得过一天且一天。” 海贼们不通文墨,可明安时不时蹦出的佳句还是很喜欢的,觉得明安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嚷嚷着喊明安明大哥。 明安笑笑没怎么反对,倒也跟这帮海贼处出一番别样兄弟情来。 今天酿酒听到燕小六的渔歌,莫名让明安有些想起现世的海贼王,待燕小六唱完,明安随口轻吟。 “哟嚯嚯嚯,哟嚯哟嚯,哟嚯嚯嚯,哟嚯哟嚯。宾客斯美酒敬上,迎着风雨和巨浪,晴空下有我最爱的旗帜在飘扬…………” 纷闹喧哗的酿酒海贼们纷纷安静下来,专注听着明安这首旋律很奇怪,但是莫名有股洒脱韵味的歌曲。 一曲将世道所迫,不得不来到大海上浪荡漂泊的海贼们,唱得内心湿润又火热。 燕小六很聪明,听了几句就把歌词和曲子都记住了,跟着明安哟嚯嚯嚯唱了起来,其他海贼也有样学样。 船舱发出快活的声音,让甲板忙碌的海贼们放下手中活儿侧耳倾听。 晚霞照得海上云彩宛若红霓染金,海鸥绕着风帆在空中打旋,发出呦呦呜鸣。 燕海平抱着后脑勺惬意眯眼躺在甲板上,听着耳边悠扬旋律,沉浸在此时此刻。 …… 船上艳阳酒越来越少,仙酿却越来越多,每日的精酿蒸馏,明安对火候的掌握日益提升。 最初一大坛只能炼出一小瓶,到后面半坛子便能炼出一瓶五十二度烈酒,直到今日份酿完,明安一数。 好家伙,五坛艳阳就能炼出一坛仙酿,仅靠木筒陶罐这些简陋工具蒸馏,就能让酒精的损耗控制在极低的比例,连明安也不得不佩服自己手艺。 疲惫一天众人回房休息,明安从一坛贪墨的艳阳酒里盛了一大碗,放到马沙拉弟面前喂它,明安斜斜靠在隔板上,低声说道,“叶老,搭上线了吗?” 正打着拍子,怡然哼唱那首“宾克斯美酒”的叶老停下唱歌,“嗯,多亏你丢的那些空酒坛,暗影卫顺着洋流找了过来,已经跟老夫联系上了。” 压低声音叶老笑着感叹,“明小友,你这招朝暮隐坛法,不光是海军,连那帮心高气傲的暗影卫,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几日,明安蒸馏仙酿酒,腾空了很多原本装艳阳酒的坛子。 他将坛子里灌入一定量的杂物和废水封好,等太阳还没出来,海水最冷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将坛子丢到海里去。 太阳没出来前的海水最是寒冷,盐度也低,明安给坛子里装的东西刚好让坛子入水即沉。 即便太阳刚出来,有海贼瞭望海面,也看不到自己留下的痕迹。 差不多要到午后,海面温度充分上升,海水能溶解的盐分会增多,密度也会上升,那坛子就会浮起来。 只要附近有海军先后注意到三个坛子,靠着位置差和洋流速度推算,基本上能定位到这艘海贼船的准确位置。 “叶老,我有个疑惑,你那个房间完全封闭,又被严加看守,他们是怎么联系你的?” “暗影司有种靠敲击长短传讯息的法子,老夫以前统领过暗影司,这法子老夫也会。今个儿下午他们在船底下敲了船板,老夫就跟他们联系上了。” 明安一听,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帮古人竟然能琢磨出摩尔斯电码一样的功能,也是难得。 “换句话说,九州大陆千年乱世,虽然没有演化出工业文明,但军事战术上,必定有不凡之处。” “既然有摩尔斯电码,肯定还有其他高级手段,还是要虚心学习,慎重对待。” 寻思一阵,明安回过神,“什么时候动手?” “他们说,由你定,你觉得时机合适了,就到甲板上,连续敲三次三长两短,暗影卫便会摸上来。” 明安估摸着明天起个大早把剩下的酒酿完,黄昏时分就能开酒宴。 “明早酿完最后的酒,明晚开宴。等大家酒喝尽兴了再行动,这样损失最小,具体时机等我消息。” “好。” “那个要求,跟他们说了吗?” “明小友放心,他们答应,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 “只是不明白,这些人不过是帮亡命徒,明小友为何要顾念他们的性命?” “我有大用。”明安想起这帮海贼弟兄的身世,叹了口气,“叶老,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和叶老聊完,明安又开始了每日的练功。 上船后待房间很无聊,明安就抽空把《天下山河策》全部背了下来,才发现这是一套纯粹的灵气内功,没有半分招式。 不过这灵气修炼的涉及面非常广,包括呼吸吐纳的节奏,日常的坐卧行走。 只要参照书中所授运转,便可以日夜不停的修炼。 多日磨合,明安逐渐习惯了书中所说的坐卧吐纳法,灵气的修炼进度也在不断攀升。 体内的灵气,逐渐达到临界点。 当第二天清晨来临,明安起身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体内骨骼经络随之一振。 “睡了一晚上,好像突破到了第三层。” 握拳感受了一下体内蓬勃生机,明安很是满意,稍作收拾便去酿酒。 最后一波艳阳酒提纯成仙酿,明安眯着眼睛瞧了眼日头,已经快到晌午时分。 对着风口,明安朝甲板上吼了一嗓子。 “燕海平!老子把酒酿完了,赶紧去给你爹说一声,明日就给我银两下船!老子一天也不想呆船上了!” 甲板上的众人一听,纷纷骚动起来,齐声高喊欢呼吹口哨。 他们这几日日思夜想,就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些日子,每晚回舱室睡觉,就会听到燕小六跟那帮被选中打下手的幸运儿,把这仙酿形容得天花乱坠,勾得众人馋虫直咕噜,日夜期待着酿好开宴的这一天。 燕海平也不例外,他靠职务便利,尝了几口燕小六孝敬上来的仙酿,很是喜欢这股子浓烈酒劲。 可惜量太少,根本没法过瘾,于是厚脸皮求明安先给自己来一坛子过过瘾。 明安笑嘻嘻答应,掉过头就如实汇报给了燕凌天,引得早已生龙活虎的燕凌天,拎起燕海平的屁股,就是一通排山倒海的暴揍。 “你一坛我一坛,口子一开这他娘的还能留到开宴?他奶奶的,被你这臭小子一提,害得老子也馋了!” 说完,燕凌天加重了几分力道,揍得燕海平屁股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 顶着伤痕累累的屁股,燕海平愤恨回到舱室,把明安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正骂得开心,明安差人捎来一大瓶药酒,说是能治淤伤。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臭家伙,害老子被揍,还好意思给老子药酒,假惺惺的不讲义气!” 燕海平骂骂咧咧拔开药酒塞子。 是非常香醇的“仙酿牌”药酒,分量很够,差不多快有小半坛了。 自那之后,燕海平就对明安更加殷勤,搂搂抱抱勾肩搭背,甚至让明安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这一切喧嚣、麻烦、躁动、欢闹,都在今日,要画个句号。 明安不是海贼,也不想当海贼。 他和这帮人本质上就是两条平行线,只是命运之神捉弄,临时交缠到了一起,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深吸一口气,明安仰天大吼,“弟兄们,准备酒宴咯!” 第15章羊皮纹 黄昏的海面上,巨大的海贼船闹腾出欢快的喧嚣。 船上有个最大的舱室,燕凌天取名为聚义舱,一般是聚集众人商议大事,或是开庆功宴的场所。 今晚聚义舱灯火通明,拼起来的两条长桌上,摆着各式精巧的下酒菜,任由众人自助取用。 桌上的原材料虽然只有鱼、海草和肉干,硬是靠明安精巧的厨艺给玩出了花。 鱼肉熏烤干撕成白丝,海草紫菜混在一起晒干压扁烤成海苔片,肉干泡水撒盐一煎烤,再插上小棍子,做成牙签肉,刚好一口一块。 燕凌天坐在首席,燕海平坐在副座,左手一口仙酿酒,右手一块烤海苔片,吃得滋滋带劲。 “真没想到啊,明大师竟然能将这不起眼的海草,做出这么下酒的美味,果然不愧是高人弟子,嗝……” 有咸鲜口的海苔片佐味,仙酿酒那浓烈的滋味也变得柔和不少。 一杯一杯下肚,即便是酒量惊人的燕凌天,此时也有点喝多了,醉眼迷离打起饱嗝。 “医术好,酒酿得好,没想到做菜也这么拿手!他娘的,为什么那高人有这么好的弟子,我就只有你这个憨憨玩意儿。” 燕凌天喝得也有些高了,摇头晃脑,对着燕海平额头指指点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亲爹范儿。 “切……” 燕海平把手一摆,嘿嘿傻笑。 “人家那师父是高人,所以能教出这般弟子。我是憨憨,老爹你不反省反省?” “反省,呵!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是吹啊,老爹我可是大有来头呢!” “啥来头啊,不就是个臭海贼么!嗝……” “臭小子欠打!” 燕凌天酒气熏天,一把揽过燕海平的头,比出指骨朝他头上猛钻,疼得燕海平一个劲儿求饶。 钻了一会儿,燕凌天得意洋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摊开来甩在燕海平脸上。 “臭小子,不怕告诉你,老头子我以前可是在海上带兵打仗的,更是传说中的黑甲军传人!” “要不是你个臭小子还不够争气,老子早就把这宝贝传给你了!” “什么东西啊这是。”燕海平一把夺过羊皮纸,醉眼朦胧翻看。 “上面怎么有个印?还有行字,‘青龙锐金,列阵在东’,啥啊这是……” “叫你多看点书!啥也不是!”燕凌天朝燕海平脑门重重一锤,絮絮叨叨说道。 “黑甲军下四大阵,东阵青龙,西阵白虎,南阵朱雀,北阵玄武。” “每个阵下有九旗,锐金、巨木、黑水、烈火、厚土、疾风、迅雷、阳明、暗影,咱们这一支,属青龙阵锐金旗,所以是‘青龙锐金,列阵在东’。” “那个印呢?” “那是黑甲军印纹!平儿,你以后看到有人手持令牌,能够跟那个印纹丝合缝,你就好好辅佐他,知道没。” “哦哦。”燕海平恍恍惚惚点头,蹙眉盯着那个印,总觉在哪见过一样。 “憨儿……”燕凌天瞧见燕海平的呆样,笑骂一句,朝燕海平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这羊皮纸从我燕家祖上代代传下来,已经传了百年,也没见到有人来合印。若你有生之年,依然没见到人,就生个儿子,让他一代代传下去,知道没?” “爹,这是为啥啊?” 燕凌天醉眼望星,摇头感慨一叹,“不为啥,只为当年的一个承诺罢了……” 燕海平还想细问,燕凌天见明安带了燕小六和一帮喽啰端了几大盘烤肉和美酒走来,让燕海平收好羊皮,端起酒壶迎了上来。 “咳!明大师,你本来客,却让你这么辛苦,实在过意不去,来,我老燕敬你一个!” 明安笑呵呵倒满一杯,“燕大叔客气了,只要兄弟们开心,喜欢我这手艺,我就没觉着辛苦,来来来!你干杯我随意。” 燕凌天大口干完,长长吐了口酒气,晕晕乎乎的。 明安的随意倒是真随意,一杯酒就抿了一小口。 燕凌天挑眉说道,“明大师,你这随意随的……” “我酒量不行,还想跟兄弟们都喝一圈,一人一杯怕是喝不了几个就倒了,今晚既然我是客,主人家也得照拂下客人的意思对不?” 燕凌天喝得迷糊,脑子转不过来,被明安伶牙俐齿的一挡酒,只好摆手。 “也罢!你去和兄弟们喝,喝完一圈没倒,再回来跟我喝!老子今个儿非得把你放倒不可!” “成!”明安答得很爽快。 跟燕凌天和燕海平喝完,明安转头跟燕小六一行人说道,“这些日子随我酿酒,今晚上还劳烦你们跟我一起做下酒菜,实在是辛苦了,我敬你们一个。” 燕小六一众人受宠若惊,赶紧拿出酒碗满上,“明大师您太客气了,小弟们跟您这些日子学了很多好本事,是我们该敬您一个。我等干了,大师您随意。” 明安就靠着这股随意喝酒法,抱着坛子喝了一大圈,放倒无数人。 这帮海贼海上漂泊,干的是体力活,喝十来度的酒,即便喝到胀破肚子,也不会醉得完全不省人事。 可明安酿的仙酿酒,足足有五十二度,再加上精致烹饪的咸鲜口下酒菜,让这帮海贼喝起来没个头,夜宴过半,各个东倒西歪躺倒一片。 原本甲板上还有些值守的弟兄,闻到底下飘出来的浓烈酒香,实在是忍不住,想着哪怕事后挨板子,也要尽兴一回,偷摸着全跑到舱里喝酒去了。 等微醺的明安走到甲板上,发现整个甲板空无一人,无奈笑着摇头。 “海贼毕竟是海贼,这样也好。” 走到船头,按照约定的信号,明安敲了三次三长两短。 破风之声响起,四面八方丢上来钩爪。 海面哗啦啦作响,一群油皮布包裹的人快速攀爬上来,迅速掏出匕首铁索,脱了油皮布,露出修身暗影服。 暗影服的衣角,绣着血盆大口的银蟒,明安瞧着感觉有点电视上锦衣卫飞鱼服的意思。 这伙人都戴了五花八门的面具,看不清样貌,刚一上船,立刻结了阵,将明安围在中心护住。 为首的那瘦高个走了出来,瞧了眼明安左手木臂,确认了叶老所说的高人弟子身份,捧手行礼,“见过明大人。” “客气,怎么称呼?” “在下刘克敌,东海国暗影司校尉。” “刘校尉,那帮海贼已经被我灌醉了,如今都在聚义舱。” “切记,按照约定,只是绑住活捉,不要伤了他们。” “是。春莺、铁钩,你俩留下负责保护明大人,其余人随我冲!”刘校尉领命,手一扬,带着一群人悄无声息隐入黑暗。 第16章贪吃少女 忙活完杂事,明安难得放松休憩一下。 斜斜靠在甲板护栏上,任海风吹拂醒酒,怀中掏出海苔片一口一口品着,眺望海面上的万里星空出神。 缓了好一阵,他才想起旁边悄无声息站了两个人。 一人警戒四周,瞧身形灵巧单薄,像是个刚刚抽条子的十四五岁大男孩,应该是那个名为铁钩的暗影卫。 另一个名叫春莺的暗影卫,身材娇小窈窕,瞧着像是个十四五岁花季少女。 只可惜她那胸部,能让明安回忆起北境平原的辽阔。 少女晶莹的眸子滴溜溜盯着明安,目光死死锁住明安手中的海苔片。 随着明安一口一口将海草片送入嘴中,娇小的喉咙一咽一咽的,瞧着莫名有些可爱。 瞧见她这样子,明安想起了现世老家那贪嘴的小表妹。 “来点?”明安递了一片过去,“我自己做的海苔片,味儿基本上还原了七八成。” 春莺娇嫩的声音高冷说道,“暗影司有暗影司的规矩,不能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明安思索片刻,又抽出几片递过去。 “我现在是你们保护的要员,吃的东西可能被人下了毒,需要一个勇于献身的暗影卫试毒。” 春莺立马接过海苔片,把面具往上摘了一点,露出瓜子脸下巴和樱桃小嘴。 她唇下长了一颗小痣,嘴唇一张一合带动小痣,将烤海苔片一片一片往小嘴里送去。 看到这颗痣,明安露出温暖的笑意。 “那个贪吃的小表妹,嘴巴边上也是有颗贪吃痣,如果我还活着,今年她应该是快高考了吧!” “不知道今年考得好不好。我答应过她,只要她考上一本,就给她送一个轻薄本,唉……没机会了……” 春莺见明安笑得古怪,故作高冷的声音理直气壮说道,“试毒符合规矩!” “行行行。” 那个叫铁钩的暗影卫听到这边响动,凑了过来。 “吃什么好吃的呢,给俺也整一口。” “铁钩!我这是在给明大人试毒,绝不是贪吃!”春莺争辩说道。 “那我也要试毒。” “两个人一起被毒倒了,怎么保护明大人!去去去!你去把风警戒!” 春莺想把铁钩赶走,铁钩像个赖皮一样贴上来,“明大人,给我也试试呗!” 这两个活宝打闹的样子,明安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春节回家,表弟表妹齐聚一堂,互相斗嘴争抢零食的场景。 心中一动,把怀里揣的干鱼丝和海苔片都掏了出来。 “别争了,想吃这里都有,你们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刘校尉打报告的。” 春莺揣了把干鱼丝送入嘴里,边吃还边嘴硬,“明大人,我这是试毒,没有违反规矩!” 铁钩就没这么多讲究,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明大人,莫怪俺们贪吃,俺们在水里泡了两天一夜,只能靠海水泡烂的面饼果腹,那滋味着实恶心!” “今个儿刚上船,就能吃到这等美味小食,难免失礼了些,还请明大人见谅。” “没事,你们爱吃就好,我就喜欢看人吃东西吃得香甜。” 这话倒不假,明安转生前有个好手艺,各式料理都精通一二。 以前过年回老家,总会露两手,帮家里做两三个菜,每当看到表弟表妹争抢自己烧的糖醋排骨,明安打心底里开心。 怀里揣的下酒零食都被两人你争我夺吃完,明安估摸着刘克敌应该把那帮醉酒的海贼处理得差不多,站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船舱看看。” 三人刚下甲板,就听见乒铃乓啷的兵刃撞击声,似乎有人在打架。 “不是全部醉倒了吗?” 明安有些吃惊,赶紧走进聚义舱,只见所有海贼都被绑成个粽子,耷拉着头十分沮丧。 有些还醉着没醒,被暗影司众人用长刀架住了脖子。 首席的燕海平被绑着控制住了,两个暗影卫拿刀一前一后抵住他要害。 他毫不在意加身刀刃,只是焦急望向场中正在兵刃剧斗的刘克敌跟燕凌天。 “怎么回事?”铁钩问向一旁的暗影卫同僚。 那暗影卫解释了一番。 原来刚才他们进了舱,果然众海贼都被醉翻,没有一战之力。 即便有几个没醉那么狠的,出手也是乱七八糟,被三两下打倒制服。 全部绑完,燕凌天惊醒,看清眼前的局面,立刻明白了什么回事,和刘克敌一番交涉,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 燕凌天说想打个赌比试一番,如果他赢了,放了其他人,他一个人跟暗影卫回东海国任凭处置。他若输了,所有人给暗影卫带走。 “然后刘校尉一被激,就答应约架?蠢啊不是,把所有人绑走不就行了,还约什么架!都已经是暗影刺客了,还搞这套江湖规矩,有病!” 明安本以为是自己计策失灵,心中忐忑,听到这缘由,一拍脑袋着实气恼。 能赢的局面,队友非要浪,能不气么? 那暗影卫有些惭愧。 “明大人,刘校尉不是有心破您辛苦做的局,只是燕凌天说,他有个大秘密能助东海国打赢吴山国。” “若是刘校尉赢了,就如实告知。若是输了,就算是严刑逼迫,他也不会透露半句,然后刘校尉就答应比试了。” “我是懒得管了,不过你们头儿也是的,一个醉得颠三倒四的人,竟然半天都没打赢,怎么回事?”明安见两人越斗越凶险,困惑问道。 春莺盯了一阵说道,“那个海贼头子的刀法,酩酊大醉之后威力更强,这才和刘大人斗得旗鼓相当。” “我靠,这也行,连醉刀都出来了……”明安实在无力吐槽,忽然想起叶老,“叶老呢?” 那暗影卫目光转向两人战圈外的聚义舱一角,“在那儿看戏呢。” 那角落坐了个雍容华贵的端庄老者,捧了茶杯端坐细品,左手捻了桌上的海苔片一片片往嘴里送,宛如一个退休老干部在看京剧那般,专注看着场上战斗,看到激烈处,还忍不住拍手叫好。 一旁卧着一匹棕红健马,目不转睛盯着场上打斗,也是一副极为专注的样子,时不时还把头凑桌上。 那老者见了,便会从碗里摘了几片海苔片喂给这马,这一老人一健马,吃着海苔片看着武打戏,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叶老怎么跟我家马沙拉弟混到一块去了?” 一旁的暗影卫解释道,“刚才搭救叶大人时,叶大人说把您这匹马给捎上,他说这马对您很重要,于是一块牵过来了。” “嗯。”明安应了声不再问话。 墙角的叶老注意到门口的木臂少年,放下茶杯拱手打招呼,明安回了个礼。 两人之间隔了个兵刃剧斗的战场,不方便过去相见,于是将目光都投向场中这激烈的刀锋对战。 第17章敌船来袭 这是明安穿越到九州大陆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高手之间的冷兵器对决。 燕凌天使得是一柄厚刃宽刀,刀法以挥砍为主,自带一股力士莽夫的霸气。 刘克敌使得是一柄长直马刀,刀法以劈刺为主,自带一股军阵杀伐的肃穆。 两人刀气所至,都是摧枯拉朽,劈得满地桌椅木屑横飞,罐瓶碗杯碎满一地。 看了好一阵,明安似乎看懂了一点为什么燕凌天喝酒之后,刀法更加迅猛。 这刀法确实如同前世的醉拳一样,喝酒之后狂劲大发,刚猛的刀势中,加了股招式转圜的柔意,把过度方正的招式变得更加圆润。 如同海面上的飓风一般,用连绵刀劲把刘克敌重重包裹住。 刘克敌的刀招在这飓风中,宛如一叶扁舟上下起伏,却始终不翻倒。 招式忍让而克制,注重滴水不漏的防守,似乎在静待燕凌天露出破绽的一瞬间。 醉酒使刀,确实威力提升,但耐久力还是差了些。 燕凌天也看出这点,体内灵气急速运转,刀法狂劲大作,攻势逐渐变猛。 刘克敌紧锁眉头,额头冷汗直冒。 显然这种强大的刀劲,他那滴水不漏的防守,也有点遭不住了。 在斗到凶险的一瞬间,两人刀刃猛地一撞,爆发剧烈的火光,都是一阵脱力,兵刃脱手。 几乎是同时,两人双掌平推出手,按在了一起。 一旁的铁钩瞪眼惊呼,“遭了,刘大人要和这海贼头子比拼灵气!” “很凶险?” “嗯,非死即重伤,我们旁人拉架都不好拉,只能等两人拼到气力衰竭,才好分开。” “就知道打,也不静下来好好谈谈,何必呢……” 明安对这些江湖武功不太懂,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好坐在那儿干等。 两人拼到半个时辰,脸色逐渐惨白,眼看就要分出胜负,忽然船舱外传来尖锐的口哨声。 “怎么了?”众人猛地回过神,还没搞清楚情况,只感觉船舱猛地一摇晃,船舱众人全部摔倒。 正在灵气互拼的刘克敌和燕凌天被这剧烈颠簸一震,喷着鲜血,同时后仰摔开。 “敌袭!敌袭!” 外面传来警戒的暗影卫声音,然后就是喊杀震天的吼叫和刀刃碰撞的声音。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突然船舱冲进来一个暗影卫,身上满是鲜血。 “有敌船突然从夜幕中撞了过来,钩子把我们船勾住了。那些水手正顺着绳索往这边爬,人数众多,各个武艺不凡,甲板快守不住了,刘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的刘克敌和燕凌天身受重伤,瘫倒在地奄奄一息,哪还有劲指挥,只好艰难朝明安指了指,虚弱说道,“听明大人调度。” 此时的明安,只想救了叶老平安回东海国,哪想到会扯出这么多幺蛾子。 场上所有人都用殷切的目光看向自己,等待自己发号施令破局,关键时候不行也得行。 明安叹了口气,恢复成原本那淡然的神态,“来的人身份搞清楚了吗?” “不清楚,但他们船帆上有个虎头。” 还清醒的众海贼一听,脸色微变,燕海平小声嘀咕,“怎么会是他们?” 明安耳朵很敏锐,听到了燕海平的自言自语,一把提起喝问,“他们是谁!” 燕海平冷冽的目光死死盯住明安,“叛徒!朝廷的走狗!枉我当兄弟真心待你,我呸!” 明安大步向前,一把拽住燕海平衣领威严低吼。 “燕海平,我告诉你,你是强行把我抓上来的!我救了你爹,你们却囚禁我迟迟不放我回去,真当我没脾气啊!” “如果我真想搞你,暗影司上船我就不会替你求情,哪还有你们所有人完好无损躺在这里的份儿!” 明安一改平日温和飘然范儿,神情变得很是凶恶。 “我们行动很隐秘,夜里海面黑布隆冬的,这伙人根本不知道这艘海贼船已经易主!瞧这架势就是要对你们全团杀人灭口来的!” “你要想救你爹和你兄弟,老实跟我配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燕海平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听明安这么一说,气势瞬间萎了,不情不愿说道,“这波人就是花钱让我们袭击官船,活捉叶章甫卖给他们的海客。” “交易地点不是在吴山国的海域么?” “我骗你的。叶章甫是东海国右相,右相被俘,东海国海境线肯定不好通过,于是我们约在了东海国海域交易,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把右相运回吴山国。” 明安面色古怪望向叶老,也就是叶章甫,“叶老,您是东海国右相?” 叶章甫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没错,明小友,瞒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明安摆手,“没什么,我估摸着叶老应该是东海国朝中大官,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大。” “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人要抓你?你这一趟出海,真的是省亲?咱们全船人性命都在这里,还望叶老不要隐瞒。” 明安走上前一步,凑过耳朵,示意叶章甫只讲给他一个人听。 叶章甫有些为难,寻思一阵,用只有明安能听见的声音,说了简短的两个字。 “议和。” “议和?议和干嘛不光明正大的军舰开路护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叶章甫面露难色,“议和这事,乃是一道密旨,其中缘由不宜张扬,老夫只能说这么多。” 得了关键消息,明安闭目整理信息,推测这行人的目的,选择以什么样的一种方式才能够化险为夷。 “东海国海军舰队离这儿多远?”明安招来铁钩问道。 “两个时辰可以到。” “知道了。” 一番思索,明安整理出来了敌人的大概计划与意图。 首先,他们不要死的叶章甫,而是要活的,不然可以直接命燕凌天杀了叶章甫,把尸体送过去就行。 这样看来,可以排除掉政敌想干掉叶章甫的可能性。 其次,他们从吴山国出发,兵行险招开到东海国海域拿人,应该是打算以叶章甫为人质要挟,平安回到吴山国。 结合叶章甫此行目的,八成是吴山国内部派系斗争,想拿叶章甫做文章搅弄风云。 至于为什么那帮人不等叶章甫进吴山国海域动手,而是千里迢迢到东海国来虏人,明安有点搞不懂。 真想破坏议和,让叶章甫进了吴山国海域在动手不就行了么? 东海国知道右相被抓,国体受辱,铁定要发狠,这不就全面开战了? 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像现在这样两国小范围拉扯内耗个不停? 等一下,假设这帮人并不想全面开战,也不想议和,就想这样小战不停内耗呢? 无论是前任明安了解的九州历史,还是现任明安了解的五千年文明史,都认识到一点。 战争规模过大,会造成严重的损失,甚至灭国,但是小战不停,对于一些封建朝堂内部的勾心斗角来说,却是良好的制衡手段,甚至是发财手段。 军队将领通过战争获得军功,世家文人通过经营军需获得利益,所有上层阶级都可以从中获得利益,除了那些可怜的百姓。 “叶老,等会儿你如此这般……”明安凑到叶章甫耳边一阵嘀咕。 叶章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明安,沉吟片刻说道,“好,就按小友说得办。” 明安清清嗓子发出指令,“让甲板上的人撤下来养伤,跟那伙人说我们要谈判。” 第18章约架 没过多久,一伙人迅速冲进聚义舱,面露凶相,和暗影司一行人对峙站着。 两方都掏出了刀刃兵器,在火光下反着白晃晃的刀光,一副随时要火拼的架势。 明安一介文弱书生,从小安稳升学长大,第一次身临其境,处于古惑仔火拼现场的正中心,表面淡定,掌心的冷汗一直在冒,喉结上下咽动,心中慌得一批。 唯一让他稍微有点安全感的,便是体内这“天下山河策”灵功。 但这灵功到底能不能保住自己,明安完全没底气。 一阵嘈杂,对面那群人分成两撮,躬身迎来一名男子。 这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具蒙了上半张脸,露出下颚光滑皮肤,胡须也剃得极为干净,一点胡子茬也没有。 明安瞧见了,很想问一句。 “哪里买的刮胡刀,剃得这么干净,给我也整个。” 扫了一圈,男子注意到燕凌天和刘克敌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嘴角还在渗血,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你二人无恙联手抵抗,恐怕今晚本座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尖细如人妖的声音,在杀气腾腾的船舱响起,气氛变得更加阴森诡异。 听那人一开嗓,明安赶紧断了想咨询购买刮胡刀的想法。 割鸡牌刮胡刀,用不起,用不起。 伸出保养得极好的洁白玉掌把玩指甲,那太监发出不男不女的尖锐声音. “你二人既然已受重伤,这里无人再是本座的对手,把叶章甫交给我们带走,本座大发慈悲饶你不死。” 叶章甫掏出匕首抵住脖子,“公公,你若再逼老夫一步,老夫就死在这里。” 那太监眉头一皱,平淡说道,“你生与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接受到的指令,是把你带回去!” “活人可以!死人,也可以!” 明安强行鼓起勇气,装出一副凶狠表情开怼。 “少鬼扯了,如果真只要一个死人,那你费这功夫赶过来干嘛!既然都能派海盗抓人,那雇凶杀人也不是难事吧?” 指着叶章甫脖子上的匕首,明安厉声喝道,“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叶老今个儿就算是舍生取义殉节,也不会让我东海国国体受辱!” 叶章甫胡子抖动,咬牙把匕首往脖子抵了抵,颤抖的老手让匕首尖不小心在脖子上划出几丝血滴。 “明安说得没错!老夫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不会跟你走!” 那太监眉头一皱,一双冷冽如刀的眼神盯住明安,“你是谁?” 阴狠太监的视线,让明安感觉脊背发寒。 他强装镇定,淡然应道,“明安,东海国一介乡下小子。” “呵,一个乡下小子,有这般清晰的思路,也是难得。” 那太监把玩着指甲盖,漫不经心说道,“殉节也罢,舍生取义也罢,跟本座何干?本座现在就是一介海盗,拿人钱财,劫杀叶章甫,就算完成了任务。既然叶章甫宁死不从自杀,也省得本座动手了。” 明安赌这伙人得到的命令是活捉叶章甫搅黄议和,但不能扩大事端。 “我趁夜色已经派了暗影卫去禀报,只要叶章甫死了,这锅就会扣给吴山国!” “‘吴山国内部朝堂斗争,残害我东海国肱骨大臣’的消息会传遍坊间,你们洗干净脖子,就等着全面开战吧!” 那太监面如寒霜,眼色阴狠如刀,恨不得立刻把明安给剁了。 明安猜测的完全没错,这太监领到的命令是“活捉叶章甫,决不可伤其性命,避免扩大事端”。 若是叶章甫出了事,东海国就有足够的理由大举出兵进攻吴山国。 哪怕东海国女王柳如天不想打,东海国举国和主战派将领肯定会群情激奋,半退休的一代名将杨景也会再次出山,为至交好友叶章甫报仇。 “为今之计,就是赌叶章甫犹豫着不敢自裁,不忍心拉整船人陪葬,趁其纠结之际,本座利落出手擒下,这样就可破局。”太监心中暗暗寻思出破局之法。 忽然间,体内的灵气开始激荡,明安莫名觉察出这个太监正在运转灵气,想要出手搏一把。 一旦他出手,打破威慑平衡,自己虚张声势的“执剑人”局面也就算被破了。 看这太监的反应,明安判断出第一个推测应该坐实。 按他下一步计划,就是赌自己这天下山河策,能苟住对面的攻击,拖延时间。 “不过,我也算半个江湖中人,江湖人就应该江湖人的法子,不该牵连旁人。”明安慢悠悠吐出一句。 那太监听出明安话里有转机,原本调动的灵气徐徐平静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明安摆摆手示意众人让出个空地,边做热身运动边笑道。 “咱们不如打个赌,你若赢了,叶老让你带走,你若输了,你和你的人直接滚蛋,咱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叶老您觉得如何?” 叶章甫看了眼明安,想着这少年智勇双全,如今情况危急,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命押在他身上。 “好!” 那太监瞧了瞧不过十八九岁模样的明安,身上有股让人想亲近交好的温良气度,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阴恻恻一笑。 “万一我输了,直接抢人便是,和现在局面没什么分别。” “稳赚不赔的赌局,玩一玩未尝不可,正好瞧瞧这少年什么武功来路!” “你想怎么赌?”那太监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傲的态度。 “打架。”明安慢悠悠踱到马沙拉弟旁边,从它背着的行囊中抽出元戎剑,“咱们比兵器。” “可以。” 太监一伸手,旁边的手下恭敬递来长剑。 “你年纪瞧着不到二十岁,哪怕你打娘胎肚子里练功,撑死二十年内功剑术。” 将长剑挽了个漂亮剑花,太监自负说道,“本座五岁练功至今,整整四十年风雨无阻,你真有把握打赢我?” 明安死鸭子嘴硬,装出不在乎模样,“当然!” 太监冷笑一声应道,“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门功夫,让你如此有底气!” “对了,聊这么久,都不知公公怎么称呼。”明安学着之前燕海平的剑术,挽了奇丑无比的剑花,“我这把剑,不斩无名之辈。” 那太监恶狠狠低声说道,“阴九公!” “阴九公……”明安低下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猛地一记剑刺过去,“接招!” 这剑刺来路飘忽。 又像是刺上面,又像是刺下面,又像是刺左面,又像是刺右面。 乍一看,阴九公根本算不准剑路,心中万分惊骇。 “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练出招无定形,心随意动的境界!莫非他练了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法!” 心里一咯噔,阴九公如临大敌,远远避开这一剑的攻击范围,仔细观察明安的剑路。 明安见阴九公躲开自己一刺,心里也十分奇怪。 “这人不是练功练了四十年么,我一个完全不会剑法的人瞎鸡儿乱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刺到哪里,竟然害怕成这样?” “我懂了,这个太监纯粹是吹牛,压根就是个纸老虎!” 明安顿时振奋起来,追身过去,剑路朝下,斜斜一劈。 至于往哪儿劈,他也不清楚,反正劈出来就是了,只要劈中就是胜利! 阴九公一看,更是心惊。 “第二剑,还是看不出来剑路走向!是了,难怪这小子有恃无恐,他真练了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法!” 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看傻场上众人。 燕小六凑到燕海平身前问道,“少当家,你不是说明大师不会武功吗?” “以我的见识,确实是不会武功的样子。”燕海平面露古怪的神色。 “不会武功为什么能把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太监撵着打?” “呃,我说不上来……”燕海平一脸苦恼,苦苦思索明安每一招每一式的玄机,可越想越糊涂,脑子更晕了。 “难道说明安大师不是不会武功,而是武功已经高到我们看不懂的地步了?” 燕海平此话一出,全场倒吸一口凉气,众人仔细琢磨明安的招式,与自己所学的武功与印证,却只发现,每一招都是和武学之道大相径庭。 比如刚才那一下斜砍,发力太猛失了准头,险些砍到自己,然后明安又用极为古怪的身法扭动两下平衡身子。 身子没完全平衡,结果跌跌撞撞扑出去,又是一招不着边际的突刺,瞧得人云里雾里,绝非这世间任何一种武学所能阐释的。 此时的众人只有一个想法。 “明大师剑法太高明了,完全看不懂啊!” 第19章斩杀阴九公 明安内心一直有股郁闷。 他有了内功后,也想练剑,学一学燕海平那酷炫到掉渣的剑法。 拿着元戎剑在舱房内模仿了一会儿,最终一个不慎,没收住准头,把马沙拉弟头顶上半截鬓毛给削了去。 吓得马沙拉弟“哕哕”尖叫个不停,明安不得不暂时搁置练剑计划,默默回想起大学时代。 大学时代军训,自己很用心的踢正步,却总是同手同脚,被教官劈头盖脸骂了无数遍。 最后把教官骂到嗓子哑了,足足吃了一整个军训的金嗓子喉宝。 到了后来,教官一看到明安,喉咙就反射性痛到讲不出话,一个照面就逃之夭夭。 大学选修课,明安一时兴起,想学跳舞玩。 还记得那个舞蹈老师三十出头,身材很好,文文静静的声音非常温柔,笑起来很好看。 这样的美女老师,人生之路一帆风顺,直到遇到了明安。 那天的课,舞蹈老师是彻底跟明安耗上了,不把这几个动作教会明安,她誓不罢休。 本来是下午的选修课,一直教到深夜。 两人之间,终究没有发生美女舞蹈老师深夜授课的香艳剧情。 但论结果,其实也差不多。 舞蹈老师被明安搞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蹲在地上呜呜呜,像只可怜的小猫,断断续续抽泣。 “我不配做老师……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教不会……我不配做老师……” 明安想安慰老师,老师把手一甩,红着眼睛边哭边跑出了舞蹈室。 整整一周,明安都在刻苦练习那几个舞蹈动作,终于到了下一周,明安信心倍增来到舞蹈室,想给那个可怜的美女舞蹈老师好好演示一遍。 得知一件事,如同晴天霹雳。 舞蹈老师已经走完离职流程,本学期舞蹈课取消。 明安一直搞不清楚,自己日常走路吃饭运动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学习一些固定的身体动作,会这么费事呢? 直到今日,明安终于找到了自信! 是自己的肢体表达力太超前,世人无法理解,才导致那些事情的发生。 绝不是因为自己身体协调能力太差! 对!一定是这样! 不然怎么解释自己一通疯魔剑舞,却能把修炼四十年武功的阴九公,逼得节节败退呢? 阴九公带来的人,大多都是江湖好手,见阴九公被一个年轻人用乱七八糟的剑术打得败退连连,内心难免生出轻视之意。 阴九公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妙,心中暗想,“如果本座就这样打败,今后就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 阴九公不再闪躲,迎面一点寒芒,直直刺向明安门户大开的胸口,竟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攻敌所必救。 体内灵气一动,明安感觉到了这股剑势的延伸走向。 自己就算砍中了阴九公,也会被这一招的剑劲刺个透心凉,明安可不想跟这个死太监同归于尽。 毕竟自己身上多了一个零件,怎么算都是亏的。 一个急刹后跌,明安躲开了这一刺。 只是一瞬间,明安就失去了先手,攻防易位。 阴九公阴狠怪笑,接连点、撩、劈、扫、削,使出一套阴柔中带着狠辣的剑势。 宛如美艳而狠毒的女子,将男人的心肝挖出来一点点切碎吃掉。 “艳女噬心剑!”场上有人低呼,“这可是阴九公的成名绝学,阴柔狠辣,难登大雅之堂,不是生死决斗他绝不会轻易使用。 “是啊,没想到,在这个乡下小子身上用出来了,这小子今日怕是十死无生。” 一人看向那明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看是九死一生,这小子招招险象环生,可到现在还活蹦乱跳,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另一人瞧明安躲得狼狈,却又能在极惊险处躲开一斩,摇头晃脑一番品论,试图从他那散乱的狗吃屎身法中,观察出一些名堂。 被这阴狠剑路逼得极为狼狈,明安东躲西闪毫无章法,全凭体内灵气运转,本能感应到阴九公的剑路杀气,然后提前躲开。 这一招一式都是险到极点,旁人看得心惊肉跳,春莺几次想出手相助,望向刘克敌请求下令,刘克敌都是虚弱摇头。 “咳咳……明大人的剑路和身法……太过古怪……旁人上去帮忙……咳咳……怕是会被明大人的犀利剑路所伤……” 两人便这样你追我砍,只是从最开始的明安瞎鸡儿乱砍,阴九公灵巧闪避,变成了阴九公阴狠斩击,明安瞎鸡儿乱闪。 船舱随波浪飘摇,舱中吊灯闪得众人脸上阴晴不定。 如果说几息之间的惊险,或许让人心惊肉跳,可长达半个时辰的惊险,就有点让人无语了。 每一招明安都是擦着剑劲,极为狼狈躲过,两人半个时辰足足过了几千招,阴九公愣是没让明安半点见红。 两方人马都在心里嘀咕。 “这打得啥呀?啥也不是……” 尽管看不懂两人到底在耍什么,不过众人还是能看出来,明安能从武功高强的阴九公手下这么久,很有些门道。 “打到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身法丑是丑,却是一种极为高明的路数,高明到让人看不懂的那种。” “是啊,宛如一只野狗,被一群马蜂追赶,一通左躲右闪,硬是一只马蜂也没叮到。” “刚才还说一死九生,如今看来,这小子应该是无死十生了。” 众人小声的议论,如尖刺般一根根扎向阴九公的心脏。 他面部扭曲,用尖锐到刺耳的声音嘶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为什么杀不掉!” 明安发现这阴九公的剑法逐渐变得散乱,招与招之间间隙变大,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招与招之间有空档,我干嘛只是躲闪不输出? 眉头挑了挑,明安趁机躲开一削,劈头盖脸斜斜一剑斩向阴九公。 阴九公判断不准这一剑到底是斩头,还是削肩,还是切臂。 这过猛的剑势,甚至可能是明安自己砍自己,稀里糊涂的不知所指。 阴九公来不及细想,举剑横着一格打算趁势反击。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铮”的一声巨响,手中长剑被一斩两半,明安顺着剑势一路向下,直接劈头盖脸砍向阴九公面具。 面具破碎,鲜血四溅。 一道巨大的创口从阴九公左额头划下,切坏眼珠,一路切到下颚牙床,露出森森白骨,极为骇人。 “啊!!!” 阴九公发出野兽受伤的怒吼,全身灵气聚集一处,用断了半截的破剑狠狠向明安头部斩去,势要将他砍成两半。 “阴九公,倒下吧!” 明安叹了口气,身子一矮,横剑一斩,直直向阴九公的大腿根斩去,想将他腿斩断让他无力再战。 剑锋所过,摧枯拉朽。 阴九公半截身子倒在了地上,鲜血泼洒而出溅了明安一身,花花绿绿肠子也流了一地。 生平再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说过话,活蹦乱跳的活人,明安有些慌乱。 关键时候不能怂,摆了个清若寒霜的冷酷,明安一记血振,抖掉元戎剑上粘的血滴,冷眼扫视众人。 “还有谁!” 全场一片死寂。 谁都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乡下少年,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高深到全场无一人能看懂,斩阴九公于剑下! 一旁的叶章甫双眼放光,因为过度激动而浑身颤抖。 “文韬武略,诗词才艺!” “年龄虽说是小了点,好歹是让老夫找到了!” “女王陛下!终于要有对象了!” 第20章搞科研哪有砍人爽! 吊灯随着海浪摇晃不休,船舱甲板被挤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闷臭的舱室内作呕的血腥气翻腾不休。 冷汗滴落,口水下咽,沉重喘息。 杀气盘踞空中,船舱令人窒息。 明安死死盯着对面剑拔弩张的江湖客,威胁着猛地踏出一步,又猛地缩回来,吓得对面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还有谁!”明安摆出杀气腾腾的表情,狠狠一吼。 “你他妈的!臭小子!搞死你!” “来啊!” “来啊!” 明安紧握长剑,微躬身子摆出一副随时想要扑出去的凶恶野狗神情。 对面的江湖客剑尖刀尖比着明安,不住发颤摇晃。 这些好手见阴九公如此高的功夫,都被明安一斩斩成两段,肠子流了一地,心中难免有些畏惧。 这么多人,一时间硬是一个敢上的都没有。 正僵持不下,其中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心一横,大手一挥怒吼。 “大家伙儿一块上,就不信这小子有三头六臂!” 一被撺掇,江湖好手抄起刀大吼攻向明安。 “保护明大人!”暗影卫冲了上去相帮。 “咳咳……先等一下……” 刘克敌还想拦一下,可惜声音微弱,众人根本没注意。 场上一片混乱,血气四溅。 第一次夹在古惑仔火拼正中心,狂意浸染明安双眸。 凭借天下山河策的灵巧闪避,见人就挥,逢腿便斩,怒吼如野兽,出手全无章法,人群混战中杀得兴起。 “读他奶奶的博士!搞科研哪有砍人爽!”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时间,惊慌的尖叫四起。 “啊!!!明大人!你在干什么!你砍到我了!” “明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是非要取我性命不可吗?” 双方混战一阵,暗影卫气急败坏的负伤退下。 伤势倒不是很重,不过其中一半伤口都是明安瞎鸡儿乱挥砍到的,太欺负人了。 刘克敌摇头叹息。 “咳咳……早说了……明大人这套剑法过于犀利……你们上去添乱……只会被明大人的剑气所伤……” 自从赢了阴九公,明安对自己的剑法有了股莫名的自信。 仗着体内灵气磅礴,身法灵敏,手中挥舞的元戎剑也更加狂野。 一剑挥出去,老天爷也不知道会砍在哪儿,无论敌我,都是统一对待。 刀剑无眼,不管是谁,砍中就是胜利!发起疯来,我自己都砍! 哈撒鸡! 此时的明安,左肩上渗出一道血痕,正是自己没收住力,不小心砍到的。 双方使得正起劲,远处传来呜呜的号角声,江湖客一听,脸色大变,“糟了,拖得太久,东海国海军过来了!” “今日这事算是彻底败了,大家伙儿赶紧扯呼!” 人群中不知谁呼喊了一声,战斗正酣的江湖好手从怀中掏出烟雾弹,往地下一砸,趁烟雾弥漫之际,迅速撤退。 清点刚才的混战结果,暗影司众人触目惊心。 仅凭明安一个人,刚才混战就砍死了十一名江湖好手,各个开肠破肚,死相极惨。 三个断腿的游侠躺在地上低声哀嚎,还有九只断臂,血淋淋丢弃在船板上。 除此之外,还给十二名暗影卫造成了共计二十一道大小伤口。 而他自己,仅仅只有一道伤口,那伤口还是他自己砍的! 此人剑术,恐怖如斯! 战斗结束,明安提着血淋淋的元戎剑靠近众人,众人都吓得汗毛挺立,下意识退后一步。 明安从狂暴杀人模式中,逐渐恢复理智。 他见暗影卫伤痕累累,怨妇一样的哀怨眼神瞧着自己,有许多是自己被所伤,打着哈哈连忙道歉。 “抱歉抱歉,刚才砍得太尽兴了,我也不知道我剑法会这么厉害。” “不敢当不敢当。” 铁钩刚才离得近,左臂被明安斩中一剑,此时已经包扎止了血,支支吾吾说道,“我们是万万没想到,明大人剑术会高超到非人境界。下次明大人舞剑,我们必定离得老远,替大人呐喊助威。” “呵呵……” 明安干笑几声跨过众人,走到重伤虚弱的燕凌天跟前,“燕大叔,你好点了吗?” 燕凌天苦笑一声说道,“死不了……明大人,你不但智谋高超,把我们全设计了,连武功也是如此高超,我实在是佩服……” “我老燕这一辈子向来不求人,今日破例,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海贼,被抓到就是绞死的命……只求着你看我们这些日子,待你也算友善的份上,保我儿子和这帮兄弟的性命……无论苦役徭役,只要能活下去,都能接受……” “我海龙王纵横一生,欠下血债累累,如今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拿我一个人的项上人头去领功吧……” 燕凌天朝一旁的麻布底下摸索一阵,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微微一愕。 熟读各种江湖小说的明安,对这个江湖豪侠的心态有着深入了解。 刚才走近之时,看出燕凌天眼神无光,爱怜而惜别的眼神偷瞄了几眼燕海平,明安就猜出这重情重义的大汉在想什么。 明安右手把燕凌天刚才暗藏的匕首凌空抛了一下,丢到一边笑了笑。 “我就没打算让你们死。说白了,我只是想救叶老,还有就是让你们彻底放弃当海贼,跟我回到陆上过安心生活。” 燕凌天苦涩摇头,“明大人,我们这帮海贼,上了船,就没有回头路,不可能在陆上过安心生活。” “是么……” 明安侧过身子避开众人目光,从怀里悄悄掏出一块黑色石牌,凑到燕凌天耳边,用威严的语气低声命令。 “如果我以兵圣传人的身份,命尔等黑甲军青龙阵锐金旗残部,随我返回九州大陆,共图大事,又当如何?” 燕凌天浑身一颤,低头盯住石牌,伸出颤抖的老手摸向牌上纹路。 几十年来,这个纹路他每日都会观摩叹惋一番,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仅仅是一沾手,他就知道,这个石牌,就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那份信念!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练了内功,耳朵很灵,你们父子喝酒时说的胡话,我还是能听清楚一二。” “这么多年了,整整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来了!”燕凌天堂堂七尺男儿,大笑着流下了热泪。 “好!我燕凌天,便带着我们海龙王海贼团全员一百零八人,随你一起回东海国。咱们全团人的命,就全托付在明兄弟身上了!” “嗯,放心,我必定保你们周全,不过在这之前,你有个事得告诉我。” 燕凌天一脸不解,“什么事?” “你刚才和刘克敌打赌,说有个秘密,能助东海国打赢吴山国,是什么秘密?” 燕凌天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眼明安露出一股凌厉而严肃的眼神,心里不禁一咯噔。 这明安,看似随和,实则城府很深,自带一股问鼎天下的霸气。 平儿这秘密,究竟是告诉他好,还是不告诉他好? 燕凌天有种感觉,自己如果还有所保留,以明安这人的性子,很可能会让整个团走向覆灭的结局,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燕凌天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明安,让人有一股莫名的敬畏。 “好,我说。” 最终,燕凌天还是选择相信石牌,相信兵圣传人。 燕凌天凑到明安耳前,用只有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平儿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原名任海平,是吴山国小明王任宗南之子。” 燕凌天见明安神色淡然,以为他不知道谁是小明王,顿了顿解释。 “前任吴山国国主任义景驾崩,理应由太子小明王继承大统。可惜被现任国主,也就是平儿的二叔伯山中王任宗照窃国篡位。” “由于得位不正,内部矛盾激化,只好不断向东海国边境挑起争端,转移矛盾,消耗小明王派系的势力。剩下的,相信明大人自己就能想明白。” 第21章航圣 清晨,辽阔的东海海面之上,十二艘三桅战列舰排成犄角鱼贯阵。 阵后拖着一艘有些残破的帆船,一路向着东海国海岸线破浪疾行。 位于阵眼处的风帆战列舰甲板上,一名气度不凡的老者背着双手,迎风昂首挺胸,宽大的袖子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明小友,这便是我东海国海军第五舰队,你瞧如何?”叶章甫语气中满是自豪。 明安拍了拍船体栏杆,赞叹说道,“三桅风帆战舰,每一艘都是用上等柏木制成,坚实耐用,霸气非凡。” “小子一直在岛上随师父长大,有幸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的军舰,当真是大开眼界!” 身为世外高人弟子的明安,都是如此吹捧东海国战列舰,叶章甫心中很是开心。 “陆战实力,或许我东海国不算十八国最强,但论海战,我东海国战列舰,是这东海之上当之无愧的霸主!” “佩服佩服。” 明安抬头仰望吃满风的船帆,有感而发。 “叶老,这三桅船帆可真大啊,比我所知的所有风帆都大……像这么大的船帆,顺风时最大时速多少?” “呃……”叶章甫毕竟是文官,对这些细致参数并不是很了解。 一旁陪同的军官赶紧凑上来恭敬答道,“回禀明大人,是十二节。” “十二节,二十多公里每小时……”明安暗暗记住了参数,“那若是遇到逆风,该如何?” 那军官自如答道,“用之字抢风法交替换向前行,也是能走的,就是会慢些,大概五六节。” 明安拱手客气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末将李怀安。” “李将军,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一下。” “明大人请讲,末将必定知无不言。” “有劳!我师父曾跟我说过,数百年前徐行者以足为尺,丈量九州大陆,可那会儿航行技术不行,没有探索出大陆以外的海域。咱们东海国既然有这三桅战列舰,就没想着远航一番么?” “远航?” 叶章甫和李怀安互相看了一眼,一脸费解,“航去哪儿?” 明安朝东向和北向比划两下。 “南边是吴山国的海域,不方便借道也就罢了,怎么没想过往东或往北航行,看看这东海之外的世界呢?” 听了这话,叶章甫和李怀安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明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章甫笑了一阵,摸着胡须说道,“明小友啊,我承认你文韬武略才华横溢,老夫与你相交收益颇多,但也倍感压力。” “如今这说这番话,突然让老夫觉得,你还是有着年轻人的天真,哈哈,不错!看来你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老夫教导一番。” “嗯?叶老,李将军,我对海事不是很懂,还望二位多多指点一下晚辈。” “世上的事,不能天马行空。海军也是一样,不会为了一些奇思妙想,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做无意义的航行。”叶章甫摆出长辈教导的架势谆谆教诲。 李怀安也笑着解释说道,“东海往北,会遇到一股极为强劲的西北海流,哪怕用我们最好的战列舰,以之字抢风法逆行,也无法冲过去。” 从东海国海军将领口中亲自坐实,目前航行技术难以从东海国抵达北境之地,明安心中大喜,面上依然装出一股费解。 “可那股洋流到了东海国海域就变弱了,咱们往东航行不影响吧!” “明小友,以你看来,为什么要往东航行?”叶章甫笑吟吟反问。 明安为了充分探查九州大陆对海事的理解,扮演成不谙世事乡下小子的形象,此刻已经充分入戏,装出急红脸反问。 “往东一直航行,说不准能在海面上找到大岛之类的,这样咱们东海国国土不就扩大了吗?” “大海茫茫,这个说不准,代价太大了啊!” 叶章甫感叹道,“三桅战列舰,是九州上最好的海船,每船最多能载五百人,这五百人每天耗费的粮食,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若是为了几个说不准的岛屿,扩张微不足道的土地,实在是不值得。” 李怀安感叹道,“明大人这天真想法,倒是和百余年之前九圣之一的航圣见地一致,不过九州时值大争之世,不可能为了渺茫之事,投入这么大本钱。”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明安回忆脑中关于起航圣丁洋的事迹。 航圣丁洋,闵胥国千古名船匠,灵舟帮创始人。 现在九州主流的商船战船,风帆桅杆机构,以及观星定位航海术,都是他提出来的。 他生平最大的贡献,就是以自己精研的航海术和造船术为底牌,游说沿海诸国减少海上冲突,建立海商贸易,让九州乱世导致闭塞的陆路交通,以海贸运输来代替。 目前九州南北商贸紧密,九州东南诸国也比内陆国经济更加繁盛,都是当年航圣丁洋的功绩,所以被人奉作“航圣”。 晚年他心血之作《九州海图志》大成,献给闵胥国国主,执着劝说国主远洋开海,占领岛屿拓展海事疆土。 结果,丁洋遭朝堂上小人谗言陷害,说他是收了敌国的钱试图空耗闵胥国国力。 闵胥国国主听信谗言不再重用丁洋,罢免他战舰大督造一职,让丁洋郁郁终生而亡。 临死前,发自肺腑疾呼三声,“开海!开海!开海!”一代航圣,在帮众弟子的痛哭声中,含恨闭眼。 正回想航圣事迹的明安,被李怀安感叹声打断。 “末将在东海上航行十几年,也算是一名老海军,见过的岛屿无一不是毫无价值的弹丸之地,运输和驻防代价极高,不值得占领。由此推想,这茫茫大海,也不过是一片蔚蓝荒漠罢了。” 明安轻叹一声,“那商船呢?商船怎么没想着去外海开拓探索一番?” “民间商船,大都是因为陆路有盗贼溃兵,十分难行,这才改走海路。” “即便是海路,也不过绕陆而行,自我东海国,依次经过吴山、江越、闵胥、南岭,最终抵达苍梧国,贯穿九州南北海运商道。” “海运有利可图,海拓毫无益处,商人逐利,怎么可能干这没本钱买卖?” “你们……就不好奇吗?就一定也不想去看看外海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叶章甫和李怀安一起微笑摇头。 “明小友啊,你毕竟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与其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不如想想等回到了京城,如何给女王陛下呈上你的入世第一策。”叶章甫柔声劝道。 “是啊,明大人,我九州大陆便是这天与地的中心!外海再怎么广阔,也绝非我九州大陆这般地大物博!”李怀安傲气十足说道。 明安仰天长长一叹,双手一捧,改用虚心的学生态度,向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二位说得极是,小子谢过二位点拨之恩。 眺向战舰上的军用机巧,明安眼神闪烁出一股炙热。 “小子虽有高人指点,但经历见识实在太过浅薄,还望二位不吝赐教。我瞧着咱们海军战列舰上的巨型床弩不错,在下很感兴趣,李将军可否代为解说一二?” 第22章公开性癖 好为人师是人的天性,尤其是一个身份不凡的世外高人,虚心谦恭的向自己请教,叶甫章和李怀安那是十分受用,对明安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返程的短短一天时间,有着深厚机械功底的明安,便把整个三桅战列舰的所有机巧设计、航行特性、优势劣势,搞得一清二楚。 九州大陆至今没有火炮诞生,海战便是靠士兵操作机巧巨床弩,配合火弓射击。 进行几轮远程攻击后,士兵操作战列舰不断猛冲,用撞角朝敌船侧舷猛撞。 等两船距离足够近了,再操控机巧发射钩爪,亦或是伸出云梯,开始接舷近战。 若敌人攻到船上,舱内水手还会顺势启动船上预置的机巧陷阱击杀敌人。 一番打探,明安总算听明白,九州大陆目前的海战,还停留在近战为主,远战为辅的阶段。 东海战列舰舱底,明安向李怀安请教完最后一个关于龙骨强度的问题,就听到海面上传来呜呜的海螺声。 “敌袭?” “不是,我们靠岸了。听这声音,应该是女王陛下派了宫中仪仗,接您二位进京。” 李怀安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明大人,这边请!” 两人上到甲板,原本在舱室内养伤调息的暗影卫众人,押着燕凌天和燕海平一行,此时也整整齐齐列在甲板两侧。 燕凌天和燕海平跟明安打了个照面,燕凌天微微点头,燕海平则是一副复杂的神情盯着明安打量半天,微微欠了一下身子行礼。 看样子燕凌天已经把自己兵圣传人的身份,如实告诉给了燕海平。 声声悠扬牛角号中,舰队徐徐靠岸,刚架好搭板,叶章甫便领着明安向前来迎接的官员打招呼认脸熟。 舰队靠岸的港口叫云洲港,地处东海国东南,来迎接的除了云洲城中高级官员,再就是一些世家门阀派来的代表。 叶章甫是朝中右相,位高权重,又是寒门一派的头领。 众人见他如此推崇明安,在场众人猜出这木臂年轻人想必是叶章甫往后着重栽培的门生,对叶章甫的万般殷勤分了一半过去,一口一个“大才子”,“后生可畏”,吹捧个不停。 明安对这种场面也算很有经验了,拿了现世酒局上的那一套左右逢源,让云洲城众人皆是如沐春风,暗赞叶章甫这个门生很会来事。 叶章甫本以为明安随师父隐居岛上没见过世面,不会应付这场合,没想到如此坦然自若,对明安更是刮目相看。 聊得正欢,云洲众人逐渐分成两波,中间走来一名手持拂尘的胖太监,眉头都花白了,瞧着上了岁数。 叶章甫看到这太监,赶紧拉着明安上去行了一个礼,“叶章甫携隐士明安,见过桂公公。” 那桂公公笑呵呵瞧着很和蔼,“两位大人,不必多礼,陛下已经接到飞鸽传书,得知了前因后果,对叶大人深表关心,也对明大人智救叶大人,深表谢意。”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明安客气推脱。 桂公公笑吟吟道,“明大人仅仅是举手,便破了吴山国毒计,还生擒我东海国重金悬赏的海龙王一行。日后效忠陛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一番功业呢!” 叶章甫和明安听出桂公公话里有话,似乎有些敲打的意味. 桂公公是女王陛下的跟前近侍,最擅长猜测女王的心思,恐怕是女王对这个来路不明的明安不是很放心,暗中打探意图。 “在下对建功立业没有什么追求,只求女王能赐我一块荒地开拓,让我印证胸中所学的农匠之道,造福一方百姓,为我东海国之崛起添砖加瓦,在下也就满足了。” 明安娓娓道来,态度极为真诚。 桂公公仔细观察明安的一举一动,并没看出什么遮掩隐瞒,赶紧打圆场。 “明大人误会老身了,咱家想着明大人才高八斗,又是英俊才子,只要安心辅佐陛下,陛下必定不会亏待大人,他日出将入相,也不在话下。” “多谢公公美意,小子一介乡野匹夫,恐怕难登大堂,农事匠工我在行,朝堂之事嘛,恐怕会辜负陛下一番美意。” 明安淡然的态度,让桂公公有点摸不准。 他想着自己身为女王近身仆从,一旦代表女王抛出这种大饼,对任何有野心的人都是极具诱惑力的,哪怕再能装,从小动作也能看出内心深处的渴望。 而这个明安,似乎真的对这个饼不感兴趣,那他想要什么? 难不成真是一块荒地然后安心当农民? 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对功名利禄毫不在意的君子? 桂公公不信。 如果功名利禄都无法打动,那只剩一样可以拿捏的把柄。 一个男人,如果不好权不好钱,再不好色,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桂公公笑吟吟贴上来,“明大人婚否?” “与师父一起岛上长大,刚出世,自然是未婚。” “如此正好,老身在京中认识颇多达官贵族,家有秀女待嫁闺中,不知明大人喜欢什么样的,老身可以帮你留意一番。” 明安一听暗暗觉得好笑,怎么跟现世一个套路? 进机关企业第一件事,领导就会问有没有对象,想不想要对象。 如果没有,就会张罗出七大姑八大姨想办法解决单身问题,好将人才牢牢绑在手里。 和自己同期的一个博士,就是安排了和研究院书记的表妹相亲,最后步入婚姻殿堂。 叶章甫在一旁刚想说些什么,马上刹住,默默观察明安的反应。 “强扭的瓜不甜,有缘无缘,且看明小友的态度。” 这个时候还虚情假意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就显得这人真就有问题。 不好权,不好钱,如果再不好色,明安猜想这样的清高人设,搞不好真会被封建帝王猜忌。 明安坦言说道,“也罢,我这十八岁的年华,也可以谈谈恋爱了,便说说自己对另一半的要求。” 全场的喧嚣,此刻安静下来不少,众人纷纷竖耳,打听这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要求,万一自家侄女有符合的,岂不是可以攀附一番。 思索再三,明安决定当着所有人,公开自己古怪的性癖。 “我不喜欢小家碧玉温柔秀气的,我喜欢身材高挑的大长腿御姐,魔鬼身材,身高在我之上。” 明安往上比划了一下,竟比划出比自己一米七身高还高几分,一米八出头的高度。 “能把我死死按在胸乳前,让我没法反抗,让我有压迫感的那种高挑修长,魔鬼身材最好。” “嘶……” 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离明安这变态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容貌一定要出众亮眼,五官立体富有特色,头发长长的,天生带点波浪卷最佳,最好带点棕色、金色、红色这种,看上去性感之中带了些风骚。” 明安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迷离。 “嘶……” 全场众人又吸一口凉气,又退后一步。 “年龄我比较宽容,但绝对不能太小,二十五岁以下我不考虑,二十八岁最佳。” “其实吧,只要长得性感成熟,四十岁的寡妇和离异人妻这种我都可以的。” 明安挠着头嘿嘿一笑,显得些许腼腆。 “嘶……” 全场众人继续吸了口凉气,退后一步,擦了擦袖子,生怕变态病菌会传染。 “对了,胸和屁股一定要大。” 当众公开性癖,让明安莫名感觉又羞耻又兴奋,双手比划出一个蜜桃大小。 “胸得这么大。” 然后又比划出一个蜜瓜大小。 “屁股得这么大。” 全场众人踉跄后退,有些清高之士皱眉捂耳,觉得这少年每一句话都是在污秽耳朵。 “剩下就是性格问题,我不喜欢柔柔弱弱那种,一点味儿也没有。” “我喜欢的女人,性格干练有主见,有事业心,才华能力跟我旗鼓相当,甚至有时候能把我狠狠踩在脚下,碾压我玩弄我的那种。” 明安瞧见远远退开一圈,生怕被自己变态病菌传染的众人,脸色微红轻咳一声,拱了拱手说道,“要求就这么多,劳烦桂公公帮我寻一寻。” 第23章琅琊文坛会 明安的周围,已经空了一大圈,成了真空地带。 只有叶章甫、桂公公和刘克敌,脸色泛着古怪笑容,站在明安身边。 他们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这个年龄也就十八九岁,口味却如此清奇变态的少年。 九州深闺秀女,无不是弱柳扶风的娇小可人形象,光是比明安这一米七还要高的要求,就一杆子打倒一片人。 再加上其他那些奇葩条件,众人纷纷摇头。 若是真存在这种女子,在九州白幼瘦的审美体系看来,恐怕是只怪物。 忽然间,叶章甫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刘克敌笑得咳嗽连连,双手不住揉搓。 明安在描述性癖时,桂公公一直在发愣,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肥肥的肉手紧紧箍住明安左臂,呼吸变得急促,颤声询问。 “明大人,你当真喜欢个子高挺,波浪金发,性格干练强势的女子?” “嗯。” “君无戏言?” “我不会拿我的性癖开玩笑!” 明安答得理直气壮,忽然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真有?” 至今为止,明安对九州大陆上的女子毫无兴致,主要是各个又瘦又幼,根本不是自己的菜。 若真是遇到攻气高挑的性感御姐,明安还是很有兴趣勾搭的。 话音刚落,桂公公把明安猛地一拽,往辇车上赶。 “明大人,火速随我去琅琊山,老身恰好识得这般奇女子,能不能赢得芳心,就看你文采如何了。” 明安一头雾水,还想细问,桂公公摇晃着胖胖的脑袋只是说,“明大人,事不宜迟,咱们路上再说。” “那我先跟叶老打声招呼。” 走到叶章甫面前,明安低声说道,“叶老,既然桂公公有求,我就跟他去一趟。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燕凌天他们,等回京城咱们再商量怎么处理。” 叶章甫意味深长的抚须大笑,“老夫明白,你就放心随桂公公去吧,既然答应你留这帮海贼的命,老夫不会食言。” 明安谢过,转向燕凌天和燕海平。 “燕大叔,海平兄弟,我已经跟叶老说了照拂你们,你们安心上京。等我到了京城,必定把你一个不落的平安保出来,让你们过上有酒有田的安心日子,我明安说到做到!” 燕凌天和燕海平拱手说道,“明大人,我们相信你。” 和暗影卫还有海军众人告完别,明安呼哨一声召来马沙拉弟,一个轻巧翻身便骑了上去,紧跟辇车向琅琊山的方向拍马疾驰。 琅琊山地处东海国东南,离云洲港并不远,是琅琊城外一处钟灵毓秀的避暑胜地。 现在正好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许多世家贵族,带了家眷,驾了车马,来到这琅琊山避暑游玩。 琅琊山的上山官道,此刻却有了现世晚高峰的拥堵,明安一身闷热,坐在辇车边上,感觉很糟心。 “桂公公,哪怕是避暑,人也太多了吧?”明安向一旁的桂公公吐槽说道。 “今日是琅琊文坛大会,文松国和月泉国派了文儒使团,前来与我东海国文人比试诗文。” “整个琅琊郡的世家子弟,都会携自家待嫁闺中的女眷前来一观,一是为了欣赏诗文,二是为了寻觅如意郎君。” “哦~诗词相亲大会!不错不错!我喜欢!”明安朝桂公公挤眉弄眼,“公公,你说的那个金发高挑御姐,能跟我讲细点不?” 桂公公笑而不语,只是神秘兮兮说道,“不可说,一切都是缘。” 明安撇撇嘴,他一路上旁敲侧击,想要从桂公公嘴中探出这个金发高挑御姐的身份。 可桂公公只告诉明安她是将门虎女,武功好眼光高,可惜身材过于高大,发色又异类,如今年龄比较大了,还一直待嫁闺中。 再想细细追问,桂公公只字不提,弄得明安心里发痒。 百无聊赖,明安靠在车栏边,隔着帷幕听外面人的碎语议论。 “咱们东海国已经连败九次,这次再败,那文松国和月泉国的文儒,怕是要在九州大陆上,坐实我们东海国不通文墨的粗俗形象了。” 明安一听,疑惑问向桂公公,“九连败?咱们东海国诗词水平这么不行?” 桂公公无奈叹息。 “唉……咱们东海国对诗文一道,不能说不行,只能说平平。而九州大陆上脍炙人口的诗词,三成出自文松国和月泉国才子,比较之下,确实要逊色些。” “那为何要拿自己的短处拼他人长处?” 桂公公持着拂尘,拂了两下路上飘起来的尘土,缓缓解释。 “百年前九州大战,东海国齐氏王朝覆灭,咱们初代女王虽然力挽狂澜,重建东海国,许多国宝还是遗失了。” “其中的‘东海潮升图’和‘琉璃龙头’,便是分别落入文松国和月泉国。” “青岚女王之后的几代女王一直想迎回国宝,给两国许下优厚的条件,两国始终不许。” “直到上一代女王恩威并施,两国才松口,答应这两件国宝作为琅琊文坛的赌注。” “若东海国才子的诗词才艺在文坛上夺冠,两国将我东海国国宝双手奉还。” “然后这一比,就比了整整三十年。除了中间断过一次,三年一次,九次大会,我东海国才子无一次能夺冠,一直到现在。” 明安回想起之前山宗关街坊的议论,这才明白文坛大会对于东海国的重要性,追问道,“既然是赌注,东海国肯定要押上对等物,是什么?” “金银铁盐粮。” 明安撇撇嘴,不再言语。 两人又在车上干等了很久,实在是受不了堵成腊肠一样的山路慢慢蠕动。 “桂公公,按这堵法,怕是到了晚上也上不了山,咱们要不弃车骑马,走小路上山?” 桂公公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塞到明安手中。 “老身在琅琊山別峰有间绿竹小院,凭此贵宾令牌,明大人可以获得礼待。明大人先行骑马上山去吧,老身守着车马在后面慢慢走。” “啊?”明安有些懵,“不妥吧!桂公公,其实我也不急这么一时,咱们一起慢慢排着便是。” 桂公公却显得有些急了,把明安轻轻往车边推。 “你现在上山,还赶得上晚上的文风灯会,每赢一灯,便可在后面的文坛大比上,给我东海国才子加筹码。今年文坛会的成败,就看明大人的了!” 听桂公公说得严肃,明安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那好,我听桂公公安排。” 吹了口哨,把在路边林中玩耍的马沙拉弟叫了回来,明安骑上马告别桂公公,顺着丛林崎岖小路,往山顶行去。 官道被各家装潢考究的马车堵了个严严实实,而山间小路却是畅通无阻。 这会儿明安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以前在杭州读书时,整个古墩路任你是劳斯莱斯还是奔驰宝马,都得堵着慢慢挪,而自己骑的小电驴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这感觉,贼爽! 来到別峰山顶,明安注意到一间别致的庄园,园门上刻着“绿竹小院”的清秀字体,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 庄园门口还有一名穿了身黑袍的土气乡下老汉,拿着柄巨大的深黑色扫帚,一下一下慢悠悠扫着枯叶。 明安翻身下马,慢慢走近,目光瞟了眼这扫帚,有点懵。 扫帚铁做的,直逼现世手工耿给他老娘倾力打造之作。 “那么大的一块铁旮沓拿在手上扫地,不嫌累得慌么?”明安忍不住脱口问道。 第24章高挑身影 老者瞅了一眼明安,懒得搭理,继续用铁扫帚扫地。 既然这老者并不觉得累,明安也不便对他人的装逼怪癖指手画脚,客气捧手问道,“老人家,请问绿竹小院是这里吗?” 那老人抬抬头,又瞟了一眼明安,便继续专注扫地,懒洋洋开喷,“你是瞎啊!看不见那匾上的字么?” 明安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伸手拜了拜,牵着马正要往庄园里走。 只听见身后传来破风之声,明安体内灵气牵动,身子下意识向前一扑,然后就听到身后老者轻声惊呼,“咦!小子这招狗吃屎有点东西。” 明安不爽转头,“你干嘛啊!” 那老者收回铁扫帚,继续漫不经心扫地,“私人庄园,来历不明的臭小子与狗,不得入内。” 明安被这个臭嘴老头搞得有些窝火,但想着这是人家的地盘,只好压着火气,老实掏出桂公公给的玉牌。 “好好好,怕你了,是桂公公让我来的,能进去了吗?” “那家伙让你来的?”老者双手交叉,把铁扫帚抱在怀里,挑着眉头上下审视明安,从头看到脚,然后摇头撇嘴。 “年龄小了点,长相也不够俊美,穿得也不行,啧啧,眼光不怎么样……我看你是会点功夫,凑合!会写诗吗?给老夫来一首,老夫瞧得上,就放你进去。” 明安本来就被这臭嘴老头搞得窝火,见他完全没有待客之道,就来找自己要诗,不爽到极点。 正恼怒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偷笑一声清清嗓子,恭敬捧手说道,“既然老先生要求,那晚辈就赋诗一首,赠与老先生当作见面礼。” “你念吧。” “千锤百炼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明安慢悠悠吟完第一句。 老者鼻哼一声,满是不屑,眉头一挑数落,“所谓的才子,就这水平?我看你也不必进这个庄子呢,省得老夫还要打扫臭书生的酸味。” “还有一句,没念完。” 老者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快念,念完骑上你的驴子滚蛋!”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扑哧”一声清脆的笑声,从林中深处响起。 原本态度傲慢的老者,听完最后一句咳嗽连连,胡子一抖一抖的,把铁扫帚往上一提,作势要揍明安。 明安赶紧往后一跳,双手摆了个拳击架势,“喂喂喂!骂归骂,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者哈哈一笑,单手把铁扫帚一带,竟扇出一股滔天狂风,直接将庄园的大门吹开。 “你小子,有点意思!你是第一个敢骂老夫,还让老夫觉得被骂也很有趣的人,你有资格进这个庄园!请!” 明安指了指刚才清脆笑声的发声源,“那儿有人声,不要紧么?” 老者很惊讶,“这你都能听到?” “不是很明显吗?” 老者深邃的眼神打量明安两眼,“没什么,随口说说,你不用管林中的人,进庄子吧!” “好,老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慕容,叫我慕容老头就好。”慕容老头说完,继续扫地 “原来是慕容老伯,那我就先进去了。” 进了庄园,见到几个丫鬟迎了上来,明安一阵头皮发麻。 “不会又来几个像慕容老伯那种难搞的人吧?” 幸好那些丫鬟很客气恭敬,领着明安和马沙拉弟往院中靠东的清幽竹楼走去。 竹楼有两层,房间很雅致,明安从马沙拉弟背上取了帆布包上了二楼,仿着以前外出参加学术会议时入住的酒店,展开帆布包,把竹楼一通布置。 这帆布包是明安还在军舰上时,找李怀安要了些备用的帆布,按照登山包的外形缝了一个,不但容量大,而且结实耐用,把所有衣物行李收进去也不显得拥挤。 缝制那会儿,一旁陪同的李怀安见了啧啧称奇,明安灵机一动,把这登山包的造型和缝制法子写在纸上,向李怀安一通推销。 李怀安觉得这东西很有用,于是爽快掏出五百两银子买下,加上之前扣留海龙王和虎帆船分得的战利品,明安此时身上足足攒了五千两银票,也算脱贫奔小康。 稍作休息后日头已经西下,明安将元戎剑插入剑鞘,用帆布带绑了背在身上,出门下楼。 马沙拉弟很喜欢这个竹楼边上的松软草林,躺倒在竹荫里,口鼻埋在小溪中咕噜咕噜吐泡泡,懒洋洋卧着像个树懒。 “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明安朝马沙拉弟的蹄子踹了一脚。 马沙拉弟仰头摆了摆,不耐烦“哕哕”两声,仿佛在说,“快滚,莫打扰老子乘凉困觉。” “淦……” 明安笑骂了一声,往院子外走去,见马沙拉弟没跟过来,摇头感慨。 “前不久,还拼死拼活往洞里钻,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害得老子心疼得一批,拼了命也要把它带在身边。” “现在回到东海国,就这副鸟德性,唉……这世道,人心不古也就罢了,他娘的马心也不古,真过分。” 没有马沙拉弟,明安便用以前长跑的步伐往主峰跑去,跑了一阵,感觉浑身并不累,呼吸也和正常行走没什么区别。 试着不断加快步子,足足加到自己爆发跑五十米的速度,呼吸才刚好处于喘气的临界点。 换句话说,现在练了内功后,可以用五十米爆发的速度,持续长跑,差不多是马沙拉弟四档的水平。 在飞速奔跑中,感受着周遭清风拂遍全身的清凉,明安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中,写几个体育生靠奔跑吹风的降暑法子。 区别在于体育生那是饮鸩止渴,而自己有灵气内功,并不会觉得特别热。 “感觉不赖。” 来到琅琊山主峰,天色已晚,华灯初上,人流逐渐密集,明安便停下了步子,寻了处石椅调养气息。 按着天下山河策功法,一炷香功夫便将气息调匀,明安这才开始游逛这三年一度的文会盛事。 琅琊文坛大会共三天,第一天,来自东海国、文松国和月泉国的文儒风尘仆仆赶至琅琊山,大多疲累困顿,忙于安排住宿,没有什么吟诗颂词的心思。 于是乎,举办方檀香书苑贴心排了个灯会当作休闲放松,每个到访者皆能参与。 此时夜色降临,整个琅琊主峰上所有灯笼齐点,璀璨灯光照得整个夜空泛红,甚是壮美。 明安在人群中随意闲逛,看到每个灯笼下或是挂了谜语,或是挂了对子。 如果有人能答出来,就能提着灯笼走到台上,选择各自代表“东海”、“文松”和“月泉”的高大苍松挂上去。 每个灯笼大小不一,精致程度也不一样,越是大而精致的灯笼,谜题和对子就越难,赢了之后给支持的队伍赋分也越高。 这赋分便能在第二日的诗词比试,以及第三日的策论比试中,让对应队伍获得更高的加成。 琅琊山位于东海国境内,因此来参加琅琊文坛大会还是以东海国人士居多,实际上这灯会是檀香书苑变相给东海国开小灶。 只是东海国着实不争气,就算人数比远道而来的文松国和月泉国多得多,每年第一轮的灯会,文松树和月泉树上挂着的灯笼,还是比东海树胜一大筹,气得东海国众人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灯会刚刚开幕,代表文松国的文松树,以及月泉国的月泉树,都已经结了两个中型的灯笼,而代表东海国的东海树却还是光秃秃,显得格外寒碜。 明安挤过人群,随意看了几个灯笼的谜题和对子,脸上露出不屑轻笑,“就这?” “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打一字……嗯,是‘日’。” “一口吃掉牛尾巴。打一字……‘告’吧!” “荷风送香气。对下联……‘松月生夜凉’。” 明安越看越无语,一脸鄙夷嫌弃表情,“这都是些啥啊,这么简单都不会,这种烂灯谜网上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自己若是出手,只怕这一大片的灯笼全都被自己包揽了,太过张扬,明安索性一个也不猜,目光打量起人流中的美女。 青青豆蔻总角俏,窈窕及笄绾青丝,本是一番大好的青春少女光景,可在这个少年身壮年心的明安看来,眼睛翻白很无语,觉得自己像是在看初中生女子运动会。 “瘦……幼……瘦……幼……矮……幼……啊!!!都是些什么人呐!一帮十三四岁的小屁孩,穿得这么清凉骚包,有什么意义!还不如那些少妇美娘有韵味!” 明安看了一阵,抓狂不已。 目光来回打量这些青春少女的熟妇娘亲,明安感觉很养眼很陶醉。 可即便自己再怎么喜欢看少妇美娘,人家已经出嫁了,头上顶了个盘发,明安有着较高的道德操守,可不想当这隔壁老王。 彷徨之际,明安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界。 仅一眼,时空凝滞,忘了呼吸。 明安蓦然感觉,这个让它无比隔阂,甚至有些厌恶的九州异世界,仿佛染上了一丝缤纷色彩。 第25章金发御姐 海浪波动起伏,被夕阳下染成碎金的秀发,密密如瀑布般丝滑而下。 蔚蓝如宝石的双眸,散发着让少年心中悸动的磁场。 面纱覆盖脸颊看不清纱下容颜,可她那红黑相间的修身劲装,紧紧裹出曲致如妖的性感曼妙身材。胸如蜜桃臀如蜜瓜,仙鹤般俏然立于人群中的高挑九头身。 一瞬间明安就感觉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被戴着墨镜叼着玉米穗烟斗的丘比特少校,扛着加特林扫射成了筛子。 每个筛孔的成像,都倒映出这绝美金发御姐的性感身影。 九州大陆都是黑发黑眸,那绝美御姐异常的发色和眸色,让人群有些排斥,纷纷远离这个女子,形成一个小型真空带。 不乏有人对这个女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嘀咕什么,“怪女”、“不详”。 明安呆呆站在原地良久,直到这在绝美御姐即将消失在人潮之中,才伸出手,发出浮士德那般的真心呐喊。 “真美啊!请停留一下!” 此话一出,全场所有花季少女纷纷驻足,回过头向明安望去,面含娇羞,一双玉指点向自己,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公子,你叫我?” 明安撇嘴讪笑一下,拨开这帮自恋小妹妹,让那个仍不停步的金发御姐追去。 那个金发御姐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蔚蓝美眸盯住一盏华美大花灯上的对子,略带威严的柳眉微微蹙起,低声呢喃念叨。 “一条大道通南北……两只……两只小鸡……咯咯咯?” 金发御姐正盯着灯笼苦思灯谜,试图找出比“两只小鸡咯咯咯”更文雅的对子,忽然间她美眸猛地一黑,闪出一张陌生的少年笑脸。 几乎是同时,她本能扬脚一踹,向那少年裆部狠狠踹去。 这一下又快又急,不可能轻易躲过去,可那个少年猛地一闪,以毫厘之差躲开这记猛踢,愁眉苦脸念叨。 “仙女姐姐,我就是想跟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不至于要我断子绝孙吧?” “哪里来的登徒子,胆敢轻薄于本……本姑娘!” 这金发御姐声音很有磁性很动听,语气中带了股摄人心魄的霸气威严。 话音刚落,她扭转富有力量感的紧致肉臀,反身又是一记侧高踢,修长玉腿直甩明安面门。 这踢技挟风裹势极为强劲,竟让树上缓缓飘落的叶子也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山道青阶旁的树干上。 听着耳边破风气浪接近,几乎要掀动脸皮变形,明安吓得额头冷汗直冒。 明安隐约感觉,自己若是吃下这一击,怕是面骨都要被踢烂不可,赶紧一个狼狈后撤,完美避开这一下。 那金发御姐见自己如此迅捷的踢技都被闪过,眉头一蹙,以绝妙的姿势凌空收腿,紧致健美的小腹微缩发力,然后玲珑玉腿瞬间爆发连绵如山洪的精妙踢技,直攻明安各处要害。 “姑娘,你冷静一点不行吗?我真的觉得你很美,想认识一下。哪怕你不喜欢我,跟我说一声我立刻走,你一个劲儿踢我是几个意思?” 明安愁眉苦脸着左躲右闪,无论这金发御姐踢招如何精巧迅捷,明安都能够以险到极处的狼狈身法艰难夺过。 那金发御姐露出惊骇万分的表情,她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排山倒海的精妙踢招,竟然一记都没踢中这少年,每次都是以一丝一毫的差距被他闪过。 金发御姐神情冷峻如临大敌,伸手摸向袖子,准备拉动响箭叫人。 此时因为两人的巨大动静,周遭人的早就尖叫着躲了开去,给两人露出一块巨大的场地,正好把刚才那精致花灯给露出了出来。 明安长叹了一口气,躲开一招,反手取下花灯,顺势抛给了让她心动到死的金发御姐,耷拉眉头心中莫名有些伤感难过。 在他眼中,好不容易显得些许缤纷的九州异世界,又蜕化成黑白胶片的阴暗。 搭讪彻底失败,还成了这金发御姐眼中的臭流氓,彻底讨厌上自己,明安感觉自己很失败。 他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牛皮筋性格,见这金发御姐这么厌恶自己,哪怕再舍不得,也不再想继续打扰下去,大家萍水相逢好聚好散。 “这个‘一条大道通南北’,对‘两边小店卖东西’。姑娘,在下多有得罪,这个灯笼当作赔礼,咱们就此别过。” 明安黯然拱手,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对子一出,周围才子佳人都是一阵惊呼。 这大花灯挂出来已久,却无人能对上,而明安这句“南北”对“东西”,再加上“大道”与“小店”互相融合搭配的意境,周围人听了纷纷竖起大拇指,低声连叹,“绝!绝!绝!” 就连一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才子,本来有些瞧不起明安这调戏良家女的登徒浪子下作行为,听到他口中这绝对,反感度大降,好感度大增,心中暗想。 “自古才子多风流,能对出这种精妙绝对,那便不是登徒子,而是我辈才子风流本色!” 没想到才走几步,明安感觉肩膀突然被略显慌乱的纤细手指一搭。 “你等一下。” 明安正在奇怪自己体内灵气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躲开这一招,身后那金发御姐见他肯停下来,触电般收回了手,些许傲然的神色清冷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出这么精妙的对子?” 明安见这个金发御姐终于肯跟自己答话,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无奈一笑,“姑娘,你终于肯听我讲话了。” 金发御姐眼神中并无任何笑意,颇为严肃的盯着明安,“本……本姑娘在问你话,不要嬉皮笑脸。” “我叫明安,隐居东海海外的蓬莱岛,前些日子刚回九州大陆,就被一个公公带到这个琅琊山,参加这个什么文坛大会。” “原来你就是那个高人弟子。” 金发御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戒备的眼神瞬间消去,氤氲出一丝玩味好奇的光泽,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明安,“难怪能对出这个对子。” 明安见这金发御姐对自己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指了指自己欢喜问道,“姑娘认识我?” “嗯,本……本姑娘从京里过来,京里很多人都知道。” 金发御姐宛如西洋雕像一般的琥珀玉臂交叉抱在胸口,声音变得温柔又动听。 “你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佳句,京里在传。” 明安暗感好奇,自己救下叶章甫登上军舰也没几日功夫,东海国京城怎么就把自己的事情给传开了? 不过眼前这性感高挑的金发御姐,看得明安神魂颠倒,脑子飘飘忽忽没法细想,随口应了声“原来如此”,便笑眯眯盯着金发御姐,“姑娘,你怎么称呼?” “本……本姑娘姓杨,你叫我杨如雨吧。” “杨姑娘你好呀!”明安笑嘻嘻打趣问道,“我有个疑问,你明明不结巴,为什么总是在‘本姑娘’的自称前,会顿一下?” 明安素来一副淡然的正人君子示人,可是一见到完全长在自己性癖上的美女时,就成了嬉皮笑脸的浪子模样。 杨如雨似乎是个古板而严肃的人,眉头蹙了一下,抱着双臂别过身子,颇有些闹别扭的说道,“本姑娘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胆敢管本姑娘的事?” “哎,开个玩笑,别那么严肃嘛。”明安笑嘻嘻立在她身边,拿手比划了一下她身高,满脸惊喜说道,“杨姑娘,你竟然比我还高!” 这身高仿佛触到了杨如雨的伤疤,原本和善的神色宛若覆上寒霜,冰冷如雪中刀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敢取笑本姑娘?” “怎么可能取笑,我觉得你这九头身的比例,简直太美了。” 明安陶醉于金发御姐的绝世美感,眼中几乎要放出小星星,“你知道吗,像你这种富有美感的顶级身材,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当世界级名模。” 杨如雨很善于觉察人的语气神色,她虽然没太听懂明安说的“世界级名模”是什么意思,她却是察觉到,这个少年是真诚的称赞自己,觉得自己很美。 杨如雨放下抱在胸前的琥珀玉臂,头微微一低挼弄两下波浪发梢,悄声试探问道,“你真的觉得我身形很美?” “是啊,无论是金色波浪的头发,还是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你这修长身材,确实是我见过最富有美感的名模。”明安一改嬉皮笑脸态度,神情变得极为真诚。 杨如雨嘴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一丝想笑的意图,又马上克制了下来。 “何为名模?” 明安凝望着杨如雨,认真而深情说道,“你可以认为在另外一个世界,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仙界,有一群仙女专门穿漂亮衣衫,靠自己曼妙的身材把衣衫之美衬托出来,这种仙女就叫名模。” 杨如雨有些严肃的凝眉彻底舒展开来,宛若阳春柳叶迎风招展,嘴角微弯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发出克制的微笑。 “本姑娘是仙女?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她沿着青石往上慢行,走了一阵,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蓝色眸子俯视着下方怔怔望着自己的明安,嫣然妩媚一笑,“你这小家伙的笑话,还蛮令本姑娘开心的。” 勾了勾手指,如同撩拨身后跟着的可爱小狗那般,杨如雨脸上浮现出挑逗的玩味娇笑,“明安,今晚你陪我。” “汪!” 被杨如雨美到愣神的明安,下意识扮作小狗嗷了一句,然后猛地发觉哪里不对,狠狠啐了一口换了个正常语气,“啊呸……我说望姑娘能与在下,享受今夜之畅快!” 第26章花灯约会 素来沉稳的明安,今日却像个活泼灵动的少年,笑嘻嘻围着杨如雨插科打诨,想办法逗弄这个严肃的美女开心。 杨如雨本身是个威严端庄的性子,从小的遭遇让她素来对其他人有戒备心和距离感。 可今日她原本枯燥肃穆的精神世界,突然闯进这个浪漫而又洒脱的明安,把心如止水的情绪搅出阵阵涟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的两人,仅仅是往高台东海树的路上,就赢了不知道多少花灯,两人左右手提得满满当当,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投来敬佩万分的目光。 有些怀春的花季少女,看到明安这少年才华横溢的潇洒表现,自信的谈吐舌灿如莲,羞红着脸抛去一浪一浪的媚眼。 可惜这大好媚眼,全都白费了,还不如抛给野狗。 明安的全部关注力,都被金发御姐杨如雨所吸引,原以为她有着名模一样的身材令人眼馋,又精通武艺,文采可能只是平平。 没想到交谈之下,杨如雨字字珠玑,思路清晰缜密,有大家风范,让明安对她的好感度一路飙升。 明安刚才见杨如雨瞟中一个花灯,目光多停留了三秒,便立刻猜了这盏花灯的灯谜。 一旁的檀香书苑的小书童不情不愿点头表示猜对了,把花灯递给了明安,明安乐呵呵把花灯送到杨如雨手上。 杨如雨看了看左右手满满当当的花灯,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玉齿温婉一笑,“我是第一见到,有人能猜中这么多花灯。” “这些灯谜都太简单了,要我出,肯定出更难的。”明安摆出一个老学究的正经表情。 杨如雨挑了挑眉头,露出些许好奇和期待的神色,“哦?你出一个,让我试试。” 明安轻咳一声,严肃问道,“哪种动物最没有方向感?” 杨如雨沉思片刻,“乌龟?” 她以前小时候见爷爷养过乌龟,乌龟缩进壳后顽皮的杨如雨一番三百六十度转动,那乌龟头伸出来爬得东倒西歪,很没有方向感的样子。 “不对,是麋鹿。”明安板着脸严肃公布答案。 杨如雨先是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谐音梗,眉头如月牙般一弯,被逗得咯咯直笑,却又努力克制住,恢复了原本端庄的模样。 逗这种严肃系御姐笑出来,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有趣的游戏,明安决定加把劲,继续板着脸提问,“两个人掉进井里,死的那个叫死人,活的那个叫什么?” 杨如雨眨巴着大眼睛,试探答道,“叫活人?这么简单?” 明安摇头,“不对,应该叫,‘救命啊~’” 明安拖长语调,把人求救的形象,演绎的绘声绘色,十分滑稽。 杨如雨再想端着,此刻也忍不住,紧致小腹不断起伏,发出“格格”银铃般的笑声,笑得娇俏身躯花枝乱颤,仿佛把二十年的压抑情绪,都在此刻畅快笑了出来。 “笑一笑,十年少。变成小姑娘,大哥哥请你吃果糖。” 明安放下花灯,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圆糖,递给了杨如雨,“我在船上那会儿,自己亲手做的,试试。” 杨如雨接过果糖,深深看了一眼明安,捻动两下果糖思索一番,轻轻撩起面纱一角,露出红润的嘴唇,将果糖送入嘴中。 明安仔细捕捉着她揭开面纱的零星片段,努力将这个面纱下杨如雨的面容拼起来。 “似乎是一个容貌极为上等,甚至有些异域风情的混血大美人。难道她并不是纯粹的九州人?九州大陆之外,有着跟我那个世界一样的外国人?”明安暗中揣测。 “酸酸甜甜,有股橘子味,很好吃。” 杨如雨朱唇蠕动一阵细品,眼中绽放异样光彩。 “九州大陆上的黑糖大多有些焦味,即便是上等的红糖,也没有你这果糖口感的清爽,你是怎么做的?” “你把面纱摘下来让我看看,我就告诉你。”明安指了指她面纱,恳求说道。 杨如雨轻笑一声哼了哼,拿起花灯继续往前走,“还是那句话,若想让我摘面纱,今晚灯会你得让我东海国大获全胜。” “把咱们这些灯笼挂树上,基本就赢了吧。”明安提了提手上的满满当当花灯。 “那可不一定,有一盏最大的,分数也是最高的花灯,名为花魁灯,还没赢下来。”杨如雨往高台上指了指。 寻着杨如雨的手指看过去,那三棵灯树后,有一方石坛。 坛上立了个巨大的花灯,灯面上画了皮影小人,灯座做了机巧,驱动整个大花灯徐徐旋转。 伴随着旋转,那个花灯上的皮影如同活了过来舞动不休。 “行,咱们先把手上的花灯挂树上,再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东海树下,明安扯着嗓子喊道,“为东海国贺灯三十二盏,祝我东海国才子在本次文坛大会大胜!” 话音刚落,全场轰动,东海国游客无不鼓掌欢呼,文松国和月泉国的文儒瞠目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交头接耳议论这明安是什么来头。 杨如雨站在高处,眺望台下东海国民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双眸似乎有萤光流动。 “真好。”杨如雨脸上浮现柔情微笑,轻声赞叹一句。 “喜欢吧!”明安怔怔盯着杨如雨,笑着解释说道,“其实我是个低调的人。” “那你还喊这一嗓子?”杨如雨斜眼瞟了瞟明安。 “因为我觉得,这一嗓子能让大家振奋。”明安侧了侧头,靠近杨如雨几分,悄声说道,“我猜你喜欢看大家振奋的样子,而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 杨如雨看了一眼明安,头微微一低,手指点入轻纱下,掩嘴又是一笑,“你还蛮会猜的。” “不敢当。” 杨如雨兰气一呼,从愉快的笑容中恢复平静,“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大概是想,我这人身上满是谜团,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对你这么殷勤,有什么动机,对吧?”明安想都没想到,脱口而出。 杨如雨背着手远眺群峰,曼妙御姐的气质徐徐收敛,露出一股端庄威严。 顿了顿徐徐开口,杨如雨的声音有股莫名的魄力,“明安,你真的很会猜。” 她这态度变化,明安倒也没太在意,依然是原先那嬉皮笑脸态度。 “来头你已经知道了,哪怕你不信,可我就是这个来头。至于对你殷勤的动机嘛,很简单,我想泡你。” “泡我?”杨如雨侧过头,用她那装满疑惑的蓝眸瞧向明安,“你这人真奇怪,总能说出些怪词……你到底什么意思?” 明安嘿嘿一笑,说得更直白些,“就是对你有好感,中意你,想让你当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又是一个新词,不过杨如雨结合语境,大体上能猜出个大概。 “就是相好。”明安不装了,摊牌了。 杨如雨柳眉动了动,威严气势瞬间溃散,低下头露出些小女儿家的扭捏神情,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衣带,不安的胡乱揉搓。 调整一下情绪,杨如雨用淡淡的语气说道,“世人都觉得我相貌特异,避之不及,而你却说我很美,还想当我的相好,我实在是看不透你。” “没这么复杂的,就是男女之间正常的吸引,要不要考虑考虑,只要做我的女朋友,包你吃好喝好玩得开心。”明安恬不知耻笑嘻嘻凑过去。 “我跟你今日才第一次见面。”杨如雨狠狠白了他一眼,象征性退后了一步,却没退太多,“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进度未免太快了点。” 按照明安谨慎如老狗的性格,这番举动确实很不符合自己日常的作风。 可感情这个事,就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不然也不会存在着一见钟情这个成语。 杨如雨这金发御姐,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性格谈吐,就是按照自己梦中情人的标准刻画的。 九州大陆之大,车马慢书信远,恐怕一生只有一次缘。 好不容易有缘遇到了,明安哪甘心就这般放过。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明安还是将杨如雨巧妙的定位为“女朋友”,防止不可抗力因素。 比如这人是自己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亦或是掏出来比自己都大,位于老婆之前的过渡身份,总是有点转圜余地的。 “没事,咱们好好认识一番就是了。”明安挂完灯笼,随意找了块石头坐着,“你是哪家的闺女?” 第27章将门虎女 杨如雨沉默片刻说道,“东海国镇国元帅杨景,是我爷爷。” “哦,将门虎女,好啊。” 经她这么出口一印证,明安猜测这杨如雨便是桂公公所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当下兴致勃勃问道,“姑娘,你兴趣爱好是什么?” 换作平时,杨如雨肯定不会告诉他人这些。 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像是椰子被明安熟练的敲开了壳,露出了香甜的汁液。 轻叹一口气,杨如雨拨弄两下发梢柔声说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你可别到处乱说。我喜欢听故事,听曲子,还有吃甜食。” “喜欢的男生类型呢?”明安打蛇随棍上,痞笑问道。 杨如雨横了他一眼,鼻哼一声。 “文韬武略,诗词才艺,都要非常顶尖!最重要的是,稳重大方,不多舌轻浮!” 明安低头讪笑,“也罢,你不喜欢我逗你玩,我收敛点便是了。” 杨如雨嫣然一笑,有些暧昧宠溺的语气柔声呢喃,“这就乖了。” 明安心中一荡,脸颊微微泛红,被这金发御姐撩拨得心神不宁。 杨如雨也觉得这暧昧气氛似乎有些不妥,岔开了话题,往那大花灯处点了点。 “咱们过去看看那个大花灯,你若能解开这最难的谜题,灯会结束,我便揭下面纱让你看。” “你放心,那大花灯今晚必定属于我们东海国。”明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冷哼从旁边响起。 “东海国九连败,早就成了九州文坛笑话,今日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找来一个残废和一个黄毛怪女,靠着小聪明找了点场子,就狂得不知天高地厚,当真可笑!” 明安跟杨如雨氛围好好的约会,被这人给破坏了,当下内心火气,寒冷目光盯过去,“你他妈谁啊?” 那人瞧着二十五六,身着棕色的绫罗锦衫,手持折扇轻轻扇动,头上两条冠带飘飘,样貌衣着倒是堂堂,只是这嘴特臭。 “乡下小子就是乡下小子,满嘴粗鄙之语。檀香书苑好歹也是九州第一文苑,竟然放任这种下流货色进来,简直是玷污琅琊文坛圣地!” 明安指着这臭嘴书生,回头看向杨如雨,“我揍这人,影响大么?” 杨如雨清冷的目光瞧了那人一眼。 “你想揍就揍吧,出了事,我给你兜着便是了。” 明安正准备从背后掏出元戎剑,让这家伙尝尝自己神威无双的剑法,可听到杨如雨这番话,感觉会给她惹麻烦,想想还是算了。 “这人什么来头?” “文松国镇北王世子王允,文采十分出众,据说是文松国四大才子之一,不过为人骄横跋扈,不可一世。” “不过是个镇北王世子嘛,揍一顿你应该能摆平。”明安刚放下的手,又重新掏剑。 “嗯,无碍,大不了跟他们开战便是了。”杨如雨答得很随性。 “啊?开战,揍个世子不至于吧?”明安掏到一半的剑又背了回去。 杨如雨嘴角扬了扬,饶有兴趣观察明安的反应。 “镇北王是文松国实际的摄政王,最是宠溺这个文采出众的小儿子,按他那护犊子的暴躁性子,小儿子在东海国地儿被揍了,有可能挑开战端。” 九州十八国乱世,各国之间开战端的方式往往莫名其妙,往往只是为了打仗随意找个理由而已。 根据前任明安阅读典藏,最为荒谬的事情是一个村丢了鸡,找对面山头,也就是邻国的村庄扯皮,说是他们偷了鸡。 然后两村越闹越大变成械斗,最后莫名其妙演化成了两国开战,而源头不过就是一只鸡。 东海国和文松月泉两国,都是在西南边少量地界接壤,东海国全部精力都在应付和吴山国的长年作战,跟文松国还有月泉国靠着贸易逆差让利,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如何,要动手吗?”杨如雨玩味的看着明安,略带挑拨说道,“那家伙可是骂你残废,骂我是黄毛怪女,你身为男子汉,这都能忍?” “算了,为了一时意气造成两国开战,给百姓带来痛苦,这我干不出来。”明安摆摆手退缩了。 杨如雨笑了笑,“看来我们明安大才子不过如此嘛……” 语气中带着戏谑,杨如雨的一双眸子打量明安,却更多了几分赞许。 “既然是君子,就用君子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明安朝杨如雨柔和一笑,清清嗓子对那个王允开口。 “你个蟑螂头上顶两条须嘴巴是吃了屎啊?吃了屎也就罢了还非要喷出来向大家炫耀是今天刚产新鲜的,纯天然无公害无污染你当大家跟你一样都是屎粪鉴赏家啊?你自己爱吃屎爱喷屎你滚回你文松国去浇灌大地没人说你乡下老农甚至感恩戴德谢你全家祖宗十八代加你先祖养的两条狗三只乌龟五只鸡……” 明安以前专门练过学术报告和演讲,说话语速可以自由控制,节奏感强。 一通蟑螂鉴屎论,骂得王允气得脸颊通红,张嘴开骂。 两人互骂,王允完全不是明安机关枪语速的对手,气得捶胸顿足,掏出扇子就往明安身上打。 明安是出了名的滑不溜秋,这王允三脚猫功夫哪里打得到明安,还被明安边闪避边调侃王允动作像乌龟翻盖。 “好了好了!那个木臂小子,这里是文坛会,不是你撒泼乱骂的地儿,你再满口脏话,老夫就向檀香书苑上书将你逐出琅琊山!” 一旁月泉国代表团的一名老儒板着一张脸怒斥道。 “老头儿,是你们的人先招惹我,我只是正当防卫,关我屁事?你让你们的人别闹,我就不说了。” 那老儒轻咳两声,柔和劝道,“王世子算了,你是世家才子,身份高贵,不必跟这口无遮拦的乡下人一般见识。” 那王允也是追得气喘吁吁,见有个台阶下,恶狠狠停了手,“范老,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九连败的东海国残废,胆敢口出狂言,视我天下才子于无物!” 明安掏了掏耳朵,一副满不在乎的吊样。 “还天下才子呢,不就是一帮废物抱团么?瞧瞧你们文松月泉那树上的灯笼,一大帮人稀里哗啦闹腾大半宿,还没老子约会泡妞随便赢得的灯笼多!” “要不是我们家美女姐姐不喜欢那些小花灯,我今个儿非得把这座山上所有灯笼,全都挂到我们东海树上不可!” 那范老怒极而笑,“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三年不见,东海国竟然出了这等嚣张狂生,呵呵!有意思!小子,你报上名号!”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倪,名老子,你老子就是我。” “倪……老子,怎么没听说过?”那范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王允怒道,“你好大口气,想当我老子,看你有没有本事!咱们今个儿就打个赌,如果我们赢了,你就磕头谢罪,然后喊我们每人一句爹。” 明安装作没听清,“喊什么?” 王允眉头一皱,大声说了句,“爹!” 明安慈爱一笑,“乖儿子。” “你!”王允气得不行,又想上去打人,被一旁的范老拦下。 “王公子,不急,咱们只要赢了那盏花魁灯,比分直接登顶,这小子哪怕赢光今晚所有剩余的小花灯,也不可能再追上我们。” “只要我们赢了,哼哼,就狠狠折辱小子,让东海国颜面扫地,想必东海国也不可能再容他,到时候……” 范老偷偷做了个杀头的动作,王允顿时心领神会,邪恶一笑,“就该如此。” 第28章金风玉露 王允收起万般恼怒,笑吟吟望向明安,挑衅问道,“倪公子,你敢赌么?” 明安摇头晃脑说道,“现在场子闹得这么大,我一旦输了不但倍受欺辱,还会让东海国颜面扫地。东海国丢了面子,想必也不会容我。” “到时候只要我被驱逐出东海国,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找波人把我干掉,对吧?” 范老和王允一愣,暗想这人什么来头,这都能猜到? 还是说两人之间这么隐秘的窃窃私语他都能听到,着实搞不懂…… “这只是你胡猜,就说敢不敢比吧?” “比,为什么不必,不过我这边押上了我的名声,东海国面子,我的一条命,你们文松月泉两国得付出对应的赌注才行。” 王允眼神一冷,“什么赌注,你开个价吧!” 明安回过头,望向饶有兴趣看戏的杨如雨,“你开个想要的。” “我?” 杨如雨指了指自己,扑哧一笑摆摆手,“这是你的赌注,你不为你捞点什么好处?” “东海国输了九次亏了这么多,总得捞些本回来,你想想哪些东西能让东海国赚回以前亏的。” 杨如雨凝望着明安,感觉眼前这个小弟弟让她越瞧着越有意思。 沉吟片刻,杨如雨忽然开口说道,“要不你替东海国开个赌注?” 明安想了想说道,“赌注就是,今后三年,东海国运往文松月泉国的货物,关税降三成。” 杨如雨微微一讶,看向明安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赞叹。 王允和范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本以为明安会要金银财宝,或者是磕头叫爹之类的口头便宜,没想到会要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条件。 “数三声,答应不答应,三……二……一!” “好,我们答应!” 这个条件没有涉及具体金银,王允和范老觉得自己没亏,满不在乎应下来。 “既然如此,签字画押吧。” 本来在一旁一直有滋有味看戏的杨如雨,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纸笔写字,垫着石头迅速写完停笔吹拂两下,递给了文松国众儒。 文松国众人接过纸张看去,只见纸上用清秀小楷,写清了赌约内容,以及各种复杂的约束条款,考虑得非常严谨。 条款下留下各自签名的空位,东海国这一侧落款则是杨如雨加上一个小拇指的手印。 众儒瞧了一眼杨如雨,见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心里十分轻视。 想着就算她是东海国哪个大官的子女,毕竟是以个人身份签的字,信服度很低。 就算输了,随意找个借口托词赖账,想来东海国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很爽快的按杨如雨要求签了字,还盖上了使团印章。 杨如雨向众儒客气行了一礼,小心翼翼收好合约,回到了明安身后。 “好了,咱们上去观灯看题!” 三方这场豪赌一开,消息传出去立刻引爆了整个灯会。 原本在山下赏灯猜谜的游客,争先恐后往花魁灯所在的平台涌过去,不一会儿就把那花魁灯周边围得严严实实,只在中间留出一小块空地让给赌局的众儒。 明安带着杨如雨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慢悠悠登台,边走边抛出刚才的疑惑。 “你不是武将世家么,怎么书写这么快,还能这么短时间拟好条文?” “以前帮着家里写些文书,写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杨如雨很自然答道。 “不错。”明安乐呵呵凑过去,“现在我确定了,你哪怕面纱揭开了,满脸都是麻子,我都要你做我女朋友。” “你不是馋我身子么,怎么才一会儿就变了?”杨如雨打趣说道。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这世上美女很多,但是有头脑的女子却是很少,我喜欢有头脑的。” 杨如雨微微愣了一下,低头吃吃一笑,“你果然是个怪人。” 说话间,明安挤开众人,护着杨如雨进了内圈,走到那花魁灯前。 那花魁灯前有块大牌子,牌子上的谜题用红绸盖住了,看不见内容。 文松国众儒已经就位,轻蔑望向明安,“可准备好了?” “嗯,可以了。” 一旁侍奉的檀香书苑小书童把红绸连的绳子一拉,那红绸徐徐展开,露出里面的题目。 看到这题目的一瞬间,所有人如临大敌,皱眉飞速思考起来。即便是明安,此时也有些发懵。 这灯谜写着,“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猜八字。” 灯谜无非各种拆字拼字凑字,寻常灯谜只用猜一字或一物,而这灯谜却足足有八句共计八个字,难度大幅度上升,不愧是今晚花魁灯题。 在场所有人在手上写写画画,按着灯谜所说不断拆字拼字,可怎么也凑不出这八字。 一盏茶的功夫过了,无论是明安,还是文松众儒,亦或是月泉众儒,各个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能答出来。 “怎样,你能猜出来么?”明安小声问向专注思索的杨如雨。 杨如雨失落摇头,“你如此擅长灯谜,都答不出来,我更答不出来了。” “咱们答不出来,看样子那帮蠢货更答不出来。” 明安瞥眼望过去,只见那王允围着小书童报了七八个答案,小书童一个劲儿摇头表示都不对,此刻已经抓耳挠腮急红眼,如同着了魔。 “平手也还好。”杨如雨倒是很淡定,轻声念诵那几句灯谜。 “鸳鸯双双戏水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这灯谜倒是写得别致,我还蛮喜欢的。” “也就一般般的水平吧。”明安满不在乎。 杨如雨白了他一眼,“你就狂吧,有本事你作一个更好的再说。” “作就作,你听着。” 明安清清嗓子,故意贴近杨如雨几分,在她耳边轻诵。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杨如雨一听,身子猛地一颤,低声反复念叨,“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双美眸扑闪扑闪望着明安,一脸难以置信。 明安窃笑一声,偷偷将手摸过去,轻轻托在杨如雨的腰间,款款柔情念出后面几句。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杨如雨低声吟唱着,竟有些犯痴,没有注意到明安咸猪手一路往自己腰间摩挲揉抚。 忽然间,杨如雨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猛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明安在趁机揩油占便宜。 杨如雨又羞又怒,把明安双臂狠狠一拍,“你再动手动脚!我就……” “就什么?” 杨如雨看了眼明安的那只木头手臂,心中生出怜意,实在是不忍心说把你另一只手臂给卸了的伤人话,改口凶道,“本姑娘就拿皮鞭狠狠抽你!” 明安嘿嘿一笑,脸上莫名闪过一丝兴奋。 “玩得真花~” 不过明安还是老实松了手,退开一步。 杨如雨呼吸几下平复情绪,低声凑到明安耳边,“听你那首词,我想到答案了。” “我也想到了。” 杨如雨好胜心顿起,“那行,咱们一起过去,跟那书童说,看谁正确。” “行。” 两人挤开人群,推开那个还在噼里啪啦报答案试错的王允,走到书童前,异口同声说道。 “情投意合地久天长!” 那书童先是一愣,然后露出赤子般的天真笑容,扬了扬手,顿时山外烟花齐放,如繁花似锦。 在众人的惊讶与激动中,书童笑吟吟捧手。 “恭喜二位一齐答对了答案,小生在此祝二位情投意合,地久天长!” 第29章混血名模 月儿高,星儿遥,草丛中发出欢快的咯咯笑声。 “我以前总以为是电影上夸张,什么对对子都能对到喷血,没想到刚才那王允真能气到喷血,那个范老头的脸,拉长得跟我家马沙拉弟一样,就差‘哕哕’叫了。” 明安一边说,还一边丑模丑样模仿刚才的王允和范老,逗得身边的杨如雨抱着肚子格格笑个不停,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端庄严肃的御姐范儿。 见杨如雨笑了尽兴,明安伸出一只手到她身前,“你要的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该实现了。” “什么东西?”杨如雨笑着装懵懂。 “要耍赖我现在就走,这文坛大会爱谁谁比!” 明安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起身要走。 “你这人真是的,逗你一下怎么了,给本宫回来!” 杨如雨笑意盎然,显得兴致极高,嫩白纤手把明安手臂一拉,重新拽回到自己身边坐下。 “嘿嘿。”明安贼兮兮一笑,“对了,刚才我怎么听说你自称本宫,怎么跟古代的皇后太后一个叫法。” “你听错了,我说本姑娘,说快了些。”杨如雨轻描淡写答道。 “不是,我刚才听得很清楚,你……” 还想继续追问一番,杨如雨已经揭开了面纱,露出了明安心心念念的庐山真面目,直接把明安看痴了。 正如明安所料,这杨如雨确实是有着异域风情,高鼻瓜子脸,皮肤是那种嫩白中带了点淡淡的小麦色。 红唇饱满含情,再配合那勾魂夺魄的蓝眸,融汇成一副立体感十足的混血儿精致五官,放在现世,完全是顶流国际大明星的水准。 杨如雨见明安瞳孔放大,满脸惊讶之色痴痴看着自己,眼中一黯清冷语气问道,“怎么?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长得怪么?” “去他奶奶的!九州人都是瞎么!” 明安痴痴发怔好半天,突然憋出一股子无名窝火。 “我承认!黑发黑眸圆润五官是一种美!但你这明显是另外一种美!怎么这帮瞎子就意识不到呢!” 美人嫣然一笑如桃花盛开,原本她蒙着面纱,朦胧的笑意已经很撩人,此刻揭了面纱,更是有万般风情。 “其实吧,我小时候也很郁闷。” 杨如雨玉指把玩着波浪发梢,撅着朱唇轻叹说道,“我瞧镜子也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可很多人都说我相貌特异,是为不详,弄得我很不开心,对自己的容貌没了自信。” “自那以后,我除了亲近的人,外出见客大都会覆着面纱。” 将波浪金发往后一撩,杨如雨曲了曲修长美腿,手臂支着借力托腮,一双动人的蓝眸笑吟吟看着明安。 “直到今天,总算有一个怪人,竟然跟我是一样的想法,本……本姑娘很欣慰。” “嘿嘿,开心就好……既然咱们有缘,不如继续之前的讨论,你考不考虑当我的女朋友。” 明安继续积极推进着自己的泡妞大计,“当然,你可以慎重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双手倚着膝盖,明安如钟摆一般来回摇晃,摆出万般认真的表情说道,“不过你放心,我这人真的很不错,九州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好男人也并不为过,过了这村没这店。” 明安非常清楚,九州比不得现世,有高铁汽车和微信手机,一面之缘相隔,恐怕终生再也不见,不然也不会有“一见钟情”和“萍水相逢,相忘于江湖”的说法。 杨如雨把玩波浪发梢,哂笑调侃,“论脸皮之厚,你这人也算九州数一数二的了。” “给个痛快话吧,不然等我进了京,见了女王之后,我很可能后面十数载都会躲在深山老林安心垦田搞经济发展,咱们怕是很难见面了。” “你真的想开荒垦田一辈子,不封侯拜相什么的?” 杨如雨松开发梢,仰了仰身子,换了个正经语气望向明安问道。 “完全没兴趣。”明安摇头,答得很果断。 杨如雨抱住膝盖,斜斜靠着头,歪着脑袋认真打量明安。 “九州大陆像你这般年轻有才华的男子,无一不想建功立业,你就一点追求都没有?” “开荒垦地,发展经济,就是我最大的追求。再说了,开荒种地搞经济发展,真的非常重要,远比这些权利地位重要得多。” 明安不好透露自己真正想法太多,只能含糊表态。 望着月亮,明安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深沉而昂扬的语气说道,“九州乱世百姓疾苦不堪,正是玩弄权术的人太多,而下到乡里干实事的人太少!我明安出世,要做便做这下乡干实事的人!” 瞧出明安不像是作假,似乎真的很关注垦荒搞经济,杨如雨轻声无奈一叹,嘴角微弯生出一股风情万种的怜爱。 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新生赤子那般,既觉得有些稚嫩,又觉得万般可爱。 “你确实很奇怪。” 被杨如雨这看天真小弟弟的笑容瞧得很不好意思,明安红着脸轻咳摆摆手,“咳,不说这个,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杨如雨抱着膝盖微微摆动,试探语气很是温柔,“若我不答应呢,你会找其他女子么?” 明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我若说苦等你一辈子非你不娶,你信我都不信!” “这种事情上,你倒实诚。” 杨如雨噗嗤一笑,似乎更喜欢明安这实诚态度,沉吟片刻爽快应道,“那好,咱们立个约定,若你能让我东海国在本次文坛大会夺冠,洗刷东海国耻辱,我便做你的女朋友,你看如何?” “一言为定,拉勾!”明安比出小指。 “还真是个小弟弟,多大人了还拉勾!” 杨如雨笑着调侃一句,还是兴致勃勃的跟明安拉了勾。 拉完勾,瞧了眼月色,明安说道,“太晚了,咱们得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开工,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杨如雨起身拍拍衣服,“走吧。” 两人刚才寻了主峰老远的一处僻静地闲聊,此时灯会已歇,整座山变得很是僻静,走在月下林间小路上,一时之间两人不知道聊什么。 瞧着气氛有些尴尬,杨如雨忽然说道,“给本姑娘讲故事吧。” “啊?”明安装出一副吃惊表情,“你怎么知道我讲故事也是九州数一数二的!” “少贫,若是故事我已经听过,亦或是不好听,那女朋友的约定,我还得再慎重慎重。”杨如雨打趣调侃。 “咳,这年头,泡个妞真难……” 明安吐了吐舌头,噼里啪啦报菜名一般开腔。 “军争类有《楚汉争霸》,《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江湖类有《天龙八部》,《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情爱类有《白蛇传》,《梁祝》,《西厢记》,今日限供着九篇,翻牌子吧。” 杨如雨俏丽一笑,“我平日闲暇,喜欢寻九州大陆各地的故事小说翻阅,也算阅遍无数,怎么你的故事我一篇也没听过?你若唬我,我判你欺……欺本姑娘之罪!” “你选吧,选完我讲给你听就知道了。”明安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却很自信的模样。 “那就选《楚汉争霸》吧。” 明安本以为她一个春心涌动的姑娘,肯定选择情爱之类的,没想到会选军争类小说,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 “倒是出乎我意料,我以为你会选情爱类的。” “情爱小说不急一时,只是刚才听你说《楚汉争霸》,像是两国之间争霸,正好暗合我东海国与吴山国的形势,不妨听听,说不定有借鉴之处。” 杨如雨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正经,露出职场女老总那般雍容气度。 “不愧是将门虎女,听个故事也这么正经,也罢,那我开讲了。” 明安摆出个说书先生架势,虚空一拍惊堂木。 “且说在一个架空的世界,七国乱世多年,有一个国家名为秦国,变法后励精图治,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统一之后,秦二世继位,横征暴敛滥用民力,搞得天下民不聊生。然后在帝国不起眼的一角,沛县一个名为刘邦的老无赖,拉开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杨如雨本以为明安会说些尚可的故事,也就饶过他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楚汉争霸乃是现世历史中,不亚于三国演义的精彩大战,韩信、张良、萧何、项羽,人杰辈出。 斩白蛇起义,背水之战、鸿门宴、暗度陈仓、四面楚歌,都是了不得的千古奇谋。 明安讲到刘邦和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项羽为伯父项梁报仇,在漳河边破釜沉舟,与章邯背水一战。 杨如雨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明安,显得极为沉迷,几乎挪不动步。 要不是明安催促提醒,她才不情不愿的往前慢走,不然杨如雨真想随地躺了,不把明安掏空不罢休。 第30章荷尔蒙体香 讲着故事,不知不觉走到了别峰的绿竹小院,明安颇为惊讶指了指院子,“你也住这儿?” “嗯。”杨如雨见明安也跟了进来,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明安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也住这儿,东西还在里面。” 杨如雨更是惊讶,“慕容城很难说话,你是怎么让他放你进来的?” 明安猜出这慕容城应该就是那个门口扫地的慕容老头,“动手切磋两下,然后我骂了他几句,他很开心,最后就放我进来了。” 杨如雨眨巴着大眼睛,“你还跟他动手了?还敢骂他?你知道他的身份么?” “谁?” “天下七绝你听过没?” 明安摇头,“没听过。” “那没事了。”杨如雨温婉一笑,便不再多说,和明安一起走进院子,“你那个故事的后面呢?” “刚才说到刘邦先入关中当关中王,约法三章得百姓称赞,然后项羽来袭,刘邦陷入危机。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明安指了指东边的院子,“我住那儿,休息了,明天有空继续跟你讲。” “嗯……”杨如雨有些恋恋不舍的点了点头,“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进了北面主楼。 回到东边竹楼,马沙拉弟躺草皮子上已经睡了,鼾声起伏睡得很舒畅,完全没有等明安的意思。 明安笑骂一句不讲义气的东西,上楼随意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睡得正香,忽然门口竹扉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明安睡眼惺忪问道,“谁?” “开门。” 声音很轻,但能分辨出是杨如雨。 明安不情不愿翻身下床,挠着背哈欠连天打开门。 只见杨如雨已经脱了劲装,穿了身单薄睡裙站在门口,拨弄波浪发梢微微侧头,显出一丝女儿的娇羞。 见明安开门,杨如雨宛若毫不在意什么男女之别,径直走了进来,把竹床上明安的铺盖放在竹地板上,自己睡到竹床上去,双手捧在胸前闭目。 “好了,你继续刚才的故事讲。” “啥情况?”明安被这杨如雨一通操作搞得哭笑不得,“好端端睡觉,为什么来我这儿,还掀了我的铺盖?” “客随主便,我是主,你是客,你得听我的。本姑娘命你睡地上,给本姑娘讲故事直到睡着为止。” 杨如雨闭着眼睛朝地上的铺盖指了指,语气平淡又不可抗拒。 “唉,我是怕了你了。” 明安被这个强势霸道的金发小姐姐搞得有些无奈,想想也不是大事,便老实躺到地板的铺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继续刚才的楚汉故事讲下去。 杨如雨乖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听得津津有味,每当明安意识朦胧越讲越迷糊,她便闭着眼睛开口提醒,“然后呢?” 明安只得强打精神撑住眼皮,继续哄这难缠的金发御姐。 直到杨如雨呼吸平顺,终于睡沉了,明安如释重负倒头就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直到再次睁眼时,朦胧间看见一双粉嫩的月牙美足。 明安心脏猛跳,眯着眼睛向上偷瞄。 自己睡的地板正好在竹桌旁边,头对准椅子。 此时杨如雨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半透睡裙勾勒出一双修长的美腿,顺着紧致的流线而下,连到那月牙足尖,宛如精致玉雕那般水润丝滑,在自己眼前轻轻摆荡。 这竹楼原本只有有股竹叶的清香,杨如雨住了一夜后,增了几分胭脂香气混了淡淡的奶香。 尤其是她那玉腿美足在自己眼前,模糊能闻到杨如雨身上那股带着荷尔蒙的体香,把明安醉得脸颊通红,呼吸急促,身体起了不太和谐的反应。 杨如雨余光瞄到了明安下身的无礼反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稍纵即逝些许欣喜的神色。 在她看来,花言巧语都能骗人,但身体是绝对骗不了人的,明安确实是非常痴迷九州人看来相貌身形比较怪异的自己。 还能从略显夸张的轮廓上看出,除了是个健康正常的少年,还是个能让自己非常幸福的男人。 杨如雨胸脯微微起伏,隐约显出一丝期待和兴奋。 自己强拉下脸,不顾男女礼防,昨晚与明安共处一室,不光试出他好色却是个正人君子的高尚人格,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性情,还有对自己最为真实的情欲。 杨如雨感觉这一夜娇羞相伴很值,玉足美趾轻轻点动,显出十分开心。 “醒了就起来,别躺在那里装睡。” 平复好波澜不停的胸中情欲,杨如雨用平淡似水,却又万分动听的声音命令道。 明安向下看了眼,侧身向里卧着,尴尬笑了笑,“我躺一会儿缓缓劲,马上起。” 过了会儿待内心平静,明安长吐一口浊气,起身伸了个懒腰,“现在什么时候?” “午后了。”杨如雨此时将那根随身携带的软毛细笔收入笔鞘中,把纸上墨迹吹干,塞入信封。 “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我。” “我昨晚叨扰你太久,看你睡得香甜,便没叫。”杨如雨指了指一旁竹茶几,“那儿有下人送来的糕点,你用完后洗漱好,该动身去文坛大会了。” “嗯。”明安随口应了一句,瞟了眼桌上七八封书信,书封上是一些古怪的符号。 “你一大早这这么多信是做什么?”明安伸手指了指。 “家书报平安,顺便商量点事。”杨如雨答得很淡定。 “你们家写家书,一下子写这么多封,还用密文?” “嗯,家门规矩,不行么?”杨如雨反问。 “没有,随口问问。” 杨如雨往窗台轻敲了两声,不一会儿,从竹林中闪出一道黑影,单膝跪在窗边,态度极为恭敬。 杨如雨把那些密文信交给那黑影,黑影又刷的一声消失在了密林,来无影去无踪,看傻明安。 “这是?” “送信的家奴。”杨如雨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说道。 “可我看他嗖的一下来,又嗖的一下去,动作很快,像是武功很高的样子。” “我们家的家奴武功都很高,不行么?”杨如雨手托着头,脸带柔意打量明安,足尖微微翘动。 不知是中了情蛊还是怎么的,明安现在脑袋一团糊涂,满脑子都是杨如雨那美腿玉足,杨如雨说啥他就信啥,根本没去细想。 半天蹦出一句,“你们家真厉害。” “好了,不说这个了。” 杨如雨走到茶几前坐定,捻了一块白色乳糕,招手示意明安靠近自己。 “昨日你请我吃果糖,今日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乳糕。乖,过来,张嘴。” 哪怕是两世为人的明安,此刻在金发御姐杨如雨面前,也像个乖巧的弟弟一样。 有些害羞的凑过去一口衔住,明安含含糊糊说道,“还行,不过有条件的话,我能做出更好吃的奶制甜点。” “瞧把你能的,你若真是什么都会,岂不是谪仙人了。” 杨如雨笑了声,翻来捡去又挑出一块,手指捻着微伸,示意让明安凑过来叼食,“这块枣糕软硬适中,味道应该不错,乖,张嘴。” 杨如雨还在兴致勃勃挑选糕点想喂给明安吃,对这宛如投喂心爱宠物狗的玩法极为上瘾。 明安就这样被喂了个十足饱,见她玩得乐此不疲赶紧摆手拒绝。 “别了,吃多了脑子转不动,影响等会儿发挥。” 听明安这样说,杨如雨才意犹未尽的拍了拍手利落起身,略显威严的语气命令道,“我回房了,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好,咱们在院子里碰头,一起过去。” 下完命令,杨如雨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留下房里的明安有些发呆。 怎么感觉这个金发美御姐,好像在训狗? 真要说起来,能当漂亮大姐姐身下的小狗,感觉也蛮不错的嘛! “汪!” 第31章骑马调情 迅速洗漱完下了楼,此时马沙拉弟正在和几只蝴蝶斗智斗勇胡闹,见明安起床,兴冲冲迎上去挨挨蹭蹭。 “你这家伙,睡够本了觉得无聊,就讨好老子带你出去玩。” 马沙拉弟摇头晃脑的亲近态度,仿佛昨天的懒马根本不是自己。 既然和杨如雨一块走,有匹马毕竟要方便些,明安还是带上马沙拉弟一起到院子里等。 等了好一会儿,杨如雨才穿了件暗紫色修身劲装姗姗而来,看见明安身边的高头大马,饶有兴趣走上前,摸了两下,“这就是你说的那匹古怪名字野马?” “嗯,它叫马沙拉弟,是我的兄弟。” 马沙拉弟不知怎么了,被杨如雨一摸,浑身顿时一哆嗦,有些畏惧的后退两步,躲在了明安身后,小心翼翼瞄着杨如雨。 “马沙拉弟你咋的了,这是我朋友,没什么好怕的。”明安感觉有些奇怪。 杨如雨笑笑不以为意,“你的马不装辔头,这怎么骑?” “马沙拉弟不喜欢,我就没装了,反正我俩配合好,我喊指令它就照着做,不用辔头也行。” 杨如雨不说话,朝身后马沙拉弟招了招手,“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 马沙拉弟不知怎么了,战战兢兢走过去,俯下身子任由杨如雨抚摸,只是态度有些诚惶诚恐。 杨如雨一边摸着马沙拉弟,一边看着明安笑道,“马是好马,就是野性足了点,需要好好调教,不能光由着它性子。” 明安温和一笑,“本来它在方外之地自由自在过得很好,是我跟它萍水相逢将它带到这红尘俗世中来,多少也要照顾着点它的情绪。” 明安走到马沙拉弟身边,拍了拍它肚子说道,“它喜欢自由,而我喜欢它,咱们兄弟俩平辈相交,很多时候,也就哄着点它由它开心了。” 杨如雨沉默一阵,没再说什么。 摸了一会儿,感觉马沙拉弟对自己亲近了点,杨如雨侧身一翻轻松上马,不用辔头也能稳稳坐在马背上。 “骑是难骑了点,不过我骑术很强……明安,你也上来。” 明安看了眼马沙拉弟,只见它努力稳定身子,配合着身上的杨如雨。 “不光是你骑术好,是马沙拉弟跟你投缘,愿意配合着让你骑,换个人估计早就撂蹄子了……你往前坐点,坐太后我没法抱着你。” 杨如雨俏皮一笑,往身前拍了拍示意。 明安顿时脸颊臊红,“我去,玩我不是?” “来嘛!”杨如雨语气既带了些命令,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明安轻咳一声,红着脸翻身而上,坐到杨如雨身前,任由杨如雨那高大修长的身躯,双臂握住马鞍上的把手,像抱着布娃娃一般抱着自己防止掉下去。 没听到前进指令,马沙拉弟也不敢走,眼观鼻鼻观心像个石雕一样僵持着,任由身上在它看来脑子不太正常的狗男女,拿自己当作二人调情道具。 两人一马就这样一动不动僵持着,马沙拉弟略显尴尬低了低头,啃起院子里的草嚼吧嚼吧,然后嘴皮子一翻狠狠的一啐,尽数吐了出来,似乎觉得这草吃起来口感不好。 杨如雨挑逗明安玩了个尽兴,感觉这两人一马的骑法有些不太适应,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将马沙拉弟还给了明安,自己另外寻了匹马,一人一马骑着往主峰上行去。 到了主峰时,已经是日落时分,昨日灯会封住了通往文韵大殿的山路,今日山门已经打开。 不同的是,昨日允许来访游客自由出入灯会,今日则需要拜帖才能进入文韵大殿的山门。 有拜帖的,要么是世家显贵,要么是一方名士,让整个文韵大殿的山路上,人流比昨日少了大半。 人虽少,各个锦衣骏马,气度不凡,亦或是檀木香车载着官宦女眷,好一副宏大盛事的气派。 琅琊主峰绵延而去,路面又是四平八稳的青石砖,挤着人群走了一阵,绕过一棵巨大的迎客松,那文韵大殿的檐角便出现在了眼前。 文韵大殿由木石构成,四平八稳恢弘大气,有些像现世古代南北朝时期的建筑,四周开阔通畅,由中庭向外围了一圈圈的石案,案上笔墨纸砚齐备,案前铺着绫罗蒲团。 大殿石案大致分了三个区域,东西南三大区域都竖了高大的雀屏,用遒劲篆书依次写着“东海”,“文松”,“月泉”。 这文韵大殿北面摆了六张太师椅,左右各三,中间摆了个不伦不类的青玉石床,不知道是何讲究。 明安看完一圈摆设,赞了句,“逼格拉满,就是不知道怎么个比法。” 一旁的杨如雨低声解释了一番。 这琅琊文坛的诗词比试,就是三国才子各出十人坐一方,每轮各出一人作诗比试,由评委赋分,分高者留存,分低者出局。 出局者由本队第二人补上,同时会累积得分。直到有两队人数耗尽,比试结束,结算各队累计分。每队出战才子排序由各自抽签决定。 每队前面有个积分木牌,此时东海国已经有了九分,而月泉国文松国各自只有四分和五分。 “这便是昨晚灯会加成的分数,作为各队的起始分。”杨如雨低声补充道。 明安听完这比试规则,摇头感叹,“这诗词比试不但看个人才艺实力,更看团队实力,若队友太水,一个人再怎么强,也很难把分数拉上去,难怪东海国历年会输。” 杨如雨沉默了一阵,试探问道,“你有把握赢吗?” 明安估算了一阵,装出一副忧心忡忡样子说出了判断,“如果我手气好,抽到东海队第一序列出战,基本稳赢。但如果手气差,抽到后面的序列,前面分差又拉得太大,赢面极小。”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相信,上天既然派你来东海国帮我们参会,就不会让你手气这么差。”杨如雨柔声安慰道。 “但愿吧……”明安含糊应了声。 两人正在说话,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哪位是昨日灯会上大出风头的倪老……倪公子?” 明安瞧见大殿对面走出一群意气风发的书生,肩后插了根折扇,各个傲气十足。 “又有找茬的来了。”明安叹了口气。 “今日别骂那么难听,场上都是各地名士大贤,对你影响不好。”杨如雨摆出大姐姐的态度悄声嘱咐。 “只要他们不说难听的话,我就不讲粗口。” 明安走出人群拱拱手,“你们要找的倪公子,想必就是我了。” 那群书生瞧了一眼明安的木臂,认出了此人正是昨夜解开花魁灯的少年,为首那的一名书生捧手,不咸不淡说了句,“倪公子,有礼了。” 哪怕是虚情假意,这人也比昨天的王允有礼貌,明安客气回了句,“各位有礼了,不过我本人不姓倪,姓明,单字安。” “原来是明安公子。”那书生掏出折扇转了两下,“昨夜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是王允侮辱你在先,我替他赔个不是。” “没事,反正我找回场子了。对了,那个王允昨晚被我气得吐血,现在还活着不?” 那书生脸皮抽动两下,“已无大碍,不过今日他是不能参赛的了,由我余同鹿替他参赛。” 他这名字一说出来,全场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 “文松国好大手笔,竟然能请出咏兰居士。” “是啊,他那首‘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脍炙人口,可以说是当今九州大陆数一数二的大诗人了。” 余同鹿微微一笑,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 “咏兰居士,前年一别,甚是想念,不知最近又有何新作?”人群中走出另一波人,为首那人高大威武,像个莽夫,却穿了一身书生的青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余同鹿看到那人,畅快一笑,“原来是禹峰,许久不见,我差点认不出!” 人群中又响起一阵议论,“莫非是月泉国三大才子之首彭禹峰!” “他那首‘无情最是此中山,阅尽王孙只等闲’,当真是一绝啊!” 后面越来越多文松国和月泉国才子露面,每报出一个人名,场上都是一阵议论。 此时杨如雨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明安身后,面有忧色。 “这一次文松月泉两国,竟然出动了这么多诗词名士,恐怕很难对付。” 第32章枯木人 明安眉头挑了挑,“那咱们东海国没什么名士么?” 杨如雨脸色一黯,“有是有,就是比他们那些闻名遐迩的诗词大家,还是弱了很多。” 果然,东海国的参战才子纷纷露脸,除了前四个小有名气,引得众人小范围议论,最后几人的介绍,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引起半分波澜。 这些人寒暄客套完,余同鹿回过头朗声向众人介绍,“这位东海国青年才俊明安,昨晚一人赢三十二灯力挽狂澜,又解出了花魁灯的灯谜,不得不让人佩服。”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明安,看得明安浑身发燥,搞不明白这余同鹿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给自己打广告。 “而昨晚明安兄弟那句‘废物抱团’之说,更是鞭策了我们两国才子,要凭借自己真才实学,不能假借外物博得一时虚名,在下受教了。”余同鹿说完,笑盈盈向明安鞠了一躬。 明安这才意识过来,这家伙和昨日那王允本质上是同一种人,不过一个是表面嚣张,另一个是暗中使坏而已。 本来有些才子名士还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听余同鹿这么一说,再向昨晚参加灯会的同伴一求证,得知明安骂文松国和月泉国才子是“废物抱团”,顿时怒不可遏,怨恨的目光纷纷向他射来。 明安侧过头,偷偷跟杨如雨自嘲一句,“看来我等会儿要被针对了。” “记住我们的约定,我相信你,好好加油。”杨如雨俏丽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一名月泉国知名才子强压怒火走上前一步,“明才子文采飞扬,行径狂放,在下冒昧打听一句,可是有功名在身?” 如果是现世明安还能理直气壮说自己是博士,穿越后自己就是乡下村长,什么功名都没有,只好淡然如实回答,“我刚刚出世,没有考功名。” 周遭人群中泛出一阵哂笑。 另一个文松国文人追问,“可有官职?” “还没官职,尚为平民之身。” 众人的哂笑声更大了些。 月泉国为首的彭禹峰打着哈哈追问,“明大才子有如此才华,想必是哪个文豪世家的子弟了?” “我随我师父在海外孤岛长大,师父的真名我都不知,哪里能算什么文豪世家子。” “哈哈哈哈!”众人再也不收敛,哄笑声四起。 “没有功名,没有官衔,没有背景的‘大才子’,能来琅琊文坛会上与我等同台竞技,也是万分难得了。” “善猜灯谜的才子来作诗,不知道会作出什么诗,难道是一二三四五六七这种吗?哈哈哈哈!” 就连和明安一队的东海国才子众人,此时都有些不屑,毕竟他们要么是有功名,要么是有功名,要么是书香世家子弟。 像明安这种一穷二白,却被朝廷强塞进来的关系户,东海国众人心里难免生出轻视之意。 “这里是文韵大殿,不是菜市场,谁再闹,直接取消资格!” 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大殿北向的评委席响起,众人看清声音的来源,停下对明安的嘲弄,抱手齐声说道,“见过孔老先生。” 明安看清那人的身材,有些被吓到了。 只见这人瞧着六十上下,身高却有一米八出头,浑身上下的青衫被肌肉涨得紧紧的,站在他身后的那五名老儒评委,跟他这么一比,单薄得跟一张纸一样。 明安赶紧问身后的杨如雨,“这是谁的部将?” 杨如雨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这可是檀香书苑院长孔武老先生,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儒。” “可我看他这样,好像很能打。” “孔武老先生是读书人,以德服人,怎么会随便动手呢。不过……”杨如雨话锋一转,低头吃吃一笑。 “以前孔武老先生在九州各地传道授业,夜郎国国主不屑于接受,便关上了国门开小门,孔武老先生一气之下,一人赤手空拳把重达千余斤的国门给拆了,自那以后夜郎国国主就成了孔武先生的忠实弟子。” “呵呵……”明安瞟了一眼那几乎要涨破衣衫的腱子肉,“确实是以‘德’服人,‘德行’都快要爆出来了。” 孔武霸气扫视了一圈,注意到明安,威严眼神盯着明安上下打量,“你就是昨晚那个出尽风头的新秀?” “不敢不敢。”对这文武双修的肌肉大儒,明安真心有些惶恐。 “年轻人,狂一点无碍,但要有匹配的才气,不然只会惨淡收场。至于功名官爵,你若真有才华,一时的有无,也就不重要了。” 孔武不咸不淡品评了一句,算是长辈对晚辈的训诫,言语之中,甚至帮明安微末的地位抬了两下表示安慰。 总体而言,明安觉得这个孔武有力的孔武老先生,能处。 “既然人都齐了,入座吧!” 孔武一发话,场上任何高傲的才子,此时都乖如绵羊,纷纷落座,哪怕是明安,也成了绵羊大军的一员,找了最偏僻的角落坐好。 且不说孔武先生贵为九州第一文宗檀香书苑的院长,光他那身上满溢而出的德行,就不得不让人谦恭尊敬。 孔武先生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恭迎化生大师!” 几个书童嘿咻嘿咻抬出一大张藤床,孔武将藤床上躺着的一名干瘦老者温柔托起,把他托到评委席中间的青石床上放好。 明安仰着脖子仔细观察那化生大师,本以为他是去世了才能躺得这么安详,可注意到这大师胸口微微起伏,面有淡淡的血色,才知道这大师只是睡得比较沉。 明安凑过头,问旁边同队的才子,“这个大师是什么个情况?” 那才子低声解释道,“化生大师是九圣之一医圣大人,染疫病去世前收的最后一名关门弟子。当年化生大师以博学医术,和高深的造化功法治病救民,手指一点便能让人病痛消失,重焕生机,被世人奉为半圣。” “后来,他不忍心看见苍生流离,饱受战乱之苦,决心以睡梦之法求道,七十岁入眠,如今已经睡了三十余载。” “竟然是植物人。”明安语气中满是怜悯。 那才子点头,“没错,化生大师入眠前,说自己会沦为枯木人,若一朝入道开眼,那是便是枯木逢春之时,你看他手上的东西。 明安顺着那才子的指向望过去,发现这个化生大师除了睡得很安详,两手还抱了根枯木放在胸腹。 “原来如此……既然人家要躺着悟道,咱们无缘无故把他抬出来做什么?” “入眠前,他曾说过,可借富含哲思的诗词助他感悟,所以每次琅琊文坛大会诗词比试时,孔武老先生就会把化生大师请出来,看有没有诗词能助他悟道醒转。若有这般才子,他入道之后,愿赐一番机缘。” 第33章香吻赌约 “呵呵……”明安干笑一声,“靠诗词让植物人醒转,太扯了。” “确实,整整三十年,没有一人成功,只怕这次结束后,化生大师的身体也撑不到下次大会了。”那书生语气中满是惋惜。 邀请化生大师入座后,孔武老先生一挥,命书童端来三个木箱,给各队抽签排序。 明安坐在角落,最后一个抽完签,翻开来一看,心都凉了。 在远处的杨如雨翘首以待向明安张望,明安无奈招了招手,把手上的木签举在额头上,让杨如雨瞧了个正着。 哪怕向来端庄淡然的杨如雨,此时也显得有些黯然。 签上赫然写了个“十”,也就是说,明安是东海国最后一人,属于赢面极其低的那种。 轮到他的时候,不但一场也不能输,还得把前面积累的劣势慢慢弥补回来,难度可谓是极大。 书童依次念诵众才子的次序。 “文松国余同鹿,第一序!” 全场立刻喧闹了起来。 “余同鹿竟然抽中了第一序!文松国那不是赢定了?” “是啊,这还有什么可比的!” 文松国众才子一听,露出愉悦万分的表情。 最强王牌位于第一序,就意味着只要余同鹿没被拿下,可以每回合给队伍积累大量得分。而余同鹿又是文松国当今诗词第一人,场上恐怕只有彭禹峰能与之一战。 “月泉国彭禹峰,第五序。” 月泉国众人的表情就显得平静了很多,这个结果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当念书童念道,“东海国明安,第十序”。 霎时间,场上先是一静,然后响起一阵阵的哄笑,连台上的孔武也是无奈摇头。 东海国目前最大不确定因素便是这个横空出世的明安,可他抽中了第十序,就算这人诗词能力再强,恐怕也难以扭转乾坤。 “这个明安,今日不可能再有机会,洗刷刚才受到的嘲弄和羞辱了。”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着。 所有序号全部念完,孔武老先生命人点起一炷静思檀香,拿起玉箸往旁边小锣一敲,“第一轮开始,各队第一人,开始赋诗,时间一炷香。” 三块区域中,各有一人拿起笔奋笔疾书,周围人仰着脖子张望。 东海队现在正在赋诗的这人,明安记得是一个说出来大家没什么反应的寂寂无名世家才子,心中暗想,“万一他也是深藏不露呢?” 一炷香后,各方提交诗词交给书童,由书童负责唱诗,唱完各人所作,直接把明安给干沉默了。 “还真就是寂寂无名啊。” 在明安看来,三人诗词都一般,不过相较之下,余同鹿的诗词确实更好。尤其是那句“何处幽香扑酒樽,洲中杜若畹中荪”,比较有韵味。 评委品评后,报出了结果。 “东海国本回合积四分,共计十三分,月泉国本回合积五分了,共计九分,文松国本回合积七分,共计十二分,东海国淘汰一人,下一位接力。” 仅仅是一回合,就把明安昨日灯会赢来的优势基本给抹平了。 那东海国才子歉然起身,鞠了一躬,满脸惭愧跌跌撞撞出了大殿,东海国只剩九人。 明安安慰自己,“万一其他人水平不错呢?” 然而想多了,当东海国一路被平推,直到明安隔壁才子,作为倒数第二个出场,然后一轮就被干趴下后。 偌大的区域,只剩明安一人孤零零坐在那儿,瞧着很是凄惨。 反观文松国和月泉国,文松至今一个人没下,依然是余同鹿一马当先,月泉国倒是被刚才的一个东海国才子小胜一把,还剩九人。 累积得分上,更是惨不忍睹。 文松国最好,有六十四分,月泉国次之,有五十四分,最惨东海国,人数基本被打光了,分数只有四十五分,离第二名都落后九分,离第一名更是达到恐怖的十九分之差。 文松国场上众人看到这么大的比分差,笑得合不拢嘴,月泉国虽然不满自己只有第二,不过想着自己王牌还没出场,也就释然了,向明安抛来怜悯的目光。 围观众人,无不摇头叹息,看来战局已定,没什么好看的,今年怕是要坐实东海国十连败之耻。 有些看不下去的,已经起身离去,原本挤得密不透风的大殿周围,此时已经空落落了很多。 正巧明安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隔外围比较近,杨如雨慢慢走近明安,在他身后不远处蹲下,抱住膝盖轻声问道,“明安,现在这个局面,你还有把握逆转乾坤吗?” “很难……”明安叹息摇头,“不过。” “不过什么?” 明安惆怅说道,“如果有个大美女,能像昨天一样,给我赌个彩头,说不定我赢面大一点。” 杨如雨先是一愣,继而释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被打趴下。你说吧,想要什么。金银?古玩?字画?只要你能赢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明安恬不知耻报出自己布局已久的真实意图,“那好,我若赢了,你晚上让我香香。” “啊?”杨如雨脸上泛过一阵转瞬即逝的羞红,“你认真的?金银字画都不要,就要这个?” “你就说成不成吧!” 杨如雨沉默片刻,爽快答道,“好!你若能逆势直追,最后大胜,本姑娘今晚便让你好好亲近!” “这可是你说的。”明安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诡笑。 杨如雨注意到这笑容,并不是绝境里努力挣扎的笑容,而是一副奸计得逞的表现,心里一咯噔。 难道他是故意装出危机感十足,然后给我下套? 不对,现在都已经落后分差这么多了,他真有把握一场不败淘汰十九人?世上难道真有如此天纵奇才? 杨如雨赶紧驱逐了自己奇怪的想法,她根本不奢求明安会赢,只求能激励他一下,让他多追些分回来,待到明日最终比试,给东海国多挣一丝胜利的可能。 有了美人香吻的激励,明安吐出胸中浊气,提笔深吸一口气,豪气干云大喊,“让我赋诗,岂能无酒,酒来!” 文松和月泉两国才子还在哂笑这明安故弄玄虚,中庭的孔武却瞧出了一点意思,笑了笑示意书童去后面拿了坛艳阳酒,放在明安桌前。 “自古有大文豪赋诗,皆是凭借一股醉意挥毫,且看今日明安小兄弟,是否能为东海国逆转乾坤。”孔武比个手势说道,“那开始吧!” 心知东海国历年大败,文人有股郁气凝聚胸中得不到舒张,杨如雨恐怕也是一般想法。 今日明安有心装一波大的,给东海国才子们涨足志气,更是想看心上人杨如雨那发自肺腑的畅快笑容,当下提起酒坛豪情大饮一口,再拿起毛笔一通潇洒挥毫,奋笔疾书之下,纸上已是布满了狂放不羁的字迹。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明安就已经作完,把纸一扬,抛给了一旁的书童。 “这么快?”全场众人大惊,“该不是这明安故弄玄虚,自暴自弃了吧?” 中庭的评委仰着脖子,特别想看明安所作的诗词,可诗词比试规矩,必须等所有人全部做完,评委才可一观。 哪怕是享誉一方的大儒,此时也是急不可耐焦急搓手,巴望着文松国和月泉国才子快些做完,好一赏明安的诗作。 不过更多人,则是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嘲弄。 这狂生闹出这么大阵仗,到时候下不来台,看他怎么办? 终于,文松国和月泉国才子也作完,提交给了一旁的书童。 余同鹿冷冽一笑,暗想,“我把压箱底的货都拿出来了,看你还能怎么闹腾!” 三首诗词交由评委手中,当卷面展开的一刹那,檀香书苑众儒看清明安纸上所作诗词,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第34章文抄公 那些老儒见了明安的诗词,脸色先是煞白,然后直线通红,如同酩酊大醉,接着身子开始颤抖,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强烈情绪。 全场众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怎么这帮檀香书苑的大儒会是这么大动静? 只听见滋啦一声,孔武那岌岌可危的青衫,终究承受不住他满身呼之欲出的德行,自手臂那儿裂出一条大缝。 听得他激动万分哈哈大笑,“明安真乃神人,竟作出这等仙诗,我老孔算是彻底看走眼了!好啊,好啊!我九州大陆的当今才子,终究不输古人!” 紧接着,溢美之词从各大评委老儒口中接踵而出,甚至激动到老泪纵横,拿袖子偷偷抹眼睛。 场上围观的众人被群老儒打哑谜闹得心里直痒痒,纷纷起哄,“搞什么名堂呢,快念快念!” 书童看了眼孔武征询意见,孔武乐呵呵点了头,书童小心捧着纸,徐徐开口。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待念到最后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全场陷入一片死寂,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足足十息,全场响起狂风暴雨的鼓掌,尤其是东海国的文人墨客,激动到几乎要落泪。 “太妙了!简直太妙了!世上竟然有如此仙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写出如此佳句!” “啧啧,后生可畏,了不起!了不起!” “此等绝世才子,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 另一边,文松国和月泉国才子,则是满脸惊骇,然后面如死灰。 碾压!绝对的碾压! 明安这水调歌头一出,恐怕世人再也瞧不上自己作的诗句。 尤其是余同鹿,自己终其一生所追求的诗道,竟被一个毫无名气的乡下小子无情碾压,顿时感觉天崩地裂,道心破碎,整个人都彻底失了魂。 闹腾了好一阵,孔武示意众人安静,中肯的品评了这《水调歌头》的好,然后拿出其他两首被轰成渣的诗,皱眉捂着鼻子评了分。 “月泉国四分,文松国五分,东海国十分!” 孔武有些惭愧说道,“很可惜,每轮上限只有十分,不然以这首诗词的高度,远不止十分这个水平。” 得到孔武如此高的评价,全场却无一人觉得过誉,只觉得深以为然。 若真以诗才比试,明安仅这一首,就足以傲视群儒,夺得魁首。 可惜按照比试规定,明安必须写出更多的佳作,一路横推十九人,且积分追回去,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不要紧,恐怕这一首就是他的全部实力,不可能再能写出如此佳句,而我们月泉文松才子只要有一人能胜过他一轮,他便输了!”月泉国一才子向意气如灰的众人鼓劲。 月泉文松才子听了,觉得是这个理,强打精神再战。 就不信你明安能连写十九首绝世佳作! 月泉淘汰一人,比试继续,所有人都在猜测,明安能不能再写出一首神作。 明安倒是很无所谓,偷偷给身后不远处,笑得很开心的杨如雨抛了个媚眼,小酒慢慢酌着,手中信笔写下了第二首。 又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明安便已写完,随手一扯,交给了书童。 月泉文松才子见了,猛地一颤,尤其是余同鹿,右手抖得厉害,狠狠咬唇,用左手强行按住发抖的右手逼迫自己写作,额头上的汗珠也如黄豆一般大颗大颗滴下。 那些评委老儒十分焦急搓着手,射出颇为怨怼的目光瞟向文松月泉国才子,嫌弃他们写得太慢,耽误看明安的下一首佳作。 一炷香烧完,月泉国才子感叹一声刚好停笔,而余同鹿却被破了道心,已经完全没了灵感,此刻竟然没写完,疯狂挥毫。 孔武皱眉轻咳一声,一旁的书童连忙将余同鹿的残诗抢过,“余公子,时间到了,你可不能再写了!” 余同鹿汗流浃背无力瘫倒在案几上,自己一首残诗交差,恐怕这咏兰居士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全部作品上交,孔武已经迫不及待夺过明安的作品,大声朗读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随着孔武的朗诵,全场观众醉眼迷离,宛如饮了杯艳阳老酒,沉浸在明安勾勒出的这首繁华词境中去。 当念完,“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孔武长叹一句,说道,“已领略明安兄弟第一首词的强烈冲击,第二首的滋味终究是要淡了些,不过这诗,确实是另一种层次的仙家之作。” 另一老儒笑呵呵问道,“明安,按你这诗词所言,是否是昨夜灯会,偶遇良缘啊?” 明安回首,朝身后躲在人群中,臊红脸低头不语的杨如雨瞄了瞄,笑吟吟答道,“正是如此。” “听说昨夜你和一女子同时答对花魁灯,是那女子么?” “嗯。”明安也是个恬不知耻的厚脸皮,反正穿越者都抄诗,自己不抄简直对不起自己这穿越者名头,“这诗是送给她的。”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那女子若知道你这番心意,恐怕已经芳心暗许了吧!” 明安笑着捧手,“但愿吧!不过那女子要求很高,必须要我赢下本次诗词比试,才有可能垂青,还望各位老先生有成人之美。” “哈哈哈哈!”那些老儒瞬间乐了,“你这个小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我们可不中你的套。除非你接连十几首都是这般水准,老夫便助你这场姻缘如何?” “那多谢各位。” 这首青玉案一出,另外两首全成了炮灰,被碾得渣滓都不剩,尤其是余同鹿拿出一首残诗,被孔武喷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下场淘汰,连夜夹着尾巴逃出了东海国。 而正如老儒所说,若是好诗,他们便毫不犹豫给高分助明安得到姻缘,东海国本轮再积累十分。 有了两首佳作,再也没人质疑明安才气可堪天人,每轮都是翘首盼着明安拿出华美新作。 明安也很厚道,量大管饱不说,每一首都是韵味不同的上上之作。 无论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娟灵,亦或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凉,亦或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豪情,将全场带入一浪一浪的高潮,十分又十分让东海国积分一路狂涨。 只可怜文松月泉的才子,沦为了被无情碾压的炮灰,哪怕是知名才子彭禹峰,也完全不是明安一合之力,苦笑着被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吊打出局。 新一代文抄公明安,靠着经典的穿越者抄诗技能,一路横推碾压,干翻文松月泉十八才子。 此时众人才发现,他那句“废物抱团”之说,好像并无不妥。 恐怕整个九州大陆,只有他一人有资格,骂这帮才子,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山外山,天外天,人外人。 第35章仙人抚我顶 偌大的场地,最后还剩一个瑟瑟发抖的月泉国小书生。 比分和输赢已经无所谓了,明安自作诗以来,每首皆是十分,此时东海国已经累积了二百二十五分,而月泉国文松国才子被一通碾压道心破碎,诗词写得越来越差。 月泉国九十四分,文松国更惨,只有八十九分,二者之和都没有东海国得分高。 明安也觉得自己太过凶残,刚提起的笔又放下了,“孔老先生,你觉得最后一轮,真有比得必要吗?” “比!为什么不比!”孔武那帮老儒激动得胡子直哆嗦。 “你若不写出来,老夫哪怕按着你,也要让你写完才放你走!”孔武肱二头肌用力一膨胀,把撑破的衣衫弄得更残破,吓得明安赶紧提笔。 “也罢,最后一首,用尽全力!” 明安浮一大白,长吐浊气,恣意挥毫而下。 最后一首,很长,一张纸竟然没写下,书童赶紧捧来上等宣纸,恭敬呈给明安。 明安换纸继续挥毫,足足写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写完。 “各位,请!”明安捧起坛子,把最后的酒一口喝完,摇摇晃晃瘫坐在地,仿佛掏空了所有气力,醉眼瞄向身后脸颊潮红如霞,娇艳笑容如夏花灿烂的杨如雨。 孔武颤抖接过足足写满两页的长诗,大声念出了题目,“春江花月夜!” 悠扬的唱诗声,在大殿响起。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当念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全场露出震惊的表情,纷纷伸手向孔武身后指指点点。 孔武正听得尽兴,见到场上异状,有些疑惑,转头望去,大惊失色。 只见那躺着一动不动的化生大师,手中枯木竟然在逐渐生出绿芽,宛若神迹显灵。 本来还跟杨如雨眉目传情的明安,注意到响动看过去,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当念完最后一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时,那枯木竟然长成一株生机蓬勃的树苗! 大殿中,回荡起古朴而沧桑的声音,“老夫一介枯木人,一梦三十余载,终以这‘春江花月夜’入道。孩子,你随我入室,老夫赐你一套入道机缘。” 化生大师徐徐睁眼,身上漫出一股强劲清风除去枯朽之意,重焕蓬勃生机,径直下了床,向惊愕万分的众儒和场上众人客气行了一礼,向发怔的明安微笑招手,示意他跟上去,转身径直走向殿后内室。 “明安的诗,竟然让化生大师悟道醒转了?” 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难以置信望向明安。 明安对化生大师那手枯木逢春极为感兴趣,瞧着不太像是魔术,反倒有些像仙法,见化生大师相邀,向在场众人拱手行完礼,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琅琊文坛的第二轮比试,也在这场诗词盛宴中,彻底闭幕。 明安那十九首诗,随着众人的火热讨论,如同波纹一般,以琅琊山为中心,迅速辐射开去,逐渐传遍整个九州大陆。 只不过这一切的主人公,正在琅琊山上一间不起眼的青砖瓦房内,对着眼前让他难以相信的一幕发愣。 只见化生大师左手捻了一颗草种,缓缓运转灵气,不一会儿,手指散出点点荧光,缓缓注入草种,而那颗草种,竟然在慢慢的发芽,不出一会儿,就长成了小草苗! “老夫所悟之道,凝聚于这一指,名为‘春江花月指’,可用灵气,促发万物滋长,现传授予你。” 化生大师慈爱一笑,将小草苗递到明安手中。 明安接过小草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发现这小东西竟然真的! 不过重量上,跟先前的草种差不多,并没有凭空增重。 也就是说,这个什么春江花月指,有点像一种极为强力的植物促进生长素。 要知道,这是古代,没有现代完备的化学品合成产业链,肯定合成不了这种东西,更何况,即便有促进生长素,也不可能达到春江花月指的促生速度。 “到底怎么回事?” 化生大师伸出沧桑古朴的老手,轻柔托住明安的右手,放了颗草种上去,帮他合上,然后握着明安的手说道,“万物皆有生机,闭上眼睛,感受这颗草种的生机流动。” 明安闭上眼睛,任由化生大师生机盎然的灵气从自己体内引导出一根灵气纤,缓缓伸入到草种之中。 一瞬间,这草种体内的细胞质流动和微弱生物电传递,仿佛都能感应到。 “用心去温润孕养,促进这颗草种的生长。” 然后化生大师传授了一些口诀跟法子,明安潜心记忆,按照这法子缓慢运气。 或许是因为修炼天下山河策的缘故,明安体内灵气充沛,感知力更是超群,修炼了两个时辰,便将这“春江花月指”习得。 等再次摊开手掌,那草种已变成一株蓬勃生长的幼苗。 “春江花月指可以促进生长,使得尚有一线生机的枯死作物绝处逢生,还可让灵气培育后的作物,吸收养料更快更足,大幅缩短作物生长周期,作物种子也能获得生长加成。”化生大师缓缓介绍说道。 明安听完眼睛一亮,这红薯蔓的生长就是要足足四个月,在此之前明安没法快速扩大规模,所以才会选择远游探图寻求其他发财机会。 如今有了这个春江花月指当作促生素,不光可以大幅度缩短育苗周期,分栽种育苗的藤蔓也能获得生长加成,恐怕比现实转基因高产作物都给力! 这么强大的种田能力,在粮食短缺、生产力低下的九州乱世,会有多么可怕的威能,明安想都不敢想。 抚摸着已经长出茂密枝条的枯木,化生大师陷入往昔回忆缓缓说道。“这枯木,就是三十年前西北饥荒,千里饿殍,荒野上一株被剥光树皮的枯木。” “我抱着枯木,苦思如何才能救世救民,最终合眼入梦,以求参悟天道。”化生大师的语气很慢很舒缓,如流水一般听着很舒服。 “直到今日你那首春江花月夜,让我心有所感,助我将师父所传的造化生机指突破极限,也是在此时,我终于悟得救世大道醒转。 “孩子,你可知我为何悟道?为何这道法是一套造化草木生机的指功?”化生大师慈祥问道。 “因为这套指功,可以孕育作物,培养高产粮食。生产力大幅度提升之后,那么苍生不再流离,百姓也不会再受饥饿,大师也就能够睁眼看这盛世九州了。” 化生大师满意一笑,摸着明安的头说道,“世人只知争饼,不知种麦做饼,汝既能悟得此中关窍,当真孺子可教也。” 明安温顺低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我明安不求仙问道,也不求长生,不信鬼神,但信唯物,更敬大智大贤。 这半贤半圣的化生大师沉睡三十载,悟出此等神通传授于我,更是醒悟粮食高产后做大蛋糕,才是解决九州大陆乱世的良药,当真可敬可佩。 摸了好一阵,化生大师松开手,长吁一声叹惋说道,“师父医术名满天下,我天赋平平没学到他老人家医道精髓,不过他老人家的遗愿,弟子还是铭刻心间,为之上下求索终生。” 比出一根手指,化生大师饱经沧桑的温柔语气,循循善诱说道,“师父染病临死前跟我说,世上所有的病,其实可以归结为一种病,只要治好了这种病,天下百姓再无疾病缠身之苦。孩子,我且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病么?” 明安心里知道答案,但此时的他选择谦逊受教,“还请大师指点。” “穷病。” 化生大师温和一笑,泛着不健康暗沉斑点的苍枯老手,摩挲明安少年嫩手。 “孩子,剩下就交给你,望你靠这‘春江花月指’,继承我师父医圣的遗志,治好世上所有人,这唯一的病。” “也愿你做一个大大的麦饼,让全天下人都吃饱,不再争执。” “你且去吧,我又困了……” 仿佛放下了一辈子的重担,化生大师露出倦怠却安宁的神情,显得有些奄奄思睡。 明安想笑又笑不出来,暗想,“这化生大师真能睡,睡了三十年刚醒,结果又要睡了。” “晚辈告辞,祝大师做个好梦。” 说完,明安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离去。 化生大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盘膝缓缓合眼,神情很是放松,含着笑意,似乎做了个人人吃上麦饼,人人再无病痛之苦的美梦。 黑暗中,孔武和一帮儒生走了出来,他探了探化生大师的鼻息,无喜无悲说了声。 “大师,仙逝了。” 第36章情感冲突 做饼,守饼,分饼,整一套流程下来是个系统工程。 学了化生大师的春江花月指,明安信心更强,做饼这一步的速度可以大幅度提升,原本以为要花数十年完成的宏大计划,恐怕时间可以大幅度缩短。 “再过一个多月,差不多第一波红薯刚好种出来,用这个指法试一下,争取半年内快速扩大种植。” 正思索后面的安排,文韵大殿外的一棵树边传来了马嘶声,马沙拉弟踏着轻快步子小跑过来。 “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自己跑回去睡觉了。”明安拍了拍马沙拉弟的脑袋,有些惊讶。 “怎么弄这么久?”树枝上传来杨如雨的声音。 明安仰头望去,见杨如雨正在打坐练功,呼出一口清气后,杨如雨飞身跳下来,轻快落到明安身边,有些怨怼说道,“你是第一个敢让本姑娘苦等两个时辰的的人,你说,怎么赔我?” “啊……我都帮你赢了第二轮,你还要我赔啊……”明安拖长声调说道。 “我不管,一码归一码。”杨如雨双手抱在胸口,思索片刻,“你说你能做出更好吃的奶制点心,那就用那个点心赔我好了。” 明安在脑中过了一遍奶油蛋糕的材料,撇嘴说道,“需要材料很多,很麻烦的,一时半会做不出来。” “那等你回京之后,再给我做好了。” “成,杨将军府是吧!保证给你送到。”明安爽快答应。 “不管是哪个府邸!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我想吃!你就要给我亲手送到!”杨如雨略显强势霸道的语气,故意强调了一遍。 “好好怕你了。”明安以为杨如雨是大小姐脾气犯了,连忙哄着说,“哪怕是你半夜三更关禁闭,我翻墙也给你送进去,行不?” “这还差不多。”杨如雨嘴角扬了扬,“对了,那个化生大师跟你说了什么?” “传了一套指功,我给你表演一下。”明安正好看见路边有一束枯萎的野花,顺手一摘,灵气聚集在指尖,用春江花月指的法子缓缓注入灵气。 原本的枯萎的野花逐渐恢复色彩,垂下的花瓣充入勃勃生机,变得饱满鲜艳,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一朵娇艳欲滴的镶粉边长春花。 杨如雨眼睛闪过一丝流光,轻声赞道,“真美。” 明安凑过去,把那长春花插在杨如雨的头上,“你喜欢就好。” 杨如雨一动不动的任由明安摆弄自己的金色卷发,忽然问道,“化生大师传你这指法,应该不只是让你变花哄女人开心吧?” “嗯,让我做饼。” “做饼?”杨如雨露出困惑的神情。 “一个大大的麦饼,能喂饱全天下的人,饱到没人再起争执。” 杨如雨沉吟片刻问道,“你觉得能做到吗?” “能。”明安很肯定说道。 “我觉得不能。”杨如雨的语气忽然变得果决强硬。 “为什么?”明安想听听杨如雨真实的想法,故作懵懂的反问。 山林夜间的气流飞快打旋,刮得杨如雨身上的劲装猎猎作响。 她眼中散出威严精光,充满知性声音开口,“我算过,以东海国每年产的粮食,平均到每个人,足够让人吃饱。不过,每年东海国的偏远地区,还是有很多冻死饿死的人,明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明安对这个答案非常清楚,甚至能完美预测杨如雨接下来想要讲的内容,不过他还是选择摇头装傻。 杨如雨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锁着神情很是严肃,甚至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语气也变得凌厉冷冽。 “人性本恶,人有贪念,有欲望,得到了之后,还想得到更多。” “一个人拥有了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粮,他还是会选择攒更多的粮,也不会拿来救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 “粮,不会自个儿流入到真正需要的人口袋里,必须要外部强大力量干预分配,不然也不会不患寡而患不均。” 明安双手抱在胸前,索性装起了小白,“好像有几分道理。” 对着明镜般的月光,杨如雨那威严而清澈的眸子泛出晶莹光泽,仰天长长一叹。 “所以说,你和化生大师的想法,在我看来,是很幼稚的。就算你做出天大的麦饼,其中的绝大部分也会落入一小部分人的嘴中,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去分那一点残羹冷炙,最终还是会有人饿死。” “哦。”明安不置可否。 “明安,所以说,你的开荒救世想法,根本立不住脚。”杨如雨强硬的语气忽然变得万分恳切,眼中闪烁着爱怜与温柔,“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有才华,你应该进入朝堂,辅佐东海国的女王陛下,去整治这帮吸血鬼,而不是想着躲在穷乡僻壤,用你这哄女人开心的指法,浪费宝贵光阴搞你那一亩三分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明安点点头,一副乖巧听大姐姐训导的模样,“知道了,然后你欠我的香香什么时候能兑现?” 杨如雨一咬唇,带了点娇嗔说道,“你这小家伙,人家在跟你说正经事,你怎么还胡闹呢!” 明安也故作认真说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兑现香香更正经的事!” “你!唉……”杨如雨双手交叉胸前,背过身子仰天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只希望你能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你说的对!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然后我的香香到底什么时候能兑现?” 杨如雨缓缓放下双手,转过身来,拨弄两下金发,娇羞一笑问道,“明安,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嗯,很喜欢,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明安答得很真诚。 “如果我说啊……”杨如雨露出少女羞涩表情,小心翼翼试探,“我不但可以当你女朋友,还可以让你做我的夫君,前提是你得入朝为官,参与廷议,助女王陛下对朝堂正本清源……” 杨如雨话说到一半,明安双手一捧,用清冷的语气打断,“杨姑娘,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请。” 明安也不理会杨如雨什么反应,径直跳上了马沙拉弟,呆呆望着远处的星空。 杨如雨咬着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恼怒,“明安!你是第一个有胆子打断本……本姑娘说话的男人!” “抱歉。”明安摸了摸鼻子,冷笑一声,“我怕你再说下去,我会当场就离开这琅琊山,从此咱们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我的要求很过分么?”杨如雨理直气壮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就该辅佐明君,治理朝堂,立不世之功,开天下太平么?” 明安双腿夹了一下马沙拉弟,马沙拉弟很配合的转过身子,让明安正面朝着杨如雨。 明安双眼射出雷霆,居高临下俯视杨如雨,有种不怒自威的霸道气势。 “第一!我有我的独立意志!我不许任何人试图用她那自以为是的逻辑!强行扭转我的意志!” “第二!我真心喜欢你!你却拿我的感情当交易品!试图用感情来绑架我的一生!我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你!”杨如雨气急败坏,从马袋里掏出皮鞭,扬手想抽明安泄愤。 可刚抬手,就强行忍住了,气鼓鼓往地上狠狠一抽,扬起一大片尘土,飞身上马,面若寒霜疾驰离去。 第37章哄白富美 明安说了声“二档”,马沙拉弟便慢悠悠往别峰走去。 坐在马背上,明安闭目陷入沉思。 其实换位思考,明安觉得杨如雨的想法一点都没错,甚至说她才是古往今来最正统的思维,自己才是异类中的异类。 她的身份,相当于现世军委主席的孙女,身份高贵且姿色一流,不但不嫌弃自己是个乡下独臂残废,还表示愿意嫁给自己,而要求只不过是希望自己上进,进入官僚体系好好立功,追求职位晋升。 自己却如此不识相,不但拒绝了她的好意,还狠狠训斥了她一顿,换作世上任何官家大小姐,恐怕都要发火。 从她的角度看来,自己下乡扶贫搞地方小微经济,就算说是圣贤转世想造福当地百姓,和主流的朝堂晋升相比,确实是有点书生意气的胡闹。 换作现世,明安“拒绝高官子女求婚选择下乡当村长”的举动,如果周围亲友知道了,非得戳脊梁骨戳死不可。 现在的主要矛盾在于,两边信息完全不对称。 从杨如雨掌握到的信息来看,她的想法一点错都没有,很明显是明安书生意气昏了头,固执地选了个最没前途的方向,犟到八匹马都拉不回,别人劝他他甚至还发火。 而从明安掌握到的更宏大信息来看,自己的这番选择,才是真正跳出九州千年局面之外,不在三界六道之中,从另外一个维度实现对九州大陆的重塑。 可惜这些目前都不能说,明安虽然喜欢杨如雨,但也不会精虫上脑昏了头,他非常清楚杨如雨再怎么说,也是东海国官宦世家中的一员,从属性上来说,是将来自己要重点打击重塑的阶层。 一番思索后,明安想好了自己的应对方式。 你既然认为我是一个固执的,但通过使用美人计可能会妥协的大情种,那我就按你这种想法扮演就是了。 一念及此,明安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双手激动揉搓起来。 他奶奶的,对面都用上美人计了,我还装正人君子,傻啊不是? “马沙拉弟,七档快些回去!那金发美妞还欠老子一个香香,花了老子十九首诗赚来的,哪能这么容易让她赖账!” 明安策马狂奔回到了绿竹小院,有些忐忑的下了马,本来担心杨如雨发小姐脾气锁门不让自己进院子,终究还是小看了她。 北边主楼的灯还亮着,灯火下,隐约可以看见杨如雨无精打采托着腮,手里拿着根笔胡乱写画什么。 明安无奈一叹,让马沙拉弟回东头睡觉,自己钻进了灶房之中一通捣鼓。 大户人家的灶房比较精致,调料和食材都比较丰富。 明安挑选一番后,选中几块新鲜鸡肉去骨,切成等大的鸡块,先腌制了一遍,等入味之后沾蛋液裹上面粉,放到低温油中炸,炸了将近两分钟后捞起沥干,放了会儿把油烧到稍高温度,再下鸡块微微捏碎复炸,直到炸至颜色变深,这才捞起。 炸鸡得配个蘸酱更有味,明安看到灶台上的大蒜和牛乳犯了愁。 按他个人口味来说,咸鲜的蒜汁做底调酱更好吃些,不过想起杨如雨喜欢奶甜味,明安翻出一些蛋液和牛乳一起趁热搅拌了一下,配了点果汁和盐粒进去,待调到和沙拉酱的口味相近,装入小碟之中作为蘸酱。 寻了个大托盘,明安把唐扬炸鸡,仿制沙拉酱,两双筷子和一壶艳阳酒统统装了进去,端着托盘进了北边小楼。 一路上的遇到了些侍卫和丫鬟,望向明安的眼神有些怨愤,正待要拦下,可看到他手中托了一大盘香气四溢的炸鸡和美酒,眼神中的怨愤瞬间化作意味深长的笑意,自觉让开路恭请明安进去。 北边主楼也和东边一样,是个二层的竹楼,区别只是更大更开阔些,明安端着炸鸡美酒来到二楼房门前,轻咳两声说道,“如雨,我辜负你的好意还骂了你,实在是对不起。我看你还没睡,所以做了些炸鸡给你当作夜宵。” “你走啊!我杨如雨今日就算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吃你做的东西!” 房间里传来杨如雨烦躁的声音,声线有点哽咽,似乎是偷偷哭过。 明安放下盘子洗席地而坐,“我这独门的唐扬炸鸡,是九州大陆数一数二的炸鸡。再配上秘制的奶味沙拉酱,神仙吃了也跳脚,你不吃还挺可惜的,只好我自己全吃了。” 挑起一块炸鸡,沾了点仿制沙拉酱,重重咬下去,咔嚓一声脆响,顿时炸鸡肉香飘了出来,明安呵哈个不停,大口赞道,“这鸡肉炸得可真好,配合沙拉酱的奶香,口味真的绝了!” 楼下院子里的站岗侍卫,目光顺着看过去,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明安极为享受的吃完一块,正准备挑选第二块,哗啦一声竹门开了,杨如雨穿着睡裙,眼角通红,脸色清冷如雪,“你要吃滚回你窝里去吃,不要在这里烦我!” “那好吧……”明安失魂落魄端起盘子站起身,正好有意无意露出右手和右臂上缠得绷带。 “你手怎么了?”杨如雨板着脸问道。 “炸鸡溅油烫的。”明安随口说道,“小事。” 杨如雨柳眉一蹙,“既然会溅油烫伤,那你大半夜做这劳什子的炸鸡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为一个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手!” “这个炸鸡真的很好吃,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吃,你喜欢吃就不会生我的气了,然后就没顾那么多。”明安眼巴巴望着杨如雨,像一只小奶狗那般可怜兮兮说道。 杨如雨冷冰冰板着的一张脸顿时消解了八九分,“跟个小孩子一样……进来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明安正准备收拾一下摆桌上,杨如雨赶紧走过去,把桌上横七竖八铺的字帖收起来揉成一团丢到一旁竹篓里,动作很是迅速。 不过仅仅只是几眼,明安就看到很多熟识的名句,什么“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亦或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类的。 有几个别字,可能是她听时理解错了,倒也无伤大雅。 “桌上太乱了,摆茶几上吧。”杨如雨收拾着桌子,声音略显慌乱说道。 “好。”明安端正坐好,等杨如雨整理完,把筷子递了过去,“趁热好吃,试试。” 杨如雨寻了根发绳把金色长波浪绑了个高马尾,一言不发接过筷子,夹了鸡块沾了一大勺沙拉酱,送入嘴中。 原本黯然憔悴的杨如雨,忽然眼前一亮,焕发无穷活力,接连嗷呜嗷呜吃个不停。 明安见她吃得香甜,倒了杯酒递上去,“慢点,别噎着了,感觉味道如何?” 杨如雨咽下炸鸡,喝了口酒,翘起嘴巴有些不情不愿低声说道。 “真香……” 第38章奶香初吻 笑嘻嘻挠了挠耳朵,明安打趣说道,“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说,今日就算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吃我的炸鸡?” 杨如雨恶狠狠瞪了明安一眼,嘴中炸鸡依然吃个不停,用筷子比了比一旁的刻漏,“你看时辰,还是那个今日么?” 明安扭头看过去,只见这刻漏刚好过了子时,刚刚那会儿的今日已非现在的今日。 明安撇嘴嘀咕,“你可真能抓人话语里的漏洞。” “哼!”杨如雨轻哼一声,放下了筷子,把明安的右手轻轻一抓,“我看看你的手。” 明安有些慌,想抽回来,“小事,真的不用。” “不许反抗,让我看看!若你没有烫伤,故意演戏博我同情,我要你好看!” 说着,杨如雨迅速将明安手臂上缠得绷带解开。 只见手臂上虽然没有缠绷带那么夸张,不过确实有几个被油溅伤的红点。 “我说了是小事嘛,你又不信。” “那你缠那么多干嘛!我以为你伤得很重,以后不许这样故弄玄虚了!”杨如雨像个姐姐般碎碎念一边训斥着,一边从床头小柜中翻出玉容膏,温柔涂抹在明安烫伤处。 明安被她沾着玉容膏的修长白嫩手指,这么滑弄涂抹手臂,眉头一扬露出些许享受的表情心想“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吃完炸鸡喝完酒,杨如雨脸上涌出一股淡淡的酡红,在微弱的油灯下显出几分妖娆妩媚。 杨如雨挺了挺丰满的胸脯,有些高傲的问道,“你知道你错了?” “知道了,你是一番好心,但我好心当驴肝肺,不该凶你。” “哼,知道就好。”杨如雨语气也柔了下来,“其实我回来想了想,你说得也对,我不该拿你的真情当交易品……只是我真的很想让你的才华,在朝堂上好好施展……” 杨如雨带着三分醉意,吞吞吐吐低声说道,“而且我真的觉着……你……你还蛮好的……真的蛮好的……要是能进朝堂帮我……帮我们杨家,就更好了……” 明安决定用柔和一点的手段,让她慢慢接受自己想法,真诚说道,“我需要些时间,但我会慎重考虑的。” 杨如雨的声音娇软醉人又含情,“嗯,姐姐不急,姐姐等你。” 明安咽了口口水,“你这算是原谅我了吗?” 杨如雨鼻哼一声,醉意恍惚说道,“本姑娘这次就放你一马,若你下次再敢冒犯本姑娘,本姑娘就拿皮鞭抽你!” 明安目光朝那轻纱盖着的竹床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床边放了根皮鞭,不知是防身用还是怎么的,眉头挑了挑露出古怪的笑容。 “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明安本来还想提醒一下自己心心念念的香香,可杨如雨已经醉得有些恍惚,自己不好趁人之危,这事打算就此作罢。 明安刚站起身准备收拾盘子,杨如雨忽然生出一股气力,一把扯过明安的手臂,拽住他衣领用力一拉,对准他嘴唇狠狠一吻。 香软细滑,带了点酒气,还带了点炸鸡混着沙拉奶香,这是明安对初吻的印象。 脑子一片空白的明安,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反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幸好刚才没做蒜味蘸酱!” 吻了足足十息,杨如雨轻轻一推,将明安推开,神情变得清冷而平淡,仿佛那一吻只是为了履行赌约,并没有其他邪念。 “好了,约定已经完成了,你回去吧。” 明安手臂上下挥舞,涨红脸一番辩解抗议,“我的意思是我想亲你脸蛋儿,你这样拉着我亲不算……” 杨如雨横过来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嗯?本姑娘亲你,你还敢啰嗦!信不信我抽你!” “行了行了,怕你了,晚安。”明安气势瞬间萎顿,只觉得这姐姐性格本来就有些强势霸道,如今喝了酒行径乖张,更难对付。 三下五除二赶紧收拾好托盘,明安忙不迭逃离这是非之地。 明安走后,杨如雨坐在茶几边,摸了摸还湿润的嘴唇,眼中泛着迷人的桃色光泽,露出怀春少女那般深情浅笑。 回味了一阵刚才的韵味,杨如雨忽然又捂着羞红发烫的双腮,一双迷人的月牙美足在地上小碎步跺个不停。 正回味间,窗台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吓了杨如雨一大跳,赶紧恢复成威严端庄表情。 “何事?” “陛下,月松文山二国连夜派出使者,想与陛下商议要事。” …… 第二日清晨,明安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如雨起得真早……”明安打着哈欠开了门,没想到门口竟然不是杨如雨,而是桂公公。 “桂公公,你怎么现在才来?”明安邀桂公公进了屋子,泡了杯清茶递过去。 桂公公微笑着抿了口茶,“明大人对那个女子,感觉如何?” “你说杨将军的孙女杨如雨是吧?” 桂公公微微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笑着点头,“对对对!就是杨将军的孙女杨如雨,你觉得怎样?” “很聪明很有个性,身材样貌恰好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明安露出满意的神色。 桂公公赶紧问道,“明大人如果满意,就再好不过了,你可知杨姑娘二八年华尚未婚配,都愁死杨将军了。” “她才十六岁?”明安满脸难以置信,毕竟杨如雨瞧着有股成熟稳重的知性熟女范。 桂公公尴尬讪笑,悄声说道,“二十八岁……” “哦,那还差不多,我就瞧着她应该比我大一些。” 心知明安口中的“大一些”足足有十岁,在旁人眼里简直半辈人的差距,桂公公并不想拆穿,反而急忙问道,“明大人可是嫌弃杨家孙女年龄太大?” “不嫌弃,不如反过来说,我觉得女人最棒的年龄就是二十八岁,成熟性感中带了点青春韵味,杨姑娘现在正好是我最喜欢的年纪。”明安低头嘿嘿傻笑说道。 桂公公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急着撮合二人,但对明安的独特口味,也是极为震撼的。 “世人皆喜欢十五六岁的白幼瘦,这明安一个十八岁尚未及冠的少年,竟然喜欢大他十岁的熟女!果然不愧是世外高人的弟子,连口味也是如此清奇。” “既然如此,那太好不过了。”桂公公赶紧趁热打铁,“明大人若是喜欢,不如现在就交换信物订婚吧!” “哈?”明安懵了,“你们古人不是最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堂堂名将孙女,和我一个乡下小子这样稀里糊涂订婚,不妥吧!” 桂公公赶紧说道,“明大人放心,杨将军很早之前就嘱咐过我等,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我等认为合适的,能够好好待他家孙女,就赶紧先把婚事给定了,订完婚再回去隆重操办也不迟。” 若是昨日没起冲突,明安或许上脑下脑一起充血,稀里糊涂就应了。 昨日那事发生后,明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封建世家在观念上还是有着一道鸿沟,不能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作茧自缚妨碍自己大业。 “谢桂公公好意,这个事我和杨姑娘还有约定,必须要文坛大会夺冠,才能和她结为男女朋友关系。” 桂公公没太懂男女朋友什么意思,大体能猜测出应该和相好差不多,连忙说道,“明大人,其实你是不知,咱们东海国已经大获全胜了!不如就好好谋划一下你和杨家孙女的婚事。” “啊?怎么说。” 桂公公莞尔一笑说道,“这文坛大会乃是积分制,昨日你那神仙诗词十九首,直接把咱们东海国的分数拉破天,今个儿的策论,按规矩是排出三甲,一甲五十分,二甲三十,三甲十分。哪怕文松月泉任意一国把三甲全占了,也不可能再高过你昨日给咱东海国赢的分数。” “哦,那就好。”明安舒了口气,向后仰了仰,“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至于订婚,毕竟是人生大事,我得考虑考虑,然后和杨姑娘商量一下,桂公公你看如何?” 桂公公瞧出明安有些犹豫谨慎,也不好再催促,生怕把明安逼急了,好不容易结成的良缘给搅黄,自己这条老命非得交代出去不可。 “如此也好,你就跟杨家孙女商量吧,你二人决定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们外人不插手。”桂公公笑呵呵说道。 明安有点懵,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我从前任明安的记忆中得知,这九州大陆婚配还是封建那套,最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正婚配的双方,是没有什么决定权的。 可到了杨如雨这儿,反倒像极现代社会的自由恋爱,甚至比现代社会的自由恋爱都要宽松。 毕竟现代相亲也要看家庭条件的门当户对,只要父母明确反对,小情侣关系再好八成也得凉。 “可能东海国的传统,与其他国不一样吧。”明安心里自动圆了解释。 第39章策论 既然对方给了充分的婚事自由,明安也乐得接受。 先跟杨如雨处个男女朋友,培养培养感情和共同价值观,等两人磨合得差不多,再谈婚论嫁。 最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估计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把她拐到月冥山脉,和自己共同发展北境之地,以杨如雨的聪明才智,想必是个绝佳的贤内助。 明安勾勒出未来的完美前景,心里乐呵得直嘚瑟。 桂公公见明安对着茶几上的桃子傻笑,有些疑惑不解,便从茶几上掏出桃子递了过去,“明大人,你可是想吃桃子?” 明安随手啃了一口,点头赞道,“这桃子真甜,很好吃,等会给如雨也捎个……对了,她人呢?桂公公可有看见?” “呃……”桂公公沉吟一声,解释道,“杨家孙女家中有急事,连夜赶回去了,不告而别还请明大人见谅。” “啊?这就一声不吭走啦?”明安很是惊讶。 “确实是有急事。”桂公公言辞恳切说道,“不过明大人放心,事情忙完了杨家孙女又会回来找您。” “哦,那就好。”明安生怕这个到手的女朋友稀里糊涂跑了,既然桂公公这么说,想必是没什么问题。 两人随意闲聊,日头逐渐升高,已经是巳时。 那策论比试是午时,明安想着自己反正已经赢了很多分,去与不去都是赢,索性低调一把给东海国才子露露脸的机会,桂公公听完倒也没怎么反对,一直和明安作陪。 说来也奇怪,这桂公公明明是女王陛下身边的大红人,连叶章甫身为右相,都对他颇为客气。 可这桂公公却对自己一介草民甚是客气谦恭,一点架子也没有,甚至隐约之间,明安能感觉到一丝讨好和巴结。 难道就靠几首诗,有些才华,就能让我受到这种对待? 呵呵,这东海国还真是礼贤下士。 两人正聊得开心,忽然门口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小太监,“报!桂公公,大事不好了!” 那桂公公转过头,收起客气谦恭的态度,尖着嗓子训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每看到我和明大人正在聊天吗,咋咋呼呼的毫无礼数,回宫里自己去敬事房领十大板!” 那小太监噤若寒蝉,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有话快说!” “是……”小太监小心翼翼禀告,“禀桂公公,明大人,刚才琅琊行宫传来消息,说最后一轮策轮,原定的三甲积分,往上涨了涨,变成了一百,五十,三十。” “哈?”明安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琅琊文坛的规矩,就这么容易变更的?” 桂公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尖着嗓子吼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同意这规矩乱改的!” 小太监抖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是女王陛下亲口同意的……” 桂公公面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说道,“老身就说嘛,只有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才有如此胆色与气魄!女王陛下既然准了,肯定是有一番英明的谋篇布局,我等下人,就需要无条件追随,小泉子,你可懂?” 那名叫小泉子的太监赶紧说道,“桂公公说得极是。” 明安在一旁脸皮抽动,对这个变脸如喝水的桂公公也是佩服得紧。 喝了茶水稳定心神,明安心平气和问向小泉子,“小泉子公公,这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稳赢的大好局面,陛下为什么要做这种冒险?” 小泉子见明安态度亲和温文尔雅,心里安定了很多,用谦恭的语调陈述了前因后果。 原来明安昨日诗词比试大获全胜的事传了出去,轰动朝野。东海国为之一振,筹划着迎回国宝的事宜。 不过月泉国和文松国听了,二国联合向东海国施压,尤其是不满东海国靠奸计坑一帮腐儒使者团,私自签了关税降三成的条约,拿这件事大作文章。 最后不知怎么的,文松月泉两国受了刺激发狠,把另外七成关税也押上去当赌注,要求是将最后一轮的策论比试提升为一百、五十、三十的积分。 如果东海国还能赢,两国不但送回国宝,后面三年东海国进月泉文松国的货物关税全免,在两国销售时,和他们本国货品享受同样的待遇。 女王陛下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答应了。 明安揉着脑袋苦笑,“你们女王陛下还真是富有冒险精神……话说你们策论比试以前赢过吗?” “有过,但是很少,最高也不过三甲的第三。”一旁桂公公解释说道。 明安心里估算了一下,“也就是说,最后一轮,文松月泉国,一国至少拿下前两甲,把东海国才子挤出三甲之外,就能赢。相反,只要我东海国才子任意一人进了三甲,这场比试就赢了?” “正是如此。” 明安暗中琢磨了一阵,“有是有风险,但收益相较风险而言,还是挺值的……” 忽然,明安意识到什么,哑然失笑,“说白了,就是女王陛下给我下套,赌我肯定能进三甲,对么?” “正是如此。”桂公公小声说道,“按照坊间说法,古往今来的诗词大家,都不擅长政务,所以文松月泉两国就赌你诗词好,必定不善策论,才想到这个冒险法子来翻盘。” “这女王陛下也是的,她又没见过我,怎么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呢?万一我真的不善政事策略,她不就翻车了?” 桂公公呵呵干笑一声不答腔。 “唉……”明安无奈摇头,看了眼时辰,“就会给我添麻烦,想低调一点都行,咱们出发去会场吧。” 琅琊山山阴一面的湖畔,有一座东海国历代传下来的避暑行宫,作为了本次策论比试的会场。 这策论比试和科举殿试很像,只不过区别在于殿试是按照规定主题行文作策,策论比试更自由宽泛一些,允许参试文人行文各抒己见,亦或是针砭时弊,也可提出新理论,而不必有太多条条框框束缚。 这就造成了一种现象,就是中规中矩的保守行策不受待见,反而是一些离经叛道,亦或是天马行空的政论,更容易得高分入三甲。 一旦入了策论三甲,立马名扬天下,才子的命运也就相应改变。 二十多年前月泉国一名乡下秀才,凭一篇《铁血论》获得一甲,行文提出了一套建立在铁与血之上的残暴军国制,全民皆兵,一切生产生活围绕国家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而开动。 这篇行策天马行空,却又逻辑缜密,主考官细审之后发现确实可行,不由得汗流浃背,毕竟篇政论太过血腥冷酷,与东南诸国推崇的“礼战”价值观完全相悖。 反复商讨后,本着“自由行策,百无禁忌”的想法,众官还是将这篇行策奉为一甲,引得那秀才一时风光无限。 当时地处九州西北的西武国国主得悉此论,秘密派暗部将这乡下秀才邀至西武国作为幕僚,后来这秀才平步青云,将西武国一步步建设成西北最强大的军国,令九州为之震惊。 第40章女王的优待 自那之后,这琅琊文坛会的策论比试,便成了落魄文人翻身的大好机会,提出了许多新颖的政见。 诚然很多文人因此被各国收为幕僚,平步青云。 还有很多人,则是因为行策太过超前,威胁到了世家皇权的利益,然后这人从此在九州大陆上彻底销声匿迹。 明安骑着马沙拉弟一路听桂公公讲解,不由得对这个策论比试大感兴趣。 “这是拿命搏前程啊!”明安望着避暑行宫外,乌泱泱从各地赶来的才子,许多人衣着简陋,远不如昨日诗词大会上世家云集那种华贵,“都说有性命风险,还这么多人?” 桂公公淡然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朝得志便可平步青云,彻底摆脱贫困潦倒,死于乱世的命运。” “如此看来,倒也很能理解。”明安点头称是,“瞧着世家子弟反倒没那么多。” “他们凭借家里关系,便能平稳晋升,何必掺和这风险巨大的事呢?一个不慎,搞不好苦心经营多年的家族都要搭进去。”这桂公公也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老手,把玩拂尘慢条斯理解释。 明安深以为然点头。 九州大陆的格局,和原本世界的春秋战国有点像,这策论比试多少带点百家争鸣那点味儿,各国之间人才流动也比较大。 身处时局之中,明安逐渐对这个让他心怀芥蒂的乱世九州,品尝出别样的有趣滋味来。 桂公公的辇车用了宫中的仪仗,领着明安直接开后门进了行宫,不必和宫门外的一大帮才子挤在一起,在烈日底下忍受暴晒之苦。 这行宫的建筑材料用得很讲究,越走进深处越清凉,仿佛现在已经不是炎炎夏日。 桂公公领着明安来到一处偏殿小院安置好行李和马沙拉弟,然后两人一路向着北边正殿步行而去。 走在水边行廊上,明安遥遥看见宫门已经打开,各家才子被一通搜身检查后,依次进了正殿前广场,沿着石阶一路往北走,跟自己一个方向。 “那些便是东海、月泉、文松三国的文士,瞧这样子应该是快开始了,咱们得快些。” 走到行廊尽头,已经有两名三十来岁的年轻官员正在等候,桂公公开口道,“我给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大才子明安,这两位是叶相的门生,张臣大人和顾清大人。” 张臣和顾清笑呵呵上来行礼,张臣开口捧了捧,“见过明才子,现在明才子可是我东海国的名人啊!” 顾清接着说道,“尤其是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可知道明才子胸襟广阔,交友广泛,我等甚是仰慕,想要好好结交亲近一番。” 明安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哪里哪里,小生靠了点诗词小道,让两位大人见笑了,若是有机会,咱们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喝一杯。” “哈哈!好!”两人齐声大笑,显得甚是开心。 三人客套了好一阵,桂公公看了眼时辰打断道,“三位等比试完再畅聊也不急,现在时辰已经快到午时了,赶紧给明大人检查一下领进去。” “好。”顾清点头,把双臂一张,“明才子,劳烦张下手臂,让我等检查一番。” “有劳。” 等两人检查完,明安由三人领着进了正殿,只见空荡荡的大殿上已经用屏风密密麻麻隔了很多单间,围了三面只留出正面,各个单间里面的人彼此无法偷窥隔壁,不过考官评委却可以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在高台上一览无遗。 “明才子,你的座位在那儿,是女王陛下专门安排的。我等也是考官,先行失陪了。”顾清和张臣指出一处摆设很是奢华考究的单间后,捧手登台。 明安见自己的隔间比别人整整大了一圈,文房四宝选了文松国最上等的笔墨,桌案也比其他人阔了一圈,差不多都能躺人上去了。 更离谱的是,那单间还盛了两盆冰块降温,案上鎏金香炉点了熏香,摆了一盏清茶,茶边还摆上了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公子来避暑乘凉,哪有半点考试的样子? 明安无奈一笑,“这阵仗有点过了哦……” 刚一入座,立刻引来其他文人炙热的嫉妒目光。 “这人什么来头,为什么他的单间如此奢华?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 “据说是女王陛下特意嘱咐的,我瞧着这人相貌平平无奇,还是独臂,女王陛下难不成对这种人有意思?” “独臂?哦!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明安,就是昨日以十九首仙诗力挽狂澜,力挫文松月泉国十九位才子,为我东海国赢得两百多分。要不是因为策论临时改了规矩,今日便是不比,我东海国靠他所赢分数,便能一雪前耻得冠!” 经这才子一说,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个明安,确实有资格受到这种对待。 “不过古往今来,富有诗词才华者,对政论一道好像都不擅长。这个明安莫非对策论政事也如此精通?” “不清楚,咱们好生努力便是。听说这次女王陛下悬了重赏,今年凡是能进三甲的东海国才子,可以直接提拔至朝廷委以重任!” 这话一出,所有东海国才子都激动不已,誓要一举翻身光宗耀祖。 和东海国才子相对的月泉国和文松国才子,则是严阵以待,隔着屏风窃声讨论。 “咱们得配合,一甲二甲必须拿到同一国手里,三甲要防住东海国不被得去。” “放心,听说咱们上面安排人在后面动了手脚,只要一甲一出,二甲三甲就可以暗中偷换,让一二甲同归一家所有,这样就能赢了东海国。” “据说今年国主开的赏赐特别高。只要能把东海国的土鳖一个不剩驱逐出三甲,不但前三甲有高官厚禄,凡是来参加的士子,回国之后皆能获得十两黄金的赏赐!” 文松和月泉才子闻到这股大饼的勾人香气,立马按捺不住了,各个激动的搓手。 往年比试,大多都是由文松月泉国蝉联前三甲,东海才子偶尔排第三。 今年选派来的才子都是在一方有名望的政务好手,加上昨夜临时召集开小灶,各人准备的策论内容得到几位朝中大员一番点拨,把内容里一些薄弱之处修正补齐,实力更是大增。 “十两黄金!足足一万斤粮食!为了家里挨饿的阿爹阿妹,拼了!” 寒门士子紧紧握拳,双目泛出战意十足的火光。 第41章百年第一策论 靠天下山河策带来的超强灵气感应,明安的耳朵极其灵敏,对面月泉国和文松国才子那点小动静一字不漏传入自己耳中。 看着他们面如菜色,明安心有不忍。 这种不忍并不是想对他们放水,而是怜悯这些穷书生明明被剥削被夺走的价值远超十两黄金,却毫无感觉,反而对上层小恩小惠煽动得各个战意十足。 一边磨墨,明安一边盘算到底写什么的论文,既能启发民智,也能有助于自己胸中筹谋的大业行事。 刻漏降至辰时,台上诸考官齐声长吟,“考试开始!” 所有人提笔蘸墨,开始奋笔疾书。 明安闭目沉思一会儿利弊,梳理了全盘的布局,提笔如龙蛇游走,写下开篇第一句。 “劳动乃国民财富之源泉,合理的劳动分工可以提高劳动熟练度,提高劳动效率。” 这一句,正是现世经济学巨著,《国富论》的核心观点之一。 《国富论》是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耗时十年时间创作的经济学著作,共五篇三十二章,全篇二十多万字,深刻阐述了市场经济、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关系,推崇看不见的手作用。 这篇著作对经济学有着里程碑的贡献,是一套系统完备,理论自洽的经济学流派,拿到九州大陆上,可以说是革命性的进步,足够碾压当今各国对经济的理解和认识。 按照明安谨慎藏私的性格,断然不肯拿出这种大幅度领先时代的著作。 可一番筹谋之后,他还是选择将这著作带到九州大陆上。 因为他知道,《国富论》被后世证明,是有很多弱点和缺陷的,而这些弱点和缺陷,便是明安给各国传授心法留的罩门破绽。 如果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未来争霸之时反而会棘手,但如果对方按照自己设定的套路出牌,每一个套路的弱点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种绝对掌控的愉悦感,让明安陶醉。 不过这国富论二十来万字,短短两个时辰绝对写不完,明安只能简明扼要把其中主要观点和思想精华提取出来,按照一条逻辑脉络,整理成一副中篇策论。 归纳要义提取精华,然后整理成论文这事,对于身为博士的明安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下笔如有神。 更何况这是异世界,完全不用考虑论文抄袭的问题,也不需要采用拗口语句避免查重,写得也更加顺畅了。 时间流逝,日头西斜,申时即将到来前的一刹那,明安吹了口气,把这篇浓缩为一万字的《国富论》,带到了九州大陆之上。 “各位,时间到,请停笔。”台上监考官员一声令下,顾清和张臣还有另外一名不认识的陪考官员,走向各个区域,为三国才子收缴策论文卷。 顾清顺着一路收过来,走到明安跟前,客气一笑,小心翼翼收好考卷,有意无意看了眼卷上内容。 然后就彻底呆住了,完全走不动路,神情专注万分,一路往下读,越读眼睛越放光。 “顾清!顾清!顾清!” 台上主监考官见顾清站在那里阅卷耽误收卷,心中极为不满,高声喊了三遍,顾清才如大梦初醒,赶紧把其他人卷子收完,把明安的《国富论》放在最上层,有意无意摆在了那个主监考官眼前。 那主监考官只是瞟了两眼,就挪不开头,抱着一大摞卷子专注细读这篇《国富论》,脸上浮现出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低声惊呼,“原来如此!原来是这般!写得太好了!” “孟侍郎,孟侍郎,孟侍郎!”另一波负责封卷传卷的官员走进大殿,见主监考官孟扬抱着一摞卷子看得如痴如醉,怎么叫都不听,语气中甚是不悦,“士子笔试完毕,你不宣布结束退场,在那里抱着看考卷是什么意思?” “赵大人,你快来看!”这个赵大人蹙着眉头看过去,然后就挪不动步。 那摞考卷如同下了媚药一般,迷住了越来越多的官吏,无论是东海国,还是文松国,还是月泉国,全都挤过去一番细读,顿时整个大殿乱哄哄一团,搞得这帮士子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幸好桂公公赶紧带了一帮不通文墨的小太监,把这些着魔的官员强行分开,卷面一封送入后殿,这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但那篇让所有官员着魔的神秘策论传言,却在士子议论声中,传了开去。 “有一篇很厉害的策论,让所有官员都驻足观摩,沉醉其中,不知到底写了什么?” “瞧这样子,三甲第一,应该是那篇策论了,只是不知哪国文士,有如此经世济国的才能。” “唉,我不奢求中三甲了,只求着快些放榜,让我等能够拜读这篇惊世之作。” 这篇策论的主人,此刻却坐在琅琊行宫的偏殿小院,感觉有些苦闷。 原定第二日放榜,却不知为什么拖了两天。 更过分的是,杨如雨说好了回来找自己,没想到竟然放自己鸽子!自己和马沙拉弟就这样被遗忘在了琅琊行宫! 明安正想出宫去找杨如雨,就被桂公公给拦下来,从马车上掏出一个麻布袋子往桌上一倒,哗啦啦流出来的竟然全是拜帖。 明安瞠目结舌,随手翻看几份,不光是东海国的大小国官员,就连文松国和月泉国的官员,都殷勤邀请明安一叙。 “我不是骂了他们,还在诗词比试上把他们吊着捶么?现在给我殷勤发请帖,让我过府一叙是什么意思?难道文松月泉的官员,都是抖m?” 桂公公没太听懂抖m是什么意思,想着明安时常有些奇怪词语蹦出来,便没太在意,一口一口品着茶慢条斯理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篇被奉作百年第一策论的《国富论》惹得呗!你现在只要出去,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应酬,不应酬的话恐怕会得罪这帮官员,你自己考虑吧!” “唉……”明安叹了一声,颓然坐回椅子上。 桂公公柔声劝道,“所以说,就好好听女王陛下的安排,在这里安心避暑调养,直到这波风头过去。你想要什么,吩咐老身便是,老身替你张罗可好?” “那好,我想要杨如雨来陪我。”明安答得很爽快,“你只要如雨在这里陪我,我多待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桂公公直接呛了口茶叶,差点喷出来,面露为难之色,“这……” “这什么这,让杨如雨来陪我,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恐怕……挺难的……”桂公公撇过头,不敢看明安。 明安前后一联系,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紧紧抓住桂公公的手臂激动问道,“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瞒我!” 桂公公眼神闪躲,别着头,不敢正视明安,“没……没有……老身绝对不敢瞒明大人……” 看到桂公公这般模样,明安更印证了内心的想法,紧紧握拳激动吼道,“如果女王陛下胆敢伤害杨如雨一根汗毛,休怪我明安不客气!” 第42章御姐归来 桂公公整个人傻掉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明安从房间内拔出元戎剑握手上,背上帆布包,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要冲杀出去搏命,吓得赶紧扑过去抱住明安大腿,尖细的声音宛若杀猪般叫唤。 “明大人!你别乱来,杨如雨好好的,女王陛下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明安见桂公公态度真诚不似作假,收起了元戎剑,将他扶起,满脸怀疑之色,“杨如雨真的没事?” “没事,活得好好的。”桂公公赶紧说道。 明安脸色依然不快,“那为什么女王不让杨如雨来见我,是不是她看上我了,然后嫉妒我对杨如雨的感情,所以整这么一出幺蛾子?” “你给我告诉她,我明安就喜欢杨如雨一个人,只会让她当我的女朋友!她柳如天就算单身已久饥不择食,也休想破坏我跟杨如雨之间的感情!”明安情绪激动之下,对这个东海国的女王陛下极为反感,嘴巴一下子没了遮拦。 桂公公苦笑一声,无奈叹道,“明大人,老身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陛下毕竟是陛下,若明大人这番话给老身听听还好,若是给其他大人听了,恐怕会很麻烦。” 明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讪讪一笑,“你回去帮我跟女王说说,我身为臣子,对她只有敬畏之心,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我就想见杨如雨,就算她有事我见不着,给我带封信报个平安也行。” “呵呵,是……”桂公公干笑一声,拖长嗓子答道,“那明大人好好休息,老身回去禀告陛下了。” 桂公公走后,明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非常想一走了之出去一探究竟。 不过这东海国毕竟是紧邻月冥山脉,如果自己就这样跑回去,不处理好跟女王还有朝堂的关系,恐怕发展起来会困难重重。 心里再怎么着急,明安也只能等待,希望杨如雨平安无事。 本来想练会儿天下山河策内功,可心烦意乱就是定不下神来,明安决定换换心情,躺倒在草坪上,把酣睡中的马沙拉弟肚子当枕头,信手点开了天下山河策翻阅。 自从出了月冥村,明安自月冥山脉往深处走,穿过地道抵达北境之地,然后出海向南,结果被海贼掳掠一路南下到东海国海域边境,又乘坐东海国军舰向西北来到云洲港,然后就赶到了这个琅琊山。 一路下来,相当于在九州大陆整个东北面绕了个大回环,解锁的地形和资源多不胜数,最为值钱的,就是在琅琊山这片区域发现了几座未经开采的石英矿。 有了石英矿,就能做玻璃。这玩意儿在古代,如果经营得好,恐怕能卖出宝石的价格。 不过明安现在最想要的,莫过于硝石矿,一旦能找到稳定而充足的硝石来源,许多重要化工品生产都可以提上日程。 诸多事情萦绕心头,恰如前千丝万缕,每根之间必须要小心谨慎,才能完美的剥茧抽丝,不至于线头缠成一团。 躺了一会儿,内心平静了不少,明安闭目凝神,暗运体内灵气,按照天下山河策上记载的周天运转法子,静心修炼内功。 自从上次在船上突破第三层后,每日用灵气吐纳法呼吸养气,体内的灵气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往上涨,离第四层的那道屏障却是差了很远,压根没有先前三层那种火箭般的突破进度。 在明安看来,这前三层大概是半买半送,让自己能够应付绝大部分危机场景,从第三层开始,大概才是真正踏入艰难的灵气修炼之路吧! 武侠小说上,很多功法都要修炼几十年,现在修炼山河策不过两个多月,就练到了第三层,具备自保的本领,明安已经很满足了。 剩下的第四层,来日方长,慢慢修炼下去总是能突破的。 这一开始认真练功,时间便流逝得飞快,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飞身翻墙的破风声。 明安睁开眼睛,迅速从屋里掏出元戎剑,守在院子的假山后面,静静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那人翻了好几座墙,一路往明安所在的偏殿悄声赶来,一直翻到最后一面墙,那黑影借着月色轻巧落在了明安的院落里。 明安脸上闪过凶光,正准备一剑砍过去,那人突然说道,“明安,你睡了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明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如雨,你可总算来了。” 杨如雨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明安慌道,“小心你手上的剑!” 明安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元戎剑,自己往前扑的动作,手一带差点要削到杨如雨,吓得赶紧往后一挥。 那元戎剑顺势脱手,直直插入马沙拉弟头前,刷的一声把马沙拉弟头顶那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半截鬃毛,又给削了回去。 幸好马沙拉弟睡得很沉,似乎并没发觉自己头顶鬃毛又少了半截的事实。 明安挠挠头,对着杨如雨尴尬一笑,“没事,马沙拉弟毛长得快,它不会介意的。” 杨如雨松了口气,责备道,“你不会使剑就别乱使,万一把自己削到了怎么办?” 明安露出得意笑容,向自己心上人炫耀起自己生平最高的kpi战绩,“我剑法可厉害了!一个人能打十几个,那个什么江湖高手阴九公都被我一剑斩成两半!” 杨如雨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好了好了,别吹了!你若真想学剑,我让慕容城教你,他武功非常厉害。” 明安想起那个用铁扫帚扫地的装逼老头,看他那样确实是功夫很厉害的样子,就是一个嘴臭大师,遇到自己这种肢体表达力过于超前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教学情景,想想就可怕。 “再说吧……对了你大前天怎么没过来找我?” “呃……”杨如雨吞吞吐吐说道,“有点急事,没来得及。” “嗯,人没事就好。”明安随意坐在草地上,“我还担心女王陛下会刁难你。” 杨如雨浅笑一声坐到明安旁边,“刚才桂公公都跟我说你,你说你这么大个聪明人,怎么会想到女王会针对我?” 明安扳着手指一点点给杨如雨分析自己的判断,“你看我的分析啊,我去参加策论比试,那么多考生都是坐普通的单间,就我那单间又有冰又有檀香又有茶又有糕点,那女王陛下就差给我塞个丫鬟捶腿了,都做到这种地步,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杨如雨脸上泛起一抹羞红,急着辩解说道,“那是……那是因为你立了大功,她待你好一点!这样怎么就叫有意思了!” 明安摇头,“不止,你看她一直拦着你不让你见我,明显有点棒打鸳鸯的架势,这还不是因为对我有意思?” 杨如雨噗嗤一笑,“都说我这些天忙,实在是脱不开身,不关女王的事。” 明安见杨如雨还是不相信自己,一番毫无警惕心的模样,万一以后被那嫉妒心作祟的女王害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语气有点着急。 “那我再讲个最直观的证据!听坊间传言,女王快奔三了却一直单身,相貌特异,估计八成是很丑!丑也就罢了,要求还高,说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女,所选王夫要文韬武略冠绝当世,诗词才艺可堪天人。贼他妈自恋!” 明安很不爽女王把自己软禁起来,还阻拦自己与杨如雨见面,情绪激动之下愤愤不平啐骂了一句。 指了指自己,明安忧心忡忡说道,“而我吧,你看看,要诗词才艺有诗词才艺,要文韬武略有文韬武略,她单身久了没男人要,好不容易发现我这样的,那可不使了劲的想把我搞到手。” 杨如雨面带僵硬如寒冰的微笑,修长五指如鹰爪狠狠抓了块草皮下来,灵气激荡之下大力拧出泥汁来,弄得满手都是泥水。 明安见她这副模样,应该是清楚了两人情感状况危急的事实,柔声安慰道,“如雨你别担心了,我就是说出来,跟你商量一下对策,看怎么能安抚女王让她别搞什么棒打鸳鸯。 扫视一眼这庭院绿草如茵的草坪,明安估计呵护成本很高,被情绪激动的杨如雨这么一抓,抓出一大块下来拧成泥汁,明安摸了摸怀中银票,露出舍不得的神情。 “如雨,你那草皮别抓了,抓坏了咱们还得想办法赔,我银两不多,咱们能省一点是一点。” 第43章泥饼游戏 杨如雨长长呼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把草皮胡乱塞回地上,斜眼瞥着明安,语气清冷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明安皱眉沉思片刻,“一切行为都可归为利益的交换,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意思,要妨碍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我就掏出能让她心动的利益,让她愿意放手成全我们两个。” “哦?”原本清冷的神色变得柔和,杨如雨似笑非笑问道,“按照那些情爱故事的桥段,我还以为你拉着我要我跟你私奔什么的。” “私奔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逃避方式,我不干。”明安摇了摇头,认真看着杨如雨,“我见你家国情怀比较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就算我说私奔,你也不会跟我走的吧?” 杨如雨托着香腮,脸上浮现柔和笑意,凝望着明安那让她百看不厌的俊脸,“你这分析倒是很有意思,也说得很有逻辑。然后呢?你想怎么跟女王陛下交易?” 明安在草地上边写边画,认真说道,“我写了那篇《国富论》,相信她能认真思考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以及我所能给国家经济带来的价值。只要她不妨碍我跟你的感情,我就帮她把经济搞上去,解决掉她心里最担心的隐患。如果她妨碍我们的话,老子一个计策也不会献给她!估计再过不久,哼哼……” 明安冷笑几声不说话。 “你冷笑什么?快说!不要说到一半!”杨如雨眉头一蹙,有些不满地朝明安腰间狠狠一掐。 明安被杨如雨掐得又痛又痒,笑着讨饶跌开一步,“她最担心的隐患会爆发。” 杨如雨收起戏谑,神色变得严肃正经,“然后呢?” 明安揉着痛痒的腰子,笑呵呵说道,“我相信,她既然是一代女王,肯定不会那么感情用事,何况她也没接触过我,仅凭我几句诗词和文章就非要让我当王夫,可能性不大。” 指了指地上写画的公式,明安眼神逐渐坚毅,“毕竟,她对我的核心需求是我所能创造的价值,而非这具残废的身子。只要她让我跟你在一起,她便能获得她想要的一切,何乐而不为呢?” 杨如雨俏生生盯着明安,嘴角微微扬起,“你不是不想进入朝堂,帮她解决隐患么,怎么现在又这么积极?” “咳!就是在朝堂当中才不好解决隐患啊!”明安很无奈,又见地上草皮被情绪激动的杨如雨抠得坑坑洼洼,索性摆烂,从草皮底下挖出一大团泥巴拍成饼,捏了一大块放到自己手上,“要不咱们玩个模拟游戏。” 一听有游戏可以玩,杨如雨兴致勃勃拼命点头,莫名有些可爱。 指了指手上的泥巴饼,明安认真说道,“现在,我是女王的隐患,你是女王。若你想抢我手上的大泥饼,我问你怎么抢?” 杨如雨眼珠子动了动,坏笑着拿了根指头往明安腰间一戳,趁明安发痒无力,趁机去夺,不过明安反应很快,杨如雨只夺了一点点就被明安防了回去。 杨如雨又用这一招挠痒,明安下次有了防备,轻巧躲避,半天也没夺到一点。 杨如雨娇嗔一声,半哄半威胁,“你把你手上的泥饼给我!不给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唉,好吧……”明安从里面抠出一小团给了杨如雨,然后自己从刚才丢在地上的那块里,又抠了一团补上。 “你!”杨如雨气急败坏,作势要踢明安,明安哈哈大笑,“你既然动手,那休怪我不客气了!” 明安闪过一踢,靠着灵敏身位猛地一扑,把杨如雨压到身下,一通猛亲猛摸,弄得杨如雨身上直痒痒,一个劲儿求饶,“明安!你这个大坏蛋!快给我放手!” “你投降我就放手。” “本姑娘誓死不投降!”杨如雨紧咬下唇仰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明安坏笑一声,暗运春江花月指,一直点到杨如雨腰间,用操纵灵气一通猛挠。 这股挠痒极为强烈,痒得杨如雨又笑又哭,全身酥软使上力,“别挠了……别挠了……明安!你这坏蛋!你给我住手!好了好了,我投降!太难受了我受不了……” 明安这才松了手,笑嘻嘻从杨如雨身上下来,杨如雨坐直身子整了整凌乱的衣物,凶巴巴的眼神带了股娇羞,死死盯住明安,“明安!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明安笑而不语,指了指地上,“你看看地上那团泥。” 杨如雨顺着看过去,玩闹的神色立刻冷静下来,低头若有所思。 泥饼被刚才两人一顿折腾已经弄散了,草地也被折腾得一塌糊涂。 “如果是你,该怎么做?”杨如雨恳求的语气问道。 明安爽朗一笑,“咱们再来玩一把不。我做女王,你当隐患。” “好!”杨如雨兴致很高,也不顾身上脏兮兮沾了泥,从泥土中一通扒拉,做成了一个大泥饼,学明安刚才的做法把一小团抛地上,一大团握手里。 “你来拿吧!” “行,但是我们订立个规则。”明安招招手,示意杨如雨面对面,端正坐下来。 杨如雨兴致勃勃朝向明安坐正,清澈眼神闪烁着兴奋与期待,“你说吧!” 明安大袖一拂,如一代名臣那般气势庄重,正色说道,“咱们公平公正坐下来讲规矩,不能胡闹乱搞,不然玩着玩着泥巴全烂了,大家都没得玩。” 杨如雨若有所思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答应你。” 比出“二”的手势,明安正色说道,“第二,就是我们交易公平公正,你情我愿,行不行?” 杨如雨沉思片刻点头,“行!” “那行,游戏开始。”明安从地上捡了片树叶,“我用树叶跟你换泥饼,你换八分之一给我好不好?” 杨如雨嗤之以鼻,“树叶到处是,我干嘛要跟你换。” “那好,第一轮交易失败!”明安将树叶放在嘴边。 悠扬的叶笛旋律响起,飘荡在夜空下,草鸣庭院中,显出一番别有韵味的浪漫。 这美妙的叶笛曲,听得杨如雨一愣一愣的,“你是怎么做的?” “现在换不换?”明安扬了扬手中的树叶,奸笑说道,“只要七分之一泥饼。” 杨如雨挑挑眉头,“怎么还涨了?” 明安正色说道,“经过我的吹奏,证明了它提升后的价值,要七分之一。换吗?” 杨如雨不服气,在地上按照明安的叶子一通寻找,找了几片类似的,仿着明安的动作去吹,可怎么也吹不响。 明安玩味一笑,“别白费力气了,这么多叶子中,只有这一片的造型比较好吹,所以只需要六分之一的泥饼。” “怎么又涨了!”杨如雨抗议,“你真是奸商!” “因为这么多叶子,就我这一片能吹,你就说换不换吧,不换的话我可能等会还要涨。”明安索性摆出奸商架势。 杨如雨看了眼叶子,又看了看手中泥土,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从里面抠出六分之一,“那好,换吧,反正六分之一也不多。” 两人第一次成功完成了交易,明安手上有了六分之一的泥饼,杨如雨手上有了那个叶子。 她照着明安的动作试着吹了几下,勉强能吹出一点声音,但是不连贯,也很难听,有些不满的扬了扬手上叶子,“你快教我怎么吹!” 明安痞笑说道,“好啊,你给我五分之一的泥饼,我就教你。” 杨如雨白了他一眼不理,继续练了一会儿,还是噗噗噗很难听,耍起性子,“我让你教我你就教我,不然本姑娘就生气了!” 明安做了个嘘的手势,“记得公平、公正、守规矩,不然我就不跟你玩这个游戏了。” 杨如雨无奈之下,只好掏出五分之一泥土,“你教我吧。” 明安得了泥土,仔细把杨如雨教会,杨如雨吹着响亮的叶笛,倒也很自得其乐。 只是没想到明安在地上找了半天,又找了一片能吹的,音色要稍差点。 明安以前练过口琴,脑中记了很多口琴曲,一首《海上钢琴师》婉转悠扬,弥补了音色的不足。 原本学会叶笛很开心的杨如雨,此时见明安能吹出这种旋律,心痒难耐说道,“教我!” 明安那奸商一般的笑意再次浮现,“可以,要花四分之一的泥饼。” 第44章仲夏销魂夜 仅仅是学个叶笛曲子,杨如雨手上的泥饼越来越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游戏中,不能随便把泥饼交出去,无论明安怎么哄,就是摇头拒绝。 明安叹了口气,“你是打算守着泥饼过一辈子?” “嗯,越用越少,索性不用了。”杨如雨执着点头。 杨如雨的反应,一切都在明安意料中,他摘了几朵花,几根草,几条树枝,做成简易的花环,取笑说道,“一个泥巴你也玩得上瘾,还不如我这花环好。” 杨如雨愣了愣,眼中如流星划过苍穹,像是开了窍一般把泥巴全都给了明安,跟他换了花环,甚至美化了一下,笑嘻嘻说道,“确实,花环不错,你手上一堆泥巴脏兮兮的,还会掉渣,没意思。” “你这花环做得不错,比我先前的要好,我跟你换。”明安拿了更多的泥巴跟杨如雨交换。 杨如雨得了泥巴,笑嘻嘻捏了个泥娃娃,“你觉得好看吗?想要吗?想要就拿花环还有更多泥巴换!” 两人就这样一边交换一边玩,把整个院子花草树木摧残了个遍,甚至马沙拉弟被削下来的半撮鬃毛都没放过,加入了交换物行列。 游戏最后,杨如雨看着自己身边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反而那团泥巴显得最平凡了。 “跟光守着泥巴比,开心吗?” 杨如雨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沾满泥污的额头,“嗯,玩得很开心。” “你虽然泥巴少了,但是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泥巴精彩,也能换回泥巴,那如果我现在跟你交换,你愿意么?” 杨如雨指了指院子里的树、石头、草、泥巴、花朵,“交换的东西很多,泥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当然可以换。” “很好,游戏结束,那我们现在还是游戏开始时那般敌对关系么?”明安贴着杨如雨边上坐下,笑盈盈看着杨如雨。 杨如雨深情的眼神隐约带了点贪婪,眼眸中倒映的不光是心上人,而是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我明白你的想法了,确实是个很有趣的游戏。就跟你那篇国富论一样,写得很好。” 明安惊奇问道,“不是还在批改评分么,你是怎么看到的?” 杨如雨吞吞吐吐解释道,“嗯……我有特殊关系,反正就是看到了。” 明安没再追问,两人就这样在院子里静静坐着,仰望漫天星辰。 乱糟糟的院子,除了酣睡的马沙拉弟身下那块净土,没有一处完整的草皮,翻出的土皮,散出一股淡淡的泥土腥香。 “明安,女王位高权重,若她喜欢上了你,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不过是一个将军家的孙女,年龄大性子也不是很好,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么?”杨如雨轻轻问道。 明安怔怔凝视着杨如雨,轻声应道,“嗯,就喜欢你。在我心里,你比女王重要得多得多得多。” 听到如此真诚的情话,杨如雨露出甜美动人的笑容。 “你那《国富论》定了一甲,琅琊文坛已经结束,东海国大获全胜,这些日子三国之间都在商讨国宝归还事宜……” 明明是说正经事,杨如雨的语气却越来越娇羞,声音越来越小。 明安怎么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把牵住杨如雨脏兮兮的泥巴手,大喜问道,“你答应当我女朋友了?” 杨如雨臊红脸低头,微微点了点。 “太好了!”明安畅快一叹,自己单身这么多年,转生来到九州异世界终于脱单了,女友还是个完全长在自己性癖上的金发波浪高挑御姐,这感觉简直爽得不要不要的。 朝她脸颊一亲,算作是确认了关系,明安拍了拍身上污泥,爽朗一笑,“天色已晚,咱们也弄得身上又是泥巴又是汗的,要不你早些回去洗澡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原本娇羞万分,已经做好准备的杨如雨,瞪着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缓缓吐出两个字,“就这?” 明安也一脸困惑,“啊?不然呢?” 杨如雨双眼翻白,一脸很无语。 毕竟以她理解的“相好”,在景致如此优雅的夜晚,浪漫氛围包裹之下,到头来却是各自回房洗澡睡觉的平淡结局,简直荒唐得不能再荒唐。 见明安正准备起身回房,杨如雨轻叹一声,一把拉过明安的手,将他拉倒在地,修长而高挺的身子碾了上去,深情款款的迷离醉眼,怔怔望着身下这个宝石盒一般的璀璨男人,朱唇一探略显奔放的吻了上去,浑然不顾身上污泥肮脏。 明安也被吻懵了,这剧情跟他设想的封建古代谈情说爱完全不一样。 男女之别呢? 礼教大防呢? 不过被这种性感御姐按在身下,半强迫的被动感觉,让明安感觉到特别带劲,简直就是做梦才有的场景。 杨如雨吻尽了兴,终于松开嘴,明安喘着粗气涨红脸,有些羞涩说道,“我身上又是汗又是泥,太脏了!要不先洗洗吧……” 高大的杨如雨骑在明安身上,解着自己身上腰带,俯视着身下明安,宛如帝王征服一块千里沃土那般,香舌舔了舔朱唇,露出霸气而性感的嫣然笑容。 “姐姐就喜欢这种原生态的感觉!” 好一个仲夏销魂夜。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焦急的桂公公领了几个太监和侍卫找了过来,刚走进院子,看清眼前一幕,吓得捂住了双眼,脱口而出。 “额滴个亲娘诶!” 那些太监和侍卫刚踏进半步,就瞧了半眼,立刻捂住眼睛跌跌撞撞倒退了出去。 “啊!我的眼睛,昨夜被灯火熏坏了!今个儿什么也没看清!” 听到响动,明安从杨如雨半解的酥胸前苏醒,挪开杨如雨紧紧抱着自己脖子的手臂,看到周围乱七八糟的院子,还有院门口桂公公带着一堆人捂眼睛装瞎,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男一女,一身泥污,衣衫不整抱在一起,周围整个院子被翻得底朝天,花草树木土皮子,没一块完整的,旁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明安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三下五除二整好衣服,看见旁边马沙拉弟还在睡,灵机一动,朝马沙拉弟蹄子猛地一踢,大声吼道。 “马沙拉弟,你看你做了些什么!昨晚我们乘凉睡得好好的,你竟然趁我们睡着把这院子全拆了!罚你今天不能喝酒!” 马沙拉弟睡眼惺忪扬起脖子,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一脸懵逼起身,“哕哕?” 摇晃两下脑袋,感觉头上鬃毛有点不得劲,定睛看去,发现土堆里散落了自己一大把鬃毛,吓得“哕哕”尖叫,前蹄跳个不停。 “你拆了院子,还不知悔改,竟然在这里跳舞,好!今天你的水果也没了,就啃干草去吧!” 明安大声训斥着马沙拉弟,暗中留意院门口的反应。 此时杨如雨已经被吵醒,看见周遭狼藉一片,堆在院门口边上的太监和侍卫,以及明安大声叱骂马沙拉弟拆院子,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脸上羞得快滴出桃花酿。 三两下收拾好衣着,杨如雨轻咳两声走出了院子,清冷而威严说道,“昨夜明安的马喝了酒发酒疯,把院子都拆了,等会你们安排人把院子给修整好,知道没?” 桂公公弓着身子说道,“是,陛……” 杨如雨清了清嗓子,语调提了提,“嗯?” 桂公公赶紧改口,“是,杨小姐。” “大清早的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桂公公赶紧禀报,“昨夜杨小姐偷偷离开宫中,侍卫们发现后甚是担心,一路寻找,就找到这儿了。” “嗯……本宫……本姑娘没事。” 杨如雨双手背在背后,面对熟悉的人,下意识行事作风带了些帝王气派,威严的语气吩咐。 “记住!明安很喜欢他的马,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的马喝醉后会发酒疯拆家,你们懂我什么意思吧?” 众人异口同声惶恐答道,“明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 杨如雨松了口气,回到院子,见明安怔怔望着她发愣,一脸呆呆傻傻的表情,又滑稽又可爱。 杨如雨格格娇笑。 “大早上,你犯什么傻呢!我该回去了,你也快回去洗个澡,估计等会放完榜,女王就会召见你。” “哦,遵命。” 明安机械转身,一摇一晃宛若机器人一般走着僵硬步子,回到房内,逗得杨如雨直乐。 “傻弟弟!”杨如雨笑着啐了句,离开了偏殿。 第45章我的女友是女王 三甲策论的公布,千呼万唤始出来。 许多文士不惜守在琅琊山附近扎营几日,就是为了等着看一看那传说中的第一甲。 果不其然,当《国富论》的内容,徐徐展示在众文士面前时,那种冲击感是巨大的。 看不见的手,分工交换,藏富于民等诸多理念,如雷霆一般,轰开了九州大陆沉睡千年的大门,把所有人带入了一个新天地。 至此,“经世济国”这一抽象概念,在国富论面前,变成了一个体系完备的流派,士农工商,凡识字者,都会奉读这一圣典,构建脑中对国家经济运行的基本概念。 当所有人都急切的看向这篇《国富论》的作者名时,却发现空无一物,只是知道他是东海国人。 东海国官员征得明安同意后,最终还是选择匿名发表了这篇跨时代的策论。 东海国毫无悬念的大获全胜之后,本以为文松国和月泉国会抗争两下,没想到会意外的老实。 两国已经派使节往东海国国都临墨城,送归国宝‘东海潮升图’和‘琉璃龙头’,同时也接受了东海国商品关税全免的条款。 其中缘由无人得知,只是从官员们只言片语中听出些门道,就是文松月泉两国高层官吏判断,东海国得一惊世大才相助,未来十年国运会一路走强,有些刻意与之交好,巩固关系的意味。 琅琊文坛后面还会继续举办,只是少了几分争夺荣辱的戾气,多了几分思想交流的恬淡。 造就这一切的最大功臣,明安,此时正失魂落魄站在琅琊行宫的女王寝殿外,等候女王柳如天的召见。 一旁的桂公公用拂尘帮着明安扫了扫肩上粘的杨柳絮,关切问道,“明大人,你是怎么了,一天心不在焉的。等会见了女王陛下,可不能这样。” “嗯。”明安简短的应了一声,继续发呆,一副大脑宕机的模样。 “宣——方外隐士明安——进殿!” 当明安走进寝殿,所有宫女太监全都自觉退下,关上了殿门,只留下明安一个人。 寝殿很大,两边茶几书桌陈设,无意不彰显皇家华贵。 寝殿四周放了冰块,中央造了个琼玉池子,不断有泉水涌出,做成了个室内喷泉,池子周围蒙上了层层叠叠的轻纱。 风吹过,轻纱飘荡而起,散出女儿脂粉香。 最深处的,有一张巨大的床榻,床边斜斜坐了一个身材极好的高挑女人,蜷着腿似乎在看书。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隔着,沉默不语。 许久,床榻上的女人放下了书,颇为好奇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禀陛下,早上你和桂公公讲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前后所有细节一联想,就想通了。”明安躬着身子,态度很是恭敬。 层层轻纱中的柳如天鼻哼一声。 “你是个聪明人,本宫总以为你很早就会猜到的。可当你口口声声说要本宫成全你和杨如雨时,本宫才知道,原来聪明人也会有犯蠢的时候。” 明安低下头,红着脸有些羞愧答道,“女王陛下,感情这种事会让人变弱智。我从一开始就掉进陛下设的套里,把你所有的行为都往杨将军的孙女上靠,都能解释得通,便没再细想。” “或许你想过,但你内心深处抗拒这种想法,所以故意不往那上面印证,是么?” 明安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金发御姐杨如雨时,心中第一反应就是,“那传说中相貌怪异,无人敢娶的东海国女王,该不会是这国际名模一样的金发御姐吧?” 可这想法刚冒出来,就立刻被他狠狠浇灭,大力批判这想法很荒唐。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怎么可能自己在路边一见钟情的人,恰好就是个封建古代的女帝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或许吧。” 明安轻叹一声,忽然语气变得有些不爽,“说到底,还是因为陛下太能说谎了,编了个杨将军孙女的身份,一副将门虎女的样子还演得挺像。” 柳如天慢条斯理说道,“本宫的亲生父亲杨乐岛是杨景的四子,本宫本来就是杨将军的孙女。是你自己没想到这点,这能怪本宫骗你?” 明安一懵,这些弯弯绕绕的皇室关系,他还真不清楚。 当下懒得跟杨如雨,也就是柳如天争,明安撇撇嘴说道,“陛下,你说得对。” 两人一君一臣这样装模作样对了会儿话,都觉得别扭,柳如天娇嗔嚷了一声招招手。 “明安!你离我那么远干嘛,给我过来!昨晚你那样对我,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信不信本宫抽你!” 明安长长松了口气,暗暗一笑。 杨如雨虽然变成了女王柳如天,但她毕竟还是那个让自己心动万分的女友杨如雨。 慢慢走过去,明安没好气嘀咕。 “什么叫我那样对你,是你那样对我好吧!我早上洗个澡,身上都是你抓的伤口疼。” 拨开轻纱,当杨如雨那曼妙的身姿出现在眼前,明安还是有些混乱。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自己这女朋友,就换了个名字“柳如天”,身份变成了“东海国女王”。 柳如天往床边拍了拍,笑吟吟示意明安坐下,“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点药,昨天是本宫太粗暴了些。” 自古伴君如伴虎,出于本能明安对这种封建帝王还是有些畏惧,小心试探问道,“真的要脱?” “嗯,别墨迹。” 柳如天转身到床头柜掏药,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瓶治疗血瘀的药膏。 明安不情不愿脱了上衣,露出微显肌肉感的瘦壮身材。 被柳如天用抹了药膏的嫩手在身上胸背各处摸来摸去,明安总感觉自己像只鸭子,在被有钱而又美艳的富婆肆意玩弄吃豆腐。 柳如天似乎感觉出了明安身上微微的颤抖,得意一笑,将明安用力一推推倒在床上,趴在她身上伸出手指来回划动胸膛调笑。 “明安,你是不是现在知道怕本宫了?” “是。”明安答得很老实。 尤其是昨天当着杨如雨面骂柳如天,让明安现在想死的心都有,总觉得自己脖子上这颗头颅,安装的有些不太牢靠。 柳如天瞧出了明安畏怯反应,得意一笑。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东海国女王,还像之前那样喜欢我吗?” 明安闭目沉思片刻,叹了口气,“不管你是杨如雨还是柳如天,只要你还是你,我都喜欢……” 复杂神色打量一眼笑得让他毛骨悚然的柳如天,明安唯唯诺诺说道,“当然,害怕也是本能……” 忽然间,仿佛想到什么,明安满肚子怨气转到一个背锅对象身上。 “马沙拉弟那臭家伙不讲义气!它肯定是第一次见你,就察觉出了你身上的王者之气,所以才会那么恭谨畏惧。”明安狠狠骂道,“知道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是呀,我们聪明的小安,有时候还不如一匹马聪明呢。” 柳如天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语气中带了些调情的意味,修长手指在明安裸露的胸肌间来回点弄。 “你战战兢兢躺倒在本宫床上的样子,本宫还蛮喜欢的,让本宫想起以前小时候养的小狗儿,它毛茸茸软乎乎的,很可爱也很聪明,就是性子有点野,跟你有点像。” 明安索性闭上眼睛,放空思维,任由这柳如天调戏玩弄自己。 怀着敬畏与爱意,被肆意抚摸玩弄,慢慢的,明安莫名有点像享受这种在女王掌控下的别样快感。 戏耍了明安好一阵,柳如天强烈的自尊心和胜负欲得到了空前满足。 这些日子,明安横空出世,身上的各式才能层出不穷。 灯谜、对子、诗词、小说、厨艺、策论,每一项都是别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高度,如同一大片宝石矿,在他身上总能发现最新奇最闪亮的宝石。 即便他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他,可自己身为东海国女王,这种才能上的差距,还是让她那强烈的自尊心和胜负欲一直处于被压抑的状态。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璀璨的男人乖乖躺倒在自己床上,拜倒在自己裙下,被自己的魅力所征服,怀着畏惧和爱意战战兢兢陪伴自己,这种感觉让柳如天得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高潮。 不过敏锐的柳如天还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即便是躺在这里,依然没有完全属于自己。 他还有着一股极为强劲的自我意志和傲气,犹如一匹性子极烈的千里马。 越是这样,柳如天便是越有征服欲望。 她想要一点点把这个男人的一切,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让他全身心都属于自己。 因为柳如天,真的很迷恋明安。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想陪伴终生的男人。 第46章调教烈马 撩拨了大概半个时辰,柳如天感觉十分开心解压,终于放过了明安。 “白日不宜纵欲,晚上再陪你玩。” 柳如天收拾了一下些许凌乱的轻纱睡裙起身,温柔中带了些威严的语气命令道,“本宫已经差人把你行李搬到本宫的寝殿里来,后面你就跟本宫待一起,没本宫命令寸步不许离开此殿。” 明安本想抗议一下自己的自由和人权哪去了,想想还是算了。 不过女朋友刚谈上,正值热恋期,人家想黏糊一点,自己身为男人也是得体谅体谅的。 绝对不是因为怕死。 “知道了。”明安像条咸鱼一样,裸着上身躺平在柳如天的床榻上,怔怔望着宫殿穹顶上的火凤图腾,思考宇宙的起源,人生的意义,以及回村之后如何跟村民交代,自己出趟远门,不小心泡上了东海国女王。 “嗯,乖。”柳如天捏了捏明安的脸颊肉亲昵说道,“糕点在茶几上,饿了自己取。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些酒肉过来,你喜欢羊肉还是牛肉?” “三伏天吃羊上火,牛肉吧。” “好。”柳如天轻嗯一声,门口立刻有两个宫女进来。 那两个宫女注意到女王床榻上裸露上身的明安,眼神中闪过稍纵即逝的震惊,赶紧收敛起来,静候柳如天的吩咐。 “酉时送三斤烧牛肉,两壶酒和一些蔬果进来,在此之前,没有要事,不要打扰本宫。” “是。”宫女领命退下。 柳如天整好衣衫走到桌前,开始批阅公文,批阅了几份,忍不住开口发脾气,既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又像是咨询明安。 “莱东县收个粮怎么又民变了?南边打仗,本宫勒紧裤腰带也没加过赋,年年闹也太过分了!” 明安双目无神仰卧着,脑中正在思考未来怎么规划发展,听到柳如天发脾气抱怨,下意识开口道,“你可以试着给你征粮官统一官靴样式和轻重,斛斗统一大小,秤杆统一尺度,并刻有皇家纹样,写上‘皇斛皇秤不可修改伪造,违者极刑’。” 柳如天正要下笔批注,听到明安这说法很有讲究,好奇问道,“什么意思?” 明安轻声一叹,慢悠悠说道,“收粮三大害,秤大、斛大、脚大。民众但凡有口吃的,就不会民变,莱东县产量并不低,却年年民变,八成是地方官太贪,这三害做得有点过。” “竟有这种事?”柳如天吊起眉头,不怒自威,“你给我好好讲讲。” 明安就这样一直干躺着,不紧不慢当讲故事一样,给柳如天讲地方征粮官如何靴子塞铁块踢斗淋尖,然后又如何用修改的官斛官秤坑百姓粮食,听得柳如天银牙紧咬,气急败坏。 “就该杀光这帮贪官污吏!” “杀不光的,只要地方有世家把控,换了一茬又一茬。即便不贪的,八成也会被针对,然后混不下去。”明安非常清楚古代帝王其实很不容易当,容易受蒙蔽不说,哪怕知道了,也很难根治下面的积弊。 毕竟帝王的天下,并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还有很多世家门阀把控操持,帝王不过是世家门阀选出来的代理人。 “那你说该如何做?”柳如天忙问。 “这个很麻烦,是一个累积已久的根深蒂固问题。”明安当然知道最准确的答案,只是一旦说出来自己这颗头颅毫无疑问就会拜拜,故意避而不答给出个尚可的方案,“最简单的修补法,就是让地方百姓的收入多元化。” “怎么多元化?” “莱东县位置适合养驴,官家牵头,联合当地豪绅集资,开办几家养驴场,驴肉做肉食,驴皮做阿胶,定下合理的基本工资给农户增加收入。” 柳如天读过明安的《国富论》,对他那套经世济国理论有大概的认识,追问道,“那农事不就耽搁了?” “农时有农忙农闲,不会耽误,而且可以让妇女儿童帮工,核心就是提高每个人的单位时间有效生产力,将生产力转化为可支配收入。” 明安调侃了一句,“居民钱多点,哪怕被踢斗淋尖,也能有点余钱买粮,只要有口吃的,温顺的民众也不至于民变。” 柳如天寻了张白纸,把明安所说尽数记下,认真应道,“本宫会考虑的。” 聊完这部分,柳如天的注意力又回到批阅奏折中去,批了一会儿,又遇到一个棘手问题,像小女孩一样闹着脾气抱怨,“西林江不是年年花银子清淤么,怎么又闹水灾了!” 明安又叹了声,慢悠悠问道,“是不是上游附近有林场,砍树砍太多了。” 柳如天应了一声,“嗯,上有西林县以前有个西林场,那个县种粮面积不够,把树都砍了改做良田。难道是这个原因?” “水土流失。”明安不紧不慢说道,“林场砍伐改为良田,雨水不能就地消纳就会冲刷土壤顺势而下,然后抬高下游河床淤堵,水一大就闹水灾了。” 柳如天似有所悟,“原来如此……那西林县改田为林,岂不是粮食不够?” “为政者需要通盘考虑得失,有舍有得,估计你每年给下游治水的钱粮都够补贴那个西林县的了。” 明安有些无语,总感觉自己像教初中生一样。 “再说了,没有农田不知道弄些其他经济作物么,种草药种蘑菇哪个不能赚钱呢?再不济,发展手工艺,作为整个生产链的一环也能赚钱啊!” 说着说着明安下意识恢复成以前训斥学生的语气,“整天盯着你那一亩三分地的粮,不记得我们玩的泥巴和花环啦!” 柳如天默不作声,把笔放到笔台上,走向床榻徐徐除了上衣,露出清凉的轻纱内衫,衬出诱人的曲致模特身材。 一双清冷的眸子俯视明安,瞧得明安心里一阵咯噔,弱弱问道,“怎……怎么了?我就随口胡扯的。” “你说的都对,但是本宫就是很不爽!” “你想干嘛?”明安有点慌。 柳如天一言不发,从床头柜中翻出几节长缎,取出一节紧紧绑在明安机关左臂,固定在床头勒紧,又取出一节紧紧绑在明安右臂,固定在床头拉紧。 明安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慌张嚷嚷,“你到底想干嘛!” “本宫命你闭嘴!不准反抗不准动!”柳如天的命令中,带了些调情的奸笑。 四肢都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见明安还在咋咋呼呼求饶,柳如天取过最后一块长锻揉成团塞入明安嘴中让他没法叫唤。 从床边取过她苦练多年,最擅长使的武器软鞭,舔着唇露出戏谑的坏笑,“本宫要治一治某匹烈马的野性子!” …… 放榜之后,和文松月泉国谈妥,琅琊行宫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行宫中的众人开始忙碌着收拾东西启程回京,明安也得以获得短暂的自由。 他摩挲着身上一条条赤红鞭痕,揉着酸痛的腰子,满脸憔悴却泛着陶醉之色,跌跌撞撞从柳如天行宫寝殿中出来,准备带着马沙拉弟陪女王御辇一起回京。 桂公公见到消失多日的明安,赶紧迎了上去,有些惊讶问道,“明大人,这才三日不见,怎么感觉你清减了?” 明安白了桂公公一眼,没好气说道,“从早到晚当牛做马,我问你清减不清减!” 桂公公一听就懂,呵呵直笑,“明大人深受陛下宠爱,是天大的恩赐和荣耀。像老身这种,羡慕都羡慕不来。” 明安朝桂公公下面望了望,心里有些同情,忽然对这个封建古代老太监产生了兴趣,“桂公公,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净身入宫的?家里现在还好吗?” 桂公公微微一愣,自进宫以来,从小太监做起,一路艰难上爬,直到将近六十岁,才终于爬至宫中太监总管这一职位。 从开始受人白眼,到现在受人巴结,可无论是白眼和巴结,所有人待他的本质,无非是一般的奴才,逐渐变成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奴才罢了。 明安这话一出口,桂公公却感觉到第一次被当作人一样对待,尖细声音有点沙哑。 “谢明大人关心,老身原本是西武国人士,西武国水少条件恶劣,老身八岁那年家里又遭了饥荒,老身家已经饿死了两妹妹一弟弟,实在是喂不饱,便把老身以五百钱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把老身贩到东海国,恰好是柳玫女王陛下执政,也就是咱们现任女王的外婆。那会儿宫中缺几个太监,老身有幸被卖到宫中,熬过那净身的鬼门关,总算过上了有口饱饭的日子……” “老身既已经是帝王家的奴才,这里便是老身的家,至于原来那个家,大灾之年想必也活不下去吧……” 明安一听唏嘘不已,“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虽然挨了一刀,但也好端端活下来,得了太监总管之职,也算幸运了。” 桂公公抹了抹湿润的眼睛,“是啊,老身这辈子算是万分幸运的了。只是老身午夜梦回,每每想起那几个枯瘦如柴,活活饿死的妹妹弟弟们……就……就难受……” 明安柔声安慰道,“逝者已逝,桂公公也不要伤心劳神……饥荒的问题,我刚入世,总得一步步来。给我些时间,我能让这天下再无饥荒之苦。” 桂公公哽咽问道,“真的吗?” 明安点头,“真的,我胸中所学,足以喂饱天下人,却喂不饱豺狼。明枪易躲,豺狼的暗中使坏难防……” 桂公公立刻懂了明安的暗含之意,低声诚恳道,“老身这一辈子虽然是奴才,但也羡慕那些古往今来的男儿大丈夫,也有颗济世利民之心。” “若天下五谷丰登,那弟弟妹妹转世投了胎,也能有口饱饭吃。若是有豺狼妨碍大人喂饱天下人,老身愿当公子的暗哨警戒!” 明安捧手爽朗一笑,“那有劳桂公公了。” 第47章造化生机指 选了好日子的清晨,一干车马缓缓启程,女王的御辇终于向京城进发。 明安本来骑了马沙拉弟跟在车队后头,慢悠悠踱步,一口一个香甜桃瓣儿喂着马沙拉弟。 上次让马沙拉弟背锅后,以马沙拉弟的聪明劲儿,不久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很是郁闷。 不过它想着明安让自己背了锅,还削了自己那飘逸帅气的顶上鬃毛,事后肯定会好酒好果子再加一通按摩道歉,也就没放在心上,眼巴巴盼着明安快点来抚慰自己受伤的马心。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主人兼兄弟,却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沉溺在那可怕女人的温柔乡中对自己理都不理,只让一些太监宫女帮自己喂果子按摩,这生疏手法哪有明安那灵气灌输的舒服劲? 然后就一直憋了股闷气,不情不愿随明安启程上路,无论明安喊几档,自己就是一档慢走。 明安见自己落在车队后头,无奈一笑,便一边骑马一边削香甜桃瓣儿喂马沙拉弟,还时不时用那春江花月指的高超手法抚摸马背,把一旁其他拉车的马羡慕得直流口水。 马沙拉弟得了香甜桃瓣儿,得了更加舒服的灵气按摩劲儿,还在马队中得了大大的面子,闷气也就消了。 它快步跟上了车队,心有灵犀的保持速度,恰好跟御辇挨着并行,让明安和辇内的柳如天仅隔着帘幕。 辇内正在练气的柳如天听到响动,拉开帘子打趣问道,“哄好你那马沙拉弟了?” “嗯,桃子加按摩,总算不气了。” 柳如天没好气伸手拍了拍马沙拉弟的身子,“你这马真是大爷,本宫特意让下人每日给它喂好果子加按摩,它竟然还不满意,真难伺候!” 明安比了比手指,注入灵气闪出点点荧光,“他们不会灵气,而我用这春江花月指的灵气按摩,会比一般按摩舒服百倍,马沙拉弟只喜欢我这套手法。” 柳如天一听,有些意动,朝明安勾了勾手指,悄声说道,“你既然把马沙拉弟哄好了,就该来哄我了,本宫也想试试你这灵气指法。” 脸色一红,明安四周看了看,满是侍卫太监,还有陪同的大臣,自己光天化日之下进入女王辇车,有点不太好意思,摇头表示拒绝。 柳如天敲了敲车板催促说道,“本宫命你快进来!不然本宫生气了!” 拗不过这强势的女人,明安强忍羞意,在众人似笑非笑的打量目光中,下马登上御辇,钻入帷幕之中。 这御辇的边角都用铜壶装了冰块,固定在车上,把整个御辇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宛如一个移动的空调房,底下四面又铺了锦绣软垫,确实比外面要舒服得多。 明安靠着柳如天坐下,指了指四周的冰块,“我见你寝殿每日冰块不断,这炎炎夏日又是个稀罕物,哪来这么多?” “宫中冰窖冬日存了些,不过很多都是从北岳国那边买的。”柳如天剥了颗荔枝喂给明安,“尝尝这个,从南岭国海运过来的荔枝,在京里可紧俏得很。” 明安尝了一颗,荔枝又冰又甜,不禁陶醉一叹,一瞬间仿佛回到现世,在炎炎夏日躲在空调房吃荔枝的舒爽生活。 在九州大陆,这是只有皇室贵族才能享受到的福气。 “喜欢么?”柳如天又挑了颗大荔枝,一边剥,一边有意无意说道,“如果真去乡下开荒过苦日子,这种舒服劲儿可享受不到。只要你陪我身边,每天都能过这种日子。来,张嘴。” 明安翻了翻白眼,顺口叼过荔枝,装作没听见。 这娘们儿啊,不愧是女王,千层套路一层一层的。 要不是我穿越过来,知道这种生活在科技充分发展后,可以走进千家万户,现在非得给她牢牢套死在温柔乡不可。 “喜欢,不过我想的是,如何让全天下人都过上这种生活。”明安含着柳如天刚喂过来的荔枝,感慨说道。 “呵呵,天真。”柳如天取笑了一声,“不过我还蛮喜欢你这种天真的,啊——张嘴。” 明安叼过荔枝,忽然想到什么,坐直身子认真问道,“你说很多冰都是北岳国买的?北岳国每年能存这么多冰吗?” 柳如天摇头,“不清楚,反正每年炎日,北岳国就成了九州大陆最大的冰块供应商,这些鲜果也是靠北岳国供的冰,才能从大陆最南边海运过来。” 明安又问了些冰块的销售数字,皱眉一盘算发现不对劲,“他们把北岳连嶂掏空,也不可能存这么多冰,那只有一种可能。” 柳如天漫不经心说道,“八成是掌握了什么制冰术呗……人家北岳国山多种粮不便,就靠些古怪玩意儿赚钱赚粮,别惦记人家那点东西了,来,试试这颗冰桃瓣儿。” 明安却有种感觉,山多一般矿多,而制冰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硝石制冰,难道北岳国有很多硝石矿? 喂明安吃了些荔枝冰桃,柳如天便除了外衫,露出若隐若现的轻纱内衫,趴在辇车软垫上,闭上眼睛娇滴滴说道,“小安弟弟,让姐姐试试你的手法。” 明安运起那春江花月指,往柳如天肩上一捏,柳如天一个控制不住,发出娇声尖叫,吓得明安赶紧捂住她嘴,做了个嘘声,“喂!车外面到处是人!” 柳如天脸颊泛红,低声喘息说道,“确实感觉很强烈,仅仅是一捏,昨日批奏折的肩膀酸痛便消解了不少,这个不是能养花草的吗,怎么对人也有效?” 明安一边帮柳如天按,一边说道,“化生大师说,这是他原本的造化生机指,悟道突破后,领悟的一套进阶指法。本来就是给人用的,突破后才能给草木用。他教我的时候,两种模式都细细教了,所以我现在给你用的其实是他那个造化生机指。”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造化生机指。”造化生机指触感太过强烈,柳如天咬着枕头,努力不让自己喊出来,闷声闷气断续开口说道。 第48章临墨大都 明安听柳如天的语气,好像以前听说过这个指法,“很有名?” 酥麻快感太过强烈,柳如天怕娇叫出来丢脸,捏住明安的手,示意他停一下,喘几口气缓一缓。 “嗯,能治内伤筋骨伤,听慕容城说过,化生大师内功精湛,外功却是不行,只有这套没有杀伤性的指法。” “不过凡他所到之处,江湖侠客无不恭敬万分,不敢有万分怠慢,便是因为他用这造化生机指,治好过无数人的内伤筋骨伤。” 柳如天吃了颗荔枝缓了劲,继续说道,“以前无极府府主的儿子,一只腿先天残疾,行路跛瘸,被他这指法打通筋骨脉络,竟然给治好了。从此无极府府主放话,化生大师所到之处,若有人待他无礼,他无极府必定重惩不怠。” 明安抚摸着手指,有些惊诧,“这么给力?话说这个无极府府主很厉害么?” “也是天下七绝之一,和慕容城实力不相上下。” 明安听她提了两次天下七绝,有些好奇,“这天下七绝到底是什么?” “九州大陆当世最强的七大绝顶高手,我手下的暗影司司主慕容城是一个,无极府府主东方无极也是一个。” “哦!”明安两眼冒光,露出向往之色,“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那种人物吗?” “那是什么?”柳如天好奇问道。 “射雕英雄传里面的五绝。” “射雕英雄传?好像听你提起过,是个小说?” “嗯,写江湖故事的武侠小说。” 柳如天顿时来了兴致,这些日子她缠着明安把楚汉争霸讲完了,后面处理政务比较忙,便没功夫听新故事,今日乘车难得清闲,于是拉着明安开始讲这射雕英雄传。 讲故事归讲故事,明安手上的活儿柳如天也不让他停下来。 据说这个造化生机指不但能治伤,还能造化筋骨脉络,提升修炼者身体强度。 当年可是有许多世家重金请化生大师替自家习武的子侄造化一番好筋骨,后来化生大师三十年入梦悟道,这才逐渐被世人所淡忘。 如今明安传承了化生大师的指法,柳如天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也要好好享用一番。 被按摩,听故事,吃水果,骑明安,柳如天非常享受这种安逸日子。 一边哄着女王女友,明安一边在考虑一个重要的事,就是该不该把兵圣留的金钗子交给柳如天。 一旦交了,相当于坐实自己兵圣传人的身份,按照燕凌天的说法,九州大陆有很多代代相传的黑甲军等着兵圣传人出现,自己一声号令,四方黑甲军云集,九州顿时风起云涌。 再说了,按照自己对柳如天这个性子的了解,若是她一旦知道自己男朋友是兵圣传人这一特殊身份,必定是要把这些化作她自己力量,牢牢绑在东海国保皇一派的船上。 更何况,那封信件,还能证明柳如天是李破军后代子孙,这些黑甲军必定会奉柳如天为第二个主人。 这个女人突然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十有八九大西王转世,把那些世家全霍霍了,再然后各国为了防止百年前差点被统一的结局,必定联军齐攻东海国,最终打得稀里哗啦,到头来跟一百年前没什么区别。 脑中模拟了一遍,明安放弃了目前交金钗的想法,打算先进京观望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琅琊山离东海国京城并不算远,只是御辇移驾比一般骑马要慢些,花了三日终于抵达位于东海半岛出入口的临墨城。 东海国的地形,和现世的齐鲁之地有几分相似,有四分之一的国土是一块突起的东海半岛插入东海,半岛北面胶洲,南面云洲两大港口。 而临墨城,刚好卡在这个半岛进出的枢纽上,正好能四面八方辐射整个东海国,所有南北海运商贸几乎都要通过临墨城周边,给这座城聚集了大量人气,使得临墨成了九州东北最巨型、最奢华的锦绣之都。 临墨主干街上,两边行人密密麻麻立在两旁,齐声为柳如天女王陛下的返京欢呼祝贺,有些老者眼中甚至含着泪水。 东海国国宝遗失这么多年,历代女王的心愿之一就是迎回国宝,直到现在,终于在英明的柳如天女王努力下实现,足以让每个东海国国人自豪振奋。 明安见所有人都高呼女王陛下的英明伟大,仿佛是她亲手把国宝讨要回来一样,没好气说道,“搞得好像真是靠你赢回国宝似的……” 柳如天摆出理直气壮的架势。 “是本宫的臣子叶章甫把你推荐给我!” “又是本宫的下人小桂子把你送到琅琊山!” “然后是本宫用了美人计让你这头色狼嗷嗷卖命!” “最后还是本宫跟文松月泉两国的老狐狸谈妥相关事宜!” “这一切的一切,全赖本宫运筹帷幄,你说说,怎么就不是本宫的功绩了?” 明安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我成了摆设?” 柳如天格格娇笑。 “整个计划中,你就是那头嗷嗷给本宫卖命的色狼,再说了,本宫不是赏你好处了吗?” 说着,柳如天便把明安手一拉,按向自己挺拔的胸脯一阵勾引。 明安趁势重重一捏,引得柳如天脸上泛起羞怒,朝他一脚踹去,被明安轻松抓住,想用另一只脚踹,被明安抢先抓了压倒在身下,痞笑说道,“女王陛下,你也不想你闹这么大动静,被你的子民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柳如天见手上得空,灵机一动趁机骗、偷袭,然后就制住了明安的要害,让明安整个人一激灵,羞红脸一动不敢动,放开了柳如天,心里暗暗感叹。 刚认识那会儿,还是个知性又清纯的良家御姐,短短数日,关系晋升为女朋友之后,知性御姐就成了绝世女流氓,想到以后成婚的生活,明安就感觉腰子隐隐作痛。 柳如天见明安变乖了,这才得意一笑放了手,拉过一丝帷幕,让明安能够透过轻纱看外面,兴致勃勃给明安介绍临墨大都,仿佛一个骄傲的小女孩在炫耀自己的首饰盒。 明安对着天下山河策扫出来的地形图,暗暗记住整个临墨大都的建筑布局和走势,忽然皱眉沉思起来。 第49章给富婆画饼 柳如天注意到明安异样神色,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就提下我的看法,你别生气啊……”明安语气吞吞吐吐。 “快说!”柳如天朝他腰间一掐催促道。 明安笑着讨饶了一声,正色说道,“这临墨城作为经济中心很好,四通八达南北畅通,是海运和陆运的交通枢纽。但是放在军争地形上,是一块交地,谁都可以来。战火一旦烧到临墨城,这里无险可守,很容易被攻占。作为大争之世的一国之都,不是那么的合适。” 柳如天愣了一会儿,扑哧一笑,一双美眸笑吟吟打量明安,“我以为你说你懂武略是吹的,没想到你真的懂,你这说法倒是跟我爷爷说的一模一样。” 柳如天的爷爷便是东海国镇国元帅杨景,军事水平极高,乃是九州当世名将。 自家这小男友,竟能和镇国元帅英雄所见略同,柳如天心中对明安更喜欢了几分。 笑了会儿,柳如天忽然感叹。 “若敌军接连攻破我东海国重重险关,打到这儿来,说明我东海国全境,几乎被战火所毁,那这个都城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与其选一座易守难攻之地,只求在东海国全境失陷时多苟活一阵,不如便商便民,让我这东海国更繁荣些。” 柳如天一字一句轻吐。 “在我看来,这世上,人心,才是最强的国防。” 明安望着柳如天,心中微微一荡。 这时而霸道,时而知性时而霸道的女朋友,展露出身为女王的这一面时,也是满吸引人的。 十分感动,然后明安趁势泼了瓢冷水。 “内乱呢?逼宫呢?你这都城平得跟张纸一样,对内的防御力还防不住一群野狗。” 柳如天本以为明安会被自己狠狠感动一把,然后迷得神魂颠倒,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在自己兴头上给自己泼凉水,顿时又羞又怒,朝明安狠狠一掐。 “你放屁!你当那些城墙都是摆设啊!我就不信那些城墙在你口中,还能被一群野狗攻破了” 明安心里暗想,“要真换我来,训练一群野狗当敢死犬,每只身上缠炸药直冲,还真能把你这城给攻下来。” 当然,只是想想,不能说,不然这柳如天晚上肯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明面上,明安不住求饶,两人闹了阵,最终柳如天还是饶过了明安,叹了口气。 “你说得很在理,跟我那精通兵事的爷爷想法完全一致。他从我娘亲那一代开始,就隔三差五上奏,提倡迁都,都以劳民伤财,不便商贸为由给拒了,最后只能靠高筑墙,多做机巧修修补补。” 将领和帝王各自站的角度不同,看法其实都没错,明安无奈说道,“所以你想赶紧把世家门阀的势力给削弱,把整个国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避免内部动乱发生,对吗?” “嗯,明安,你真的很聪明。” 柳如天扬起头,用楚楚可怜的恳求语调说道,“你留下来,当我的王夫帮我,好不好?你是高人弟子,文韬武略、诗词才艺无所不精,既然你能看透一切,就一定能解决这些难题,对吧?” 明安心中一荡,莫名有些心软,不过这心软只是稍纵即逝,马上恢复了那刚毅倔强的神色。 “我还是那句话,我留下来治标不治本,让你这一代平安无事,下一代,再下一代,还是出问题。” “若想治本,放我去没有条框约束的月冥山脉开荒,再给我些时间,我还你一个干干净净,歌舞升平的江山。” 柳如天揉搓着手不说话,眉宇间泛着股忧郁,低声嘀咕,“这一代能过好不就行了么……” 明安笑笑不说话,换了个话题,“话说你不是最喜欢歌舞升平,百姓欢呼么。为什么躲在车里,不出去挥挥手,跟百姓互动一下之类的。” 柳如天摸了摸金色卷发,有些黯然说道,“我这发色很异类,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觉得很美,如果我在民众前露脸,他们会比较排斥。” 柳如天指了指帷幕内部的朦胧轻纱,“我还挺喜欢这种半透轻纱的,装上轻纱,他们看不清我的样貌,我却能模糊看清他们,也蛮好。” 明安这才想起,柳如天房间里,还是琅琊行宫的寝殿,总会装很多仙气飘飘的轻纱,让人看得朦朦胧胧,没想到还有这种讲究。 “其实我知道有一种单向透视玻璃,里面看外面能看得一清二楚,外面看里面如同照镜子,一点都看不到。” “玻璃?” “就是琉璃。” “琉璃很贵的吧,我东海国国宝之一就是琉璃龙头,做成车窗也太奢侈了些。”柳如天摇头,“本宫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昏君……再说了,琉璃颜色不定,透光模糊,还不如轻纱。” 明安有心推销一番,鼓吹说道,“那是你知道的琉璃,而我做的琉璃,价格低廉人人买得起,可全透可半透还可单向透。” 柳如天有些迟疑,不过眼神中充满了渴望,“真的?” 明安见她上钩,继续煽风点火,“当然,而且我打算用琉璃帮你兵不血刃对付一些人,让你压力变小些。” 柳如天眼睛一亮,乖巧趴在明安腿上问道,“你想要怎么对付?” “记得咱们之前玩的游戏,我那片能吹响声音的叶子么?” 明安只是一提醒,柳如天立刻醒悟过来,兴奋问道,“那你需要什么?” 当下不再遮掩,明安直接抛出自己的计划。 “第一是新式琉璃厂绝对不能在东海国境内,不然没有秘密可以守。” “第二是人手要完全隔绝出来,不要和世人扯上关系。” “第三是需要原材料石英砂,石英矿地点在琅琊山那儿,回头你帮我盘下来,找些忠诚的皇商帮我进货供应,还能提高当地百姓收入。” “第四就是需要启动资金采买一些其他原材料和工具,以及建厂投资。” 听明安说的详细,柳如天动了动眉头,“银两、皇商和石英矿好说,前面两点,你有意向?” “地方就选月冥山脉,我打算帮你在那儿以开荒为由,打造一个皇室持股的生产研发中心,制作各种掏世家泥饼的好东西,帮你积攒经济实力削弱世家。” 明安吃了颗荔枝,继续侃侃而谈。 “第二的话,记得海龙王那帮海贼不?以徭役为名全给我带过去,我跟他们处了一段时间,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听我的话,他们会成为你最大的经济生产力。” “到时候你有兵有钱有粮,世家的底子也被你掏薄了,你说你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明安大学时期泡图书馆,研究过各种杂学,这些全是真话的谎言属于现代骗术的一个分支。 最有名的示例就是一部讲魔法少女战斗的黑暗系动漫,一个白色兔子靠全是真话的谎言把懵懂少女骗得团团转。 这套话术加大饼一用出来,把柳如天这个大富婆哄得心潮澎湃,稍加思索后,她发现确实可行。 明安所说的这些东西非常依赖大批原材料,这些原材料都是出自东海国,由柳如天的忠实手下当皇商供应,这样就相当于东海国能得利的同时,柳如天能够牢牢掌控月冥山脉。 “本宫知道了,回头你拟个详细规划给本宫,本宫给你拨款拨人。”柳如天坐正身子,端起女王架子说道。 “谢女王陛下。”明安笑嘻嘻行了个礼。 柳如天嗔笑着拍了一下明安,撒娇说道,“等发展好了,我就让人替了你,你回来安心陪在我身边,当我可爱的小王夫,每天哄我开心,如何?” 明安立刻懂了柳如天的意思,暗中感叹真不愧是女王,面上微笑点头,“不过那时候,我都三十岁了,就不是什么可爱的小王夫了。” 柳如天也明白了明安给出的期限,撒娇说道,“那你就不能早点来陪我么!” 明安无奈说道,“没办法啊,开荒、种地、建厂、研发,哪个不要时间?我三十岁能回来,已经算是很快的了。你想想,你之前的女王,派人治河开荒,都是要多久?” 柳如天一听,想着是这个理,便不吱声了。 “那好,我要你时常进宫,给本宫看看你开荒种出来的粮食有多好。” 柳如天嘴中说着正经事,神情却万分妩媚,一双嫩手有意无意搭向明安的大腿。 明安哭笑不得。 “还真就是‘交宫粮’。” 明安畅快应道,“妥!” 第50章九贤文明 宛如史密斯夫妇的勾心斗角,第一回合结束,明安和柳如天这对热恋小情侣在你侬我侬中,坐着辇车进了宫。 柳如天还要和大臣们商议事情,明安尚是平民之身,不便掺和,柳如天便告诉明安,自己已经派人给明安在临墨城买了栋宅子作为明府,让他带着马沙拉弟先去那儿住,等明日早朝正式拜见,封了官身之后,再在京中走动也会方便些。 明安深以为然,谢绝了太监带路,拿了地图信马在临墨城中闲逛。 说实话,明安对临墨城的印象很好,百姓丰衣足食,谈笑非常自如,言语中透露着对东海国的自信,以及对现任女王陛下柳如天深深的敬爱。 小贩的瓜果新鲜水灵,商店货架上琳琅满目装着各地的商品,可以说物资上极其丰富。 一想到自己的女朋友,是英明的女王陛下,在这个乱世中,给这一方水土的百姓带来幸福与认可,明安学着那帮百姓,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开心了一阵,又回到现实,繁华之下,还是隐藏着很深的危机,无论是最浅层的世家门阀,还是最深层的九州千年大争,都需要一个一个去摆平。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抱着被自己征服打败,闹着小性子的柳如天,让她看一看真正的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盛世。 封建、王朝、皇权、世家、门阀、争斗,全都如过眼云烟。科技、发展、民生、公平,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才是九州大陆所有人的共同目标。 解除皇权带来的禁锢和诅咒,庇佑在法治之下的自己和柳如天,一起携手逍遥江湖,岂不美哉? 一边幻想着未来,一边收集资料,等明安走到永安巷巷口,已经得知了九州大陆的生产生活水平。 根据九州历史所记载,一千年前,穷苦落后的平民百姓,推举九位贤者治世。 九贤携手创造文字,语言,货币,计时,度量衡等一切文明必须品,然后约定俗成共用,一直延续到现在。 之后,九贤按照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和中这九个区域划分“九州”,约定保持和平互不侵犯,各自靠着机巧术和各不相同的治国方针,按自己想法治理九州。 只是九贤能力有限,遇上天灾人祸缺乏应对方法,原本和平的九州因为争夺资源烽火四起,逐渐演变成九州十八国大争乱世的格局。 靠着九贤传承下来的机巧术和灵气运用术,九州大陆上很多事情变得很方便,同时也限制了一些技术的发展。 比如说玻璃、香水、肥皂这些偏化工类的商品完全没有,基本还是像原本世界的古代一样,靠草木矿石采集后直接使用,或者简单提炼。 机巧的存在,使得床弩、投石车、桁吊,甚至是木甲机关屋这种都有。明安刚才还看见城墙那儿有个瞭望台靠铁木配合的机巧,就能实现摇臂升降换岗,如果放到现世的古城景区,估计上去一次就得花个三四十块。 至于材料和电控技术,有了灵气之后彻底点歪了。 一般的制铁锻造工艺比较普通,只有铁的水准,还达不到钢,也没有认识到添加其他金属元素能提高强度。 当兵器和机巧核心部件需要高强度时,他们就认准一个理,加灵石粉末,做成灵器。需要精细化控制,就用灵石末制作灵纹,类似于现世的电路板。 灵器可以靠天然吸收发挥最基础的性能,而比较强力性能,需要运转内功注入灵气,亦或是消耗灵石当做燃料,让灵器持续发挥效果。 比如明安的硬木臂,自己修炼天下山河策之前拿东西都不稳。修炼灵气后,试着注入灵气给灵纹以及各个关节,灵巧度和力道明显提升很多。 不过,由于灵器制作的品控不过关,灵石质量也参差不齐,没法批量化生产,全靠灵器锻造师人工经验,这也造成了那五颜六色的品阶划分,以及昂贵的价格。 出于好奇,明安寻了几个武器店,问了下里面卖的白黄两阶灵兵。 白色品阶还好,大概十几二十两左右,二手便宜的只要五六两,也就是说当时王富贵差不多是花了十两出头的价格,买了那个方子。 对了!这次回去如果他来月冥村,给他一番发大财的机会是一定要的。 黄色品阶的话,就要上百两了。蓝色品阶逛了这么多家,只有一家有个镇店之宝,是一把名字中二气十足的“诛邪破魔弓”,卖两千两,引得一帮人欣赏赞叹。 那弓最有意思的是弓身上还有一个小灌槽,问店家是干嘛用的,那家伙抛来一个看土鳖的嫌弃眼神,一脸不屑说那是用来装填灵石粉的,这样没有灵气的人,也能比较轻松拉开这弓,射出“诛邪破魔强力一箭”,把明安逗得大笑,然后就被店家轰出门外。 所以九州之上,神兵利器少,能使用神兵利器的人也少,要么精通灵气内功,要么很有钱能不断买灵石粉给神兵利器装填,有种“超现实主义古代兵器”的美。 把收集到的有用信息统统记录在本子上,明安顺手将本子塞入怀中,驱使着马沙拉弟往永安巷子里面走去。 柳如天给买的宅子在永安巷巷尾,挨着城中小湖,听说是环境清幽,雅致宜居,比较适合明安的性子。 随手点开地图,明安哑然失笑,才知道了柳如天选这宅子的真正原因。 临墨城内的皇宫处中间,坐北朝南,占地面积适中,格局前殿后宫。柳如天的女王寝宫便是在东北面,离那儿最近的宫门是东北角侧门青玄门。 而自己的这个府邸后门有一条御街,一路往西直通青玄门。按照马沙拉弟的速度,疾跑过去五分钟都不到。 明安脑中浮现出柳如天那一手叉腰,趾高气昂的命令神态,“本宫限你半炷香(五分钟)之内过来陪本宫!” 明安摇了摇头,推开府门走了进去。 院子两边整齐列着两排丫鬟仆人,为首的管家五十岁上下,没有胡子嗓音比较细,竟然是个宫里的太监。 众人见了明安,一齐鞠躬行礼,“老爷有礼了。” 明安客气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挨个慰问聊了会儿,让众人都是受宠若惊,对明安这个新任老爷印象极好。 那个太监是柳如天从宫中信任的太监里专门挑了个机灵的,叫小蓝子,过来之后就变成明府的“蓝管家”,对明安态度很是恭谨。 闲聊了一阵,明安大体清楚了这帮人的来路,基本都是临墨或者临墨附近乡下的,家里几乎都有亲戚给宫里当差打杂,属于柳如天知根知底信得过的。 瞧他们对待自己态度,应该是清楚自己和女王的关系。 “既是保护,也是监视。”明安叹了口气,“女王就是女王,还蛮有控制欲的。” 明安非常清楚,自己喜欢的这种性格干练,又有主见的姑娘,多少有些强势。 这种强势姑娘一旦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多少会带点掌控欲,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离开自己情感包围圈。 更何况,自己虽然有大才,但对于东海国而言,却是个充满谜团的外人,以柳如天那精明霸道的个性,再怎么谈感情,也必定会对自己拿捏一番。 两人既是男女朋友,也是帝王与臣子,隐约间,明安心中生出一股郁气。 “若是能和如天,在现世结识相爱,那该有多好啊……呵呵,真要是现世相遇,她也瞧不上我的吧……” 正胡思乱想,忽然院子里的树上传来清脆的小姑娘声音,“明安,你上次那个海草片怎么做的,还有吗?” 然后另一棵树上是一个大男孩责备的声音,“春莺!你太没礼貌了!要叫明大人!” 明安微微一笑暗想,“有小表妹小表弟作伴,倒也没那么糟糕。” 第51章东坡肉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明安招招手,示意他们从树上下来,“好端端的,干嘛躲在树上,万一树枝被压断了该怎么办?” “暗影卫,生于暗影,隐于暗影,死于暗影,暗影是我们最好的伪装。” 春莺用那娇嫩婉转的声音,故作冷酷说道,“司主命令我们两人暗中保护你,这棵树视野开阔,也有影子遮蔽,很适合我们,我们是不会下来的。” 另一棵树上的铁钩想说些什么,结果发现该说的都被春莺抢词说了,涨红脸半天憋出一句。 “俺也一样!” 明安拍了拍马沙拉弟身上挂的袋子,“我刚才逛集市,买了猪肉和一些大料,晚上准备做一道独门秘制东坡肉……”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两个黑影直接窜下来,轻巧落地,一个小姑娘,一个大男孩,都戴了面具,正是那日在船上的暗影卫春莺和铁钩。 明安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暗影卫不是‘生于暗影隐于暗影死于暗影暗影是你们最好的伪装’么?” 春莺理直气壮回答一句,“暗影卫也得吃饭!” 铁钩摸了摸肚子,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明大人莫怪我们贪嘴,我们今日在树上待了一天,就吃了些干粮粗饼,你说有好吃的,那我们哪遭得住啊……” “哈哈。”明安笑得很开心,“不过我不可能让你白吃,你们等会得到厨房帮我打下手。” 春莺很认真点头,“就该如此,我们暗影卫不白吃。” 铁钩揉了揉肱二头肌,带着炫耀语气说道,“明大人放心,我铁钩有一膀子气力,任凭大人差遣。” 明府的建造者是个江越国人,当时见这块地皮靠湖,别出心裁做成了江南园林,拱门假山、连绵行廊,错落贯穿整个院子,让整个明府有一股娟秀灵动的氛围,明安非常喜欢。 行李安置好,明安往马沙拉弟身上一拍,让它自己在院子里逛着玩,提着肉和大料,由丫鬟领着来到了灶房,春莺铁钩像两个跟屁虫,兴冲冲跟在后头。 进灶房扫了一眼,只见这灶房装修得明亮华贵,出乎明安意料。 “这灶房倒修得好,什么来头?” 一旁丫鬟解释道,“禀告老爷,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娶了好几个妾室,夫人跟妾室争宠,喜欢烹饪,所以就修得亮堂奢华了。” 一旁跟着的蓝管家笑呵呵补充说道,“陛下飞鸽传书给老爷挑宅子的时候,说要江南风水榭,植被茂密,灶房要好,还要有草地适合遛马,离青玄门近。大人们挑选一番后,选中这个府邸,于是和前任主人商量妥当,高价买了。” 明安心中一动,点头说道,“陛下有心了,我很喜欢。我要做饭了,春莺和铁钩给我帮手就行,你们下去忙吧。” 众人齐声道了句是,躬着身子慢慢退出灶房。 春莺和铁钩是习武出身,对庖厨之事并不擅长,明安也很耐心,一点点教他们如何摘菜洗菜,淘米煮饭。 这两个小家伙平日都是训练,今日忽然干起这种活儿,倒也新鲜劲十足,按明安教的干得乐此不疲。 明安教会二人的简单帮厨操作后,就开始料理刚从集市上买的猪肉。 猪肉在九州大陆是贱肉,并不是贱到谁都吃得起的那种,只是达官贵人一般都吃牛羊鸡这种。 像鸭肉猪肉这种腥膻气比较重的,吃得极少,主要是一些稍微有点闲钱的平民购买烹食,补充油水。 明安洗了好几遍猪肉再闻,还是有股腥膻味,皱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猪没骟。” 不过这种腥膻味的处理倒并不算难,明安把切成大块的方形,拿细绳绑了防焖的时候焖散,焯了水沥干,选了个大砂锅在锅底刷好油,铺上让春莺切好的葱姜蒜,肉皮向下码好,然后一次性加入艳阳酒、酱油、红糖,还有药铺买的大料,小火慢焖。 嘱咐好铁钩看火,明安就开始准备其他菜,等菜准备得差不多,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天,肉也差不多焖了半个时辰,揭盖翻肉,补了些艳阳酒和大料进去再焖。 这一揭盖,肉香已经飘了出来,春莺和铁钩满脸陶醉,肚子跟藏了鸽子一样咕咕叫个不停。 “好香啊,猪肉明明有腥膻味,怎么明大人能焖出这么香的肉?”铁钩好奇问道。 “用酒去腥,加上大料,可以把肉焖的很香。你们再等等,还没做完。” 第二次焖了两刻,明安揭开盖子,倒入汤之后放进蒸锅,隔水再蒸两刻,起锅加葱末,这才算大功告成。 这顿饭前后花了一个多时辰,等端着饭菜再出来时,已经是月色当空。 “去亭子那边吃。”明安指挥了一下,铁钩和春莺捧着托盘快步走过去,眼睛死死盯住每个茶碗里泛着诱人油光的东坡肉,饿得眼放绿光。 三人在亭子坐定,周围丫鬟候着侍奉,明安见春莺铁钩死死盯住东坡肉那个馋相,莞尔一笑,倒了杯酒自斟自饮,“吃吧!” 两人面具往上提了一半,如放出去的野狗那般,对着东坡肉一顿狂猛输出,吃得呜呜叫唤,眼角淌出激动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 “呜呜呜!太好吃了!世上竟有这般美味的酱肉!” 隔壁家的孩子都馋哭了,好像并不是夸张。 自己也夹了一块,就着酒细品。 焖得不错,香而酥烂,肥而不腻,是以前大学时吃到的那种熟悉味道。 吃了几块就饱了,明安拿着筷子,举杯斜斜靠在亭子栏杆上,怔怔望着月色。 大学的兄弟还好吗?遥远的你们应该成家立业了吧?咱们上一局撸啊撸是什么时候的事,忘了…… 还记得学校北门那家大排档,我们也是夏天喝啤酒,抢着吃馒头包东坡肉,一起吹牛逼讨论怎么泡女朋友。 哈哈哈……告诉你们,我现在已经交到女朋友了,是个白富美,还是个高贵的女王,羡慕死你们…… 可是你们在哪儿啊……我想你们了…… 一旁侍奉的丫鬟,看着自家老爷举杯对月,然后眼眶逐渐变得湿润,忽然长啸一声哽咽吟唱,“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原本专注吃肉的春莺铁钩,此时也停下手中动作,怔怔望着明安对月吟诗。 院中正在忙碌的下人,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明安。 这时身边慢慢走过一人,那些下人侧目看过去,吓得当场要跪,那人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众人安静退下。 明安一路念到最后一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把酒往地上一洒,“遥远的兄弟,我敬你们!” 第52章谪仙人 院中那人轻声呢喃,“二十一首了。” 明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惊讶问道,“如天,你怎么来了。” 柳如天从怀里掏出手帕慢慢走近,递给了明安,“我来看看你,看你住得习不习惯。” 本来吃得很开心的春莺和铁钩,听到这个声音,如同两只小猫受到惊吓般身子炸毛,吓得赶紧站直身子立正,把嘴一抹戴好面具,含含糊糊说到,“见过陛下!” 柳如天瞟了两人一眼,清冷声音说道,“吃得蛮开心的嘛,还记得慕容城是叫你们来做什么的?” 两人吓得赶紧跪下,身子直打哆嗦,“女王陛下饶命……” “他们都是孩子,别吓他们了。”明安接过柳如天的手帕,随意擦了擦眼泪,“是我邀他们吃的,不关他们的事,你若罚他们,就连我也一块罚吧。” 柳如天鼻哼一声,瞟了瞟两人,“看在明大人都给你们求情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了,都下去吧。” 春莺和铁钩如得大赦,道了声谢陛下,刷刷两声赶紧溜走。 柳如天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后,指着桌上的残羹,一脸吃醋埋怨,“你都没有给我做过这个很香的肉!为什么要做给他们吃不给我吃!” “锅里早就备好了,想着吃完给你骑马送去。” “为什么不做完立马送?”柳如天还是有些生气。 “这不是怕你忙打扰你么,想着晚点你跟大臣讨论完,我再过去找你。”明安无奈一笑。 “这还差不多。”柳如天怨气消散,轻哼一声,“以后只要你做这种好吃的,第一时间给我送过去一份,知道没?” “知道了——”明安拖着长长的腔调,起身把石桌上收拾了一下,端走托盘,“灶台上小火还温着,我去给你拿过来。” 过了一会儿,明安端着茶碗走过来,递上了筷子,“这个东坡肉是猪肉做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柳如天接过筷子有些不解,“猪肉不是贱肉么,有股腥膻味很难吃的。” “你试试这个,看还有没有。” 柳如天揭开茶碗,顿时一股扑鼻香气袭来,竟然是自己从没闻过的浓郁肉香。 “怎么会这么香的?” 小心去了绳子,用筷子夹了一大块送入嘴中细品,柳如天双眼放光,一双美脚跺动个不停,“好香软的猪肉,一点膻味也没有,你怎么做到的?” “用艳阳酒焖,再加一些中药作为香料,去了腥膻焖烂,就是个味儿了。”明安喝了杯酒,随口应道。 柳如天呜呜点头,“你懂得真多。” 明安语气有些平淡,“师父传下来的。” 这一茶碗的大小只够放四块,对于胃口很大的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够塞牙缝。 刚才春莺和铁钩各自都吃了十块,正在吃第十一块时,柳如天就来了,吓得哪还敢吃,只能赶紧撤退,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望向那吃了一半的东坡肉。 柳如天也是习武之人,吃了一碗后意犹未尽,还想吃又有点不好意思,把空碗往前推了推,给明安比了个眼色疯狂暗示。 明安撇嘴笑了笑,去灶房把剩下两碗都拿了过来,“我见你们达官贵人都不爱吃猪肉,所以我没敢给你留太多,就三碗。” “嗯。”柳如天揭开第二碗继续刚才的大快朵颐,“下次多留些,我爱吃你做的这个猪肉。” 吃饱喝足,柳如天擦了擦嘴巴,关切问道,“你刚才好像流泪了,怎么了?” “没什么,想师父了。” “可我听你的诗句,总觉得你想的不止是你师父一个人,而是很多人。而且最后我听到了,你说‘遥远的兄弟,我敬你们’。”柳如天托腮望着明安,仔细观察他每一分反应,“你不是说师父只有你一个弟子,师父把你养大的吗?” 自从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是一代女王,明安和柳如天相处时,总感觉无形压力不断积累。 想起她给自己安排的院子,给自己安排的下人,还有带着些许审问意味,对自己身世的质疑。 压力与郁气一齐涌入心头,转化为一股无名窝火,明安烦躁说道,“我说了!我是由师父带大的!这就是我的过去!如果你信不过我,我人就在这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如天是帝王,还是个女人,细腻又知性的她,能够敏锐体察出每个人心中的情绪变化。 当初明安还以为自己是将门虎女杨如雨时,她感觉到明安性格更活泼洒脱一些,跟自己相处没有任何拘束和压力。 可自己展现女王的尊贵身份后,明安表面上还是和之前一样潇洒,但从一些细节柳如天能感觉到,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惶恐畏惧,和自己相处时,多少带了点小心翼翼侍奉自己的意味在里面,神情隐约间,有股化不开的忧郁。 将门虎女对他没有生杀予夺大权,没法绝对掌控他,但是女王有可以。 权利、财富、名声,甚至是未来,作为女王的自己都可以轻松拿捏他,明安这聪明性子,怎么能感觉不到呢? 轻叹口气,凑到明安身边挨着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柳如天柔情款款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过去,没有别的意思,你若不想说,就算了。只是我看你很伤心,似乎很思念远方的很多人,想你跟我说说,也会舒服点。” 明安深呼吸几下,烦躁的情绪逐渐平息,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不信我是师父带大的,我所有本事是师父所传授?” 柳如天轻笑摇头,“你的诗词、文才、烹饪,以及对经世济国的理解,无一不是九州大陆有史以来最顶尖的。若真有人能教出你这般的人物,绝对不可能一点名声都没有。所以我从开始就没信。” “还有,你最初的时候跟我说过,你说有仙界,有一群仙女穿仙衣很漂亮,而我长得和那些仙女一样,所以你第一次见我就很喜欢我,对么?” 明安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柳如天记得那么清楚,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柳如天很肯定说道,“我猜过一次,那时我自己也不相信。后来反复印证后,就确信了。” 明安好奇问道,“是什么?” 柳如天盯着明安,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明安脸色大变,瞳孔急剧放大,没想到自己真实身世,这个聪明女人竟然能猜到! 柳如天注意到明安的反应,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语气略显急促说道,“你是谪仙人!你刚才那首诗,是思念你仙界的朋友!你朋友都在月亮上的仙宫里,所以你对着月亮敬酒流泪,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 一时间,明安有些无语。 说这女人不聪明吧,她似乎真猜出来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说她聪明吧,连神仙月宫这些都能扯出来。 不过话又说出来,神仙于我,说不定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而我于他们,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一等效,我对于他们来说是谪仙人,其实也不算说错。 “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回不去了,也见不到他们了。”明安抬头望月,神情有些恍惚,“你说如果我现在死了的话……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头微微一歪,明安宛如悟到了什么重要事情,荒唐想法萦绕脑中驱之不散。 “既然猝死能穿过来,是不是再死一次,又能穿回去了?” 柳如天一直在观察明安的反应,似乎察觉到他脑中冒出的荒唐想法,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搂住明安,慌乱急道,“明安!本宫不许你这样想!你是本宫的!本宫不许你走!不许你抛下本宫!” 明安从恍惚中大梦初醒,轻拍柳如天柔声安慰,“我开玩笑的了,我已经从那个世界被赶出来了,死了都不一定回得去,还不如活在当下。再者说了,我不是还有你么。” 话虽这么说,柳如天能够感觉到,明安眼神中的闪烁,似乎那荒唐想法并没有根绝。 柳如天凑到明安耳边,吹气如兰轻声说道,“你说的那种黑纱长罗袜跟黑纱睡裙,本宫让人制好了,就放在寝宫里……” 本来还有纠结的明安,听到这勾人的情话,当下就把荒唐想法给压制下去了。 或者说,这荒唐想法让他滋生出一个更古怪的念头。 “若真是死了就能回去,那怕个屁啊怕!老子想怎么干怎么干!大不了一个死,也比待着这没有好吃没有好喝,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到处打仗朝不保夕的狗屁九州乱世强!” 原本压抑的情绪尽数引爆开来,明安不再刻意收敛,看向柳如天的眼神充满炙热。 “得罪这个女王,最多就是个死,她还能把我咋滴?” 当着这么下人面,明安也不顾什么君君臣臣上下级什么的,对着柳如天香腮接连重吻,大声嚷嚷道,“我想起来了!那帮菜狗每次都黑我兵线,害我不能升黄金!” 当下将柳如天打横公主抱起,兽血沸腾的明安丝毫不顾什么礼仪端庄,兴冲冲直奔后门,“回个屁的仙宫!回寝宫!” 第53章获封子爵 明安哈欠连天扶着腰,站在大殿之外的石阶上,静静等候早朝中柳如天女王陛下的宣见。 昨夜实在太过疯狂,黑纱长罗袜加上黑纱睡裙,穿在名模身材的柳如天身上,那巨大的杀伤力,足以核平明安脑中所有思乡之情。 内心深处,明安隐约感觉到,自己如同解开什么枷锁,对柳如天不再抱有任何惶恐畏惧,全凭自己对她的强烈爱意来行事。 衍生开来,此时的明安,对世间任何事,都不抱有畏怯退缩。 “大不了是个死。”明安这样一想,感觉自己在九州的人生,忽然变得无比敞亮。 现在的明安,满脑子就是想着如何赶紧发展科技树,打开北境之地通路,开取石油,制取尼龙,然后做成弹力紧身黑丝,把昨夜的装备再升级一个档次。 美色是人类的第一生产力,明安觉得此言并不虚。 古怪念头在脑中瞎想最消磨人的时间,就感觉没太等多久,桂公公已经站在了殿前,托着拂尘朗声高喊。 “宣——方外隐士——明安——进殿!” 明安还是第一次见到,桂公公竟然能发出此等尖厉高昂的声音,嚷出一股子皇权威严的肃穆感,有点令人佩服。 明安进殿的一刹那,原本喧嚣争吵的文武大臣,此刻也肃静下来,一双双精明中透着腐朽气息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个新晋传奇人物。 这些视线让明安有些不爽。 这帮老逼登,看他上身的时间占比约莫百分之三十,而看他下身的时间,竟足足占比百分之七十! 更过分的是,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看自己上半身是普通佩服的眼神,看自己下身时,竟然是极为佩服的眼神,尤其盯着那个部位的眼神,简直是要歌功颂德赞美凯旋将军,过了啊! 你们难道真当老子站在这儿,是靠下半身立功不成! 明安轻咳两声,学着古人双手向前一捧,用今早柳如天专门找人设计的宽袍大袖,往众朝臣炙热视线聚焦之处挡了挡,“草民明安,拜见女王陛下,见过各位大人。” “免礼……”皇座上的柳如天托着头摆摆手,显出一副操劳过度的憔悴神情,有气无力说道。 昨夜明安特别疯特别主动,柳如天感觉很爽很开心,然后就玩过头闹腾到大深夜,一大早上起身精神萎靡十分憔悴。 明安瞧见柳如天那虚弱模样,心中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好了,难怪都是这般看我,罪魁祸首找到了。 到头来,怪我咯! 柳如天强打精神,缓缓开口,“他便是我东海国这次能迎回国宝的第一功臣明安,本宫欲对他进行封赏官职,诸位卿家怎么看。” 右相叶章甫此时欢喜神情已经溢于言表,不过他也是官场老手,并不急着说话,笏板摆动两下,身后那帮跟着的大臣门生立刻身先士卒,率先对明安进行一顿疯狂吹捧。 明安前面听着还好,什么“才高八斗”啊,“学富五车”啊,可后面听着听着就变了味,“精力充沛”、“埋头肯干”之类的词也往自己身上安。 不像是介绍一个才子,而是在介绍一头骡子。 最终叶章甫为代表的寒门一派,替明安的官职给出了报价,“京中实职,正四品。” 左相秦连摆了个扑克脸,抱着笏板一言不发,等叶章甫的人说完,把笏板往左摆了两下,立刻他身后的人群中,有几名大臣齐齐出列。 明安饶有兴趣想听听世家一派会从何种角度压踩自己。万万没想到,这帮人一开口,竟然是更猛烈地吹捧,只是吹捧的内容变了。 先从“俊美不凡”,“仙姿玉貌”开吹,然后殊途同归,最终吹到“年富力强”和“勤耕不辍”。 嗯,比寒门一派好点,至少是头帅骡子。 世家给的报价是“功绩显著可封勋贵,职务挂名闲职,从六品”,理由是明安只要安心当贵族就行,不宜在公务上操心,要保养好身子,在更加重要的事情上好好为国耕耘奉献。 第一轮报价结束,叶章甫和秦连同时清清嗓子,如同裁判发出信号枪一般,两边大臣同时就位,开始互相疯狂炮轰攻讦。 从最开始的“你给你那个智力缺陷侄儿谋了个京中从五品闲职,竟敢只给东海国第一功臣明大才子从六品,你是不是看不起女王陛下!正四品一步都不能退!” 到中间的“你那宅子筑墙废了我家三分田,我都没向女王陛下举报你你竟敢还敢跟我争!从六品不能再多!” 到最后的“你上次在殿上放屁失仪还敢皱眉扇鼻子装不是你放的,你这种放屁都不敢承认的小人说话陛下能信?必须正四品没得商量!” 一旁默默围观的明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拨人吵架,有种看动物园猴山上的猴子互相打架那般快乐。 吵到距离一发不可收拾还有零点一厘米的距离,叶章甫和秦连同时咳嗽,所有人立刻闭嘴回到队伍中,这场争论就此结束,双方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立场。 秦连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便是老臣们的看法,请陛下定夺!” 柳如天似乎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对双方敲打并安抚一番,报出了和明安商量好的价位,“勋位子爵,封地月冥山脉,兼正五品月冥安抚使。” 叶章甫和秦连只是装模作样反对了两下,就很痛快接受了这个安排。 整个过程,除了中间两边对撕有点磕绊外,行云流水宛如彩排已久,搞得明安一阵寻思。 自己这平民属性,一进朝堂就自动被划到了寒门一派,左相秦连所代表的世家一派自然反对自己掌京中实权职位,给寒门一派加码。 这个月冥子爵加安抚使,在世家一派看来瞧着是正五品地方实权,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他们提的那从六品。 月冥山脉那是什么地方?象征性属于东海国的荒山野林,又在山宗关外可以随时被大军开进去。 封那儿的地,然后在那儿开荒垦地、安抚教化,怕是刚发展起来一点,一开战就被北岳国给吞了,远不如临墨周边封地加京中闲散来的值钱。这一波属于完全偏袒了世家。 按理来说,寒门一派会多抗争两下,尤其是这安排完全和叶章甫的想法相悖,自船上那会儿他就心心念念着自己入朝为女王陛下效命,对这个安排他不抗争两下? 明安就在稀里糊涂中,看着台上礼部尚书念旨奏乐,被人戴上了正五品的水晶顶冠,披了紫色官袍,逼着念了些云里雾里的说辞,就这样成了东海国的“五品月冥子爵兼任月冥安抚使”。 如云雾之中飘荡,明安机械笑着应付每个上来道贺的官员,能感觉到每个人奉承讨好的眼神中,似乎在深处藏了一丝轻视。 等晚上被柳如天宣召进了寝宫,大战之后头埋在柳如天香软双峰,沉溺温柔乡脑子轻飘飘的,忽地坐直身子幡然醒悟。 “坏了,我成弄臣了!” 第54章男宠弄臣 柳如天眯着眼睛支着头,轻轻抚摸怀里的明安,“嗯,你终于瞧出来了。” 明安抗议问道,“不是!我这样一个牛逼哄哄的大才子,怎么就成这样的形象了?” 柳如天笑嘻嘻得意道,“这些个日子,你日夜跟我鱼水之欢,那男宠弄臣之名,早就已经传了开去,在坊间的名头,彻底是盖过你才子之名了。” 作出十九首神作诗词的明大才子,和一个器大活好令女王陛下万分痴迷的明大才子,坊间肯定对后者更津津乐道。 “明安十九首”百姓不通文墨或许不懂,但“明安十九手”百姓唠起来可就有劲了,保不准自己已经成了坊间春宫文春宫图的男主。 柳如天轻笑一声,慢条斯理说道,“现在人人都知你是我的心头好,而你也是空有才华,却沉溺美色不求上进,世人聊起你来,多有调侃之意。” 明安想着自己堂堂985博士,回到古代竟然成了祸乱宫闱的男宠弄臣,以后在史书上的名声,怕是跟武则天身边的张宗昌差不了太多,顿时又羞又急,“如天,咱们是公平赌约,自由恋爱!不是那种奇怪的关系!” 柳如天来回抚弄明安的胸肌,漫不经心说道,“是又如何?本宫就是想要向天下坐实你男宠的身份,不然以你这般才华,会遇到什么麻烦你自己清楚。” 明安一瞬间模拟了所有可能,最后不得不感叹。 柳如天这招确实高,基本上断了自己被其他势力笼络的可能,完全把自己绑在和柳如天一条船上,同时也可以让自己藏拙,隐匿于暗处,既保证安全,又能帮柳如天办一些大事。 这个不太光彩的身份,确实是一道最好的保护伞。 从此自己和东海国上下所有官员,甚至和女王陛下对面的世家门阀打交道,都会极为顺畅,方便自己从东海国获得起家资源。 谁都轻视弄臣,但是谁都巴结弄臣,自己就可以乘机狂捞,闷声发大财。 柳如天饶有兴趣观察着明安脸上的阴晴变化,最后见他长长舒了口气,笑意盎然问道,“如何?想通了不?嘻嘻,我这招是不是很高?” “高,确实是高。”明安装出一副被占便宜的无可奈何表情,惹得柳如天更加开心。 “经世济国,我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甚至比我高那么一点点。”柳如天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不过轮到权谋斗争,你只能在本宫身下乖乖当小狗儿,知道不?” “行行行,你牛!你厉害!你九州最棒,行了吧!”明安没好气说道。 柳如天很是得意,哼起了小曲。 瞧她这得意劲儿,明安总觉得憋了肚子躁火,翻身过去。 “你害老子都当弄臣了,那就弄给你看!” 在柳如天格格娇笑中,明安勤勤恳恳履行完弄臣的职责,一身疲惫被柳如天像搂洋娃娃那般搂在怀里。 明安些许抵触这种毫无男子气概的睡法,让他感觉自己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可脸上的丰满触感,还是让他觉得这男子气概不要也罢,自己舒服才是王道。 闭目养了会儿神,明安忽然问道,“这月冥安抚使我是很满意的,可叶章甫是怎么想的?按他那性子应该不太容易接受的吧!” 柳如天笑吟吟说道,“且不说叶章甫,我昨日跟他们商量这事时,他下面的人就很不同意。顾清和张臣都是当场看过你的国富论,对你经世济国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你再怎么个弄臣法,也是个有大本事的弄臣,必须委以重任。” “反而意外的是,叶章甫却像是想通了什么,并没有过多反对,只是说你那月冥封地的垦荒规划若是做出来了,可跟他讨论一番,他能在朝中给你帮衬着些。后来我两边制衡了一下,给叶章甫三个手下升了一阶当作弥补,两边就妥了。” “世家代表秦连那边呢?他们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儿?” 柳如天续道,“猜出来了五六分,猜你八成是在月冥山脉那儿暗中替我捣鼓些什么赚钱。不过他们的想法是那地儿太荒,开垦费时费事,而且无险可守,捣鼓出来什么也守不住,所以也就没怎么反对了,安心接受了我开的价码,今日朝堂也只是走个例行形式。” “原来如此,敢情我是被垫着的那个,成了叶章甫那边升官的工具。”明安一阵调侃道。 柳如天白了他一眼,“小安弟弟,这不是你想要的么?立这么大功,就要这么点东西,剩下的好处不分白不分,给弱势的寒门那派加加码也好。” “唉……不过大军压境,无险可守,也是个问题啊……”明安瞧了柳如天叹道。 “少来了!我知你这么大个聪明人,相中那地儿发展肯定是考虑好了所有可能问题,我就不信北岳国那帮山民还能把我们明大才子给霍霍了。” 柳如天探出身子,从床头柜一阵翻找,找出一块令符递给了明安,“不过保险起见,这东西送你。” 明安把玩这令符,有点像小号版的虎符,只是虎符寻常为两半,这个是完整一块。 “特许的调兵虎符,允你最多调一千人的兵马。万一真出事了,你拿这个也能让山宗关出兵护你安全进关。” 柳如天如同一个照顾弟弟的大姐姐那般温柔训道,“地没了还可以垦,人没了就真没了,任何时候你的命是第一位,可懂?万一你心血被占了,回来姐姐这儿便是,姐姐给你再找个更好的地儿。” 明安把玩两下虎符,随手丢到床边毫不在意,把脸重新贴上那两团温柔乡蹭来蹭去,“真到那时候,就说明我太理想了,不是这块料,我便回来安心当个弄臣,埋在这温柔乡中陪你,倒也不错。” 柳如天摸着怀中的明安,心中更是安心。 她这一招其实有点试探明安的意味来着,见他抗议两下就安心接受了自己给他安的“男宠弄臣”身份,给了兵符也没见他有任何激动情绪,说明这人真的没什么野心。 哪怕有野心,如今坐实这“男宠弄臣”之名,也完全不具有号召力和信服度。 更让柳如天开心的是,瞧明安这样子,多日睡服后愈发迷恋自己,似乎美人计越来越有效了。 只怕北岳国将那月冥山脉一攻,看看自己所有心血毁于一旦,明安这高傲性子的人肯定意气如灰,乖乖回到自己身边入赘当王夫,安心辅佐侍奉自己,自己这才算将这头烈马从身到心,完全掌控驯服。 一念及此,柳如天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对着床边盘里装的糖水桃瓣儿偷笑,明安见状叉了一个过来,喂到柳如天嘴边,“想吃桃了?” 第55章扁豆馅糕饼 现在的明安,特别想要读一本书,名为《论弄臣的自我修养》。 古往今来,弄臣很多,但下场都很惨,如何找个良好的学习对象,是个难题。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某个武侠小说中的爵爷,左右逢源吃香喝辣,手上大把大把票子花差花差,不正是完美演绎了《论弄臣的自我修养》么? 韦爵爷,您今个儿开始就是我师父,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甜蜜沉睡在温柔乡中,一夜静悄悄过去,第二天日头高照,柳如天早已上朝处理朝政。 这些日子明安已经逐渐习惯了封建大户人家的丫鬟侍奉生活,随口问一旁帮自己穿衣的宫女,“陛下是几时起的?” “禀告爵爷,点卯的时候陛下就起身了,特意嘱咐不能打搅您。” 明安不禁感叹,古代做皇帝真辛苦,睡得晚起得早,每日五点起床,除了开早餐店的和小地方高中生,一般现代人肯定受不了。 之前闲聊明安曾问过柳如天是否喜欢这种生活,柳如天的意思是自己也很无奈,生下来就是女帝命,不选也得选,还必须做到最好。 若真能选,她更希望当个江湖女侠,仗剑天涯看这世间繁华。 明安想起刚认识那会儿她便是江湖女侠的劲装打扮,腿脚功夫和内功都很了得,一手奇门软鞭的厉害之处,这些日子明安更是深有体会。 聊到最后,这柳如天又开始挨挨蹭蹭抛媚眼,诱着明安放弃那股傲气入赘当王夫,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生个女娃继承王位,然后趁早退休出去行走江湖,也不用每次都借助皇室的古怪法子避免怀上。 明安暗暗笑了一阵,见宫女已经服侍自己把这费事的宽袍大袖穿好,随意从桌上捡了些糕点出宫回府。 一路骑着马沙拉弟奔驰在御道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明府后门,丫鬟早就候着给开了门,在前院忙碌指挥的蓝总管快步迎过来,给这位新晋勋贵明爵爷万福道安。 明安注意到府中院子多了很多大箱子,问道,“这些是?” “都是京中各个要员送的贺礼。”蓝总管从怀里掏出单子,“爵爷,这是贺礼单子和拜帖。” 明安翻了一阵,除了熟知的叶章甫顾清张臣这些寒门一派要员外,秦连那边的世家一派也送来很多礼物。 叶章甫和顾清张臣等人清一色是寒门出身,靠政绩由女王一路提拔上来的,家中就靠俸禄和女王恩赏过活,相对拮据一点,送的大多是实在的生活用品和特产之类,比如艳阳酒糕点和酒具被服这些,价值不高,主要是讲个情义。 秦连那帮人可都是东海国一路传承下来的大世家、大地主,有着“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之说,出手阔绰之极,全是古玩字画珠宝,和一些补气养身的名贵中药,那叫一个价值不菲。 明安看了一阵,很是满意,低声吩咐道,“能吃能用的全留下,值钱的找人暗中卖了换了银票。下次他们打听我爱好就说,我这个虽然是才子,但却是个大俗的才子,书画上那些弯弯绕绕图文,不如那银票上花花绿绿的数字让本爵爷心动,知道不?” 蓝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早就听说自家老爷是个文采绝顶的大才子,想着这种大才子肯定附庸风雅,喜好古玩字画,没想到明安嗤之以鼻,在礼堆里翻来翻去,却对一个送“扁豆馅儿糕饼”的世家子弟大加赞赏。 只见他从那扁豆馅儿糕饼中扒拉出一大沓银票,沾着唾沫一张一张数个不停,一副小人得志的狂喜,还要了那人的名帖细观,打算等会儿就回访一番,好好结识一下这种上道的人物。 洗漱完用过早饭,明安本身就起得晚,此时已是日头高照,思索一刻让蓝管家备马备礼,大张旗鼓向那送扁豆馅糕饼的冯仕达冯府驾车过去。 这冯仕达虽然属东海冯系世家,但却是个不受器重的偏房所出,分了偏远之地的一大片靠山梯田就被打发走了。 没想到这冯仕达运气爆棚,自家地里挖出了铁矿,上下疏通得了挖矿许可,一下子成了铁老板暴发户,然后就靠着一路买官巴结送礼,逐渐挤进京城权利中心,心心念念盼着仕途通达。 不过这人没什么文化,审美欣赏水平不行,买过字画古玩要么是赝品,要么意境不够,连一头驴子卧梅又闻花的书画也送得出手,被朝中官员耻笑,京里不太待见,呆在从七品闲职原地踏步已经多年,属于京城权力体系中最底部的那层。 这次听说明安赢回国宝立下大功,被册封为爵爷,而且还是最受女王陛下青睐的男宠,这哪能放过巴结的机会,赶紧备礼。 可礼物这一项上犯了愁,听说这明安可是才华横溢,以十九首名诗横扫文松月泉两国才子,有着九州数一数二的绝世才子之名,若以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送垃圾字画古玩,搞不好马屁拍到马腿上,惹怒爵爷,后果不堪设想。 苦苦思索几日,终于大彻大悟,送银票不就行了? 有了银票,爵爷喜欢啥字画买啥字画,就当自己送的。 不过直接送银票,肯定会给明爵爷难堪,便把他那为数不多的智商,想出这“扁豆馅儿糕饼”的法子,就是把一大沓银票用油纸包了,藏到一大块糕饼之中当馅儿。 他生怕明安没懂,还让师爷专门在拜帖上暗示这叫“内有乾坤饼”。 本盼着自己名字能出现在明安眼前,留个印象就成,没想到礼物昨日刚送,大上午明安竟然专程备礼前来回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这小聪明的低俗行径终究还是得罪了明安。 冯仕达诚惶诚恐接待了明安,强颜欢笑作陪,双腿却抖个不停,只要明安透露一点责备之意,打算立马就跪,求着爵爷饶命。 只是没想到,明安对待自己极为友善,勾肩搭背以兄弟相称,跟自己谈天说地,聊美酒聊美食甚至聊挖矿的门道,聊到兴头,直接在冯府用了午膳,和自己一介暴发户散官觥筹交错,喝得极欢。 天啊!东海国女王身边第一宠臣,堂堂子爵爷,竟然跟自己称兄道弟,把冯仕达感动得一塌糊涂,眼角含泪念叨祖宗庇佑。 见明安喝到微醺上头,冯仕达悄悄向明安打探缘由,明安神秘一笑,搂着冯仕达口吐酒气指指点点,“这么多人,就冯兄弟最懂我,知道本爵爷最欢这扁豆馅儿糕饼!” 冯仕达醍醐灌顶,赶紧让管家备了更多扁豆馅儿糕饼让明安带回去。 明安伸手插进糕饼,掂了掂里面藏的油纸厚度,露出满意的神色,陪着冯仕达干了几杯后,心满意足提着扁豆馅儿糕饼大笑而归。 第56章探访刑狱司 出了冯府,明安回去载了满满当当的艳阳酒,往刑狱司赶去。 刑狱司管事隆重接待了明安,接过明安从怀里掏出的女王谕旨,仔细验过之后,谄笑躬身,领明安往囚禁燕凌天众海贼的牢房行去。 明安一路趾高气昂,提着嗓子嚷嚷。 “他们虽然是海贼,但也好歹当过本爵爷的兄弟!只要是本爵爷的兄弟,就不能亏待!你们可有背着我欺辱他们啊?若是让本爵爷知道了,哼哼,我就跟陛下聊聊你们这刑狱司的好手段!” 那管事吓得赶紧赔笑说道,“禀告爵爷,既然是爵爷的兄弟,我们哪敢亏待!你看看,整个刑狱司,就这帮海贼每顿饭有鸡腿,牢房里还有草褥子睡,其他犯人见了,羡慕得眼睛发绿呢!” 明安点点头,正好看见牢里隔着笼子的燕小六,不但没瘦,反而脸上多了点肉,气色不错,傻头傻脑眼巴巴望向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小六,你来说,这些人有没有欺负你们!说实话,爵爷给你们做主!” 燕小六结结巴巴开口,“报……报告爵爷,王大人待我们很好,让我们顿顿有肉,睡觉也舒服。” “嗯。”明安满意点头,从袖口大气一掏,掏出一百两银票,一把塞给王管事,“王管事,本爵爷很满意。这些钱,拿去给刑狱司的弟兄们喝酒。” 王管事受宠若惊,装模作样推辞一番之后,还是乐呵呵收了。 明安招招手,趾高气昂命令道,“好了,打开牢门把酒都搬进去,爵爷要跟这帮兄弟们喝一杯。” 王管事满脸惊骇,拼命摇头,“爵爷!您这高贵身份,怎能和这帮海贼待在一起,再说了,那海龙王燕凌天可是重金悬赏的道上高手,若伤着爵爷了,小的们哪还有命活!” 明安甩出个臭脸骂道,“他奶奶的!让你开门哪来这么多废话呢!出了事情老子一力承担!” 无论王管事好说歹说,明安就是不听劝,无奈之下还是照做,心惊胆战的让狱卒把酒搬了进去。 幸好那些海贼很听话,没有一个闹事的,甚至主动帮忙搬酒,不一会儿牢房里摆满了酒坛子。 明安进了牢房,命狱卒们锁上门远远候着,不要打扰他聊天,然后径直开了一坛酒,笑着敬向众海贼。 “各位兄弟,我明安玩了点手段坑了大家,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喝了一大口,见那些海贼畏畏缩缩的不敢喝,明安大声吼了句,“不喝等下酒菜啊!” 那些海贼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开了酒,你一口我一口抢个不停。 燕凌天和燕海平拿着酒坛围了上来,本来还有些生分,喝了会儿酒立刻就熟络了,燕凌天笑着把这些日子的事跟明安简单说了。 自那日分别之后,海贼众人跟随大部队,一脸垂头丧气被关进了刑狱司,正好那会儿黄昏,狱卒送了晚饭,每个人饭上有个油香四溢的大鸡腿,直接让海贼众人懵了。 然后就是众人破口大骂明安不讲信用,有的捶胸顿足大哭说自己还没娶媳妇不想死,胆子大的嚎叫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下辈子一定要把明安这个小人给霍霍了。 燕海平便是那个哭得最凶,骂得最凶的,整整骂了明安一夜,骂到第二天早上泣不成声,沙哑嗓子哽咽大喊,“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样……我当你好兄弟那么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燕凌天说到这儿,把燕海平一个大糙汉子羞得脸颊暴红,扬起拳头要揍老头子,被燕凌天三两下制住,提起屁股揍了几巴掌丢边上去,给明安继续讲。 “当时我也寒心,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这样对我们,然后苦闷思索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又有鸡腿饭,那些官爷还送了些草褥子进来,我才意识到是兄弟们想岔了。” 燕凌天瞧向明安的眼神特别亲近,“整整吃了两天鸡腿饭,晚上还有草褥子睡,再蠢的弟兄也知道是什么回事,各个再也不吱声,心里暗念你的好。” 燕凌天指着一帮胖到发腮的海贼弟兄笑骂,“住到现在,你看一个个的,肥头大耳像个什么话!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头猪似的!小六,你别笑,说的就是你!” 燕凌天一把拧过嬉皮笑脸的燕小六耳朵,指着脸数落,“明大人你看看,胖成这鸟样,再这样下去,这帮人非得废了不可。不知明大人后面有何打算?是挖矿是种田,你说一句,兄弟们立马跟你干!” “没事,先不急,你们再休养几天。我今个来是给你通个气,让你们安安心。女王陛下那边,我费了好大一番口舌功夫,总算是说通了。” 明安莫名其妙脸颊微红了会儿。 “她已经饶了你们死罪,不过你们活罪不能饶。罚你们这辈子都跟着我去月冥山脉垦荒种地,当我领地的农户。” 燕凌天赞同说道,“这样也好,海上一直飘着刀口舔血,终究不是个安稳营生,垦荒虽苦点,兄弟们跟着你有口饱饭吃,也算不错了。” 明安点头,举了酒坛子说道,“各位兄弟放心,刚开始垦荒虽苦,但只要你们忠心跟着我干,我明安绝不会亏待弟兄。我明安在此承诺,日后我一定让你们每个人有田有粮,每顿有酒有肉,还管你们每人一个好婆娘!” 众海贼一听,更是开心,齐声道谢干了一大口,心里美滋滋憧憬未来的生活。 刚才他们都听见了,那大官王管事都恭敬喊明安爵爷,那可是爵爷! 一个爵爷竟然亲自到牢房给萍水相逢的海贼弟兄送酒,还屈尊进牢房跟弟兄们一起喝酒,听说这些日子鸡腿草褥都是爵爷的照料,这种讲义气的好兄弟,跟着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好!就等着你带我们一起去垦荒种地,喝酒吃肉!”燕凌天还有揉屁股凑上来的燕海平齐齐举坛,跟明安喝了个尽兴。 喝到酣处,见众人已经醉得颠三倒四,那些狱卒见明安和海贼们聊得投机,不像是会有事的样子,打着哈欠离开了牢笼,明安这才贴着燕凌天坐着,悄声商议黑甲军的事。 “燕叔,你还知道哪里有黑甲军传人吗?” 燕凌天摇头,“当年李元帅下令解兵,黑甲军传人各自隐市等待时机,彼此很多代之后就没联系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当年黑甲军隐没于东海国这一片居多,好像说是因为当年那个圣女在东海国隐居,和元帅亲近些的黑甲侍卫便隐于附近,方便照料。” 明安思索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东海国开国大将,有哪些家族传下来了?” 燕凌天以前是吴山国水军将官,比一般海贼要清楚这些朝堂之事,思索片刻答道,“一百年家族兴衰轮替,好多都慢慢消失了。目前就杨景那一支随柳青岚开国,然后一直传下来。” 两人正说话间,牢房门口那儿传来骚动,一名狱卒带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牢房前,“爵爷,女王陛下有事宣您。” 明安认得这个小太监是之前报信的小泉子,“小泉子,陛下有什么事?” “陛下说,给您一个惊喜,让你立刻进宫面圣!” 第57章玄铁臂 探访完燕凌天众人,明安和小泉子一路往明府赶去,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好,除去牢里沾的酒气臭气,从后门骑着马沙拉弟疾驰进宫。 路上明安顺便瞧了眼日头,刚过申时的样子,心中暗暗嘀咕。 “大白天的不会又想搞事情吧?回头得劝劝,哪怕是牛马也需要充足的休憩。” 进了青玄门,带路的宫女方向并不是柳如天寝宫,而是一个偏殿,明安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一进殿,迎面就看见两张幕布罩着的架子,柳如天正背着手,站在架子边似笑非笑给了个眼色。 看这神情,明安就猜出柳如天是想搞怪,让宫女都下去关了殿门,“然后呢?急着找我过来,是有什么惊喜?” 只见柳如天清清嗓子,依次揭开两张幕布开口说道,“年轻的才子哟,你掉的是这个金手臂,还是这个银手臂?” 幕布一揭开,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架子上支的金银机巧手臂表面,珠光宝气闪得刺眼。 明安饶有兴趣走上去细看,只见第一个机巧手臂由纯金打造,金光闪闪看得让人晃眼,一敲之下,甚至能感觉到质地比较偏软,看来金子含量很足。稍微掂量两下,力道有点沉。 第二个机巧手臂则是光亮璀璨的白银打造,许多镜面处做了凹槽镶嵌了宝石,与白银相辉映,显得高贵又雅致。 明安拉着柳如天的手,温柔说道,“你怎么想到会给我做新的机巧手臂?” 柳如天轻轻抚摸着明安那只机巧木臂,“我知道你对你的手臂耿耿于怀,就跟我对我的金发蓝眼耿耿于怀一样。你觉得我金发蓝眼很好看,我觉得你机巧臂也是帅气得紧。” “我想着,你这木臂终究是旧了点,本可以更帅气些。于是很早就让人打造了,今个儿他们刚造好,我就想唤你过来送你。” “谢谢。”明安语气十分感动。 “喜欢就好,戴上试试。”柳如天兴致勃勃拉着明安想试试。 “不过我掉的不是金手臂,也不是银手臂。”明安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柳如天佯怒说道,“我好心让人给你打造金银手臂!你竟然不领情,信不信本宫抽你!” “若我真是男宠弄臣,这两个手臂确实适合我。”明安把金银手臂一路抚过去,轻叹说道,“但我不是……这两个手臂确实好看,可没法让我开荒做苦活儿。” 柳如天似乎早有预料,轻笑一声清清嗓子,“年轻的才子哟!看你勤劳踏实的份上,这里还有一柄铁手臂,太重了我拿不上来,你自己取吧!” 说着,柳如天朝脚下一踹,明安这才注意到底下还有个箱子。 颇为好奇的伸手去提这个箱子,竟然一拉之下没拉起来! 明然顿时来了兴趣,把箱子两边卡扣一拆,那箱子就被自动分开了,露出一个纯黑的铁臂架在这箱子里。 明安伸手去拿那铁臂,感觉入手极沉,硬是靠运转灵气才能拿起来。 “这不是我派人造的,是我从爷爷那儿求了半天讨过来的,据说是兵圣那个时期的古物。” 明安敲击两下听了听声音,只感觉这个材料特别熟悉,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元戎剑好像也是这个材料,不过元戎剑材料更黑亮一些,拿起来更轻巧锋利,这个的黑度相对暗沉,似乎密度更高一点。 “这个铁臂很重,还蛮有意思的,我试试。”明安将硬木臂除下,艰难的将这个铁臂对准断处,用几个固定钢索卡在身上装好,刚站起身便是一趔趄,险些跌倒。 柳如天赶紧扶过去,关切问道,“是不是太重了?听我爷爷说,这个是当年兵圣手下扛纛力士的玄铁机巧臂,特别沉。” “没……没事。”明安勉强稳住身子,往灵纹上一拂,那铁臂的手指应运而动,整个铁臂散发出淡淡蓝光,竟是蓝阶稀品的灵器。 明安尝试举起这铁臂,却感觉这铁臂怕是有上百斤了,靠全身的胸腹发力,加上灵气急速运转,才能勉强将这铁臂举过头顶,然后支不住立刻垂了下来。 柳如天见明安很吃力,柔声劝道,“我向他讨要时他还说,你若遭不住就不用勉强,给他还回去便是,我再寻巧匠给你做个铁的。 “这个材料不一般,比寻常的铁重一倍,怕是很上等的合金,我就喜欢这个,多习惯习惯就行。”如同训练房上力量那般,明安调匀呼吸,催动灵气,缓缓将这铁臂平举,再垂下,再平举,再垂下。 多试几次后,身体逐渐适应这重量,只是浑身肌肉都要发力配合,呼吸之时再配合灵气运转,才能将这铁臂当正常手臂使用。 “如天,你借我把刀,我试试这铁臂的强度。” 柳如天吩咐下去,不一会儿走进来一名侍卫,恭恭敬敬呈上佩刀。 明安抽出佩刀,用力往这铁臂上一斩,那佩刀立刻卷刃,而铁壁上没有什么明显痕迹。 “确实是块很好的合金。”明安把佩刀还给侍卫,命周围人都下去,“如天,这么好的黑铁,怎么没大规模普及?” “这个铁不一般,听爷爷说是当年黑甲军军匠研制出的一种名为‘玄铁’的材料,专门给黑甲军锻造兵甲,如今工艺已经失传了。” 明安来回抚摸感受一番,大体上能感觉到应该是类似钨钢的材料,只是与其他金属混合的具体细节占比并不清楚。 在没有自己具备锻造合金的能力前,这种古代传下来的玄铁毫无疑问是一种极佳的现成材料,足以格挡现有的绝大部分利刃斩击。 “什么时候我们去见你爷爷,我当面感谢一下他这个玄铁臂……对了,你爷爷喜欢什么,我得备个礼物。” 柳如天见明安对这个死沉又不漂亮的玄铁臂爱不释手,闹起小性子嘀咕,“搞得好像我那金臂银臂很差似的。” “怎么会差,哪差了。”明安得了这玄铁臂心情大好,赶紧安慰说道,“你若喜欢这金臂银臂,就放你寝宫,我陪你的时候便换那金臂银臂,不然这玄铁臂要是压到你,估计也够你喝一壶的。” 哄了一阵,柳如天终于心情变好,依偎明安说道,“我爷爷喜欢酒,平日喝得最多的便是艳阳,近些年身子变差,喜欢寻些上等的药材捣鼓着泡酒。” “药酒是吧。” 明安想到今日正好府里有很多艳阳酒,打算复现船上那套烈酒萃取装置,再把今日受到的上等药材切碎榨汁,和那酒气酒液热腾腾搅在一起萃取,若能成功,搞不好又是一条发财路子。 “今晚我不陪你了,回去连夜赶紧把酒给制出来,明日咱们一起去看老爷子。” 柳如天翘唇略有些不满,可转念一想,明安讨好自己的爷爷,四舍五入不就是等于准备上门求亲么? 心里一甜,柳如天侧过头吻了明安一口,便放了明安回去制酒。 第58章争地府邸 临墨城东西齐备,下人干活也比船上那帮糙爷们儿海贼细致些,除了搭蒸馏系统比较费时,蒸气流道提纯明安已经是轻车熟路,比较不确定的是药材成分。 唯一能参考的,就是现世卖得最火爆的大冶劲酒,那方子都写在标签上,正好以前大排档等菜时,和哥几个对着那标签上的配料表研究过一阵,大体还记得。 采买了一波中草药切碎,明安用先蒸馏萃取,后烈酒煮泡的法子快速吸收药份,度数也保持和劲酒一致,同为三十五度。 忙活大半宿搞出一坛子尝了尝,还凑合,微甜药香酒香都有,算是还原了劲酒口感的六七分。 明安也没工夫再细细研究,把这药酒封了坛,回房倒头就睡,一睡睡到日上三竿。 等再次醒来,身上沉沉的喘气费劲,睁眼一看,柳如天不知什么时候溜到自己房间来,像抱大熊那般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明安苏醒的动静大了些,柳如天揉着眼皮打哈欠醒转,埋怨说道,“昨夜你不陪我,我一个人睡得一点都不香,今日早朝无精打采的又被那帮糟老头子嘲笑。等会探完爷爷,今晚你去我宫里给我按摩,哄我早点睡。” “好好好。”明安将柳如天搂起身,“我洗漱一下咱们便出发。” “嗯……你药酒泡好了?”柳如天坐在床边,两腿叠着翘脚问道。 “好了,已经封坛。”明安指了指墙边放着的一个艳阳酒坛子。 柳如天有些好奇,走过去蹲在坛子旁想戳开闻闻。 “戳开味酒散了,你爷爷喝得就不够香。再说了,你应该不会喜欢那种药味。” 柳如天呜了一声有些失望,如同一个好奇的小女孩没玩到新奇玩意。 指了指昨夜试验用的两瓶酒,明安低头摆弄衣物随口说道,“试试案上那两瓶,我昨日萃取的时候,试着做了两瓶符合你们女儿家口味的,有一瓶是青梅味,另一瓶是桃子味,看你喜欢哪种。” 柳如天双眼重新焕发光彩,起身在桌上拿过那两瓶,挨个一尝,一脸陶醉赞不绝口,“你这两个果酒酸甜可口,味道很纯正,我都喜欢。” 有了玄铁臂后,动作明显迟钝不少,明安自己穿衣都显得有些慢,低头专注扎腰带,随口一答,“喜欢就好。” 咕噜咕噜几口喝光,柳如天舔着唇意犹未尽,“宫里倒是有这种果酒,就是一尝便知是艳阳酒泡了果子。你这俩果酒完全喝不出艳阳酒那股酱味儿,是怎么做的?” “提纯再稀释,艳阳酒的杂质就过不去了,口感自然醇厚些。”系了半天系不来这古人的宽袍大袖,明安选择放弃,求助的目光望向柳如天。 柳如天宠溺一笑,像个母亲教导孩子那般悉心教明安如何系这宽袍,边系还边捏一下,摸一把的动手动脚,一个劲儿吃明安的豆腐,实在是不愧这女流氓之名。 系完宽袍,柳如天笑吟吟伸手,“本女王亲自服侍你,你可得给工钱。不多,就那俩果酒,一样一坛子。” 明安哭笑不得,“怎么我无论做什么东西你都喜欢。” “那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嘛……”柳如天凑到明安耳边小声说,“你若想要,便是你的。” 明安拿起只是笑笑不搭话,心中暗想,“这女人还真喜欢给我下套。” “走吧。”抱起酒坛,刚踏出一步,又收了回来,随手把床边的元戎剑插在腰间,将黑甲军令牌也收入怀里。 “去拜访我爷爷,又不是上战场杀敌,拿剑做什么?”柳如天以为明安癫劲犯了,摆出姐姐的架势训道。 “这剑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是柄好剑,只是我不清楚典故,想请杨将军帮我看看。” 柳如天没再说什么,和明安在下人的恭送中出了府门,一路驾车往临墨城外行去。 今日是普通的微服出巡,没有摆上御辇仪仗,车子很快就出了城。 拉开帷幕,明安眺向临墨郊外原野上的农家风景,“杨将军为什么不住城中?” “爷爷说他住城里他睡不安宁,半夜总吓醒,说梦到有人冲杀进城里来。所以他在城外挑了个地儿,自己安排人建了个宅子说这样住得安宁。” 柳如天斜斜靠窗絮絮叨叨说道,“小安,你说爷爷是不是还气我跟我娘亲,不肯听他的话迁都?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明安望了眼远处的城墙,“他从军阵的考虑没错,你从君主的角度考虑也没错,迁都事关重大,本来就不是个好判断的事儿。” “嗯……”柳如天不再言语,只是眺望远处心事重重。 马车越走越高,爬上了一条山路,当车子停到杨府前,两人下了车,明安这才明白为什么杨景在城里睡不香,在这里能睡。 或许真是出于半生戎马的警觉,临墨城那地儿就是个交地,睡那个好比军营扎在四面开阔毫无遮蔽的大平原上,敌人冲袭而来简直摧枯拉朽。 而这个地儿却是个天生的易守难攻争地,靠山环水,上山路很唯一,几个能伏兵的地儿都对应了杨府的瞭望台,从扎营角度来说,这里驻扎确实会安心很多。 “你爷爷把临墨附近,唯一的一个易守难攻的大争之地给占了,十倍兵力围之,说不定还得打拉锯战,换我也睡得香些。” 明安瞧得一时兴起,随手指出几个地儿,“那两个地儿挖洞屯粮,再把东门和南门建个断龙石,有紧急情况放弃外围,把断龙石一断,这个杨府就成非常好的坞堡,重兵团团包围,撑两三个月都不是问题。” 柳如天正要开口,杨府中传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明安小子,你眼力劲儿不错,不过老夫这坞堡,是按照撑一年来设计的,为何在你嘴中,只能撑两三个月?” 明安朗声应道,“寻常将领围攻的话,你这坞堡确实能撑一年。但如果是个见识广博的兵家高手,就只能撑两三个月。” “好,老夫且听听,你怎么攻。” 明安指了指这坞堡靠的山,“破局在你这座山,只要有一支部队从侧面钉岩钉上去,钉到你射程之外的高处平台,从平台上集结人手,趁夜色让人穿飞鼠服一跃而下跳到堡内,内外一夹攻就行了。” “飞鼠服是什么?” “一种鼠,张开两前腿,身上会有一张大而薄的皮子可以滑翔,安稳从高处降落,那衣服差不多跟这鼠皮子一样。” 这一番解释,老者大体上明白了意思,沉思片刻,“有点意思,你带着雨儿进来吧。” 这杨府分内外两院,外院倒是别致些,跟寻常显贵人家没什么分别,内院是个四合高院,青砖所筑,修得跟城墙一般结实,四周立了瞭望箭塔,完全成了个坞堡,几个出入口都设了机关,明安比划了一下宽度,还真就是断龙石。 内院里,一个精气矍铄的壮实老头身穿麻布背心,点了壶茶萦绕袅袅雾气,茶边一蒲扇一盘蚕豆,老头大岔腿剥蚕豆,一颗一颗往嘴里送,豆子皮随意丢了一地。 老头剥蚕豆正起劲,抬头瞄了一眼两人,又继续低头剥豆吃豆,张口就是王炸。 “你俩什么时候能成亲?老夫什么时候能抱曾孙?” 第59章名将杨景 柳如天一改平日里女王气度,变成了小女儿范儿,凑过去蹲下,拽着老头的手臂红着脸撒娇说道,“爷爷!我们好端端来看您,您提这些事作甚。” 杨景拍拍手清了手上沾的豆渣,伸出食指朝柳如天脑门点了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口吻,“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你那几个嫁出去的妹妹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现在这样像个什么话!” 杨景扭头看向明安,气势十足说道,“明安,我不管你才子也罢!高人弟子也罢!既然雨儿相中了你,老夫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就盼着你俩赶紧成,让老夫有生之年抱上曾孙曾孙女,对得起雨儿爹娘在天之灵!” 明安放下酒坛,有些无奈的语气如实相告,“如天想我入赘当王夫,我想明媒正娶如天,我俩谁都说服不了谁,然后就这样先耗着了。” 杨景一听吹胡子瞪眼,“入赘当王夫有什么不好了!老夫最心疼的小儿子就是王夫,你瞧不起王夫就是瞧不起老夫!” 跟这种武将交流,直话直说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明安直爽坦白,“王夫不能带兵,王夫不能议政,王夫有很多条条框框。我若当了王夫,就只能安心躲在如天背后辅佐,这有违我师父的遗愿。” 杨景有些不屑,“你师父一介方外之人,他那遗愿哪有我孙女幸福重要!” 明安一言不发,抽出元戎剑,藏在暗处士卒纷纷拔刀,杨景摆摆手,众人这才收了兵刃。 双手恭敬捧着元戎剑递给了杨景,明安微微仰头打量杨景反应,“这是我师父的佩剑,传给了我,还请杨将军品评一番,查查有什么典故。” 杨景接过,只是一眼就认出来,微微一讶,“玄铁剑?以前黑甲军的佩剑?难道你是黑甲军之后?不过黑甲军又怎么了,黑甲军就很了不起么!黑甲军就不能当王夫了么!黑甲……” 杨景眉头一皱,对着光线细看一番,觉得这剑和寻常流传下来的黑甲军佩剑有些不同,深深瞧了一眼明安。 “我等会儿查查古籍,看看这剑的来路,查到了我跟你说……那你不愿入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安见杨景能瞧出元戎剑的不凡,舒了口气说道,“按照初代女王定下的规矩,立不世之功,可封相挂帅的绝世奇才,若是尚未婚配的青壮之年,女王便可以委身下嫁,只需嫡女改柳姓继承王位,不违祖制。” 杨景转头看向柳如天,指着明安骂骂咧咧训道,“你就由着你这相好天真胡闹?” 柳如天含情脉脉瞧了明安一眼,无奈一叹,“明安刚入世,有志向有才华,人也有骨子傲气,我拗不过他。我俩便打了赌,若他真能办到,我嫁他,若他办不到或者主动放弃了,他入赘。” 杨景拼命摇头,“胡闹胡闹!老夫是老了,越来越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也罢!明安,我瞧你对行军带兵颇有心得,不如我派你去军伍,你立些军功回来,差不多赶紧娶了雨儿得了。” 柳如天怨怼眼神瞧了瞧明安,向杨景打报告,“他要去月冥山脉开荒。” “开荒?!”杨景气得胡子只抖擞,指着明安鼻子骂,“你别老夫说,你能靠开荒出将入相立不世之功!” 明安笑笑不说话,从身旁拿出备好的药酒,岔开了话题,“杨将军,这是我亲手做的药酒,专门孝敬您的,您尝尝味道如何。” “药酒?不错,容老夫试试……”杨景顺手接过,动手拆泥封,嘴中却念叨不绝,“你别以为靠一坛药酒就能堵住老夫的嘴!你去月冥开荒的想法太过胡闹,赶紧……哎哟,这药酒味儿可真够劲!” 此时杨景刚把那药酒的泥封一揭,顿时一股香醇酒香混着沁人心脾的纯正药香弥漫开来,一下子勾住了杨景的注意力,就连一旁不怎么喝药酒的柳如天,此时也很沉醉这味儿。 杨景招了招手,立刻有下人送来一托盘酒具,杨景用竹勺一兜,兜出一大口倒入杯中,见这酒琥珀澄澈,在阳光下很是好看,轻赞一句,“小子,你这药酒酿得好,色泽很正。” 一口下去,顿时浓烈酒气混着药香从喉部一线下去,还有股淡淡的甜味中和,让口感多了几分柔意,杨景长长呼出一口酒气,大声赞了句,“好药酒!过瘾!真过瘾呐!” 杨景笑呵呵比划着这杯药酒,“酒味浓烈,竟然比艳阳还浓得多!老夫用药材泡艳阳酒,酒味全给泡散了,到最后不知道自己喝的是酒,还是喝药,今个儿喝你这个,老夫才知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药酒!” 杨景身世显贵,喝过的美酒不计其数,口味养得很刁,能被他这样赞赏,说明这药酒确实了得,让一旁的柳如天颇感好奇,学着杨景兜了一杯一口闷下去。 哪知这药酒酒味浓,药性也冲鼻,柳如天按淡酒的喝法猛喝下去,哪遭得住,一口药酒直接从口鼻里喷了出来。 杨景满脸心疼,一拍大腿埋怨道,“哎哟喂!雨儿啊!你不会喝就不要喝!好好的一大杯酒被你这丫头糟蹋了!” 明安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没事,不够我回去再制些。” 杨景就着蚕豆一杯接一杯的,喝到微醺,这才恋恋不舍封了坛,“留些晚间再喝,明安你下次来看老夫,别整其他虚的,就带这药酒,老夫就好这一口!” “一定一定。” 杨景打了个酒嗝,露出满足畅快的神色,对明安的态度也友善了很多,柔声劝道,“好了,酒我也喝了,老夫还是那句,别想着你那破荒地!” “你既然能道破老夫宅子名堂,还能想到稀奇古怪法子破了老夫的布置,说明你确实有些本事,老夫相信你在军伍中能干出一番事业。” 杨景这话说的很诚恳,堂堂东海国镇国元帅,给一个晚辈小子这番真诚劝诫,换作任何人都会领情。 可明安已经解锁“不畏生死”的天赋,一切都以达成目标来行事,当下笑着说道,“杨将军,请恕晚辈狂妄,晚辈看来,上战场杀人争地,最次的一种做法。” 这话一出,两人愕然。 府邸寂静一片,偶尔能听到飞蚊嗡嗡的低鸣。 柳如天先反应过来,吓得脸色煞白,疯狂比眼色示意明安道歉。 她抢着揽住杨景青筋暴起的手臂,半撒娇半安慰道,“爷爷,明安是方外之人,刚来九州,不谙世事,为人狂傲了些,你切不可动怒!” 杨景哈哈怒笑,“老夫攻战杀伐一生,为我东海国开疆拓土,在你眼中竟然是最次的做法!来来来,你今日若不能说服老夫,老夫就代你师父好好管教你一番!” 明安见这杨景一激就中,自信一笑徐徐开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杨将军年轻时东征西讨,耗费了多少钱粮和劳动人口,又挣回了多少土地,带来多少财富,如天最清楚。如天你说说,切不可隐瞒。” 被明安这么一拖拽,柳如天躺着就被拉入泥潭。 一瞬间,杨景怒气转移到柳如天身上,厉声问道,“柳如天!你来说!老夫开疆拓土,到底是给咱东海国挣了还是亏了!老实交代,不可有半分偏袒!” 这一下子把柳如天架在火上烤,脸上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向明安投来怨恨的表情,打了个手势表示回去再狠狠收拾你。 柳如天舒了口气,对杨景柔声说道,“杨将军戎马半生开疆拓土,本宫当然体恤杨将军的忠君爱国,劳苦功高,这些都是难以用钱粮来衡量的。明安是个冷酷性子,只看钱粮得失,毫无人情味可言,杨将军理他作甚。” 杨景不是傻子,当然听出话外之音,急道,“老夫这一生难道真的虚耗国力?可老夫明明打下那么多土地,能让百姓有更多的地种粮!” 柳如天还想打圆场,明安咳咳两声,比了个眼色,仿佛说。 “不能偏袒,实话实说,给这帮主战派泼一瓢冷水冷静冷静。” 柳如天银牙一咬,恨恨看了眼明安,终于还是讲出了事实。 第60章伐谋 杨景是东海国主战一派首领,主战派第一要义就是打仗打赢,然后夺城抢地,并不管其他的。 和北岳国打完和月泉国打,和月泉国打完和文松国打,直到这几国都签了合约保持和平,吴山国主动招惹,那能忍,直接开揍。 东部诸国之中,论战力东海国确实不俗,杨景也是一方名将,带出的部队能打能抗。 他执掌军队这些年,东海国的国土是日渐扩大,尤其是吴山国主动招惹,结果被杨景按着暴揍,反而丢了岚山和临木两大重镇,一时间风光无限,国威为之一振。 杨景雄心勃勃,向朝廷继续要兵要粮,希望有生之年一举吞并吴山国,给柳如天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可朝廷供给的兵源和粮源日益递减,就此战事打住,两方陷入摩擦不断的对峙消耗。 杨景很不爽,找柳如天理论,柳如天半哄半骗半撒娇,总算把杨景哄回家养老,让杨家几个叔伯在前线继续驻防拉扯。 直到今日,柳如天被明安这么一逼,才小心翼翼告诉杨景,他打的那些仗,表面风光,暗地里都是赔钱买卖,朝廷真没钱了。 且不说动员甚多,耽误了农事生产,打出来的地户籍混乱,战事又不稳,今日夺明日丢,没人愿意过去耕种。 更要命的事,东海国起家之时,柳青岚跟九州历代王朝一样,都对世家进行了安抚妥协以获得起家支持,导致建国后矿、兵、粮、盐等经济命脉全掌握在世家手中。 那帮世家在后台不断推波助澜,往死里吹捧杨景的战功,支持他继续打下去,自己却在后台暗中炒高铁价粮价,不断发战争财。 最终造成现在的结果,朝廷穷得叮当响,百姓对东海国国威很自豪,就是物价太高,生活苦不堪言,世家却肥得流油,暗中和地方官吏将领勾勾搭搭拉帮结派。 整个东海国局势之下暗流涌动,柳如天如同驾着一艘随时会翻的船,一路心惊胆战航行。 所以柳如天这才秘密派叶章甫去议和,还得偷偷的,就是保住面子安抚国民和主战派,慢慢挣回里子。 杨景听完,老脸上的皱纹一抖一抖的,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惭愧,还是因为难过,最后恨恨憋出一句,“如此说来,老夫拼搏这么多年,打出来累累战果,反而成了爱国贼喽!” 柳如天有着天生的孙女优势,赶紧又哄又撒娇,平复了杨景的激烈情绪。 自从父母在自己八岁那年被刺客暗杀身亡,柳如天八岁登基,国本不稳,四方诸国趁虚来袭,多亏杨景对外强硬对抗,对内强势镇抚,靠着流血流汗一点点保着孙女柳如天长大,坐稳皇位。 既是世上唯一血亲爷爷,又是东海国第一忠勇名将,柳如天对杨景的感情十分真挚,等大了些主持国事,她才知道人无完人,很多事情杨景作为主战派将领,很难想象得到,自己也就苦点累点多担待些,帮他戎马一生的老人家擦擦屁股。 擦了这么多年,擦到国本空虚,柳如天明白不能再感情用事,不能任由他这样得了面子失了里子耗下去,才用了软法子哄他退休陪在自己身边。 杨景空有征战天下的抱负,却总被兵员粮铁掣肘,打得很不尽兴,无奈之下拗不过孙女请求早早退了,任由下面人去锻炼。 他一直以为是朝中世家作梗不让自己为孙女打个大江山,心有愤恨,直到今日才明白,作梗的正是自己孙女,原因竟是自己在把东海国往沟里一路狂带。 爷爷孙女二人今天才算敞开心扉好好沟通一番,到最后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杨景老泪纵横一口一个“雨儿爷爷对不住你,竟然是爷爷害你王位不稳,爷爷是个大糊涂蛋就该千刀万剐”。 柳如天梨花带雨声音哽咽“爷爷乃一方名将,若遇明君必可征讨四方立不世之功,是孙女没用治国不行,支撑不了爷爷的壮志抱负”。 两人就这样哭了好一阵,明安实在是觉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顿时,这一老一小联合起来,愤怒目光盯向明安,盯得明安毛骨悚然,只得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张嘴揉脸当作脸皮健美操,口中“啊哦呃噫唔予”念叨个不停。 两人缓过了劲,杨景仰着头露出大大的鼻孔,不爽问道,“明安,你今日既然掀了老夫遮羞布,想必是有个说法的了!老夫倒要听听,你这个高人弟子到底有多高。” 明安慢条斯理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杨将军,我承认你攻伐的本事非常厉害,是难得的名将,如天也是靠你威名庇佑,才能安稳执政这么多年。” 杨景找回了点面子,气消了点,“哼!算你这臭小子讲点良心。” “但从战争本质目的,也就是‘掠夺’二字来看,你完全不如我。” “什么!你个毛头小子竟然敢说老夫不如你!”杨景原本消的气又瞬间涨回来。 明安只是笑笑,说道,“你可知,我不过参加个琅琊文会,赢了两国宝,还有三年免关税条约,如天你实话实说,若达成同样的目的,靠攻伐的话耗费多少?” 柳如天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杨景,低头说道,“杨将军领兵,至少五年的大规模作战威压,我等边打边谈判,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而我的付出,不过是十来首诗词,加上一篇文章,就抵得上杨将军五年大规模作战的战果,是不是伐谋更上乘一些?” 杨景很气,想找些理由反驳,又不知从哪里反驳。 确实,他以前曾提过用武力夺回国宝,给出的代价和这个数差不多,然后就被前任女王给驳回了。 明安见状,继续展开他最擅长的思想工作,“你瞧不上我开荒搞生产,你可知,我仅仅是靠经营这药酒,不但能让如天赚钱巩固国本,还能抵得上你出兵征讨一次对敌国的削弱。” 杨景吹胡子瞪眼,满脸不服气,“小子,我承认你不靠争伐赢回国宝,是立了天大的功。可你敢说我等拼死拼活竟不如你区区一坛药酒,未免太狂妄了!” “那好,我们来模拟一次,你是敌国,我是药酒的生产经营商,咱们不能带个人情绪,公平公正玩一把,如何?” 杨景感觉明安这小子狂虽狂,但跟他聊天,自己这征战多年的老将也觉得很有收获,当下坐正严肃点头,“好,老夫就陪你玩玩!” 第61章商战模拟 明安用旁白一般的语气缓缓开口,“设想一下,你们现在身处一个繁华集市,耳边都是喧闹吆喝,声声马铃伴随着车轱辘的沉重滚动,一伙行商满载了一车药酒开进城来。” 杨景和柳如天专注听着明安的模拟场景描述,喉头动了动咽了口口水,神情一阵恍惚,仿佛身临其境位于喧闹集市中,四周都是小贩吆喝声,街道上挤满了天南地北的人群。 “药酒商租了个摊子,‘噗’的一声揭开酒塞,顿时浓郁的药酒香气弥漫开来,让本就拥挤的喧闹街道,都蒙上一股醉人心脾的酒意,所有人面色陶醉,贪婪嗅吸空中的药酒芳香。” 宛若asmr的轻柔呢喃,让杨景和柳如天神情迷醉,刚才明安带来的药酒她们都是闻过的,确实是一等一的美酒,就连庭院都能闻到刚才柳如天喷出的散落药酒滴,一阵阵如涟漪般药酒芬芳。 明安饶有兴趣看着两人沉醉反应,继续缓缓说道,“美味药酒的消息传得很快,哪个世家显贵不纵情声色,不需要药酒补补身体,何况还是这般美味的药酒,你们买不买?” 杨景一拍大腿激动说道,“买!当然买!一车一车的买!这药酒的绝美滋味世上罕见,好不容易运过来屯在家里都好!” 明安笑着摆手,带了诱惑的魔音说道,“不不不,我定下规矩,不会卖你一个人这么多,每个家族都卖些,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酒好。” 仿佛真的只能买几坛子解馋一般,杨景意犹未尽,却又无可奈何点头,“那好吧,你是商家,你说了算。” 明安见他入戏,继续引诱道,“然后,我逐渐拉高价格,你买不买?” 杨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犹豫片刻问道,“我不能自己做吗?” 明安笑呵呵指了指那坛药酒,“杨将军,您有把握自己做出我这药酒滋味么?” 杨景叹惋一声摇头,“做不出来……” “那便是了,独此一家有方子,加价的药酒,买么?不买别的世家都抢光了哦~” “买买买!”杨景着急了,生怕喝不到美味药酒,“反正老夫大半辈子征战,赏赐不少,年纪大了喝口贵点的药酒,算不上什么事。” 明安见第一阶段入戏,忽然叹惋一声,“近几年战事频繁,乱军强盗又多,我的人运酒过来太费事了些,头颅挂脖子上跑买卖,还赚不到几个钱,打算卖掉酒方子赚波大的扯呼。” 杨景一听大喜,“那太好了,卖我便是!我收了方子可以自己喝,还能自家酿酒做些买卖,给儿女留产业。” 明安露出为难神色,“这方子赚钱太火爆,不止杨将军想要,其他家都想要,连我睡觉都有人在桌上放把刀子威胁,逼我把方子卖他们,你看这……” 杨景一听觉得有理,忙问道,“那你怎么办?” 明安耸肩,“我逼得没办法,只好跟几大家约定好,方子共卖,大不了每家少收些钱,你们自个去协商酿酒竞争,你看如何?” 杨景点头,“可以,算我一份,大不了老夫自己酿自己喝。” 明安见他步步入套,继续笑着说道,“你们各家买了我方子,肯定会本地建造酒坊,大量收购粮食收购药材制酒来卖对不对?” “对。” “由于我把方子分了好多家,各家都能做都能卖,彼此之间竞争抢原材料,会使得粮食和药材价格初步上涨,对不对?” 杨景和柳如天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有种不妙的感觉,可偏生被这布局一步步往沟里带,没有半分办法,只得点头,“对。” 明安笑呵呵说道,“好,又有一拨人,来暗中收粮收药,粮价药价不断推高,让各家成本上涨导致药酒价格上涨,各家之间也会屯粮屯药保证自己供货原材料对不对?” 柳如天和杨景都嗅到一丝不对劲,急促说道,“对!然后呢?” 明安继续说道,“原材料价格不断在涨,你们说药酒价格涨不涨?” “当然涨啊!” “那好。”明安指了指柳如天笑道,“如天,假设你是个小世家,有点余银想利滚利投资,本来想抢酒方子结果没抢到,现在看市面上的药酒一天一个价,今日一千文一坛,明日一千两百文一坛,买到就是赚到,你会怎么办?” 柳如天寻思片刻灵光一闪,“抢啊!药酒能囤!抢到便是赚到,待它涨不动了我转手便卖,哪怕吃不上肉,也能分口汤喝!” “好!”明安逐渐露出邪恶的笑容,“现在有一波奇怪的商人来找你们,他们抢不到药酒,于是给了订金签合约,想着延期交割,要求你现在交酒,但绑定三个月后浮动的价格交易,你们愿意吗?” 柳如天思索片刻点头,“瞧这势头,三个月后酒价肯定更高,当然愿意!” “很好。”明安转头向杨景,“同样有一波商人跟你们这般签合约交易,杨将军干不干?” “签啊!送钱的干嘛不要!”杨景大咧咧应道。 明安挠挠鼻子,“可杨将军不是屯了药酒自己喝么?我收这么多药酒,杨将军够自己喝吗?” 杨景思索片刻,“我赶紧多屯些,不然后面涨价再买,赚得便更少了。” 明安奸笑道,“二位,你们觉着,现在市场上的药酒情况如何?” 柳如思索一下应道,“这几番操作下来,药酒供不应求抢破头,所有人都囤家里,价格冲上天。” 明安又问,“那些买方子的世家呢?” 柳如天毫无犹豫说道,“那肯定玩了命的酿酒,无论是直接卖还是自己囤货炒药酒,都是赚破天的暴利生意!” 明安见第二阶段完成,终于露出狰狞的一面,恶狠狠一笑,“此时,我率大军压境边关,城中现在多了好多传言,说粮药空虚,其实也不是传言了啦!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们二位说对吗?” 杨景和柳如天额头上冷汗直冒,仿佛自己的家产真的全都变成了药酒,而因为药酒消耗了大量的粮食草药,整个国家恐怕都陷入极度缺粮少药的状态。 明安冷笑连连,“大军逼境哦,你们还守着一坛坛不能吃不能喝,带走都费事的药酒不成?” 杨景和柳如天脸色大变,仿佛真的被大军压境之下,即将破城遭受洗劫,慌慌张张说道,“快!把药酒全抛了,换成金银钱粮逃命要紧。” “各家积压的这么多药酒,全都因为逃命需要甩卖,价格会如何变化?” 杨景和柳如天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恐慌。 明安捡起地上杨景嗑的豆子皮,一枚一枚往前丢,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战况逐渐危急,“一千!九百五!八百!七百!五百!卖不卖!大军快到了!要命还是要钱!” 杨景和柳如天强忍巨大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屯的药酒变成一摊不值钱的累赘,却只能涨红脸抢着说道,“卖!赶紧卖!保命要紧!能换多少钱粮是多少,赶紧带上钱粮逃命!” 明安幽幽一叹,“三个月过去了,大军好像收到什么调令,又撤了回去,这时候开单子的商人前来兑付当时的合约,给你们送钱,你们会如何?” 杨景和柳如天面如死灰,有气无力点头,“亏了好多银两,但能收点钱,总归是好的。” 明安笑嘻嘻说道,“经此一折腾,你们的家产会如何?” 杨景和柳如天低落万分,“亏了好多,怕祖上的基业亏了大半……” 听完这个模拟,杨景叹了口气说道,“被你这小贼闹腾这么一出,确实能掠夺很多钱,让敌国世家财富大幅度受损,老夫不得不承认你商伐高明。” 岂料明安淡笑一声说道,“模拟游戏还没完。” 杨景和柳如天都是一愣,“怎么回事?” 盘膝而坐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明安阴恻恻笑道,“二位一直都在围绕药酒看问题,可否想过整个过程中,市面上的粮价会如何变化?那些靠口粮食吃饭的百姓,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 两人瞳孔逐渐放大,神情惊恐万状,仿佛那恐怖的地狱景象,就在眼前! 粮食药材全变了药酒,仅有的粮食被世家抢占一空,世家贵族被这么被一折腾家底空虚。 而在这个过程中的百姓,简直是惨不忍睹。 他们眼睁睁看着世家抢粮酿酒,市面上的粮食全变成了药酒,最后大军威逼之下又开始抢那本就为数不多的粮。 到头来,粮食大部分都变成不值钱的药酒,仅剩的粮食都落入世家口袋。 霎时间,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景象,浮现在二人面前。 明安手下派出的商队,如同恶鬼一般,满载着靠阴谋诡计掠夺而来的药酒,一脸得意狞笑驾车西去。 道路两边铺满了干瘦尸体,哪怕肚子鼓胀,也都是塞了满满的观音土活活胀死。 这些敌国百姓,全都是被他药酒商伐的毒计所害! 屠城不过只伤一城之民,他这番做法,无疑是将敌国从上到下,全都屠了一遍! 狠,确实狠,简直狠辣过头,毫无人性的那种。 枯瘦手指,颤颤巍巍指了指明安,战阵中素来英勇无畏的一代名将杨景,竟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畏惧情绪。 杨景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朝柳如天嘀咕道,“雨儿,你上哪找来这头可怕的恶魔?能镇得住么?” 柳如天也被明安吓得满身大汗,深呼吸几下恢复了平静,拍了拍腰间皮鞭,恶狠狠瞪了一眼明安,转过头柔声宽慰杨景,“爷爷你放心,孙女一定把他那心中的魔性一点点抽干净!” 恶作剧过足瘾,明安垂眉轻咳一声,“其实吧,这只是最简单的模拟,敌人不会那么轻易上套,我也不会那么狠毒,其中有很多变形和衍生。” 明安慢悠悠说道,“只是我想说的是,靠开荒制造畅销商品,同样能起到攻伐的作用,这就是我主张的‘商伐’,不但不耗费军力,还能给如天赚钱。也是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真谛所在。” 经过这模拟,杨景不再吱声,也不敢反对明安的“开荒商伐”。 他有种直觉,若真把这才智可堪天人的狠毒小子放出山带到军中,恐怕东海国周边各国,非得变成人间炼狱不可。 明安也感觉自己这么吓一个七十岁的老头,有点过了,万一吓出心脏病去世,柳如天估计要把自己给活活抽死不可。 当下用温柔的语气,真诚的表情,明安缓缓说道,“如天太苦了,每日早起晚睡,还要对付朝堂上这么多吸血虫大豺狼,哪怕我背上千古骂名,也想要为如天减轻些压力,好让她能多来陪陪您,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娶柳如天为妻……” 明安望着柳如天,情意绵绵说道,“我很爱如天,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防止别人用类似的阴暗套路来对付她。” 两人刚才听明安推演的那番模拟商伐,着实有些被吓坏了,此刻听明安轻柔好话一讲,瞬间释然。 神鬼之才作为敌人,确实是很可怕,但若这神鬼之才是自己人,还是自己这边的好孙女婿,好夫君,那他身上的才华,便是这世上最可靠的屏障。 柳如天走过去轻轻拉住明安的手,垂下脑袋弯身含情一吻,一旁的杨景抚须呵呵直笑,“看你跟雨儿这样子,老夫想起了年轻时候,和艾琳娜在一起的日子。” “艾琳娜?”明安听到这名字,微微一怔。 “我的祖母,已经去世了。”柳如天解释道。 “如天这发色和瞳色,是传自艾琳娜么?” “嗯。雨儿和艾琳娜一样,都是金色波浪发,有着蓝色瞳孔和高挺鼻梁。”杨景一脸怀念,对明安说道,“明安,你小子身上一大堆老夫看不惯的,唯一值得老夫认同的便是眼光,和凡夫俗子不一样,能欣赏得来雨儿和艾琳娜这般特殊魅力。” 明安撇嘴吐槽,“不就是我这小色鬼,跟您这老色鬼的口味一样呗……” 柳如天狠狠朝明安一掐,数落他没大没小,而杨景却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开心,仿佛经过多年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没错,我是老色鬼!你是小色鬼!都喜欢这金发蓝眼的异域美人!” “异域?”明安内心抽动一下,故作平静问道,“能讲讲吗?” “也好。”杨景今日心情不错,剥了颗豆子开唠。 第62章毛豆 杨景年轻时带领过海军,当时是一艘军舰的舰长。 那年杨景在东海上执行任务时,忽遇极为强烈的暴风雨天气,把整个军舰都摧毁了,杨景趴在木头上随波漂流,运气好发现了一座小岛,这才得以活下来。 那是个无人岛,不算大,资源还算富裕,杨景便一直在岛上坚持活着,希望能遇到其他舰船来营救。 直到有一天,岛上又飘来一个姑娘,金发碧眼完全不是九州人的长相。 杨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貌奇特的姑娘,却一见倾心,认为是天仙下凡,那便是柳如天祖母艾琳娜。 杨景和她语言不通,靠写写画画勉强能交流,一起在岛上相互扶持生活,后日久生情,感情升温,然后艾琳娜怀孕,诞下一子,便是柳如天的父亲,杨景四子杨乐岛。 后面东海国军舰路过小岛,把杨景和艾琳娜救了回去,可惜艾琳娜在九州大陆水土不服,又思乡情切患了忧思症,最终还是去世了。 而杨乐岛,黑发黄肤长得和杨景相似,继承了艾琳娜的蓝眸,很得前任女王,也就是柳如天母亲喜欢,后面便入赘当了王夫,诞下嫡女继承大统,便是柳如天。 给两人讲完过去,杨景怀念道,“我也是从她口中才得知,她来自东海国很遥远的对面,是一个和九州大陆完全不同的异域,名叫‘汉德拉’。” 明安本来很期待杨景会说出波斯、阿拉伯或者罗马之类的词语,没想到会是一个完全没听过的地名。 “瞧这样子,我应该是彻底穿越到了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无论是地理还是历史都和原本那个世界不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隔着茫茫大海,确实存在着不一样的文明。” 明安本想向杨景借艾琳娜的遗物一观,看是否能判断出那个所谓的“汉德拉”到底对应现世的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技术到了什么一种水平。 留意到杨景讲完过去后,满脸忧伤难过,呆呆望着柳如天出神,尝试从她五官眉宇之间,追忆艾琳娜的轮廓,顿时对这个老色狼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明安劝慰道,“杨将军,别伤感了,我做几个下酒菜,咱们今日喝一杯如何?” 杨景一脸黯然忧伤之色,“老夫现在没什么胃口……” 柳如天拉了拉明安,抛来一个求助的眼神,想让明安往常哄自己那般,哄杨景开心。 “你爷爷爱吃什么?”明安悄声问道。 “豆子。”柳如天见明安想做美食安抚杨景,低声透露,“爷爷在溪边开辟了一块田地,种了黄豆和蚕豆,蚕豆已经熟了,黄豆还是青的不能吃。” “成!”明安爽快答了一声,“咱们过去摘些。” 不一会儿两人提着篮子回来,柳如天在一旁数落埋怨,“这黄豆还没熟呢,青色还带毛,你还摘这么多!爷爷就等着秋天吃一口炒黄豆下酒,这下全被浪费了。” 明安翻了翻白眼,“你们对美食的理解啊,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怕是跟猴子比也就会用个火,知道锅里放点盐。” 听出明安嘲弄讥讽的意思,柳如天气得把明安狠狠一掐,两人一路打闹进了灶房。 柳如天虽然贵为女王,可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见明安开始洗豆剪豆,便在一旁帮忙。 这下酒菜比焖东坡肉要简单得多,拿水煮开放盐放豆子,然后从杨景收藏的药材中挑出大料一块丢进去煮,煮到喷香之时捞起放凉,再用油盐酱醋调个蘸水,托盘一块托着出了灶房。 杨景正靠着椅子眯眼晒太阳,听见两人动静,“你们两个小家伙刚才乒乒乓乓在我灶房里做什么?” “做了两个下酒豆子,杨将军来点不?” “没胃口。”杨景有着自己的倔强。 其实刚才煮豆子时,就有股奇异香味飘来,已经把杨景从往日的感伤中勾了出来,抽着鼻子细闻,对这香味很是好奇。 可刚才说过,自己正伤心没胃口,这会儿再说要吃,挨不住老脸,只好装作毫不在意。 明安和柳如天搬来椅子,一人一坛艳阳酒,围坐在杨景边上,一口卤毛豆一口茴香豆,再滋溜一下嗦一口酒,那滋味神仙来了都要抖一抖,馋得一旁闭眼假寐的杨景口水暗中流。 更可气的是自己这个孙女,一副土鳖的样子大惊小怪,“小安,没长熟的黄豆做成下酒菜,竟然这么好吃!你懂得真多!” 明安嘿嘿一笑,“这叫毛豆,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第一下酒豆,我以前夏天,便是和师父一人一瓶啤酒配这毛豆,吃得那叫一个舒爽。” 说完仰头一叹,明安莫名思念起他的博导吴振东教授,不光是科研能力和专业知识,许多为人处世的本领,都是跟着吴振东一点点学的。 每逢夏天大晚上,吴振东下楼准备回家,往往会去课题组研究生办公室瞄一眼,见自己最器重的大弟子明安还在那里专注看论文,便会热情拉上他去北门大排档喝酒啃毛豆吃烧烤,然后跟他聊聊以前年轻时的往事,谈谈人生大道。 两人既是师徒,也是忘年交。 杨景和柳如天毕竟是一个性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听两人左右开弓一番吹捧,一口一枚吃得极香,哪里还忍得住,睁开眼睛探身抓了一把毛豆,一脸怀疑神色。 “这豆子还是青的,上面还有毛,你这懒东西竟然还不剥壳,这怎么可能好吃……” 结果刚拨开一粒送入嘴里,那鲜香口味一刺激,立刻不做声了,只顾着一口一粒吃得极欢。 “香不?”明安贼兮兮凑过去问道。 杨景鼻哼一声,胡子抖了抖,老脸微微一红,不情不愿低声说了句。 “香……” 这样子,像极之前深夜吃唐扬鸡块的柳如天,瞧得明安直乐。 “一个小境泽,一个老境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杨将军,别光干吃,把这毛豆往蘸水里一泡,再那么一嗦,豆香蘸水香味儿一块进嘴里,那才叫过瘾。” “呜呜……”杨景嘴巴磕毛豆不停,已经懒得回话,按着明安指导学会用蘸水之后,发现这毛豆口感变得更加浓郁过瘾,哪还忍得住性子,把原本准备晚些时候再喝的药酒去了塞子,咕咚咕咚又喝了起来。 明安递过去一盘刚煮好的蚕豆,“试试这个茴香豆,跟你那盐水蚕豆比,我多加了些大料。” “大料?”杨景捡了一颗拨开送嘴里,眉头一挑,神情甚是满意,“嗯!这味儿可比我自己煮的香多了!你怎么做的?” 明安随手掏出那几块大料,“杨将军,回头你煮的时候,加这几味草药进去,那蚕豆和毛豆就会变得特别香。” 杨景接过香料嗅了嗅,一副恍然大悟表情,乐呵呵赞道,“原来如此,你小子在这吃喝玩乐上,还真有两手!” “这香料是我师门秘传,就当是杨将军赠我玄铁臂的回赠,咱们这算是公平交易,谁也没占谁便宜。” “呵,就知道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杨景被明安这么一哄,心情变得大好,指着明安左臂笑着问道,“这可是以前黑甲军一个独臂扛纛力士戴的,你这小身子骨受得了吗?” 明安举了举左手,“是很费劲,需要不断消耗灵气,但是用了一日,感觉身体都结实了,灵气也更强劲了些。” 杨景满意一笑,“如此甚好,男儿家就该负重养劲,练出一副健壮身子骨,这样才能给雨儿幸福!” 柳如天正吃毛豆开心,听杨景这老不羞开荤玩笑,红着脸撒娇,“爷爷!你说什么呢!孙女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呢!” 杨景和明安,一老一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夏日的午后。 第63章黑甲军密会 探望完杨景,明安和柳如天乘车回了宫,两人在路上有说有笑极为开心。 回到寝宫已经是黄昏时分,柳如天屏退下人,反身了殿门,高冷的命令语气说道,“明安,你今日这表现,可狂得紧啊……“” 如同一只凶悍母豹子盯上猎物般,眼中泛着绿光,柳如天一边解开腰带,除掉外衫,一边一步步逼近手足无措慌张后跌,一直跌到床上的明安。 “本宫的祖父,堂堂东海国一代名将,被你先是数落得老泪纵横痛苦自责,后是胆战心惊冷汗直冒。” 明安讪讪陪笑,跌床上的身子不受控制往后挪动,“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不是想帮你么!” “哼!本宫就是谅你一片忠心为国分忧,今日才给你面子嘻嘻哈哈,不过死罪可免,这活罪嘛……” 脱到只剩一件贴肉轻纱薄衫的柳如天,抽出腰间软鞭,舔唇妩媚一笑,笑得像个吃人不吐不骨头的女妖精,“可难逃!” 柳如天果然一诺千金,说活罪难逃,还真就是活罪难逃。 第二日中午,明安跌跌撞撞从宫中被放回府,“哎哟哎哟”呻吟着揉腰按胸,神情却是一副没出息的陶醉,似乎还在回味昨晚那痛并快乐的疯狂滋味,在卧房里一直躺到傍晚才恢复些。 这才刚恢复点精气神,铁钩奉命带来一封口信,说是杨景约明安三更一见。 躺床上的明安意识到,杨景应该是瞧出那把剑的门道了。 现在自己和杨景的间隔,只剩那块令牌。 听燕凌天说,只有这块令牌具有号令天下黑甲军的权利,一定要小心收藏,不是很确信的情况下,不要随意展露,以免遭野心家惦记。 明安想着杨景是东海国镇国元帅,若是起了贪念夺令,怕是很难对付,所以便用这元戎剑试探一番。 如果真是可信之人,仅仅一柄剑,就能知道其态度,万一出问题,还可以装傻充愣说不知道这剑的典故,然后再想办法自保。 出于保险起见,明安还是留了封信藏在家中,给柳如天说自己半夜去应杨景之邀,相信杨景再怎么贪婪,也定然不会让自己孙女伤心痛苦。 凭借杨景捎的军令让城门守卫连夜开门,明安月下骑着马沙拉弟一路狂奔到杨府,见大门敞开,一副请君入瓮的姿势,胆战心惊牵着马沙拉弟往里走,准备一个不妙就拼死往外冲。 早就候着的守卫领明安走进内堂,抽动墙上机关,只听见机括运转,地上一块砖块徐徐退开,开启了一条蜿蜒向下的密道。 明安此行也是豁了出去,本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小心翼翼下了密道,刚走进密室,只见眼前十来个黑影齐齐抱拳单膝跪下。 “参见兵圣传人!”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明安装出懵懂少年的模样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密室内堂杨景抚摸着胡须缓缓走出,眼圈瞧着有些红似乎刚才哭过。 “一百年了,等了整整一百年了!元帅终究还是没忘了跟我们这帮兄弟的承诺,终于派弟子来了!” 杨景堂堂东海国护国大将军,竟将元戎剑恭敬捧起,单膝跪在明安身前,“明大帅,李帅佩剑元戎既然是你师父所传,那便可证明你是这兵圣一脉的唯一传人,我等恭迎你重掌黑甲军,继承李帅未竟之大业!” 明安慎重观察了一番,非常确认众人的激动不似作伪,收好了元戎剑,淡然问道,“你们是哪阵哪旗?” 杨景朗声答道,“我等皆是青龙阵阳明旗,奉李帅密令暗中庇佑柳氏一脉至今。” 明安任由众人跪着,淡定开口,“可有羊皮纹?” 众人哗啦啦从怀中一阵掏,各自掏出一张传承百年的老旧羊皮纸,正是和燕凌天的那羊皮纸一模一样。 此时明安再无怀疑,从怀里掏出黑甲令,与羊皮纹路一合,能够完全对上。 众将见他掏出黑甲令,轻车熟路一合,原本的一丝疑虑完全殆尽,态度更加谦恭。 该走的过场走完,明安又恢复那正常的晚辈模样,赶紧把众人扶起,一口一个叔叔伯伯叫得极为亲热,尤其是把杨景从“杨将军”的称呼改为“杨爷爷”,乐得杨景合不上嘴。 “各位叔伯,小子虽然继承了师祖的遗志和本事,但年纪毕竟尚轻,还望各位叔伯多包容担待。” 众将见他年少有为,却谦恭待人不骄不躁,心中更是欢喜,想着兵圣大人在天有灵,总算没挑错传人。 “明大帅,如今你承李帅遗志归来,我等的命令也算完成,这柳氏一脉,您打算后面怎么安排?” 其他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等待着自己接手黑甲军后的第一个命令。 明安瞧他们样子就猜出来,当年李破军只是吩咐了近卫庇佑柳氏,却没跟他们说自己和柳氏的关系,这帮侍卫竟然为了一个不明因果命令守候百年至今,不得不佩服李破军那强大的统率力。 “柳如天既是我的爱人,也是你们的第二个主人,你们继续保护好她。”明安掏出簪子和书信,“这个是李帅的书信,你们代代传承,忠心耿耿守了一百年,有资格清楚其中真相。” 众将接过书信细看,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尤其是杨景,越看越乐,笑得合不拢嘴。 这老不羞看完,还皮了一句,“明大帅师承兵圣,如今代祖师为柳氏‘当牛做马’,李帅果然言出必行。” 众将都是此中老油条,哪听不懂杨景的荤话,顿时众将捧腹大笑,羞得明安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也罢,我既然承了李帅的衣钵,作为后辈代他完成心愿补偿一番,也是应该的。”明安笑了笑恢复正色,望向杨景,“杨爷爷,你那迁都之说其实我也是赞同的,这临墨无险可守,发生内乱很麻烦,所以我想下第二指令。” “大帅请讲。”众将恭敬捧手。 明安见墙上有一幅临墨周边地形图,指着杨景的府邸方位,一直上行衍生到临墨大都皇城,“劳烦各位从这儿暗中修一条地道一直到王宫,万一出了问题,把如天接过来,只要撑足三个月,我一定能想办法来救。” 杨景和众将相视一笑,杨景笑着说道,“明大帅,咱们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实不相瞒,老夫建这坞堡,就是为了这条密道!” 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引明安往里走,明安往密道里走了几步,瞟了一眼天下山河策,果然昨日来访杨景探出的地图上,逐渐浮现一条曲曲折折的虚线地道,不过这地道修了一半,还没修通。 明安随着众人走进密道看了会儿,满意点头,“劳烦各位加快速度修通,如果有懂这部分的人才,也多加招纳加快进度。如果要保密的话,把这些人带到月冥山,我来负责安置。” 杨景点头应道,“如此甚好,我们暗中招了许多犯了死刑的盗墓贼修这地道,许诺他们修完可以释放。不过为保密起见,实际上打算修完就处理掉,内心也有所愧疚。大帅有仁义之心收留安置这帮人隐于世外,那便是最好的。” 众人又聊了会儿,明安忽然问道,“如今黑甲军其他部的情况如何?兄弟们都过得好么?” 第64章开创山河 众将面面相觑,似乎有难言之隐,杨景叹了口气开口,“据我所知,兄弟们过得并不好。我们这一支最是幸运,奉李帅之命保护柳氏,然后随着柳青岚一路打天下,靠军功得以封得官身。” “其他大多兄弟因为黑甲军后代身份,不太受世家权贵待见。混得好一点是中下级军官,差的要么是穷苦平民,要么是江湖游侠,要么落草为寇。” 拍了拍明安左手玄铁臂,杨景感慨一叹,“你那玄铁臂,便是我路过一座城时,黑甲军那扛纛力士的后人从家中翻出来卖我,想给他重病的娘亲治病。老夫一时唏嘘不已,买了他玄铁臂送你。” 明安下意识关切问道,“那他一家呢?现在过得可好?” 众将一听,对富有人情味的明安,更多了几分亲近喜爱。 杨景乐呵呵点头,“他一家也被老夫带到军中安置了。” “那就好。” 明安思索片刻,觉得黑甲军这种境况更适合自己行事。 如果黑甲军都成了一帮权贵,那用还不如不用,毕竟阶级属性已经发生变化。 现在这个情况,就特别适合打造具备先进思想的亲民部队。 寻思一番后,明安又吩咐道,“也罢,我再下一个命令,如果各位发现黑甲军后代,就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劝他们携家属来月冥山投奔我,我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分粮分田。” “如此甚好,我们下去后这就张罗。” “还有,今后咱们的口号,也改一下,‘九州一统,天下大同’太宽泛了些,百姓听不懂。今后咱们张罗人手,就按‘黑甲来了分土地,黑甲来了粮满仓’打出去。” 众将点头称是,这个口号对寻常百姓来说更具体更具有吸引力,不过杨景有些不解,“口号倒是不错,可我们哪来土地和粮食分给百姓?” 明安笑眯眯说道,“这世上,谁土地和粮食最多,我们就拿他的分给穷苦百姓和咱们黑甲军将士。” 说完这句颇为冒险的叛逆之言,明安目光一直在仔细捕捉着在场每一个将领的反应。 若是出现与自己期待相反的反应,他便以年少无知为由搪塞过去,而这帮人他也不会再信任半分。 听完这话,众将一愣,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颇为激动的直呼高明。 杨景赞叹了一阵,忽然面带忧色,“自古各个势力起家,都得依托世家提供兵粮,连李帅也不例外,都是依托豪族支持才能一统九国。你这一下子把自己摆在了所有世家的对立面,怕不太好行事。” 从杨景角度来说,这话一点都没错,世家掌握着九州大陆绝大部分生产资料“土地”,一旦站到他们对立面,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起义军来说,确实困难重重。 封建王朝有不少农民起义,为了获取大量军用物资,主持内政的官员都会对世家绥靖,甚至还有卖官许诺好处,以供应大军所需粮草。 见到众将的真诚反应,明安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这帮将领没有被富贵生活麻痹信念,没有站到世家一边,在明安看来,这帮将领可用,便进一步说出自己真实想法。 “放心,兵粮问题我自有安排。李帅临终时感悟,自己的失败便是选择和世家妥协,没有坚定不移选择和百姓共天下,咱们这次吸取教训,定要和天下百姓共天下,让人人有田可以种,有饱饭吃,世上再无战乱!” 众将一听,眼中闪出炙热火焰,内心极为振奋。 尤其是那句“不和世家妥协,和百姓共天下”的豪情壮语,一言便点出九州各国战乱之源,让众将领沉睡已久的豪情壮志,被明安这一煽动,哗啦啦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 杨景胡子哆嗦,满脸喝醉般酡红,语气激动万分,“好一句和天下百姓共天下!就冲这一句,我相信我们没跟错人,这次定要将九州乱世结束,迎来天下太平盛世!” 颇为冒险的交心之言说出口,没发生自己担心的场面,明安松了口气,手心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冷静,“事以秘成,咱们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必须要万分谨慎小心,绝对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女王陛下也不要告知。在外面你们见了我,就把我当成陛下宠臣明爵爷,有一股子书生傻劲儿想要在月冥山脉开荒,知道没?” “是!” “暗地里,你们张罗人手,尤其是传承下来的黑甲军后人,往月冥山脉那儿引,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我们要实现未竟之业的第一步,就是要好好发展月冥山脉,为我们黑甲军和女王陛下,建一个大大的粮仓。” 一名将军忧心说道,“可那儿深山野林,且不说开荒不易,万一被北岳国注意到我们这番动作,派大军开过去。不就一切打水漂了?” 明安早已筹谋好,等月冥发展走上正轨,自己便去一趟北岳国,看能不能以自己手中底牌,与那边的权贵各取所需交好一番,只要能苟住十年,让北境之地在月冥山脉的掩护下暗中发育起来,这月冥山脉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各位放心,我明安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如果北岳大军开进月冥山脉灭了我等,那说明我兵圣传人的水平也就不过如此,你们跟着我也是遭罪,我又何必穷折腾误己误人呢?” 杨景宽慰说道,“老夫懂你想法,你安心发展便是,老夫帮你张罗人手,万一遇到麻烦,也切莫死撑,该伸出援手就伸出援手。” “一定一定。” 出了杨府,明安骑着马沙拉弟二档走在月色笼罩的原野上。 刚才和杨景等黑甲军众将一番秘会,大体上印证了燕凌天的说法。 黑甲军在东海国安家的人数较多,靠着杨景这支的帮衬照料,过得还算可以,但也大多是中下级军官,广泛分布在东海国各处,总计人数大概有上千人。今日会面的是军衔相对较高,在临墨附近任职的中级将领。 明安对这部分将领下的命令是保持原状,守护好柳如天王室,暗中留意世家动向,谨防不测。 只有那种实在混得不好的黑甲军后人,明安便嘱咐众人张罗一番,加入到自己的亲兵队伍中,和燕凌天等人一起,陪自己去月冥山开荒。 哪怕是这帮黑甲亲兵,明安也没透露半分北境之地的存在,只说是去月冥山脉开荒吃苦。 毕竟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平原土地,蕴藏着大量资源,足以让九州任何国家发狂,必须要在自己拥有充分实力,而且对整个队伍完成思想统一建设,充分保证队伍忠诚度后,才能把这大好宝地,展示在他们面前,说出自己真正的建国争霸野心。 一念及此,明安忍不住热血沸腾,一如在北境之地那般,双腿一夹,骑着马沙拉弟七档,尽情在月华遍布的大地上驰骋。 …… 自从上次亲切结交冯仕达,却对其他官员爱搭不理后,京中许多要员纷纷向冯仕达打听其中关窍。 冯仕达一时风光无限,心中得意劲满满,本来打算守口如瓶,可耐不住被一直灌黄汤,酩酊大醉时还是说出了口。 “明爵爷爱吃扁豆馅儿的糕饼,要那种银票给的足份,票子味儿香甜的扁豆馅儿。” 这话一出,京城搅起一波旋风,达官贵人争先恐后给明安送扁豆馅儿糕饼,明安也是来者不拒,左右逢源,凡是送的扁豆馅儿足份,明安便大张旗鼓上门拜访,喝到酣处还手拉手亲切地用兄弟相称。 世家豪门见明安如此大才,却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心中万分高兴,对明安也更亲近了些,送上的扁豆馅糕饼也是实打实的厚,就差用金子做了。 而寒门一派对明安的印象一落千丈,差到极点,甚至有些性子刚正的,冒着惹怒女王的风险,写了奏折怒斥弄臣明安作风不正贪污受贿,都被柳如天压了下去,有些过于激进的还被降职贬出京城,引得一时轰动,许多官员暗中愁叹。 “这明安以奇巧淫技侍君,祸国殃民,竟让贤明女王沉迷男色,日渐昏聩,东海国危矣!” 明安得知此事,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却暗中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打算以后成立治廉部门,重点提拔这等不要命的直肠子。 收够了油水,明安家底厚实,大肆购买一番开荒建厂的工具,把整个月冥开荒队的马车塞了满满当当。 此时的队伍,除了燕凌天等人,还有杨景帮忙寻找的黑甲后人,一大家子齐齐投奔了过来,足足有五百人之多。 队伍之中,三百人都是青壮,不乏铁匠木匠石匠,连靠搬山卸岭活计的黑甲后人,都有好几个,让明安做梦都要笑醒。 吉日清晨,明安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柳如天和一众京官,带着开荒车队浩浩荡荡一路向西,往山宗关开去。 出了山宗关,踏入月冥山脉,明安策马在崇山中奔行,燕凌天燕海平等黑甲众兵骑马紧跟其后。 来到一处高岭之上,明安驻马立定,俯瞰山脉连绵,淌向九州北陲。穹庐风云变幻无常,蔚蓝晴空映出一片大好山河。 高骑健马,明安抽出元戎剑,剑指苍莽山脉,大笑一声豪情呐喊。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同志们!随我一起!开创一片锦绣山河!” 第1章神骏 开荒队车马众多,山路又难行,走着便慢了。 夜色降临,明安选了个开阔山岗,命众人安营扎寨,四周撒了一圈驱兽药粉。 等忙活完扎营,点了火堆,明安再让几个壮实大汉起了大铁锅,熬了几大锅油水十足的肉末厚粥,香气散去,整个营地热闹起来。 孩子们开心跑来跑去捉迷藏,女人们吆喝着摘野菜,明安和汉子们围坐在一起唠嗑闲聊,一个一个认脸熟。 都是大好的勤劳汉子,可连年战乱,地方官员又腐败,淋尖踢斗加上苛捐杂税,把这些个好汉子逼得瘦骨嶙峋,全家人入不敷出。 明安一道指令,让他们如同在黑暗中找到光明,一路追寻而来。 这个爵爷不但只是要他们黑甲军的名头卖力,竟然还接纳一大家子,引得众人感激涕零。 前几日在路上,有几个黑甲军壮士的六十多岁老娘,受不了马车颠簸咳嗽不止,明爵爷竟然亲自削了梨瓣儿送过去,还消耗灵气用造化生机指给老娘们抚背,把这帮七尺男儿感动到泪水稀里哗啦,誓要用生命效忠明安。 此时的身份已经是爵爷了,可明安完全没有架子,和众汉子一起围坐着聊天,聊到伤心处还黯然叹气,斩钉截铁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大家,不会再让众人受饿受苦,让众将士对明安更是信任和依恋。 粥开了,明安指挥着众人分粥,孩子们小不太会吃烫粥,抱了一大碗又馋又烫着嘴,急得哇哇直哭。 明安笑呵呵让人多拿了些空碗,然后给孩子们一通演示两碗如何互倒可以加快冷却,然后如何靠着碗边缘一点点吸可以不怕烫,听得孩子们一愣一愣的,不一会儿就围在明安脚边一圈,端着碗学大哥哥教的法子吃粥,果然没那么烫了。 孩子们特别开心,把明安当了孩子王,吃着粥乖乖坐一圈,专心致志听这个大哥哥讲一些稀奇古怪的降温制冷小知识。 孩子们的娘亲和祖母远远见了,笑得合不拢嘴,晚上枕边给自家男人拼命吹风,说这么良善仁慈的主家一定要忠心伺候着,男人信誓旦旦说只要爵爷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二日清晨,明安早早的又让人熬了一锅油水十足的肉粥,配着干粮吃完,一行人又开始上路了。 一路上,与寻常马匹完全不同,只有马沙拉弟能不管什么地形来去自如,像风一般疾驰,带着明安来回在车队前后走动。 甚至瞧见哪匹马力道不够速度变慢,马沙拉弟还主动走上去打个喷鼻,示意自己上去帮着点拉,一如那荒原那般的仁义马王形象。 众人见明安不同凡响,连他座下的马都是极通灵性的神骏,悄声议论之中,把明安传成了谪仙人,马沙拉弟也是传说中仙人座下的通灵神兽。 明安倒也乐得接受,写了封信悄声命燕小六速速赶往月冥村。 安排完燕小六,明安目光又回到马沙拉弟身上。 这些日子赶路,确实能明显感觉到马沙拉弟无论是力道还是耐力,还有智商和反应力,远超寻常马匹。 在一条极为坑洼的山路上,马沙拉弟能在一瞬间判断出平稳落脚点,然后刷的一声疾驰过去,怕比真正的玛莎拉蒂都要智能得多。 有一次众人上坡,一匹母马拉着车被小树卡住了,半天过不去,还把路给堵了,明安正要掏剑斩树,结果马沙拉弟走过去扬起就是一蹄子,直接把那将近碗口大的树踹倒,令全场瞠目结舌。 那母马瞬间眼中含情脉脉,对马沙拉弟这种强大而又体贴的骏马爱慕不已,想要过来挨蹭亲近,却被高冷的马沙拉弟躲过,小跑到明安身边来挨挨蹭蹭,示意赏点灵气按摩的奖励。 明安一边给马沙拉弟用造化生机指按摩,一边偷偷问燕凌天是不是千里马都这样。 燕凌天嘿嘿笑着摇头说道,“我以前在吴山国那会儿,见过小明王的千里马,完全比不上你这匹。前面地形好的时候,我见你这马沙拉弟全力跑的速度,竟比千里马还快了两成,持久性也比那千里马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马沙拉弟是荒原上的野马王,比一般马强点倒还还说,不过听燕凌天的意思,比王侯的千里马还强,那就有点意思了。 自己平日喂马沙拉弟的不过是干草料,加上一些果子和艳阳酒解馋,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东西,那造成这种结果的唯一可能,便是这手中的“造化生机指”灵气按摩。 曾记得柳如天提过,这造化生机指有造化筋骨之说,以前许多世家花重金给自家习武子侄造化一番好筋骨,而自己每日给马沙拉弟按摩,想必是一直在造化它筋骨,才有如此能耐。 于是后面些日子,明安每日闲下来,除了练练内功之外,就是给马沙拉弟好好按摩造化一番。马沙拉弟以为是自己这些日子照顾车队得到了明安的认可和奖励,干活干得更加勤快。 有马沙拉弟这神骏坐骑作为车队马王照料,整个开荒车队虽慢,但胜在一个稳,一路虽崎岖难行,在马沙拉弟的帮助下基本上没遇到过什么不去的坎儿,加上月冥山离山宗关并不算太远,走了两日两夜终于回到了月冥村。 之前已经吩咐了燕小六抢先一步带信回月冥村,根叔读完信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指挥着全村上下通了气,商量了该怎么演。 此时全村老少已经聚集在村口两边,恭恭敬敬候着,待明安领着车队靠近,齐声高喊,“恭迎明爵爷前来月冥村!” “嗯。”明安微笑示意一番,朗声问道,“我以前偷偷丢下来的种子,你们种出来什么好东西?” 叶小秋偷偷捅了捅居芒一肘子,居芒反应过来,赶紧说道,“禀告爵爷,当年老夫睡觉时您给老夫托梦送来的仙种,老夫一时不敢相信,又见垦田资源紧张,怕耽误种粟米,便一直小心收在仓库里没种。” “前几个月,田里好不容易富裕些,收拾仓库时瞧见这仙种,一时兴起刚好种下,哪不想着仙种完全结好茎块,爵爷竟然从梦中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居芒演上了头,抹着老泪说道,“早知爵爷真是天上仙人偷拿仙种下凡,老夫那年便该种下!唉!老夫之罪呀!呜呜呜呜呜!” 说完居芒作势要跪下赔罪,明安赶紧一把扶住,感叹说道,“无碍无碍,一切不过是天道安排罢了。” “天道料定你前几个月种下,也是在今日我等抵达之时,那仙种才种好。今日咱们人都在,不如去看看这仙种种得如何吧!” 第2章仙种 开荒大队的这帮人,本来就觉得明安有些出尘之气,不像是凡夫俗子,听两人这么一演,更加对明安谪仙人的身份确信了几分。 众人想着,既然那仙种是明安是从仙界偷拿到凡间的,如果那仙种确实是非凡作物,那么明安这谪仙人的身份肯定是实打实的了。 卸了车简单安置完,一伙人浩浩荡荡往居芒种红薯的山坡上走去。 明安这趟出远门,走了将近四个月,回来刚好是红薯收获的时节。 这些日子居芒一直小心伺候着红薯,刚开始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到了后面红薯结茎块,他扒开一点看长势,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来着。 村长不知从哪找的这个东西,好像产量真的蛮高,至于到底有多高,他没敢挖,也不太清楚。 此时山坡上,呼啦啦几百号人把那篱笆红薯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后面的垫了脚尖,拼命往里面张望。 明安招手,示意燕小六把备好的大秤和竹筐拿过来,对居芒说道,“你种的,你来挖,小心点莫伤着蔓,小六,你拿着秤负责称给大家看。” “是!”两人一声令下开工,居芒对这红薯蔓最是清楚,一点点剥开土小心挖了出来,燕小六在一旁小心接过红薯放到筐中去称。 刚扒出来几块,众人都是一阵欢呼,在场都不是瞎子,分明能看出这红薯块块个大顶饱,是个好粮食作物。 当土里越挖越多,越挖越多,众人安静了下来,双目瞪得老大,额头上的汗涔涔往下流,嗓子咕噜咕噜的上上下下,呼吸开始急促。 好像……有点多得有点过分…… 这才扒完半分地的红薯,筐子实在塞不下了,燕小六脸颊通红,汗流浃背,使了吃奶的力气提起来,看清那秤上的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又看,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报出一个数。 “两……两百斤!” 全场鸦雀无声,山林之间鸟鸣回荡。 燕凌天怒了,一把提起燕小六的领子,大喝一声,“小六,你识不识数!这么多人,你瞎喊个什么!怎么可能有东西半分地就能产粮两百斤!” 燕小六哭丧着脸,“大当家,你自己看一看,提一提便知道了。” 燕凌天凑上去仔细一看,一脸不相信,再去提那大筐子。 好家伙,重得直接一个趔趄,燕凌天一个大壮汉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两百斤!真是两百斤!半分地边便能产两百斤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凌天仰天狂笑,然后笑着就哭了,跪倒在地,把红薯蔓当作世上最美的姑娘那般亲个不停。 他本是农户出身,后来吃不上饭才到吴山国部队当兵吃兵粮,怎么会不清楚半分地产两百斤粮食,是多么可怕的高产。 霎时间,疯了,全都疯了。 所有人拼命往里挤,看到那数字,又提了提沉甸甸的筐子,又哭又笑,跪倒一大片。 自家辛苦种一年的两季小米,亩产不过两百余斤,而这红薯仅仅是半分田一季的产量,便达到了恐怖的两百斤。一年若是种两季,不是可以达到恐怖的八千斤! 天哪!四十倍!亩产整整提了四十倍!若几亩田全种上这个东西,怕是粮仓都堆得满满当当,再也不会受饿! 居芒老泪纵横,他本以为明安给的这藤蔓很厉害,比粟米产量高个三四成就心满意足了,哪曾想高这么多,竟然足足四十倍,怕是只有仙家的种子,才能种出这么多粮来。 忽然间,居芒心中一咯噔。 最初的明安为了采药摔落深坑,本以为死定了,结果又活了过来。 只是活过来之后,好像有点奇怪,记忆还留着,对村里人都认识,不过性子变化很大,村里很多上了年纪的都感觉到了。 原本的明安更迂腐更书生气一些,长年苦日子也没那么讲究。 摔伤之后的明安,性子变得更加有威严有气度,为人做事得体大方,时而疯癫时而温润,跟以前判若两人,就是有点讲究挑剔,宛若一个贵公子突然被贬谪到凡尘。 “难道这个明村长真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明安,是仙人贬谪下凡,上了明安的身!” “不然他怎么可能忽然间拿出此等仙家粮种,又赚了那么多银两!” “他不过出一趟远门,竟然立了滔天大功,成了东海国的爵爷,听说女王陛下都被咱们村长迷得神魂颠倒!” 居芒脸色一变,豁然开朗,“是了!正是如此!这明爵爷确实是谪仙人下凡!恐怕原本的村长已经魂飞魄散,弥留之际请了神仙上身来带领我们村走向辉煌!” 居芒再也抑制不住胸中剧烈翻腾的激情,对着明安匍匐跪地,含泪嘶喊,“多谢仙人赐我等仙种,亲自下凡救苦救难!” 居芒这么一跪,顿时哗啦啦跪成一片,齐声高呼明安仙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明安挠了挠脸,只觉得这居芒演技真好,就是有点过了。 这谪仙人之名还是柳如天想到的,明安本来觉得有些中二,可思来想去一番,莫名觉得挺好用。 这名头,可以完美圆上自己身上奇异行径,还有捣鼓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玩意。 解释不通时,嚷一句“仙界带下来的”,谁也不会细究,谁都会称颂一句“牛逼”! 在封建迷信的古代,可以大幅度便于成就大业,明安是个实用主义者,觉得好用便索性安然接受,甚至推波助澜一把。 明安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爵爷,只想让咱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这仙种和我的身份,都是天机,不要轻易外传,后面我还会教你们很多东西,都是仙家不传之秘,没我命令切记守口如瓶。” 换了个阴森可怕的语气,明安故弄玄虚说道,“不然你们和我都会被五雷轰顶化作粉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一听,吓得脸色发白,马上改口,“是!明爵爷!我等必定守口如瓶,忠心效命!” 靠着红薯惊人亩产坐实谪仙人之名,后面的管理指挥也就顺风顺水。 那帮人甚至脑补出自己就是因为把仙物仙术带下凡尘拯救世人,坏了天道规矩,这才被贬谪。 这传言越演越烈,一个高大伟岸,无私仁爱的谪仙人形象立得牢靠得不能再牢靠。 就是明安有点纳闷,自己这套东西骗骗外人这就罢了,怎么感觉居芒叶小秋这帮原本的月冥村村民,配合自己的演出,越演越真切了呢? 他们明知自己底细不过是个颠沛流离穷书生,怎么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谪仙人了呢?搞不懂…… 也罢,明安也懒得多想,一切说法,只要能方便自己好指挥、好做事,那就安然接受。 第3章打夯 夏末秋初,月冥山连片阔叶林,泛起微微的黄意。 正午日头高悬,一下又一下,有节奏震颤的大地,晃得树枝摇曳不休,惊动林中飞鸟腾空而起,化作一簇簇黑点消失在蔚蓝晴空。 伴随着大地一下又一下震颤,一声豪情万丈的嘹亮号子,在山林间咿呀响起,直直灌入苍天。 “同志们那么!” 伴随着大地一记震颤,黄尘滚滚翻飞,如浪潮般迎风奔涌四方,粗壮沙哑富有雄浑力量的低沉男音,齐声高吼,“嚯嘿!” 清亮昂扬的独唱号子又响,“打起夯那么!” 大地再次震颤,尘土再一次飞扬,雄浑低沉的阳刚之音,爆发力量齐声高吼,“嚯嘿!” 独唱号子压低了几分腔调,宛若在蓄力,“一夯一夯密密地砸啊!” 大地再次震颤,雄浑低吼压得更低,“嚯嘿。” 那清亮的独唱号子忽的高昂,年少富有朝气的声音,如苍龙自田间而起,直破苍穹,“为明天那么!” 大地猛地剧烈震颤,伴随着最大的一股黄土尘浪,雄浑之音一起爆发,“嚯嘿!” 月冥村正中心广场,辽阔的泥地上,一群赤裸的肌肉壮汉们,粗壮麻绳盘在黝黑泛光的手臂上,跟着同样将麻绳盘在玄铁臂上的赤膊少年节奏,重重拽起麻绳中心绑着的巨大石板高提,再重重砸下,将那泥泞不平的村庄,夯得又紧又密。 当最后一块凸起泥堆被狠狠夯平,欢快而嘹亮的女子声音,从村广场不远处,新搭的大草棚子里响起,“开饭咯——” 欢快爽朗的豪迈笑声,响彻破落却充满朝气的月冥村,汉子们收拾好麻绳夯石,欢天喜地从各自住的土屋草房里取过堪比脸盆大小的土碗,一窝蜂涌到那大草棚外,整齐排了六条大长龙,翘首望向那肉香四溢,锅气袅绕的大锅粥。 月冥大食堂,是明安率领开荒队回归月冥村之后,最先张罗开办的设施。 每天免费管三顿饱饭,都是从山宗关大集上买来新鲜的猪肉,剁成油脂肉块,和足份的粟米,新鲜的蔬菜末,佐以粗盐和酱油熬制而成。 一开锅,那油香四溢勾得这帮辛苦干活的汉子们馋虫大动,每日最期盼的,便是辛苦干完活后,干一大盆这油盐味十足的厚肉粥。 顿顿足份肉粥管够,让一个两个因为贫穷饥饿的干瘦身子,日益变成肌肉疙瘩明显的粗犷壮汉,瞧得月冥村原本那些妇人们,面红耳赤窃笑连连。 本来还是偏文弱书生风格的明安,整日佩戴玄铁臂,和黑甲军的青壮汉子们一起开荒打夯造房,再和他们一块大盆干肉粥,竟也养出一副泛着古铜色油光的肌肉疙瘩块。 每次到明安住处送新鲜蔬果的叶小秋和邱琳琳见了,都是脸颊臊红娇羞万分,离开时要么撞头要么被门槛绊倒,没少逗得明安哈哈大笑。 拿着树枝做成的筷子,把一大泥盆的肉粥干得底朝天,明安随手将泥盆在食堂新造的水池子里洗净放架子上晾干,披上一身粗布麻衫罩住黝黑健硕的赤膊肌肉,趁着午休时间,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似的,逐个检查村民的土屋结构,和各家屋后农田种的红薯。 一个月的大干猛干,如今的月冥山镇已经变得极为开阔了,一座座土屋整整齐齐,沿着山岗排布。 贯穿村庄的道路,都已经夯得扎实无比,走人推车极为便捷,站在山岗高处放眼望去,颇有朝气昂扬的新农村面貌。 随意走到一家屋后,明安蹲下身子扒拉起泥地里结的块茎,仔细查看了泛着蓬勃生机的叶蔓,一声感叹发自肺腑,“化生大师,多谢你的恩赐。” 化生大师三十年所悟的春江花月指传给明安之后,明安回了村第一件事便是用这指法去培育分栽的红薯蔓苗。 万万没想到,这效果比自己想的还好,用春江花月指育苗后的红薯蔓长势彻底起飞,原本四个月才能收获一季,此时仅仅过了一个月,这红薯就已经成功结成块茎,估计再过十日,便可以收获。 后面吃饭就不需要每日让周根带人一波又一波从山宗关买米粮,可以将有限的运输力用于更多的工具器皿和猪鸡牛羊采购。 正思索后面运输力该如何调度安排,能够达到最快的前期发展效率,村口熙熙攘攘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大爷畏畏缩缩在村口喊道,“这里是月冥村么?” 明安目光眺过去,瞧见是一波老乡拖家带口,差不多十五六个人来投,大喜过望迎了上去,亲切握着那大爷的手,“这里便是,大爷你们是哪个村的?” 那大爷见明安一身麻布衣服灰头土面,皮肤黝黑身子健硕,应该是村里的寻常农家少年,乐呵呵应道,“小伙子,俺们是大周村的,听说爵爷招人来月冥山开荒,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收留管饭,还说开荒分田少纳粮,是真的么?” “当然啊!”明安指了指那大食堂方向,热情说道,“正好你们赶上饭点,食堂还在分肉粥,赶紧先过去喝口粥填饱肚子再说,小秋啊!” 叶小秋正巧准备去村外采些野果做成果干,给晚上加班的明安当作夜宵点心,听到吆喝欢天喜地小跑过来。 “你带乡亲们先去吃粥。” 明安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让叶小秋将这伙瘦骨嶙峋的可怜乡亲们领了下去,自个儿继续检查每块田里的红薯长势。 那大爷见叶小秋亲切热情,原本有些畏怯的情绪消退了些,笑呵呵问道,“小姑娘,那传说中的谪仙人明爵爷到底长啥样啊?” 叶小秋扑哧一笑,指了指远处正背着手视察红薯田的明安,“爵爷不刚才还跟你握手,让我招呼你们吗?” 此话一出,这群村民各个露出震惊万分的表情,纷纷回头眺向刚才那不起眼的乡下少年,老大爷干笑连连,“小姑娘,你可太会开玩笑了!从没听说过哪家王侯爵爷,会穿这身打扮,还跟咱们这些乡下百姓热情握手招呼的!” 老大爷这反应,叶小秋已经见怪不怪。 这一个月明安让周根到山宗关附近的穷村子四处宣传优厚的开荒政策,前前后后已经来了将近小一千人,基本上每一波人见到明安,都会把他当做亲切的乡下少年。 后面等知道他便是那传说中的谪仙人明爵爷后,各个都是惊掉下巴死活都不信。 这个时候,叶小秋都会轻车熟路的甜美一笑,“你们刚来,一时半会儿不适应很正常,住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按爵爷的说法,来了月冥村,不要用九州那套观念套在咱们这儿身上,咱们只要来到这儿,无论地位高低贵贱,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午后阳光下,叶小秋清澈的眸子泛着别样的璀璨光芒。 “那便是劳动人民!” 第4章四阵九旗 视察完居民住房和种在田间的红薯,明安顺着山岗来到村子外围,正在建设的工地上,只见燕凌天和燕海平,还有一个身材很是高大的壮汉,正捧着大碗肉粥有说有笑聊天。 燕凌天和燕海平脚边都放着铮亮的灵钢巨斧,而那壮汉脚边是一把黑钢打造的开山锤和一些凿子皮尺等工具。 众人见到明安,纷纷放下手中碗筷,笑呵呵拱手迎了上来,“见过爵爷!” 明安微笑拱拱手,示意他们继续吃粥,转头问向那高大壮汉,语气带了些惭愧说道。 “曹柱大师,我听杨元帅说,你在沧海城那边,本是一方名气十足的砖瓦匠,许多世家显贵都花重金请你帮他们修府造园,家中也积了些产业过得衣食无忧,在黑甲军的众多弟兄中,混得算是最好的一人。” “可你受了我的号令,毅然决然拖家带口,来这荒芜的月冥山脉助我垦荒建房,说实话本爵爷一直感觉对不起你。若是你觉得太辛苦了,大可以说说,我便安排人把你送到山宗关内定居,等过些时候日子好了,再接你过来住。” 那名叫曹柱的高大壮汉无奈一笑,他刚开始和明安接触时都觉得他是高贵爵爷,态度颇为恭谨小心,言辞也颇为谦卑,后来见明安态度温和,而且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被人这般小心翼翼对待,说话相处便更随意了些。 “爵爷,你瞧你这说的什么话!还把不把咱当弟兄了!”曹柱大咧咧笑道,“咱们既然都是黑甲军的弟兄,那必须同甘共苦!再说了,爵爷你不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番话的人么?” 明安一愣,“什么意思?” 众人见他还不明白,纷纷捧腹大笑起来,一旁的燕海平凑上来贼兮兮一笑,“爵爷,曹爷那意思你还不懂么?若真说要谁去山宗关建府定居,你不觉得某人第一个就得去吗?” 明安这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摆摆手,“那不成,我这儿还有好多事得操心!” 曹柱一排大腿爽朗一笑,“那不就得了么!爵爷,这些日子咱们弟兄都看得敞亮!俗话说得好,能与士兵同吃住的,便已经是一代名将之风!您不但同吃住,还出大力气和大家一起干活,晚上回房咱们都睡了,都看你房里油灯敞亮还在办公务!” “您身先士卒,咱也心悦诚服紧跟您步伐走!您今后若是再提让我搬回关里,我老曹可要生气喏!” 黑甲军众人一听又是一阵欢快大笑,明安乐了一阵望向燕凌天,“燕叔,砍树的活儿感觉可还顺手?若是太累了,我让其他人轮换一番,你好好休养休养。” 燕凌天咧嘴豪迈一笑,“正如造房让老曹这厚土旗干得顺溜,砍树这活儿,非我们锐金旗不可!别说,这段时间天天砍树,我老燕感觉刀法那可是凌厉不少,这还得感谢爵爷!” 李破军当年定下的四阵九旗军制,各有明堂讲究,大体上按照行军布阵的功能划分。 比如燕凌天这支的锐金旗,都是兵器好手,阳明旗大多是羽林侍卫,厚土旗擅长累土筑城构建工事,巨木旗擅长木工机巧和制作陷阱,烈火旗擅长火攻和兵器锻造。 黑水旗是制药师和医疗兵,疾风旗轻骑斥候和弓兵,迅雷旗重骑和投石兵,暗影旗则是负责间谍暗杀工作的影卫。 像曹柱这伙人,就是厚土旗中筑城构建工事一脉,厚土旗士兵解散后,手艺便传给了后代,让子孙有个手艺混口饭吃。一些善打洞挖地道,搬山卸岭的盗墓一脉,也都属于厚土旗旗下。 “那便好,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说。” 和砍树造房的弟兄们打完招呼,明安继续日常巡视规划工作,寻思着当前的月冥村发展状况。 开荒,垦田,采石,建屋,这些都是力气活儿,光这四样就把青壮汉子都占了去,再安排一些腿脚利索,身子骨结实的老汉和娘们儿从山宗关中运输物资,带过来四百来号人手基本上就全安排出去了。 开荒没几日,明安便感觉到四五百号人也不够,就算没有主力干苦活的青壮,补充一些老弱妇孺帮着洗衣做饭,伺候田间红薯也是好的。 于是乎,明安便让根叔带队出去采购时,跟附近村庄多多宣传,许下了“开荒分田少纳粮”的承诺。 这月冥山脉并不是只有月冥村一家村子,边缘地带还错落分布着些小村子,就是离官道近了点,少不了被上门收税敲竹杠。 这帮村民刚开始听说开荒分地少纳粮,以为是爵爷先把人骗人过去再宰肥羊,任周根等人怎么吹捧明安的仁义宽厚,就是不信。 直到山宗关黄昏时分出来了一波纳粮官,各个官靴的靴底都是铁皮子做的,拉着马车往村子方向走,走到一半结果车子翻沟里,大斛大秤全摔了出来。 官爷见状,只好张罗着修车扎营,被那些村民瞧了个正着,吓得连夜收拾好铺盖掏空粮食,拖儿带女进了山脉投奔月冥村。 来了以后,就后悔了,后悔没早点来。 明爵爷那仁义啊,那是真仁义! 哪家勋贵跟他一样,穿了身麻衣混在平民中一起帮干活,每顿都是大锅倒满满当当的米粮和肉末熬油水肉粥,把一个两个喂得嘴油肚子饱,晚上睡觉都踏实。 “与百姓同甘共苦”,“大锅肉粥管饱”,“不嫌弃老弱残统统收留”,这一道一道的美名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穷苦人家和战乱流民知道了,越来越多人举家往这儿迁,明安也是来者不拒,短短一个月时间,人数已经聚集到将近两千人。 这些人中,青壮汉子只有三成,七成都是女人和老幼,每日的粮食消耗都是白花花银子往外流。 叶小秋原是小城酒家掌柜之女,能打算盘会记账,明安抽空教了她阿拉伯数字和现世的小学数学后,成了月冥村的财务会计负责管账。 她本就有些管家婆性子,见到明安如此仁义当然敬爱,可也担心这么多人能干活的汉子却不算多,这样下去迟早要坐吃山空,便小心翼翼劝了劝明安,明安却是哈哈大笑不以为意,继续扩大宣传。 “只要愿意来月冥山脉开荒,无论男女老幼,我明爵爷统统收留管饭!” 消息慢慢扩散开去,明安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苦命人过来,只是需要花些时日。 明安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基本盘,一步步发展,把来的人牢牢吸纳在这里,认可这里的一切,从“九州人”逐步变成“月冥人”,再到最后的“北境人”。 这些日子燕凌天一路砍伐,一直把月冥村所在的整个山谷都砍倒,周围山势恰好能围住这一片连绵谷地,明安才让住了手,让燕凌天顺着谷势在关键处插好栅栏,简单围成个雏形山镇的大小。 明安估计了一下,这个山镇有河水流过,果树林野菜林都留了,把剩下树桩子和杂草慢慢清完,再循序渐进建房子,足够做一个容纳五千人生产生活的山城,美其名曰,“月冥山脉一期工程”。 发展区域的界限开拓完毕,下面就是对内建设。 叶小秋的说法很有道理,能干重活的只有三成,运输采买之类中等活儿的占三成,剩下四成都是老弱残,只能干轻活儿,比如家中缝纫,打理农田,做饭料理,或者采野菜,抓野兔之类的。 当然,这只是以九州传统农业角度来看待的劳动力分配,而从明安的眼光来看,一切有智慧的生命,都有生产价值,价值的多少,取决于对技术的认识。 如果只是传统农业技术角度,这些人都是拖累。 但从国富论和现代工业技术角度,这些人一旦经过明安手上的科技赋能,大幅度提高单位时间的生产价值后,将会爆发惊人的生产力。 垦田和建屋工作还在紧锣密鼓进行,明安开始准备第一样商品生产,他要给一个月后到来的王富贵,一份大大的惊喜。 第5章蒸馏 明安正思索着规划,远处响起一阵喧闹。 抬头看过去,燕小六和根叔和押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又一次采买归来,这时候村民都会喜滋滋迎上去,小孩也欢天喜地缠着燕小六要糖吃。 燕小六是个灵巧性子,很逗小孩和女人们喜欢,他也很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这是当海贼时根本想象不到。 他从口袋拿出一颗一颗的糖,抛给涌上来跟他撒娇的孩子们,怕是又拿明安赏的酒钱,买一大堆糖果回来哄孩子们开心了。 车队慢慢在明安面前停稳,周根和燕小六赶紧跳下车,恭敬行了个礼,“爵爷,您要的东西都采购好了。” 燕小六指着车上满满当当的艳阳酒,嬉皮笑脸凑上来,“爵爷,咱这是要开庆功酒宴么?你俺这些日子多辛苦,要不先赏俺一坛子呗~” 明安顺手给了他一个栗子,“正事不干,就他娘的想喝酒!我让你张罗的东西都搞好了吗?” 燕小六捂着头扮可怜,“爵爷,俺正事干得可好了!你看你让我张罗的东西,都被我包的严严实实,路上的人都瞧不见!” 说着,他走到车边,掀起车上盖的篷布一角,“爵爷,你看!若你不满意,俺小六任你罚!” 明安隔着麻布凑进去一看,这篷布里面是一套完整的蒸馏系统,包含铁蒸锅过气管之类的蒸馏器具,正是明安在船上制酒时,教着燕小六众人搭的。 这次手头上启动资金充足,明安便把原本的蒸馏系统全线升级,画了新系统的图纸交给燕小六,让他去城里找人定制。如今看来,做得还不错。 “一共做了多少套?” “禀爵爷,做了十套。” “很好,曹柱已经给你们盖好了蒸馏工坊,以前船上跟我酿酒的弟兄你都带过去归你管,给我赶紧把这蒸馏系统搭起来。” 燕小六一听更喜,咽了口口水说道,“爵爷,咱这是要蒸仙酿喝么?” 明安横了一眼燕小六,燕小六一缩脖子,低声嘿嘿一笑,“爵爷,我懂你,你是想靠蒸仙酿挣银子。不过容小六多句嘴,您可别打我。” “哦?”明安饶有兴趣,“你说。” “您用艳阳酿仙酿的买卖,怕是要亏。”燕小六很认真说道。 明安一听这句话,对燕小六的印象分急剧提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怎么说?” 燕小六低声说道,“爵爷,实不相瞒啊,最近我们几个兄弟馋,就大晚上没活儿的时候,偷摸在林子里搭了您那套蒸馏家伙提纯艳阳酒。喝着喝着我突然想,咱有这独一无二的仙酿,是不是可以卖一些,能给咱大家伙挣些银两也是好的。” “然后呢?” “这次去镇上,我搭上一个老板,偷摸着卖了一瓶,那老板很喜欢,开的价也实在,按重量是艳阳酒的三倍,我说这就至少得卖六倍才能挣钱,他便摇头走了。我又问了几个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数。所以我才说,用艳阳精酿的法子,怕是要亏。” 见燕小六对经商之事有悟性,明安笑了笑启发问道,“如果我现在靠酒挣钱,咱们应该怎么卖才行?” 燕小六沉思片刻答道,“艳阳是名酒,卖出来的价已经让很多人挣了,咱如果买了艳阳加工成精酿,怕是很难挣到钱。如果真要靠仙酿挣钱,咱得自己酿酒,最好粮食也是咱自己的,这样挣得更多。” “很好。”明安对燕小六的回答很满意,“看来你已经初步醒悟产业链向上游打通,可以扩大利润的道理。既然你有这个悟性,那从今日起,你便是蒸馏业务经理,以后专门负责蒸馏业务,根据你蒸馏业务产生的收益,我给你们干股提成。” 燕小六被明安这番话术说的一愣一愣的,没太听懂,被明安一通解释,这才明白,自己这是要当小老板了,顿时乐开花,不过马上冷静下来,疑惑问道,“爵爷,咱用这艳阳酒蒸馏之后赚不了钱,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爵爷今日心情好,再传你一招。”明安低声说道,“原材料是差不多的原材料,但是卖得东西价值可以差距很大,你把艳阳加工一下当仙酿酒卖,当然挣不了大钱,得换种思路。” 燕小六咽了口唾沫,“愿听爵爷指点。” “咱把这花一蒸,凝出香油,然后和提纯后的浓酒那么一兑,做成女儿家用的香水搽身上,你想想一小瓶能卖多少银子?” 燕小六一点就透,恍然大悟说道,“如果是自个儿喝,一坛子艳阳折不了多少仙酿来喝,但如果折成小瓶小瓶姑娘用的香酒,当胭脂水粉来卖,那可就赚得多了!爵爷,我悟了!” 燕小六眉飞色舞,仿佛看到大把的银子在朝自己涌来。 明安比出一个手指,“一个月,你还有一个月时间,我有个经商的兄弟会过来收东西。我给你方子你去造,一个月后咱卖出去多少,你可以拿销售净利润的一成,另外一成分给你手下的弟兄。” 这一大块肥肉抛出去,激得燕小六热血沸腾嗷嗷叫,向明安求来方子之后,立马召集弟兄扑到蒸馏工坊,没过一会儿又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嬉皮笑脸说道,“爵爷,求您个事儿。” “什么事?” “跟您支些肉食,到时候俺赚了钱后面再还你。” 明安饶有兴趣问道,“你要肉做什么?” “你给俺的这个香水方子,需要大量的花瓣,俺们兄弟人手紧张,根本没时间采,想着挂出去悬赏,让村里的老少帮忙采,我们用肉来换,这样节省了俺们时间,村里老少也可以挣些肉打牙祭。” 明安有意识引导燕小六,“为什么不直接给工钱?” 燕小六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肉可以找兄弟们多打些野猪野鸡什么的,开了工钱的口子,爵爷手上的钱不是越花越没了么……” “你有这番心思,是不错的。不过钱并不是越花越少,有时候而是越花越多。”明安意味深长一笑,“别支肉了,我借你银钱,你用钱收花,然后我再送你六个字。” 明安今日被这机灵的燕小六一逗弄,心情好到极点,从屋中拿了根大毛笔沾了饱墨,提笔在红纸上大书六个字。 “时间就是金钱!” 第6章农家乐 得了明安这六字真经的墨宝,燕小六大为振奋,把这六个字贴在了蒸馏工坊的门楣上,旁边还挂出了花瓣收购的悬赏。 原本气力不足,只能在村里摘野果摘野菜的老人小孩,知道燕小六十文钱收一斤花后,抛下了野菜野果,乐呵呵跑镇子外面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去采花。 这才两天的工夫,蒸馏工坊门口摆满了一筐筐的花瓣,那帮娃儿和老人们还在往工坊送花,可蒸馏提纯的进度却完全跟不上。 明安饶有兴趣留意着工坊的动静,故意不去指点,静待着燕小六的反应。 果然到了第三天,工坊门口乱糟糟一团,很多老人小孩在门口哭,燕小六在那儿一个劲儿道歉,表示短期内实在是消化不了那么多花,再收下去非得晒烂了不可。 燕小六把怀里藏的糖都掏空,暂时安抚好众人后,立马小跑着来找明安,垂头丧气问道,“爵爷,您也看到了,您说我再该怎么办?” 明安仰了仰身子,“别问我,应该是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燕小六有些丧气,“之前我按您说的,只准收购老人小孩的花瓣,已经得罪了好多娘们儿,今日实在收不下,连老人和小孩都得罪了……唉,做生意比当海贼可难多了……” “你为什么会收不下?”明安反问道。 “蒸馏的锅具就这么多,我和兄弟们累死累活也忙不过来,处理不了那么多花瓣。” “谁跟你说过,我只准你们兄弟几个干蒸馏的活儿,不准招人帮忙来着?”明安大老爷附体,靠着椅子品了口茶,慢条斯理说道。 燕小六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自从得了时间就是金钱那六字真言,燕小六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搓着手嬉皮笑脸,“那爵爷,小弟想再找你支些银子。” “说说你想怎么用?” “想再去采买一些蒸馏用的锅具,然后求着曹柱再给我造些工坊,再给工钱让村里人来帮忙干活,这样能多造些香水,咱们大家伙赚的也多。” “干活怎么安排?” “老人可以帮忙切花,娘们可以跟我们一起侍弄蒸锅,孩子们进工坊怕烫着,就专门采花就行,最后让每日采的花能够刚好消耗完,全部提炼成花香油。” 燕小六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已经有点大型手工作坊的意味了。 “可以借你钱,但这一波我要收利息了。”明安比了个三的手势,“三成利息,香水卖出去后结算。” 燕小六一估摸,感觉这数有点大,谄笑说道,“俺们兄弟几个至今没成家,还巴望着这波多挣点分红娶媳妇儿呢……爵爷,你是大仁大义的贵人,还请您高抬贵手便宜点,一成您看如何?” 明安本来就是想锻炼燕小六的经商能力,见他已经有了点商人的样子,痛快答应,“一成就一成,不过工资你得厚道点给。你估摸好银两,去账房找小秋支取吧!” “好咧!”燕小六屁颠屁颠出了门,找叶小秋领钱去了。 有了明安的追加投资,燕小六底气十足,找小秋支完银子就开始张罗起来。 仅仅是过了两日,燕小六手上便多了三间敞亮的土屋作为新蒸馏工坊,蒸馏器具也多了二十套,新的招工启事也贴了出来,蒸馏力气活帮工一百文钱一日,切花帮工六十文钱一日,采花也按以前那样照收,不过限定只收娃儿的。 一时间,整个山镇都轰动起来,各家娘们抢破头都想往蒸馏作坊里挤,连汉子们都很心动,硬是被曹柱燕凌天劈头盖脸骂回去继续干垦田建房子的苦活。 明安暗中关注这一切的发展,他有些好奇这小子怎么这么干脆利落就张罗起来了。 一问邱琳琳才知,这小子偷偷酿了仙酿,孝敬了曹柱和周根,那俩家伙喝了个开心,听说还暗中许了什么好处,结果一个把刚建好的新房借给了他三间,另一个屁颠屁颠给他一波又一波捎蒸馏器具。 见燕小六干劲已经被完全激发,蒸馏工坊的管理经营也走上正轨,明安也就不用再操心商品的问题,注意力转过头又回到新一波收获的红薯上。 这一波红薯是第二轮的收获,每一株都是明安亲自用春江花月指灵气育苗,不但收获快收成好,结的茎块也是各个大而饱满。 尽管原本的月冥村众人已经给后面来的人隆重介绍过这红薯的恐怖产量,当沉甸甸的红皮大块头从田里一个一个被拔出来时,之前没见过的村民还是惊得跪下来,哭天喊地感谢爵爷的恩赐。 这一波红薯极其多,众人喜滋滋把红薯一分,直接把各家的仓库都塞满了,还有很多塞不下,有些吃过饥荒苦的老太太心一横,决定把卧室也当作红薯仓库,哪怕抱着红薯睡硌得慌,也不肯浪费一点粮食。 最后还是明安出面,系统性地给众人培训红薯的储存和食用方式。 众人这才晓得,这红薯产量虽高,但是储存却比一般的粮食要麻烦些,必须要挖洞低温窖藏,才能多放些时候。 如果想存得更长久,要么切片做成红薯干,要么榨汁滤渣后沉淀晒干,做成红薯淀粉,等食用的时候再做成粉面。 榨完淀粉汁的那些渣子,可以喂猪喂鸡喂牛羊,一点也不浪费。 处理完红薯,红薯秧子明安自然没放过,这玩意可以直接当菜吃,还可以做成梅干菜保存起来慢慢吃,以前在西南支教时,明安就吃过红薯秧梅干菜炒辣椒,很下饭。 众人记下红薯的各种吃法后,差不多了也到了傍晚,各家美滋滋回屋开始做饭,不一会儿炊烟升腾,全都是一股子红薯香味,香飘十里,把山林中一些野猪都引了出来,然后就摔到镇子周边的捕猎陷阱里,直接昏死过去,让后面几日镇里的红薯大锅粥添了十足的油水肉香。 这一波红薯产量上来,镇上民众不再饿肚子,明安重新划分了各家小农户的设计,首先是从山宗关里引入一大批猪鸡,教这帮人如何骟猪骟鸡便于长肉,然后各家各户一分,发放给各家养殖补贴家用。 每户的田地除了主种红薯外,还引入了麦种和豆种,再在一些零散地块种了各式青菜。 毕竟红薯这玩意产量实在是太高了,种太多也是问题,引入一些其他作物可以丰富一下农产物品种,给饮食丰富些口味。 明安甚至搜出之前二两银子买的南方异果种子,用春江花月指育苗一番后种下,至于北方土地能否种出南方作物,一切随缘。 站在山谷高处,放眼望去一排排的土屋后面,成片的垦田错落种着红薯、大豆、小麦和各式蔬果,高低起伏种类众多,煞是好看。 屋前母鸡在地里扒食,猪圈里骟猪哼唧哼唧猛吃长肉,一切安稳恬然,明安满意笑了笑,自言自语,“开始下一阶段的生产形态了。” 第7章撑死胆大的 今日在镇广场上,明安召集了众人,准备宣布一件事情。 短短的这些日子,所有人有吃有住,田里种着的满当菜粮,院子跑着的鸡猪,无一不让人精神焕发,对这位圣人般的明爵爷更是信赖崇拜。 不过最近唯一的混乱,就是燕小六那工坊招工发银钱了,人数又招的不多,很多人抢破头都没被选上,很是沮丧,干活都提不起精神。 百姓们有吃有住,就想着口袋里多点银钱有底气,走出去腰杆也硬,如今只有一小部分幸运儿能挣钱,难免觉得有些不公平。 明安站在高台上,听着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的小心思,笑而不语。 这就对了,就是要把你们这种不忿和馋意给勾出来,燕小六这小子做得不错,回头赏三坛艳阳酒。 明安清了清嗓子,公布了一个消息,“今日起,不再统一供应大锅肉粥,根叔带回来的麻布粮食和农具,不再免费发放。” 霎时间,晴天霹雳,台下众人齐齐跪倒,哭声震天,一齐哀求着爵爷不要如此无情。 明安装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开骂,“老子免费给你们田给你们粮,给你鸡猪羊,收你们税也是象征性低得离谱,你们一个两个自己勤奋劳作就能吃饱穿暖,还他妈惦记我那点便宜呢!你们放眼九州,哪家贵族跟我一样厚道!再闹,滚出月冥镇,爱去哪去哪!” 这话一出口,全场都不敢吱声。 是啊,爵爷已经是圣贤转世,待自己这些平民百姓仁义宽厚得不像话,原本以为是骗人的承诺,如今全都兑现了,自己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家里红薯堆满窖,还有什么不满。 可是啊,人就是不容易满足,吃饱了后还想要更多,明安从他们渴望而炙热的眼神中看到了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也是明安最想要的。 “不过,毕竟本爵爷也不是什么魔鬼,从今日起,食堂可以凭银钱买饭菜买粥,根叔采买的货品也可以用银钱买,比市价低,低的部分当作爵爷给你们的补贴。” 众人一听,眼中一亮,但马上意识到一件事,眼神又是一黯。 银钱只有做工的那些幸运儿才有哇! “爵爷!我等只有粮,没有银钱,怎么办啊!”一个老太太哽咽大喊。 “从今日起,所有参与爵爷指挥的生产活动,都有工钱发,而且是绩效制度。除了基本工资外,多劳多得,无论是开荒垦田,还是修路建房,亦或是采买运输,统统都有银钱拿,具体细则等会公布,你们自己去分配活计。 “有了银钱也鼓励你们互相交易,东家养的鸡多,就卖蛋,西家种的菜多就卖菜,本爵爷就是一句话!” 明安甩开嗓子,豪气一吼,“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原本自家婆娘进了蒸馏工坊,每日拿银钱回来高傲的不行,对着自家开荒的汉子指手画脚,气得汉子们深夜把自家高傲娘们压身下一顿狠造作,第二日还要扶着酸痛腰子上工。 今日这政策一出,大家都有银钱分,多劳多得,再也没人抱怨。如果爵爷这么公道的政策都抱怨赚不到银钱,那便是自己懒惰没本事。 看着台下群众的生产激情完全被点亮,明安笑着挥了挥手走下台,暗中吩咐周根把山宗关和关外市集的商贩往这儿引,这儿的百姓有钱买他们的东西。 周根笑着领命,心里也贼开心。 爵爷之前就许诺,这运输采买队今后算是个经营组织,自己也有一成干股,拉的越多,补贴得越多。 如今有饱饭吃之后,周根嘴里就惦记几口艳阳酒,几块风干腊肉。 有了银钱,月色亮堂的大晚上,在院子里来那么一壶,就着小碟的咸鲜腊肉片下酒,那个滋味啊,可真美! 明安这一把火,彻底点燃了月冥山镇百姓的赚钱欲望,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履行二字真经。 “搞钱!” 明安亲眼看到邱琳琳把睡觉的地儿都腾出来养兔子做兔肉串,屋外头连墙角旮旯都不放过,被她种满了百里香和芥菜,大晚上不睡觉,搂兔子坐院里,一边摸一边对着兔子说悄悄话。 “兔兔你快点长,快点变成香香甜甜的糖葫芦。” 周根也很有本事,一番游说后,许多小商贩,带了试探的心态翻山越岭来到月冥山镇,无不被这里的田园景象震惊。 当小贩从箱子里掏出一串串糖葫芦和发绳首饰时,那些村民哗啦啦围上来,各个掏出大把的铜钱狂抢。 小贩都惊了,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今日生意这般好,也从没想象得到,这些不起眼的百姓,口袋里有这么多钱,还这么大方肯花。 小贩一个时辰的工夫,自己带的货品全卖光了,含恨收工,发誓下次来一定要多带些货品。 月冥山镇唯一不足就是离山宗关太远,过来需要翻山越岭,但一想到这边生意的火爆,价格卖得比关内稍微高点都很畅销,怕苦的心思瞬间消失的殆尽。 不就是苦点么,能赚钱养活家里老婆孩子怕什么苦。 再说了,这山路走的人多了,路也好走很多,人气旺了路上还会有人开个歇脚的地儿,多来几次习惯习惯就好了。 而且这里还有一种很神奇的甜食干果,名为红薯片,价格不贵口感脆甜,能果腹能存放,只有此处卖,要是作物能带回去自己种就好了。 可爵爷管得很紧,镇子的栅栏口严格盘查,不让随意携带作物出去,只允许带加工后的干果和粉条,应该是想给这儿的百姓多留一道挣钱的手段。 也罢,红薯片瞧着也挺好卖,这一波就进些红薯片回关里卖卖试试。 于是乎,越来越多小贩不怕山路难行,一个两个都被吸引过来,贩糕饼的贩麻布的贩锅碗的都有,让这月冥山镇俨然成了个小集市,当然商品的价格也要比关内高些。 百姓倒也愿意接受,毕竟这儿东西很缺,好多是周根照顾不到的小件货品,就得靠小商贩的运输力。 这些商贩也惊奇发现,这个山镇也产好东西,红薯干,红薯淀粉还有粉条这种事物,都是绝佳的干粮,只有此处才产。 外面带商品过来卖,这里再收红薯淀粉红薯粉条出去卖,一来一回,嘿!好家伙,赚的银子可比在关内摆一周摊子都多! 月冥山镇的人气越来越旺,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周边商贩来回倒腾买卖的,给这个偏僻的小山镇,带来无穷的活力。 秋意渐浓,大好日子来了一位贵客,让这活力再上一阶新高楼。 第8章行商王富贵 王富贵是北岳国的行商,每年春天,他从北岳国带货出发,在东海国完成第一波交易,再往西南进入月泉国,再往东进文松国,往东进吴山国,再往南进江越国。 把九州东部诸国转了一圈以后,再乘船一路向北到东海国云洲港,最后一路顺着向西北出山宗关,准备回北岳国陪老婆孩子过冬。 这一趟下来,差不多要大半年。 一路上坎坎坷坷,战乱,贪婪的地方官吏,山贼和溃军,每个人都在他们这些行商身上抽油水。 不过他靠着精明的头脑,和左右逢源的手段,秉着“风浪越大,鱼越贵”的精神,硬是在这个乱世挣了一片家业。 今年这一趟,走的意外得顺畅,刚从东海国进完货,正准备进月泉国时,忽然听说关税全免了,省了好大一笔银子,然后顺着走下去,除了吴山国遇到了些麻烦被抢了些货物外,其他地儿靠银子开道加上吉利话,一路都还算顺畅。 这一路,他听过最多的逸闻,就是大才子明安以十九首诗赢回国宝,同时让月泉文松国免了东海国关税,真是商人的恩公啊! 不过大家聊得最起劲的,还是明安以“十九手”侍奉东海国女王陛下,成了备受女王恩宠的明爵爷。 明安的这个名字起得好哇!叫得人真多,自己今年这是第二次听说了。 第一次还是山宗关那会儿遇到的一个独臂青年,很有个性也很有经商才华,自己还想招揽一番培养成左右手,可惜那个青年惦记着照顾村里,也就作罢。 王富贵安安稳稳坐商船上,喝着茶水一路听其他同行的商人闲谈,当聊到那明安爵爷也是独臂,断的左胳膊装了个木头机巧臂时,王富贵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咳嗽连连,赶紧抓住那人细问明安的年龄相貌,无不跟自己认识的那个穷书生吻合。 “没这么巧吧……”王富贵内心忐忑,暗中嘀咕。 等下了商船,押着江越国进的丝绸茶叶跟坚果,进了东海国关卡,那官吏一听王富贵报上名字,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可是五个多月前,从山宗关那边走货的王富贵王老板?” 王富贵一脸懵逼点了点头,然后那官吏迅速向上禀报,不一会儿一个更大派头的官员拿了张肖像画来跟王富贵比对,吓得王富贵当场跪下磕头求饶。 “官老爷饶命,我王富贵是个老实商人,绝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是在江越国收了房十二岁的小妾,但罪不至此啊!如果大人责怪,我放了她便是!”说完,拉出一旁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作势要赶她走。 那官吏看了画像,确认就是这个王富贵,乐得哈哈大笑,恭恭敬敬帮王富贵利落办了手续,还贴心安排车队帮王富贵送货。 王富贵一脸震惊,什么时候东海国的官吏服务态度这么好了,自己哪次来不是被给脸色敲竹杠,今个儿怎么全转性了? 后面的路,那真是舒服,一路关卡开绿灯,遇到的官吏无不热情有礼,路过一个乡下县城,那县令还亲热的摆酒招待,走的时候还塞了些莫名其妙的扁豆馅儿糕饼,劳烦王富贵送到月冥山脉那边。 王富贵不是蠢人,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自己一路来受到这种待遇,只因为那东海国炙手可热的当今第一大红人明爵爷撂下一句话。 “行商王富贵是本爵爷的好兄弟,他到你们地界上,都给本爵爷照料着点!” 王富贵激动到流泪,没想到自己无心结下的善缘,竟然会有这么巨大的回报,喝完酒第二天,带着萝莉小妾和车队,一路风风火火往月冥山脉赶去。 出了山宗关,王富贵的商队队刚走过月冥山脉的进山口,惊奇发现这山口来往的人群比之前要多,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有牛拉车拖家带口的农户,还有很多背筐小贩,进进出出,都快赶上一个小集市了。 山口这儿有个茶摊,瞧着刚开没多久,王富贵一路走来有些口渴,招呼车队原地休息,随意点了几壶乡间凉茶解渴,和拼桌的小贩有一搭没一搭聊些月冥山脉的见闻。 一聊才知,明爵爷带着乡民在月冥山脉里头建了山镇,里面建得特别好,家家户户都有田有粮,镇子里还建了很多工坊,干活一天就能挣一百文钱。 那镇子上的百姓各个吃得好穿得好,手上有了余钱,不知不觉就沾了明爵爷的豪气,很舍得花钱,什么锅碗糕饼只要费些力气愿意运过去,都能大赚一笔。 那小贩讲兴奋了,随手掏出一袋红薯片邀王富贵众人来尝,王富贵和车队众人走南闯北没吃过这玩意,好奇之下人手一片送入嘴里嘎嘣一嚼。 “香!脆甜!”王富贵大赞了一句,拿着这红薯片对光仔细看,“从没见过,这是什么?” “叫红薯,听说这东西很有来头,镇上查得严不让外带,只能买加工后的干货。”那小贩勾勾手,示意王富贵靠近些,八卦说道,“我有个远房侄子已经搬山镇里住了,听他说啊,明爵爷是谪仙人,这红薯就是他从仙宫偷给凡间的良种。” 另一个小贩也凑过来,窃窃私语,“听说啊,爵爷就是人太善良了,见不得世人疾苦,于是给凡间偷了很多仙物,这才被贬谪下来。这仙家红薯,咱们福缘不够伺候不起,还是别惦记了,搞不好要天打五雷劈!” 如果一个人说王富贵些许不信,所有人都说的话,王富贵就信了几分,仔细一回想,好像那明安确实气度不凡,不像是一个寻常的穷书生。 若明安真是这仙人贬谪下凡,那么他给自己准备的商品,必定是仙界才有的仙品! 王富贵一想到这儿,哪还忍得住,立刻结了账,向小二问清位置,催促全队快马加鞭往月冥山镇赶去。 这月冥山脉的进山口到月冥山镇原本是条崎岖难行的小路,如今走得的人多了,这个挖挖石头,那个铲铲树桩,不知不觉就成了一条还算宽敞的乡间小道,走路也顺畅了些。 王富贵车队跟着一伙人走了半天,然后安营扎寨休息一晚上,第二日清晨启程,走到中午才终于抵达月冥山镇。 山镇谷口用栅栏围了一下,栅栏口有几个老头在守门,进去的人不作检查,只有从里面出来的人,老头才会起身仔细检查一番行李,确认没有私自夹带,这才放行。 看见这山镇的一瞬间,哪怕是走南闯北的王富贵也是震惊到了,万般感受憋了半晌,可肚中墨水有限没憋出什么好话,只好来了句,“啊!这山!啊!这水!啊!这田!真好。” 向路人问清爵爷的住处,王富贵领着车队一路往山谷高处行进,路过镇子广场时,闻到一股奇异肉香令人哈喇子直流,很多人在一栋大房子前排了队打饭。 问一旁居民得知这叫“月冥大食堂”,爵爷专门嘱咐做的,原先是大锅肉粥免费供应,后来爵爷担心大家好吃懒做便改了规矩,打一份饭菜十文钱。 虽然收了钱,不过这饭菜的品质可比肉粥好得多,调味都是爵爷秘传的方子,一口下去那好吃得魂都要飞上天,今天闻这香味应该是月冥山镇经典名菜猪肉炖粉条。 那人正说着,一个娃儿已经抱着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兴冲冲走了过来,王富贵商队众人瞧见碗里晶莹剔透的粉条混着大块的猪肉和大白菜片,酱汁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诱人的棕色油光,那香气一浪一浪的,馋得众人口水直流,恨不得马上卸货买一碗尝尝。 “别耽搁了,咱们找爵爷要紧,再说了,既然这东西是爵爷的方子,等会说不定爵爷就会好好招待咱吃个饱。” 说话间,不远处走来一个乡下少年,正好和王富贵面对面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那少年扬起气派十足的黑铁手臂,哈哈大笑走过来,一把将王富贵搂住,“王老板!可想死我了!” 第9章香水 明安这人就如燕凌天想的那样,小仇滔天报,小恩涌泉报。 半年前王富贵不过赠了明安一个机巧木臂加上五两银子,买那没有什么太大技术含量的方子,对于王富贵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当作看好明安这个青年的小投资,但是对于身处窘境的明安来说,那可是将他从泥潭拯救出来的再造之恩。 如果没有那五两银子置办铁器绑腿等远行道具,没有那机巧木臂伴随自己一路披荆斩棘,明安现在恐怕只能躲在月冥村里小心翼翼憋发展,等发展到今日这局面,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王富贵赴约来月冥山镇,和那些世家显贵不同,明安这次才是真情实意的和王富贵称兄道弟,热情张罗着商队众人。 艳阳酒、猪肉炖粉条、红烧肉、板栗炖鸡、拔丝地瓜,几乎是月冥山镇目前最好的食材,在明安现代料理手艺的加成下,爆发了惊人的口感,吃得王富贵众人神情迷离,如登仙界。 王富贵吃到肚子实在是胀到吃不下,这才摸着肚子,瞧了瞧桌上红烧肉恋恋不舍说道,“明爵爷,你这料理手艺怕真是世间罕见,怕出去开个酒楼,人们非得抢破头不可。” “我这人生性比较懒,只是偶尔做做,做也是给关系亲近的人做。上一个吃我做饭的,还是女王陛下,她也很爱吃这道红烧肉。” 那些商队护卫本来已经有点吃不下,一听说明安这手艺是给女王做饭,连女王都爱吃,那胃口忽然又来了点,提起筷子又夹了几块下酒细品,只感觉更是香甜,心中暗想,“颠沛流离活到今日,没想到还能体验到王室一般的感觉,真好啊……” 众人继续吃着,王富贵和明安继续聊着,王富贵见原本的乡下穷少年忽然变成爵爷,地位远比自己一介商贾高得多,刚见面时多有些生分谦恭。 没想到明安毫不在意爵爷身份,对着自己一介商贾称兄道弟,极为热情,不像是装出来,心中感激万分,对明安也亲近很多。 “山神大人庇佑!我王富贵那日只是无心行了一善,没想到竟然结下如此天大的机缘,回北岳之后定要好好给山神大人上香,日后也得多多行善积德。”王富贵暗想。 见王富贵已经吃饱喝足,明安开始聊正事,神秘一笑问道,“王老板,刚才你吃的红薯、粉条和红薯面饼,感觉如何?实话实说,从你商人角度。” 王富贵凑过头低声说道,“明爵爷,你那原本的红薯,种了自己吃或者周边买卖还可以,作为行商货品不太行,太重了利润低,不易运输保存。但是你说的那个红薯粉很有搞头,怕能卖出面粉的价,我正想着收一些回北岳国卖。” “哪怕是卖出面粉的价,一斤不过挣个几十文,你行商的运输力有限,赚不了大钱。如果就这么点银子让兄弟大老远跑一趟,显得我明安太折腾了些。” 王富贵听出明安的意思,急促问道,“爵爷,您的意思是有更大的发财货品留给在下?” 明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了王富贵,“看看这个。” 王富贵颠了两下,感觉这小瓷瓶不过四五两重,里面似乎有什么液体流动,伸手去拔瓷塞子,发现没拔动,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瓶塞处做了螺纹,顺着螺纹一拧开,顿时一股奇异的芳香从瓶口飘了出来,万分怡然。 此次行商,王富贵在江越国收了个十二岁可爱的小姑娘带回去作妾,原本正开开心心抱着一根酱大排在啃,此时闻到这股异香,手中的大排顿时不香了,放下大排搽干净手凑过去,“夫君,这个是什么呀,好香啊,梅儿喜欢这个味儿。” 王富贵不愧是经商老手,一闻便知这是一种类似熏香的事物,只是这熏香非香包那种固体,而是一瓶散发异香的水液。 从瓶口处倒了些在那梅儿手上,自己手上也倒了些,那花香一下子散了出来,顿时整个屋子都是一股好闻的香甜气息,让整个商队的人都迷醉了,仿佛身临仙宫,吃着仙家美食,看到仙香出尘的仙女在向自己招手。 王富贵缓缓从梦境中苏醒,朝明安挪近椅子,低声激动问道,“明爵爷,我走南闯北,从未见过水液般的熏香,也从未闻过如此沁人心脾的浓烈香气,这到底是何物?” “这叫香水,是我命人用秘传方子专门调制出来的,混合了好几种花香而成,只需两滴涂在腕部和脖颈,便可让人遍体生香,留香两个多时辰。” 明安接过香水瓷瓶,招来一旁蹭吃蹭喝的邱琳琳,拿她当示范给王富贵演示了一下,如何用一点点香水涂在脉搏和颈脉处,就可以利用人体自带的搏动让香味持续散发。 王富贵学着明安的样子,拿香水在梅儿身上一番试验把玩,梅儿很享受自己遍体生香的感觉,拉着手对王富贵撒娇,“夫君,梅儿很喜欢这个香水,梅儿想要,给梅儿买嘛!” 明安瞧出这梅儿一副小家碧玉形象,举手投足颇为气度,像是哪个殷实人家的掌上明珠,只是不知王富贵一介商贾怎么把她给搞到手当小妾的,自己也懒得八卦,只是温柔笑着开口问道,“梅儿,以你的感觉,这一瓶多少两银子以内,你愿意买?” 梅儿知道明安是爵爷,自家夫君都是一副恭敬态度对待,对明安有些畏怯。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王富贵不敢说话,王富贵乐呵呵一笑,“爵爷问你,你如实说就是了。” 得了王富贵的鼓励,梅儿这才怯生生说道,“寻常香囊五两银子一袋,爵爷大人的香水,无论是香气还是留香,都比香囊上乘得多,以妾身之见,十六七两银子都是好卖的。” 这个价位和王富贵的估计差不多,毕竟这香水属于属于达官贵人专用的奢侈品,本就不是面向寻常人家的定价,若是好好宣传一番,二十两怕是都能卖得出去。 明安比了个十的手指,“这一瓶有二两香水,十两银子一瓶,这是我给王老板的友情进货价。若是不带瓶子的纯香水,我按三十两一斤卖给王老板,剩下你怎么包装怎么销售,都是你的事。” 王富贵听完这个数,并没有显出高兴的表情,而是心脏猛跳,立马扑倒在地,惶恐说道,“爵爷使不得啊!这让在下挣得也太多了,给在下十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占爵爷的便宜!” 第10章大宗交易 明安一把将王富贵扶起,温声说道,“你之前雪中送炭助我起家,我那时就想着,若我有朝得志,必定要给你一番大大的发财机会。今日这香水,便是我的一份礼物,你若不收下,莫怪兄弟我翻脸无情了。” 两人互相推拉一番,明安咬死低位,王富贵拼了命的拉高,最终敲定在十二两一瓶,三十五两一斤,王富贵这才谢过明安的天大馈赠,签了交货订单。 这一波,王富贵直接买了五百瓶的瓷瓶装香水,还进了三百斤的原装纯香水,打算回去北岳之后,用月泉国造的精巧瓷瓶包装,走高端路线卖更高的价。 明安对这个安排还是比较认同的,毕竟自己手上瓷瓶没做太多,更多的是还是一坛坛纯香水。 现在手上的这批瓷瓶,是为了散卖专门找山宗关师傅订制的一批货,除了螺纹瓷盖有些讲究外,无论是做工还是装饰,让明安都不是很满意。 目前的九州大陆,以月泉国瓷器做得最好,价格也卖得高,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先拿山宗关师傅的手艺先对付着用,打算等后面能造出玻璃后,再考虑高端奢侈路线的问题。 不过就算是低价走量的香水买卖,明安这一波也是赚了好大一笔,总共一万六千五百两银子一下入账,折去原材料成本和各种投入,净利润怕是有一万两千多两,除去答应给燕小六那帮人的分成,自己这波直接赚了一万两,着实令明安心中大为振奋。 明安这次从临墨带队来月冥山脉开荒,除了柳如天给的两万两赞助费以外,其他八万两都是靠收“扁豆馅儿糕饼”攒的。 为了抢时间搞发展,明安几乎是一路烧银子抓进度提效率。 除了前期安抚黑甲军士,临墨采购物资,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整整七万两银子都烧了出去,这才用金钱堆出一片月冥山镇的繁华。 如今月冥山镇的雏形完全建起来,靠作物有了些营收,可惜只是减慢了花钱的节奏,并不能完全扭转一路亏损烧钱的局面。 直至今日完成这波大单,月冥山镇良好的生产经营体系这才算搭了个闭环,可以持续性的快速发展,下一波扩大再生产可以提上日程了。 王富贵得了明安这笔香水货品,心里估摸了一下,除去路上各种被抽油水的折损,自己这一波的利润怕是能过万两,当下有些心虚,向明安试探问道,“明爵爷,说实话,这一波在下赚得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受之有愧。这样,爵爷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必定鼎力相助。” 明安这番几乎是对半的让利,除了报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和王富贵为代表的民间行商体系打好关系。自己精力有限,需要专注于发展,难以分身去兼顾遍布九州的销售经营,打算用现世的经销体系来运营。 “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其实我这儿会不断发展,生产的货物越来越多,每一样的品质都有保证,但是我没有功夫去自己销售,所以希望王老板帮忙多引荐一些大宗货品交易的行商老板过来,我这儿成本价供货,他们负责去九州各地经销。” 王富贵认真点了点头,“爵爷,这个好说,回头我便把几个关系好的大行商介绍过来,只是每个行商经营的货品有些不同,不知明爵爷打算卖哪些货?” 现代的商品众多,不过每一样都是建立在庞大的生产供应体系之中,各个商品之间利润率和生产难度参差不齐。明安这会儿穿越到古代没多久,生产供应链全得自己设计自己造,所以只能选些简单易做,而且彼此之间存在联系的商品作为起家。 “初期大宗货物交易,我打算经营红薯粉、香水、烈酒和香皂。” 这一番商品名录,是明安反复思量后,得出的一套前期最适合生产体系,主要的工艺也不算特别复杂,彼此之间还具有联动性。 红薯块可制作红薯粉,同时可以作为烈酒地瓜烧的原材料,地瓜烧提纯酒精又能作为香水的原材料,这是第一条路线。 第二路线以制碱工艺为起点,支撑香皂、玻璃、化肥这三种商品的制作,玻璃包装反过来影响第一套体系,提升香水、烈酒、香皂的附加值。 最后利用月冥山脉的山林优势,靠化肥促进花朵、油菜和红薯的生长,如此一来,只需要外部供应石英矿和食盐,就能支撑这一整套生产体系连续运行,赚取暴利。 至于更重要的军事用途物品,明安本就没打算在最外围的月冥山镇打造。这个山镇的定位就是一个往来联系的商业枢纽,只负责赚钱和吸引人往月冥山脉深处行进。 一旦北岳国入侵,这里首当其冲就是炮灰,明安并不打算在这里投入过多,规划着等这里人气上来了,再往山林更深处,依次建立“二三四期”的军事重镇工程,直到打通北境之地通路,把百姓一起拐到北境之地建国。 王富贵一开口,打断了明安的浮想联翩,“是!爵爷,我回头便把相关的行商朋友带过来。爵爷,您现在要去看看茶叶和坚果么?” 刚才王富贵和明安谈生意时,王富贵说自己拉的货太多,装不下这么多香水,身上银子也不够,打算先回北岳国出完货换了银子再过来。 明安一听,便要来王富贵的货品清单,打算直接以货易货,既可以给王富贵腾些装香水的空间,也可以看看有些什么稀罕玩意儿发财。 这一波王富贵进的大多是江越国的丝绸和茶叶,在东海国出了一些,然后采购一波价格还算低的皮草,赶往北岳国回家过年。 丝绸和皮草对于明安来说,吸引力不是很大,但是茶叶跟坚果,还是有点动心的。 无论是月冥山脉还是东海国,茶叶和坚果也是有些的,但品质远不如南方。想着自己奋斗了大半年,该犒劳犒劳自己。 回想以前,大学时候参加了茶社,午后时分坐社团办公室,品着黑丝学姐泡的龙井配山核桃,跟她那可是人生一大享受。 再说了,这茶叶做成抹茶,坚果一碾碎,都是上等的蛋糕配料,过年回京给柳如天做些抹茶果仁蛋糕一顿哄,哄开心来年的建设经费不就又能涨涨么! 这么一想,明安心里便踏实了,大手一挥,把王富贵手头上的坚果全收了,茶叶也收了大半,折算之下刚好补够王富贵手上不足的银两,车子也腾空了很多,足以将香水一趟运回去。 王富贵谢过明安,趁日头正好,恭敬领着明安来车队挨个查货。 茶叶都是上好的秋茶,水少香气足,容易保存,坚果倒是五花八门的,核桃仁杏仁榛子都有,成色也瞧着不错,在秋日的午后阳光下,泛着油光煞是好看。 明安抓起一抔,任由这坚果滑落,大为满意。 直到坚果之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事物,一下子让明安恬然的内心,剧烈翻腾起来。 第11章论功行赏 “你这些坚果,都是哪来的?”明安剥了个核桃,边吃着问道。 王富贵恭谨答道,“爵爷,都是江越国那边收的,他们也是在周边一通收,然后我这一通打包进货。” “可有海商的参与?” 王富贵回忆了一下,点头说道,“有的,有些南边来的海商,我瞧他们的坚果成色不错又便宜,也收了些一起掺了进去。” “原来如此……”明安从坚果中挑出那粒毫不起眼的花生粒,“这个东西你见过么?” 王富贵好奇接过,仔细观摩一番摇头,“没讲过,怕是哪个乡农从乡间山沟里挖出来的,一起装进去充数。等明年过去,我好好跟他们敲打敲打。” “我不是责备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若以后再寻到这个坚果,统统挑出来带给我,我就爱吃这种。”明安将花生收入怀里说道。 “好的爵爷,我回头帮您留意。” 验收完王富贵的货品和银票,接了王富贵捎来的扁豆馅儿糕饼,明安招来燕小六安排他给王富贵装货,两人这趟交易算是成功完成,晚上少不了一顿好酒好肉。 第二日清晨,明安还想着多留王富贵住几日,王富贵却以家中还有事情为由急着回去北岳国。 瞧着他对那十二岁萝莉梅儿的馋相,明安猜到他是想快些回家操办梅儿过门,心里暗骂一句“老色胚真刑啊”,面上哈哈一笑不再强留,送着王富贵一行出了山镇。 王富贵走后,明安第一件事就是招来一些清闲娘们儿,把坚果一通细细挑选,把里面藏着的花生都挑出来。 正如这王富贵所说,这花生不知是哪个南方海商收坚果时混进去的一点儿,这么多坚果中总共挑出了三十二粒,明安小心接过,用春江花月指一番灵气促发后,把苗种在了专门预留出来的试验田中,吩咐居芒亲自来好生照看。 居芒大爷瞧出明安的严肃,一如当时交代红薯苗育种那般神情,猜出这事物应该又是一种仙家良种,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育苗呵护,比当时照顾红薯都认真。 甚至明安半夜起身都能看到试验田那儿,居芒抱着一柄大砍刀守门打盹,一只鸟飞过,居芒吓得马上惊醒,一刀砍过去鸟毛掉下半截,吓得鸟儿叽喳叫骂不休,闪电一般飞得老远。 有居芒这般认真的精神,明安就安心了很多。 花生这个作物在原本那个世界,是从美洲到菲律宾,最后明朝时期传进来的。 花生亩产并不算太高,只有四百来斤左右,但它最强之处在于恐怖的产油量,一斤就能榨四两多油,习性上也非常适合北方的水土种植,榨完油花生渣也能做饲料,一点都不浪费。 原本想着种油菜来榨油,如今有了花生,果断抛弃这种更适合种在南方的作物,改用花生油作为香皂工业的原材料。 这一波大宗买卖赚钱,精通人性之道的明安决定大张旗鼓宣传一番,趁势再好好引导一番众人。 选了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明安召集众人在镇广场集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抬了一张桌子上台,桌子上嘿咻嘿咻放了好几个大麻袋。 众人议论纷纷,眼神中暗暗期待着爵爷新的惊喜。 明安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灵气灌注嗓门,用全场都能听清的声音,肯定了过去两个月时间大家的努力奋斗,特别表扬了燕小六蒸馏工坊一干人等加班加点生产工作,超额完成了销售订单。 众人还在想,爵爷是打算赏美酒还是赏好肉时,只见明安哗啦啦一声,把麻袋里的事物全都倒了出来。 霎时间,全场呼吸停滞,瞪着大眼睛看向铺满一整桌的银两,在艳阳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鉴于燕小六、吴大壮、赵翠花等一干蒸馏工房同志的辛苦工作,为了我们月冥山镇取得了巨大的经营成绩,本爵爷论功行赏,赏银子!” 然后明安就开始念名字,从功劳最低的普工开始,一个一个报名字上台。 那些女工在众人炙热羡慕的眼神中,有些含羞的快步上了台,怯生生不敢看台下众人。 可当接过明安亲手交来的三两银子,原本的羞意立刻化作振奋和自豪,拿着银子腰杆都硬了不少。 后面登台的人,领的银子也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三两,到五两,再到十两。 最后一波人是燕小六的那几个海贼伙伴,各个都在船上跟着明安练了手出色的蒸馏酿酒手艺,在蒸馏工坊中都是作为一坊的分管坊主,每个人都领了两百两银子。 抱着手上二十斤重的银子端正站在台上,怀里沉甸甸的,神情喜笑颜开,宛如抱婆娘那般亲热。 有个小个子激动到哆嗦,银锭子差点要从怀里落出来,明安打趣问要不要去掉几个减减重,那小子吓得快哭了出来,连忙将塞不下的银子送嘴里咬着,逗得场下哄堂大笑。 逗弄调戏了一番,将他们轰下了台,明安清清嗓子,大吼一句,“燕小六作为工坊总管事,居功至伟,奖励一千两银子,上台!” 不知所措的燕小六,跌跌撞撞上了台,还掐了掐自己脸皮,生怕自己在做梦。 明安不怀好意一笑,把那一大麻袋银子散开来让众人瞧了个敞亮,然后全部收到麻布袋子里,整整一千两白银实打实的抛过去,“接着!” 燕小六慌张一接,毕竟是一百斤的银两,身子遭不住向后一踉跄,差点摔倒,然后立马死命抱住,对着麻布袋子的银两又亲又摸,跟抱着新娶媳妇似的,逗得台下又乐又羡慕。 明安凑过去低声说道,“你找我借的银子,我用一成的利润扣完,还剩九百五十多两,本爵爷心情好给你补到整整一千两,都是你的了。” 燕小六感激涕零,作势要跪,被明安一把拦下,“爵爷答应过你们,只要忠心跟着本爵爷好好干,本爵爷不会亏待你们。这些个银子,都你应得的,你心安理得拿着,若是再跟本爵爷装模作样客气,本爵爷一气之下不介意帮你减减负。” 燕小六一听赶紧止住了跪,热泪盈眶对明安鞠躬个不停,大袋银子却悄悄放的离明安更远了一些。 这点小动作哪瞒得过明安,明安笑骂一句,朝这臭小子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滚下台,指着燕小六喊道,“小六,本爵爷给你这么多银两,是让你赶紧娶婆娘的,你他娘的如果敢全花在吃喝嫖赌上,看老子不抽死你。” 山镇里的姑娘家们,瞧着燕小六抱了一百斤的银两腰杆还能梆直,顿时觉得他又帅气又有劲道,妥妥的好男人,纷纷暗送秋波媚眼。 几个婶娘操着乡音窃声议论。 “这个燕小六,相貌平平还有点土,但身上抱了一千两银子,就显得很是英俊,爵爷都发话催婚了,回头就给他张罗对象!” 第12章学本事 奖励完燕小六,桌上的银子还没发完,台下众人又开始期待起来。 难不成爵爷还有封赏? 果然,明安赏完燕小六后,把曹柱、燕凌天、燕海平、居芒、叶小秋、周根等人一通表扬夸奖。 不过这次表扬和先前不同,着重阐明了每个人的贡献之后,再每个人赏赐一百两。 比如曹柱出色的建房设计能力,燕凌天燕海平的武艺高超肯吃苦开荒,居芒的农活儿干得好,小秋管钱很有一套,周根口才好善于宣传和采办,最后归结为一点。 “只要忠心跟着本爵爷,爵爷肯定会让你们吃饱穿好。但是如果想跟着本爵爷发大财,那就要像台上这些人,还有刚才的燕小六一样,要当个能担事,有头脑,有本事的人物!” 这话一出口,众人开始心动了,都在寻思,如何才能成为爵爷口中这种有本事的人物。 跟着爵爷,有本事就能赚大钱,刚才燕小六的那一千两银子瞧着可真过瘾啊!一大家子干农活一辈子,也挣不到那银两的零头,燕小六不过是个海贼出身的土小子,加班加点指挥众人大干两个月,就能挣这么多,真羡慕啊! 见众人开始心动,欲望再一次被挑起,明安大吼一声说道,“想要有本事赚大钱!就得先识字,要能看书能听课,这才能学本事!” 众人一听,如同醍醐灌顶,心中敲定一个念头。 得识字,得上课,得看书,变成爵爷手底下有大本事的人,就能像刚才那些人物一般,发大财、赚大钱! “在此之外,光看书听课没用,平日里需要不断思考总结。” “为什么我选燕小六当蒸馏业务总经理。就是他主动思考,想到了直接蒸馏艳阳酒会亏钱,想到了找我支钱扩大人手和生产设备,想到两拨人轮换日夜制香水,他才能挣这么多。” “问问你们自个儿,有几个人能有他这般灵光劲,能自己摸索出一条快速赚钱的路子?” 台下众人沉默了。确实,这个燕小六瞧着虽土,干起事来麻利灵光,换自己真还没他那般本事。 一旁燕小六一听,胸膛昂了昂,神情颇为得瑟。 给燕小六涨足志气,明安话锋一转,“但是,燕小六你小子也别骄傲,你既然现在是蒸馏业务经理,就得要识字,会算数,懂管理。” 说着说着,明安语气变凶,半骂半训道,“你瞧你那几个破字写得狗啃似的!认的字一二三四五加起来还凑不到一百个!叫你看书识字你他娘还逼逼叨叨找借口偷懒!如果你的知识水平跟不上本爵爷发展的节奏,本爵爷立马换人,相信这里惦记你活儿的人多了去了。” 确实,一旁的燕海平识字就多,知识水平远胜燕小六,他就十分惦记。 前些日子,他偷偷找了明安几次,想撬兄弟墙角替了燕小六,被明安一脚轰回燕凌天的开荒垦田队。 本来就眼馋燕小六手上一千两银子,今日一听这话,燕海平被撩拨得心潮澎湃,打算再找明安商量着给自己也搞个厂管事,保证比燕小六赚得多。 燕小六得瑟劲被明安当头泼了盆冷水,立刻清醒了不少。 是啊,整整一千两银子,多少人会惦记。若自己真的水平不够,跟不上节奏,办砸爵爷的事,被爵爷一脚轰下台,眼睁睁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银子倒入其他人怀抱,这种痛苦的感觉,不下于自家婆娘跟别的男人睡觉。 我也得学习!拼命识字长知识!把这个什么蒸馏业务经理,干得顶天牢靠! 这一番演讲撩拨,彻底把场上无论是拿奖还是没拿奖的人,对本事的渴望给勾了起来,明安趁热打铁。 “所以,本爵爷从今日开始开办学校,凡是十二岁以下,干不了什么活的孩子,从今日开始也别放养了,白日都到学校来识字学本事,免学费。” “晚上学校对所有人开放,所有人都可识字读书,都不收费。现在你们已经是月冥人的一员,吃得饱穿得暖,和寻常九州百姓已经有了区别。爵爷也希望你们,身为月冥人,各个有本事,能发大财,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九州大陆各国从古至今,无一例外都是采用愚民的方式,让百姓忙碌耕战不想其他的,从而便于建立稳固统治。只有家境殷实些的,才有条件送自家子侄读书做官,一步步向上走。 明安这番话术,以利为诱勾起人们对本事和学识的渴望,在引导众人在自我认知上,认为自己是“月冥人”而非传统的“九州人”,把有本事,能发财,能过好日子,作为一生奋斗目标,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通过这种诱导,居民会逐渐与九州大陆产生疏离,一步一步向自己设定的路线行进。等到最后进了北境之地,明安手下的百姓,各个都会是具备高知识水平,高生产力,彻底超越寻常九州百姓的新生代力量。 集会结束后,明安从镇子中专门找了些秀才书生,让他们脱产专事教学,自己高薪付工钱来养。 教学内容上也商量好了,除了教识字以外,禁止教授封建礼教驭民的那套腐朽观点,改用一套新的价值观念体系,更接近现代的开拓创新、尊重知识,诚信守诺等等。 忠君那套玩意儿被明安改成了类似于现代企业核心价值观那种,对领导负责,对集体忠诚,团结一致,尊重个性,共同奋斗,一切以集体利益为优先。 那些秀才书生也不是傻子,听了明安这些说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明安瞧出这几个读书人的疑虑,诡谲一笑立了契约让签字。 秀才书生看到契约上把这些教授内容都简单总结了一下,一旦自己签上,就把自己的命运跟这些个些许叛逆的观念给绑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自己分的屋分的田,每日有饱饭,而且爵爷给的授课工钱也是很实打实的厚道,足够自己在月冥山镇过上美滋滋的小康生活。 秀才书生只是一息之间,就下好了决断,彻底把命卖给明安,签上了名字。 至此,第一支识字教化队,兼思想建设队,组建完成。 当晚,明安起了大锅的猪肉炖粉条免费请全镇的人吃,还教了众人好多首山歌,每一句都暗含了明安的创新开拓、坚定维护集体利益的价值观。 百姓们吃着肉,唱着歌,歌声响彻月冥山脉,日子过得也越来越起劲,人人友爱互助,大家伙儿一起朝共同目标使劲。 每日这么干劲十足的过着,原本觉得这价值观有些古怪的秀才书生,慢慢发生了改变。 对啊,就跟爵爷说的,要有质疑和钻研的精神,圣人都可能犯错,何况九州那些整日玩弄权术的帝王呢? 百姓为重,发展为重,集体的利益为重。咱们要紧跟着爵爷的步伐,努力发展变强大,然后反过来解救九州大陆上,饱受封建奴役之苦的父老乡亲,让他们跟我一样吃饱穿暖,变成一个和谐的大集体,一块过好日子。 对!爵爷才是对的! 第13章虎纹兵圣酒 如今月冥山镇已经走上了正轨,开荒垦田基本已经覆盖完整个镇子,后面还剩的部分,可以让燕凌天带少点人慢慢整理。 之前红薯收获时明安让百姓把多的红薯蒸熟封坛发酵,此时也差不多酿好了。 这会儿燕海平又过来缠着明安想当业务经理,眼见开荒队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于是批了燕海平的请求,让曹柱把新建的大厂房给了燕海平两间,又采购了一批蒸馏装置让燕海平负责地瓜烧的蒸馏酿造。 燕海平也挺成器,找燕小六请教两下便摸清了整个蒸酒法子,一锅就酿出标标准准的五十二度地瓜烧。 尝了几口,明安觉得这酒口感很辣很够劲,入口爽利之后爆发开来,身上滋溜一下就冒汗了。 说实话,明安并不太喜欢这么辛辣的口感,更想念现世的啤酒,但是燕凌天这等糙汉喝后大呼过瘾,说这酒比艳阳提纯后的仙酿更够劲,这才是爷们儿该喝的。 带着一丝怀疑,明安把地瓜烧找各种人都试了一圈,发现干苦活的汉子都爱地瓜烧,尤其是黑甲军那帮开荒糙汉,觉得地瓜烧很有劲很过瘾,特别能解乏。 女人都觉得地瓜烧太烈太辣了,她们喝的时候往往得兑点水,掺些果汁就会喝得很香。 思索再三,明安敲定了方案,把地瓜烧改名为“兵圣”,专门设计了一条猛虎的图案印在坛上,纪念一代兵圣李破军。 那些黑甲军众人知道了,无不暗中触动万分,每日的解乏酒都换作了兵圣,深夜一个人摸着坛上猛虎饮酒叹息。 那老虎是个阳刻,身上带有栩栩如生的虎纹,燕凌天喝着酒摸了几次后,就感觉这手感有些熟悉,从燕海平那儿要回羊皮纸往上一对,发现这虎纹的关键纹路恰好能跟黑甲印纹相合,只不过非常不明显,哪怕是黑甲军自己人,也得对印纹非常熟悉才能感觉得出来。 燕凌天一拍大腿,就懂了明安的意思,对明安更是佩服,狠狠拍醒睡眼惺忪的燕海平嘱咐,一定要酿好这酒,让它传遍九州大陆,好好让这条猛虎摆满世间所有酒楼。 前几日燕凌天还不待见自己像个商贾一样当老板做生意,今日不知怎么的突然转性了,搞得燕海平有些懵。 不过他没寻思那么多,想着自己老爹大力支持自己的事业,终究还是很高兴,拍拍胸脯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不负老爹期望,同时暗示自己可以凭职务之便,偷偷给燕凌天捎酒。 本以为老爹会很高兴很感动,结果燕凌天拎起燕海平屁股就揍,骂骂咧咧说道这是干事业不能徇私,把酒都卖出去,卖得越远越多才好,酒坛子堆自个家简直是糟蹋爵爷的心血。 燕海平是个犟性子,就不信老爹不好这一口,认为他是假正经,然后偷偷带了两坛兵圣酒孝敬燕凌天,然后真的被一通暴揍,一口也不喝连夜送回酒库。 后来一次,燕海平见酒坛子不太够,就用葫芦给燕凌天捎了点酒。燕凌天见了,不但没骂,反而乐开花,说儿子厚道有孝心,早就该如此,搞得燕海平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 反正燕海平是学了乖,后面捎酒用葫芦就行,千万不能用坛子,这坛子可能是老爹怕留证据丢面子吧! 生产在大力进行,销售这头也很给力,王富贵走了没多久,一些行商陆续过来,明安悉心招待一番,众商无不对月冥山镇的一切感到新鲜又有趣。 陪着这帮商人吃饱喝足,明安表示如今月冥山镇刚起步,琉璃和香皂还没来得及做,得等明年才有货,不过香水、烈酒和红薯粉倒是有的。 那些行商本身就是冲着香水和烈酒来的,毕竟这两个利润够高,红薯粉也可以进点作为风险对冲,至于那个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过的香皂,他们目前完全没想法。 听完这些行商的意思,明安只是笑笑没再解释什么,让人呈上了月冥山镇特产物香水和兵圣酒。行商一试一品之后,眼中有亮光闪动,强忍着惊叹的心思,小心问明安这些个事物价格多少。 香水的价上次一定和王富贵订了,不过那是让了利的兄弟价,和这帮商人就得把兄弟折给抹去,但也不能抹太多,得留足好处让对面来了还想来。 “瓶装十五两一瓶,纯香水五十两一斤。” 行商们思索一阵很有搞头,立马下了订单,不过明安表示上次王富贵把一个多月攒的存货都吃光了,如今只生产半个多月,货源不足还需要排队等。 行商们欣然接受,打算先把这批货吃到手里再说,正好也可以给后面的大卖造个饥饿营销的势头。 这次每个行商车队的容量挺足,香水的货没吃爽快,便把主意打到兵圣酒上。 九州大陆的寻常浊酒市价是两百文一斤上下浮动,东海国名产艳阳酒则要贵些,要三百文一斤,这些个都是淡酒。 其实成本上来说,兵圣酒因为红薯产量足,成本远低于浊酒,两百文一斤明安都是大赚的,不过从那些汉子们的反应来看,哪怕是艳阳酒的一倍,他们也十分愿意买。 “兵圣酒是烈酒,口感辛辣浓郁远非寻常酒水可比,而唯我月冥山镇有卖,所以卖五百文一斤。” 众商一听,长舒一口气,价格比想象中便宜得多。这酒从口感上来说,十分浓烈,哪怕五倍兑水当浊酒卖,都比寻常的浊酒要好,价格也要更值钱些。 如今爵爷只卖五百文,确实是实在,想着应该是想长期做,体恤众商乱世经营不易,故意给众商让了点利,众商齐齐站起身,给爵爷真心祝了个万福,谢了爵爷恩赐后,生意立马就谈妥了。 这一波行商一来,香水存货吃光,还排了一堆订单,兵圣酒由于红薯发酵得多,存货比较足,也被吃了大半,后面陆续再有行商来,怕货不够,催着让燕小六和燕海平抓紧。 周边的野花都已经被采得没剩多少了,刚栽的花田还得花时间养,正好秋天果子成熟,山上很多野橘子,于是花香香水逐步过渡到柑橘果香。 试制一瓶给前来要货的行商,明安想着万一觉得不满意就卖便宜点,没想到那些行商对这香味大为喜欢。说原本那花香味比较香艳,只适合女子,而这柑橘香清爽大气,男子用更好。 明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古龙水主要成分便是柑橘油,而九州大陆香囊最大消费人群不单单只是女性,世家公子这帮臭屁家伙,每年消耗的香囊更是不计其数。 行商们见第二批货物的香水可卖给出手阔绰的世家公子,厚道表示这进货价也得补一补,原本五十两一斤的纯香水,明安于是含泪接受了涨价,再多赚十两变成六十两一斤。 第14章发福利 大宗生意铺开之后,原本捉襟见肘的发展经费如同股市那般触底反弹,逐渐变成震荡向上的小牛市。 从最开始的十万两银子起家费一路狂跌,最低跌至三万两银子后,开始震荡上行,到了十一月份,已经恢复到了将近六万两银子。 期间震荡部分主要是原材料、加工工具的补充与采购,以及厂房设施扩大建设,更新迭代所需消耗的经费,从固定资产的角度来说,其实是一直在猛增。 深秋天气渐凉,白日渐短,山脉林子里枯叶也堆了起来。 明安张罗着众人把山镇周围的枯叶清理了沤肥,再构建一大条森林防火带,反复叮嘱注意防火,这才安心不少。 天一冷,人再这么一安心,嘴巴就馋了。 天天红薯粉条粉条红薯,人也是会腻歪的,想着现在反正有钱了,不能光攒着当守财奴,而忘记了生活最美好的样子,该享受还是得享受一把。 如今山镇里又迁来很多人,瞧这势头怕是年底能突破三千人。 镇子里的百姓比外面可有钱得多,很多工匠手艺人知道这儿能吃饱能赚钱后,慢慢也都搬了过来。 哪怕不好搬的,也在镇子里开了个铺子做长期生意,俨然有个小山宗关的范儿了。 走过老李家开的铁匠铺,老李恭敬朝明安行了个礼继续忙活,明安见他正敲敲打打做一口铜盆,应该是给哪家闺女打嫁妆,忽然灵光一闪,找老李下了个大订单,惊得老李一阵咳嗽。 订单有些大,全镇铁匠一起出动,才吃下明安这五百来个古怪造型的铜锅订单。 铜锅正做着,明安又让根叔进几头杀好的冻猪肉冻羊肉,梆硬的那种,再买些草药大料芝麻酱和葱蒜,周根叔笑呵呵出发,猜爵爷八成又是要给大家整什么好吃的。 东西全买回来,明安把大食堂的婶娘们都招了过来,让她们用刨子刨冻猪肉和冻羊肉,刨成一片一片的薄片,再按明安教的方子和比例,用大料和葱蒜配好纱网大料包,芝麻酱和蒜汁食盐一起熬了好几锅,足足装了十来桶,这才算完。 正好铜锅也做完了,明安再一次集合众人。 这一回,没那么多废话,明安直接开口说道,“深秋天寒,请大家吃顿好的,每户发铜锅发肉片,我教大家怎么做火锅。” 后面就是演示这老北京铜锅该怎么用,怎么加炭,怎么放大料,肉片涮熟后怎么蘸酱,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口水直流。 明安是个怪癖性子,很喜欢看这些九州古代百姓没见过现代人世面的样子,教完众人立马就安排三婶以家庭为单位,给大家发锅发肉发料包发麻酱。 当晚,在试验田里仔细检查一番花生长势,明安又把一些林中找到的好作物用春江花月指滋润一番后种在田里,出了试验田。 试验田门外大棚,居芒大爷一家子吃火锅正吃得火热。 他那得失心疯的婆娘,歪头咧嘴笑着,以一个别扭姿势弯曲手臂捏着筷子夹锅中涮熟的肉,也不知道蘸酱直接送到嘴边嚼得很香,口水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淌了出来滴在胸口的围脖上,嘿嘿傻笑着嚷嚷,“肉……肉……好肉……好吃……” 居芒拿过脖子上的毛巾替婆娘一点点擦着淌出来的口水,帮她又涮肉又蘸酱的一筷子一筷子喂到她嘴里,眼神满是怜爱与深情。 静悄悄看完居芒一家子吃火锅,明安嘴角扬了扬,迈着轻轻的步子往议事堂方向慢慢行去。 明安现在住处就在村中议事堂后,方便晨起办公吩咐事情,晚上整理完资料后回家就直接睡觉。 试验田和议事堂要跨过整个街道,此时日光已经黯淡,街上家家户户灯火点了起来。 在这昏暗的街上慢悠悠踱着步,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行人都赶回了家,惦记那口火锅。 空荡街道,晚风再这么一吹,有些寒意,明安拢了拢领口。 街道两旁的家家户户,都是水汽升腾锅气直冒,忙碌一天的大人们,还有上了一天学的娃儿们,笨拙地模仿白天明安演示的那般,夹肉、烫肉、沾酱,最后送入嘴里。 入嘴的一刹那,一家人如同化了一般,沉醉于这幸福的一刻,然后开心抢起肉片大快朵颐,边吃边念叨爵爷的好,期盼着心善爵爷万岁万万岁,能带着大家一直开心吃肉,开心干活,直到永远。 明安莞尔一笑,眼睛有些朦胧起来。 上次一次伤感还是对月饮酒吟诗,让柳如天瞧了个正着,还猜到自己不是师父带大,真身是个谪仙人。 自那以后,明安就把内心的情绪藏得更深了几分,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啊。 这一点上明安特别佩服以往看的穿越网文小说男主,穿越之后竟然一点也不想念原来世界的爸妈和朋友。 明安做不到,他自认为是个没出息的软弱性子,哪怕来了九州这么久,却依然时不时触景生情,怀念一下遥不可及的过去。 使劲眨了眨眼,好歹只是润湿了一下上下睫毛,明安加快了步子往家里赶,心里想着,“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按照和如天的约定,我得回京里陪她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没我在身边过得好不好。” 寒风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马铃铛,铃声的节奏有些沉重,似乎是一个商队,驮着很沉的货物,艰难往月冥山镇这儿赶,距离还有些远。 “这是哪家的行商?正好,可以一起邀着吃点火锅。”明安嘀咕一声,走到镇子口的栅栏处,那儿已经让曹柱建了个简单的值守棚屋,守夜的两兄弟老头儿,正在棚屋里美滋滋享受明安今日刚发的火锅涮肉下酒。 两人注意到明安的身影,纷纷停下筷子,笑着迎上去,“爵爷!您这么晚还没休息啊,莫着凉伤了身子,要不要进屋喝一杯?” 明安笑着摆了摆手,“大刘小刘,你们去喝吧,有大客商来了,我接一下。” “哎哟,爵爷,这怎么使得!接待客商是我俩的职责,您回去歇息,我们把他安置好就来给您禀告。” “没事,不用麻烦,你们去吃吧,正好我也想吹会儿风。” 大刘小刘知道自家爵爷是个倔脾气,他认定的事没人拦得住,说不要客气的时候再跟他客气他真就发火,无奈笑了笑,回了棚屋继续吃肉。 那车队越来越近,凭借体内灵气提供的出色感应力,明安能借着模糊的光线,看清车队人的打扮。 “竟然是东海国皇商?京里来的?” 明安中气十足喊了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为首的那人愣了愣,朗声笑着开玩笑,“明爵爷果然文采不凡,若是我腹中不饿,身上不冷,必要跟明爵爷讨教一番。”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明安有些意外的惊喜,“张臣大人,你怎么来了?” 第15章深秋火锅 屋外夜深寒风起,屋内红炉柴火一烧噼啪作响,烘得室内暖洋洋的,长途而来的疲惫身子骨,此刻也被烘得又酥又软。 张臣除下披风大氅,端正坐在小马扎上,颇感感兴趣的观察明安架锅,烧炭,加水,下料包。 “这锅的形状倒是古怪,我还是第一次见锅中间还开了个烟囱,可有什么讲究?”张臣伸手往烟道上拂了拂,掌心感觉到炭火熊熊燎起的热浪,从烟道涌了出来,烫得赶紧收回了手。 “这个锅叫老火锅,中间这个是烟道,烟道可以让炭火接触空气燃得更旺,也能扩大和汤汁的接触面积,等会下肉一烫就熟。”明安忙碌张罗着火锅食材,一盘一盘摆在桌上,铺得满满的。 “古董羹我倒是吃过,和你这有几分相似,不过只是酱汤煮些肉食蔬菜,没有你这一盘盘那么多精致的生食,也没见过还能蘸酱。” 张臣接过明安递来的蘸料碟,把碗筷帮着摆好,取了根筷子沾了沾酱料一品,“呜……似乎是用芝麻酱调的,味儿很不错。” 食材摆完,明安走到墙角边杂物堆翻找酒坛,“有兵圣酒和艳阳酒,喝哪个?” “在路上便听说爵爷酿出的兵圣酒口感辛冽,是爷们儿该喝的酒,我没试过想尝尝。” “好,你喝兵圣,我喝艳阳。”明安各拿了一坛过来,见张臣神情有些不解,笑着解释,“别笑我,这兵圣酒虽然是我创出来的,可我不习惯那股子辣劲,艳阳酒这种娘们儿也能喝的,反倒更合我口味。” 张臣笑着接过兵圣酒,酒塞一拔,噗的一声开了封,一股子浓烈酒香飘了出来,让张臣很是迷醉,“这酒香可好闻得紧。” 一人一坛,碗中满上,明安看着张臣把五十二度酒还像往日喝淡酒那般整整倒了一碗,眉头挑了挑,笑意有些古怪,却并没有开口提醒。 “干!” “干!” 两人举碗猛的一喝,明安倒还好,十来度酒也就跟黄酒差不多的劲道,咕噜咕噜直下也没什么问题,可怜张臣一大口闷下去,那股强烈酒劲冲鼻,勉强喝下去之后呛得咳嗽连连,脸都涨红了,口中还断断续续叫好。 明安被他这滑稽样子逗得一笑,提醒道,“兵圣酒的酒劲差不多是艳阳酒的五倍,你这一碗酒抵得上一坛子艳阳了,不急慢慢喝。” “好……好……好酒……”张臣缓过了神,钦慕的眼神望向明安,“没想到爵爷才华了得,酿酒也了得,我其实一直好奇想问问,爵爷难道真是传说中的谪仙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 张臣听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眼中一亮,万分期待明安又赋新诗 “想得太多活受罪,老婆千里守空闺,只有哥们当酒陪。”明安见张臣一脸懵逼,自个给自个鼓掌,“好诗啊好诗!不愧是九州数一数二的大诗人明爵爷,来,为我的新诗咱们再喝一杯。” 张臣是个高延迟,但是笑点低的性子,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得前俯后仰,酒都撒出来不少,“明爵爷,你可真有意思,来来来!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喝了两口,那火锅也煮好了,张臣学着明安的法子,夹肉烫肉蘸酱然后送入嘴中,吃进嘴里一刹那,两眼一眯,脸上泛起幸福的油光。 “这肉片切薄之后一烫就熟,再加上芝麻酱的油香滋味,这一口可真是世间罕有的鲜美啊!”张臣赞不绝口,见桌上摆了晶莹剔透的粉条,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红薯粉条,烫着吃很弹牙,试试。” 张臣一试之下,十分上瘾,后面十筷子下去,六七筷子都是夹这个粉条烫。 吃喝了些,肚子有几分饱足,节奏也就慢了下来。 张臣一边烫肉,一边跟明安絮絮叨叨说起了闲话。 “你离京那会儿,大肆收受贿赂,咱们寒门一派这边大多对你不齿,我当时也是这般想的。” “这几日在路上,听到往来百姓和商贩都念你的好,说你待人宽厚,无论老弱一视同仁,分田分粮让大家吃饱穿暖,我这才悟到,世上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只存乎一心。” “若心是善的,手段脏了点,名声坏了些,可比那些假正经什么也没干成的腐儒,伟大得多。” 张臣举杯朝明安一敬,“爵爷,我说句心里话,你莫生气,我觉得你是个伟大的小人,远胜过朝中那些腐朽的君子,我敬你!” 大喝一口干完碗中酒,张臣摇晃两下脑袋,又酌了一碗,神情有些恍惚说道,“我在想,我如果就这样待在闲职上,在朝堂熬下去,跟秦连那帮狗人勾心斗角,熬到五六十岁,然后变成重臣,光宗耀祖,最后死去,真的有意思么?” “人活着,到底怎样才算有意思?爵爷,你是谪仙人,是大才子,你能不能指点我一二?” 明安面色淡然的抿了一口酒,“若你一年后就死了,那你这一年最想做什么?” 张臣仰着头思索片刻,忽得生出一股气势紧紧握拳,“若我只有一年可活,我要当大英雄!想爵爷这般的大英雄!让天下人吃饱穿暖都念我的好!而不是在这朝堂上苦熬!” 见张臣喝酒上了头,有些发酒疯,明安故意逗了逗说道,“喊口号可不行,你讲具体点,具体要做什么事。” “中原国今秋大旱!百姓千里饿殍,我要去赈灾!前几日云梦国连日暴雨,发大水,我要去治水!西武国重军出击北岳,兵马过处不封刀,我要去救民!”张臣喊了一阵,酒劲上头,越来越激动,直到痛哭出来。 “百姓苦啊,真的苦!兄弟我难受啊!边关斥候送来的三张绘卷,老哥我户部郎中,是第一个看到的!那么好的田,满满的麦子,一家人的心血,大水一淹,没了!”张臣双手一摊,再重重一拍大腿,显出一番痛心疾首。 “中原国那儿,老娘亲把腿上的肉挖给快饿死的娃儿吃,那肉还湿答答滴血!西武国那帮畜生,打仗就打仗,为什么要用狼牙棒把那么小的婴孩,一个串一个当糖葫芦耍!猪狗不如的东西哇!”张臣咬牙含泪,双拳紧握得发白,过于愤懑之下小臂微微颤抖。 明安捏着下巴锁眉,静静听着张臣的痛哭释放。 张臣哭了一阵,指着桌上的粉条,神情恍惚问道,“爵爷……来的路上,兄弟我听说你这儿有仙家良种,种下去就能结好多好多粮,但是会遭天谴……” 醉眼望着明安,张臣真诚说道,“如果兄弟我真的只有一年可活,兄弟我宁可冒五雷轰顶的风险,也想借你仙粮救一救这百姓。” 第16章女王来信 一声轻叹,让袅绕锅气飘摇两下,明安轻声道,“你以为这天下,就是我这仙粮能救得了的?” “中原国大旱,云梦国大水,北岳国兵灾,百姓是苦,你可有见过大地主,大世家受半点影响了?” 张臣低下头,看着沸腾冒泡的火锅汤发呆,“听斥候说,老早就卖了家产撤了,换了个干净地逍遥快活,夜夜笙歌。” “百姓有多少人,手上有多少粮,世家有多少人,手上有多少粮,你比谁都清楚。”明安指着粉条不紧不慢说道,“若你真冒天打五雷轰的风险,让这仙种出去了,多少能到百姓手里,又有多少肥了世家,你自己算算。” 张臣又喝了口酒,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红薯制成的淀粉和粉条,我让小商贩去散卖,价格都给的很低。另一方面,我把红薯做成烈酒,做成香水,让行商去各国高价卖给门阀世家,然后我再把赚的钱都用来安置投奔的百姓,给他们田粮,给他们穿住,你还觉得我是故弄玄虚,故意藏私么?” 张臣默不作声。 明安本来想问是谁的意思,看着张臣这黯然低落的表情,也有些不忍心。 无论他是被世家一派当了枪使,还是被叶章甫那边的寒门一派让他来打探,至少心是好的,明安也不会太过深究让他没面子。 “世间万物,并不会按照个人意志来运行,它有着自己的发展规律。我们要做的,便是紧跟这规律,因势利导,达到目标,这就是我毕生信奉的‘唯物之道’。九州乱了上千年,绝不是一两棵粮食就能解决得了的。” 张臣长吁一口气,原本恍惚的声音变得冷静了些,“明爵爷,若你是我,只剩一年可活,你该怎么办?” 明安意味深长微笑,“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把这成千上万可怜的灾民,往某个满嘴口胡的混蛋封地引,给他添堵,然后等着看他笑话。” 张臣呵呵干笑一声,又饮了一口酒,“万一那混蛋真的成笑话了,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他那么大本事的人,都成了笑话,这九州,怕是真已经无药可救了。” “所以那个混蛋,会拼了命的保住自己脸面,把信口胡说的东西,给圆上了,然后给所有准备笑话他的人,狠狠打脸。” 张臣抹了一下胡子拉碴的脸颊,“我脸皮厚,不怕疼。” 明安扬了扬左手一百来斤的玄铁臂,“我习惯于用左手打。” 张臣满脸黑线,“爵爷你真狠啊……” 两人一顿,然后都是哈哈大笑,笑得很是畅快。 张臣指着桌上的肉片,“爵爷整日挥舞玄铁臂,胃口怕是练大了,这肉片最多能吃多少?” 明安飞快估算了一番,“若不计肉片大小老嫩的话,今个儿最多能吃三万片。” 这个数报出来,张臣面露震惊,“爵爷胃口比我想象中大得多。” 其实这个数,明安是往保守了报的,留了一定的冗余量。 “好,既然爵爷有这么大胃口,兄弟我回去以后就好好备菜,估摸着第一盘菜年初就上。” “年初啊……”明安皱着眉头盘算了一下,“时间紧张,今年怕是不能回去见陛下了。” 张臣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刚才就顾着喝酒吃肉,差点把正事忘了,这是陛下给你的私信。” 明安接过信拆开,下意识一个字一个字低声念道,“小……狗……儿……” 霎时间,明安脸色绯红万分,张臣强忍笑意,腆着肚子起身告辞,“明爵爷,多谢你的火锅款待。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客栈休息,你慢慢看。” “请!” 送走张臣,明安继续看信,脸上露出温情的笑意。 信中的柳如天,一改那严肃端庄的女王范儿,变成一个活脱脱的刁蛮小女友形象。 一会儿气鼓鼓数落明安没良心抛下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害得自己晚上睡不好,一会儿柔情款款求着明安快些回来,她很想念自己的一切,包括不限于《笑傲江湖》、港式奶茶、东坡肉、灵气大保健和灵气大宝剑。 小女儿家性子闹完,信中又恢复了女王那般的正经,简单说了朝中的一些事情,尤其提了一下世家对自己的弹劾,说自己私藏上佳粮种,还故弄玄虚造谣,他们联手向女王施压,让明安交出红薯苗。 柳如天目前抵住了世家的压力,世家见状故意放出风声抹黑明安,说他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给明安施压。 明安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往后看,行文依然是正经文书风格,不过讲的内容嘛,有些意思。 就是说柳如天知道了明安开荒不易,保住良种不外流也是为了大业,不过这种出来的粮食,自己还没吃过,想尝尝。年关将至,让明安赶紧洗干净粮种,进宫缴粮。 “一尝到甜头就如同猛兽开闸,可怕哟……” 明安吐吐舌头打了个哆嗦,把信件收好,收拾完桌子,连夜挑灯回信,写到深夜才写完,熄灯睡觉。 第二日清晨用过早饭,明安来客栈找张臣,没想到张臣已经起了床,有些倦怠的揉着头,指挥众人清点押送过来的食盐和石英矿砂。 明安绕着车队慢悠悠走了一圈,对这波食盐和矿砂的成色很满意,“女王陛下动作真快,只是三个月,第一波矿砂就开采好运了过来。” “知道你要得急,陛下亲自签了督办计划,隔三岔五就询问进度,下面的人怎么敢拖延。”张臣哈欠连天揉脑袋,“爵爷,你这兵圣酒喝着过瘾,就是第二日有些上头,看来并不能多喝。” “现在酿酒工艺还比较初级,酒中杂质多了些,等以后工艺更成熟些,我给你弄些好喝不上头的酒。” “好,兄弟我就等着爵爷的好酒!”张臣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秋日清爽的晨间空气,扭腰四处打量了一圈,微笑赞叹,“爵爷这镇子设计得可真好!房子和农田间隔均匀,一排过去整齐如一,每个人脸上开心有肉,宛如世外仙境,我都想让我娘亲和舍弟搬过来住了。” “令堂现在住哪儿?” “山行镇。” 明安记得山行镇就在山宗关东边不远处,“怎么没搬京里住?” 张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讪笑,“京里地贵,我一介年轻文官,目前也只能蜗居。” 临墨就像现世的大都,本来就是交通枢纽,自柳青岚定都后地价房价更是被世家炒得水涨船高,要不是柳青岚严令不得侵害临墨百姓的田产房产,恐怕这临墨就只剩世家能住得起了。 张臣这种靠科举从底层上来的寒门官员,现在也就三十来岁没攒太多钱,靠那点俸禄自然是在京中买不起大院的。 “我就说怎么是你来而不是皇商来,原来你是想出差摸个鱼,顺便回家看望看望。” 张臣嘿嘿笑道,“兄弟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过爵爷。” 明安沉默一会儿问道,“你弟弟现在多少岁了?” “十五岁了,怎么了?” 明安指着远处一块视野不错的预留空地,“如果你家里人愿意来,那块地就送你,你弟弟我也可以带在身边指点一二。” 张臣一听,心中大喜过望。 明安的才气,不光是在东海国,整个九州东北部都是赫赫有名,若是自家那傻气弟弟跟着他学习一番沾点才气,哪怕是头骡子恐怕都能懂点经世济国的本领。 “真的?” 明安白了张臣一眼,鼻哼一声,“我还煮的呢!那地儿很紧俏,关里好几个木匠跟我出高价买我都没卖,就给你留三日考虑时间。” “有什么好考虑的,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回去接我娘亲和弟弟过来!” 话音刚落,张臣翻身上马,快马加鞭一溜烟扬尘而去,呛得运货的工人们咳嗽连连。 第17章重镇布局 没过几日,张臣就领着一伙儿牛车来到了月冥山镇。 车上坐着一个沧桑老太太和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年书生,正是张臣母亲和张臣的弟弟张辅。 张臣还想着房子如果没建好,哪里先对付着住一住,没想到这才几日没见,明安许下的地就盖好了一个乡间大院主体,人已经能进去住,后面几间偏房正在慢慢盖,惊得张臣啧啧称奇,赞为“月冥速度”。 帮着安置完张臣的一家子,明安便把柳如天的回信和月冥特产,让张臣一起捎回京里。信中写了今年冬天需要加紧进度,准备迎接明年大批流民的到来,不能回京里过年,只能寄些手制点心聊表思念。 信中特意提了一下,这个红薯不能随意扩大种植的原因是难种且费地,必须要很谨慎伺弄才能高产,万一流传开去,百姓种不好反而会成了祸患。 随信还附上了一根红薯种苗让柳如天去堵世家的嘴。 当然这种苗明安用春江花月指做了手脚,种下去会疯狂吸肥力长藤蔓,块茎却长得很小,比杂草都不如。 给柳如天的回信忙完,明安把注意力重新收回到月冥山镇的建设。 和张臣的那番沟通,最重要的三则新闻已经知晓,哪怕张臣送不了那么多灾民过来,自己也派出了根叔带足人手和银两,去这个几个地儿接应灾民大军,三万流民抵达已经是板上钉钉。 这一次,既是严峻的挑战,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这波三万灾民能被月冥山脉吃下,然后牢牢吸引在此地生产生活,明安向着建立“北境国”的梦想就更近了一大步。 吃下灾民,最重要的便是住的地儿和粮食。 得知流民消息后,明安便缩小了兵圣酒的生产规模,做完手头上订单后就不再接,打算好好屯一波红薯应付海量灾民。 至于香水生产还是继续保持原样,甚至增了些人手。 毕竟香水消耗的粮食少,而利润高得离谱,赚的利润去市场上买粮买药更划算。 减产之后,燕海平一肚子意见正要向明安抱怨,没曾想明安直接把一堆食盐和石英砂交给了他,把制碱方子和制玻璃方子一块传授了,让他自己去琢磨完整的生产链。 一听说奢侈品琉璃都能批量生产出来,燕海平立刻燃起十二分激情,带着兄弟大刀阔斧开干。 明安看着燕海平那激情四射的样子,暗暗好笑,想着燕海平这干劲如果放在现世,搞不好能成一个大企业家。 灾民引导和玻璃生产的事安排完,秋冬最重要的一件事,安排给了曹柱和燕凌天,那就是趁着枯水期,在月冥山脉深处造桥开路,准备二期和三期的军事重镇建设。 之前明安在整个月冥山脉探路开图,基本上点亮了从月冥村到冥壁崖的大部分地形,许多山河策上没点亮的区域,靠着周边显现出的地势,也能大致上推理出地形来。 这一路过去,有好几条弯扭的急河挡道,加上路途不熟,明安不得不绕远路,所以花了整整二十天才抵达冥崖壁, 现在探清了地势后,很快就能规划处一条捷径,通过铲除密林,架设桥梁,把图上那几块资源最丰富的区域一路连起来,做成一条大纵深四连山镇。 按着明安的规划,月冥山镇是以商业为主的交易之城,也是吸引人进月冥山脉的第一个跳板。开路架桥后,再往深处两日的路程,就能到第二个更大的城镇,“牧林镇”。 这一个镇子就是之前发现大草场的那块开阔谷地,在这个镇子上,明安打算搞更加关键产业,比如水泥、烧砖、化工等等,甚至玻璃产线也打算搬过去,让月冥山镇仅仅是保留商贸交易,以及日用品生产的功能。 牧林镇往深再走三日,就是贴着“矿石聚宝盆”的第三镇,“肃金镇”,这一镇专门负责采矿炼钢,火药制造和武器装备制作,武器上也就是材质比较好的刀剑盔甲,以及少量轻火器防身。 最后一城,贴着冥壁崖,名为“龙障城”,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开山开道,打通北境之地。除此之外,就是高筑城墙,设置各种重型机巧陷阱,防止大军进入北境。 现代工业技术最顶尖的部分,也就是明安所学的老本行,诸如大缸径军用发动机,重型火炮机枪,只有进入北境之地后才能肆无忌惮的开造。 曹柱和燕凌天出发前,明安对着山河策画了月冥山脉的山河走势,把造路造桥和一些关键布防参考位置标了出来,同时给两人讲了第二镇和第三镇的规划。 尽管只是真正大规划的前哨站,就把这两人激动得热血沸腾,势要打造成一个军事禁区,作为黑甲军根据地图谋中原。 狮子搏兔还需尽全力,明安便没有告诉两人见势不妙随时会抛弃两镇的想法,而是语重心长的说,“此二镇乃我黑甲军龙起之地,一定要认真对待,上万黑甲军士兵的性命,全系在两位的身上了。” 曹柱和燕凌天肩扛重担,领命出发,带走了最为忠心的黑甲军青壮,估计直到开春,二人都会深扎在深山中,势要开拓出一片坚城。 忽然间,明安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二人,感觉自己就像个黑心的工程老板,连过年寒冬腊月,都要逼迫手下加班。 “等忙完了,一定重奖这帮吃苦肯干的兄弟。”明安心思这样想着,有了些许的安慰。 话又说回来,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毕竟是三万人的吃住问题,不能够掉以轻心,明安白日便带人环绕月冥山镇四周开垦空地,方便百姓临时居住。晚上回了家,就把芒爷提前备好的种苗逐个用春江花月指造化一番后等第二日种下。 这春江花月指确实给力,注入灵气后作物不但长得快,甚至不畏寒冷可以反季节生长,只是速度要稍缓些。 要真说缺点,就是很难学,完全没法扩大。 明安试着教了教燕海平和燕凌天,二人完全学不来,且不说灵气掌控不够精细,给他们解释半天需要刺激细胞质激发叶绿体和线粒体活性,两人都是一脸懵逼如同天书,怎么也理解不了。 后来明安就放弃了,看样子短期内只有自己能会这功夫,那就自己多吃些苦,像个流水线的工人那般一根一根促发。 第18章机巧少女不会受伤 曹柱和燕凌天得了明安的重托,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往林子深处斩树开路,终于抵达第一处架桥点。 燕凌天上前捧了一抔,见这水流很弱,水上结了些碎冰,似乎不需要架桥的样子,转头问道,“老曹,爵爷是不是搞错了,这么弱的水流人直接淌过去便是,何必架桥。” 曹柱毕竟是搞土木的,多少比燕凌天这大老粗懂行,绕着河岸走了一圈恍然大悟,“你看这河岸线,春水一来这河会变得又宽又湍急,成了一道天堑。” 经曹柱这么一提醒,燕凌天才仔细一看发现了门道,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爵爷让我们赶着秋冬枯水季建桥,着实高明。” “嗯……”曹柱皱起眉头,神情有些严肃。 “怎么了?”燕凌天瞧出不对劲问道。 “桥我也略懂,但建的都是那种很扎实的石桥,这个地儿不太好建。”曹柱颇为苦恼说道,“而且爵爷还说,要那种方便过河拆桥的设计,万一有人打进来,我们把石桥一撤就能依河拒敌,那样就更难了。” “不管难不难,咱们都得硬着头皮上。爵爷这说法没错,做得过于扎实这桥反而方便了敌人,但又要扎实到让商客能运货。”燕凌天和曹柱关系特别好,朝他肩膀重重一拍爽朗笑道,“老曹你想想办法设计个好桥,需要什么体力活儿我老燕都不怕!” 曹柱如同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甲方,坐石头上对着河岸苦思良久,地上不断写写画画,最后极为勉强说道,“老燕,咱先试试那种石柱平桥,一块一块石砖铺过去,再看能不能把桥板给撤了。” 方案确定,众人张罗着开始忙活开山采石,忙活一大天,勉强搭了个平石桥的雏形,石桥板可以拆卸,宽度刚好够一辆马车开过。 “试试吧……”曹柱比了个眼色。 燕凌天见这桥建的摇摇欲坠,有些发虚,还是硬着头皮派了个弟兄,驾着马车载了满满当当的木头往桥上开。 结果走到一半,轰隆一下桥塌了,幸好那兄弟眼疾手快斩断了绳子,带着马匹狼狈逃了过去,这才没伤着。 燕凌天赶紧上前收拾摔坏的车子,曹柱对着桥板断面仔细研究,失落一叹,“石材不太行,这种拆卸式的平桥走人还好,但没法承受马车重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苦瓜相。 正心烦该如何设计,林中突然响起一阵银铃铛般的少女取笑声。 “桥,不是这么建的!” 众人神情凝重,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十四五岁的丫头。 这丫头眸子清亮如秋水,月牙般细细的眉宇透出一股稚气,额前八字刘海搭在光亮的额头上,头顶斜斜扎了个单马尾辫,发绳上绑了个猫猫木雕作为装饰。 一只机巧木臂搭着树干,另一只机巧木臂握着野果,送入那嫩白的瓜子脸下的樱桃小嘴,嗷呜嗷呜啃得很欢,树枝上垂下一双机巧腿来回摆荡,瞧着天真烂漫特别可爱。 只是她那正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众人的眼神中满是戏谑,仿佛在看一群没见识的乡下土鳖,瞧着让人特别不爽。 燕凌天板着脸大声呵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桥,不是你们这样建的。”神秘少女啃了口果子,边嚼边啧啧摇头,蹙眉扮出个老学究模样教训道,“你们真蠢!一群大老爷们,连桥都不会建,这么大岁数活到狗身上了!” 建桥计划本来就是个涉及军机的隐秘活儿,如今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片子瞧了个正着,还数落二人不会建桥,燕凌天和曹柱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抄起武器冲了过去。 “抓住这个可疑探子!带回去给爵爷发落!” 那少女是个人来疯的性子,见黑甲军众人围了上来,一点都不怕,反而咯咯娇笑起来,把吃残的果子朝冲得最快的燕凌天一砸,调戏说道,“猪头猪脑的大块头!本姑娘请你吃果子,接招!” 燕凌天冷哼一声,横刀把残果一劈,哪曾想这果子突然爆出一股烟雾,呛得咳嗽连连,泪水直流。 这一下彻底把黑甲军众人惹恼了,挥舞斧头一砍,直接把少女所在的那棵树给砍倒。 那少女娇笑喊道,“哟哟哟,一群傻大壮力气倒不小。” 见树要倒,眼看自己落地要被包围,少女轻巧纵身一跃,向另外一棵树跃去。 不过她这棵树离其他树远了些,距离根本不够,眼看就要栽到地上,忽然间,她手上木臂飞转,呲的一声射出钩爪,紧紧勾住另一棵粗枝,然后木臂机括运转,那铁索猛地一收,将她整个人嗖的一下拉到另一棵树枝上停得稳稳当当,看傻黑甲众人。 黑甲众人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围了上去,尽管百来号壮汉包围,可在丛林之中,硬是奈何不了这个像猴子一样灵动的顽皮少女。 见众人追累了,那少女轻巧落地,扮鬼脸挑衅众人。 这还能忍,众人喘着粗气大吼一声扑来,却不想这少女虽然四肢都是机巧做的,腾挪起来却极为灵便,在众人的飞扑包围中硬是没受半点伤。 更可气的是这个少女的机巧臂如同百宝箱,一下子变出榔头朝这个汉子头上一敲,一下子变出铲刀往另一个汉子脸上一扇,乒铃乓啷好不热闹。 看着这些汉子被自己逗得气急败坏,大花脸还印上了自己榔头上刻的猫猫印,格格娇笑很是开心。 一旁的曹柱默默观察,瞧出了门道,挥手朗声说道,“都住手吧。” 曹柱一声吆喝,大家伙儿都停了手,纷纷退开恶狠狠瞪着那个少女。 曹柱思索片刻问道,“听说北岳国有一座门派叫机巧门,门主山中老人收容天下苦命残缺之人,给他们断肢接续,传授无上机巧术,姑娘你可是机巧门的人?” 少女见众人都不追了,觉得有些无聊,伸了个大懒腰说道,“你这个大叔眼力倒不错。本姑娘正是山中老人座下最漂亮最聪明最无敌的古往今来第一弟子,车小芸是也!” 黑甲众人一听,脸上顿时起了黑线,只觉得这小丫头片子的自恋程度,跟自家爵爷怕是都有得一拼。 曹柱见车小芸证实了身法,乐呵呵一笑,“原来是山中老人的弟子啊!一直听说山中老人威名远播,只是没想到,教出来的弟子,却是个夸夸其谈的大话精,想来他本人应该也是见面不如闻名。” 车小芸是个单纯性子,一激就中,腮帮子气鼓鼓说道,“你说什么!你个大坏蛋,敢骂我和我师父,我揍你哟!” “你刚才说我们桥都不会建,你和你师父若真是传说中那么厉害,机巧术想必了得。”曹柱让开身子,指着那断桥做了个请君入瓮的姿势,“来来来,你行你上!” 车小芸卷起袖子就往断桥处走,气呼呼说道,“我上就我上,让你们这群傻大壮,见识见识什么叫造桥!” 第19章桁架桥 一帮汉子本来就造桥累成狗,刚才被车小芸一番折腾之后,更没精神了。 大家伙儿各自寻了树干和平整地面,纷纷席地而坐,斜身子靠树,饶有兴趣的瞧着车小芸的好戏。 众人都是一个心思。 “我等一帮大老爷们累死累活造不出一架好桥来,你就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这种能耐?光砍树扛砖就够你受的!” 车小芸扫了一眼众人戏谑的神色,鼻哼一声,走到一根手臂粗的小树前,扳动左手机巧臂一通变幻,竟从手臂中伸出了圆锯,惊得众人身子往后一仰。 “啥玩意儿这是,怎么手臂还能变锯子的。” 只见车小芸扳动机括绞盘,不断给那圆锯上力,上到差不多,机巧臂那么一划,圆锯顺势暴转,那小树竟然一下子就被切割开来。 切完这棵树,圆锯机括力道还没使完,车小芸往机巧臂中那么一卡,那圆锯便卡住不动了,然后她算准方向后,再抽开卡槽,那圆锯又是一阵暴转。 就这样一卡一锯,力道弱了就用绞盘上机括,没过一会儿就切出一段段整齐的木头。 竖起大拇指闭上一只眼,车小芸简单测算了一下样板桥的长度,又切了几棵小树切段,把木材都备好,这才收起圆锯,扣动机巧一通变幻,竟变出一根刨子来。 她顺着纹路把这些树的树皮抛光,刨到还算平整后,机巧臂又是一收,变幻成左锯右锉,对着那些木材一通切削。 这一次她做得很精细很慢,将近花了一个时辰,才把木材的切出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缺口,然后拖着木材往河边走去。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车小芸把这匹木材的所有缺口全数对齐,纹丝合缝,竟然真的搭了个简易的木桥。 车小芸拍拍手,走向众人,见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得意一笑露出小虎牙,“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本姑娘。” 刚才吃中烟雾弹难受好久,燕凌天原本对这个丫头还有些怨气,哪曾想她竟能靠一己之力凭空造出一座精致木桥,怨气顿时化为无形,满脸乐呵呵打量车小芸,寻思怎么才能把这个古灵精怪的能干小姑娘拐回去送给爵爷。 刚才那一手造桥功夫,曹柱已经确信这个车小芸就是机巧门的人,而且手艺确实了得,怕真是得了山中老人的真传,面上还是微笑着点头说道,“小姑娘,你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这木桥光好看不行,得人能走,才是正儿八经的桥。” 车小芸鼻哼一声,“光人走算什么本事,哪怕是刚才你们那马车,本姑娘的桥都能承得住!” 有一个汉子笑了笑指着车小芸的木桥,“小姑娘,我们已经知道你有本事,可说大话还是不好的。你那些木头若是我们帮你砍的粗树,说不定真能承受马车的重量,可你选的木材都是手臂粗的,马车走上去肯定会塌。” “来来来,就选你这傻大壮,你不驾车试试,怎么知道本姑娘的本事!”车小芸说着就跑过去,把那汉子一把拽起。 那汉子无奈一笑,看向燕凌天,燕凌天点点头,那汉子便重新张罗好马车,慢悠悠往那木桥上开去。 车小芸是临时做的一个样板桥,一个人力量也不足,只能把桥体主要轮廓给搭起来,桥面部分就简单打横插了些木头。这种桥面马车上是能上,就是走起来很费劲,必须要很慢很小心。 那汉子胆战心惊小心驾车上行,随着马车上桥的部分越来越多,那木桥的木头嘎吱作响,桥身也有些弯曲,像是要断掉的样子,把全场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小姑娘本事不小,不过这桥有点悬,仅仅是手臂粗的木头,怎么可能支撑这么重的车子? 车上汉子更是紧张,一点点往前挪,可这桥虽然弯曲作响,就是没断,然后在众人的惊叹中,这车子竟然四平八稳开过去了! 若是明安在,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用榫卯结构做的桁架桥,这种桥只需要比较细的木材,就能搭出很结实的桥,是现世广泛采用的桥梁架构。 甚至有很多土木工程专业组织的比赛,就是用牙签当桁架比试承重强度,高手搭出来的甚至能开过去一辆玩具车。 在场众人,没一人能识得其中关窍,只觉得这小姑娘特别厉害,用这么细的木头,一个小姑娘的力量,就能做出超越众人忙活一天的石桥。 霎时间,众人一阵欢呼,纷纷夸赞车小芸的高超手艺,车小芸很是嘚瑟,飘忽忽的如在云间,她非常享受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 在明安的思想建设下,月冥山镇里的居民都非常崇拜有大本事的人。 车小芸机巧手段高超,又是个十四五岁的娇滴滴小姑娘,皮是皮,熊是熊了点,可谁叫人家本事大,有点个性也是很应该的。 正好傍晚起锅烧饭,众人把爵爷之前备好给众人打牙祭的预制菜都掏了出来,好话哄着,盛情邀请车小芸一起来吃点。 车小芸得山中老人宠爱,生了个高傲性子,但耳根却是软趴趴。 她见一帮糙汉大大方方承认造桥技术确实远不如自己后,反而也没好意思再戏弄他们,又见他们热情好客,于是和汉子们一起席地而坐,饶有兴趣看他们把一大包菜放到锅里炖,炖好后倒了出来,给车小芸盛了一份肉多酱汁足的猪肉炖粉条。 曹柱笑吟吟递给车小芸,“车姑娘,你试试,这是我们月冥山镇的名菜,猪肉炖粉条。” “粉条?”车小芸好奇接过,尝了一口,眼中发出精光,一通狼吞虎咽激动说道,“好好吃!这手艺都快赶得上我二哥哥的了!” 燕凌天见她吃得香甜,自己也盛了一盘边吃边聊,“小姑娘,你千里迢迢来到这深山,可是寻什么亲戚?” “师父让我来找明安,让我来看看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本事大不大。”车小芸倒是没什么城府,吃着粉条满嘴鼓囊囊的,顺口就交代了。 第20章少女和马和猫 众人一听更加高兴,燕凌天赶紧说道,“都是自己人,那敢情好啊,我们就是明爵爷派出建桥的。” 另一个汉子补充说道,“对啊,跟你说,我们明爵爷,可是仙人下凡,他从仙界带下来很多好东西!你吃的这菜,就是他发明的,还有那粉条,都是他用仙种红薯做的,好吃又顶饱!” 那汉子见火堆边围烤的红薯已经烤到冒油,树叶包了递了一个给车小芸,“车姑娘,这个便是红薯,一烤之后又油又甜,贼香。” 车小芸是个机巧臂不怕烫,径直接过红薯剥开皮,见里面红黄瓤子散发好闻的甜香,舀了一大勺送入嘴里,顿时红光满面,嘴里呜呜嚷着,机巧木腿激动得踩个不停。 “太好吃啦!” 那汉子更是得意,“是吧!这就是爵爷带下来的仙家良种,不但好吃,伺弄好了亩产可有四千斤呢!” 车小芸点点头,继续专注吃红薯,似乎没太理解亩产四千斤是什么概念。 一旁曹柱敏锐注意到这个细节,猜测她并不是寻常农家子弟,应该是某个世家显贵的子女。 只是想不清楚,她既然是世家显贵的子女,小小年纪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惨事,两手两足都被斩断了,让曹柱对这个小姑娘又怜又爱,想起自家那个闺女从小没怎么吃过苦,可比这车小芸幸福得多。 “你爱吃,多吃点,我这儿还有点糖,是出发前我闺女塞给我的。”曹柱从怀里一通翻找,将一大把橘子糖递了过来,放到车小芸手里,一脸慈爱说道。 车小芸是个贪嘴性子,平日和山中老人住山里苦修机巧术,哪见过这些好吃的,见还有糖吃迅速放下吃到一半的红薯,拿了一颗送入嘴里,欢喜说道,“这糖酸酸甜甜,可比以前大哥带回来的糖都好吃!” 曹柱不忘给明安做了个广告,“哦,这糖也是爵爷给村里孩子做的,咱们谁干活干得好,家中有孩子的就能分一包糖,我家囡囡特别喜欢这个味儿。” 吃着从没尝过的美味食物,默默听众人说明安一件一件的好,车小芸心里对这个明爵爷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比师父,比去世的爹爹哥哥们,都厉害的人物? 吃完好吃的,车小芸拍拍肚子站起身,“吃饱了,多谢大哥们的款待,我要去找你们那个很厉害的明爵爷了。” “这么晚了,山路怕不安全,要不跟我们休息一晚上再出发。”燕凌天挽留说道。 “没事,我晚上赶路都习惯了。”车小芸伸出木臂,准备射出勾爪到树干上继续赶路。 曹柱沉思片刻说道,“那行,我叫个大哥过来,让他护送你回去终归是要放心些。” “大哥?”车小芸一脸好奇收回了木臂,只听见曹柱手指一勾,伸入嘴中,猛地一吹,发出惊天哨响。 哨音响彻天边,缓缓荡开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从林中传来,如疾风迅雷一般刷的一下子在众人身前立定,正是马沙拉弟。 曹柱掏出一个生红薯切块,一口一个喂给马沙拉弟,边喂边摸着马沙拉弟说道,“马沙拉弟,这个小姑娘是找明爵爷的,晚上走林子不安全,劳烦您老人家照顾着点。” 马沙拉弟摇头晃脑,哼哧两声表示同意,调转身子蹲了蹲,示意车小芸上来。 车小芸第一次见到这么通人性,又这么帅气的大马,特别喜欢,顺势坐上去小心翼翼摸着马沙拉弟鬃毛,好奇问道,“这马是?” “哦!这是爵爷的神骏,前些日子一直帮根叔他们照顾车队运货,爵爷安排根叔他们远行之后,马沙拉弟就闲了下来,爵爷便安排它跟着我们帮点忙,临时有事也能快速回村报信。” “原来如此。”车小芸摸了一阵,见马沙拉弟性子很好,小心翼翼抱了上去,头埋在鬃毛里,含含糊糊说道,“原来你叫马沙拉弟啊,你长得好帅气,摸起来也舒服,回去我给你挠痒痒好不好?我挠痒痒水平可高了!” 马沙拉弟哕哕两声,转过头蹭了蹭车小芸,似乎是许了约定。 曹柱见马沙拉弟跟这小姑娘亲近,心里暗感高兴,想着,“爵爷的马性子也像爵爷,喜欢孩子心肠好。” 细细教过车小芸如何用刹车到七档控制马沙拉弟速度之后,曹柱众人挥手告别,马沙拉弟载着车小芸往月冥山镇方向连夜出发。 车小芸还担心晚上山路崎岖,林子又难行,马沙拉弟大晚上疾驰会扭伤撞伤。 可没想到马沙拉弟反应迅速,身子也是极为灵巧,大晚上这么难行的路,也没怎么影响疾驰。 车小芸见马沙拉弟跑得又稳又快,是只百年难得一见的通灵神骏,心里更是喜欢,像搂宠物那般紧紧搂着马沙拉弟絮絮叨叨说悄悄话。 “我家里以前也养了很多马,都是我给它们挠痒痒的……我大哥最是喜欢马,他要是见了你,肯定很开心……就是不知大哥转世投胎了没,过得好不好,我有点想他了……” 马沙拉弟感觉到鬃毛有些湿润,默默的将速度稍微降了点,挑的路也是那种敞亮能看得到月色的清幽小径,试图用优美的夜景,抚慰少女忧伤的内心。 忽然间,疾驰的马沙拉弟忽然停下来,神色凝重的望向林子深处。 车小芸坐直身子,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恍惚问道,“马沙拉弟,怎么了?” 顺着马沙拉弟的目光望过去,车小芸见到林中有一头野猪,喘着粗气正往一簇草丛拱过去。 那个草丛有些响动,车小芸顺着风仔细听,竟听到微弱的“咪咪咪”可怜哀嚎。 “是只小猫!那野猪想吃那个小猫!” 车小芸急了,正要下马,被马沙拉弟掉头一把托了回去。 车小芸急道,“马沙拉弟你干嘛,那只小猫要被吃了,我要去救它!” 马沙拉弟打了个喷鼻,身子一弓,猛地一下如弩箭般射出去,直冲那野猪的影子,扬起蹄子猛地一踢。 这一冲之力又快又强,那野猪根本没回过神来,被马沙拉弟一蹄踹飞,凄惨一吼连滚带爬逃进山林。 车小芸又惊又喜,“原来你是怕我受伤,你自己出手,马沙拉弟你可真体贴!” 见野猪已经退去,车小芸从马背上跳下来,伸手摸向那发出咪咪声的草丛中。 “咪咪,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草丛躲着的小猫吓得汗毛挺立,发出“呵呵”的威胁声,似乎非常害怕,作势要抓车小芸。 车小芸正感觉有些为难,马沙拉弟探过头来,把周边杂草一吃,然后伸出舌头舔向那小猫。 那小猫天生与动物亲近,本来又冷又怕,被马沙拉弟温润的舌头一通舔,仿佛感觉到了母亲般的温暖,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咪咪”叫着向马沙拉弟靠了过来。 车小芸温柔一笑,再伸手过去,那小猫见这人是和马沙拉弟一起的,便没怎么抗拒了,径直让她抱了起来。 借着月色,车小芸看清这小猫是只很虚弱的野橘猫,似乎是因为太弱了被野猫妈妈抛弃,心中爱怜万分。 “小猫咪,我这就带你回去。”车小芸抱住小橘猫翻身上马,喊了声“驾”,马沙拉弟却一动不动。 思索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车小芸格格娇笑着喊了声“四档”,马沙拉弟哗的一声跑了出去,消失在丛林之中。 第21章大鸡腿子 一大清早的明安,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眼前场景,神情有些郁闷。 这几日制碱厂建起来了,燕海平磕磕绊绊制出了第一批粗制纯碱,明安立马要了些过来,趁着秋日鸭蛋肥,做了一批皮蛋。 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休息,明安大早就起身,指挥新收的小跟班张辅,取了上好的大米,加上皮蛋末肉末,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准备放凉作为一天的打牙祭口粮。 就快要开动时,马沙拉弟风驰电掣跑了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机巧少女,和一只小橘猫,大大咧咧坐进堂屋要吃的。 远来是客,明安见这小姑娘和小猫都是马沙拉弟载回来,应该是它结识的什么狐朋狗友,盛情招待了一番,给这小姑娘盛了一大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皮蛋瘦肉粥。 结果那怀里的小橘猫闻到香味,喵喵叫的很大声,爪子伸出来想扒粥吃,小姑娘投来可怜巴巴的眼神,明安无奈一叹,又盛了一碗小的给那小橘猫。 结果马沙拉弟见他们吃得开心,大舌头舔着唇朝明安挨挨蹭蹭,示意给自己整点尝尝。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一只马,一个机巧妹,一只猫,低头趴桌上哼哧哼哧吃自己辛苦熬出来的皮蛋瘦肉粥,那凶残吃相让明安感觉自己像在喂三头猪。 一旁的小跟班张辅也是个仁爱性子,见这机巧妹手足残疾都安上了机巧,心中万般怜惜,在一旁一个一个剥煮鸡蛋送给机巧少女吃,还关切说道,“不急锅里还有,不够我再帮你们添。” 明安碎碎念嘀咕,“我那大好的皮蛋瘦肉粥啊!发展农业工业至今,好不容易吃一口现世家乡的味道,一番忙活,一大锅只剩下两碗!” 含泪坐下来吃盛了一碗,明安朝那吃里扒外的张辅横了一眼,“锅里就剩你那一碗,你要大方就把自己的给出去!” 张辅见车小芸吃完一碗后意犹未尽,舔着唇还想吃,温柔一笑把自己那碗盛了出来递给车小芸,“妹子你吃吧,我吃红薯就行了。” “谢谢!”车小芸欢喜一笑接过,大口大口又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明安信口跟车小芸聊天,“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车小芸。” “好名字……哪来的?怎么会骑着马沙拉弟来找我?” “曹大哥和燕大哥让我骑着来找你的。”车小芸继续吃着说道。 “哦,你是住山里的?” “嗯。” “一个小姑娘住不容易吧。” “有师父照顾。” “师父?” “对,就是师父。” 明安猜想这姑娘应该是山里哪个猎户或者隐士的弟子来投奔自己,点头说道,“知道了,等会我安排你和邱琳琳她们住一起。对了,你手脚是怎么回事?” “家里遭了难,哥哥爹妈都没了,坏人还砍了我手脚。” 明安想起张臣说的西武国大军所到之处,以残忍手段残害百姓,恨恨说道,“这些狗日的真没良心,这样的小姑娘也下得去手!” 听了车小芸凄惨身世,明安也不心疼那瘦肉粥了,温柔说道,“我断了左臂已经是大为不幸,没想到你比我更惨……唉!咱们都是这乱世的苦命人,互相照顾着点。你若爱吃这皮蛋瘦肉粥,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多熬一点。” 车小芸乖巧点头,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真的是爵爷?” 明安毫不计较她的不礼貌,只是笑笑说道,“怎么,不像么?” 车小芸摇头,“不像,在北岳国,爵爷都是拿鞭子狠狠抽下人,把人活活抽死还要切肉喂狗的那种,你一点也不像爵爷。” 明安冷哼一声,“若非要成那种狗畜生,才能当爵爷,那我这爵爷不当也罢!” 车小芸低着头悄声说道,“若天下间的王宫贵族,都是你这般就好了。” 听她话里意思,家里可能被王宫贵族迫害过,明安更是心酸,认真说道,“我没法要求天下贵族跟我一样,但我至少能要求我和我周围人跟我一个作风。你从北岳逃过来风餐露宿很辛苦,等会让琳琳带你下去好好休息,后面你休息好了,帮着三婶她们在食堂干干活,我管饭管工钱。” 那车小芸微微一愣,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点头道,“知道了,谢谢你大哥哥。” 自从明安封爵后,周围人用爵爷称呼明安,原来和自己很亲近的叶小秋和邱琳琳,也谦卑恭谨了不少,搞得明安心里有些落寞,莫名想起远在临墨,跟自己没大没小的贪吃暗影卫春莺。 想着这个车小芸是乡野出身,不谙世事没讲那么多规矩,一声“大哥哥”让明安心中一阵触动,又看她身世遭遇和自己相似,心中怜爱万分,柔声说道,“小芸妹子,你放心,只要大哥在,就没人能欺负你,如果真有人那么大胆子敢欺负你,大哥揍他!” 明安扬了扬左手玄铁臂,“用这个!” 车小芸先是一愣,眼神闪过一丝晶莹剔透的光芒,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天真一笑,“谢谢哥哥!” 朝着明安的玄铁臂打量一阵,车小芸忽然开口,“安哥哥,你为什么用玄铁臂不用木臂,不沉吗?” “可以练气力。”明安拉下一点领子,露出锁骨相连的壮硕胸肌,“自从戴上这个玄铁臂,身子骨结实了不止一点半点,体内气息运转也强劲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车小芸没再说什么,一口干完粥。 正巧明安看见堂屋外,邱琳琳摘了新鲜的蔬菜送来,招手说道,“琳琳,你过来,给你介绍个小伙伴。” 邱琳琳蹦跳小跑过来,“爵爷,什么吩咐?” “这个是车小芸妹妹,从北岳那边来的,等会你带她在你家附近,划个敞亮屋子让她住,后面你多照应着些。” 邱琳琳见车小芸长得可爱,岁数跟自己差不多,手足却装了义肢,心中怜惜万分,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爵爷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小芸!” 车小芸抱起桌上吃成圆滚滚形状的小橘猫,“还有它。” “小猫!”邱琳琳也喜欢小动物,尤其喜欢兔兔,“毛茸茸的真可爱,我也会一起照顾的!我家也养了很多兔兔,又大又肥特别可爱,等会带你去看看!” 车小芸兴奋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笑着看向明安,“安哥哥,你起名字很有本事,马沙拉弟这么帅气的名字你都能起得出,要不这个小橘猫你也给起个吧!” 明安一听感动万分,这是从北境之地来九州大陆后,第一次有人不觉得马沙拉弟名字古怪,反而觉得帅气万分,让明安对车小芸的好感度进一步上涨。 既然被人认可了出色的起名字能力,明安清清嗓子隆重给起了名。 “就叫大鸡腿子吧!” “大鸡腿子?”车小芸一听觉得很困惑。 明安把那小橘猫的腿轻轻一提,“现在小,只是小鸡腿子,养大了就成大鸡腿子了。” 两个姑娘顺着看过去,发现这橘猫伸腿确实有点像个小鸡腿,笑得直不起腰。 车小芸抱起橘猫举高高,眼中泛出希望的光彩。 “小猫咪,你要好好吃好好长,变成大鸡腿子哦!” 第22章机巧水轮 下山前,师父对自己说过,若自己一旦展现机巧本事,报出他老人家名号,那很多人都会待自己很好,巴结自己,这种人叫做“聪明人”。 曹大哥和燕大哥那些壮汉,似乎就是师父说的这种聪明人。 若自己展示了本事,还有人取笑自己残疾欺负自己,那便是又蠢又坏的人。 自己免费帮缺胳膊少腿的老兵制作义肢,北岳国那些官老爷却拿鞭子驱赶自己,说自己是个坏事的残废,妨碍他们吃残饷,这种就是师父说的蠢坏人。 那时候天真,问师父若是自己没本事,还有没有人待自己好。 师父摇头,说没有这种大好人。 自己还跟师父赌气,说小时候什么也不会,就知道玩闹,爹娘和三个哥哥都待自己很好。 师父说他们是骨肉亲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想了想又说,师父师兄弟都待自己很好。 师父说咱们都是一个师门,大家伙聚在一块在乱世求个安稳营生,跟骨肉也差不了太多,也是不一样的。 车小芸不说话了,想着师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说的话一定没错。 来了月冥山镇,她本想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想想还是住了口,老实按照明安的安排和邱琳琳住一起,帮赵三婶给村里人张罗饭菜做糕点。 五天过去了,车小芸很困惑。 邱琳琳把她最喜欢的糖葫芦分给自己吃,还把兔兔送给自己一只抱着当暖垫。 赵三婶每次吃饭,勺子稳稳当当,给自己打好多好多的肉,明明给其他人打都会勺子一抖肉少了大半,气得那帮小伙子哇哇怪叫。 张辅时不时来食堂找自己,都会塞些自家煮的鸡蛋,还借了明安的松花蛋熬上次那个皮蛋瘦肉粥送给自己吃。 明安是最忙的,每天连轴转指挥众人干活,但总会抽时间偷摸着做些好吃的,然后喊上自己一块过去吃,那个名叫火锅的涮肉真好吃呀!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最多只是帮帮三婶做粉洗菜,来了之后我的机巧术一次都没用过,看大家的样子,甚至都不知道我会机巧术,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深夜,车小芸双手垫着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却莫名感觉到安心。 闭上眼睛,车小芸自言自语嘀咕,“可能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吧,小芸也要开始认真了。” 第二日清晨,当众人纷纷起床,打着哈欠去河边打水,忽然看到一样惊奇事物,吓得瞠目结舌,手中桶盆乒铃乓啷摔了一地。 明安睡眼惺忪,被叶小秋邱琳琳二人急匆匆拽着来到河边,看到这景象时,也是十分震惊,差点以为自己来错地儿了。 仅仅是一夜,原本平坦的水面上,竟然起了一座精巧复杂的水车,车小芸两只机巧臂运转如飞,时而变锤时而变锯时而变绳,正在安装水车顶部的环形水道。 这水道往外绕了一圈,边上安装了很多小管子,旋开管塞可以让水从流道中流出来,多余的水顺势而下,最终又流回小溪。功能上有些像八九十年代大院的公共自来水池。 水车这个东西很多人是清楚的,不过谁也没见过这么精巧的水车,水流并不强,可靠着巧妙的龙吸水式结构设计,使得主水道的水势很足。 瞧这水势,打开塞子去接水,恐怕能同时供五六个人敞开用。 等最后一部分水道架设完成,车小芸拍手收工,指着那一排小管子说道,“机巧水轮做好了,大家接水就不用那么累了。” 一个老太太颤巍巍走上去,按照车小芸的演示,小心把管塞拧开,哗啦的水直接从管子里流出来,自动装入木桶里,跟现世的自来水没什么区别。 其他人好奇走过去,各自挑了根管子拧开,各个水管同时出水,可比蹲下身子打水要方便得多。 不过水流再开到第十根管子时就小了很多,车小芸吆喝道,“大家排队,老人和孩子优先,比较急的自己去边上打水。” 众人一听,自觉分了队依次去接,车小芸见大家用得趁手了,掏出一根长长的木节管,“这个管子可以接到管口,直接将水引到田里浇灌。” 大家一听,感觉更是新鲜,居芒挤过去拿了木节管对准一个管口,让另一头朝向田里作物,水流流过节管,从另一头浇了出来,特别方便。 “好东西啊!”居芒一脸高兴说道,“小芸,你可真有本事,这么厉害的东西都能做得出来。” 车小芸得意娇笑,“这才是我车小芸真正的本领!” 明安饶有兴趣围着水车和管道仔细观察,惊讶发现车小芸竟然只靠基本的木头,就能做出这么精妙的机械结构。 这里面涉及了大量的物理学和流体力学定律,并转化为实际的机巧来将这些定律发挥到极致,比如那套利用伯努利定律的龙吸水结构,比寻常水车的采水能力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 如果真说要做类似功能的机械,明安也能做,不过他想到的是现代涡轮增压泵那套东西,且不说需要机床加工精密器件,光是电能或者燃油能持续供给动力装置,以现在的条件也绝对做不出来。 但车小芸,硬是靠着木头绳子这些最原始的材料,一夜之间做出了类似的效果,这种强大的机械水平和动手能力,哪怕心气高傲的明安,也是极为赞服的。 研究完水车,明安笑吟吟对车小芸说道,“看不出来啊,你原来有这般本事。” 红晕上了脸颊,木头小手摆弄衣角,车小芸低着头有些羞愧说道,“对不起安哥哥,我骗了大家,其实我师父是机巧门门主山中老人,是他老人家让我下山来找你的。” “没事,我这是高兴。”明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去我屋聊吧。” 回到屋,两人坐定,明安带上门,从筐子里拿出坚果泡好茶,以招待贵客的规格奉给车小芸,“南边来的好东西,只有接待贵客我才拿出来的,试试。” 车小芸见明安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安哥哥你好小气,平日里也不见你拿这些给我们吃喝。” 明安无奈说道,“这东西是从南边千里迢迢运过来,就这么多,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若是给你开了口子,按照琳琳小秋那性子,怕是要不了多久便给我挥霍光了。” “嗯。”车小芸接茶细品,又尝了尝坚果,点头低声说了句,“安哥哥,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 “嗯?” “没什么。”车小芸嘻嘻一笑,“我喜欢人又好又聪明的大哥哥。” 第23章天下机巧会 明安只是一笑,便放过这茬,“我听说过你师父的名声,非常厉害,是九州数一数二的机巧大师,想着以后有机会去拜访请教一番来着,怎么他会一时兴起,派你来找我的?” 车小芸困惑摇头,“我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我正在屋里修机巧锯,师父突然跟我说,让我来月冥山脉找你,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安思索片刻,“你师父是怎么知道我的?” “嗯……听师兄说,最近他们回山时,给师父捎了兵圣酒,师父喝完很激动,问这酒谁酿的,师兄说是月冥山脉的明爵爷酿的,然后过了几日,师父便叫我下山来找你了。” 明安捏着下巴似有所悟,“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再怎么打算。” 车小芸边磕坚果边说道,“师父说,如果我觉得你不错的话,就多待待帮帮你,等来年开春,快举办‘天下机巧会’时,让我带你一起回去见见他老人家,他有事跟你商量。” 明安眉头一挑,“天下机巧会,那是什么?” “天下间所有机巧师会齐聚一堂,一起比拼机巧术,最终胜者可以有一次机会挑战破解‘巧圣秘匣’,能解开的人,就能得到我们机巧门代代相传的至宝,‘巧圣秘录’。” 车小芸口中的巧圣,便是九州大陆历史上九圣之一,姬非攻。以机巧之术入圣,所造的机巧出神入化,无一不是国之重器。 世人敬他为圣,不但敬其超凡技艺,更敬其为人。他明明有滔天机巧本事,却拒绝锻造杀人利器,更注重民生和防御,和原本世界墨家提倡的“非攻”理念极为接近。 平生最大的作为,便是当年四国大军攻入北岳边关,五十万大军齐围北岳国都,形势岌岌可危。 万万没想到,北岳国仅靠姬非攻战前建造的镇国之门,以山势据守,竟防住了五十万大军的猛攻,逼得四国联军因粮草不继最终选择撤退。 姬非攻凭此绝世之作一战成名,只可惜运气不太好,为了赶工期雷雨天做工,结果被雷击而亡,享年五十二岁,去世后被九州机巧师共奉为“巧圣”。 “巧圣啊……”明安对这秘录颇有兴趣,不过自己的机械水平太依赖现代工业,与九州大陆的机巧术不在一个频段,只能望洋兴叹,“那个巧圣秘录,既然是姬大师的心血,想必很多人抢夺吧。” “是的,每年千里迢迢,赶来很多机巧师,想破解这个秘匣,却无人成功。” 明安话锋一转,“北岳皇室什么说法?” 车小芸脸色微变,眼神闪过一丝恐惧,低头说道,“他们也想要,但是打不开。” “不能强破么?” “强行破坏会触动机关毁掉秘录,只能靠九州各个匠师的力量,打开之后皇室再分一杯羹。” “开出来的人没被分成羹就算万幸了。”明安冷冷一笑,对这部可能带来无穷麻烦的巧圣秘录彻底断了念想。 从车小芸的描述来看,明安推测传说的机巧大师山中老人,有可能是黑甲军之后,不过为人比较谨慎,需要观察自己是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才能做决定。 从他弟子车小芸的技术水平看来,这山中老人一旦能够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为己所用,那带来的价值超乎想象,自己那些精妙的现代机械设计,落地变成现实的难度必定会大大降低。 明安非常清楚自己的强项在于设计而非制作,如果想把现世那些精巧的机械工业品带到九州,必须要招募手艺极为精湛的能工巧匠反复尝试,而这个一代机巧大师山中老人,简直就是天赐人选。 正思索间,车小芸的一个问题打断了明安的思绪,“安哥哥,好多人都传你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谪仙人,那个世界存在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能飞来飞去吗?” 明安望向车小芸,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宛如赤子向星空伸出稚嫩小手,心中很是触动。 稍加思索之后,明安下了决定,反身进屋从箱底拿出之前抽空绘制的画卷,徐徐铺开在车小芸面前。 “人会飞,但不是靠仙术,而是靠飞机,你可以认为是一种超强的钢铁机巧。”明安指着画卷上的飞机剖面图说道。 “会飞的钢铁机巧!”车小芸死死盯着画卷上的飞机,瞳孔放大呼吸急促,眼神中满是对未知文明的兴奋,双手拉着明安袖子摇晃个不停,“安哥哥,这个飞机是怎么做的,又是靠什么力道飞起来的?” “基本原理跟你那水车很相似,叫做伯努利定律,即流速越快,压强越小。流速越慢压强越大,你看这羽翼,上弧下平,便是利用这原理。”明安一边指着机翼形状,一边给车小芸一点点科普现世科学知识。 车小芸专注看着简图,似有所悟,俯下身子从机巧木腿拉出一大片帆布,帆布上面有凸起,下面却是平平的。这帆布完全拉出来后,车小芸把上面的卡扣,卡住机巧手臂腋下凹槽上,形成一个结实的飞鼠衣形状。 “你用这个飞鼠衣滑翔?” “嗯!”车小芸如同遇到知音那般,很是开心,“就像安哥哥说的那个什么波什么律一样,我从鸟儿的翅膀上发现了上弧下平可以飞翔,于是做了个这个飞翔羽衣机巧,一路从北岳连嶂上滑翔到月冥山脉,可比走陆路快多了呢!” 明安眉头一蹙,摇头严肃说道,“滑翔衣虽然可以飞翔,但是危险系数很大,我原本那个世界,很多人玩这儿摔死,你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哦……”车小芸有些失落,“可像鸟儿一样飞翔的感觉,真的很好玩,很自由……” “飞机可以做到,还更安全。不但是你,所有人都可以在天上飞。” 将一颗坚果摆在飞机图纸上,明安继续说道,“飞机还可以运货,像这茶叶和坚果,半天不到就能从江越国运过来,这样整个镇上的人都能敞开肚子吃喝了。” 原本失落的情绪烟消云散,车小芸欢呼雀跃说道,“安哥哥!我要学造飞机!我要让大家到处飞到处玩,吃遍九州所有好吃的。” 明安见她兴致很高,先是鼓励了一番,把她哄上天,然后从理工科的绝对理性角度泼了一瓢冷水,“想法很好,但是这个东西非常难制作,一架飞机的零件总数超过六百万,你觉得你一个人这辈子能做得完吗?” 车小芸激动的情绪逐渐熄灭,神情变得凝重。 “光复杂性只是一个方面,它对材料的要求也是异常的高。比如飞机用的是发动机是涡扇燃气轮机,采用布雷顿热力循环,叶片的制作偏差正负三十微米,相当于头发丝的四分之一,耐温高达上千摄氏度,寻常的铁早就化成铁水了,我问你该怎么做?” 一大堆似懂非懂的术语,加上极其苛刻的参数,让车小芸翘起嘴巴,委屈的表情有点像是要哭了。 明安语重心长说道,“有梦想是好的,但梦想变成现实,是一个极度痛苦与艰难的过程,一步失败就会前功尽弃,人们却无可奈何,只能总结教训重新来过。” 背着手,如同老师父那般,明安徐徐开口,“但是!世间万物,冥冥自有规律,你所崇尚的机巧之道,和我信奉的唯物之道,都是殊途同归。只要清楚规律,顺应规律,大家齐心协力,最终就会人定胜天,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传世杰作,改变人们的生产生活。” 车小芸是个一点就透的性子,她仅仅从明安所绘制的图纸便知,明安也是一名机巧大师,只是所学的机巧术与九州大陆截然不同,如今话语之中,流露出传授之意,当即匍匐跪地。 “安哥哥,我想拜你为师,求你教我!” 第24章研学小组 明安赶紧把车小芸扶起,柔声说道,“其实吧,我也没资格当你师父,比如你那些水车的精巧设计,我也不会,也得跟你请教。” 车小芸灵机一动,笑嘻嘻说道,“那这样咱们扯个直,你还是我哥哥,我还是你妹妹,我教你机巧术,你教我怎么造飞机,好不好?” “好!不过造飞机涉及的知识很多,无论是基础的物理学,还是进阶的流体力学和热动力学,不是一时半会能学完的。” 车小芸学着明安的语调,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派头故作正经说道,“机巧术涉及的知识也很多,无论是凿刨铲墨的用法,还是榫卯雕割……” 瞟了一眼图纸那复杂而详细的机构,车小芸终究还是装不下去,声音弱弱的,有些黯然说道,“连我这种丫头,跟着师傅学七年就登堂入室。安哥哥你这么厉害,恐怕学得更快。到时候,你就比我厉害了,也就不需要小芸了……” 明安走上前,揉了揉车小芸的秀发,“傻丫头,想什么,你是既然是我妹妹了,不管需要与否,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谢谢安哥哥,可我还是想被需要的……” 明安沉思片刻,从屋中拿出之前做的那个拓木弩,“这是我自己做的。” 车小芸很好奇的接过,仔细观察一阵,没心没肺笑了出来。 “安哥哥,你这弩设计得很好,就是做工太烂了,怕是只能在五十步以内射得准。” “差不多,我五十步左右射中过兔子,再远了力道不够,方向也偏得厉害。”明安倒是很佩服车小芸的眼力,一眼就看出自己拓木弩的极限,“如果换你做的话,你能做出多好的?” 车小芸盘算一番后,很认真的给出了一个数,“三百步内,都能射得准。” 听到这个数,明安心中大惊。 古代军用弩的有效射程极限,基本就是三百步,这个小姑娘的机巧水平,已经达到了古代军用级别,对于九州任何势力而言,都是极为宝贵的军用工匠人才。 明安表面上还是笑呵呵说道,“是吧!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和不擅长,我懂原理,可以设计很多神奇机构,但是手工能力很弱。而你是机巧术精通,动手能力更是一流。” 左右手一牵,明安摆出长辈的架势谆谆教导说道,“擅长的部分帮助他人,不擅长的部分求助他人,人与人的互助,就构成了彼此之间的需要,也构成了彼此的联系。” 车小芸从小受山中老人熏陶,做事和思维很注重逻辑章法,更像是理工科思维,被明安这一通梳理,心中顿时敞亮,把弄这拓木弩低头浅笑,“也好,至少知道安哥哥手工活儿不行,还是需要小芸这冰雪聪明举世无双的机巧美少女,亲自来实现。” 明安撇撇嘴,指天指地豪气说道,“没错,但也需要这天下天下唯我独尊的威武明爵爷,亲自来设计。” 两人听了对方棋逢对手的自吹自擂,听完都是哈哈大笑,笑得很是畅快。 车小芸坐椅子上笑了好一阵,双腿微微摆动,木头手臂伸出小拇指,“拉钩。” 明安乐呵呵伸手拉过去。 “安哥哥,你要当我的好哥哥,照顾我保护我,教我造飞机,小芸就帮安哥哥造出这些很厉害的东西,让安哥哥实现梦想。”车小芸怔怔瞧着明安,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明安神色微微一讶,笑着问道,“你觉得我梦想是什么?” “我能看出来,安哥哥是个很聪明的好人,有很大很大的志向,大到超出所有人想象。”车小芸紧紧勾住明安的小拇指不松开,漂亮澄澈的眸子怔怔望着明安,宛若在看天上璀璨的星星。 “这个志向里面好多门道,我太小看不出来,安哥哥也不希望被人看出来,但是最后抵达的终点我看出来了。”车小芸天真稚嫩的声音,宛若一只婉转啼鸣的小黄莺。 明安眨了眨眼睛问道,“是什么?” 车小芸猛地将木臂高举,显出特别开心,特别兴奋的样子,“安哥哥想让九州所有人,都跟月冥山镇的大家一样!每天干得开心,吃得也开心,大家都变成好人!” 车小芸摆动着两只木脚,眼神中散发出钻石般的璀璨光彩,“我喜欢安哥哥的梦想!从今往后,这也是我的梦想!安哥哥,让我们一起来实现吧!” 自己深藏心中的终极志向,竟然这样一个天真纯朴的少女看了出来。 尤其是她那句“喜欢安哥哥的梦想,从今往后,这也是我的梦想”,让明安内心剧烈颤动。 恍惚间,明安感觉自己身后多了股无比强大的新生力量,宛若初生的朝阳烘得身上暖洋洋的,让自己有更有勇气去面对这充满痛苦血腥的九州千年乱世。 吾道不孤。 明安一时动容,语气忽然变得铿锵有力,郑重向车小芸敬了个军礼,“欢迎你!达瓦里希!” “达什么希?”车小芸有些费解。 “就是志同道合者,同志的意思。从今日开始,车小芸,除了是我明安的妹妹,还是车同志。” 换做其他人,大多不习惯明安奇奇怪怪的起名和称呼,车小芸却和明安一样,是个古怪性子,觉得“同志”这个称呼十分贴切,甚至酷到掉渣,学着明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是,安哥……明同志!” …… 明安和车小芸谈心过后,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更是亲近了不少。 镇上老人见明安把车小芸当亲妹子还亲,每晚车小芸还跑到明安的屋子,两人叠着身子挑灯伏案,直到深夜才离开回屋,难免有些八卦。 大家伙儿很崇拜明安,也很喜欢这个能干的车小芸,若两人只是普通人,村里面九成九会上门撮合一番。 可村里都知道,明安的另一重身份,是东海国女王陛下的相好,未来的王夫,若是让女王陛下知道这事醋意大发,大家都会很麻烦。 大家伙儿面带忧愁,想劝明安和车小芸,却又欲言又止,让整个山镇士气稍显下落。 明安瞧出不对劲,一番打听后,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顿时哑然失笑。 自己对车小芸确实是很怜爱,把他当作妹妹一样看待,可男女方面一点心思都没有。 且不说已经有了柳如天,从癖好上来说,明安对二十岁以下的女性基本没什么感觉,最低也得二十五岁以上,知性成熟风的美女,才能让明安感觉到内心的涟漪。 不过为了避嫌,明安又从村里选出一些十来岁的少年少女,成立了一个研学小组,把每晚给车小芸的开小灶,变成了研学小组的共同学习讨论,讲解现代科学基础。 镇上的人见每晚五个人一起在明安房里补习,再也没话说,相信了明安和车小芸就是普通兄妹那种感情。 当这个研学小组,用木筒第一次做了个水箭一飞冲天,又做了个什么复合弓可以百步穿杨,一下子吸引了镇上人的注意力。有些人便偷偷来拜托明安,想把自家孩子也送来一起补习。 教五个也是教,六个七个也是教,渐渐的,明安这屋子就成了镇上的优才补习班,专门研究格物之道,人数也突破二十,很多人坐不进来,甚至挤在门口听。 原本自己独占的好哥哥,变成了“共享好哥哥”,车小芸苦着一张脸,心里有些小别扭。 话又说回来,自己一个人很费劲才能做的东西,如今有了这么多得力小帮手,做起来比之前快了不止半点,某个下午,车小芸忽的想通了。 六百万个零件,绝非一人之力。 真正的大型工程,必须倚靠团队的力量。 想通这一点的那天,车小芸主动给明安提交了一个思索已久的提案,这个提案绝非自己一人之力,而是要大家伙一起共同实现。 看到这个提案,明安眼前一亮,立刻批了支持,作为“研学小组”重点攻克与实践的工程课题。 课题名为,“沿山机巧地道与窑洞相结合的工程研究”。 第25章窑洞地道 明安这些天一直在愁两件事。其中第一件事就是三万人到来之后的起居。 尽管在月冥山镇附近开了一些空地,可这一大片山谷,最宜居的区域基本都被山镇给包括了,剩下的位置几乎都是起伏不断的山坡。 扎营倒是能扎,只不过这人数一多,大冬天山风一吹,免不了冻死一些人。 来年开春之后,若是中原灾害缓解,搞不好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迁回去,那明安这投资就亏得厉害了。 而第二件事,就是镇子发展起来后,如何防御外部势力侵害的问题。 听山宗关的斥候说,自己的香水和兵圣酒能赚钱的事情已经慢慢传了出去,有些山贼和乱军势力蠢蠢欲动,目前在月冥山脉入口处发现了一些山贼探子的身影。 虽说有一千兵马可以征调,但仅限于危急时刻,月冥山镇还是得有自己的防御反击力量才行。 筑城短期内不可能,时间和人手有限,要筑也是先筑山脉内部的军镇,不可能在最外围的跳板耗费大量精力。 所以明安最初的打算,就是修地道,做成越共丛林地道战模式抗敌。 可地道建设难,攻破却容易,敌人也可以下地道,甚至可以烟熏放火,明安很没辙,毕竟自己不是专业挖地道的。 正在思索对策时,车小芸一份“窑洞相连的机巧地道设计方案”,一下子把明安的思路给打开了。 对啊,月冥山镇附近只剩山了,既然都是山,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在山上扎营,而不选择建造方便,冬暖夏凉的窑洞呢? 而且这并不是单单的窑洞,这些窑洞直接彼此相连,构成一个群山之间的地道网,跟地道战的设计初衷完全吻合。 地道的防御力和居住条件,就按照方案中说的那样,可以通过机巧来加强。 这样一想,套方案和窑洞地道结合,堪称最优方案。 明安当即写信命马沙拉弟送去,把曹柱燕凌天带走的搬山卸岭士兵给换回来,调了另外一批人拨过去。 所谓的搬山卸岭士兵,无非是黑甲军厚土旗中,专门负责挖地道的那波人。 只是因为这手艺和摸金术一脉相承,后代没饭吃大多都捡起老祖宗绝活儿,用在发丘摸金上。 俗话说得好,光说不练假把式,可这帮家伙,这些年一直在发丘摸金的最前线,技艺娴熟得一批,挖地道干活,自然比其他农耕为生的厚土旗更为麻溜。 月冥山镇向来是想好了就大干特干,干得又快又好的那种。搬山卸岭们一回来,明安赏了一大波酒肉喂足,就把这波人拨给了车小芸带领的研学小组。 其他诸如运土砍树做木材的活儿,明安也在镇上招募板贴了告示,上工钱配齐了人手,车小芸一下子就从一个机巧师,转变为大型工程的机巧头子,带领几百号人,以山镇为中心在周边山岭大挖特挖,挖得泥尘翻飞鸡犬不宁。 车小芸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做大型机巧工程,难免有些管理混乱,明安有心好好培养一番,便把物理数学的传授缓了缓,优先向研学小组传授工程项目管理的经验。 物理数学车小芸有底子,学得轻车熟路,但是工程项目管理车小芸学起来就很头晕费力,反而是组里的张辅,学这工程项目管理特别快,几天时间,什么需求分解分析啊,项目资金计划啊,功能架构设计啊之类的,讲得头头是道,带队干起活来也有条不紊。 正应了那句,每个人有擅长有不擅长,张辅机械技术的学习水平只是平平,算不上拉胯,但也绝对算不上优秀,但是对管理很擅长。 车小芸则是管理能力平庸,机械技术优秀得可怕。明安索性让二人搭配着来,任命张辅为工程项目经理,车小芸为工程技术总工,二人取长补短,互相制约配合着来。 这样一分后,两人整天时而掐架时而配合,让工程达到质量与进度的巧妙平衡点,明安则是抱着大鸡腿子小橘猫乐呵呵看两人斗嘴,斗到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才出面点评一番引导二人,颇有机关大领导的范儿。 年关将至,大雪封山,车小芸和张辅的巧妙配合下,镇外第一批地道窑洞建完,可以和镇里地窖相联通,洞中各处设计了机巧翻板和陷阱。 平日里不触发,就会安静躺在哪儿,作为地道的寻常支柱。一旦启动,整个地道变得危机四伏,寸步难行,外面的人进来定叫他有去无回。 哪怕想在外面用水淹烟熏,地道内的通风防水设计,以及四通八达的备用路线,足够让里面的人应付得游刃有余。 窑洞开凿毕竟有限,明安也不打算做得太过舒服让灾民长住,毕竟将人往北境引才是蒙在伪装下面的真实目的。 因此住宿设计上,采用了公共大通铺,上下床的那种,类似于部队宿舍。一个窑洞就能住数百号人。 这样可以保证不冻死饿死,如果想要更舒适的独栋环境,有自己的良田和禽畜,欢迎往里走,成为月冥大家庭的一员。 窑洞刚刚修好,张臣的第一盘菜,终究还是来得早了些。 山镇众人在忙碌中抽空过了个简单的年,年后第二天,第一批流民已经翻山越岭艰难抵达。 明安很高兴,盛情接待了一番,特产当然是酱汁炖粉条加烤红薯。 量很足,味道总归没镇上那么好。 镇上的粉条收费,所以是用上好猪肉炖的。 镇外的粉条免费供应给投奔来的难民补充营养,为了节省成本,只用猪骨和酱汁熬了些肉味做的。 哪怕是控制成本之后的食物,对于饱受饥荒之苦的流民来说,简直是世上一等一的美味,好吃到痛哭流涕,一大排向爵爷磕头叩谢救命之恩。 以明安的性子,付出去的便宜肯定要占回来,首先是流民中挑选手艺好的石木铁匠,统一召集起来进镇观摩一番,直接看傻众人。 外面的人已经是有吃有住,但是镇子里的人吃得更好住得更好,上工竟然还有银钱,能自己买酒买肉买糕点吃。 一旁的跟班张辅细细讲了其中的差别,就是镇民属于明爵爷的领地居民,受到的恩泽自然要高些,而外面的人属于爵爷心善救济的普通百姓,只负责温饱这种基础需求,不管生活品质。 众人欲望被这么一勾,心痒难耐,忙问怎么样才能当爵爷的领民,可不可以带上家里人。 张辅拿出之前明安备好的条文,细细解释了领民的申请要求,第一便是放弃原本所在国家的一切,从此归属月冥山脉大集体,忠诚勤恳为爵爷办事,爵爷也会负责好好照顾众人。 第二要求则是有手艺的优先,手艺越高成为领民后享受的福利也越多。 那些匠人家中本来还有些薄田,可这饥荒一逃难,回去之后家中田估计也会被豪绅强占了,见这里镇上百姓各个过得滋润,无不对爵爷歌功颂德,一咬牙签了状子,算是彻底编入月冥山镇的正式居民行列。 拖儿带女进了镇子,本来还担心爵爷拐骗,可没想到真的分了屋田,屋底下还有地窖,里面装了很多红薯,爵爷还专门派人送来一头猪仔三只鸡和一些生活用品,把匠人们感动得稀里哗啦,发誓要为爵爷鞠躬尽瘁效力一生。 第26章机巧山镇 镇上设计只能舒舒服服住五千人,当人数涨到三千人时,明安就加严了准入门槛,三百号来的人之中,只有二十号最厉害的匠人能进去,不到一成。 剩下的九成人住窑洞大宿舍,吃粉条配红薯管饱,明安也没让他们闲着,纷纷加入挖洞和机巧制作大军,算是以工代赈。 众人有口饱饭吃,有个温暖地儿睡,能活着已是万幸,至于干活也是坦然接受,毕竟这年头哪家贵族会白给食物白给住。 只是看着镇民衣着光鲜大口吃肉喝酒,还是打心底里羡慕啊,很多人都求着爵爷能给个领民户籍,保证以后拼死为爵爷干活。 明安只是笑笑然后让张辅给出了告示。 告示写着,后面月冥山脉深处还有城镇正在建设,甚至条件会更好,到时候可以容纳更多居民,申请条件也会适当放宽。 原则上还是择优录取,要那种认真勤奋能干活的,认可集体价值观,对集体有强烈归属感的。 这些指标都会在日常表现中被观察并记录下来,所以请各位认真努力,好好表现。 明安这个人不厚道,很不厚道。 他自己对百姓最是需要,巴不得一个两个都留下来进北境,可硬是学了现世饥饿营销那些招,对众人一顿耍猴,把一个两个耍得嗷嗷叫,急红眼拼命干活,认真学习,为了成为爵爷的领民而努力。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只有自己拼了命挣来的,才会珍惜,才会拥护。 这种竞争内卷还有着强大的感染力,原本还有些想着灾害过后再回去的百姓,被这氛围一感染,也想争一争这爵爷领民的身份。 气氛完全点燃了,明安继续火上浇油,开始做思想工作。 首先是让镇里出些嗓门大声音好的,带众人唱歌,唱的就是那些人人平等互助,团结一心为集体,和九州大陆不太一样的新价值观。 时不时搞些比赛,唱得好的奖励大块腊肉,搞得现在镇外百姓睡前都要哼哼两遍,歌词记得倒背如流。 这还不够,明安继续添砖加瓦,开诉苦大会,让众人挨个上台骂世家骂地主骂腐朽无能的官老爷,谁骂得爽快,讲得感人肺腑,同样赏肉赏糕饼。 渐渐的,百姓都接受了一个观点,便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明安这里的官,他们都瞧得敞亮,像车小芸张辅这些什么总工啊经理啊,都是明安手上的官,带领众人干活。 这些官各个都有大本事,干得也比众人苦,为人宽厚有人情味,在明安的带头作用下,纯靠领导魅力服人。 完全不像九州大陆上,乡下那些官老爷啥事不会,就想着欺压百姓作威作福。 另一方面,明安手下这些新生代官员,要求虽高干得苦,但赏赐也是真肥厚啊! 且不说顿顿有肉有糕点,每干出阶段性成绩,爵爷就拿银子出来赏赐一番。 小丫头车小芸身上都攒了一堆银子,每天乐呵呵吃各种新奇点心,还买上好的小鱼干喂她那只橘猫大鸡腿子,瞧得众人那叫一个羡慕啊,梦里都梦见自己变成了车小芸怀里的小猫咪。 普通百姓想靠努力成为领民,领民想学本事成为负责人,负责人想立功造福百姓,获得巨大的精神成就感和丰厚的奖励。 时间推移,一套完整的晋升体系在百姓心中立了起来,再加上新式的思想建设,镇外百姓们对原本的九州渐渐生出一丝隔阂。 众人只觉得,原本的日子就是被那些地主官老爷当猪当狗奴役,而在爵爷这里起码可以正儿八经当个人,当个靠努力便能步步高升“大写的人”! 现在的大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大干,只盼着能正式加入爵爷领民行列,过上有人格尊严,有上升渠道的好日子。 后面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不过思想的传递也越来越快,每个前面来的人,都会影响后面来的人,把大家伙的想法统一在同一个频道上,甚至明安都不用刻意去引导,百姓们会自发的内部传染和发酵。 寒冬过半,来的流民越来越多,挤得山镇外面到处是人。 在明安有些担心窑洞数量应付不过来时,曹柱连夜派人传来了好消息。 “牧林镇通路已经基本完成,镇口边墙完成合围,可派人前来垦荒。” 曹柱这封信来的很是时候,明安当即开始安排新一批开荒大队,人数选拔上,除了镇外百姓,镇内的百姓也可以报名前往。 寒冬腊月,开荒是很要吃些苦的,众人都清楚,不过明安说了,进了开荒队就能成为正式领民,还是在镇外百姓中刮起了一波旋风。 至于镇内百姓就兴趣缺缺,毕竟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没必要吃苦凑热闹。 明安狡猾奸笑,适当时机放出了二期工程的居民住宅规划图。 二期住宅,将会统一采用水泥砖瓦房,比一期的草屋土屋更结实更舒适。房型设计上采用了筒子楼大院和别栋小院交错设计。 筒子楼单间是统一分配住房,别栋小院需要自行挣钱购买。环境设计也是更加怡人优美。 生产上,牧林镇的农田统一管理,和工厂一样给工钱加绩效的方式组织种植,同时里面办厂也会更多,工钱也会更高。还有一大片草原来放牧,牛羊的肉奶会对内供应。 生活上,除了原本的住宅福利外,还有超市和小吃街这些神奇的集市,供百姓自由购买消费。 当然,种种舒服也是有代价的。牧林镇属于重镇,出入会严格管制,非必要不能再出来,里面所有商品都会由运输大队供应。 这张饼子一铺开来,无论是镇内还是镇外都引发出一股轰动。 镇外百姓就不说,各个把报名点围得水泄不通,镇内百姓本以为自己有土屋有良田,还可以做工拿工钱,已经过得很不错了,哪曾想里面更舒服的日子,平静的内心一下开始痒了。 年纪大求安稳的不想奔波,想想也就算了,那些年轻肯干的,连家室都没成的,对牧林镇的生活充满向往,哗啦啦全都报名,打算趁年轻搏一搏,让生活品质更上一个台阶,以后老婆孩子都会夸自己能干。 至于通行管制,他们倒没什么讲究,自家住得舒舒服服的什么都有,还跑出去干嘛,去九州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官老爷欺压么,有病不是! 这一番宣传后,引发众人火热报名,多方因素充分考虑后,明安挑出三千人青壮男女作为开荒,一千腿脚利索的作为后勤运输,总共四千人浩浩荡荡向牧林镇赶去。 其余没选上的人,继续原地挖窑洞搞机巧建设,本来大家有些失落的,待听说牧林镇的规模是按一万人舒适居住的标准建设时,立刻又有干劲了。 还有六千多个名额呢,好好干爵爷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四千人开拔后,月冥山镇外围的拥挤情况一下大为改善,许多窑洞甚至睡不满,每个人都觉得畅快轻松不少,就盼着牧林镇快些建好,有自己的独栋居住。 后面再来的流民,经过这么一缓冲分流,一切有条不紊的发展,月冥山镇的地道系统也建设完成。 见地道工程成功收尾了,人闲着会惹麻烦,明安便安排车小芸张辅开始下一个大型工程。 山镇周围山林密集,石料少木头很多,所以月冥山镇的建筑大多都是草木泥构成。 机巧术对材料的最大需求就是木材和草绳,非常适合月冥山镇,明安便让二人带领百姓给月冥山镇建设各式大型机巧,便于生产生活,同时加强防御力。 冬去春来,春雪消融,整整一冬的建设,让这原始的山镇重焕生机,逐渐变成一座屹立于山岭之间的机关要塞。 要塞之下的地道,更是星罗密布如蛛网,各个隐秘道口都设有探子观察来往的风吹草动,一旦察觉不对,或是通风报信,或是就地反击,都是游刃有余。 随着春日变暖,山路间的冰雪逐渐融化,变得好走,休养一冬的行商,逐渐向月冥山镇行来。 当他们见到眼前一座壮观的机巧谷门拔地而起,随着机巧齿轮的推动缓缓张开,迎接外来的一切新鲜事物,那种冲击感,足以让任何人惊叹。 其中就包括张臣,离上次来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些许原始的田园牧歌山镇,怎么就成了这种恢宏气派的机巧镇。 他更想不到,自己那土了吧唧的弟弟,不过跟着明安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就成了谈吐得体,落落大方的小能手,讲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让自己这个朝中大官都有点汗颜。 “爵爷的力量太伟大了。”张臣情不自禁感叹。 张辅正色说道,“爵爷说了,这一切,不是他的力量伟大。” 张臣饶有兴趣问道,“那是谁的力量。” 张辅眼神坚毅,看向远处晨起上工,精神气十足的人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是百姓的力量。” 这一刻,朝阳照在张辅的脸上,张臣望去,发现弟弟的眼神中,竟闪耀出一股耀眼的光彩。 这是在腐朽朝堂,任何大小官吏眼中,都见不到的绚烂。 这一瞬间,张臣内心深处的真挚情感被唤醒,他被彻底征服了。 当晚,张臣直接找了明安,跟他说了一句话,把明安惊得一口清茶喷了出来。 “明爵爷,我也想成为同志。” 第27章美丽的地方 慢慢恢复平静,明安露出古怪的笑容,“你知道这个同志是什么意思吗?” “爵爷,我来了之后听你那些歌,揣测出了一些,你应该是想打造和九州千年历史以来,完全不一样的大同之世。” 张臣神情严肃,侃侃而谈,“这个大同,意味着没有世家和官员对百姓的奴役压迫,有的只是分工不同的合作互助,大家一起为共同的利益而努力。” 明安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爵爷的想法很理想,也很可怕,会成为九州十八国所有权贵的公敌,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寒门出身,一路走来遭受痛苦压迫的百姓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张臣眼神炙热万分,如实交代出内心想法。 明安仔细捕捉着张臣的反应,终于抛出心中那句话,“因为我这是与百姓共天下,而非与世家共天下。” “说得好!”张臣一拍桌子激动道,“百姓人最多,然而古往今来历国都是对世家妥协,然后随着时间推演,被世家分了天下!这铁律千年来无人破局,只有明爵爷有魄力,从另一个层面重塑格局。我张臣愿为爵爷的志向,也正是我的志向,誓死效力!” 明安修了山河策内功后,对外界感应很敏锐,说谎和使诈逃不出他的法眼。 上次和张臣喝酒,他就感觉到张臣没醉故意装醉,应该是想借酒劲说些不太妥当的话。 这一次,明安感觉到张臣并没有说谎,而是真的被鼓舞了,感觉有些意外。 “这才来两三次,被他弟弟一游说,这么快就被同志化了?” 不过稍微一想,觉得也对。 自己这一套体系,本就是为寒门和平民打造的,像他这种寒门一派的年轻官员,有着爱民之心和自我成就的大志,在腐朽朝堂憋屈已久,忽然接触到这般崭新理念,最能认可这套体系。 “那欢迎你的加入,张臣同志,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在东海国官场的第一位正式同志!” 明安稀里糊涂收了一名张臣同志。 他的安排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潜伏在东海国内部,暗中协助大业,如果发现有能接受这套价值观的好苗子,可以暗中发展一番,引荐为九州同志会的一员。 一颗颗种子种下,不断吸收养分在发芽。 明安深知,要绞死九州世家皇权这个盘踞千年的腐朽大树,靠自己一根藤蔓不够,必须要数之不清的藤蔓,一起努力。 所以现在的明安,在人数渐多,事业逐步走向正轨后,逐渐从亲力亲为的操劳中剥离出来,作为一个非常高明的管理者,去调动每个人积极性,适当的放一些权,然后从从日常中发掘人才,一步步按照各自特性来培养。 只要思想建设牢靠,加上实事求是的方法论,再靠日常实践积累,哪怕是大鸡腿子,明安都能养成得力干将。 此时的大鸡腿子橘猫,经过三个多月的猛吃猛长,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鸡腿子。 橘猫天性惫懒,贪吃少动,素来有“十橘九肥”之称。 明安断然不能放任它这种好吃懒做的习性,待它长大了些,便训练它去抓老鼠抓虫子。 先抓半死不活的虫子和虚弱小老鼠,和大鸡腿子放一起,任由它折腾,让它爱上简单难度捕猎,提升成就感。 折腾几次之后,大鸡腿子捕猎彻底上瘾了,难度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就连野兔都能被大鸡腿子一口给扑住。 每次抓到猎物,明安再根据每次大鸡腿子捕获猎物的大小和难度,给它发特制的猫条作为奖励,馋得大鸡腿子喵喵直叫,对明安的亲近程度甚至超过了车小芸和马沙拉弟,捕猎水平也在迅猛飙升。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比如它捕了一只家鸡还回来邀功,被明安直接罚吃三天草,把车小芸心疼得一起陪大鸡腿子吃菜。 学了乖以后,大鸡腿子开始战神附体,在各家地窖巡逻,发现可疑虫子地鼠偷食物,当场咬死再叼回院子中央里邀功,自然又是一顿鱼干猫条的奖赏。 从那之后,明安给大鸡腿子封了官,名叫“捕鼠业务经理”,连小孩在路上见了大鸡腿子,都会主动让开路行个礼,说声“大鸡腿子经理好!” 每当这个时候,大鸡腿子肥美的臀部一扭一扭的,尾巴翘得老高,对孩子们喵喵两声回礼,然后又去下一家地窖视察粮食损耗情况了。 原先是马沙拉弟,现在又是大鸡腿子,连动物都被明安练得一套一套的,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燕小六本就机灵,香水业务这会儿干得蒸蒸日上,整日和娘们打交道,外观拾掇得干净清爽,衣服穿得越来越讲究,身上还装模作样擦了橘香古龙水,引得镇上好多姑娘为他争风吃醋,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 这小子不知是因为当年的感情创伤还是怎么的,只撩不泡,一副专心搞事业的好男人形象。 只要见到外面来的富家娘们儿,就上前甜言蜜语然后顺势推销香水,哪还有半点海贼风范。 燕海平的风格就和燕小六不一样,是那种以身作则的精干型领袖,扎根一线吃苦耐劳,跟兄弟们一起苦心钻研制碱和制玻璃的工艺改进。 其实还是明安的锅,方子给的不太对。毕竟明安是机械出身,对这两样化工品制备的理解还是高中那点东西,画了个大概就交给燕海平研发琢磨。 虽说烧了不少钱,走了不少弯路,在燕海平刻苦攻关下,已经有些不错的样品出来,相信不用多久,应该能达到稳定量产的水平。 研学小组当中,组长车小芸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总工,月冥山镇的各式机巧,清一色出自她的手笔,每天忙不迭的像个陀螺一样,让明安都有些不好意思,寻思这样压榨一个小姑娘到底好不好。 为了表达感激,顺道弥补心里的不好意思,明安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给她做好吃的,还有就是奖励银子。 有好吃的车小芸当然很乐意,银子的话也是很开心接过,但明安从她神色中,并没有感觉到类似燕小六那种对银子的强烈欲望。 明安有些搞不懂,问她最想要什么,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话,明安愿意满足她。 忙碌的车小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了笑说道。 “安哥哥,小芸已经得到好多奖赏了!” 明安一时没想太明白,直到有一天午休时分,天朗气清晴空正好。 车小芸抱着机巧双膝,一个人静静坐在山坡上,眺望山岗下忙碌的人群,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笑得很灿烂。 一旁的明安,斜斜倚在树干上,瞟了瞟她这笑容,莫名想起了一部电影的主人公,当他用金融智慧给狱中朋友赚了很多很多冰啤酒,他一口也不喝,远远坐着看狱友喝得很开心时,也是这般笑容。 明安顺着车小芸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这里视野开阔,能够看到镇上很多人都在用她做的机巧台升降东西,她做的机巧推车运送货物,来往的步伐很是轻快灵巧,忙碌干活有说有笑。 他们远远见到了车小芸,都会热情挥手打招呼,吆喝着晚上家里炖了鸡汤,让小芸来家里一起吃饭。 车小芸蜷着身子搂住机巧木腿,眼中晶莹似乎有些湿润的流光闪烁。 “真好啊……安哥哥,小芸好喜欢这里……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大家都很需要我……” “爹爹和哥哥没有骗我,他们说,‘芸儿,你要活下来。无论多么痛苦,只要能坚持活下来,一定能找到生命的意义’。” 揉了揉眼眶渗出的泪滴,车小芸回头,迎着午日光线,露出最为灿烂的幸福笑容。 “谢谢你,安哥哥,我找到了。” “爹爹和哥哥在天上若是知道了,会为我骄傲的……安哥哥,你说是么?” 明安深一口气,缓缓吐出。 “是的。” 两人沉浸在美好的感动中,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慢条斯理开口。 “爵爷的仙家红薯带来巨大产量,使得百姓的生产力得以从农耕中释放出来,才造就了这一切的美好。小芸,你得客观辩证来看,不能把这一切归为自己的功劳。” “张辅!”车小芸气得银牙一咬,从草丛上一跃而,右手机巧臂一通变幻,变成一把木槌对着张辅的头顶一顿猛敲,“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辅不躲不避,径直站着任由车小芸砰砰砰敲脑袋出气,不紧不慢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打我,也不能否认这一切,这都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明安揉着太阳穴尴尬一笑,感觉颇为脑壳疼。 发掘了这么多人才,唯一只有这张辅有点走火入魔啊。 也罢,千人千相,有教无类。 第28章牧林镇 手下聚集的人才越来越多,推着月冥镇走向正轨,明安也难得清闲了起来。 正好冬雪完全消融,明安便骑着马沙拉弟,去牧林镇视察一番。 现在的路,比当初第一次探山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路上的杂草都被铲了,还用火烧了一道,挡路的树都变成了柴火,一路骑过去畅行无阻。 原本空旷寂寥的路,如今也来来回回有许多人推车,向牧林镇那边运送物料。 顺路一直走,来到第一座桁架木板桥,明安想起曹柱前段时间的汇报,就是那次被车小芸一座榫卯桁架桥给击败后,曹柱宛如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 后续建桥,都是在车小芸所造的样板桥上加以改进衍生,就成了现在这种木石相结合的拱形石柱桁架桥。 明安走到桥上下了马,对这榫卯一番研究,满意点头。 靠着榫卯桁架结构,这桥确实修得结实,最大的好处还是过桥之后,把桥那头几个关键横梁一拆,整个桥体受力均匀被破坏,敌人一上桥就会坍塌,完全满足明安的结实可拆卸要求。 再往后的桥都是这种结构,明安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抵达了牧林镇。 明安很是奇怪,自己上次过来少说也要三天时间,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快? 划开天下山河策,明安比划了一下距离,心里立刻了然。 两地的直线距离差不多在三十公里左右,骑马一路顺畅走下来,确实挺近的。 而自己之前走完全没开拓的山路,一天十公里是极限了,再绕绕远,花三天时间确实差不多。 明安划动地图,继续估算一番,发现一旦路修好点,各自距离似乎并不远。 月冥镇离山宗关是二十公里山路,月冥镇到牧林镇三十公里,牧林镇离肃金镇比较远,大概要一百公里,最后肃金镇离龙障城,也就是冥壁崖,四十公里。 再后面做五公里隧道打通去北境之地的路程,也就是说从月冥镇到北境之地陆路有一百八十公里上下,差不多是东海国云洲港和胶洲港的直线距离。 若按照马沙拉弟最快的山路速度疾驰,三个多时辰便可抵达。 等等…… 明安汗毛一竖,忽然意识到什么很严峻的问题,颤抖的手往东边划了划,比划了一下月冥山镇到临墨城的距离。 四百公里官道畅通无阻,按照马沙拉弟能够连续奔跑的最快速度,也是只要三个多时辰。 也就说,有了马沙拉弟这种古代版顶级跑车,整个九州任我行。 早上骑马出发,中午能到宫里陪柳如天来一发,甚至晚上还能回月冥山脉睡觉。 那我还他娘的过年不去陪她,非要死守这山镇! “完了完了,要是女王陛下知道这么便捷,我却不回去陪她,非得抽死我不可。” 明明是件值得害怕的事情,明安却脸颊泛起一阵羞红,眼神中浮现出一丝陶醉和期待。 算完距离后,明安心情舒畅,在马背上用春江花月指不住给马沙拉弟按摩,舒服得马沙拉弟哕哕直叫,踢踏的步子更是轻快了。 只是可怜的马沙拉弟不知道的是,从今日开始,它就得时不时来回奔波在九州东部大地上,只是为了给自家兄弟千里送炮。 走了一阵,转过一道弯,牧林镇那耀眼的石城墙,赫然屹立在眼前。 这一座重镇,明安就彻底上了心,要求一定要青石打造,能够倚城墙驻守,对抗敌军的那种程度。毕竟这里将会是关键工业原料的生产中心,与月冥山镇的定位不在一个层级。 此时城墙上有两个汉子在值守,见到明安骑马来了,兴奋的挥手招呼,利索扳动扳手,扎实的厚重木门徐徐开启。 “后面还有人运货过来,门就不必关了,白日一直开着便是。” “是!爵爷!” 明安嘱咐完守门汉子,骑马进了牧林镇,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辽阔的草场,正是那日明安第一次来探索时,狂歌狂叫释放胸中压力的地儿。 如今这片草场围了栅栏,一直往城中心延伸而去,草场上野牛和野羊都被圈养了起来,冬日过完有些瘦。 这栅栏里还搭了几间木屋,有几个婶娘正叉着干草给这群牛羊喂食。瞧他们白胖壮实的样子,看样子牛羊奶没少喝。 顺着栅栏小道一路走到草场尽头,顺坡而下,整个视野豁然开朗。 牧林镇开垦没多久,还有很多地儿都是杂草和杂树,不过道路都通好了,生活区、工业区、农业区和商业区,再加上先前的畜牧区,都有了明显的区分。 这次让曹柱燕凌天过来开荒,城镇建好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垦田,而是造砖瓦厂和水泥厂。 现在以月冥山镇的粮食生产能力,足够支撑这两个城镇人手的开销。 顺着绵延山坡一路起伏前行,明安发现牧林镇现在的情况,和自己想象差不多。 农业区和商业区都是简单除了杂草,砍了几棵碍事的大树,其余都没怎么整理,比较乱。 生活区倒是平整些,零零散散搭了很多草屋供汉子们挤一块吃饭睡觉。 最为平整齐备的就是工业区,已经立起来几十座窑冒烟,好多人正推着拖车往窑那边运泥巴,曹柱正指挥着众人烧砖晾砖,旁边的青砖已经积累成山,瞧着是想等攒着差不多,再开始一次性盖一大波房。 忙碌的曹柱经旁人提醒,这才发现明安慢悠悠骑着马沙拉弟,一路带着笑意走来。 众人赶紧放下手上活计,呼啦啦围了上来,齐声欢呼,“爵爷好!” 明安翻身下马招了招手,“同志们,都习惯吗?” “习惯!” “苦不苦?” “不苦!” “我呸,大冬天开荒又烧砖,怎么可能不苦,太假了吧!” 众人一听,纷纷哈哈大笑,跟明安又更亲近了些。 曹柱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干活累是累了点,不过大家有吃有住还有盼头,也就没觉得辛苦了。” “那就好。”明安点头,向不远处的青砖山堆指了指,“烧这些砖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你们自个儿和家里人,你们也不想自个儿住的青砖房漏雨,被家里老婆孩子一通数落没用吧!” 众人笑得更加畅快了,齐声高呼,“爵爷放心,我们一定烧好砖,让老婆孩子住得踏实!” “那就好。”明安笑呵呵逗弄完众人,四处张望,发现没有燕凌天的踪影,“燕叔人呢?” “湖边采泥采石料去了。” “湖边?”明安划开山河策地图,发现牧林镇成了个瘦长型,从草场出发,然后沿着山麓一直延伸,一直延伸到之前发现的那天然湖泊,作为北边的天然屏障。 “我和老燕商量了一下,想着爵爷你既然要做青砖和水泥,那对黏土和石料的需求很大,索性把牧林镇规模扩大了些,把你地图画的天然湖也给包括了进来。” 曹柱从怀里抽出地图一通比划,“这样东西两侧虽然需要多做一些城墙,但是湖面那边的城墙可以做得简单些,其实也不会费多少工时。” “我的主意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需要你们随机应变,这样做非常好,回去以后你跟燕叔各自领赏二十两。” “谢爵爷!”曹柱乐滋滋收好地图,做了个请的姿势,“爵爷要不去湖边看看?那地方还挺美的,想着爵爷既然喜欢水的话,我们打算在湖边给爵爷做个水榭。” 明安一听,有些心动,面上还是正经说,“水榭的事不急,可以慢慢来,咱们还是正事要紧,去看看吧。” 第29章水泥 如同大领导下乡,明安一路由曹柱等一干骨干作陪,沿着山坡慢悠悠视察,曹柱热情介绍着整个牧林镇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规划,听得明安点头连连,很是满意。 牧林镇这瘦长形状走起来稍显费事些,走了好一阵,终于到了北面的湖畔。 从湖面这一侧的城墙出去,绕着湖边一路走,来到湖斜对岸的山崖处,这里已经用栅栏围了个施工工地,燕凌天带了一帮人不断挖石料采黏土,一波一波往城里送。 听见工地门口响动,燕凌天放下鹤嘴镐,脖子上围的毛巾随意往脸上手上一抹,呼着热腾腾白气迎了上来,大咧咧问道,“爵爷,今日怎么心情好过来了?” “月冥镇的活儿最近闲了些,过来看看大家。”明安把地上破碎的白石料捡了一粒细细摩挲,赞叹说道,“这石灰石的纯度高,烧出来做水泥肯定好。” 燕凌天指着一旁的研磨槽,“爵爷,我们和曹柱刚开始还不太敢相信你说的那水泥有这么厉害,然后采了第一批料子做水泥,就做了这个研磨槽,结果一试之下好家伙,确实结实。” 明安上前伸出手指对那水泥研磨槽一摸,“冬日水泥干的慢,效果也要差些,若是干爽天做的水泥,充分晾晒之后比这更扎实。” 明安拿手往外一展示,灰灰的覆了一层水泥粉渣,“你看,这还起灰,说明用法不对,晾干也没晾好。上等的水泥是结实一片,基本不会起灰的。” 燕凌天经明安一提醒,若有所思点头,“爵爷说的对,我后面找人专门研究一下。” “好好加油,这东西若是真的做得很顶尖了,可比北岳国那什么镇国之门,强得不止一点半点。” 明安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后,骑着马沙拉弟风驰电掣离开了牧林镇,留下众人待在原地慢慢回味。 曹柱身为传承下来的黑甲军厚土旗,对这种军事要塞最是感兴趣,毕生一大理想,就是像巧圣那般,做出震惊九州的不落要塞。 听了明安这一个大饼迎面砸过来,曹柱顿时晕头转向,恍恍惚惚问向燕凌天,“镇……镇国之门?咱能做出比那传说中镇国之门还强的东西?爵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燕凌天是个粗人,以前也好歹当过武将,也是听说过北岳镇国之门的传说,“好像没错,不过那镇国之门可是抵住了四国联军进攻,爵爷让咱们做的这水泥,真有这般威力?” 曹柱呼吸有些急促,“爵爷每次说的东西,都像是空话骗人,可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都是对的。” 燕凌天经这么一提醒,点头称是,“当时我们海贼团被海军抓住时,爵爷说会救下我们所有人,让我们过上安稳日子,顿顿有酒有肉,好像现在真的都兑现了。” “如此说来……这个水泥,真的能做出镇国之门的能耐!只是咱们现在法子不对,还没发挥出来!” 曹柱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匠人性子,没想到被明安这么一撩拨,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真的能实现梦想,一股子热辣辣的激情从心里窜起来,当即死死抓住燕凌天的手激动说道。 “老燕,咱们黑甲军可都是兄弟,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咱们得一起好好捣鼓这个水泥,老子他娘的也想造个名垂青史的卫军之墙,杀一杀四方锐气,让这帮世家地主见识我们黑甲军的好手段!” “哈哈!好!”燕凌天咧嘴大笑,“咱们这爵爷,真有本事,能把你这稳重性子都能激得嗷嗷叫。” 曹柱白了他一眼,“别说我了,搞不好你过几日,也会被他激得嗷嗷叫。” “你且说说,我怎么个被激法?” “比如,爵爷想出神仙法子,给你造了把无坚不摧的宝刀,让你砍遍天下无敌手?” 燕凌天想一想,沉默了。 嘿!他娘的,还真就很心动。 听爵爷说,发展到下个城镇时,那儿有丰富的矿产,可以开始锻造武器铠甲。按爵爷这神通能耐,保不准真的能造出神兵利器来。 这么一想,燕凌天口水一滋溜,当真就有点馋了。 “快搞快搞,咱们建完这镇子,还有下个镇子,我还等着爵爷的那些神兵利刃呢!” 视察完牧林镇,明安顺手装了一大包新鲜牛奶,风驰电掣回了月冥镇。 如今道路一通,加上马沙拉弟快如闪电的腿脚,所有城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明安划动着山河策,看着月冥山脉地图上的两个城镇拔地而起,不断的飞快发展,自己宛若玩模拟经营游戏那般坐镇中央,统筹规划大局,心中颇为自得。 这样一想,其实来到九州也蛮好玩的,除了能模拟经营大干一番事业,还傍上了一个白富美女王作为女友。 一想到柳如天,明安不淡定了,决定趁开春出发北岳国参加天下机巧会前,回一趟临墨,给柳如天补一补迟来的慰藉。 半年啊,来了月冥山脉足足半年,都没有回去陪异地恋的女友一趟,关键是路程只有六个小时,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如今有了新鲜牛奶和制碱工业伴随产物泡打粉,足够让明安做出现世那种松软的奶油蛋糕,相信有这蛋糕护体,柳如天大概是不会那么为难自己。 回了月冥镇,明安美其名曰传授美食制作经验,实际是召老实肯干的张辅打下手,帮着做奶油蛋糕。 张辅虽说学了明安的唯物之道后,性子有些机械古板,但对明安这亦师亦兄的大哥,还是尊敬万分,一声召唤立刻把手上的活儿统统丢给车小芸,屁颠屁颠跑过来帮忙。 两大男人一番忙活,做完蛋糕后,已经是将近午时。 明安有意测试一下马沙拉弟是否能三个时辰跑到临墨,翻出以前的帆布包,把蛋糕垫了些冰块放入木盒中,小心翼翼安置好放进去,然后在屋里一通收拾,寻了各种月冥山脉的特产,统统装进包里,顺势一背。 张辅好奇问道,“爵爷,你这是要出远门?” “难得清闲,去一趟临墨,拜见一下女王陛下。” 张辅一听有些不解,“爵爷,如今快开春了,你不是答应小芸要去北岳国么,你现在去临墨来回大半个月,时间就来不及了。” 明安哈哈一笑,出门翻身骑上马沙拉弟,“给你们表演个日行千里的魔术,我明晚就回,顺便给你们带点临墨特产!” 座下的马沙拉弟打了个喷鼻,不知是不屑还是想骂人,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第30章回临墨 山路上马沙拉弟还稍显慢点,一踏上平坦官道,马沙拉弟就如同九州超跑,刷的一下快如闪电消失在天边,很多行人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感觉一道烟呼啦一声飘了过去。 靠着子爵令牌,明安不必入关排队,路上各个关卡直接放行,十分省事。 有了造化生机指的灵气按摩,马沙拉弟的筋骨和寻常马匹有了很大的不同,已经都不能算千里马了,更像是一匹半仙半圣的神骏。 千里马日行千里,八小时算相当于能以六十公里每小时连续跑。 马沙拉弟七档全开的速度,却是能以八十公里每小时连续跑,比千里马更强悍。 再加上路上过关卡穿城镇的时间,竟然真的在当日酉时,跑回了临墨! 扳指一算,好家伙,当真是三个时辰横跨大半个东海国,堪比在现世开了辆车走高速回老家。 进城之后,明安慢慢踱步来到明府,下人们都很震惊,老爷怎么一声不响一个人跑回来了,不会耽误他开荒的活儿么? 等反应过来,众人都是欣喜围了上来,围在两边热烈欢迎明安归家,那蓝总管甚至是热泪盈眶,心疼直呼“爵爷清减了”。 明安乐呵呵从包中掏出两大袋红薯干,如同回乡下探亲那般热情招呼众人,“来来来!试试爵爷带回来的月冥山特产红薯干!脆甜脆甜的保证你们没吃过。” 蓝总管好奇接过,打开袋子一人分了一块,仔细嗅了嗅,“爵爷,这边是京中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红薯么?” “是的,现在这传闻怎么样了?” 蓝总管凑上前低声说道,“陛下得了你的种苗后,专门划了个温室给世家们种着看,那苗长得倒快,就是长大后果然是那种只结蔓不结块的杂草,世家们还想找你讨要伺候法子,被陛下威严怼回去。” “陛下说,‘红薯如此难伺候,百姓若没学好法子盲目种了开去,造成什么样后果大家都清楚。’” “陛下一发话,世家们就不言语了,只好说仙家良种仙家种,凡人滥种祸上身,这事就不了了之。” 明安松了口气,“嗯,也行,这东西确实要小心,必须要我看着才能种好,百姓弄去种了搞不好真成人祸。” 两人说话间,树上传来小姑娘闷闷的鼻音,“明安,我也要吃……阿嚏……红薯干。” 另一个棵树响起,“俺也……阿嚏……一样。” 明安满脸震惊的指着这两棵树,“这俩活宝怎么还在这儿?” 蓝总管莞尔一笑,“听说慕容大人给他二人下的命令是在临墨城保护好爵爷,爵爷若不在临墨,便帮爵爷守好宅子。爵爷去月冥山之后,他们两个小家伙除了喊吃饭会下来之外,其他时候都大多都在树上。” 明安抬头望去,惊讶发现这树上还多了个两个树屋,感觉像是养了两只大怪鸟一般。 “这树屋是?” 蓝总管无奈说道,“下人们见爵爷心疼这俩孩子,看寒冬腊月的树上冷,喊他们下来进房睡,可他俩又嚷那套什么‘生于暗影死于暗影’之类的,逼得没有办法,就给他俩在树上做了个暖窝,当作养了两只怪鸟,爵爷若瞧不顺眼,老身就叫人拆了。” 明安满头黑线,对这两个活宝也是无语了,刚才听二人声音闷闷的打喷嚏,想必是树屋住得不暖和感冒了,柔声劝道,“春莺,铁钩,别闹了,下来吃东西吧,大冬天树上冷,去屋子里住。” 春莺用闷闷的声音倔强说道,“暗影卫,生于暗影,隐于……阿嚏!隐于暗影……” 没等她说完,明安脸色一板,大声吼道,“隐你娘的西瓜皮!我以明爵爷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个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就让慕容老头给老子换人,我明府不收容两个病恹恹的傻瓜蛋!” 春莺和铁钩一听明安发火了,灰溜溜从树干上爬了下来,铁钩拼命道歉乞求明安别赶走他们,春莺有些小别扭嘀咕,“这么凶干嘛……我们也只是想保护你嘛……” “暗影卫,也得分场合分地点不是吗,你那们那么招摇的树屋,这府里谁不知道你们躲在那里?”明安见他们肯下来,语气柔和了些。 “所以我说不要树屋嘛……他们非要给我们安!”春莺嘴硬争辩说道。 “不要树屋,你们就不是风寒,而是冻死了。冻死的暗影卫,还能保护谁?” 两人都不说话了,低下头乖乖听训。 “暗影,并不是穿着你们这么拉风的银蟒服,然后挑两棵不牢靠的树上躲着,就叫暗影。真正的暗影,而是像他们一样。”明安指着下人们,说道,“穿着最不起眼的衣服,大隐隐于市。若我用这种方式隐藏自己,不比你们躲树上强多了?” 明安微微一怔,目光向下人之中瞧了一眼,脸色平静继续说道,“所以说,若想真正做到隐于暗影,就脱了你们这身黑皮子和面具,穿上十五六岁少年少女应该穿的衣服,把自己弄得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这样敌人才不会起疑,知道么?” 铁钩和春莺头压得更低了,微微点动。 见两人像两只小绵羊般乖巧听训,明安莞尔一笑,侧头对蓝管家吩咐,“给他们一人安排一间房,上两大桶热水,烫猪的那种热度,然后给每人炖一海碗姜汤!” “我讨厌喝姜汤……”春莺小声抗议。 明安没理她,对蓝总管补充道,“他们如果不喝,给我捏了鼻子灌下去!” “嗯呜……”春莺发出不满的呜鸣。 “好了,都下去吧。”明安示意下人们散去自己忙自己的,蓝总管笑吟吟领着春莺和铁钩下去泡澡。 明安望着春莺和铁钩两人正在你争我夺抢红薯干,边吃边被推着往院子里走,摇摇头笑得无可奈何。 “他娘的,跟我那小表弟小表妹一个鸟样,都是不省心。” 挠挠头,明安背包来到灶房,取出从山里找的红菜头,和牛油辣芥菜一起熬了一大锅红辣汤,一尝之下,倒是还原了几分川味火锅的味儿,只可惜没有辣椒总归是要差点。 趁熬汤的功夫,明安把粉条一泡,青菜萝卜豆腐一切,把灶房里冻羊腿刨了很多薄片,分成了两大份。 见汤也熬好了,明安随意找了个古董泥锅洗干净倒进去一半,招来两个丫鬟把红泥小火炉点起来,吩咐他们把这些菜和红油汤锅都拿给春莺和铁钩。 见丫鬟们把托盘装得满满当当,特意嘱咐了一句,若他们老实喝完姜汤才能吃,谁没喝完饿得啃泥巴也别给他们吃。 两丫鬟柔柔一笑,低声说了句“爵爷真体贴,待两个小家伙真好”,捧托盘如清风一般款款退去。 剩下一份红汤明安找了个密封严实的大汤盅打包,把桌上的肉菜油纸包了装帆布包里,叫上渴到不行对湖拼命喝水的马沙拉弟,出了后门往宫里赶去。 第31章粮商抬价 到了青玄门,明安见马沙拉弟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想来它再怎么能跑,三个时辰连续跑四百公里也是累得够呛。 笑吟吟从包里掏出脆甜萝卜喂给马沙拉弟,马沙拉弟大口吃完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足足喂了三个,明安补上了一句,“你自己去玩吧,不用在宫门这里等我,明日我自己回明府。” 这话一出口,马沙拉弟一口把明安喂到一半的萝卜叼起来就跑,那撒欢的步子哪有半分疲累的样子,看得明安骂骂咧咧直呼,马沙拉弟跟哪个王八蛋学坏了。 之前柳如天专门吩咐过,明安有特权,可以不用通传直接进寝宫候着,宫女太监们见了明安先是一讶,然后欢喜迎了上来,一口一口爵爷好的领明安进宫。 路上正巧遇见了桂公公,桂公公一见明安笑着迎上来问好,明安贼兮兮将他拉到角落支开众人,从怀里掏出两瓶香水塞给了桂公公。 古往今来的太监,挨那一刀多多少少没切好,切坏那里的肌肉组织,难免有些控制不住漏尿,身上自带一股臊味,所以太监们都会拿垫子垫着,然后身上扑很多香粉掩盖臊味儿。 桂公公也不例外,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浓香扑鼻能压味儿的香囊,今日突然见到明安掏出两瓶香水送给自己,大喜接过拧开瓶盖一闻,露出陶醉万分的神色。 “这香液可真好闻啊!爵爷,这么大的礼,老身受之有愧!” “桂公公哪里的话,平日我不在陛下身边,有你们多多照顾陛下,也是辛苦了,一点心意,切莫推辞。” “瞧爵爷说的,照顾陛下本就是老身的本分,哪来辛苦之说!” 两人笑呵呵客套推拉一阵,桂公公也就顺势把香水小心收到怀里,低声对明安说道,“爵爷,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可烦闷得紧。” 明安听出桂公公语气似乎想透露点什么,“除了因为我不在身边,可是还有其他缘由?” “吴山国动静折腾太大,摩擦不断朝廷得补兵,那帮南蛮贼子还限制南方粮食往咱们这儿运,陛下深感忧烦。” “还有呢?” “沧海宋氏、崂山袁家和青浦魏公三大粮商,趁机集体抬价。老身时不时听议事殿里陛下摔杯子发脾气,都是在怒斥三家无德。” 明安沉吟片刻,“三家什么反应?” “很强硬。” “有后台啊……秦相那边呢?” 桂公公窃声说道,“秦相塞了些银两,跟老身打听过几件事,他问你给女王陛下的作物有没有偷梁换柱,女王陛下对你收容难民是什么态度,考虑用什么手段应对。” “桂公公怎么回答的?” “老身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便如实回答。那作物确实是你带来的,结粮就是不太行,而收容难民垦荒陛下是支持的,不过粮食吃紧没有粮草拨给你,可能会拨些银两。” “他什么反应?” “秦相露出安心的神色,给老身又赏了些银票。” 通过桂公公提供的零碎线索,明安大体上猜到了背后事情的运作,嘴角微微一扬,“这帮人原来是这个玩法,有点意思。” 自己原本是无心给桂公公画了个大饼,没想到桂公公会提供这么给力的线索,明安心中甚是满意,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塞到桂公公手中,“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本以为桂公公会虚伪推脱一番顺势收下,没想到却很严肃的拒绝了,认真说道,“爵爷,莫怪老身无礼,你这些银子就是在打老身的脸,老身决计不收!” 一丝阴郁出现在桂公公眼神中,“今个儿世家落井下石,推着粮价上涨,百姓日子不好过了,老身那几个弟弟妹妹在梦里找老身诉苦更频繁了,一直喊‘哥哥我饿’,老身每晚都寝食难安,告诉这些事只盼着爵爷能想出法子救救这些可怜的百姓。” 明安收起银子,正色说道,“桂公公放心,这些问题我会想办法的。” 从桂公公口中得知朝堂时局,明安径直进了寝宫,见柳如天还在议事,便从帆布包里掏出老北京铜锅,招呼宫女一通打下手帮忙。 没过一会儿,铜锅加热,好闻的鲜辣香气飘了出来,引得殿外来宫女满脸沉醉之色,探头探脑张望爵爷又给陛下捣鼓什么好吃的了。 此时的柳如天脸色阴沉,一脸烦躁的快步回寝宫,身边陪伴的宫女太监小跑着上气不接下气。 看这模样,显然又是在朝政上吃瘪,被世家一番作对。 她曾无数次梦见,自己拿把长剑带头冲锋,把这些世家全给屠了还东海国一个清静。 可正如明安所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要很谨慎不然就糊了。一旦开启战端,整个东海国生灵涂炭。 如今经济命脉都掌握在世家手里,朝廷许多军力钱粮都耗费在边防上应付九州乱世,一旦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斗得过有钱有粮有人脉的世家。 尾大不掉如蛆虫般趴在东海国身躯上吸血,吸得国力越来越弱,一旦去砍又立刻一命呜呼,这种憋屈感让柳如天每日都过得煎熬。 处理朝政都已经这么烦了,那会哄人开心的明安还不在自己身边,非要去搞他那块破地,连答应好好的一起过年都爽约。 一想到这儿,柳如天就把万分怨气全甩在明安头上,只待他忙完回临墨就好好收拾一顿。 “七炷香!”柳如天恶狠狠嘀咕。 正嘀咕着,忽然闻到一股好闻而又刺激的鲜香,柳如天抽抽鼻子,发现这鲜香来自自己的寝宫。 眉头吊竖,柳如天厉声叱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本宫寝殿擅自煮东西吃!本宫是不是平日对你们太过纵容了!谁干的,自觉去敬事房领三十大板!” 寝宫飘出一声无奈的感叹,“唉……陛下,我千里迢迢赶回来身子虚弱,领完二十大板可能看不到明天太阳了。” 柳如天一听这日夜思念的声音,身子猛地一颤,脸上闪过狂喜、委屈、气恼,然后马上归为平静,故作威严的踱步进了寝殿。 寝殿内,柳如天看到明安正在和几个宫女一起张罗着摆盘,桌上一大桌生鲜美食甚是诱人,美食环绕了一口古怪铜锅水汽升腾,那股鲜香正是来自铜锅。 柳如天心中顿时一暖,眼中有些湿润,挥挥手吩咐,“其他人都下去,未经通传,不得来打扰本宫和明爵爷商议要事。” “是!”那些宫女谦卑鞠了一躬,含笑款款退下,轻轻带上房门,还很贴心的把侍卫太监迁远了一些,多留给二人一些甜蜜的隐私空间。 第32章奶油蛋糕 快步走上前,柳如天抡起粉拳朝明安背部一通狠捶,娇嗔训斥声响彻寝殿。 “你个臭男人还知道回来啊!没信用的臭家伙!为了一块破地,一些流民,竟然把本宫一个人晾在临墨过年,良心被野狗吃了你!” 柳如天是习武之身,内劲和力道不俗,情绪激动之下的小粉拳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明安缩着身子哀嚎求饶,“痛痛痛!再打我就被你打死了,我死了就没人哄你开心。” 这软话一出口,柳如天狠狠一拍终究还是停了手,并坐在明安边上,双手叉胸,一副闹性子女友形象,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唉……亏我努力垦荒干活,发展工业,好不容易制出小苏打,才凑够给你做这点心的原料,然后不远千里给你送了过来。” 一边说着,明安从包里掏出一个大包裹,柳如天虽然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眼神却已经瞟了过来,专注盯着明安一举一动。 明安解开重重包裹的缓冲层,去掉冰块,最终露出一个精巧木盒,将木盒卡销一拉,一块精美的奶油蛋糕卷,徐徐展现在柳如天眼前。 “八百里路,就为了履行当时给你许下的约定。试试这个仙家秘传甜点,九州独此一份的女王卷。”明安拿了木勺,捧着蛋糕,恭恭敬敬送到柳如天面前。 柳如天再想端着耍性子,也受不了眼前这份从未闻过的香甜奶味,撅着嘴巴接过蛋糕卷和勺子,哼哼唧唧说道,“如果不好吃,本宫会更生气!” 舀了好大一勺,径直送入嘴中,柳如天顿时一怔,故作凶狠的表情,终究还是软了下来,神情变得万分愉悦,“真好吃,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甜点,小安你真厉害!” 当下也不再端着了,运勺如飞快速扒拉,含含糊糊不停赞叹,“你说的对,乳糕比起这个女王卷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难怪你吃点心总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爱吃。” 明安见她吃着开心,脸上露出欣慰笑容,“以前胃口养刁了,东海国的点心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点,饱肚子倒不错,真要说好吃,还是得我原本世界的那一套更完美。” 见柳如天吃女王卷吃得极为沉醉,已经忘了生气,明安假装伸了个懒腰,然后顺势把手搂在柳如天腰间。 柳如天小性子来得猛去得也猛,一块蛋糕卷就缴了械,乖巧得像个小猫咪一般贴靠在明安身上蹭来蹭去,还用指头沾了些奶油喂到明安嘴中调情。 柳如天刮完木盒上最后一点奶油,依依不舍放下盒子,好奇问道,“小安,这个名为女王卷的蛋糕,可有什么来头?” 其实这名字明安也忘了来历,随口胡扯,“我看你每日连轴转,应付那些鸟人,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卷,就做了个这个女王卷送你。希望你百忙之中,记得吃吃糕点,适当放松照顾好自己,别太卷。” 这个解释柳如天很满意,紧紧抱着明安胸膛叹了口气,“若那些大臣都像你这般体贴就好了……其实刚才我就是很激动,才没轻没重打痛了你,你莫见怪,等会我你搽些药膏。” 柳如天趁机将手按在明安胸口,不住揉弄,喉头咽了咽娇媚轻赞,“开荒半年,肌肉都比以前壮实了好多,本宫喜欢。” 明安很想提醒,刚才捶得是后面,痛得也是后面,对着胸口狂摸解不了背后的肿痛。 可看她那副女流氓的馋相,揉着自己壮硕胸肌眼睛放光,连哈喇子都快滴出来了,还是忍住没揭穿,“开荒加上每日佩戴玄铁臂,终究还是身子骨更强了。” “嗯,如此瞧来,玄铁臂确实比我那金银臂更好些……对了,你开荒可有不顺心?钱可否够用?等会本宫再给你支些银钱,平日遇到好吃好玩的,莫要亏待了自己。” 柳如天被明安这番好吃的加好话一哄,心情好到极点,当下摆出一副包养小白脸的富婆架势,就要从怀里掏笔写拨钱谕旨,被明安一把握住手,“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最近也不容易。先不急,咱们先吃饭再来商量事。” 经明安这么一提醒,柳如天才想起桌上有一大桌菜还没吃,尤其是中间那口古怪铜锅,不断散发着好闻香味。 “这汤锅好香,里面竟有一白一红两种颜色鲜汤,可有什么讲究?” “这是特制版的鸳鸯老火锅,有辣和不辣,看你想涮哪种口味。” 任何人第一次见烟道朝天的老火锅,都要好好询问一番其中名堂,何况这锅还加了鸳鸯隔板,更是复杂。明安好好解释了一番,柳如天才搞清楚这东西的用法。 那红汤味刺激,瞧着有些可怕,柳如天便夹了羊肉片放白汤中烫熟,在秘制麻酱碟里涮了涮送入嘴中,双眼一眯,呵哈吃得又烫又香。 “真香。”柳如天吃了女王卷本来没什么胃口了,没想到一块蘸酱涮羊肉,立刻又把胃口打开了些。 “这还有很多,冻豆腐、嫩黄喉、粉条、野茼蒿,都是烫火锅的好食材,我帮你弄。”明安一边吃着一边烫,烫好了便往柳如天碟里不断送去。 涮了些清汤开完胃口,柳如天见明安涮红汤涮得很起劲,也涮了块肉试试,只觉一股浓烈鲜香混着辛辣在味蕾上肆虐,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体验,当下辣得两颊泛红,干了一大口酒才算好点。 “这味儿好冲,舌头上刺痛。”柳如天一边吐槽,一边又涮了根粉条,“但是很过瘾,很能解烦忧,像是干了一大杯你那兵圣烈酒。” “那酒已经传过来了?” “嗯,年前就过来了,卖得很好,不光世家爱喝,贩夫走卒也爱喝。你那酒一问世,艳阳销量差了很多,听说袁家气得把自家掌柜狠狠抽鞭子抽到半死,发誓要做出比你那更好的酒。” 柳如天讲得很兴奋,玉手一挥一挥的,似乎很享受袁家吃瘪,毕竟这袁家就是哄抬粮价的三大粮商世家之一。 “爷爷很喜欢你那酒,尤其喜欢你的那酒名和酒坛子,他可是最崇拜兵圣李元帅了。” “年关那会儿,他还捎了一车送到南天关,让我那几个叔伯也尝尝,没过几日叔伯来信了,托爷爷在朝中推一下,以后犒军酒就定你这兵圣,味正彩头好。” 柳如天絮絮叨叨开唠,手上忙活却不停,夹了块烫黄喉细细咽下,摸了摸明安的后脑勺满脸宠溺说道,“小安弟弟真棒,兵不血刃第一招便砍了袁家一条胳膊,姐姐果然没瞧错人。” 第33章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明安眨巴眼睛,无奈耸肩,“如果说我压根就没想到这酒还能对付袁家,你信么?” “不是你那抢泥饼的计策?”柳如天感觉有些意外。 “不是,只是因为红薯不好保存,索性做酒赚些银钱方便发展月冥山脉。” 柳如天一听,反而更高兴了,油腻腻的嘴不顾脏,对这明安的脸就是一香,给明安脸上印了泛着肉香的油唇印。 “那说明,我们的小安弟弟很厉害!还没正式出招,对面就吃了个大亏,若真出招了,那不是对面得亏死!” 酿酒利润相较香水而言低,明安压根没往和世家商战上想,只是没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行,见柳如天很喜欢看到袁家吃瘪,思索片刻问道,“我要不要把他们压得更狠一些?” “要!为什么不要!本宫巴不得那姓袁的把酿酒生意停掉,把囤的粮食全给本宫吐出来!”柳如天寒着脸,有些咬牙切齿。 明安沉吟片刻问道,“艳阳酒现在市场上什么情况?” 柳如天见明安捏着下巴在沉思,知道是在考虑正事,当下收起戏谑放下筷子,从一旁拿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 “本宫派人调查了一番,发现你兵圣酒出现了,艳阳的份额确实大幅度缩水,缩水的部分都是些青壮汉子。不过有些文客和女眷,还是喜欢艳阳淡酒那种绵软劲,觉得你兵圣酒劲太冲了。” “细分市场的再分配么……”明安看着报告,若有所思。 “细分市场?”柳如天不太理解这词。 “就是一个大市场,可以根据各自顾客差异分割为小市场,这就叫细分市场。各个细分市场的顾客有着需求差异。” 对着文书上记录的市场变化情况,明安解释道,“比如艳阳作为东海国第一名酒,原本是统一市场上的主宰,可我兵圣酒出现后,市场被分细,我抢走了对烈酒有需求的青壮市场,它则是保持了对淡酒有需求的文客女眷市场。” 明安这一番解释,柳如天恍然大悟,一双动人眸子俏盈盈打量明安,“经世济国之道,你确实比本宫厉害得多。” “都是小玩意。”明安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我想说的是,你如果想进一步逼压袁家,就可以从淡酒市场下手,把他给逐出局。” 柳如天趴在明安身上,神情很是感兴趣问道,“当然想逐他出局,小安,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记得我之前给你做的青梅酒和桃味酒么?我给你方子,你张罗一批酒商作为皇商,以我兵圣酒为原料,二次稀释勾兑,制成这种味道甜香,可作日常饮料的淡酒,压缩袁家艳阳酒的市场空间。” 明安对这文书一通比划,“压缩之后,再看他们手上还有哪一部分细分市场,做调研后继续研制新酒口味,完全覆盖需求,最终将他彻底逐出局。” 接过明安写画的笔记,柳如天如梦初醒,“跟战场攻战杀伐一般……原来对付世家,还真的能用这种又能赚钱,还不用战乱流血的法子。” “嗯……”明安倒是反应平淡,甚至有些无聊的嘀咕,“我才用半招就成这样了,那我正式准备的两手,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用了……” 柳如天一听明安还有新招,又蹭了上来撒娇,“小安弟弟,你好好跟姐姐说说,你还有什么新招?姐姐这些日子可烦了呢,就盼着小安弟弟来帮帮姐姐,作为回报……” 柳如天说着说着胸口往下拉了拉,笑得很娇媚。 明安伸着头大饱眼福一番,乐呵呵从背包中掏出一些事物整整齐齐摆在桌上,“这才是算是我正式准备的第一招。” 柳如天看到这些事物,惊喜拿到手上把玩,“原来你真的能造出来!” “透明又好看的琉璃嘛,用我仙家法门,没什么难度。”明安恬不知耻将燕海平连日加班成果据为己有。 这一批正是明安委托燕海平制作的小批量玻璃样品,虽然有些不足之处,但足以吊打现今的琉璃器。 “五件琉璃簪子,六件水晶琉璃杯,三对琉璃耳环,四副琉璃镯子,七颗琉璃宝珠,以及最后的大杀器,琉璃大貔貅。” 明安一一报完数解释道,“为了显出这玻璃和琉璃差不多,我故意让他们染了些好看的颜色变得浊一些,真要做,我能做出真正的全透无色琉璃。” 柳如天一通仔细把玩,捻着彩色玻璃对准光线,仰头眯眼细瞧,“全透可以后再说,你这些就很好了,只怕我那东海国国宝琉璃龙头,都不如你这些精致。” 越把玩越是喜欢,柳如天索性开始挑饰品那般挑挑选选,挑了个琉璃簪子戴头上,耳朵上也戴了对琉璃耳环,波浪金发摆来摆去欢喜问道,“小安,你看我这样戴好看么?” 明安见柳如天这爱不释手有点过了,没好气提醒说道,“这些都是用来让你捞世家钱充国库的,可不是让你当饰品。” 柳如天撅着嘴巴闹性子,“辛苦了这么多年,就不能享受享受!簪子、耳环、镯子,给我就留一套,行不?” 明安很想说,换作现世,你如果戴个玻璃耳环玻璃手镯上街,会被人笑死。 九州毕竟不是现世,明安只好劝道,“这东西以后你想要多得是,一样一百套送你怎么样?可现在刚做出来的这批样品量少,你每拿一件走,就会从世家那儿少赚一波钱,少赚一些粮,许多百姓可能因为没有这口粮饿死,你确定你还要?” 柳如天叹了口气,不情不愿摘下来放了回去,“明安,你说得对,你打算怎么用好这波东西?” 嘴角笑了笑,明安摇头直说,“不是我怎么用好,是你怎么用好。我负责生产给你提供物资,你负责把物资的好处发挥到极致,这样咱们才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哦?有意思。”柳如天手托腮饶有兴趣问道,“不过本宫还是想听听,明爵爷的高见。” “你真是懒得一点脑子都不愿意动啊……”明安撇嘴抱怨了句,引得柳如天扬手一顿狠掐理直气壮说道,“帝王术之一,便是要善于倾听臣子的建议,然后做出英明的决断!” “行行行……”明安也不逗弄柳如天了,故作正经说道,“陛下,其实臣的这些琉璃并不是做的,而是命令行商遍寻四方山川,于民间苦苦搜寻所得,每一个都是来历不凡。” “哦?”柳如天笑吟吟捋了捋波浪发梢,“说说,什么来历。” 明安捻起那红色琉璃簪,宛若唱戏的花旦比了个兰花指,捏着嗓子拖出一番戏腔哀怨长叹,“这红玉琉璃簪,乃是当年江越国宾美人的佩饰也~相传她喜欢上一个情郎,情郎远去,她日夜思恋,每日以红唇吻簪聊以慰藉,这才把琉璃簪染成红色~诸君你瞧这一点点弧线,不正是美人朱唇之型哉?” 柳如天被这有趣的故事和明安那装腔作势的滑稽样子,逗得捧腹咯咯娇笑,一扫多日的烦躁郁闷,“小安你继续编!姐姐超爱听的!” 明安虚空一抚胡须,手臂一挥,扮作武生的模样雄浑唱戏,“诸君~你再瞧这个夜光杯,啧啧,那可更不得了咦~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此杯正是那名为‘君莫笑’的夜光杯,最适宜饮那漠北国运来的葡萄美酒,只有豪情壮士方有资格持此杯一饮也!” 明安对着琉璃饰品挨个胡诌,把柳如天逗得捧腹娇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彻底忘了多日的烦闷不快。 明明是寻常的手工艺品,被明安一通编故事的胡扯,硬是扯成数百年前的至宝,还诌得似模似样。 扯到那最大的一块琉璃饰品,也就是琉璃大貔貅时,明安恢复正色,神情变得肃穆。 “这个貔貅,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是传说中的吞金兽。它能够吞噬四方财气入体,只进不出,尤其能将对手的财气吸纳到体内,只有惊天福缘的大财豪,才能驾驭得了。” 柳如天瞧明安说得正经,好奇问道,“真的?” 明安深深点头,“嗯!” 柳如天仔细看了看那貔貅,越看越觉得贵重,似乎东海国国宝琉璃龙头都要精致不少,心里一咯噔担心说道,“那要不你自留吧,你赚得多多的,才能帮我的忙。” 明安翻了翻白眼戏谑笑道,“这玩意儿我能做一屋子,不把那帮世家财气吸干咯!” 柳如天这才反应过来,明安又是一胡诌,朝他胸口猛地一拍,脸上却满是欢喜的笑容,“小安你真坏!被你这么一勾引,那些世家不抢破头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剩下就靠你好好拍卖,想办法赚足银两了呗!” 柳如天只觉得心中情欲之火汹涌燃烧,再也按捺不住把明安直接扑倒,开始第一轮的温饱思涩涩。 第34章北岳妖妇 一炷香后,柳如天媚眼如丝,挣扎穿好衣服坐起身子,酡红脸颊满是愉悦与满足,一双美腿架在明安怀里让她帮自己捏腿,琥珀玉臂揽住明安脖子嗲声道。 “小坏蛋,咱们火锅还没吃完呢!继续吃继续聊,姐姐还要听你第二手高招。” 明安坐起身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碗水,打了个嗝说道,“第二个法子更狠毒,琉璃只能让世家割伤口,第二个法子才是让世家真正大放血,把所有百姓喂得饱饱的。” 柳如天这些日子最愁粮价问题,被明安这么一勾,勾得心痒难耐,玉足不断在明安小腿上来回拂动撩拨勾引,撒娇的语气更加妩媚娇嗲。 “好弟弟~别卖关子了,快跟姐姐说说,说得好姐姐重重有赏~”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被柳如天给勾了出来,明安摇晃两下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低声说道,“第二个法子得借助你的力量,我要两个人替我干活。” “那两个?” “一个是张臣,另一个是冯仕达。” 张臣是寒门一派很能干的年轻官员,柳如天还是很器重的,而那冯仕达却是世家那边的人,还是个呆头呆脑的土财主,不怎么受人待见。 上次京里闹扁豆馅儿糕饼风波,明安特意嘱咐此人有用,需要许点好处,柳如天顺手就小提了一下,把他从闲职提到实职,只是不理解,这次明安为什么又要用这个土财主。 “张臣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冯仕达这人有什么好用的,不就是第一个给你送扁豆馅儿糕饼么?” “对啊!所以我要用男色徇私枉法,让你成为一个任人唯亲的昏君。”明安调笑说道。 柳如天白了他一眼,狠狠一掐,“快说!别卖关子了,知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还真就是让你扮演一波昏君。”明安收起戏谑认真说道,“提他是作为世家的突破口,配合我完成一出真正的放血大计。” “什么大计?” 明安轻声吐出四个字。 “寅吃卯粮。” 柳如天四周张望了一下,耳朵凑到明安唇边,听明安悄声讲述了整个计划,听得柳如天胸脯起伏呼吸急促。 明安这小子还不老实,说完计划后还朝柳如天耳垂那么一舔,激得柳如天身子一哆嗦,哪还按捺得住,直接把明安一把扑倒,如同贪婪的饿狼享受小绵羊的美味,口中着魔般呢喃。 “你是我的男人……谁也不能夺走……你是我的男人……谁也不能夺走……” 有句话说得好,权力是最好的春药,明安很享受自己的女友,作为东海国至高无上的女王,对自己如此沉沦。 柳如天同样很享受明安这神鬼之才,只是一出妙计,便能把自己苦闷已久的问题迎刃而解,帮自己巩固权力。 二人各取所需,也是一番好滋味。 大好的火锅也不吃了,炭火逐渐熄灭,而寝宫之内的热烈的温度,却并没有半分下降。 次日清晨,明安在御床上醒转,发现柳如天竟然没上早朝,还慵懒躺床上抱着自己。 “不去上朝?” “你不是让我演昏君么,我便昏那么一回。”柳如天连眼睛都懒得睁,头往下凑了凑,挨蹭明安的散发。 明安惬意眯眼享受柳如天的温存,“再眯一会儿,我便要开工,晚上还得回去。” 柳如天软软的声音撒娇,想让明安多陪陪自己,“这么急干嘛,难得马沙拉弟辛苦跑一趟,你多陪我些日子再回去。” “我答应了车小芸,还得去北岳国参加天下机巧大会。” 柳如天眼睛忽然睁开,眉头蹙了蹙,带了些审问语气问道,“车小芸?她是谁?” 明安怜惜一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比我还惨。她四肢都没了,接上了机巧。她是个机巧术很厉害的女孩,能帮我很多忙。” 一番解释后,明安见柳如天眼中还有股女儿家的疑虑,无奈一笑补了句,“她对于我来说,又像妹妹又像徒弟,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只喜欢你一个。” 这样一说,柳如天眼中那疑虑才消了,鼻哼一声嘀咕,“你可真爱收些好弟弟好妹妹,我瞧你待慕容城手下的春莺铁钩挺好的,也是把他们当弟弟妹妹了吧。” “瞒不过你。”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需要些情感寄托,柳如天身为帝王,很是清楚人心。 这段时间没有明安作伴,柳如天独自一人躺在寝宫时都会胡思乱想,然后生出一股想法。 如果让明安除了自己以外,多有一些在意的人,在意的寄托,是不是就不会想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了呢? 这想法今日让柳如天更坚信了几分,柔声说道,“他俩本是弃婴,被慕容城收养长大,春莺和铁钩是代号,本来的名字无从知晓。从今日起,本宫赐他们姓明,就叫明春莺,明铁钩,你若在意他们,一起带去月冥山脉陪你吧。” 明安是个聪明人,哪猜不出来柳如天的想法,嘴角微扬应了声,“好。” 见明安答应得爽快,柳如天心中稍微放心,忽然想起明安刚才提到要去北岳国参加大会,迟疑片刻悄声提醒道,“小安,你去了北岳国,参加完大会就赶紧回来,切莫跟那里的皇室接触。” 明安哑然失笑,把头埋在柳如天胸乳间深情说道,“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女王陛下。” 柳如天心里一甜,意识到明安是理解错了自己意思,本想再仔细提醒一下,想想还是算了,万一说太多让他产生好奇,那反而弄巧成拙。 “小安吉人天相,应该碰不上那个妖妇。再说那妖妇的国主儿子都比明安大,应该不可能对小安产生兴趣。” 两人又缠绵了一个时辰,明安挣扎坐直身子,“差不多了,还有很多事,咱们不急在这一刻。后面我若得空,时常回来看你便是。” 柳如天不情不愿松开手,“去吧。” 告别柳如天出了宫,日头已经很高,明安飞身疾驰回府,稍作洗漱后开始一天的社交走访。 首先是拜访杨景,杨景正巧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南天关视察督战一番,见到明安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两人下到密室后谈论了一下关于黑甲军的收罗情况,得知那兵圣酒传开后,有些隐于世间的黑甲军老兵认出虎纹,正举家往月冥山脉投奔,杨景郑重嘱咐明安好好照料一番,并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塞给了明安。 明安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些很锋芒的金属碎片,闪着黝黑的油光,“杨爷爷,这是?” “你那元戎剑,是李帅特制的玄铁,叫做玄钢,极为稀有,只有李帅有整块玄钢锻造佩剑,剩余部分碎片赏赐给了手下,比金子还宝贵。” 说完杨景捏了一颗锋利的碎片说道,“这玄钢碎片,加一点融到武器里,便能让寻常铁器变成神兵利器。这个东西还能做削钢的钻头,可用于加工铁机巧。你回去之后寻个高人,看你能不能把你那玄铁臂给改造改造。” 作为机械专业出身,明安立刻理解了这玄钢碎片的妙用,郑重收起,深鞠一大躬,“多谢杨爷爷馈赠,小子无以为报,只有这点小零嘴,专门做了带来孝敬您。” 说完,从包里掏出备好的麻布小口袋,塞给了杨景。 杨景好奇解开绳子,见里面有一粒一粒的粉红色豆子,泛着淡淡的油光,有一股好闻的香气飘了出来。 好奇抓了一粒送入嘴中大嚼,眼睛猛地一睁,激动说道,“这是什么豆子!竟然如此好吃!” 见杨景吃得开心,明安嘿嘿一笑说道,“小子无意中得了三十二颗名为花生的作物,这会儿正好第一批苗成熟,忍痛把一部分种子挑出来,给您做了这个油炸花生。” “造孽啊!这么好的作物种子炒给老夫吃!”杨景嗔怪一声,口中却一颗一颗送个不停,吃得满嘴生香停不下来,“后面别送了,等你那花生种得足够多,每次来探望老夫时再多捎点,这个味儿可真他娘的香,吃到嘴里跟吃肉一样得劲。” 花生本身就是油分重,吃起来很香,连一代文人金圣叹都说,“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明安直接借鉴了过来,“这东西你跟豆腐干一起吃下去,那才真叫一个肉香。” “好,老夫晚些时候试试。” 一开吃便没个停,一会儿的功夫半袋就没了,杨景强忍馋意系好袋子,当宝贝一般收到怀里,“好小子,你这油炸花生,换老夫辛苦收集来的玄钢碎片,老夫竟然觉得没亏!” 一番好东西互换,两人都觉得赚了,一老一少都是一阵开怀大笑。 第35章痴情舔狗与淑夫人 拜访完杨景后回了城,明安犹豫一下,还是找上了叶章甫。 那次大张旗鼓收受扁豆馅儿糕饼后,寒门一派对自己极为失望,痛斥自己空有一身才华却是这等贪财好色的小人,许多原本想和自己亲近的寒门清官,把自己狠狠唾骂一番后掩鼻扬长而去。 明安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自己成了贪财好色的男宠弄臣,就要演好这个形象。 唯独一个人他觉得很对不起,便是叶章甫,感觉自己辜负了这位朝中元老的期望。 大肆收受贿赂后,明安很想离京前好好拜访叶章甫一番,可想到自己污秽的名声会妨害这位肱骨大臣的清誉,想想还是算了。 这次回来,听张臣说寒门一派对自己分成了两波看法,有的人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腐败受贿、贪财好色的小人,而有些则是听说自己收留流民开荒建设,给百姓吃得好住得好,猜出其中开销应该就是这些扁豆馅儿糕饼,风评稍微变好了些。 既然风评没那么差,来拜访一下叶章甫应该也是可以的,于是提了些月冥山特产登门,只是没想到叶章甫竟然不在府中。一问门房,门房说叶相不久前出发省亲了。 明安一听揉着太阳穴只感觉脑壳疼,怎么又他娘的省亲,上次省亲差点人都省没了,幸亏福大命大遇到老子把你救回来,这老头子怎么就不学乖呢? 不过稍微一想也能理解,吴山国闹得越来越厉害,兵员粮草消耗加上切断南方粮源,粮价再涨下去东海国非得出乱子不可,以叶章甫这忧国忧民的性子,肯定又想着跟吴山国小明王派系暗中议和,稳定一下国内的混乱。 说到底一切的根源,就是那该死的任宗照,他娘的好好王爷不当非要做掉兄长窃国,窃国也就罢了手腕还不行,稳不住小明王派系,非要靠转移矛盾这种垃圾手段消耗小明王派系的力量,把东海国一起拖入泥沼。 更可气的,听说这狗东西还强娶了自己的嫂子淑夫人,那可是燕海平的亲娘,听说是个极美的江越国美人,基因好到能把燕海平那么好的糙汉子,生出江南美人的阴柔娘相,基因也是够厉害的。 还记得燕凌天那日喝了兵圣酒,醉得有些厉害,用笨拙的语句柔情款款形容淑夫人的美,说什么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为她而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他还说,当年情势危急,淑夫人把还是婴儿的任海平托给自己照料时,燕凌天向淑夫人立了重誓,必定把任海平当作自己亲儿子还亲,定要好好培养成材。 淑夫人凄美一笑,笑得燕凌天痴了,要不是因为怀里的任海平,恨不得冲上去和那帮贼兵拼死搏斗,然后死在淑夫人面前,这辈子才算忠肝义胆没白活。 那会儿明安很想吐槽他这是好色不要命,绝非对他前任主子小明王忠肝义胆,瞧了下燕凌天醉眼泛着泪花,还是忍下了吐槽欲望。 最后还是淑夫人以自己为饵,成功掩护二人撤退,然后二人逃亡到海上当海贼,燕凌天一路抚养任海平长大变成燕海平,一直到遇到明安,然后被拐到月冥山脉轰轰烈烈搞发展。 燕凌天说到这儿,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泪滴子涓涓而下,嚎啕说对不起小明王,对不起淑夫人,自己没用报不了仇。 明安打量着燕凌天那么好的一个彪形大汉,谈到深情处没出息的眼红哭鼻子,好好的英雄成了狗熊,瞧着九州第一舔狗之名怕是可以安到他身上。 这样一梳理,明安心头对这个没见过的任宗照恨意大盛。 害我女朋友焦头烂额睡不好,害我女朋友爷爷大冬天奔波劳累去前线,害我女朋友忠实老部下冒着生命危险前去谈判,害我老哥们哭得稀里哗啦,害我小哥们骨肉分离,还睡他亲娘! 滴水恩涌泉报,滴水仇滔天报,明安紧握拳头暗中下了决心,以后造船造炮有实力了,一定要拿一百门火炮轰烂吴山国国门,把任宗照扒光衣服绑在炮口,先炮决再喂野狗,最后拉出来的狗屎再用来种红薯再喂野狗,反复循环无公害无污染。 正寻思间,门房又跑来,给明安送了封信,“爵爷,老爷出发前留了封信,说如果你来找就把这信交给你。” 明安打开信封,扫了一眼上面写的内容,心中顿时有些感动。 原来叶章甫并没有怪自己贪墨,知道他是为了百姓开荒多攒些银两,不过还是委婉劝诫自己多爱惜些声誉,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 当时他等着明安来找自己,商量看怎么在朝中帮衬一下,结果左等右等明安没来,后来才想清楚明安这是怕损了自己廉洁右相的清誉,责备一番清誉不重要,百姓能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明安没来找自己帮忙,后来又听张臣说明安要接收天下流民,叶章甫便利用手中权利活动了一番,特别批了个条子,给明安开了个大大的后门。 就是把柳如天许给明安那紧急关头才能调用的一千兵马,名义上改为月冥山脉常备巡逻军,允许日常出关,来往于月冥山镇和山宗关之间。 至于明安要拿这巡逻军干什么,只要不是勾结外敌,谋逆作乱,叶章甫和柳如天都会在朝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约束手下不弹劾明安的作为。 明安收好信,心中默默拜谢了叶章甫的大恩,离开了叶府。 想起之前收的同志张臣,正好这次的大计需要他配合,明安调转马头往张臣那小院方向行去。 正如张臣所说,他是个年轻的文官,没多少银子,买不起临墨这边大房,便在平民区买了间小院当作府邸,几乎要穿过大半个临墨,才在城中西南角一处不起眼巷子深处,找到这小小的张府。 只是让明安有些意外的是,正想要递上名帖,那门房就欢喜迎了上来,“明爵爷,你可算来了,我们家主人已经久候多时。” “嗯?他知道我回临墨了?” “昨日阿婆买菜时,遇到爵爷府上的小环,聊了几句才知道爵爷昨晚回了府,主人料定爵爷今日会来访,所以煮了茶恭候多时,爵爷这边请!” 明安由门房领着一路往里走,进了院子却不进大堂,而是绕到后边柴房,掀开盖板露出一个地窖口,“爵爷,这边请。” “啊?为什么是地窖?”明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主人想跟爵爷谈些隐秘事,就选这底下了,望爵爷莫见怪。”门房有做了个请的姿势,“爵爷,各位大人都久等了,还请您下去主持大局,小的给各位大人把好风。” 听张家门房语气,里面还不止一人,明安挠着头困惑下了地窖。 第36章九州同志会 刚钻进窖藏室,就看到十来个人齐齐起身,呼啦啦涌了上来,每个人忽然伸出右手握拳,紧紧扣在左手胸口上,齐声高呼,“还富于民,天下大同!九州同志会同志之士,参见明总舵主!” 明安嘴巴张得老大,脑中宕机了短暂的一秒,憋了半天稀里糊涂伸出手挥舞两下,“同……同志们好。” 张臣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伸手握拳往胸口一扣,躬身行了一礼,“九州同志会东海分舵,共计十七人,实到十五人,见过总舵主,敬聆总舵主指示!” 明安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稳住了心态,有说有笑跟众人闲聊畅谈,神情淡然自若,心情却如一万头草泥马在草原上奔腾。 张臣那天诚恳表示想当自己的同志,一起打造人人平等,安居乐业的盛世,然后自己认可了张臣,接受他为同志。 只不过张臣还是东海国官员,没法让他来月冥山脉和自己一起开荒,于是诌了个九州同志会,便安排他回国好好工作,随口嘱咐看有没有好苗子发展一番。 明安原本的打算是多几个眼线,自己在东海国办事方便点,只是没想到,这九州同志会竟然真的被张臣稀里糊涂给搞起来,还办得有声有色。 这里十来个人,清一色都是穷苦人家出生,靠勤奋刻苦经过重重选拔,进入了东海国朝堂。 本想着施展一番抱负,可面对东海地区的世家强势,许多时候有心无力,看着穷苦无助的老百姓只能挥泪叹息。 张臣这个时候出现了,带回了明安的志向和行动纲领,靠着富有感染力的游说,竟让众官员无不对明安和他那月冥山脉充满憧憬,坚定认为明安这一套才是破解九州千年乱世格局的良方。 之后,他们毅然决然加入了九州同志会,愿为明安的志向,也是他们的志向,共同效命。 更有趣的是,这些官员职位并不低,好多是七品六品,其中最高的就是张臣,三十多岁就升到从五品,还来跟自己一起瞎胡闹,也是挺有意思的。 明安表面笑嘻嘻,心里妈麦皮,感觉自己成了反贼头子,一阵头皮发麻。 我只是想赚点钱顺便建个国然后横推此世间,现在八字才刚有一撇,你们就让我当反贼头子,是几个意思,嫌我命大? 不行,我得赶紧拨一拨,别走到沟里翻车。 明安清清嗓子,学着他们自创出来的敬礼姿势,右手握拳往左胸一扣,郑重开口,“同志们,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富有激情,这么富有活力,来拥护我们共同的志向,我在此郑重表示感谢!” “我们九州同志会,一切行动围绕的宗旨,就是所有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即以民生为本。” “但是,民生又是脆弱的,一点风吹草动,自然灾害,都会影响民生,轻则入不敷出,重则家破人亡。” “因此一切行动必须慎之又慎,稳妥居上,知道没?” 众人一听,为之动容,短促有力应和道,“是!” “所以一切要稳中取胜,不可兴风作浪,更不可以此谋利,凡是发现以权谋私,直接驱逐!凡是冲动行事,破坏大局,严惩不贷!” “是!” 见众官员郑重点头,明安稍微安心了少许,他生怕这帮人一冲动揭竿而起,把自己拉下水,那可就满盘皆输。 明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稳,只要稳着来,拖到后期北境国工业科技发展起来,自己开战舰巨炮环绕九州,怎么玩都是自己说了算。 确保这帮人不会去浪和瞎搞,明安有必要灵活解释一下这志向和皇权的问题,这个如果解释不好,不光把自己摆在世家对立面,还把自己摆在自己女友的对立面上,这是明安不太想看到的局面。 正好这些日子想到了一种解释挺好用,当场就拿了出来,“第二点要强调的,就是我们这同志会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这话一出口,众人神情变得万分专注,很显然他们非常关注这个问题,而张臣似乎并没有解释得很清楚。 所谓同志,是要天下大同,人人平等的话,是不是陛下也要跟百姓平等?没有了权威,那岂不是成了反皇权?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哪怕是有了先进思想的众官员,一时也是难以接受。 “人人平等指的是人人机遇平等,都有各自追求幸福的权利,并不是完全平成一块铁板毫无起伏。它承认着每个人分工不同,承认着每个人的地位存在一定范围的差异。比如一群工程需要一个领头管理才能做得好,咱们这同志会也需要我不断调度推动,才能发展得好,你们说是不是?” “是!” 明安继续靠诡辩话术把众人往目标方向带,“所以陛下也是这领头,需要我们对她认真负责,执行她的命令,一起把活儿干好。只是定位上,我们需要从贤臣的角度出发,为陛下设想。” “如果陛下的命令是有利百姓的,我们要坚定执行。如果陛下是为了一己私欲,然后侵犯百姓权利的,我们作为臣子要大力劝诫制止,万一制止不了,也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遏制负面影响,这个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话一出口,众人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九州同志会并不是站在陛下对立面,而是陛下的助手和镜子,暗中支撑着陛下成为贤君,然后为百姓开创太平盛世。 一个官员问道,“如何判断陛下的命令是否是有益还是有害百姓的呢?” “问得好!”明安非常赞许说道,“这个时候,你们就需要内部讨论,谨慎思考,很多时候,许多看起来不合理的命令,却是陛下的一盘大棋,擅自不执行命令,很可能破坏了陛下的大棋。” 明安见众人听得专注,慢条斯理举了个例子,“比如之前我故意自污,收受贿赂被人弹劾,陛下把人赶出京城,其实都是为了演戏麻痹敌人,保护那些耿直的官员留待以后委以重任,后面还会有更多这种情况,所以一定要谨慎讨论思考。” 最终,明安掏出了自己的核心目的,“实在把握不准,来问我,我来指点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做。” 众人都是读过明安的国富论,又听张臣说了月冥山镇的一切,对明安这神鬼之才的谪仙人身份佩服得五体投地,或者说很大一部分原因加入九州同志会,就是因为钦慕明安的才智,相信他能解决九州千年乱世的大难题。 既然他来给众人解释陛下行为,那必定是很正确的,把握不准时就听明安的说法,确实会比较省事。 那官员认真说道,“明舵主,我知道了,以后下官多跟您请教。” “很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又提了些零碎问题,明安一一解惑,一番交流之后,众人存有的一点疑虑尽数荡涤,对九州同志会的认可度直线上升。 凭借敏锐的感应力,明安能清晰感觉到众人的心彻底被拧在一根绳子上,索性跟他们告诉了下一步行动计划。 “下一步行动计划,将会是帮助百姓帮助陛下,解决世家撑腰,把粮价推得过高的问题。” 第37章官痴冯仕达 这话一出口,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之间炸响,众人最近最期盼的,便是粮价下降,让百姓有口饱饭吃。 “明舵主,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安排!”张臣斗志昂扬,全身指甲骨都在嘎嘎作响,如同随时要冲出去战斗那般。 “现在的情况是,南方没粮运过来,东海三大粮商集体抬价,让粮价一路走高,百姓和边疆战士都缺粮。如果这个时候陛下再大量买粮赈灾和输送军粮,就会中了世家的圈套,趁机掏空国库和百姓那点银子。” 众人脸色阴沉,各个对这些世家恨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 “所以我给陛下定的方针是用寅吃卯粮计策,不要买粮,而是借粮。” “借粮?”张臣不理解,“怎么个借法?” “引一个突破口,让他想办法筹备粮草借给陛下,陛下给他支付保证金,签下合约,合约规定陛下会在三个月后,根据那时的粮价补齐银子,让他去买粮。” 众人听完这安排后,沉思一会儿,立刻明白了后果,吓得脸色惨白,极力劝阻,“舵主!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万万不可啊!” 明安摊手,“是吧,我就说你们会搞不拎清,然后瞎捣鼓会坏事,所以必须要先问问我的意见。” 张臣听出其中玄妙,犹疑问道,“按照现在这个粮价持续上涨走势,陛下如果按三个月后的价格还粮,毫无疑问会支付更多的钱,怎么想都是饮鸩止渴。” 明安笑呵呵说道,“那如果三个月后粮价比现在低呢?” 众人一听不言语了。 是啊,如果三个月后粮价比现在低,陛下不仅仅是解决了当前缺粮的问题,而且耗费银两更少,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现在粮价不断上涨,市面上越来越缺粮,怎么能让粮价下降呢?”有一个官员问道。 “各位想想,市面上是缺粮,可咱们东海国缺粮么?” 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明安这么一提,众人就明白了是什么回事,张臣恨恨说道,“东海国这些年风调雨顺,粮食并不缺,可如今市面缺粮,百姓缺粮,那么粮去哪儿了,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那不就是了,只要让那些粮食争先恐后吐出来,市面上的粮价自然也就降下来,甚至会降得过猛,那时候该愁的是如何解决粮价过低的问题。” 另一名官员忙问,“舵主,如何让这些家伙老实把粮食吐出来?” 明安做了个嘘的动作,“事以密成,我就透露这么多,其他的不便再说。张臣,后面陛下会安排你去牵头张罗借粮签约的事,你一定要做出很痛苦很难过,含泪履职,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张臣乐呵呵一笑,“舵主怎么说,我就怎么演。演技过关,保管总舵主下次还找我!” “有劳!” 当众人正在摩拳擦掌兴奋之际,明安徐徐开口,“这只是第一层。” 原本兴奋的众人忽然呆住了。 这么妙的计策仅仅是第一层?那还有一层计谋是? 明安徐徐开口,说出了更加深层的计谋。 众人一听,脸先是一青,然后潮红如血。 总舵主太坏啦!世家这是捅了马蜂窝了么? 众人想着,第一计谋,是负责给陛下解决问题,而总舵主隐藏在深处的第二层计谋,才是真正让给世家白刀子进,红刀子黄刀子绿刀子哗啦啦一块喷涌而出的毒计。 至于明安为什么这么狠,这么恨世家,只因为今朝看到憔悴的柳如天眉宇间,多了一根皱纹! 上次还没有,这皱纹肯定是这帮世家害得自家女友最近劳累过度所致! 就凭借这条皱纹,明安也要狠狠捅世家的后庭花! 一二层计策谋定,根据同志会每个人的官职和负责事务不同,明安细细划分了分工。 无意中发现,这些人的官职不算高,但广泛分布于礼吏兵刑户工各部,都有些实权,捣鼓起事情来有了照拂,确实方便很多。 这一刻,明安才尝出点韦爵爷那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滋味来。 告别九州同志会众人,明安瞧时间已经是晌午,慢悠悠荡到今日准备拜访的最后一户人家,冯仕达府。 明安趾高气昂吼了声,“冯兄弟在不在,本爵爷讨口酒肉。” 冯仕达听到这明安这声音,身子猛地一弹,跌跌撞撞出了府门,迎上来喜极而泣,“爵爷!您竟然回临墨了!可想死老弟了!” 明安帅气下马,不耐烦摆手,“冯兄弟,别整那些虚的,好酒好肉才是实的!” “是是是!爵爷这边请,小的马上让人备上好酒好菜!”冯仕达胖胖的身子乐得像个水袋那般上下摆动,忙不迭的让下人赶紧上酒上菜。 明安反客为主走到堂上,抄起一杯茶一干而尽,懒洋洋说道,“今个儿跑了一圈,又是陪陛下又是送杨将军,可把爵爷我累死了。” 冯仕达搓手赔笑说道,“爵爷贵人事忙,小的羡慕都羡慕不来!” “嗯……那临郊监丞可还干得习惯?” 冯仕达一听,激动得热泪盈眶,就差跪地磕头了,“干得习惯!干得特别习惯!干得每天倍儿有劲!感谢爵爷的提点和栽培!下官必定不辜负爵爷的心血!” 要说冯仕达对明安的感激,那可是真心实意,临郊监丞是正七品提了半品不说,还让他从闲职升为临墨近郊的实职,下乡还能威风威风。 如果干出实绩,还能往上再提,他这算是抱上了爵爷的大腿,真正打开了仕达之路! 在临墨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钱,养肥了这么多人,完全比不上前后一万多两讨好明爵爷来得效果拔群!明爵爷才是我冯仕达的大恩人! “习惯就好,我还想你不习惯的话,给兄弟送个临郊巡按当当……”明安见冯仕达眼红鼻子粗,气都喘得跟头牛似的,心里暗暗好笑,觉得这冯仕达还真是想升官想疯了。 “爵……爵爷!”冯仕达急切开口,正想说自己这临郊监丞干得也没那么习惯,如果能升成从六品的临郊巡按,那可就舒坦得一塌糊涂了,却被明安摇摇手不耐烦打断,“喝酒,吃肉!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要喝个过瘾!” 冯仕达连忙止住话头,他再怎么说眼力劲儿有的,如今爵爷心情不好,还提升官的事,不是纯找不快活么。 只有把爵爷哄开心了,再提上那么一提,诶!爵爷在枕边给陛下吹吹风,自己那从六品的临郊巡按不就板上钉钉了么! “快拿大块的烤羊腿来,爵爷饿了没听见么!上好的兵圣酒都呈上来,快快快!”冯仕达大声张罗着说道。 “兵圣酒就是我做的,我不爱喝,你多喝点,我还是喝艳阳吧!” 冯仕达恍然大悟,赶紧改口让下人送些艳阳过来,没一会儿酒宴一开,明安大口肉大碗酒,和冯仕达大吃大喝起来。 喝到两人都是微醺,冯仕达胆子大了些,嘿嘿赔笑着问道,“爵爷,最近可是有什么不顺心事?若是下官办得到的,下官必定鼎力相助!若是爵爷想吃扁豆馅儿糕饼了,吩咐一声,下官立刻给府上送些馅足的!” “嘿嘿!扁豆馅儿,我喜欢,在山上好久没吃了,等会送点去我府上!”明安醉醺醺傻笑,指了指冯仕达,神情又变得落寞,“可惜啊,那烦心事,扁豆馅儿也治不好我哟……” “那什么馅儿能治好爵爷?可否给兄弟我说说?”冯仕达咽了口口水,精神高度集中,等待着明安发话。 “唉,我和陛下情投意合,陛下心烦,想吃一种馅儿的糕饼,那我身为臣子,就想哄陛下开心,给她做这馅儿的糕饼,可惜这馅儿太贵了,做不起啊!”明安一阵唏嘘感叹。 “爵爷,到底什么馅儿?兄弟没别的本事,家财倒是很有些,只要爵爷和陛下想吃,兄弟愿意散尽家财为二位做馅儿!”冯仕达咽了口口水,搓着手神情显得莫名期待又兴奋。 明安摇头哀叹了一声,“粮米馅儿的。” 第38章延迟借粮法 冯仕达只是土,但并不是蠢,立刻明白明安所指,信誓旦旦说道,“只要陛下愿意接受,臣愿意散财捐粮!” “陛下人很好,不会逼迫自己的官员散财捐粮,她不会接受的。”明安苦涩摇头。 “那这……”冯仕达挠了挠头,有点没辙。 “不过陛下,倒是有点借粮的打算……”明安打了个酒嗝,恍恍惚惚说道。 冯仕达猛地支棱起身子,现在的他,有钱之后对钱已经没有太强的欲望,只想着升官一条路子走到底,只要有任何升官的可能,哪怕是大把破财他都愿意搏一搏。 听明安这个说法,陛下真的是急得火烧眉头,只要这时候鼎力相助借粮给陛下,那自己的官场之路还不是平步青云! “爵爷!爵爷!”冯仕达拉着明安摇晃,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我家里有钱,也囤了些粮,陛下想借粮,我愿意借!” 明安挑挑眉头看了看冯仕达,“你愿意借粮?” “当然,为陛下排忧解纷,是我们这个臣子的本分!” “呃,那行……不过陛下想借粮,战事吃紧手上银钱又不够,可能会有点困难。” 冯仕达本就打着白送粮换官位的想法,哪还要求女王银钱,当下忙说道,“没事!女王陛下尽管拿去用,我这儿不用一分银钱,什么时候陛下宽裕了,想还的时候再还就是!” “不行不行,这个便宜陛下不能占!陛下说了,她会缴保证金!然后签合约!三个月后,补上剩余银钱,让你们去买粮平债!” 明安醉得稀里糊涂说完这番话,捂着嘴巴不太舒服的样子,径直走出了大堂,对准草丛一通狂吐,旁边冯仕达乖巧伺候,脑子还在寻思刚才明安那番话。 用三个月后的价钱,交易现在的粮食? 女王陛下这是什么操作? 冯仕达本就巴望着女王陛下找自己借粮解燃眉之急,然后自己也会给陛下多留些好印象,所以无论明安提什么条件,他都毫不犹豫的答应。 他想着,反正想着这粮食万一陛下没还上,也不要紧,只要能讨好陛下保证自己升官,那可比这些粮食值钱得多。 见明安吐完之后变清醒了,冯仕达催着问,什么时候能签合约,他想马上借粮给陛下解燃眉之急,明安面有难色有些犹豫,实在磨不过冯仕达,这才拿笔写了封信,嘱咐道。 “你可以凭此信进宫,跟陛下禀告借粮的想法。记住!这些想法都是你想的,而不是陛下想到的,你可懂?一旦透露出去,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冯仕达颤抖的手接过信封,心脏一顿猛跳,呼吸都变得哆嗦。 自己来京城这么多年,从未有机会面见陛下,甚至是不知道陛下长什么样,没想到明安只凭一封信,就能让他进宫面圣,这种殊荣让冯仕达受宠若惊。 只是听爵爷的意思,陛下不想让世人知道自己借粮的想法,必须要识时务的臣子提出来,冯仕达听说过这是帝王权术的一种,操作得不好容易掉脑袋,但是操作得好,会得到圣眷从此平步青云。 对升官的强烈渴望战胜了恐惧,冯仕达将信封收入怀里,认真点头说道,“爵爷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爵爷期望!” 安排完冯仕达这边的事,明安这次的来临墨忙活基本大功告成,下次可以等北岳国之行结束后再回来看看布局的效果。 事情短暂告一段落,明安浑身一股解脱的轻松劲儿,在市集买了些特产后,坐着马沙拉弟回了明府。 刚进明府,就听到一阵破风之声似乎在有人挥舞兵器,明安走进去一看,只见院中空地,一对俊美灵动的少年少女,穿了身寻常百姓的衣衫,各自使出一套秋风扫落叶的精妙剑法,时而上下翻飞时而腾空挪移,舞得极为有气势。 院子边上的亭子,此时坐了一个老头,一口古董锅煮着冒出鲜辣香气,筷子夹肉往锅里边涮边喝酒,一旁恭敬站了个青衣女子捧着酒坛正给老头倒酒。 老头夹了一筷子肉片往锅里一涮,涮熟后在锅边嘟嘟敲了敲,甩去多余的浑浊油渍,送入嘴中然后被辣得龇牙眯眼,摇头晃脑好像十分喜欢这刺激味儿,然后嗅的一声,把青衣女子倒来的一杯兵圣酒一口闷完,发出舒爽的一叹,满脸惬意到升天的快活表情。 老头吃喝很得劲,可看到场上少年少女舞剑时又换成了严肃嫌弃表情,时不时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石子,往那少年和少女手脚处猛地一弹,疼得那少年少女龇牙咧嘴,愁眉苦脸,不过剑法动作却使得更加圆润凌厉了。 见到明安,那老头咧嘴摆摆手,示意明安过去,“小子!过来过来!” 明安绕过两个刻苦练剑的少年少女身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鞠了一躬,“慕容老伯好。” 慕容城示意一番,青衣女子笑吟吟替明安倒了杯酒,“你小子那日骂老夫眼睛长在屁股上,今日怎么突然这么老实了,坐坐坐!你这稀奇古怪的刺激味儿古董锅着实要得,整点不?” 明安随口干了一杯,张望了一下这牛油辣汤,有些浑浊,正是昨日自己给春莺铁钩留的,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下午,怎么还煮着不倒掉呢? “这汤不是我昨日煮的么,怎么还留着,慕容老伯想吃,我下次多带些料子来口新鲜的。” “大好的油汤,就这么倒掉糟践东西!你以为人人都跟你明爵爷一样手上大把花花票子呐!”慕容城辛辣调侃一句,把剩下的粉条全下了进去,“你这粉弹粉弹的水晶面着实不错,还有没有?给老夫再整点。” 明安无奈,去厨房把最后仅剩的那些统统拿过来,路过那少年少女身边时,瞧见那少年少女向自己投出可怜巴巴的求饶眼神。 也就是这个眼神,明安才认出来,这个帅男孩和俏丫头,正是那铁钩和春莺,只是之前两人一直戴面具,这才一直没认出来。 没理会二人,明安走到慕容城身边,“原来春莺铁钩长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就是这两个小家伙。”慕容城见两人一边练剑,还一边张望着火锅,显出一副馋相,拿出两个石子又是狠狠一弹,砸在两人臂肘处,胡子一抖一抖训道,“功夫不到家,就知道贪吃贪玩!等跟着明安去了月冥,瞧明安待你们那宠溺样,不知道会宠成什么个废物德性!把那秋风落叶剑再给老子练三十遍!” 明安眉头动了动,“陛下旨意已经到了?” “嗯,到了,也跟老夫说了,从今日起,这两个小家伙就改姓明,归你门下任你差遣。” “那他们暗影卫的身份?” “保留着。”慕容城下着粉条,白了他一眼,“老夫辛苦养大的,你以为真给你啊!什么时候你过家家的劲儿腻了,不想要他俩了,你还得还给老夫。” 明安干笑一声,对这个毒舌老头也是没辙。 见慕容城旁边的女子安安静静倒酒,明安问道,“这位是?” “这位你别惦记。”慕容城一个钉子甩过来。 “我就想认识一下。”明安讪讪一笑。 那女子放下酒坛,款款行礼,“妾身柳秋雁,见过爵爷。” 第39章奇经八脉 “柳秋雁?”明安听这姓氏有些在意,“和陛下可是有什么关系?” “妾身既是陛下的义妹,也是陛下的贴身护卫,可以算作爵爷和春莺的关系。”柳秋雁那柔情款款的声音,特别动听。 “贴身护卫啊……”明安点头,忽然感觉这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我们以前见过?” 柳秋雁含笑说道,“今日可不是我第一次见爵爷。” 这声音,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明安回想起第一次见慕容城时的场景,“你是林中那个发笑的女子?” 柳秋雁颇为赞许点头,“爵爷好本事,认出妾身了,那次算作第一次和爵爷见面。今日这次是……”说完便扳着指头数。 明安撇嘴暗想,“不就是第二次么,这还有什么数的。” 扳指头算完,柳秋雁笑吟吟说道,“今日是第二十九次。” 柳秋雁这个数直接把明安给呛住了,什么情况啊这是,这女人什么时候暗中见过自己这么多次,莫不是病娇跟踪狂?为什么自己半点没察觉? 见明安一脸惊骇表情,柳秋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灯会、别峰、竹园、别宫、车队,七七八八加起来,怕是有快三十次了。” 顿了顿,柳秋雁似笑非笑没由头补了句,“爵爷的本事确实很厉害。” 明安恍然大悟,这柳如天既然是东海国女王,劲装微服出巡,周围隐藏在暗处肯定有很多保镖…… 等等,保镖?隐藏在暗处? 这一瞬间,明安才明白她那句意味深长的“好本事”是什么意思,顿时脸颊羞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敢情我成了拍片男主角,给这帮保镖直播演情爱电视剧呢! 慕容城瞟了一眼明安,鼻哼一声,“就你那三板斧有啥不好意思的,从头到尾就是个案板上小绵羊,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回头我从暗影卫挑些懂房中术的,好好教你两手,保你水平大大提升。” 明安脸涨得更加通红,羞怒说道,“老子不需要!情趣懂不懂!女王陛下就好这口懂不懂!” “呵……”慕容城轻蔑鼻哼一声,换了个话题,“老夫一直好奇,你那身法和耳力到底是什么回事?老夫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古怪的,明明像是不会武功,却能躲过老夫的一记随意出手。” “就随便练了几个月,然后成现在这样了。” “几个月?”慕容城和柳秋雁都是一讶,“啥子灵功会这么厉害?” 明安思索片刻,觉得告知也没事,“一门叫做‘天下山河策’的灵功。” “天下山河策?”慕容城思索良久摇头,“从没听过,你把手伸出来给老夫看看。” 明安径直伸了上去,慕容城一双老手如鹰钩一般扣住明安脉门,见他不躲不避,没有任何本能反抗,摇头叹息,“原来你小子真的不懂功夫。” 只感觉一股磅礴内劲从脉门侵袭而入,体内雄浑灵气不受控的与那入侵的内劲产生碰撞,不断抵抗,让慕容城很是惊讶,“你这他娘的叫练几个月?内功练十多年也不见得有你这般浑厚。” 收起戏谑,慕容城凝气敛神收敛锋芒,化作柔和内劲安抚明安体内灵气,那灵气见敌人并无加害之意,便让了一条道虎视眈眈放行。 慕容城这道灵气游走明安全身,在体内各大经脉全都过了一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原来是这样!怪了他娘的葫芦瓢,世上竟有你这种奇怪经络,还真是鸟子大了什么林都不一定见过。” “啥情况?”明安也有些稀里糊涂,对自己这武功摸不准。 说高吧,自己完全没练过武,使出来身法奇丑无比,剑法也是削马沙拉弟鬃毛的常客。 说低吧,各种神之闪避,稀里糊涂斩杀阴九公和一众江湖好手,连自己事后也是想不明白。 将灵气收入体内,慕容城拿了筷子沾了点汤汁,在桌上边画边解释,“寻常内功,都会打通经络,冲开窍穴,让灵气在自由流转,加速修炼。” “人体经络共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任督二脉,此二脉一打通,阴阳交汇,体内灵气自发运转小周天,可助人自动修炼,快速提升实力。” “所以名门练武,大多委托内劲强横的高手,耗费极大的代价,给自家重点栽培的弟子,打通任督二脉,便于修行。” 明安懂一些中医穴位的东西,灵脉内功这套体系跟现世中医经络极为相似,所以一听就明,“然后呢?” “任督二脉打通后,各人再根据自家主修武学,修炼灵气,逐步打通己身对应脉络,便于运转真气。比如陛下主修的凌云腿,便是老夫给她打通了任督二脉和足少阴肾经,便于修炼和运转灵气。” 明安听出这意思来,“经络是不是打通得越多越好?” 慕容城点头,“正是如此,打通越多,灵气运转越自如,能修炼的武功也越多,日常修炼获得的灵气也越多。” “那你干嘛不把陛下经络都打通,是不是你个老头子太小气,故意给我家女朋友藏私怕她超过你?” 慕容城气得胡子一抖,一筷子往明安脑袋上一敲,被明安迅捷躲过。 一击没中,慕容城也没好意思再追击,哼哼唧唧说道,“打通陛下这些经络,就耗费了老夫多少灵气,多少修为,这才让陛下抽空练武,也有今日这般实力!若是经脉全部打通,老夫废了一身修为,把老命搭上都不够!” 柳秋雁赶紧补了句,“是啊,爵爷,若是寻常习武,日夜不辍的自行修炼,陛下至少四十出头,才能自行打通经络。得到今日这般出色腿功,慕容老这番也是耗费了好大的心血。” 经过两人这么一提,明安才明白打通经络是这么不容易,难怪江湖好手大多一生只修炼一两门武功,毕竟光打通一门武功所需的经脉,就需要大半辈子,哪有功夫修炼那么多? “原来是这样,经脉打通的难度和好处我是知道了,刚才多有无礼还请慕容老伯见谅……话说这跟我这体质有什么关系?莫非我这样的体质,就是因为身上脉络通的多?” “嗯……”慕容城喝了杯酒,慢条斯理说道,“你猜你身上打通了多少经络?” 明安猜测自己这古怪实力,应该跟经络畅通有关,“莫非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全通?” 慕容城摇头。 “那我不知道了,慕容老伯别卖关子,讲个实在数。” “你身上通了五十条经脉。” 第40章自闭的七绝 这个数报出来,明安很想吐槽一句“bullshit!” 十二正经加上奇经八脉是常识,人体统共就二十条经脉,怎么可能弄出五十条来。 慕容城瞧出明安心中所想,开口说道,“你肯定认为老夫胡扯,统共就十二经八脉,哪来五十条之多。” “嗯,确实有点扯。” “其实人体的经脉并不止十二经八脉,还有很多隐经藏脉,连接在各个经脉之间,数量极其多,老夫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你那剩余三十条,都是这种隐经藏脉。” 明安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体内还有这种讲究,难怪自己运转灵气修炼内功时,发现灵气在体内来去自如,两条隔了老远的穴位,灵气稀里糊涂走近路就能抵达,明安还以为是九州大陆经脉体系和现世中医经络不太一样,这样走法很正常。 “江湖高手顶多是打通主练武功的经脉,条件好的再加上任督二脉。而你体内打通的经脉足足是常人的几十倍,所以体内灵气的感应能力和修炼速度也是常人几十倍,难怪几个月就练出这等内功,闪避能力连老夫都震惊。” 慕容城讲着讲着越来越兴奋,看明安的眼神如同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手一挥对春莺铁钩喝道,“你俩下去,老夫来给明爵爷传授几手好功夫,他这天赋异禀的身子,怕能把老夫的好武功都练全了!” 明春莺和明铁钩如得大赦,赶紧停了剑,小跑到一边找蓝管家要吃要喝的。 院子此时完全空了出来,慕容城筷子一拍,从亭中飞身而出,袖中灵气鼓荡,朝明铁钩的腰间一拂,剑鞘不住摆荡,长剑剑吟不止,如龙腾般凌空出鞘,飞至慕容城手中。 只见寒光一闪,慕容城对着剑柄一提一带,剑如活了一般,在周身运转不休,扫出一股滔天剑气漩涡,隐隐有龙卷之势。 慕容城越舞越快,斩刺削切,心到剑到,剑意所至,摧枯拉朽。 使到酣畅处,那剑犹如分身一般,多出无数残影,慕容城罡气一吐,手中剑意爆发,一股强大的残影剑气旋挟风裹势,直接往院中假山上轰去,激起一股强大粉尘。 粉尘逐渐散去,再看那石头假山,竟然被切成一柄剑型,周遭都是切成一块块的碎石,碎石切口无不平整光滑,竟是一道剑风,便斩出三十多道斩击,看得众人心驰目眩,无不鼓掌叫好。 明安更是激动万分,心想着,“这剑法也太酷啦!一剑过后还自带雕塑功能,老子学了之后,给村里雕狮子镇邪,岂不是很方便!” 慕容城摸着胡须颇为自得,“这是老夫的成名绝学,天罡剑风,讲究一个以气御剑。剑气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无人可敌。这剑法对灵功内劲的要求很高,至今暗影卫中无人能学会,你复现一下招式,看记住了多少。” 说完,残影瞬身上前,拿回长剑,再嗖的一声瞬回明安身边,把长剑抛了过去。 明安接过长剑,信心满满。 他记忆力很好,刚才那些剑法明安都记住了不少,虽然使不出来慕容城那种剑风气势,但应该能照葫芦画瓢舞出一点门道。 在全场期待的眼神中,明安使出了第一剑,然后接连不断,剑意连绵,使得滔滔不绝。 尽管有几次身子扭转没站稳,长剑脱手而出差点削到瞠目结舌的丫鬟小环,明安捡回来继续使,一点也不耽搁。 使到记忆中最后一剑,明安满意打了个收势,自信满满看向呆若木鸡的慕容城,满脸期待说道,“慕容老伯,你看我使得如何。” 全场陷入一场死寂,扫地的丫鬟整个人呆住,扫帚倒在地上。 正在给明铁钩倒茶的蓝管家愣住了,捏着壶把手水一个劲往下流。 明春莺眼睛睁得老大,口中嚼到一半的红薯干忘了嚼。 明铁钩呆呆愣愣的,杯中水已经满了,水溢出来沾湿裤子,却毫不知觉。 柳秋雁捂着嘴巴,眼中流露出看傻子那般同情之色。 慕容城则是脸色煞白,胸脯起伏不定像是被什么事情气到走火入魔,就快要喷血。 隔了足足六息的功夫,慕容城气得怒极大笑,“你他娘的在逗我?” 明安心里有些慌乱,他想起了以前的军训教官,也是这般神情,弱弱问道,“怎么了?使得不好么?” “你他娘的那叫使剑!”慕容城气不打一处,飞身过去脚一勾,把倒地上的扫帚勾了起来倒转握手上,提着扫帚就朝明安狠狠抽过来,“你简直就是侮辱剑法!侮辱武功!三岁小孩瞎鸡儿挥舞的剑招,都比你他娘使得好看!” 明安靠着灵敏身法,左躲右闪,一老一小在院子里追打成一团,口中还叫嚷着,“怎么不叫使剑了!我使得很用心!每一招都是照着你刚才的样子来的!” “你给老子住嘴!一听就气,你再敢说这是老夫的绝学天罡剑风,老夫扒了你的皮!” 慕容城骂骂咧咧追打了一阵,见半天没追到,无可奈何将扫帚重重摔在地上,坐到亭子里闭目仰头甚是头疼。 一旁的柳秋雁贴心站在身后,伸手给慕容城按摩太阳穴化解头疼,柔声劝慰道,“人各有所长,也有其短,爵爷本事很大,剑法……挥剑瞎砍使得丑了点,差了点,其实也没什么。” “老夫是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内功体质,却是个癫魔身子,实在是暴殄天物啊!不行!老夫就不信这个邪!” 说完慕容城双眼猛地一睁,飞身而出夺过长剑,又使了一套最为基础的剑法青龙剑法,使完后抛给明安,“你再试试。” 明安按照记忆使了一遍,瞧得慕容城心如死灰,志气消沉,一口又一口灌酒,不停在那儿像个气筒一般的叹气连连。 “剑法不行!说不定刀法,拳脚行!”慕容城强打精神,又上去使了些武功。 然后无一例外,明安模仿得一塌糊涂,丑出天际,气得慕容城吹胡子瞪眼。 你说他记不住吧,明安每一招都是按着套路来的,记忆力似乎很好。 你说他记住了吧,招式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好端端的剑法,硬是使成了野狗撒泼。 到最后,慕容城都绝望了,脸上哀戚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 一旁的柳秋雁莫名觉得明安很厉害,能把堂堂天下七绝,气成这个虚弱模样,明安这武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很了不起的。 “或许他有别的天赋也不一定。陛下不就说过了么,他两个时辰就学会了那传说中的造化生机指,说明武学天赋是很高的。” 慕容城支着头揉搓脑袋,烦躁说道,“那就不是武功!没有招式,只有灵气运转的法子,根本没有杀敌的效果!” 忽然间,慕容城脑中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院子里的树边上大喊,“明安,你别在那儿丢人现眼瞎砍了,你给我过来!” 第41章破绽 明安讪讪收起剑,灰溜溜走了过去,一副老实接受教训的模样,“慕容老伯,你又要教我什么武功?” “老夫还想多活几年,不想现在被气死。”慕容城狠狠白了他一眼,指着树干说道,“你砍这个棵树,砍快一点,但是莫使上真力砍断了,有个印记就成。” “嗯。”明安随手一挥,就在树上砍出一道剑印,收回长剑问道,“然后呢?” “对准那剑印再砍一遍,还是按照刚才那速度和力道。” 明安点头,扬手一挥,然后第二剑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离了剑印老远。 “这是?”明安有些不解,摊开手掌看了看,凝神盯住剑印,全神贯注挥手一砍,结果第二下还是偏了很远。 “你别试了,剑给我,那个扫地的丫头,就你!”慕容城随意一指,正好指到丫鬟小环,“你过来,你朝着明安那第一道印记砍过去。” 小环不会武功,哆哆嗦嗦接过长剑,按照慕容城的指示朝那儿一挥砍,虽然偏了些,但也就差了一两寸,不像明安足足偏了半尺开外。 “现在你明白了吗?”慕容城转过头问明安。 明安羞赧低下头,争辩道,“我明明想着朝那儿砍,但我怎么知道身体不听使唤!” “所以说,你练不了武功,你对灵气操控能力很强,但是对身子的操控能力极其弱,远在普通人的水平之下。一招过去,你压根打不到正确方位上,你这辈子绝大部分武功都学不了!” 明安有些失落,撇嘴说道,“可我能砍死很多高手,连那个什么很厉害的阴九公,都被我砍死了。” 慕容城点头严肃说道,“没错,你虽然学不了武功,但是能杀人,而且这世上恐怕很多江湖好手都打不过你。” “什么意思?” 慕容城拉开架势说道,“你朝我面门砍过来,我来空手接你手中的白刃。” 明安推脱两下说不敢冒犯,见慕容城很固执,于是老实照他所说,朝他面门斩去。 只是出剑的一瞬间,慕容城眉头一皱,如临大敌,身子一闪躲了开去,口中呢喃,“果然如此。” 明安接连几剑胡乱挥砍,慕容城来回闪避,伸手想去抓明安的长剑,可眉头一皱,怎么也出不了手。 “行了行了!你停手吧。” 明安赶紧停手,好奇问道,“怎么说?” “老夫实话跟你说吧,你挥剑很散乱,心里想的和身子舞得完全是两码事。老夫能感觉到你眼神朝我面门打量,气机也是凝聚于老夫的面门。”慕容城摇晃着脑袋,露出苦恼的表情,“可你实际挥舞出来的招式无从琢磨,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往哪儿砍,老夫很难捕捉你的剑路。” 慕容城说得很对,其实明安也不知道自己一剑会往哪儿砍,当时好像就是靠这稀里糊涂剑法加上身法巧妙打赢阴九公,甚至最后只想伤他的腿留他一命,结果一剑过去直接给他破腹砍成两半。 “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因为乱拳没有章法,老师傅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防。你这挥砍就是乱剑,对于实力不算顶尖的高手来说,只要他跟不上你灵巧身法,就是被你乱剑砍死的命。” 被慕容城这么一说,明安顿时得意到不行,“这样说来,我不学武功也是可以的了,反正瞎砍也能打赢别人。” 慕容城冷哼一声,拉开身位,“来,老夫跟你认真过一招,你尽管全力以赴。” “好!”明安极度自信,挥舞长剑盯住慕容城,想着自己若是能伤了慕容城,说明天下七绝也不是自己对手,自己出道即是巅峰,不学武功便是天下第一,想想就兴奋。 明安喊了句开始,只见慕容城鬼影一般消于无形,明安一瞬间就感觉到背后的杀气,满脸惊骇正想往前扑,没想到身子还是慢了一步,被慕容城一手轻轻贴中背后心房处。 “若是生死相搏,你已经死在老夫手下了。”慕容城淡然收回了手,神情很是傲然自负,仿佛把刚才所有失去的面子统统找了回来。 明安吓得冷汗直流,刚才他明明感觉到慕容城一道瞬身去了自己身后攻向自己,可身体却没跟上速度,反应不不过来。 “第一,速度比你快的高手,能对你直接击杀。”慕容城回到正面,“再来。” 明安深吸一口气,喊了声开始,挥剑向慕容城砍去。 这次慕容城没有躲避,而是周身爆发出一股惊人气势,让明安只感觉周身灵气猛地一凝滞。 这凝滞造成明安身子速度减慢,反应也跟不上,形成一瞬间的破绽,然后明安就眼睁睁看着慕容城快速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房,“好了,你又死了。” 慕容城收回手,傲然说道,“第二,很多顶尖高手都会封锁气机的法门,给你来一下,抓你一瞬间破绽,就可以对你完成击杀。” 明安汗流浃背,浑身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确实,刚才那两下,自己在慕容城面前,跟一只待宰的小鸡没什么区别。自己命门被他人牢牢掌控,这种恐惧感还是明安来九州后第一次体会到。 “最后一种法子,是这世间所有武学高手的克星,自然也是你的克星。” “什么法子?” 慕容城缓缓开口,“千军万马,万箭齐发。” 确实,古往今来任何武功高手,在军阵面前都是待宰的小鸡,哪怕能抵抗一时,也绝不可能应付排山倒海的铁骑冲锋。哪怕强如天下七绝的慕容城,也只能选择效忠柳如天,好在这大争乱世中有一番依托。 “其实第三种,反而是你那些本事最擅长应付的情形,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应付第一和第二种危机,在遇到真正的高手时有自保之力。” 明安收敛起玩弄的心思,认真问道,“我不是练不了武功么?” “老夫说的是你练不了绝大部分武功,并不是所有武功都不能练。老夫这儿正好有一套武功,你应该能学。”慕容城见明安傲气顿失,有了点虚心求教的意思,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明安非常高兴,他穿越之后一直想学又气派又厉害的武功,比如刚才那天罡剑风,简直馋得不行,可自己不是那块料,内心难免落寞。 一听慕容城有一套武功适合自己练,内心黯淡的火光熊熊燃烧起来,忙问道,“是什么武功?” 慕容城说出四个字,让明安热情一下浇灭了大半,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农夫三拳。” 第42章农夫三拳 在明安看来,武功这个东西,最讲究一个气势。 什么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这种,报出来就霸气十足,让人垂涎钦佩。 哪怕是来了九州之后,燕海平那摧锋神剑,燕凌天的大浪滔天刀,柳如天的凌云腿和落英缤纷鞭,还有慕容城的天罡剑风,怎么都比这个土了吧唧的“农夫三拳”好听。 以后万一打斗打赢了,敌人虚弱之际询问自己是败在什么功夫之下,明安大吼一声说这叫“农夫三拳”,只怕敌人非得笑到断气不可。 当知道慕容城要教自己这么土的武功,明安不关心威力,第一件事就是反问,“我能把这功夫改个名吗?” 慕容城勃然大怒,“不行!好好的功夫,怎能随意改名!” 慕容城是个很传统的游侠,对武功的纯正性有着极为偏执的讲究,认为武功和武功的名字是浑然一体,后人决不可随意更改,糟蹋老祖宗的心血。 “这农夫三拳本来就是一名内功极强的农夫所创,当年他就靠这三拳横行天下,可以说‘农夫三拳’这个朴实无华的名字,凝聚了他一生的心血!你若敢改名字,辜负了他的心血,老夫就不教你了,你以后遇到危机自己想办法去!” 此时的慕容城很生气,他可以不计较明安没大没小对自己无礼,但决不允许他糟蹋武学前辈的心意。 明安见拗不过这固执老头,想到刚才那被人一击拿捏要害的场景就心里发虚,一咬牙恨恨说道,“农夫三拳就农夫三拳!被人笑也比当具躺尸强!” “这还差不多,我使一遍招式,你看好了。”慕容城伸出右手握拳,往天空一挥,往正前方一挥,往地下一挥,然后收了手,双手背在身后甚是傲然。 明安有些懵,“下面呢?” “没了。” 哪怕是个傻子,是个猴子,也不可能模仿不出这么简单的三招。 明安学着慕容城,右手往天上一挥,往前面一挥,往地下一挥,急红眼有些生气问道,“慕容老头,你别跟我说,农夫三拳就是这三拳!逗小孩呢!” “复杂的招式,你学得会吗?”慕容城反问。 明安不言语了,分明看到明春莺、明铁钩、蓝总管和柳秋雁都在强忍着笑意,生怕笑出声挫伤自己自尊心。 明安努力克制想骂人的冲动,心平气和说道,“慕容老伯,这三拳,似乎也没什么教的必要吧!” 慕容城一言不发,走到那棵树前,运转真气,踏足借力,猛地一记平拳轰出,那么粗的树直接爆开一个大洞,木屑轰飞开去,宛如一颗炸弹爆发。 甩了甩有些疼痛的右手,慕容城高傲的扫了眼惊呆的明安,“这就是农夫三拳第二式,中冲拳的威力,你还学吗?”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明安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当下立马跪倒,给慕容城行了个标准的师徒大礼。 “别!收你这种奇葩当徒弟,老夫得被人笑死!这武功你学了去,不要说是老夫教的,就是帮大忙了。”慕容城赶紧把明安一把提起,拎着他到房间去,秘传口诀。 这农夫三拳正如其名,招式朴实无华,统共就三招,“上勾拳”,“中冲拳”和“撼地拳”。 虽然招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是威力确实惊人得恐怖,一拳过去速度极快,有雷霆之威,和程咬金三板斧有异曲同工之妙。 农夫三拳威力的核心,全在灵气配合运转,所有门道都在口诀之中,和造化生机指是一个道理,明安学起来并不难,不到一个时辰,就掌握这三拳的爆发关键。 “农夫三拳对拳头有伤害,一般不建议多用。可你左臂正好是个玄铁臂,这农夫三拳跟你相性极好,练好之后一记铁拳揍出去,一匹牛估计都得被你轰成肉泥。” 慕容城在房中传完武功后,感觉如释重负,心情好了很多,和明安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嗯,多谢慕容老伯传授之恩。”明安敛气入体,神情有些古怪,吞吞吐吐想问又不敢问。 “想问什么,直说吧,装模作样惹人厌!” 明安像个无赖一般笑嘻嘻开口,“慕容老伯,除了这个农夫三拳,这世上还有没那种名字帅气,威力超群,而我这古怪身子又能练的武功?” “有,还是九州古往今来第一剑法。”慕容城答得很干脆,然后见明安很激动,立刻泼了瓢冷水,“不过已经失传了。” “先不管失不失传,你先告诉我名字。”明安还是很激动。 慕容城皱着眉头,不明白这明安为什么对武功名字这么热心,好用不就行了么。 “叫无相剑诀。” 明安一听,就喜欢上这个名字了,无相剑诀,简洁又霸气,一听就是绝世高手用的武功,不像自己这个农夫三拳这么土鳖。 得了名字,明安赶紧三连问道,“这无相剑诀是什么个情况?为什么我能练?又为什么会失传?” 慕容城不明白明安为什么会对这个失传的剑法如此用心,倒也不再隐瞒,像爷爷给孙子讲故事那般给明安讲了这个失传剑法的典故。 这无相剑诀实际上并不是剑法,而是一种灵气法门,招式无形无相,全靠心随意动然后肆意出剑,本质上还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遇到真正高手,寻常乱拳还是没用的,这剑诀的核心就是善于运转体内灵气,以气御剑体,让灵气来驱使身体运转,爆发出惊人威力。 一剑下去,莫说敌人,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剑往哪斩,但就是又快又强。 所有剑法都有迹可循,而这剑诀敌我双方都无迹可寻,武学之道本就在于一个觉察毫末料敌先机,捕获敌人战意所指然后抢先攻防。 无相剑诀却让人捉摸不透战意所指,也无招式可循,灵气运转让三岁小孩儿一般的挥砍变得又快又猛,那这剑诀,就是天下无敌的剑诀,一剑过处必定血溅当场。 明安一听,对这无相剑诀心驰神往,赶紧问这么强的剑法为什么失传。 原来,这个剑诀除了靠“乱拳打死老师傅”外,还靠一个定律,叫“拳怕少壮,一力降十会”。 要使出这无相剑诀的威力,你内功得非常强,灵气运转要极为迅速,基本上和敌人相差不太多,这才有威力。 世间剑法都强调以招式精巧战胜强敌,这个无相剑诀却强调恃强凌弱,和武道大为相悖。 更要命的是,这个剑诀修炼要求很苛刻,必须得修炼者完全不会剑术,甚至使不会招式,才能练得好。 若是出招之时融了原本的招式让人寻到踪迹,亦或是刻意出招攻击要害,破了以气御剑体的罩门,让人察觉意图,这无相剑诀会变得威力大降,然后破绽百出,最终被敌人趁势击毙。 第43章无相剑诀 为了解释这个剑诀的弊端,慕容城还讲了典故。 当年有个剑侠年轻时练过一门掌法,后来得了无相剑诀,便努力忘却掌法修炼剑诀,一时风光无限打遍天下无敌手。 可在一次对战顶尖高手时,危机关头本能回想起以前练过的掌法,导致剑诀有了痕迹,被敌人抓住破绽一剑斩首。 剑侠死后无相剑诀再次流落江湖,引得各路武林人士疯抢,最终被一个大门派所得,传给了一名只修内功,完全没练过任何招式的真传弟子。 那弟子得了无相剑诀一番苦练,果然又成为了江湖数一数二的剑侠,声名大震。后来还娶了江越国当时第一美人做妻子,可谓是志得意满风光无限。 可惜那美人是个骚娘们儿,看剑侠整日沉迷剑术,到处和人好勇斗狠,害自己独守空闺,便偷偷与另一名刀法厉害的虬髯壮汉偷情,被剑侠抓奸在床,气得挥剑要斩奸夫淫妇。 那使刀壮汉裸着身子慌忙舞刀对战,下身某个不可名状的事物来回晃荡极为碍眼。 剑侠气得睚眦俱裂,对那事物又是痛恨又是嫉妒,于是刻意催动无相剑诀往那里猛攻,作势要让这个壮汉当太监。 这一催动,恰好犯了无相剑诀大忌,没法做到无形无相,那使刀汉子瞧出破绽,一刀便捅进剑侠身子,送他直接归西,然后抱着江越国第一美人,踩着苦主剑侠尸体扬长而去。 从那之后,无相剑诀争夺的人越来越少,没人再敢练,最终失传。 虽说是世间最强剑法,让任何武功都没法抵挡,可谁能关键时刻不犯这剑法的忌讳呢? 一旦犯忌,一命呜呼,还不如老老实实练寻常剑法来得实在。 明安听完,点头称是,“这样说来,失传也是情有可原。” “这剑诀别人练可能出岔子,你练估计还蛮适合的。”慕容城调侃道,“哪怕你刻意朝某人身上的具体部位砍,你身子也不会听你话,出招乱七八糟,正好合了无相剑诀这‘无形无相’的真义。” “嗯,有机会我找找。”明安对这个无相剑诀提起莫大兴趣,不为别的,就冲这名字,就值得一练。 想象一下,击败敌人后说“你是败于我的农夫三拳”,然后让敌人活活笑死。换成击败敌人后说,“你是败于我的无相剑诀”,然后让敌人惊骇而亡,肯定是后者更爽快些。 传了武功,告知无相剑诀典故后,慕容城走出房门,嘱咐明春莺和明铁钩保护好明安,要听明安的话,然后带着柳秋雁飘然离去,神情甚是轻松怡然,如同成功完成什么艰难任务一样畅快。 院子里明春莺和明铁钩二人见慕容城终于离去,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蹦蹦跳跳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问什么时候出发,要带什么东西,月冥山镇好不好玩,有哪些好吃的东西,宛如出去旅游前夕的小学生。 明安看了眼时辰,已经是过了酉时,今日是来不及回去了,于是起锅弄饭,两个小家伙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跟身后帮明安打下手,期待明安又捣鼓什么好吃的。 今日跑了一大圈,回来还练了武学了农夫三拳,感觉精神体力都很疲累,便弄得简单了些。 指挥二人煮了一大锅面一捞,把最后剩的一点牛油红辣汤稀释一下调个味作为汤底,再切了些厚牛肉和葱花末盖上去,红红绿绿很是好看,一人一大碗简简单单的牛肉面。 哪怕是简单的牛肉面,两个青春期长身体的孩子也是吃得极香,哗啦哗啦大碗面炫下肚子,连辣汤都喝了个底朝天,一口一个好哥哥叫着,想要再来一碗。 可惜辣汤着实不够,婶娘擀的面昨日也被两人下火锅拿去干了大半,刚才这么一煮已经一根都不剩。 正好灶膛还有点火,案上有牛肉有面饼,明安便简单烤了些酥皮面饼那么一切,牛肉剁碎调汁塞入面饼中,做成分量十足的肉夹馍,总算把这两个小家伙给喂饱。 两个小家伙吃得肚子鼓鼓的很是满足,很懂事的帮明安收拾碗筷洗碗刷锅,家里丫鬟婶娘见了想要上来抢着干,被明安一把拦下,只能守在灶房门口心疼。 吃饱喝足干完活,明安抽出字,给二人每人写了阿拉伯数字0到9,逼着二人抄写记忆,熟练掌握。 两人本来练武学杀人技的暗影卫,没想到进了明府,成了明安的义弟义妹,第一课就是学这些奇怪符号,可看到明安板着脸严肃的样子,说谁不认真抄写明日就没好吃的,二人立刻就乖了,老老实实依葫芦画瓢开始学习数字。 安排好两人,明安便从后门去了女王寝殿,给一日辛苦的柳如天好好爱抚了一番,哄得柳如天心花怒放,从原定一万两银钱的月冥山投资,加到了两万两,让明安不得不感叹现代世界傍上大富婆的牛郎,来钱是多么的轻松容易,就是有点费腰子。 这番回临墨,明安席卷了一大堆的好东西,还留了很多延期的好处,等下次再来提款。 第二日,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柳如天,明安骑着马沙拉弟回到明府前整装待发。 说到要回去,就有些犯愁,自己一个人倒也罢了,如今还加上两个小家伙,该怎么赶回去? 把他们丢后面让他们自己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忍心,三个人挤着骑一匹马高速疾驰,总觉得有些危险。 犹豫间,正好瞧见邻居家几个下人用扎实筐子装了两只羊往里运,应该是给府里囤羊肉,顿时灵机一动,借来筐子洗干净,在马背上搭成一个两边平衡的结实担筐,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脸色羞红,觉得太过丢人了,摇头不想进去,明安如实说自己急着赶回去,如果不进去只能两人自行赶去月冥山脉,自己需要先行一步。 两人思想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乖乖进了筐子坐好,捂住脸感觉很是丢脸。 稍微掂了掂重量,惊讶发现发现两人体重都不重,合起来不到两百斤,一问才知暗影卫都练了轻体之法,能够保证身体轻便机动性强。 明安心中稍安,正准备翻身上马,马沙拉弟转头喷鼻打个不停,口中哕哕怪叫,瞧它那神色总感觉像在骂人。 “跑慢点,六个时辰内赶回去就行,回去给你整三坛你最爱喝的橘子泡酒。”明安柔声安慰说道。 马沙拉弟把头碰了碰明安的玄铁臂,哕哕叫唤宛如菜场小贩扯皮谈价钱。 明安这才注意到,自己体重不光是自身重量,还有这百斤重的玄铁臂,合一起差不多是个大胖子的体重。 再加上两个人,合起来负重怕是有四五百斤。 六个时辰,背着四五百斤疾驰四百公里,好像是有那么点剥削。 “四坛橘子酒!那东西泡起来很费事,不能再多了!”明安比出个四,跟马沙拉弟讨价还价。 第44章义妹 马沙拉弟已经学会摇头表示不同意,点头表示同意,此时拨浪鼓一般摇头,朝背上那两个羊羔一样装着的明春莺和明铁钩喷气,似乎想说载了这两个活宝,身子跑起来费事,得再加点。 “好好一匹马,怎么能变得这么奸诈啊你!五坛橘酒,不能再多了!” 马沙拉弟抬头望天,觉得今日天气有点阴,不算太好,耳朵耸拉下来,表示身上没劲。 明安一咬牙,“再加一斤坚果!这是我最后的底价!” 马沙拉弟踢踏两下蹄子,发出欢喜的叫声,点了点头,示意明安坐上来。 明安翻身坐上去,见四百多斤的重量,马沙拉弟也是稳稳当当,似乎并没有感觉很沉。 有心考验一下,经过灵气造化筋骨后,马沙拉弟的极限能力,明安凑过头说道,“咱再加个绩效考核,六个时辰到给你五坛橘酒加一斤坚果,每提前一个时辰,橘酒加一坛,坚果加半斤。”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马沙拉弟如同闪电一般直接弹射起步,明安甚至没来得及跟众人打招呼告别。 坐在马背上,只感觉马沙拉弟载了四百多斤的东西,好像跑起来跟来的时候差不多,又快又稳的,速度并没有明显下降。 明安这才意识到,好像又被马沙拉弟给耍了。 坐在筐子里的明春莺和明铁钩,本来捂住脸,觉得自己像两头羊羔一样很丢人,可马沙拉弟平稳跑了一阵上到官道,两人终究还是放下了手,兴趣盎然眺望着两边不住倒退的景物,宛如现世坐车去郊外旅游一般畅快,甚至从怀里掏出零食边吃边欣赏风景。 黄昏时分,顺利抵达月冥山镇,明安终究还是小看了马沙拉弟的能力。 背着一对担筐不太方便跑步,比来时稍微耽慢了点,马沙拉弟仅仅花了四个时辰,便把三人平安无事载到月冥山镇。 刚才马沙拉弟疾驰通过乡间小道时,地道瞭望台处的探子就把爵爷骑马沙拉弟回来的消息通知了镇上,等明安来到机巧谷门,已经围上来了很多人。 其中张辅最是惊讶,“爵爷,你真的去临墨了?” “嗯,回去了一趟,稍微耽搁了会儿今天才回。” 明春莺和明铁钩从筐子里翻身出来,抖了抖衣服,各自从怀里掏出两颗糖喂给马沙拉弟,“马沙拉弟,请你吃。” 马沙拉弟顺嘴叼了糖,任由明安解了筐子,快步往河边慵懒趴下,头埋进河里咕噜咕噜大口喝水,瞧样子应该是渴坏了。 车小芸探头探脑,好奇打量同龄的明春莺和明铁钩,“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跟安哥哥一起回来?” 明春莺骄傲挺起平坦如板的胸脯,“我是京里来的暗影卫,奉陛下之命担任明安的义妹兼护卫!” 一碰面就老实交代了自己身份,明安着实怀疑这“生于暗影隐于暗影死于暗影”是隐了个寂寞。 “义妹?”车小芸眉头挑了挑,对这个明春莺露出一丝醋意,跑到明安身边拉住袖子来回摇晃,亲热说道,“安哥哥,你说要给人家带临墨糕点的~” 明春莺眉头也皱了皱,对车小芸露出一丝敌意,跑过去拽住明安另一只袖子,“哥,我饿了,想吃好吃的~” 明安被这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争风吃醋夹攻,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怀念。 自己从小是独子,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唯一能体验到兄弟姐妹的感觉就是过年回老家。 那会儿几个表妹差不多也是这般争风吃醋,找自己要吃的要玩的,拉自己一起陪她们去看电影,看完电影还得背上背个小的,左右手牵两个大的一起回小姨家吃饺子。 明铁钩毕竟还是要懂事些,和众人一阵打招呼问好,向众人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众人听说这帅小伙和俏丫头是女王陛下给爵爷御赐的弟弟妹妹,而且还是东海国那传说中的暗影卫,顿时热情得不得了,纷纷掏出红枣糕红薯干一通招呼。 张辅客客气气和明铁钩道了声好,两人本是同龄孩子,没过一会儿就聊到一起去了,商量着等会一起去张辅家里看他那做到一半的机巧飞鸟,可比这争风吃醋的车小芸和明春莺关系要好多了。 众人闹腾一通尽了兴,各自又散了去回家搞饭吃,明安左右手一边一个袖子被两个丫头占了,呼啦啦一波人往家里走,马沙拉弟在河边喝够水歇息够了,就小跑过来找明安兑现橘子酒和坚果。 明安生来就是劳碌命,前脚进屋,就开始带着两小伙两丫头收拾屋子,张罗饭菜。 初春天气还是有些寒意,简单又驱寒的火锅是个省事法子,切菜烧炭煮上火锅,没过一会儿屋里就热腾了。 把好不容易酿制好的七坛橘子酒,还有那宝贵的两斤坚果,全部运到草棚,一股脑儿全兑给马沙拉弟,明安只觉得一阵肉疼。 马沙拉弟哕哕两声心情很好,见明安唉声叹气正要出草棚,一把衔住他袖子,把一坛橘子酒拨出来往明安怀里顶,摆头示意明安收回去一坛。 “那行,正好给那些小家伙解馋,等下一批泡好了我给你还一坛。” 扛酒坛进屋,火锅和一大桌菜已经张罗好了,正等着明安进屋开席。 “马沙拉弟借了我一坛,咱尝尝这个。” 众人欢喜开吃,你争我夺吃得很香,明安吃了几口歇息会儿,看着眼前有火锅,有果酒,还有两个弟弟和妹妹。俩弟弟在热火朝天讨论机巧,俩妹妹在争抢那盘涮肉。忽然间,明安觉得,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想以前的世界了。 酒足饭饱,明安开始吩咐正事。 首先是把那包玄钢碎片给了车小芸,告诉她这东西的用法,车小芸得了玄钢碎片很是开心,也不嫌硌得慌隔着油纸反复在脸上蹭弄。 她老早就想做明安所说的那些钢铁机巧,就是找不到好的材料作切削刀具,有了这些玄钢碎片,尽管做不了太复杂的结构,一些简单的钢铁机巧可以试着来做了。 对张辅,则是将叶老那封信给了递给了他,问他是什么个想法。 这小子仔细一看,很认真说道,“爵爷,叶相这个意思,就是说那些兵马可以为我们日常商务使用。” “你打算怎么个使用法?” 张辅这段时间跟着明安做事,耳濡目染之下成长极快,思索片刻就理出方案。“一千兵马的量很足,完全可以分两份,一份护卫,一份运输。” “现在有些山贼已经出现在月冥山脉和山宗关之间,袭扰商队抢货,咱们可以让一部分兵马拿出来,提供山宗关到月冥山镇的保驾护航服务,按护卫的货物收费,再将一部分利返给护航的士兵,大家有钱一起赚。” “至于运输那部分,根叔远行后,咱们光靠小商贩和行商的运力,有些低利润重货还是不太方便运输,这一部分兵马可以给我们来回送货买卖,推动山宗关关和月冥山镇经济一体化建设,这个生意同样是返一部分利,让士兵们有个甜头。” “很好,交给你去办了。”明安掏出那小虎符,交给张辅手中。“说话注意措辞,情商放高一点,山宗关的关系一定要处理好。” 张辅见明安将这么重要的事物交给自己处理,精神极为振奋,信誓旦旦说道,“保证完成爵爷的任务。” 看到车小芸和张辅都被送了好东西,交代了重要任务,明春莺和明铁钩指了指自己,“我们呢?” 明安起身进了内室,从内室找出两本册子,上面全是之前明安教的阿拉伯数字,一人一本塞到二人上手,“做题。” 第45章食品产业 离出发去北岳国还有些时间,明安打算赶紧安排些事情。 地道修完,月冥山镇机巧化建设也完成,整个月冥山脉的工作量下来了。 如今流民越来越多,能干的活儿基本都排满了人,反而很多闲置的人手。 这个时候,明安召来居芒,下了个惊人的命令。 “允许红薯在山镇外种植,再把种植培育方法教给他们,让大家敞开种。” 居芒很吃惊,“爵爷,你不是一直紧防红薯苗外流么?” 明安摇头,“情况发生变化,不用留了,现在只需要玩命种红薯,种得越多越好,保存不了的全部打成淀粉囤起来。” 见居芒还是困惑,明安呵呵干笑,“世家比我想象得更恶劣一点,他们根本就不希望红薯出现在世上,就算咱们这样种法,估计红薯短期内也流不出去,敞开种就是。” 居芒毕竟是个农夫,对权利斗争似懂非懂,想着反正爵爷是个聪明人,听他安排准没错,“是,爵爷,我这就下去张罗。” “嗯,花生田也要照顾好,后面咱们吃油就靠这个了。” 农事安排妥当,明安盘算着现在还能整合的资源。 哪怕是安排每个投奔而来的百姓种红薯,田里不可能一直罩着,还是有富裕的劳动力可用,必须再开辟一些简单而又赚钱的产业,把大家伙儿生产效率再提一提。 如今有了叶章甫提供的一千兵马作为常驻运输兼护卫大队,运输力大幅度提升,山宗关和月冥山镇经济上逐渐变成了一个统一体,明安就琢磨整些薄利多销的产业。 正巧邱琳琳又送菜过来了,明安忽然开口问道,“琳琳,你想不想当经理赚大钱?” 邱琳琳这段时间,靠着明安留下的烤肉串方子,作为养兔个体户兼烤肉摊小摊主,赚了不少银钱,逐渐实现了糖葫芦自由。 她是个贪吃性子,有口好吃的就很开心,既然现在卖兔肉做兔肉串就能换好吃的,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干劲。 “经理要指挥很多人干活,会很难的吧……”邱琳琳语气有些发虚,兴趣缺缺。 “也是。”明安从柜子里掏出三包东西,“本来打算让你做这三种好吃的,如果你没兴趣就算了。” “什么呀?”听说是吃的,邱琳琳还是有些兴趣的,上前打开包装,发现一包是白色的颗粒,另一包四四方方的,像是什么干粮,最后是一块又香又软的蓬松糕饼。 “这个是白糖,这个是压缩饼干,这个是蛋糕。” 邱琳琳一样取了一点,迫不及待送入嘴里。 半个时辰后,等琳琳再次出来时,怀里揣着那三包样品和各自的制作配方,眼神中和其他同志一样,闪烁着炙热火焰,兴奋高呼,“好吃的!我要做好多好吃的!” 之后,邱琳琳成为新任美食业务经理,贴出告示张罗人手,按明安教的法子组织大家用山宗关买来的黑糖,和牧林镇送来的熟石灰兑水提纯白糖,然后输出第一样产品。 白糖有了,再拿镇上自产的红薯淀粉,加入油盐糖炒在一起,调个甜咸口,用模具压成一块块长条压缩饼干,油纸包了装入盒子,运到山宗关作为干粮出售,作为第二样产品。 最后一样则是利用白糖,镇上的鸡蛋,以及燕海平制碱厂产出的苏打粉,按照方子制成香软蛋糕,作为第三样产品销售。 明安还告诉邱琳琳,可以从牧林镇那儿采购牛奶羊奶做成奶油,涂抹在蛋糕上会更加好吃,只是运输会麻烦些。 白糖和其衍生的食品产业点出来,用工人手一下子就吸纳了很多,而且吸纳的以女子居多,也正是流民比例中最大的一部分。 除了白糖利润不错外,压缩饼干和蛋糕的原材料成本和运输成本摆在那儿,价格也不宜过高,所以利润肯定比不上香水和酿酒。 业务管理的法子,明安每晚都会抽空写些现世的经管教材,邱琳琳跟着已经有经验的燕小六和燕海平学习,再对着教材一点点融会贯通,这个美食业务经理逐渐当的有声有色。 之所以安排琳琳把这个业务做起来,明安主要还是想着让投奔而来的百姓手上有些零工活干,有银钱拿,每日过得也有个盼头,对集体也更加有归属感。 当邱琳琳这几个食品厂开起来后,由于不依靠什么机器,大多是简单灶具纯手工制作,所以吸纳的用工人手远多于其他几个厂,然后就看到一道颇为壮观的风景。 每日清晨,当镇门一打开,镇外窑洞住着的百姓呼啦啦涌进镇子来上工,窑洞里就留些老爹爹老太太打理种下的红薯苗。 然后一到傍晚,那些百姓拿着今日挣的银钱,在镇子上采买些东西,呼啦啦往镇外涌,回到窑洞里休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人流涌动场景,明安总觉得有点像现世七八十年代的感觉。 出发的日子已经到了,王富贵按照约定,驾着车队来迎接明安和车小芸。 本来想着顺路多进些香水和兵圣酒回北岳,正巧赶上邱琳琳出了一批压缩饼干和白糖,王富贵一尝之下大为喜欢,加银钱租了马匹和车子,把这两样新鲜事物塞个满满当当,这才心满意足出发。 车队正准备出镇门时,明安远远瞧见山顶上的明春莺和明铁钩,正背着沉重的帆布包艰难匍匐前行。 负重匍匐很难受,可他俩眼神火热,闪耀着和其他同志们一样的炙热之光,对这个脏兮兮的运动乐此不疲。 来了月冥之后,明安每日都让这两个小家伙不好过。 白天负重绑沙袋跑山路,练习匍匐前进,晚上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数学题,学习一些抛物线啊风向测算啊之类的古怪知识。 唯一的乐趣就是比镇上百姓有更多的练习时间,去校场那儿玩弩箭射击游戏,射击得分高就能挣一张餐券,可以去大食堂换一份免费的猪肉炖粉条。 两人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刚来的新鲜劲过完后,就觉得月冥山镇过得还不如临墨舒坦,毕竟在临墨那会儿每日只需要在树上躲着打盹就行了,除了身子发冷没别的不好。 被两个可怜家伙磨得有些无奈,明安这才跟他们说,将来会给他们一人一支非常犀利的机巧,那个机巧制作困难,使用难度也是极大,需要他们现在开始苦练数学、体能和射击,才能把那东西用好。 两个小家伙听着眼睛一眨一眨的,对那东西产生莫大兴趣,忙问叫什么。 “那个犀利的机巧,名叫步枪,千尺开外,就可以于无形之中,诛杀世间一切恶徒。成功的那一刻,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于暗影,隐于暗影,杀人于暗影。” 明安还写了一句诗,写给二人,“世间最顶尖的暗影卫,用一句诗可以形容。” 纸上写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明安看人画饼的技术,那可谓神乎其神,能够根据每个人内心的核心精神需求,将其勾出来,然后点燃,引爆。 两人毕生信奉的格言,被明安这么酷炫一改造,还加上一首帅到没朋友的诗句,激得两人热血澎湃,后面的训练,再也不偷懒了。 车队越开越远,明安远望山镇,心中触动良多。 秋冬过,春又来。 半年前一片荒芜破落的小山村,经过半年的快速发展,成为一座朝气蓬勃的山中重镇。山镇的一切,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大步而快速迈进。 安置好山镇的一切,又要开始新的旅途。 此行去北岳国,也是明安转世九州大陆以来,继东海国之后,第二前往的国家。 会有什么样的惊喜,明安不知道。 不过新的旅途,总会让人遐想连篇。 朝阳下,明安躺在马车上,脸上照出一片期待的莹光。 只是在明安没注意的角落,机巧少女颤抖的机巧手臂,紧紧拽住了衣袖。 第46章一代妖后 车轮滚滚向前,马车压出的车辙泛起滚滚黄尘,覆在车队商客的羊皮袍子上,搞得各个都是灰头土面。 可众商客毫不在意,各个喜笑颜开,时不时畅快大笑,只因为今年的行商走货,实在是太舒坦了。 往年开春,告别家人后跟着主家王富贵自北岳出发,一路向东,绕九州东部一大转,到年底才能回北岳,一路上完全就是把头别在腰间刀口舔血,在乱世勉强挣口饭吃。 今年主家结识东海国的明爵爷后,出了北岳国往东直奔来月冥山镇拿货,拿完就往北岳国运,路途又短又安全。出发离家一个多月就能回家,一趟下来,好家伙,赚得分成比以往拼老命跑整个东部一大圈都多。 众人心里门清,能讨到这般好处,全靠这绝世商才明爵爷,随意一挥手便造出香水兵圣酒等好货物,每一样在北岳国都是利润丰厚的畅销货,这一趟又追加了白糖和压缩饼干,想必又是好东西。 等回到商会售卖完,想必又能让饷银涨上一涨,一想到这儿,众人对车队里的财神爷明安和车小芸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车小芸坐在貂皮软垫包覆的车边,两只机巧小腿一摆一摆的,喝着车队商客献来的桑葚汁,眺望远处田间,开春时节忙碌栽秧的农家子弟,哼着悠扬小曲似乎心情不错。 明安则是四仰八叉躺靠在板车软垫上,一口一枚桑葚和王富贵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今年桑葚熟得可真早。”明安扔了一颗到嘴里细品。 王富贵在一旁陪笑说道,“今年北岳国这片地儿是个暖冬,果子比往年熟得早了些。” “暖冬啊……”明安拿着桑葚对着太阳一比,眉头蹙了蹙说道,“不是个好兆头。” “嗯?爵爷,怎么说?”王富贵忙问。 “暖冬冻不死土里的虫子,今年收成恐怕不好。” “原来如此,兄弟会留心的。”王富贵叹气说道,“西武国大动干戈,收成再不好,大家伙儿日子恐怕会更难过了。” 两人说话间,车队正好跨过一道山坡,一座雄伟的黑岩城墙出现在眼前,城楼上架设了很多防御机关和升降机关,按理来说开春时节来往客商不断,应该是一片忙碌,此时却全都停了工,每个机关上绑了朵艳红的绸布大绣花,放眼望去颇有有些百花齐放的锦绣美感。 那城墙关口此时已经被清出一条大道,两旁来往不绝的银甲士兵持着长戈粗鲁的驱赶人群让道,客商和百姓挤在关外进也进不去,嘈杂叫嚷乱成一团。 有个军服官爷被嚷烦了,眉头一吊,扬起鞭子朝人群一顿狠抽,几鞭子下去打出一片血雾和哀嚎,那些人群这才散开了些,聚在关外的茶摊子上小声嘀咕腹诽。 “什么情况?”明安侧头问道。 “爵爷,我安排人去问问。”王富贵吆喝一声,唤来车队中办事利索的王传喜,安排他过去问问。 没一会儿王传喜回来,向两人禀告,原来是昭太后前线视察归来,要进子午关,子午关镇守特意安排隆重接待,这才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昭太后?”明安看向王富贵,“什么来头?” 王富贵脸色微变,低声说道,“当今北岳国国主周厉的母后,几年前,靠着出色的手腕让自己儿子力压太子登基上位。” 这些是都是北岳国近十年发生的事,明安还是没有那么清楚,低声问道,“那太子呢?” 王富贵脸色一暗,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明安啧啧感叹,“真狠。” 明安想着北岳国和吴山国都是弑兄窃国,吴山国任宗照手段低下,靠转移矛盾拖东海国下水,而北岳国这些年似乎朝局更稳定些,除了跟西武国有摩擦外,一直和周边各国都处得不错,商贸繁荣,没有想象中爆发内乱,顿时有些好奇。 “搞这么一出,北岳国不乱?” 王富贵悄声说道,“昭太后扶持儿子周厉登基,自己垂帘摄政,她是个极其有手腕的女人,原本太子那边的势力,都被她一个一个治得服服帖帖,没收服的,都被铁血手段给灭了,现在整个北岳国上下唯她马首是瞻。” 听王富贵这么一说,明安莫名把这个女人联想到了晚清的慈禧太后,忽然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好厉害的女人,那她这么厉害,她儿子就甘心当傀儡?” 王富贵摇头轻叹,“国主周厉是个暴虐淫靡的昏君,今年已经二十了,按理来说昭太后早就该还政,可这周厉竟命人打造机关人替自己坐朝,昭太后垂帘,自己就在后宫天天酒宴淫乐。” 明安是个脑补帝,按照古代朝堂的权利斗争设定,这个国主应该是藏拙之法,想找机会一举夺回权利才这么演的,搞不好自己能从中趁机捞到好处,有些激动问道,“这个周厉以前是怎么样的?聪明能干不?他这一出是不是藏拙?” 王富贵嘿嘿直笑,“爵爷这想法,以前很多人都是暗中这么认为的,直到周厉十六岁时,昭太后主动放手还政,结果周厉上台搞得乱七八糟,大臣们实在受不了,联名上书请求太后重新垂帘听政,昭太后无奈又接手一段时间辅佐周厉,前后整了三次,最后发现,周厉真的不是当皇帝的料,也就作罢,垂帘听政成了常态。” 明安本来吃桑葚吃得开心,听王富贵讲这么一出朝堂趣事,听得桑葚也吃不下了,兴趣盎然问道,“你们北岳国朝廷真有意思,然后你们就一直默认这个国主胡闹?” 王富贵摸了摸鼻子,无奈讪笑,“还能怎么办呢?说实话,从头到尾全是因为昭太后宠溺这个独子,一路拖着他走,想着他以后大了懂事了肯定能当个好国主。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宝贝是真的不行,昭太后也释然了,索性顺着她儿子的意,让他安心当个玩乐国主,任由他留连后宫临幸妃子,把希望寄托于孙子。” 明安眉头挑了挑,一脸啃到大瓜般的惊讶,“这女人,还蛮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把儿子送上位,结果发现儿子不行,又得操劳十多年等养大孙子……话说她现在多少岁?” “三十六岁。” 出于男人本能,明安好奇补了句,“漂亮吗?” “九州四艳之一,能不漂亮么?” 明安挑了挑眉头,“九州四艳是什么来的?” “九州坊间公认的四大绝色美人,不过每隔十来年就会变一变。”王富贵是个色中老手,对这些秘闻很是了解,“昭太后保养得很好,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四艳之一。” “其他那三个呢?”明安好奇问道。 王富贵沉思片刻扳着手指说道,“估计这些年,应该是闵胥国的雪练公主,南诏国水月圣女和漠北的蛇姬舞娘吧!” 明安比了个大拇指道了声“牛逼”,心里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倒很想看看这传说中的九州四大美人,是什么个样貌。 不过当下,他兴趣全在这个三十六岁还能有“天下四艳”之名的昭太后身上,窃声问道,“百姓是怎么看这个昭太后的?” 王富贵贼兮兮一笑,“民间偷偷称呼她‘一代妖后’。” “妖后?”明安脸色有些古怪,相貌好看了点,手腕厉害了点,就安上一个妖后之名,总觉得有些不妥。 王富贵凑过头嘿嘿淫笑,悄声道,“前任国主因她纵欲过度猝死,爵爷你说是不是可以称作妖后。” 第47章逆贼名将 “一代妖后”这个名头,一下子让明安对昭太后的兴趣拉到至高点。 除了想看妖女美妇养眼之外,明安更多的是一种身为穿越者对古代社会厉害女人的强烈好奇。 比如宣太后、吕雉、武则天、贞德、叶卡捷琳娜二世等等,如果真能穿越到原本那个世界的古代,明安非常想见见这些历史上的传奇女人,到底是怎么样靠一双纤纤玉手,在男权社会下把朝堂拨弄得天翻地覆。 “其实从商人角度公正来说,我们还是挺尊崇昭太后的。”王富贵若有所思说道,“北岳国山多农业不发达,但是矿产资源丰富,所以昭太后对商人比较扶持,主动与各国修好保证商路,北岳国才得以成为九州北方经济实力最好的国家。” 明安回想了一下一路而来的见闻,真要说的话,好像北岳国真的更富足些,甚至比东海国富足。毕竟东海国除了打仗厉害,国威强盛之外,经济真的不行,财富都集中在了世家身上。 “而且昭太后很善于识人用人,大胆提拔世家中的青年才俊委以重任,凡是干得好的便许以高官厚禄,让整个北岳国朝局十分稳固,许多大臣都对她死心塌地。” 明安听王富贵的这些称赞都是十分真诚,又见她的手段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暗暗生出知己之感,对这个昭太后印象好了很多,点头称是,“有机会如果能见一见这昭太后,结识一番就好了。” “不要!” 两人正聊得起劲,忽然车小芸尖声一叫,扑过来拉住明安的手不停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安哥哥!不要见那个妖妇!那个妖妇很可怕!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残暴女人!” 王富贵见车小芸神情激动之下,声音有些大,吓得脸色微变,命令车队赶紧远离其他人,尴尬做了个嘘的手势,“车姑娘,小声些,万一被人听到,咱们就麻烦大了。” 车小芸双眼浸出泪珠,几乎要哭出来了,“安哥哥,我不是想给大家惹麻烦,就是求安哥哥千万不要跟那个妖妇牵扯上联系!” 自从结识车小芸后,明安除了偶尔见她会偷偷伤感流泪,从没见她有今日这般情绪激动,伸手搭在她头上柔声抚慰,“小芸妹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车小芸涨红脸拼命摇头,愤恨说道,“我……我就是想着,安哥哥千万不要见那个妖妇……那个妖妇!那个妖妇是九州最坏最坏的女人!” 车小芸是个天真单纯的女孩,虽然偶尔顽皮自恋了些,但从没有恨过某人,更没有说过他人坏话。 今日她这反常的举动,让明安内心一紧,原本对昭太后有些亲近的心态消散了很多,多了几分警觉和戒备。 思索片刻,明安悄声偷偷问道,“是不是跟你去世的家人,还有你这手足有关系?” 自从车小芸来了月冥山镇之后,明安对她这凄苦身世很是关心,几次旁敲侧击打听,车小芸都是含泪摇头,一句不肯说,只能从只言片语推测出她以前是个大家闺秀,有爹爹和很多哥哥疼她,后来得罪某个北岳贵族,遭到惨烈报复,家人全死了,自己手足也被砍断。 把线索这么前后一联系,明安大抵推算出,这个贵族很可能就是昭太后那边的人,而车小芸家族应该是以前北岳国太子那边的人,被昭太后以残忍手段给肃清了,这才让车小芸的态度如此激烈。 “小芸乖,没事的,安哥哥答应你,不跟那个女人多纠缠。” 明安像哄妹妹那般,暗运造化生机指轻轻抚摸车小芸的娇小的背肩。被这么一抚一劝,车小芸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迷迷糊糊靠着明安睡着了,睡梦中含糊嘀咕,“安哥哥……不要抛下小芸……” 见车小芸睡沉,明安抱着她走向专门给她休憩用的马车,撩开车篷,将她送进车子里的铺盖盖好。 安抚完车小芸,明安回到原处,见众人已经就地扎营煮茶,打算等到昭太后御辇进关解封后再启程,走上前席地而坐,接过王富贵奉来的茶抿一口低声问道,“昭太后处理过的政敌里,可有车姓的家族?” 王富贵瞧了一眼车篷,面露难言之隐,吞吞吐吐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车姑娘不便说,老夫也不便再提。” “说!”明安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王富贵神情有些勉强,最后还是叹气松了口,低声道,“有的。” “谁?” “逆贼车驰一族。” “逆贼”这个称呼让明安有些惊讶,尤其是王富贵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厌恶,并不是作伪,明安更确信了几分。 他原本想着,车小芸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应该出自良善人家,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逆贼之后。假如真是逆贼之后,怎么会让山中老人收留,并传授无上机巧术呢? “难道搞错了?”明安满头问号。 “应该搞错了。”王富贵很肯定点头,“车姑娘这么纯真,不该是那个叛国逆贼的后人。再说车驰犯了大罪,被昭太后满门抄斩,不该还有后人活下来。” “车驰有几个孩子你清楚吗?” 王富贵回忆片刻说道,“车驰最厉害的就是大儿子车骑,是西北名将,好像还有儿子,不过就没那么出息了,其他不太清楚。” 明安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一摆手,“车小芸和他们只是姓氏相同罢了,巧合而已,不用在意……不过我还是好奇,这个车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儿子既然是西北名将,他怎么就成逆贼了?” 王富贵细细一解释才知,原来车驰原本是北岳国镇西大将军,军事水平很高,战功显赫,力抗西武军国进犯,为北岳国西陲第一屏障。 不过车驰为人刚烈暴躁,不太会为人处事,得罪很多人,手段也很霸道强硬,最有名的就是以整治吃空饷为由,先斩后奏诛杀西山关镇抚杜文龙,那镇抚还有点皇家血脉,相当于打了皇家的脸面。 西武国见状,趁机落井下石进犯西山关,镇抚被斩杀导致西山关军政混乱,竟被西武国攻破西山关,西武国骑兵进入北岳国烧杀抢掠。 这波孤军最终还是被车驰消灭,但是前后这么一搞,车驰很不受皇家待见,只有太子力挺车驰的雷厉手段治理军中贪腐,反而让前任国主和太子之间产生父子隔阂。 王富贵还有说了很多关于车驰的事情,比如传旨太监策马进兵营直接按军规拿下重打五十大板,朝中有世家子弟克扣军饷直接率大军围住世家大院当门威胁讨要,零零碎碎的这些,明安大体上判断出这个车驰的性格。 能打能抗是一代名将,和杨景水平差不多,但是情商和手腕远不如杨景圆润,性情刚硬古板,为人嫉恶如仇,除了受下级军官和士兵喜欢外,很不受朝堂大官待见,把不能得罪的人几乎都得罪光了。 不过西武国军力强盛,有他坐镇西北稳如泰山,朝中对他做法选择忍气吞声。 十年前,前任国主宠信昭太后谗言废长立幼,北岳国国本不稳之际西武国趁势压境,车驰属于太子一派,却并没有进京参与夺嫡风云,而是选择坐镇西北抵抗西武国大军压境。 风波过后昭太后和周厉上位,对车驰多以怀柔手段安抚,也算是赞许了他关键时刻的识大体。 本来一切安好,只要车驰老老实实守住西北,昭太后依仗车驰的治军本领,并不打算对这人动刀子。 直到七年前出了一件惊天大事,惹恼了北岳皇室乃至整个北岳国国民,把车驰彻底印在逆贼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第48章易土大战 七年前,北岳国白水关镇抚叛敌,放西武大军入关,北岳国岌岌可危,朝廷下令车驰击退来犯之敌,夺回白水关,只没想到此时,车驰做了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 他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不管西武大军进犯北岳,竟直接率大军攻破西武国边关,对西武国境内大肆攻伐破坏,一路往西武国国都攻去。 然后就成了你打我,我打你,各打各的易土大战局面,北岳军在西武国境内肆虐破坏,西武国在北岳国境内肆虐破坏,两边打得天翻地覆。 其实从攻城进度上来说,北岳军更占优势,毕竟西武国地势平坦,和东海国有些相似,攻破边关后内部攻城比较容易,北岳大军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而北岳国是连山之国,地势险峻,西武国大军再厉害,攻打起来总是要费事些。 只是西武国资源匮乏,以武立国,打下来油水不足,而北岳国铁矿资源丰富,西武国边打边劫掠矿产资源,两边换家之后终归还是西武国利益上更占优。 车驰一路火速西进,大军竟然包围了西武国国都,而西武国只推到半程,一时间让整个北岳从上到下都懵了。 如果车驰真的攻破西武国国都,摧毁西武国国本,北岳国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北方霸主,国力达到空前的高度。 但是回过头看,整个北岳国将近四分之一的国土都陷入战火,世家和皇家把持的矿产资源被西武国大军劫掠一空,朝堂上的世家官员把车驰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个遍,给昭太后和周厉施压让车驰搬师回北岳,速速击退西武军收复失地。 皇室正在纠结时刻,京中流言激起了千层浪。 根据流言所说,白水关镇抚叛敌,引西武国入关是车驰的计策,他想趁机率大军侵吞西武国国土自立为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当时这流言让皇室和军机大臣吓得出了身冷汗,昭太后迅速行动密会西武国大使,谈妥优厚条件后,西武大军满载劫掠而来的金银铜铁班师回援大都,同时北岳朝堂连发十二道金牌令车驰班师回朝。 车驰大军粮饷和兵员不继,西武国大军又班师回援,见大势已去车驰愤恨率军回国,口中大骂朝中大员鼠目寸光,放纵西武国狼子野心必成大患。 待车驰大军回北岳,昭太后以雷霆手段解了车驰兵权,把他全家老小押到京城定罪。 一时间,车驰谋逆作乱案轰动北岳国,众人恨不得将车驰剥皮吃肉,昭太后顺势下令屠灭车驰满门,最终一代逆贼名将车驰,就此陨落。 明安一口气听完王富贵的讲述,身上激起一股热汗,浑身打了个激灵,感慨说道,“你们北岳国还真是人杰地灵,可以不活但不能没活,连偷家互换都敢玩,真是牛逼。” “车驰这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尤其是七年前易土大战,打得实在是天怒人怨。”王富贵有些不满说道,“兄弟我本来收了家小矿场,也就是那次被西武国大军把表层的银矿全给掏空了,害得兄弟本金全折进去。在我看来,这个车驰过大于功,着实害人不浅。” 见明安的神色似乎对车驰有几分向往之色,王富贵好奇问道,“爵爷,你觉得这个车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么大忠,要么大奸,在我看来,更像个面壁者。”明安笑了笑低声说道,“假如流言是西武国故意挑拨离间,车驰若真的一举攻破西武国大都,你们北岳国又会是如何看他的呢?” 王富贵摇头,“爵爷,在我看来,没什么假如。若他真攻破西武国大都擒杀王族,那好处和功绩都是他一个人的,咱们北岳国百姓可就惨了。” “他若真的是大忠,以一套前所未有的换家打法为北岳开疆拓土,彻底扫除西武国祸患,为北岳国谋求百年安定呢?” 王富贵很果断摇头,“我们不信,我们也不会感谢他,七年前北岳境内生灵涂炭,四分之一国土满目疮痍,想想就可怕,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明安并不想把自己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而且自己通过只言片语,很难判断这个车驰到底是忠是奸,伸了个懒腰感慨说道,“世人不会感谢面壁者,穿鞋打不过光脚的。以王为饵的决心,终究还是胜过富人惜命,可惜啊可惜。” 明安指着西方比了个七的手势,本想再说些什么,这时王富贵顺着明安的指向看过去,激动踮脚眺望,“爵爷,昭太后的御辇到了!” 明安见一伙隆重的车队竖起巨大豪华的仪仗,缓缓从山边官道上开过来,北岳以银色为尊,所以整个车队的仪仗都覆上一层璀璨银幕,午后的初春的阳光照射下,很是好看。 唯一有些异类的,就是这长长的银色车队中央,却有一个红幕辇车,辇车上雕龙绘凤,又簪了很多鲜红锦花,衬出一股不可名状的香艳来。 “好红。”明安嘀咕了一句。 “昭太后很喜欢红色,她所用仪仗,几乎都是红色。” 明安侧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用大红布花装饰的机巧,没再言语。 正巧一阵风吹过,把红辇吹得摆动两下,顺势就飘到王富贵和明安这边。 “好香啊。”明安嗅了两下,有些惊讶,“这香味似乎是我那个香水基础上,又加了些尾调变化,比原本的更加好闻了。” 王富贵努力嗅了两下,思索片刻一拍手,“是了,皇室有自己的调香师,应该是在爵爷的香水基础上又改进了些,变得更加华贵艳丽。” 注意到明安有些意动,王富贵贼兮兮一笑,“爵爷,要不走近闻闻?这山风吹拂的,搞不好还能吹起一角,让爵爷饱饱眼福。” 明安侧头看向车小芸打盹的车篷,有些犹豫说道,“小芸特意嘱咐我不要接近昭太后,你说这……” “爵爷,咱只是走近闻闻香气学习一番,以后好让咱们香水生意做大,并没有其他心思,车姑娘知道不会怪罪的。” 王富贵既是商贾,又是男人,对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很是心痒痒,低声对明安不住恳求。 明安也是一个心思,香水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王富贵加车小芸二人这么一勾勒,一个狠辣的美艳太后形象一下子立了出来,勾得心痒难耐。 明安是男人,只要是男人,一听说有美女可看,是不可能不动心。 “走吧,上去看个影儿。”明安还是没忍住。 两人快步上前,挤在卫兵阻挡的人群中,探头探脑往昭太后御辇处望去。 原本不满太后御辇扰民的众人,此时鼻中闻着艳红御辇飘出阵阵异香,瞧见帘幕中一个身材绝美的丰满妇人,隔着帷幕身形若隐若现,心里憋屈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只想着风吹大点,能看一眼传说的一代妖后,也是不枉此生了。 明安也是这个心思,潜运灵气把感知力催动到极致,忽然间,察觉到一丝异常的地面振动,从远处传来。 第49章铁甲疯牛 明安侧头问王富贵,“有听到大地在震动吗?” “啊?”王富贵一脸困惑,“什么震动?” 看他这表情,明安才想起慕容城所说,自己灵气感应力超乎常人,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一般人根本听不见。 潜心感知一会儿,察觉出响动是从一个宽阔山岭另一侧传来,正在朝这边不断靠近,明安目光皱眉看了过去,拉着王富贵避到一旁,“那响动像是什么野兽奔袭而来,瞧着挺可怕的,咱们离这远点。” 王富贵垫脚看得正起劲,见明安态度严肃不像是开玩笑,担心问道,“爵爷,你说的这野兽,会不会是刺客?” “不清楚。” 百姓聚在御辇旁探头探脑张望昭太后,正好和那神秘野兽冲来的方向吻合。本来不想多事,明安又担心众人会受到牵连,好心大声提醒道,“喂!有野兽冲过来了,大家散开些!你们那些当兵的,保护好你们主子!” 这声音灌注了灵气,在悠扬的奏乐中很是响亮,让周围人都听了个清楚。 围观群众侧耳听了听,并没察觉到明安所说的野兽来袭,以为明安是个登徒子,故意说些骇人听闻的话,好驱散众人让自己离御辇更近些一睹昭太后的美貌,纷纷投来鄙夷不屑的眼神。 太后车队的护卫士兵更是暴躁脾气,有两个大块头扒开人群骂骂咧咧要走上来抽鞭子,为首的军官轻咳一声示意昭太后在此,不宜和乡民纠缠失了礼仪,那两个大块头扬起鞭梢朝明安威胁喝骂两声,也就懒得追究了。 提醒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明安懒得和这帮人解释什么,就拉着王富贵避开一边。 “爵爷,真的很危险吗?”王富贵小心问道。 明安淡淡说道,“嗯,估计等会这些人非死即伤。” “那我们要不再劝劝?” 明安摆手,“多说无益,先看看情况相机行事,说不定那些护卫能搞定。” 此刻,在帘幕相隔的另一头,细密锦绣镌满了车厢,厢中飘着股怡人的胭脂女人香。 纤细嫩白的小指和无名指,戴着鎏金镂空指套,指腹微弯交叠搭在雕凤宫廷红装衣摆上,显出一番端庄与雍容华贵。 生育过后的开髋臀型,加上那蓬软而丰硕的双峰,让这艳妇身材显得丰腴婀娜,泛出风情万种的成熟韵味。 狐媚脸柳梢眉勾魂眸,装点在那保养得极好,没有一丝皱纹的嫩白柔肤上,绘出一副媚骨天成的绝美五官。 谁人见了,都会怔到发呆,发自内心叹一句,“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艳妇”。 或许是久坐车中有些无聊,美妇听到帘外动静,让人灵魂颤动的诱人低吟,带着威严的语气缓缓开口,“怎么了?” 辇边近侍太监谄媚说道,“太后,有个乡下小子故意说些胡话让人散开,想趁机近观太后的倾世容颜。” 昭太后毕竟是个女人,见有少年对自己痴狂到耍小心机,并没有显出太多反感不快,反而因为久坐车中太过无聊,侧了侧目透过帘幕的缝隙,向那喧闹方向看去,想看看这少年的样子。 一个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的壮硕乡下少年形象,便这样出现在了昭太后眼前,竟让这清冷如雪的昭太后,柳眉动了动。 这健硕的乡下少年,和京中那些比女人还漂亮的肤白貌美俊后生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俊秀,顶多算个中上水平,可就是想让昭太后想多瞧几眼。 昭太后不喜欢比女人还漂亮的阴柔俊后生,反而更喜欢这种阳刚富有朝气的浓眉少年。 更让昭太后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少年与寻常的乡下少年比起来,多了股豪情果敢的气度,还有些温良如玉的君子风范,让人一眼瞧过去,如照了阳春三月的太阳,心里暖洋洋的,莫名想跟他聊聊天亲近一番。 想接见这少年跟他聊聊天,听他讲讲乡间趣事的想法刚冒出来,昭太后自己都觉得荒唐。 自己堂堂北岳国太后,北岳国实际掌权者,竟会对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乡下少年生出一丝兴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瞬息之间,便打消了这荒唐想法,昭太后轻声吩咐一句,“走慢点。” …… 明安眼见自己提醒没人听,那御辇的速度还比之前慢了几分,感觉特别无语,只盼着那异常响动的目标,不是朝着昭太后的车队。 将近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轰隆的踏地声变得清晰可闻,车队一名骑马的高阶军官神情大变,抽出腰间长脸朝那野兽奔来的方向大吼,“敌袭!保护太后!”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引起警觉,场面上瞬间乱成一团,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尖叫逃离,士兵们紧紧围在太后御辇四周,双手紧握长戈,头上冷汗直冒。 军官大吼一声,率领众骑兵朝轰隆发声的山坡迎了上去。这时,一团巨大的黑影猛的冲杀出来,直接冲入骑兵阵中,听到咔啦几声碎骨声响,那黑影把众骑兵和马匹顶翻上天,鲜血瞬间喷溅四射,场上笼罩出一大片血腥雾气。 众人一片心惊胆战,这才看清那黑影竟然是一头巨型的公牛,身上包覆铁甲,头上两角镶嵌了尖锐精铁,双眸通红凶残,来势头极为凶悍。 那铁甲公牛把骑兵队冲撞成重伤,目光扫视一圈,立刻就盯上了太后那俩红幕辇车,哞的大吼一声撞开重重护卫,径直朝太后御辇猛冲。 “保护太后!保护太后!”场上尖叫喝骂声乱成一团,士兵结起盾阵拼死抵住铁甲公牛,可这铁甲公牛似乎是受过训练,力量又强又灵活,身上又装备了铁甲不惧刀枪,来回几次冲撞再退开再冲撞,把士兵撞得吐血倒地,盾阵全散了。 那疯牛谁也不攻击,就朝着红色御辇猛冲,在几次冲锋后,士兵全都丧失战斗力,御辇门户大开。 眼见那铁甲疯牛离御辇越冲越近,照这个架势,御辇里的太后恐怕非死即伤,众人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明安在安全处观察良久,几次想出手,脑中却不住回荡着车小芸那苦苦哀求的样子,强压下冲动,只盼着这些士兵能顶住。 此时场上血气弥漫,已经无人能战,明安无奈一叹,把御寒袍子一脱丢到王富贵怀里,按捺不住血性冲了上去,护在太后御辇身前。 “小心!”众护卫见刚才那少年,不要命般护在太后御辇前,开口尖叫提醒。 此时的明安,面对铁甲疯牛汹涌冲来的恐怖威压,肾上腺素极速释放,心脏跳得狂猛,体内灵气自奇经八脉喷涌而出,萦绕腰腹而上,汇聚在左胸肌肉,竟直接冲破肉身束缚,如滔天大浪般灌注到玄铁臂中,让玄铁臂绽出璀璨蓝光。 深吸一口气,右足前踏激起一大片尘土,左拳卷着汹涌灵气涡旋,自下而上迅猛砸向铁甲疯牛下颚,一声惊天怒吼爆发。 “上钩拳!” 这一记农夫三拳,生死关头明安第一次使出了十足十的恐怖爆发力,强大的破体灵气竟直接把上身衣衫震得破烂开来,露出开荒佩戴玄铁臂练出的健壮胸肌和八块腹肌,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玉石一样的淡淡荧光。 狮子搏兔须全力,更何况这是比狮子还凶猛的铁甲疯牛。 靠着天下山河策内功练出雄浑灵气,再加上农夫三拳大道至简的纯粹爆发力,一记上钩拳,把铁甲疯牛下颚打碎,鲜血混着碎牛骨自血肉模糊的伤口绽放开来,顺着冲势凌空而起飞至天空,连续翻腾好几下,这才重重砸在地上,溅出一大片翻腾不休的烟尘。 众人看到这惊人一幕,震惊得全场鸦雀无声,呆呆投向明安的崇拜眼神,如同看天神下凡。 突然间明安眉头一皱,赶紧调转身子,护到太后御辇另一侧,其他人也发现异状,大声吼道,“那牛还没死!又冲过来了!” 烟尘中猛地冲出那头铁甲疯牛,眼中血丝密布,冲锋时疯意更盛,看样子是被明安刚才那一下彻底给惹怒了。 刚才那下爆发的上钩拳,耗费了明安大量精力,如今疯牛再冲来,一口气没缓过来,情势很是凶险。 明安眉头微皱,想起以前玩的一款动作游戏也是有疯牛冲锋的场景,和现在情形很像。 灵机一动,明安侧身避开少许,趁疯牛攻来的一瞬间侧面挥出一记中冲拳,发出噹的一声击铁闷响,直接把铁甲疯牛冲势带开,刚好带偏到擦着御辇而过。 铁甲疯牛见冲过头,立刻刹住身子调转冲回来,继续往御辇猛冲。 明安眉头一锁,继续用这种法子,靠中冲拳接连格挡,场上噹噹闷响不绝,只盼尽快耗尽铁甲疯牛的体能。 护着御辇格挡一阵,明安忽然感觉有些奇怪,自己侧击格挡的前提是疯牛攻击方向并非朝自己,而是朝身后的辇车,明安才得以有攻击间隙。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自己这样揍铁甲疯牛,它的仇恨却不聚集在自己身上,而是牢牢锁定身后的太后御辇呢? 趁疯牛冲过头准备掉转的间隙,明安回头看了眼御辇,一拍脑袋懊恼说道,“犯蠢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50章斗牛 生死攸关,明安也不顾及什么礼仪了,赶紧大力一扯,把御辇的红色幕布扯了下来。 扯下幕布,明安第一次见到御辇之中的昭太后,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感叹。 “不愧是一代妖后,长得真妩媚。” 御辇中的昭太后,身着雕凤宫廷红装,小指和无名指戴了鎏金镂空指套,身材丰腴婀娜,侧脸匆忙看过去,明安能看出是个容貌极为上乘的宫廷美妇。 这美妇最让明安意外的,就是哪怕是遇到如此危机,她也依然端正威坐,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仿佛一切都股掌之中,再加上那出尘的美貌,生出一种绝代妖后的霸气妖艳感。 她侧目打量了一眼明安,高傲而尊贵的神色中露出一丝赞许,柔声细语开口,“有劳少侠。” “你先坐着不要动。”明安扯掉红色帷幕,顺手扔到车下藏住,刚好让这铁甲疯牛瞧不着。 果然如明安所料,红色幕布被扯掉后,那铁甲疯牛冲锋势头缓了缓,眼神有些迷茫,扫视一圈后偏了偏身子,朝辇车另一边,还没扯掉红色帷幕的那侧冲来。 明安趁势格挡开来,然后赶紧抽空扯掉帷幕,几个回合下来,昭太后这红色帷幕包覆的御辇被扯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车架子。 没有红色帷幕作为攻击目标,铁甲疯牛站定原地迟疑片刻,目标锁向场上最后的一片红色布料,正是昭太后穿的红色宫装。 明安心里暗骂,这昭太后穿什么不好,非要穿得跟个出嫁新娘一样招惹疯牛,自己能扒掉帷幕,总不可能扑上去,当着北岳国民面前,把他们崇拜的国母衣服扒光吧! 情况危急,明安也来不及细想,径直冲上辇车将昭太后拦腰公主抱起,再顺势跳下,迅速侧身躲开疯牛一记冲锋。 见怀中的昭太后满脸震惊之色,怔怔凝望自己,明安无奈说道,“那疯牛以红色布料为攻击目标,情况危急,太后请恕在下得罪了。” 将昭太后搂在怀里,明安本想用自己的衣服盖住她,可低头一看才发现,前面几次灵气激荡,自己上半身全裸,露出胸肌腹肌,还能看到左手玄铁臂紧紧箍在肩头。 现在的自己,别说没有衣服给昭太后遮挡,甚至还把她脸贴到了自己裸露的壮硕胸肌上,大庭广众下男女这么肌肤相亲,显得不堪入目。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昭太后闭上那双勾人美眸,扭了扭头将脸埋进自己胸肌窝中,似乎很害怕这疯牛奔袭的恐怖场景。 情况危急,明安也没法顾那么多,哄孩子那般低声安慰了句“别怕”,死死盯住那铁甲疯牛放过辇车,朝二人径直冲来,凭借强大的灵气感应,抓住时机灵巧闪过。 闪过一冲,明安紧抱着昭太后赶紧朝王富贵处奔来,口中大喊大叫,“王富贵!把我袍子丢给我!快!” 王富贵见明安抱着北岳国第一权贵昭太后朝自己冲过来,身后还有一头疯牛狂追,整个人都傻眼了。 幸好他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大场面,听明安这么一吆喝,赶紧把手上抱着的长袍慌慌张张递过来,“爵爷!你袍子在这里!” 明安又抱着昭太后闪过疯牛一冲,趁间隙赶紧抢上前把袍子一夺,迅速包住昭太后上身,低声叮嘱,“能救命,裹严实了。” 昭太后“嗯”了一声,手指抓紧了袍子,一双美眸饶有兴趣的在明安脸上和胸肌上来回游走。 明安这袍子做得很宽大,是他穿了一冬的御寒长袍,只用一个袍子就把昭太后裹了个严实,几乎看不到她身上穿的那红色宫装。 那铁甲疯牛没有了红布刺激,彻底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哞哞吼叫,仇恨的眼神环视周围众人。 本以为这疯牛会就此消停,可明安还是小看了疯牛的暴脾气,它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无处释放,索性朝人堆方向冲杀过去,看这势头恐怕要造成大面积无辜群众死伤。 “哎!”明安咬唇一叹,有些无奈的对一旁王富贵说道,“替我照顾好昭太后,我去去就来。” 将昭太后交托给了受宠若惊的王富贵,明安折身又回到御辇边上,从车底下抽出藏好的红色幕布,大力撕扯,扯成一米见方斜斜举在手上,大吼一声,“疯牛,给老子看过来!” 那疯牛听到响动,疾冲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见明安手中拿出一块红布不断抖动,顿时怒气暴涨,放过平民百姓,掉头朝明安的红布猛冲而来。 这招西班牙斗牛,明安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大体有些印象,凭借超强的灵气感知力,将红布顺势一甩,身子微微一侧,竟然在极其惊险的瞬间,让铁甲疯牛擦身穿过红布,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却又感觉莫名刺激。 铁甲疯牛一冲不中,火气更旺,转过头又向明安手中红布疾冲,又被明安以精巧的身法有惊无险躲过。 原本还担心明安受伤的北岳众人,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鼓掌叫好。 一张红布在明安手上如军旗般来回招展,再加上腾挪闪避的身法灵动如猿猴,看得众人心驰目眩,无不对明安这铁臂少侠钦慕不已。 叫好声、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响彻在子午关外的大地上。 黄昏下的昭太后,披了明安的袍子,此时已经坐在王富贵呈来的椅子上,手捧安神清茶,遥遥眺望远处健美青年灵活身姿斗牛,神情有些恍惚。 似乎显得有些冷,昭太后缩缩脖子,将朱唇玲珑鼻埋在那长袍领子里,轻声询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一旁躬身伺候的王富贵吓得身子一弹,紧张到手心冒汗,结结巴巴说道,“禀……禀太后,他是小人的朋友,名叫明安,是东海国的子爵。” “原来他就是明安……”昭太后嫩白的掌心来回搓动茶杯,搓得茶面荡漾不休,眼神闪现异样光芒。 从袍子领口探出脖子,微微抿了口茶,又缩回袍子里,昭太后轻声呢喃,“很好,很好。” 关内派出来增援的护卫已经围了上来,紧紧将昭太后围在中心,其中一个护卫见王富贵一介商贾还敢站在昭太后旁边献殷勤,大喝一声推搡驱赶王富贵,昭太后冷眸瞟了一眼,“这个王富贵是哀家的恩人,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胆敢对他无礼?拿下!” 那护卫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跪倒拼命磕头,可惜晚了一步,已经有两个护卫摘了他兵甲将他按倒在地捆了个结实,听候昭太后发落。 昭太后手捧茶杯,远望着明安巧斗疯牛很是专注,漫不经心说道,“哀家今日心情不错,死罪就免了吧,带下去把双手砍掉,发配边关为奴。” 那护卫不断哀嚎着被拖走了,众护卫再也不敢轻视王富贵,一口一个王大人伺候得很是殷勤,而王富贵经过这么一出,对昭太后又敬又畏,吓得跪倒在地像个小鸡般哆嗦个不停。 昭太后伸手扶了扶王富贵,拢了拢袍子温言说道,“哀家不会亏待恩人,你好好站起来说话,若是有人敢对你无礼,哀家替你做主。” “谢……谢太后!”王富贵跌跌撞撞起身,声音变得更加谦卑恭顺。 此时的王富贵,明明内心对这个美艳妇人狠辣手腕感觉到恐惧,可不知为何,在这种恐惧之中,竟生出一丝想要匍匐跪倒,然后死心塌地效命的强烈冲动。 昭太后瞧了一眼王富贵的神情,淡然嗯了一声就没再理会,目光又聚焦到远处光着肌肉膀子斗牛的明安身上,瞧得津津有味。 看了一阵,昭太后轻声一叹,说了句话,让一旁的王富贵不知是应该狂喜,还是应该担忧。 “小郎君生得真讨人喜欢呐~” 第51章坏女人 明安的相貌,王富贵是清楚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都可以往他身上安,但是俊美绝对谈不上。 年前带萝莉小妾梅儿回北岳国时,路上和梅儿唠家常,正好唠到明安的相貌,问她是怎么看的。 梅儿作为女儿家,对明安的评价很公正。 “明爵爷相貌堂堂,却只能算中上。世间才子比他俊美的很多,但有他这般风范气度的,却少之又少。” “对于寻常九州小女儿家,或许会更青睐相貌俊美的才子,但若是经历过风雨沧桑的年长女子,会更容易被明爵爷这种风范气度所吸引。” 王富贵一寻思,就懂了梅儿的意思。 “明爵爷相貌堂堂十分阳刚,气质又温润可靠,让年长女子心中容易生出依恋。” 好巧不巧,今日就一语中的,勾搭上东海国女王柳如天也就罢了,今日还招惹上传说中一代妖后! 明爵爷啊明爵爷,兄弟我该怎么说你好!你还在那儿光着膀子露疙瘩肉斗牛耍帅呢!没看到昭太后已经盯上你夸你帅,你若想平安回月冥山脉,老弟我求你赶紧解决完那头疯牛穿好衣服吧! 场上的明安,手持红布一番精彩斗牛后,把那铁甲疯牛的气力耗费得差不多,加上原本被明安击打的内伤,冲势逐渐减缓。 终于,在最后一下冲过头,铁甲疯牛猛地一下跌出去,斜趴在地上不停喘息,血液也从口角处的铁甲缝隙间渗了出来,瞧样子是彻底不行了。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护卫忽然变得神勇非凡,掏出绳子飞扑上去把那铁甲疯牛压了个严严实实,许多受伤倒地的护卫也不知怎么的生出无穷气力,捂着胸口大嚷“为太后誓死尽忠”,步履蹒跚往那疯牛赶去。 没一会儿,那疯牛身上如同叠罗汉一般压了无数争先恐后的尽忠护卫,看它那虚弱样子,怕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明安冷眼打量两下,没说什么,径直王富贵这边走,接过王富贵递来的衣衫穿好,向昭太后抱拳说道,“太后,已经安全了。” 昭太后上下打量明安一阵,原本清冷如雪的高傲神色中,露出淡淡的赞许笑意,“明安,你做得很好,哀家欠你一份情。” 正奇怪这昭太后怎么知道自己名字,明安见到王富贵在后面暗中比眼色,心中顿时了然,“不敢不敢,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眉头微挑,昭太后些许不快道,“哦?你的意思是,救哀家的命,不是大事?” 昭太后的语气有些奇怪,清冷之中有一股威严和不悦,让明安感觉心里硌得慌。 他感觉这昭太后怕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小心眼女人,只好无奈说道,“我只是客气两下,不想昭太后因为欠情这事吃不香睡不好,心里有个疙瘩。” “原来你是关心哀家来着。很好,很好。”昭太后语气柔善了不少。 正在这时,一名军官快步迎上来,抱拳在昭太后身前单膝跪下,“禀告太后,疯牛已经被绑好了,听候太后发落。” “查。”昭太后只是瞟了瞟那军官一眼,简短吩咐。 “是!太后,那些受伤的护卫……”军官吞吞吐吐问道。 昭太后语气一冷,“若不是明少侠出手,靠你们这帮废物,哀家现在还有命在这喝茶!” 那军官吓得脸色惨白,双膝跪倒拼命磕头,吓得大气不敢出,哪还敢邀功。 明安扫了眼场上的护卫,尽管最后的举动有些贪功的意思,不过看他们一个两个重伤的惨状,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当下恭敬抱拳,明安柔声劝道,“太后,其实我最后能制伏疯牛,也多亏这些英勇的护卫打了前战,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太后手下留情。” 众护卫一听心中大为感动,偷偷向明安投来感激的眼神,昭太后瞧了几眼明安,“最后他们的举动,你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么?” “活在乱世都不容易,他们受了伤,有的还折了胳膊断了腿,恐怕以后生活都会有影响,家中妻儿说不定要饿肚子。若太后想要赏赐在下的话,还垦请太后,让我把这部分功劳与这些护卫们分一分。” 明安这话说得圆润而有人情味,北岳国众护卫一听,心中对明安的好感度一路暴增,看向明安的眼神除了敬畏之外,更多了几分热切的崇拜和感激。 只是没想到,昭太后却冷冷回道,“你的意思是,指责哀家赏罚不分?” 明安对这个小心眼的女人简直是无语了,想着柳如天身为女王偶尔有小性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至于这般胡搅蛮缠。 本来明安就因为车小芸的经历,对这个昭太后带了点隔阂与偏见,见她又是个小心眼女人,是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不卑不亢直接正面怼了回去。 “没错!如果太后真的罚了因为保护你而受伤的士兵,那天下人必定传你赏罚不分!太后,你也不想声誉受损吧!” 这话一出口,众护卫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发抖,他们都清楚,这个昭太后脾性大,不太好相处,顺着她的意可以加官进爵获得无数好处,但凡有点违背她意思,那她狠辣的手段足以让人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那军官见明安为那些受伤的士兵出头,态度无礼了点但心是好的,想替明安求情赔个礼,可一想到昭太后那可怕的手段,嗓子提了又放,放了又提,来回几下实在是没胆子说出口。 出乎意料的是,昭太后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动了动,竟然含了一丝笑意说道,“明安,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用这种语气跟哀家说话的人。” “我就这个脾气,想什么说什么,如果刚才惹太后不开心了,想要治我罪,正好和疯牛护驾那个事一笔勾销,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明安大咧咧捧手,浑然视这昭太后于无物,行了一礼转过身子,准备赶紧脱身离开,心里想着车小芸说得没错,这个女人确实不容易相处,纠葛太深恐怕有麻烦,能撤离尽快撤离。 身后传来昭太后清冷中带了一丝温柔的声音,“你立了大功,哀家如果就这么让你走,就真如你所说,成了赏罚不分的女人了。” 明安见这些护卫朝自己讨好笑了笑,不肯让开路,背着昭太后两眼一翻,很无语的转过身,“太后,那你看着办吧。” “疯牛冲驾,各位守卫有功,各赏银五十两。重伤致残疾者,赏一百两,准予退役领月奉一两残饷,家中田税减免三成。护驾而死者,赏二百两,家中妻女月奉二两抚恤饷,家中田税减免五成,子弟从官从军优先录用提拔,荫庇三代。” 接触昭太后好一会儿,明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女人行云流水吩咐这么长一段话,每一个人的赏罚都十分细致,似乎打了腹稿早就想好了。 也就说,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赏赐这帮人,那她刚才整那么一出,莫非是故意演我,试探我是什么反应? 呵!恶趣味的坏女人! 昭太后一长串念完,旁边随侍的近卫也刚好记完,长长舒了口气,那些士兵各个精神振奋,被昭太后这一记大棒一捧甜枣的pua,弄得各个对昭太后都是敬畏崇拜万分,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大谢昭太后的赏赐。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昭太后瞧向明安,眼神中带了丝调笑的意味,“明少侠,哀家这个安排,你可还算满意?” 第52章昭太后的邀请 明安心底里吐槽这个女人很绿茶真能演,表面上还是恭敬笑了笑说道,“昭太后果然英明公正,御下有方,想必今后所有士兵无不为太后尽忠尽责,拼死效命。” 昭太后听出明安言下之意,自己这些御下手腕,还是让他瞧了出来,满意点了点头,徐徐站起身,“和聪明人讲话果然省事,你随我进关,今夜你跟哀家聊一聊你那国富论。” 明安记得这个国富论为了减少麻烦,故意让官员匿了名,怎么这个昭太后会猜出来自己便是国富论的作者。 见明安满脸惊讶,昭太后不紧不慢说道,“几首诗作不足以封子爵,柳如天那小妮子的小花招还是嫩了些,前后联系,一猜便知。” 经昭太后这么一提醒,明安前后联系仔细一想,确实是如她所说,但凡有脑子的人,很容易猜出这个国富论必定出自东海国新任子爵明安之手,才会得到柳如天如此青睐器重。 不过自己的女王陛下兼女友,被他国的太后戏称为“小妮子”,明安总觉得有些不尊重,嘴角一撇小声道,“劳烦太后,能不能换个好点的称呼,不要用妮子戏称,哪怕直呼其名也好点。” “柳如天的姨母是我堂嫂,辈分上来说,她称我为昭姨,我叫她妮子有什么不妥么?”昭太后反问道。 明安思索片刻,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在床上闲聊时听柳如天提过,柳氏一族有宫廷秘法可以控制胎儿性别,都会选择生育女婴,只有嫡女继承女王之位,其他的女儿都会外嫁他国进行政治联姻。 柳如天还有两个妹妹都嫁了出去,自己母亲的一个妹妹正是嫁入到北岳国豪门世家,想必就是昭太后所说的堂嫂了。 “原来如此……”明安笑着打趣道,“那我也可以叫你昭姨么?” 一旁侍卫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吓得立刻又提到嗓子眼,暗中朝明安拼命比眼色,示意他万不可在昭太后面前没大没小开玩笑。 昭太后目光来回打量两下明安,反问道,“你和柳如天成亲了吗?” “目前还没有。” “嗯……”昭太后笑了笑,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喜色,“你若想叫,叫便是了。” 自己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然后不痛不痒犯些小错得罪这个小心眼的女人,可以趁机跟她撇清关系逃离,没想到这个女人忽然间变得这么好说话,让明安很是意外。 稍加思索后,明安挥挥手,一副对待寻常亲友的态度说道,“昭姨,你先进关吧,我跟车队一起稍作收拾下等会就进去。” “你不跟哀家一起进关?” “不了,你们先走,晚些时候我再去登门拜访,记得帮我备些烤羊肉和果酒。” 旁边的侍卫快吓傻了,这世上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昭太后讲话,真是嫌命不够长么? 只是没想到,今日昭太后不知怎么的了,如同中了邪一般特别好说话,点头温柔说道,“好,哀家等你,今夜不醉不归。” 挥手送走昭太后一行车马,明安挠着头对满脸疑惑,完全摸不清这个昭太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一代妖后、手腕极高、喜怒无常、性情狠辣,还有点胡搅蛮缠的小心眼,可刚才那么一接触,就感觉这个艳妇门道虽多,但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搞不懂……”明安费解摇头,忽然冻得一哆嗦,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物单薄,只罩了件薄衫以免打赤膊,“啧啧,还顺走我那么好的御寒袍子……” 那件御寒袍子虽好,也算不上什么稀缺玩意儿,想着昭太后可能晚些时候会还给自己,明安也没想太多,抬头正好看见王富贵跌坐在地,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手脚如筛糠般不住抖动,像是被彻底吓坏了一般。 他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拉起,顺手招来商队护卫再拿件袍子过来穿上,边穿衣服边问道,“你干嘛啊!怕成这样,有这么夸张么?” 王富贵满脸忧色看向明安,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是摇头,“你不懂,刚才如果是换一个人,敢以这种态度对昭太后,恐怕现在人头已经挂在城门楼上了。” “至于么。”明安不以为意摆摆手,“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收拾好车队,跟大家通个气,千万不要跟小芸说起刚才的事情,知道没?” 王富贵嘿嘿讪笑,“那确实不能说,车姑娘本来就害怕你跟昭太后接触,你倒好,救驾大功,肌肤相亲,还称呼上昭姨了,她若知道非得气昏过去不可。” 明安对这个猥琐胖子的说法非常不满,“诶诶诶!只是救驾而已,什么肌肤相亲,别乱传,万一让我那女王陛下知道了,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不可。” 王富贵贼眉鼠眼淫笑,“刚才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你光着膀子把昭太后搂你怀里,那昭太后的脸还被你贴在胸口。你冲过来那会儿兄弟眼尖,偷瞧出昭太后非但没生气,反而一脸沉醉享受。” 听王富贵这么一说,明安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顿起,这种感觉好比穿越到古代,被吕雉芈月萧太后这种女人看上,赶紧纠正,“你别说了!刚才就是救驾,那些都是迫不得已,你如果再开这种玩笑,老子就生气了!” 王富贵是很知分寸的人,笑呵呵见好就收,安慰了明安几句,便去张罗商队众人。 刚才那一出,各个商客都对明安的神勇无双赞服不已,尤其是还有机会亲眼见到传说中的艳美妖后,甚至能给她亲自煮水泡茶,众人只觉得这辈子真没白活。 一个老车夫暗暗抹泪感慨,“自从咱们主家认识爵爷后,咱们也是跟着吃香喝辣!瞧这样子,主家有了昭太后的照拂,在北岳国那不是得横着走。大家伙一定要好好侍奉主家和爵爷,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是!” 和众人刚通完气收拾好车队,关口也清理出来,容许来往商旅进出,不过刚才出那档子事后,关卡加严了搜查,进城处排了一条长龙。 北岳百姓倒没有太多怨言,想着一般出这档严重的行刺事件,轻则闭关封城,重则把所有人扣下严查作乱分子,今日不知怎么的了,昭太后竟然如此大度不再追究此事,众百姓无不歌功颂德,高呼昭太后英明大度。 车队里,连日赶路奔波,对车小芸这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言,还是疲惫劳累了些。 正好等候昭太后御辇入关,车队停顿休整,明安用造化生机指法给她揉抚一番哄睡着,车小芸睡得很是香甜,丝毫没有注意外面的响动。等车队再次慢悠悠启程,颠簸之下车小芸这才悠悠醒转,像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钻出车篷,精神恢复了不少。 “安哥哥,那妖……那女人的车队已经进关了?”车小芸见车队往关口赶去,坐在车头问道。 “嗯,已经进去了。” “没出什么风波吧?”车小芸关切问道。 “能有什么风波。”明安说起谎来十分自如。 “那就好……”车小芸拍着胸脯如释重负,“我就怕以安哥哥这么厉害的人物,万一进城这会儿出了什么风波,让安哥哥大出风头跟那女人有了交集,那麻烦可就大了。” 第53章皇商客栈 车队众人一听,惊得嘴唇微微一白,纷纷暗想,“车姑娘,你可真会猜!” “咳!也就你觉着我厉害而已,那昭太后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种乡下小子。”明安笑了笑,答话非常自然,宛如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车队众人一听,偷偷撇嘴暗想,“明爵爷扯谎的能耐也是一流。” 车小芸娇笑一笑,显得很开心,“安哥哥很厉害的!怕是比我那些哥哥都聪明,都厉害!小芸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安哥哥的厉害。” 神色忽然变得冷冽,车小芸恨恨说道,“那个女人除外!” “呵呵……”明安干笑两声,生怕说多了露馅,赶紧岔开话题,“咱们等会就进关找个舒服客栈休息,你刚才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晚上还睡得好么?” 车小芸打了个哈欠,“马车坐久了容易犯困,歇一歇吃得饱饱的,晚上还能睡。” “好啊,能吃能睡长身体,小孩子就该跟你这样。” 车小芸抗议说道,“安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小大人!” “好好好,小大人晚上想吃什么?到了客栈我给你做。” 车小芸思索片刻撒娇说道,“安哥哥,我想吃那个很香脆的炸鸡块,你能不能给我做些,人家好久没吃了。” 唐扬鸡块做起来很麻烦,自己回了月冥山脉后一时嘴馋抽空做了一次,做得没那么多,只偷偷邀了车小芸来吃,连张辅和邱琳琳叶小秋都没邀。 没想到车小芸吃了一次后特别喜欢这个味儿,隔三岔五撒娇想吃,都被明安以费油麻烦给拒绝了,换成比较好做的糖醋里脊白切鸡这种。 糖醋里脊和白切鸡车小芸也爱吃,但得不到的东西永远在骚动,车小芸特别惦记那个唐扬炸鸡块,时不时都会撒娇吹吹风,盼着明安再做一次,明安也很懒,总是以各种理由给推托了。 今天这么一提,明安瞒着车小芸救昭太后心有愧疚,爽快答应道,“好,今天给你做。” 车小芸原本只是抱着买彩票的心态,随口撒娇试一试,没想到明安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心里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面上还是笑嘻嘻说道,“谢谢安哥哥!” 车队又走了一阵,来往的行人见了明安,不住躬身行礼,态度很是崇敬,车上的车小芸见了很是惊奇,“怎么这些行人会对安哥哥态度这么恭敬?” 王富贵赶紧解释说道,“刚才你睡着那会儿,我跟他们闲聊,提到爵爷正是东海国的子爵,香水和兵圣名酒都是出自他手,所以众人就对爵爷很尊敬了。” “原来是这样……”车小芸低头若有所思。 车队刚行至关口,正要排队,一伙北岳守城士兵小跑笑脸迎了上来,“富贵商会的各位,你们是贵客,请走这边特殊通道,不必排队进城。” 车小芸满脸困惑,“这又是?” 王富贵赶紧解释,“还是因为爵爷的威名远播,自然是要恭敬对待了。” “可我们前面入关时,报出安哥哥的身份,也没有享受什么特权呐?” “子午关镇抚很喜欢兵圣酒,所以对爵爷更尊敬了些,边关那边没机会喝到这种好酒,自然察觉不出爵爷的份量。”王富贵也是个机灵性子,很快就替明安圆上了说法,引得明安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带队的士官见到车队众人偷使眼色,立刻恍然大悟,忙说道,“没错,我们镇抚大人很敬佩能酿出兵圣这等佳酿的明爵爷,特地让我们前来恭请爵爷进城,晚上还邀请爵爷进府一叙。” 车小芸疑惑的神色这才舒展开来,“原来是这样,那安哥哥你去吃酒吧,不用给小芸做炸鸡了。” 明安温和应道,“既然答应你了,你一定会做的,咱们进城再说吧。” 由子午关守城士兵亲自接待,进城一路畅通,没有受到半点磕绊。 车队随士兵入关之后,一路领到关内专门招待皇商的客栈下榻安置行李,车小芸抬头看这客栈修得豪华奢侈,比一路上住的客栈要好得多,忍不住赞道,“今日这客栈住得可真好呀!” “那必须的!这可是镇抚大人专门吩咐,让我们用最顶级的皇商专用客栈来招待各位大人,好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带队士官得意说道,眼神偷偷瞧向明安,注意他的反应。 明安见车小芸和众人都很喜欢,尤其是王富贵,双眼放光激动到浑身颤抖。 莞尔一笑,明安暗想。“一辈子奔波劳累住的都是民宿,忽然住到五星级酒店,这个反应倒挺真实的。” 露出恭敬谢意,明安客气拱手,“这位大哥,替我谢过你们镇抚大人,这客栈我们很满意,大人有心了。” 那士官见明安很满意,顿时松了口气,笑意盎然捧手说道,“各位大人满意就好。镇抚大人还说,今晚宴席,不见不散,请明爵爷安置好后尽快赴席,小的在此静待恭候!” “那好。”明安掏出三两碎银给了士官,“你们去街口茶铺喝点茶休息一下,我待会就来。” 那士官推脱两下就接过来,欢天喜地领着兄弟们去喝茶,这三两银子的奢侈茶,可不得摆满上等瓜果糕点使劲喝。 客栈小二领着王富贵等人去专门的仓房卸货,明安和车小芸跟着另一个小二先行进客房休息,踩着名贵的红木雕花楼梯上到三楼,小二给两人各开了一间房。 进房一看,果然不愧是皇商客栈,内饰都是十分考究,车小芸小跑着扑到床上打滚,满脸惬意说道,“啊!好软好舒服的床,让我想起了以前家里的床。” 明安走上去摸了两把,确实感觉这床很不错,是豪门大户人家的卧榻,只怕和柳如天那张床差不了太多。 “跟着哥好好干,以后哥送你个比这更舒服的床。” 车小芸趴卧床边仰起头笑眯眯问道,“安哥哥,什么床那么厉害?” “叫席梦思,是我原本世界的寝具型机巧,需要用到弹簧和棉布。” “寝具机巧!”车小芸兴致更高,“仙界真厉害,连这种东西都有!什么时候能造啊?” “需要棉布制作和弹簧工艺,反正不是现在,路一步步走,咱们慢慢来。” 棉花苗跟合金工艺尚未解锁,明安只能先画个饼安慰安慰车小芸。 见车小芸很喜欢这豪华客房,明安宠溺一笑,和小二走出房间,塞了一两银子吩咐他去把马沙拉弟照顾好,帆布包给取上来,还问了灶房能否借用。 小二哪想到明安出手如此大方,喜滋滋不断鞠躬道谢,跟明安指明灶房方位,说可以随意使用,欢天喜地领着银子下楼跑腿。 第54章顾家汉子 心怀歉疚,明安有心好好弥补一番车小芸,这次的炸鸡做得更用心了些,炸鸡块炸鸡腿炸鸡翅炸鸡柳,每一个部位都炸得又香又酥脆。 炸完炸鸡,明安就地取材,用灶房中的寻常食材调了仿制沙拉酱和仿制甜辣酱,端了满满一大托盘走出灶房,顺手给掌柜塞了二两银子作为食材费用。 那掌柜接过银子,见明安做的炸鸡又香又酥,满脸好奇之色十分意动,明安寻思片刻给他来了一块,掌柜赶紧接过大嚼,瞬间满眼放光,三下五除二吃完意犹未尽,搓着手满脸讨好之色想买方子。 炸鸡做法并不难,难得是火候和配料,明安这个炸鸡没有胡椒孜然等好吃的香辛料,远不如现世肯德基和金拱门的味道浓郁。 不过仅是靠着盐和酱油腌制,这炸鸡原本的鲜香酥脆滋味还是被烘得很透彻,足以成为美食荒漠九州大陆的名小吃。 和掌柜讨价还价一阵,最终两人以五百两价钱成交炸鸡方子,明安只准了他在北岳国售卖,掌柜倒也乐得接受,毕竟他就打算靠这方子在进京的第一道关口开店,往来商旅过客足以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送出去的小费,这才一会儿就赚了五百两银子,明安塞好银票,心情很好的捧炸鸡上楼,敲响了车小芸的房门。 听见房门里咚咚作响的机巧腿快速跑动声,想必是车小芸闻到香味馋得厉害,只是一会儿就开了房门,欢天喜地接过托盘放桌上开吃,边吃边含糊赞道,“安哥哥,这次的炸鸡好好吃呀!比之前做得还好!” “爱吃就行。”明安看车小芸吃得很香,心里也很高兴,又想起昭太后和车驰的事情,手指来回搓动两下轻声说道,“小芸,你慢慢吃,安哥哥去和镇抚大人喝个酒表示下谢意,晚上回来得可能很晚,你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车小芸得了好吃的炸鸡,就没想太多,乖巧点了点头,“安哥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吃完炸鸡做点机巧就休息。” “好。” 来客栈后面的库房处,和众人打完招呼,走到马厩给马沙拉弟一番灵气按摩亲近,找小二买了两坛淡酒和五斤桑葚放到它食槽里,凑到它耳边低声说道,“马沙拉弟,如果听到我口哨,循声速速来接我,知道不?” 马沙拉弟上下摆动两下马头示意清楚了,迫不及待探头到马槽中,极为熟练地嘴巴一衔一揭,一坛子酒就被揭开了,把马嘴埋进去一通畅饮,喝得极为舒坦。 喝了一阵觉得不够味,还衔了一大口桑葚嚼碎,全吐到酒里,嘴皮子搅动两下泡着喝。 马厩里还有王富贵车队的马匹,凑上来讨好点头哈腰,想让马沙拉弟赐些果子,马沙拉弟打了喷鼻一甩屁股,用马屁把马屁精顶开。 这家伙遇到好酒好果子那是出了名的护食,连漂亮母马搔首弄姿来勾引都没用。 这时,有一匹毛发长得不太好的寒碜母马凑了过来,小心翼翼朝马沙拉弟点头,马沙拉弟破天荒衔了一大口桑葚,朝那寒碜母马的食槽前放了过去,示意那母马可以吃果子。 母马见状尾巴甩动得很是欢快,大口大口吃桑葚吃得很香。 明安很意外,这母马瞧着长得并不算好看,毛皮也不水滑,搞不清楚马沙拉弟怎么会喜欢这么一口。 灵气运转,朝那母马周身探去,明安这才明白是什么回事,哈哈笑着又去买了两斤桑葚给那母马吃,然后给车队马夫指了指那吃得正香的母马。 “那只母马怀孕了,你们好生照养。” 马沙拉弟的小插曲过后,明安出了皇商客栈,来到街边茶铺,正巧看到楼上那帮士兵正在喝茶吃糕吃得很是香甜,楼上士兵探头探脑正好瞧见明安招手,赶紧找小二要来油纸,把满满当当的糕点水果打包揣怀里,胸前鼓鼓囊囊的下了楼。 明安见这些士兵胸部高挺,乐得大笑问道,“你们这是扮娘们儿么?挺这么大个胸。” 那些士兵脸色羞红,一名胆子大的见明安态度亲和很好相处,大着胆子悄声说道,“爵……爵爷……我们都是附近乡下人,家里还有娘们儿跟孩子,没吃过这么好的茶点,想着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哈哈,为了老婆孩子扮娘们儿,也是挺有你们的。”明安乐呵呵朝茶铺老板招手,掏出银两往老板手里一拍,“本爵爷请客,一人两提上等糕点,油纸红绳包结实点。” 茶铺老板大喜接过银两,屁颠屁颠进了铺子命伙计打包,那些士兵和士官各个脸红耳赤,慌忙推脱,被明安霸气一甩手。 “我看你们都是大好的顾家汉子,本爵爷就是欣赏你们这种有担当的男人,再装模作样推脱本爵爷就生气了!” 那守城士官平日还能对百姓威风两下,可遇到权贵只有巴结讨好的份,伺候不好一顿鞭子是跑不掉了。 可今日见明安贵为东海国子爵,却这般亲切待人,心中万分感动,揉了揉湿润的眼眶说道,“早就听一些逃难百姓说爵爷的仁义,小的还不信,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豪爽仗义,实在是相逢恨晚!” “小事,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小的名叫岳开山。” “岳开山是吧,好名字。”明安随口说道,“你们好好干,但若是感觉混得不如意,也可以考虑来月冥山镇投奔我,我明爵爷来者不拒,一视同仁。” “谢爵爷!” 一番糕点,就让这些北岳士兵对明安的好感度拉满,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闲聊,明安随口零碎问了些众人城防和值班的日常生活,众人聊得很开心,顺口也就毫无保留的透露了。 天色已黑,华灯初上,闲聊间,一行人来到了子午关镇抚府。 明安有些惊讶,“还真是镇抚召见?” 岳开山答道,“今夜昭太后御辇便是在镇抚府下榻,咱们镇抚大人正在接待,两位大人已经恭候多时,明爵爷这边请!” 门房一声通传后,府门大开,小厮嘹亮嗓子喊道,“东海国子爵明安,进见!” 府门大开,两边护卫和家丁恭敬立在两旁,排场倒是不小。 其实从九州十八国纷争乱世来说,各国贵族除非是持了使节正式外交,到了另外一个国家并不会受到那么隆重的接待。 今日这排场,还有安排的皇商客栈,恐怕主要是因为自己救了昭太后才有这般待遇。 明安穿过护卫还没走进大堂,就闻到一股药香从堂中飘了出来。 第55章饮宴 明安正在思索这药香是怎么回事,大堂内一名肚子很大的肥头大耳将军领着一帮官员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爵爷!您可终于来了!” 明安从盔甲和服饰认出这肥头将军正是子午关的镇抚兼守将石永忠,捧手行礼,“石大人,你好你好!” 两人虽然国家所属不同,从职位上来说,明安的安抚使和石永忠的镇抚,都属于地方行政长官级别,品阶相差不大,而明安还有子爵的勋位,总得说起来,比石永忠甚至还高了那么一等。 说话行事之间,明安讲了礼数,谈吐有气度,却并没有像之前对待昭太后那般谦恭,和众人客套一阵打了圆场,在尊客位入席就座。 堂上白玉石座主位,坐了一名艳美宫妇,自然便是昭太后了。 此时她正斜斜靠在宽敞的软椅垫上支着头,右腿翘在一个架子上,被一旁的宫女用药草隔着肉色纱袜灸烤脚踝跟腱,见明安来了也懒得起身,只是睁眼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眯眼接受宫女的灸烤侍奉。 明安瞧她自得样子,完全就是反客为主不拿自己当外人,可主人家石永忠毫不在意,甚至说是开心到极点,唾沫横飞跟昭太后吹捧这药草,说是派人千辛万苦在深山老林中找到的灵药,吸取了天地之精华,灸烤过后对脚筋的愈疗极是显著。 似乎这药草确实有用,昭太后慵懒斜躺,一副很惬意的样子,眼睛都不睁懒洋洋说道,“石卿家有心了,你那儿子的事,回头我跟林右相打声招呼。” 石永忠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直接跪下咚咚咚给昭太后磕了三个响头,喊着必定为太后为北岳国抛头颅洒热血,堂下众人也跟着匍匐跪倒喊口号,这整齐划一的熟练程度,明安很怀疑他们是偷偷彩排过很多回。 昭太后尖锐的金指套轻轻往嘴边一拂,优雅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示意一旁的宫女退下,“先到此为止,晚些时候再灸,莫让东海国的明大人笑我们北岳国待客无礼。” 明安赶紧说道,“不敢不敢,一切以太后身体为重,只是不知道太后的脚腱可是有什么顽疾?” 昭太后不紧不慢说道,“幼时被歹人伤了脚筋,不能肆意奔跑,哪怕是行走久了也会疼痛,几十年落下的病根。” 想起刚才那番情形,明安这才醒悟,昭太后之所以淡然坐在御辇上一动也不动,不是因为她不害怕不屑于跑,是周围护卫都歇菜了,自己一个人根本跑不动,索性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淡然样子,这样哪怕是死也能有逼格的死。 一想到这儿,明安忍不住莞尔一笑,未曾想这一笑又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昭太后,眉头微蹙威严说道,“怎么,哀家的伤痛过往,明大人觉得很好笑?” 如同哄一个火药桶的小心眼女友那般,明安无奈一叹,柔声说道,“怎么可能是嘲笑呢?我同情还来不及。我笑是想着,太后你还真是巧,遇到我不但能帮你对付疯牛,还能帮你治脚筋。” 昭太后最在意的就是她这双行动不便的脚筋,许多有眼力见的大臣,靠帮昭太后遍寻天下求药治脚,获得了不少好处,比如今日石永忠巴结昭太后就是靠这招,好给他那个在京中惹事的儿子求个网开一面。 一听说明安有法子治脚,昭太后迅速坐直身子,淡定语气此刻也有了情绪起伏,“明安,你真有办法治?” “可以一试,总归是有点效果。” 昭太后显得急促又激动,“只要你能治好哀家的脚,金银财宝古玩字画,你想要什么,哀家都给你!” 难得见到昭太后如此失态的一面,明安嘴角微挑有些得意,敲敲桌子说道,“那我先选好酒好肉。” 众人都愣了,一下子没回过神。 “我对付完那头疯牛到现在都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就是留胃口蹭晚上这顿烤羊腿,咱们能吃饱喝足再聊行么?” 场上众人听了明安这番打趣,很想笑又强行憋住了,眼神看向昭太后等她示意。 昭太后也是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指套往嘴边拂了拂,优雅一笑,“明大人可真有趣,是哀家太过急切了些,石卿家,你快上好酒好肉吧,莫让咱们的大英雄饿坏了。” 石永忠见平日不拘言笑的昭太后今日竟然笑了出来,心情顿时高到极点,扬声吆喝着下人赶紧上好酒上好肉,欢天喜地招呼着明安推杯换盏。 明安自从学了韦爵爷的几分手段,此时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演出一副官场社交达人的风范,你一杯我一杯,时不时插科打诨皮两句,逗得昭太后浅笑连连,场上众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因为昭太后在场,他们非得拉着明安称兄道弟不可。 坐上位的昭太后见明安大口吃肉喝酒吃得很香,豪迈却不显得粗俗,看得兴趣盎然。 她时不时命太监赐些自己觉得合口的吃食给明安,明安倒也来者不拒,谢过昭太后的恩赐后就是一通爽朗大嚼,瞧得昭太后很愉悦,胃口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瞧了一阵,昭太后忽然吩咐道,“空吃酒肉,没有歌舞总归差了些,石卿家,听说你府上养了一群年轻貌美的舞姬少女,不如唤出来给明大人表演一番如何?” 明安一愣,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是个粗人,有口酒肉吃就很开心,大晚上不需要这么麻烦。” 昭太后意外固执,柔声劝道,“远道是客,必须要让明大人尽兴才行,不然显得我北岳国待客不周。石爱卿,吩咐她们准备一番过来吧。” 石永忠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昭太后还是少女时,在宫中以歌舞取悦国主,掌权之后不喜欢看这些男人家爱看的女子歌舞,听宫中说法是会唤起她不快回忆,所以压根没想到让舞姬备舞,让她们今晚早些休息了。 今日昭太后突然转性,石永忠猝不及防,赶紧吩咐下人去让舞姬少女们火速化妆准备。 这会儿舞姬少女们见今日不需要给石大人歌舞待客,便各自在房中早些休息,哪知一个命令打乱节奏,慌慌张张赶紧起身化妆打扮,收拾一番后匆忙来到会客堂。 进了会客堂才知堂上高处坐着的宫廷美妇,乃是当今北岳国实际掌权人昭太后。她还是当年在宫中靠歌舞双绝得前任国主恩宠的妃子。这波属于关公门前耍大刀,十足的班门弄斧,让这伙本来就慌乱没准备的舞姬们压力山大,只好强打精神开始表演。 这伙舞姬也是应付过各种大场面,哪怕这般慌乱富有压力的现场表演,发挥得依然不错,优美舞姿动听唱词,让场上的石永忠和一干官员极为陶醉,喝了点酒后更是露出色眯眯神情,猥琐目光上下打量曼妙少女的诱人部位。 昭太后瞅了瞅舞姬表演,目光便留意到明安身上。 明安看了几眼少女跳舞,觉得她们都是十五六岁年华,也就跟高中生差不多,看了一会兴趣平平,便继续低头喝酒吃肉,嘴中哼唱着舞曲,当作自己在高档餐厅听歌吃饭。 观察着明安的反应,昭太后的指套来回刮弄掌心,眼神有些玩味,心中暗想,“坊间传言,倒有几分真切。” 细细瞧了一阵明安,昭太后目光又回到舞姬团身上,眼神变得严厉不快,直直逼视那领舞动作不够圆润优雅之处。 那领舞本来压力就大,被昭太后这行中老手瞧见自己舞姿中的破绽,本来还能勉强表演的心绪彻底混乱,一个不支竟在转圈动作中跌倒崴到了脚,宽大的舞裙旋转急停,哗啦一下如花团般在地上绽放。 第56章教歌 领舞少女泪水簌簌而下,因为剧烈惊恐身子颤抖不休,歌舞升平的欢快氛围猛地降至冰点。 九州乱世人命低贱如狗,在贵客面前歌舞失仪,就意味着这群舞姬的性命到此结束。 最好的结果也是失误的舞姬被杖毙,其他舞姬受到连带重惩,但能保住性命。 石永忠见自己养的舞姬出丑,正要发怒重罚这群贱婢,忽然他意识到堂上坐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当年同为舞姬的昭太后。 吓得冷汗直冒的他,赶紧把狠话刹回肚子里,拱手颤颤巍巍道,“让太后扫兴,属下知罪!” 昭太后冷眼瞄了瞄石永忠,“这帮舞姬技艺不精,干石爱卿何事?” 石永忠舒了口气,“多谢太后开恩,那这些技艺不精的舞姬,全交给太后处置!” 见昭太后淡淡应了一声,就不再理会自己,石永忠大为安心,擦了擦额头冷汗,心想锅终于甩出去了,让女人对付女人,总比男人当着女人对付另一群女人要好处理得多。 那失误的领舞少女心知是个死罪,以头抢地拼命求饶,哽咽抽泣说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呐!” 昭太后态度冷淡开口,“哀家今日心情好,其他人不必受你牵连受罚,你领了白绫回去梳妆一番,算作哀家最后的怜悯。” 其他舞姬心中大为感动,纷纷谢恩,心中暗想。 “太后毕竟也是女人,没有那么难为女人。比起痛苦杖毙,让头儿梳洗打扮一番,有尊严的留个全尸,也是一番大恩大德了。” 那领舞少女心知自己必死无疑,昭太后这番安排已经是天大仁慈。 只是人之将死,心里还是畏惧害怕,那领舞少女抽抽搭搭哽咽着拜了三拜,“谢太后赐妾身体面的死法。” 这番对话听得一旁的明安满脸懵逼。 他本以为按照昭太后的小心眼性子,命人把这失误少女带下去抽几鞭子就算完事,自己一介外人,出于明哲保身起见,能不出头尽量不出头,以免又得罪这个小心眼的太后。 可听这些人说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赐死这个失误少女,当下赶紧走出席,到昭太后身前拱手求情。 “太后!只是歌舞失误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还望太后开恩,饶过这姑娘一条命!” 昭太后见明安替这个少女求情,身子斜倚玉座,慵懒开口。 “明大人,九州自古以来歌舞悦宾的规矩便是如此,若是让歌舞失仪让宾客不欢,主人必须要让这些贱妾付出生命的代价,方能显出主人对宾客的尊敬。” 明安一听心里着急,不想让这花季少女丧命,连忙赔笑说道,“可我没有不欢啊!跳个舞失误而已嘛,我觉得真没什么,太后你饶了这姑娘可好?就当我等会儿给您治脚伤的赏赐如何?” 昭太后嘴角勾了勾,娇笑一声调戏道,“原来明大人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瞧上了这女子呐!既然如此,这女子就赏给你作小妾,你肯收下哀家就饶了她。” 那舞姬少女绝处逢生,婆娑泪眼泛着炙热求生渴望,深情望向明安,只盼着这好心肠的少年公子收下自己当妾,今后必定卖力侍奉公子讨公子欢心。 明安尴尬挠了挠头,“太后,你是知道我这什么情况。陛下要是知道了,非得扒我皮不可。” 昭太后脸色一冷,望向面如死灰的舞姬,“既然明大人不喜欢你,那你也没什么活着的意义了,领了白绫退下吧,免得打扰我们酒兴。” 舞姬少女一听,呜呜哭着朝向明安拜倒,“求求公子救贱妾一条命!贱妾愿为公子当牛做马,忠心侍奉公子终生!” 明安现在头皮都麻了,没想到自己就蹭个饭,还惹出这么大麻烦。 昭太后玉指轻点香腮,饶有兴趣观察着明安的反应。 明安紧咬下唇,拧着眉头飞快思索。 如果自己孑然一身,答应这舞姬当小妾,然后带回月冥山当作寻常百姓安置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偏偏自己有个女友柳如天,还是女王陛下,就算自己是为了救人,大庭广众不顾她颜面收了个小妾,毫无疑问是给她一记耳光,两人关系非得闹僵不可。 长呼一口气,明安爽朗一笑,“实不相瞒,这姑娘旋转身子那么一跌,舞裙张开在地上,恰如一朵鲜花绽放,让在下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首曲子想献于太后。” “哦?”昭太后坐直身子,露出兴趣十足的神色,“早就听说明大人才华横溢享誉九州,没想到一个舞姬歌舞失仪,竟能让明大人触发灵感,那倒是一件美事了。不如明大人唱上一唱,让哀家听一听如何?” 明安有心救这舞姬一命,摆手笑道,“在下唱歌只是平平,唱出来怕污了太后耳朵。再说那曲子适合女子来唱,我唱总归怪怪的。” 让让身子,伸手比划了一下这名舞姬少女,“不如太后稍等片刻,容在下把这曲子教给这名舞姬,让她好好唱一番,当作给太后赔罪行不行?” 本想测一测明安的品行和急智,没想到还能逼他才思涌动,昭太后显出愉悦的神情点头,“那好,妾身便等上一柱香时间,看看明大人和这舞姬,能给哀家带来什么惊喜。” 明安露出为难神色,“一柱香啊,有点紧张……” 昭太后嘴角挑了挑,拍手吩咐一句“来人,点香”,丝毫不给明安讨价还价的空间。 明安被她这么一逼,不好再多说,赶紧示意另外两个宫女过来帮忙,把这个崴脚的失误舞姬抬出大堂,自己也紧紧跟了出去。 走到院中,明安对那战战兢兢的崴脚舞姬严肃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么多,一柱香时间,是生是死全靠你悟性了。” 那舞姬见有一线生机,拼命点头。 明安也不废话,低声便开始教她唱曲。 唱完一遍后,明安抬头见那舞姬怔怔瞧着自己发呆,着急埋怨道,“你看我发呆干嘛啊!时间紧任务重!到底记了多少?记不住你会死的!” 舞姬少女从恍惚中回过神,低下头露出娇羞万分的神情,深情款款娇声道,“公子好厉害,竟能从妾身歌舞失仪中,领悟出这等不似九州所有的仙乐,妾身好生佩服公子~” 明安气急败坏训道,“你佩服我有鸟用!我让你快点记!时间不多了,你到底记了多少?快给我唱!” 这会儿明安显得比舞姬还着急,生怕这舞姬没记住曲子丧了命,语气难免凶了些。 这舞姬被明安这么一凶,没有半分害怕难过,反而心中生出对明安的绵绵情意,越看越觉得这浓眉大眼的少年好生耐看,让她一阵芳心暗许。 舞姬低着头一个劲儿偷瞄明安,妩媚声音柔柔说道,“若是公子对妾身有一丝情意,妾身愿以身相许报答公子,歌舞暖席妾身都是很精通的~” 明安重重一拍额头,整个人都要疯了。 眼见自己好不容易给这少女挣了一线生机,这傻娘们儿还絮絮叨叨浪费时间,让他恨铁不成钢指着少女骂道,“我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我对你毫无兴趣!救你只是一时心善!你自己不珍惜机会死了别怨我!” 少女舞姬听了这番绝情话,柔情款款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凄凉,眼中噙着泪花,捻起翩翩长袖当作手帕遮眼,嘤嘤哀怨哭泣。 这会儿明安其实比她还想哭。 如果自己不掺和,这少女之死跟自己无关,伤感一下也就过去了。 自己偏生掺和了没救下来这少女,她要是最后死了,明安就感觉心窝像捅刀子那么难受。 “妹子!姐姐!姨奶奶!我求求你唱一唱行不行啊!哪里没记住我给你再唱一遍也行呐!时间真的不够用了啊我的亲娘诶!”明安带着哭腔恳求,辈分越叫越乱。 那舞姬逐渐收住了泪水,平复了心绪,经过短达一柱香的恋爱和失恋后,让她眼中浮现出一股爱而不得的沧桑凄美,正要开唱,身后响起太监传唤,“一柱香已至,二位请入席!” 第57章女人花 这回轮到明安面如死灰,任由两个宫女将舞姬重新扶入大堂中,自己失魂落魄跟在身后,想着这少女若是死了,自己夜半肯定会内疚到睡不着觉。 堂上玉石高座,昭太后神情满是殷切期盼,兴致勃勃问道,“明大人,学得如何了?” 明安挤出微笑干笑一声黯然落座,“太后,我尽力了。” 众人见他这番失望沮丧的神情,显然是那舞姬的表现不符合他心意。 这样一搞,反而让众人更加好奇,那舞姬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歌曲。 全场目光纷纷望向那舞姬,就连昭太后这母仪天下的威严国母,此刻也显得有些迫切焦急,催促道,“快唱快唱!唱得好哀家不但免你死罪,还重赏你!” 生生死死,爱而不得,短短一炷香,让这少女舞姬的情感历程宛若经历百年沧桑,饱含胸中难以抒发的全部真情,化作动人心魄的旋律,徐徐开唱。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全场寂静一片,众人神情飘渺恍惚,仿佛置身一团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海中,有一个饱经沧桑的年长女子,站在花海中感怀过去青春回忆,听得场上众人生出万般缠绵愁绪,宫女们悄悄抹了抹眼泪。 少女舞姬越唱越动情,音调逐渐走高,“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一曲《女人花》唱毕,男人沉默女人流泪,全场众人被惊艳到几乎忘了呼吸,炙热目光聚集在同样一副吃惊表情的明安身上,若是目光能加热物体,那明安肯定会被烤干的那种。 明安此刻心里却想着。 “他奶奶的!这不是能唱准么!刚才吓死我了!” “话说九州人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我就唱一遍她就记得一字不落!还能完美唱出歌中哀怨真情!牛逼啊牛逼!” 泪痕划过香腮玉颊,斜倚玉座上的昭太后,怔怔望着前方,似乎在看那舞姬,似乎在看堂外无穷远处的星空。 怀中取过手帕擦了擦眼角泪痕,昭太后胸脯起伏几下调整情绪,略显哽咽的声音温柔说道,“明大人作的乐谱,你唱得非常好,哀家很喜欢。来人啊!赏黄金百两,带这姑娘下去好生养伤。” 见昭太后肯放过这失误的舞姬,明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顺手抄起刚才用手帕包着冰块做成的简易冰袋,抛给了那舞姬,“嘿,姑娘,接着!冰敷你崴伤的地方,会舒服些。” 那舞姬接过明安递来的冰袋,原本爱而不得的哀怨眼神,又向明安重燃款款深情。 可她心想自己不过一介低贱舞姬,入不了这才华横溢的俊才眼中,哀怨一叹低头谢过,领了赏赐由同伴扶着退下。 这些小互动全都让高处的昭太后瞧在眼里,鎏金指套拨了拨下颌,看向明安的眼神中多了些款款温情。 救人一命,让明安心情大好,见场上众人都还在发呆看着自己,明安乐呵呵道,“各位大人,接着吃接着喝啊!我还没吃喝过瘾呢,愣着干嘛!” 石永忠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歌功颂德阿谀奉承,朝着明安如狂浪而来,听得明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文抄公归文抄公,为了救人抄个现世流行歌曲,明安觉得这曲子抄得不坏。 轻吐浊气舒缓多愁善感的心绪,昭太后俏盈盈柔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方知,明大才子果然是谪仙下凡。” “不敢不敢……”明安含含糊糊疯狂推辞,这才意识到,今晚自己这逼装得有些过,似乎让昭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太过殷勤了些。 “明才子那首《女人花》词曲作得很好啊,很好。”昭太后垂下修长睫毛,“每一词每一曲,都唱到哀家心坎儿里去了。” 饮半盅美酒,昭太后略显哀伤的目光望着杯沿残唇印,纤细玉指来回摆动,搓得殷红如血的酒液来回涟漪不停。 “哀家一个弱女子,于这大争之世浮沉多年,多少辛酸艰苦无人知,无人怜。直到今日遇见明才子这番知己,一曲唱出哀家多年心绪,哀家真的很欣慰……” 明安被昭太后这深情款款的语气,弄得脊背发寒,干笑一声有些慌乱说道,“在下只是碰巧感念到了一代名后之下的柔软心绪,所以作出这《女人花》献给太后聊以安慰。” 话锋一转,明安把这儿女情长之事绕回正经事上,试图让昭太后忘了这茬,“词曲与治世安邦之道比起来,毕竟是小道,太后不必多愁善感纠结其中,还需要留足精力带领北岳国国富民强。” 昭太后噗嗤一笑,捋了捋发梢,带了些调情意味,“明大人这番说辞,倒是有几分我北岳朝中肱骨重臣,忠君劝诫的意味了呢~” 明安听了心中一惊,分明听出昭太后的招揽之意,打了个哈哈不敢再言语,低头拼命吃肉喝酒装酒囊饭袋,寻思怎么自污一把,能让昭太后断了招揽之意。 酒足饭饱,昭太后接过丫鬟奉来的手帕擦擦嘴唇,柔声问向明安,“明安,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哀家吩咐膳房再做点?” “吃好了,北岳国的山羊肉,果然名不虚传!”明安伸了个大拇指,捧手向周遭众人行一圈礼,“在下是个粗人,有顿好酒好肉吃就很开心了,今日非常感谢昭太后,石将军和各位大人的热情招待,我今日吃得非常开心!” 客人尽兴表达谢意,对主人家来说也是个高兴事,而且这客人还是东海国的子爵,赫赫有名的惊世才子,让北岳国众权贵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和满足感,大体上跟现世巴菲特、迈克尔杰克逊这种人物来华夏国吃小吃,吃得赞不绝口会让国人爽得一批一个道理。 昭太后笑得很慈爱,“明安,我们北岳皇室有专门养殖的山羊,那肉质可比今日这羊腿还上乘,你若喜欢,此行随哀家一起回宫,哀家让你吃个尽兴。” “昭太后盛情招待,小子哪有不去之理!不过我此行前来,是要去机巧门参加天下机巧会,等会后一定来京城好好拜访一番。” 昭太后微微一讶,她没想到明安不但武功高强,才智双全,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竟还会机巧术,嫣然一笑宛若百合花盛开,“那就这么说定了。” 酒足饭饱,可以聊正事了,昭太后温柔问道,“明安,你救了哀家,立了大功,哀家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说吧,想要哀家赏给你什么?” 明安清清嗓子,认真问道,“太后,我是不是想要什么,你就赏赐给我什么。” “只要是我们北岳国出得起的,你想要什么,哀家都赏给你。”昭太后把玩手中金指套,笑吟吟观察着明安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 明安之所以和这帮北岳权贵表现得如此亲近,就是因为北岳国好东西太多了。 各式矿产、重型机巧、金银铜铁、机巧人才,每一样都是自己建立北境国所需的宝贵资源,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直接将整个北岳国都搬空。 另一方面,月冥山西边毗邻北岳国,明安来之前就想看看能不能跟北岳国交好一番,换取发展空间,这才瞒着车小云,偷偷参加昭太后的邀约,想跟这女人尽可能搞好关系。 思索片刻,明安重重吐出一个字。 “钱。” 第58章一个小目标 这个回答让石永忠等人有些意外,心中暗想,“这明大才子……倒是挺直接的哦……” 昭太后倒是露出欢喜的神情笑道,“你想要多少钱?” 明安沉思片刻说道,“我报多报少都不合适,不如这样,太后,你就按照你准备给我的最大赏赐,统统折成金银赏给我,成不?” 石永忠等人脸色微变,觉得明安为人仁善,才气通天,就是太贪财了些。 像他这种贪婪的要赏赐法,昭太后哪怕表面上客气礼待,心中怕是会嫌弃疏远此人。 昭太后听完,笑得金指套差点要抖掉了。 笑了好一阵,昭太后手指朝明安虚空一点,嗔怪说道,“明安,你是个出色的才子,这么贪可不行~再说了,你既然这么贪财,为什么没见你贪那些流民的钱?” 明安听出昭太后话里暗藏锋芒,自己若是回答不慎,很可能惹来大麻烦,忽然想起以前电影看到的一句黑老大台词,觉得很适合用在这里。 豪迈一笑,笑出一股匪气,明安一挥手大咧咧说道,“有个孩子问我,人应不应该贪,我说不应该。太后,你说小孩子那几文钱贪来干什么?” 眼神演出一副黑老大的贪婪凶意,明安重重握拳,一字一句重重吐出,“要贪就应该大贪特贪!就像洗澡一样,小锅小盆洗起来有什么意思!当然要大浴桶,大水池洗起来才舒服嘛!” 石永忠等人都傻了,从没有人把贪财说得如此霸道大气,一时间竟不知怎么看待这个明安。 侠客?爵爷?才子? 怎么越瞧越觉得这家伙是个龌龊小人呢? 台上的昭太后却是喜上眉梢,点头赞道,“明大人果然真性情,可比那些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讨喜得多。我们北岳国别的不敢说,唯有金银可以喂足明大人的狮子胃口。” 明安整个人懵了,剧情不带这么演的啊!我都表现得这么贪财了,为什么好感度还不降低? 其实明安这一出又是歪打正着,昭太后并不喜欢那种假正经故作清高的官员,水平不行就会沽名钓誉,她更喜欢那种有贪念有欲望的人,这种人如同饿狗,只要肯喂肉就很能战斗,而且很好拿捏。 北岳国矿产丰富,不缺金银,缺的就是能臣大才。 如果真有人能发展北岳国不断壮大国力,解决目前北岳国最棘手的西陲战乱问题,昭太后不介意给他赏赐大把大把的金银,将这人牢牢绑定在自己的战车上。 在昭太后看来,明安才气享誉当世,让她无比青睐且不说,这少年本身这个人,更是让昭太后心中产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怦然心动感。 她正想着如何才能把明安绑过来,这少年自个儿就交代出自己贪财好色的软肋短板。 “哀家原本的打算是赐你五千两黄金加一些奇珍异宝,折成银票的话,差不多是十万两,明大人可否满意?” 当初和柳如天商量的前五年扶持经费,也不过是每年一万两银子,这一波救下昭太后,凭空就白白赚了十年的补贴经费。 十万两啊!那可是十万两啊!按购买力,相当于现世一个亿! 明安哆哆嗦嗦起身,捧着手身子猛地一鞠躬,急促语气激动万分说道,“多谢太后恩赐!” 明安现在的生意赚得很多,月冥山镇每个月总产出的利润都超过两万两银子,只是最近这波救济灾民、挖掘地道、加上建设二期牧林镇,总资金又降低了很多。 现在补充的十万两银子,实在是一笔巨大的生力军,可以让月冥山脉的前期投资建设再一次加速,距离北境建国更进一步。 注意到明安原本有些倨傲的态度,此刻荡然无存,获得巨大财富让他浑身上下激动得战栗不止,坐在上位的昭太后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朝着一旁太监打了个响指,那太监心领神会离席,没过一会儿捧回来一个金镶玉锦盒,恭敬呈递到昭太后手中。 昭太后向明安招招手示意,引诱的语气说道,“明安,你过来,离哀家近些。” 明安乖乖离席走到昭太后身前站定,“太后,有何吩咐?” 只见昭太后手指一勾,轻巧翻开那锦盒,明安恰好看了个正着,瞳孔急剧放大,呼吸都变得急促。 盒子是厚厚一打银票,全都是九州银票最大额,足足一万两,上面花花绿绿的纹路,如一条条鲜活的小蛇,往明安眼中张着血盆大口撕咬而来。 之前银票最大额也就一千两,第一次见到足足一万两的银票,而且还是厚厚一打,这种冲击感让明安灵魂都有些震颤。 昭太后暗暗注意着一旁明安的反应,嘴角不怀好意的勾了勾,从锦盒里一张一张的捻出万两银票,整整捻了十张握成卷,轻声命令道,“伸手。” 见明安喘着粗气颤颤巍巍伸手,昭太后轻笑一声,握过明安颤抖的手,将十张一万两银票卷放在了他手上,纤纤素手握住明安的手心徐徐合拢,“收好咯。” “谢……谢太后赏赐……” 明安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过于没出息了。 十万两银票,也就富婆帮着实现了现世的一个小目标而已嘛,怎么就这么让人心潮澎湃呢? 看了看手上十万两银票,又瞧了瞧昭太后,忽然感觉这女人比第一次见她时,更美艳了几分。 纤细玉指抚弄着下巴,昭太后上下打量一番明安,把腿往上扬了扬,语气中带了些娇媚意味说道,“明安,你要的东西,哀家已经给你了,哀家想要的,你还没兑现。” 明安终于缓过神来,赶紧收好银票,活动一下筋骨,伸出手指正准备帮昭太后脱鞋查看伤势,吓得石永忠等人脸色惨白,两边的太监和宫女差点当场昏厥过去,拼命朝明安使眼色。 “你这是要想脱哀家的鞋?”昭太后俯视着明安,勾勾脚玩味问道。 “不然呢?不脱鞋怎么查看你的伤势?隔着鞋袜怎么给你注入灵气?” 昭太后轻声开口提醒,“哀家是北岳国皇太后,而你是一名少年男子,大庭广众下,你要给哀家脱鞋。明安,你难道没想出其中有什么不妥么?” 明安怎么可能没想到,他只想装傻充愣,然后当着公众的面赶紧给昭太后治好伤,这样既能捞一大笔好处,也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流言。 但如果是密室的话,事后处理就麻烦多了,搞不好传出去,传到柳如天耳朵里,少不了又是一顿鸡犬不宁的闹腾。 明安甚至想象出一张花边报纸,头版头条写着,“劲爆!东海国男宠和北岳国艳后共处一室娇喘连连,是人性的堕落还是欲望的背叛,东海国女王又该如何应对才能挽救感情,请看前方记者报道!” 最终,事情还是朝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了,让明安很后悔自己刚才那一笑,很后悔说出自己能治脚的事实。 昭太后接过宫女扶来的手臂,“走,跟哀家进屋。” 第59章治脚 昭太后的内室被安排得很深,是一座水上阁楼,四周只有一条通道通过去,易守难攻,阁楼四周和水池四周都有重兵把守,看来疯牛行刺事件后,石永忠给昭太后做的安防工作很到位,不敢再有半点偏差。 明安跟着昭太后一行人进了阁楼,宫女和太监扶着昭太后上床榻上斜斜躺好,腿架在一个软垫搁架上摆正,正要去脱鞋袜,昭太后手一摆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明大人那治伤秘法,不便为外人所知。” 明安赶紧开口,“其实观摩一下也没事,不用把人都赶出去。” 可那些太监宫女根本不听明安的解释,谦卑行了一礼,徐徐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 整个房间只剩自己和昭太后,明安一颗心猛跳,因为紧张头上汗珠渗出不少。 “你很怕哀家么?”金指套软软垂着,昭太后惬意斜靠,眯眼托着下巴,悠悠的声音慢慢开口。 “怕。” 昭太后闭目一笑,“你刚才又是替舞姬求情,又是给哀家写词谱曲,也没瞧见你怕哀家。” 明安有些不好意思应道,“那是因为有人。” “没人你就怕?” “嗯。” 昭太后徐徐睁眼,眼眸流露出狡黠,思索片刻换了个和善态度,没好气说道,“你个小家伙,我是你昭姨,我儿子比你还大,小脑瓜子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这番话让紧张的明安平静不少,尤其是昭姨这个称呼,让明安和昭太后距离拉近了很多,却又不是那种男女层面的拉近。 找了个凳子坐在昭太后脚前,明安歉然说道,“抱歉昭姨,是小子想歪了,实在对不住。” “年轻人,有些稀奇古怪的念想,也很正常,昭姨不怪你。”昭太后温润的声音如同长辈般亲和,“你开始吧,昭姨试试你的灵气手法。” 明安收束心神,排除杂念干扰,把昭太后的鞋袜全部除去,露出昭太后弯月般的白嫩玉足。那曲线又柔又性感,宛如足模那般精致。足部没有汗味,竟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药香惹人迷醉。 昭太后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轻声说道,“如何?” “你这脚保养得真好,像是没怎么走过路一样。”明安迟迟不敢上手,绕着看了一圈点评道。 昭太后微微叹了口气,“脚筋旧疾,确实走的少,再加上每日以牛奶泡药草保养,就成这样了……你别看了,上手开始吧。” “行,那得罪了。” 明安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上去,昭太后轻哼一声,感觉有些异样。 平日里,太监宫女都会摸自己脚换药保养,昭太后早已习惯了,可今日被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摸到自己足跟,昭太后只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朝明安偷瞄个不停。 明安这头也不好受。 再怎么说,昭太后是个极为美艳丰腴的妇人,尤其是生孩子过后,有一种成熟而性感的韵味,恰好是御姐美妇控明安最容易动心的那种类型之一。 摸着这种美艳熟妇的玉足,明安只感觉血气上涌头脑发昏,身体不受控制,出现不和谐的反应。 这些反应全都被床榻上的昭太后瞧了个正着,意味深长一笑,并没有开口点破让明安难堪。 强忍内心躁动,明安握住昭太后的足心,将昭太后的裙子往上提了提,潜运灵气,仔细查看她跟腱处伤势。 脚筋就是跟腱,和足部发力有极大的关联,一点受损就会影响正常运动。 明安从昭太后的右足旧伤来看,像是在青春发育期以前的幼年时期,被什么利刃所割伤,后来用什么差劲的手法给接了。 好不容易恢复少许,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被外部力量弄断,然后弄断后又接,如此反复,最终落下病根。 昭太后爱美,外面的伤疤被治得很好,可里面的破坏治不好,很是严重,尤其是正值青春发育期弄成这种伤势,造成了一辈子的负面影响。 仔细检查完伤势,明安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骂了句。 “狗日的东西这么狠毒,在你十来岁时竟用这种法子虐待你!” 昭太后一愕,很吃惊问道,“你竟然瞧出来了?” “第一次应该是七八岁左右被利刃所伤,如果换个高明医生续一下应该无碍,可那医生手法着实不行。不行也就算了,顶多好慢一些,可不知怎么的,后续几年有人反复虐打破坏脚筋,最终成了现在这旧患,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昭太后沉默良久,愁容满面徐徐叹了口气,“明安,你医术确实高明,正是如此。” “谁干的?” 明安咬牙切齿,满脸愤恨,他能想象得到,十几岁的花样年华少女,受到这种虐待,宛如自家表妹受到欺辱,心里就特别来气。 昭太后眉头舒展,柔声说道,“都过去了……明安,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为哀家抱不平。” “昭姨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治好,下面我准备开始了,可能有些刺激,你忍住。” “嗯。”昭太后紧闭眼睛,眉头一锁,身子微抖有些紧张,“你放心大胆来,不管怎么疼痛,只要能治好,哀家都不怪你。” 既然明安能把自己伤势完全猜对,说明他确实有法子治好,只是这种陈年旧伤,治起来肯定棘手,必定是要经过一番不下于当年的痛苦折磨。 明安撇嘴嘀咕一声,“并不会痛,只是你别喊就行。” 昭太后微觉奇怪,既然不疼痛,那为什么要忍住,还不能喊。 当明安灌注灵气的手指,触碰到右足跟腱的一瞬间,昭太后终于明白了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正如他所料,根本没法忍住娇声喊了出来。 “啊~” 昭太后万万没想到,明安这灵气指法点在旧疾处,一点也不疼痛,反而是一股极为畅快的感觉,酥酥麻麻犹如电流般不断刺激。 只是这触感过于刺激,让昭太后根本把持不住,双手紧握床单,急促呼吸娇吟个不停。 明安恳求了几句想让她忍忍消停些,可昭太后只是点头应了几声,沉默还没一会儿,一下灵气刺激,又是一下娇声叫唤,甚至比之前更大声了。 实在没办法,昭太后只能抿唇蹙眉,从床头取过干净枕巾塞到嘴里咬住,双手死死抠住床单来回抓动,嗓子呜呜发出沉闷的娇喊。 明安本就心中躁动不堪,被昭太后这么大的反应弄得更加心绪不宁。 好在天下山河策能有调养内息,克制邪念的作用,这才让明安不至于被昭太后分神,影响治疗效果。 明安能做到克制,昭太后却做不到克制,哪怕枕巾塞到嘴中,闷闷的娇叫声时高时低呜鸣不止,身子还一会儿微颤,一会儿剧烈战栗,然后猛地一阵瘫软失力,如此反复不休。 第60章贪财小鬼 这一番造化生机指差不多催动了大半个时辰,治疗过后,昭太后足踝和跟腱处错乱的筋脉小半被矫正捋顺,一些损伤的断经在造化生机的作用下,也接续出来少许。 “你旧伤太严重,一次治不好,下次我再继续。”明安缓缓收入灵气,吐出一口浊气精神有些困倦说道。 嘴中塞住枕巾的昭太后,瘫软斜靠在床上,全身软弱无骨,身上衣衫凌乱,被汗液所浸透,枕巾也湿漉漉染上红唇印,额上挽发散出来不少,脸颊红润胸部一起一伏的,双眼迷离带了些泪痕。 喘了好一会儿,昭太后从口中取掉枕巾,挣扎起身取过茶几上的酒壶,也不用杯子对着壶口拼命灌饮。 喝完整整一壶酒,昭太后喘息几下缓过神来,伸展足尖试了试力道,面露惊讶之色,“确实没那么疼痛了,有种很清爽的感觉。” “有效就好。”明安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困。 “你那到底是什么武功,效果是很好的,就是使出来忒下流了!”昭太后脸色微微一红,呼吸几下平复胸中剧烈起伏的情绪,低声啐了句,“莫非你这小色胚,给昭姨用上了你那传说中的明安十九手?” “太后,是你非要叫得这么下流,能怪我么?”明安哭笑不得,“十九首是诗词,不是什么奇怪的手法!我刚才用的可是化生大师亲传的造化生机指,当年他靠这武功救了无数人,可不能污蔑为下流灵功!” 昭太后猛地睁眼坐直身子,语气略显急促问道,“你说你这武功,就是传说中的造化生机指?” “是啊,怎么了?” 昭太后闭目合十,“山神怜悯,竟将造化生机指的传人送到哀家身边治伤,哀家在此谢过山神大人恩赐,回宫之后必定重谢还愿。” 祈祷完,昭太后睁眼,见明安一脸困惑,柔声解释道,“宫中老太医给我瞧过这脚,他们说世上只有一种法子能彻底根治,便是传说中的造化生机指。” 抚弄着脚踝,昭太后怅然说道,“可惜化生大师入梦三十载一直没醒转,哀家便求着山神大人能赐个会造化生机指的贵人来替哀家治病,没想到今日真有实现的一天。” “这就是缘分吧。”明安见昭太后已经完全没了架子,感觉很好相处,当下笑嘻嘻伸手,“昭姨,与其给山神大人重谢还愿,不如分些好处给我呗。” 昭太后捋了捋额头垂下的发梢,笑着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钱。” 昭太后鼻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嗔怪说道,“你可真爱钱……你说吧,一共按多少次能给哀家彻底根治?” 明安估算了一下,双手交叉比出个十,“十次就能彻底根治。” “那好。”昭太后爽快应道,“你帮哀家治一次,哀家便给你一万两银票当作诊金,你看如何?” 明安一拍大腿,有些懊恼叹气。 “怎么了?”昭太后一怔。 “我应该说二十次。” 昭太后乐得合不拢嘴,嗔怪埋怨道,“你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贪的,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明安摆摆手,很严肃说到,“钱这个东西,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是摆在那儿看,看上面的油墨水亮,散发出阵阵钱香,就比世上任何古玩字画都要让人心动。而这心动的程度,就跟那数字和厚度有关,堆得越多,数字越大,我瞧得也越开心。” 昭太后心情好极,在明安面前彻底没了威仪,笑意盎然开玩笑说道,“哀家还记得太医说过,化生大师入梦悟救世之道,等醒转之时会将毕生感悟传给天命救世奇才,就你这贪财小鬼竟然也配……” 说着说着,昭太后的笑容逐渐消了下去,一双眸子盯住明安不住打量,瞧得明安心里有点发虚。 “怎么了?” 昭太后恢复了温柔慈爱的神色,摇头说道,“没什么。” 治完今日份的脚伤,明安正准备起身告退,昭太后从床头取过锦盒诱人一笑,“明安,你不想要银票了吗!” 本以为是全部治疗完毕结清款项,听到昭太后这说辞,明显是可以治一次给一次钱,明安唰的一声一百八十度转身,蹲在昭太后身下搓手赔笑,“想啊!如果太后肯按次数结算,九折也是可以的。” 取笑一声“昭姨才不会贪墨你这小家伙的银两”,昭太后打开锦盒,从里面点出三张一万两银票,在明安的急促呼吸中,替他塞到衣衫领口,柔媚一笑轻拍胸脯替他收好。 “太……太多了吧!不是一万两一次么?” 昭太后温柔笑道,“姨先付你三次的钱当做订金,你不用有什么压力。” “突然多给两万两银子,这……”明安感觉有点受之有愧。 “两万两很多么?”昭太后莞尔一笑,“你一个男人家在月冥山收容难民垦荒干活,手上没有银子花多憋屈啊!柳如天不给你银子的么?” 明安讪笑说道,“陛下给的,今年就赞助我了两万两呢!” 昭太后眉头微挑,眼神中露出一丝爱怜之意,“你要顾着上万号百姓,又是吃啊又是穿的,一年也就两万两银子,这柳如天也太抠搜了些。” 明安眼神闪过微微不快,礼貌中带了点隔阂的语气说道,“谢过太后好意,陛下那些是启动用的投资资金,其他靠我自己也是能赚的。” “姨也是知道的,你那些兵圣酒和香水在我北岳国卖得很好,姨也很是喜欢。” 昭太后忽然一声轻叹,摩挲了两下明安身上那比城里百姓穿的都还要破落的料子,怜爱万分说道,“姨第一次见你还奇怪,你堂堂一个爵爷,造出来那么多畅销好卖的东西,为何晒得跟个乡下人似的,衣服穿得也这般破旧,现在一想,姨全都明白了。” 真诚看着明安,昭太后柔声劝道,“明安,你是个好孩子,为别人做了很多,自己却一直在忍着憋着吃苦,姨瞧着很心疼。” “这三万两银子你就当是姨给你的零花钱,遇到些好看的衣服呀,好吃的东西呀,好玩的饰品呀,买便是了,莫要克制着自己的性子,好么?” 明安猛地一怔。 昭太后这番话,戳中了自己心中最软弱的一处。 他也是个人,也有欲望,也有需求。 看着周围的黑甲军弟兄和村民都在吃苦,自己作为众人的领袖,必须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和天性,尽可能节省每一分开销,好让银子用在产业最需要的地方,去帮助更多的人。 哪怕甜言蜜语各种讨好柳如天,望她多拨些银子,心里也下意识到,这钱并不属于自己,而更像是跟天使投资人柳如天借的,以后产业带来利润必须要加倍还给她,不得存有任何挪用的私念。 可今日昭太后用宠溺晚辈的语气告诉自己,也可以有零用钱,也可以随着性子享受一番,让明安有种莫名的感动,竟生出对昭太后的一丝依恋情绪来。 “谢谢你昭姨。”明安长呼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我就是吃苦的命,真要说起来我自己也不苦,世上还有很多人比我过得更苦。” 拍了拍胸口的银两,明安神情恍惚道,“这三万两银子能让我看见更多人吃饱穿暖,这便是我最大的娱乐开销。” “真是个好孩子。”昭太后慈爱一笑,“这些钱都是你的,你爱怎么花都行,刚才不过是姨的一些真诚劝诫罢了,对了!” 昭太后从锦盒底下一通翻找,找出一枚璀璨炫目的蓝宝石戒指,在明安的瞠目结舌中,笑吟吟替明安戴在了中指上,“你送了姨一首《女人花》,姨很喜欢,这枚蓝宝石戒指,就当作姨给你的回礼。” 第61章愤怒的少女 从昭太后的房间出来,明安神情有些复杂。 手持那那品相极好的蓝宝石戒指对准月光一照,蔚蓝如晴空下爱琴海的璀璨光泽,哪怕明安是个男人,看到这等在现世也是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心里喜爱不已。 “上一个见到这般名贵光泽的蓝宝石,还是电影里泰坦尼克号的海洋之心。” “昭太后,难道真如小芸说得那般坏么?” 将昭太后送给自己的价值连城礼物在怀中悉心收好,正准备穿过水上廊道离开阁楼,注意到水阁四周的宫女侍卫,都是似笑非笑打量自己,恰如自己在东海国皇宫那会儿一样。 明安记得这个笑容,他称之为“对男宠的微笑”。 刚才里面治伤时昭太后发出的娇喘呻吟,外面想必听了个明白,自己怎么解释也没用,索性眼不见为净。 等从镇抚府中出来,夜色已深,明安用造化生机指给昭太后治伤,只感觉精神万分困倦,不过伸手掏出那厚厚一打银票,总共十三张一万两银票,扎实握在手里的感觉,真是舒坦到极点。 “刀口求财,这波不亏。” 点好银票收入怀里,明安哼着小曲往皇商客栈行去。 行到刚出街口,昏暗月色下,高耸牌坊边,有个娇小的身影蜷着身子抱腿,席地靠坐在牌坊底座旁。 “小芸?你怎么大晚上待在这里,不回去睡觉吗?万一被巡逻兵看到抓起来了该怎么办?” 明安走上前想拉起车小芸,车小芸头也不抬,机巧木臂用力一挥,直接拍开明安伸来的手。 车小芸垂着头,低声说道,“骗子。” “什么骗子?” “安哥哥是个大骗子!”车小芸猛地抬头,双眼哭得又红又肿,痛苦失望的眼神死死盯住明安,“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芸,别胡闹了,我骗你瞒你什么了?” 车小芸抽抽鼻子,指着明安的衣衫神色更是愤怒,“你身上有很浓的女人香味,别再骗我说镇抚大人是个女人!” 四周张望一阵,见这里离镇抚府太近,不适合谈话,明安走上前不管车小芸情不情愿,强硬将她一把拉起顺势一抱,任由她在怀里捶打撕咬,“跟我来,我找个僻静地跟你说。” “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这个大骗子!她杀了我的爹爹阿娘和哥哥,还有我的小乌龟!她把我家里人全杀了,还把我手脚砍断!那种妖妇你竟然和她亲近!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坏人!我不信你了!” 车小芸在明安的怀里拼命挣扎捶打,呜呜哭泣声极为伤心,仿佛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么痛苦。 明安急速奔跑好一阵,来到城中僻静一角,确认周围无人监听,这才放下激动的车小芸,揉了揉被她撕咬出血的胸口和手臂,神情很是复杂。 在他看来,车小芸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妹子,也是自己信赖的好同志。 昭太后也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是个外表看着狠辣刚硬,实际也有着心善慈爱的一面。 尤其是她那阔绰到让人发疯的手笔,让明安迫切想要跟她进一步接触。 钱啊!那可都是钱啊! 辛苦开荒,不如给昭太后捏一次脚挣得多! 抱有现世价值观的明安,没法抗拒这个比柳如天还恐怖的富婆,对自己施加的各种好处。 一阵咬牙,明安抛出了心中思索已久,能圆上自己行为,又让车小芸比较容易接受的解释。 “小芸,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给你爹爹和哥哥们翻案么?” 在怀中捶打不休的车小芸忽的停了手,身子一僵怔怔凝望明安,“安哥哥,你什么意思?” 明安柔声说道,“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车驰家的孩子,所以你这么恨昭太后,对吧。” 车小芸低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爹爹和哥哥做没做错?” 车小芸咬牙说道,“爹爹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们没做错!师父跟我说了,爹爹是想让北岳百姓再也不受西武国欺负,都怪这个妖妇坏了爹爹的谋划,还把我家人全杀了!” 明安平静说道,“如果你真要报仇,应该把北岳所有百姓都杀了,甚至送我们过来的王富贵都杀了,因为他们都觉得你爹爹是个叛国逆贼该杀,都觉得昭太后做得好。” 车小芸一听急哭了,“爹爹不是逆贼!是妖妇陷害他,才让北岳的人都恨爹爹,我只恨妖妇,并没有伤害其他人的意思!” “好了,假如你现在杀了昭太后报了仇,北岳国百姓还是恨你爹爹,还恨上了你,认为昭太后是一代明后,而你家人将会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车小芸双腿不断跺动,气急败坏说道,“明安!我没想杀那个妖妇,我只是不想你跟她接触!你若再跟她接触,我就远走高飞,躲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我就问你,你想不想让昭太后低头道歉,想不想还你爹爹一个公道,想不想让北岳百姓都认可你爹爹,缅怀他为真正的大英雄。” 车小芸激烈的情绪逐渐平复,双手搓着衣角,小声问道,“安哥哥也认为爹爹是大英雄?” “嗯。”明安正色说道,“我很佩服车驰,若车驰是我的部下,我会大力支持他灭了西武国,打出一片大大的疆土。只可惜北岳皇室猜忌贤才,听信流言,缺少了判断。” 明安也不管车小芸懂不懂,一条条分析自己的判断,“车驰若贪恋权势,不会因为处事刚正得罪那么多小人。车驰若贪恋地位,他只要在夺嫡时带着大军进京支持太子,他便可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不是在昭太后手下受猜忌。” “车驰若真想自立为王,别说十二道金牌,一百道他也不会率大军回京受审,哪怕是勾结西武国都可以割据北岳西陲为王。” “北岳有山势为守和镇国之门,西北军易土而攻,再加上沿途劫掠以战养战,很大可能攻破西武国国都而西武大军还困在北岳国群山之间。之后,两边夹击关门打狗,西武大军可以全灭,大半西武国恐怕都会纳入北岳国领土。” “但是这个大计的前提是君臣一心不惧流言,西武国能做到,北岳国做不到,所以才会失败。” “说白了,就是北岳皇室匹配不了车驰将军的才华,没法给他提供大展拳脚的平台。从这一点上,他和杨景挺像的,不过杨景有着和柳如天的爷孙关系,能做到君臣一心,缺的是钱。车驰不缺钱,缺的就是君臣一心,可惜,可惜!” 车小芸扑闪着大眼睛,认真凝望明安一字一句的分析,虽然没听太懂,但是总觉得九泉之下的爹爹哥哥听到明安说的这些话,会非常高兴引为知己。 悄悄搂了上去,车小芸脸靠在明安胸前,“原来安哥哥是这样想爹爹的,我替爹爹谢过安哥哥。” “所以我想着,车驰将军这等大才不能就这样背负骂名,必须要想办法翻案,其中两个最关键的人物,其一就是你师父,其二就是昭太后。” 明安揉了揉车小芸脑袋,认真说道,“小芸,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是为了给车驰将军正名,我必须忍辱负重接触昭太后,你能理解我良苦用心吗?” 第62章镇国之门 明安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不是盖的,只是几句话就立出一个为了妹妹挺身而出,冒着天大委屈忍辱负重的光辉哥哥形象。 他本来只是无心营救,哪知道越陷越深。 陷进去之后,发现这个昭太后是个大金主,特别能撒币,然后彻底拔不出来了。 这世道谁会跟钱过不去吧,有个美艳富婆掏钱让捏脚,捏一次就给一千万,就不信有几个现代人能把持得住。 不过妹妹这边也要哄好,既然她厌恶那个美艳富婆,那就找个理由圆上便是了。车驰翻案就是个很好理由,再勾勒出一个忍辱负重,饱受美艳富婆欺凌的形象,妹妹这边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 果然不出所料,车小芸双眼湿润,贴在明安的胸膛嘤嘤哭泣,哽咽说道,“原来安哥哥是为了小芸,才会委屈自己跟那个妖妇打交道,小芸错怪安哥哥了,呜呜呜……” 明安挠了挠脸,眼神略微闪躲,事到如今,只是想多赚银票的心思实在是说不出口。 车小芸抽抽搭搭好一阵,从怀里掏出一块薄薄的铁盒,“安哥哥,你既然要忍辱负重接触那个吃人妖妇,肯定会很危险,正好小芸这些天收集材料,给你做个个铁机巧盒,可以装在你的玄铁臂里面。” 明安好奇接过盒子来回把玩,“怎么用。” “这个盒子跟我的百变机巧臂很像,有很多小东西可以伸出来,只是功能上更小巧注重防身。” 车小芸一通扳动,那盒子如同瑞士军刀一样变出各种小道具。 “这是丝锯,可以切割东西。这是勾铁丝,可以开锁。这是小刀,可以割绳子。这是玄钢钻头,可以钻孔。这是玄钢刀片,可以在铁器上开缝。这是射击机括,可以射出麻痹毒针保命……” 如数家珍一通演示完,车小芸抬起头,很期待的眼神看向明安,“怎么样?” 车小芸这表情,就差把“快夸夸我”写脸上了,明安乐呵呵一笑,揉了揉车小芸的头发赞道,“小芸真棒,我很喜欢这个东西。” “嘿嘿!”车小芸从失落中恢复过来,又成了那傲气小姑娘形象,笑嘻嘻说道,“本姑娘机巧术天下无双!安哥哥,有我这个冰雪聪明的妹妹帮你,什么坏人都没法伤害你!” “好啦好啦,瞧把你能的。”明安伸出玄铁臂,“该怎么装?” “咱们回去再说吧,我用玄钢小刀切割一下开个槽,做成隐藏翻盖式的,上面还可以刻花纹,安哥哥你喜欢什么花纹?” 车小芸操作百变臂一通变动露出锤子,锤面刻了个猫猫头花纹。“我刻的猫猫头很可爱,要不要给安哥哥也刻一个?” 明安莞尔一笑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男子汉用猫猫头机巧太奇怪了点……等下,是不是什么花纹都能刻?” “嗯!”车小芸重重点头,“只要安哥哥有图案,我保证刻得一丝不差!” “那好,回去你帮哥哥刻个特殊的图案。” 两人有说有笑回了客栈,一起配合连夜把玄铁臂改造完成才睡,睡到第二日正午才醒。 明安和车小芸下楼用过午饭,王富贵迎上来递出一封信,瞧了一眼车小芸说道,“爵爷,镇抚大人的信,他有事先进京了,邀你机巧大会结束到京城府邸一聚,你还欠他九局棋没下完。” 车小芸是个聪明孩子,前后一联系就猜出王富贵的意思,脸颊如河豚一样气鼓鼓说道,“王胖子!你别想骗本姑娘了,这分明就是那个女人给安哥哥的信!什么九局棋,你这个大胖子说谎话会变得死胖死胖的!” 王富贵望向明安,明安无奈耸肩,王富贵尴尬一笑,“原来车姑娘都知道了。” “嗯。”明安接过信抽出一看,是昭太后那清秀的字迹,写得很简洁,就是让明安忙完去宫里找她给她治伤,完全治好了除了诊金外,还可以答应明安一个特殊要求。 “治疗?”一旁的车小芸也看完了信,眉头挑了挑,满脸不屑说道,“这个女人有那么多御医,有什么病非要安哥哥治,明明是想勾搭安哥哥找借口!坏女人!” “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饱受虐待,脚筋被破坏再接续,再破坏再接续,反复了很多次,整个右脚跟腱都长坏了,这世上只有我造化生机指能治好。”明安在想那个特殊要求该提什么,顺口解释了一下。 “挑断脚筋被虐待么……”车小芸气势弱了少许,心中略微有点同情,表面上还是嘴硬,“谁叫这个变态女人动不动就要剁人手脚!” 明安干笑了一声,拿手指点点车小芸嘴唇示意她小声点,收好了信对王富贵说道,“昨日劳累今日起晚了,耽搁了出发时间。” “没事,这皇商客栈我们也是第一次住,若爵爷不急,我们甚至想多住两天呢!”王富贵呵呵笑着,看这样子还真是想多住两天。 “以后机会很多,不急这一时,咱们吃完东西就出发吧。” 吃完东西,车队再次启程。子午关是进入北岳国京城必走通路,战略上属于护卫京畿的第一道防线,后面沿着官道在山口设了哨卡卫所,城墙也比子午关矮了些。 沿着蜿蜒而上的官道行了三日,当车队正准备爬过山岭时,明安注意到车队里无论是车小芸,还是王富贵众商客,都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好像在等什么有趣事情发生一样。 明安感觉有些奇怪,正想细问,正好车队翻过山岭,明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句“卧槽”脱口而出,双眼睁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只见两座高耸入云的峭壁之间,屹立了一座巨大的黑岩石门,高一百丈,宽一百丈,比寻常城门足足高了三十倍,门上刻有巨大的般若鬼面,一分为二,在如此亮眼的艳阳之下,都能看清般若纹路上如水波般流淌的青色灵气荧光。 黑岩巨门两旁,倚山自上而下开凿了密密麻麻的机关箭塔和升降梯,来往商旅走货都是自升降台入城。巨大黑岩门前,还有一座雄伟的灰岩瓮城,修得跟子午关不相上下,银甲士兵来回穿梭期间,瓮城依河而建,河上铺了三座巨型机关吊桥。 “这就是北岳国传说中的镇国之门?”明安指着那黑岩巨门怔怔问道。 “是的。”众人异口同声含笑答道,似乎对明安夸张的反应很是满意。 “这也修得太夸张了吧!”明安哭笑不得,“北岳国以前的国主究竟是多害怕被人攻进京畿,才会修这么大个城门,每日的维护费怕是都不得了。” “也正因为如此,镇国之门后面是整个九州大陆最安全的地方,绝大部分北岳国国民毕生追求,就是希望能在镇国之门后面安家。” 王富贵远眺镇国之门,昂首挺胸说道,“只要进了这个门,从此彻底脱离九州纷争,宛如进入了理想乡,可以说镇国之门是每个北岳人的骄傲!” 第63章超越现代技术 比出手指测算一下,明安两眼一白,“哪个主帅脑子抽筋,才会想着从这里进攻。” 顺着一路比过去,明安分析道,“第一道是天堑护城河,第二道是堪比边关城墙的瓮城,第三道才是这大得离谱的镇国之门,前面两道就足以让攻城者死伤无数,打到镇国之门前,我是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正面攻进去。” “是啊,所以当年北岳灭国之战,四国联军打到这里就彻底偃旗息鼓。”王富贵声音很昂扬,看样子他确实对镇国之门非常自豪。 明安估算了一下,这个镇国之门甚至比三峡大坝都高一倍,瞧这黑岩的奇异构造,加上灵气庇护,恐怕核弹炸过去都打不穿。 “不过光这一个镇国之门没用,其他峭壁没办法过去吗?”明安指着旁边的山脉说道。 王富贵摇头,“北岳国没别的,就是山多,镇国之门选址很有讲究,刚好是北岳盆地的唯一山口,其他位置几乎都是入云高峰,和北岳连嶂浑然一体,就算有轻功高手能爬过去,大军辎重也过不去。” 盆地地形对于古代战场来说,几乎是天险,好比现世的巴蜀盆地强化版。在这易守难攻的地形上,再加上结实的镇国之门,确实是构建了超级稳固的大后方,几乎可以说是九州乱世的梦想之地。 “如果外面围起来,里面的人能一直活下去吗?” 王富贵解释道,“镇国之门后面的北岳京畿生活了北岳三成人口,因为是盆地,产出了北岳国六成以上的农作物,而且还把控了北岳江河源头,哪怕大军围到天荒地老,里面的人也能安稳生活。” 注意到明安眺望了好一会儿,似乎对镇国之门很感兴趣,王富贵搓手笑嘻嘻说道,“爵爷,喜不喜欢这里?要不要兄弟在镇国之门里面买套宅子送你?” 明安笑笑谢过了王富贵的好意,手一招和车队往镇国之门方向靠近。 王富贵作为向导一路解释,这个镇国之门因为要层层驱动机巧操作岩块,只有正式场合才会开启,开一次需要多人配合,耗费的灵石极大,所以平日里几乎都是闭合状态,行人商客都是乘坐两旁的升降机上去,甚至一次升不到位,需要中转三次才能登顶进入。 排长队进了升降机,明安这才有机会近距离欣赏镇国之门,发现这岩石并不是山岩,更像是岩浆冷却后的火成岩,一问车小芸才知,当年巧圣姬非攻正是从北岳深山中开采岩浆,再配合模具和高耐热机巧浇筑而成。 岩浆温度上千度,能稳定运至此处,再像水泥一样浇灌筑造国门,这庞大的工程涉及到许多技术面,只怕比现代都强上不少,毕竟现代都没见有人能建造出这么庞大的火成岩城门。 这一瞬间,明安忽然生出一股强烈欲望。 巧圣秘录,是个好东西。 诚然,现代技术确实发达,但九州大陆上灵石的存在,让超越现代技术成为可能。 明安看着巨大升降梯顶部的滑轮组机括急速运转,铁索和滑轮无不散发着灵气荧光,明明材料并不如现代,却能比现代的钢索还要抗拉,一次性竟能将百来号人和货物向上不断输运,却不用依靠液压件。 “九州大陆的灵石与灵气,再加上现代工业技术,不知道会设计出什么样的钢铁怪物。” 明安闭上眼睛,脑海出现无数曲线公式和零件图,每一个关键零部件参数指标都在不断演算。 当他试着在公式中加入九州大陆独有的灵石体系强化属性参数后,明安猛地睁眼,一股火热激情从身体里沸了出来。 “小芸,天下机巧会,我想赢。” 车小芸好奇看向明安,见他眼神炙热万分,完全没有之前那无所谓的样子。 “安哥哥,你怎么了?”车小芸好奇问道。 “说实话,我是个自负的人。”明安长吐一口气,悠悠说道,“我一直以来都认为,我原本世界的东西是最好的,无论是诗词,还是策论,还是美食,还是兵法。” 说到兵法,明安想起了那本李破军留的兵圣兵法,自己翻看一遍后觉得索然无味就放家里吃灰了。 里面的战术体系确实在冷兵器时代很优秀,但如果自己带了支接受现代军事训练的枪械部队,只用十分之一的人就足以吊打这兵法上记载的一切战术。 有了这个看法后,明安对巧圣秘录同样有些轻视,尤其是自己所学正是机械,直到今天看到镇国之门。 “但是,今日看到这镇国之门,我觉得我还有很多要学,尤其是里面涉及到的灵石运用技术,完全超越了我的认知范畴。”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飞机吗?那个需要大量的基础工业,不断试验验证,各个精密机巧环环相扣才能做出来。” “如果加入灵石后,制作难度应该会大幅度下降,可能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机构设计,仅靠足够高的材料强度,就能够完成同样的功能。” 明安托住车小芸的肩膀,正色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赢下比赛,然后解开秘匣。咱们要不一起组队吧!” 车小芸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一直听到最后一句,喜笑颜开拼命点头,“嗯嗯!安哥哥,我们一起组队!” 天下机巧会参赛可以单人也可以两人组队,不过单人组队得分上可以有额外加成,所以久负盛名的机巧师大多选择个人参赛。 当时车小芸跟明安说过天下机巧会的规则后,明安对巧圣秘录兴致不高,并不想参赛,车小芸只好一个人参加。 没想到今日明安见了镇国之门后,竟然破天荒改了主意,让车小芸很意外也很兴奋。 两个人参赛虽然获胜难度会高些,不过车小芸特别享受两个人一起动手设计制作机巧的感觉,只要有明安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起攻关,车小芸就觉得自己在机巧上无所不能,这种感觉也让车小芸对明安愈发的依恋。 点点嘴唇,车小芸俏皮一笑,“若是小芸和安哥哥一起赢了比赛,得到了秘录,安哥哥要奖励小芸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车小芸一把抱住明安,埋在他胸口呜呜撒娇。 “我要安哥哥不会丢下小芸抛弃小芸,一辈子当我哥哥,永远保护我照顾我疼我!” 第64章赶集 车队进入镇国之门后,就算是彻底进入北岳国京畿。 明安眺望远处平缓山势上的农田,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富贵会说北岳国六成的农作物都是产自北岳盆地。 盆地地形易守难攻,地势开阔适宜大面积种植,气候也是更加温润了些,这里的粮食无论是数量还是涨势,都比北岳国其他地区更好,百姓所穿的衣物和住房,只怕跟商贸之都临墨城不相上下。 众人行至一个岔路山口,车小芸跳下车扯了明安,“安哥哥,咱们去机巧门得走东山道,王胖子他们回沃京得走西山道,这里该下车了。” 明安翻车下车,把车小芸抱上马沙拉弟,向王富贵捧手说道,“富贵兄弟,多谢领路,等我参加完大会再去京城找你一聚。” 王富贵赶紧捧手,“爵爷,那我先行一步,在京中恭候大驾!祝二位比赛顺利,马到功成!” 明安哈哈一笑,翻身上马,拍了拍马沙拉弟,“借富贵兄弟吉言,只要马沙拉弟到了,就一定能成,五档!” 马沙拉弟哕哕两声示意二人坐好,然后刷的一声疾驰而去,瞧这速度,似乎不断造化筋骨过后,让它五档更快了些。 速度虽快,可马背上的明安和车小芸并不觉得颠簸,还是像以前那般平稳。 马沙拉弟跑起来比车队要快得多,沿着东山道疾驰了不到半日,在黄昏时分两人便顺利抵达机巧门所在的神机峰山脚镇子上,而路上往来的行人也越聚越多。 明安注意到,许多人身上都佩着各式机巧装饰和机巧武器,有些人和自己一样,左手有着机巧臂,只是那机巧臂瞧着似乎要单薄些,通过关节缝隙还能看到里面有正常手臂。 “机巧臂套是机巧师很常见的装备,可以在臂中藏很多趁手的工具和武器,哪怕是四肢健全的机巧师,也喜欢佩戴一个。甚至我听师父说,有些变态的机巧狂,会故意砍断自己手臂,就为了安装完全的机巧臂呢!” 车小芸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跟明安一通解释,忽然注意到什么,翻身跳下来跑到一个机巧摊子前,欢喜说道,“阿三哥!跟我卷两个麦芽糖,我要请我哥哥吃!” 卖麦芽糖的小贩瞧见是车小芸,“诶呀”一声很是高兴,“小芸妹子,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去哪儿了?” “找我哥哥去了。” “哥哥?” “嗯,哥哥!”车小芸拉过明安,探头探脑看着麦芽糖催促道,“问那么多不如给我棍子上多缠些,好久没吃阿三哥做的麦芽糖了。” “好咧,看在小芸妹子带你哥哥光顾的份上,我给你们缠多多的!”小贩缠了好大一团麦芽糖塞到明安和车小芸手上,“喏,拿着。” 明安莞尔一笑正准备掏钱,被车小芸抢先付了铜板,“安哥哥,今日我是东道主,我请你吃。” 这神机山镇人很多,大多都是各地的机巧师,车小芸凭借对小路的熟悉,带着明安和马沙拉弟左穿右穿,买了各式小点心请明安吃,每个小贩见到车小芸都是很开心,亲切喊着小芸妹子然后把点心份量装得十足十。 许多镇民见到车小芸,都会亲切打招呼,时不时还给二人塞些果子什么的,每个人都显得特别热情。 “你在这跟大家处得挺好的。”明安笑吟吟问道。 “嗯!师父救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在机巧门,偶尔趁师父喝酒喝大发了,我就偷偷溜下山,来镇子上找好吃好玩的,顺便帮帮大家做些机巧修些农具,一来二去就熟了。” 车小芸左右开弓,左手大口肉包子,右手大捧樱桃,吃得嘴边汁水四溢,成了个小花脸,毫无大家闺秀的优雅。 明安取出手帕正帮她擦脸,远处开阔地喧闹声一响,人流都往那儿赶了过去,车小芸扯扯明安的袖子兴奋说道,“安哥哥!机巧易物集开始了,我们快过去看看!” “机巧易物集?”明安不解问道,“那是什么?” “机巧会开赛前一日,机巧师都会聚在神机山镇的广场,彼此之间售卖或者交换机巧,我们快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车小芸如脱缰野马拽着明安风风火火赶了过去,拽得明安一阵踉跄。 走到山镇中心,果然有很多机巧师架起了摊子,摊上摆着精巧的木制机巧。 明安扫一眼看过去,倒有点像以前小时候夜市小贩卖玩具一样,各种机巧动物机巧臂甲机巧弓弩,做得倒很别致,交相闪着黄白二色的灵气荧光。 “这些机巧都做得很精细,里面都用到了灵石,不过最外围的大多是白黄两阶,如果想要买更高级的,在更里面。” 车小芸蹲地上来回把玩一阵,觉得没意思,便带着明安和马沙拉弟往广场里边走。 果然越往里走,黄色品阶的机巧越多,甚至出现了一些蓝色品阶机巧,许多人正在围观挑选。 车小芸饶有兴趣一通挑选研究,忽然周围稀里哗啦涌进来一波人,往那山镇广场高处的林子里熙熙攘攘涌,时不时喊着,“巧音坊竟把那上古时期的云狐残壳给带过来了,那可是青阶降至的蓝阶!” “金铁坊、灵舟帮、偃师谷和黄沙宗,听说都在争那云狐残壳,怕是有场好戏看咯!” 听到众人议论,车小芸耳朵一动,摊子上这些蓝阶机巧立刻就不香了,拽着明安的袖子激动说道,“安哥哥!巧音坊这次竟然这么大方,把那神机云狐带了过来,咱们赶紧去看看!” 明安一时迷糊问道,“什么又是巧音坊又是金铁坊的,那些都是什么?” 车小芸靠着马沙拉弟开路,拉明安一起紧跟其后,边走边解释。 原来机巧师也是有着自己的圈子,九州各大门派中许多以机巧制造为主的门派,而这巧音坊、金铁坊、灵舟帮、偃师谷和黄沙宗,都是一方机巧名门,名望和机巧门不遑多让。 这些机巧名门所钻研的机巧和武功,也和其名字有关,比如巧音坊专注乐器类机巧和琴功,金铁坊专精铁甲类机巧,灵舟帮擅造船,偃师谷以傀儡术冠绝当世,黄沙宗则是专研机巧刀剑和弓弩。 车小芸絮絮叨叨说话间,两人跟着马沙拉弟来到了林子,车小芸垫着脚够了半天也没看清黑压压人群里面围着的事物,索性翻身骑上了马沙拉弟,视野立刻开阔,欢喜朝明安招招手。 “安哥哥!马沙拉弟块头很大,坐上来看瞧得清楚!” “呃……”明安见四周旁人投来嫌弃的眼神,一副“有大马了不起啊”的表情,摆摆手说道,“不了,你看吧。” “唉……”车小芸惋惜说道,“那个巧音坊的姐姐长得还蛮漂亮的,可惜安哥哥没眼福。” 刷的一声,明安如闪电般翻身上马,探头探脑朝人群里望去,“有美女?我看看,在哪?” 第65章机巧云狐 车小芸坐马背上靠在明安怀里,仰头朝明安扮了鬼脸,向正中心空地的树底下指了指,“喏!那个戴青色头巾的,就是巧音坊的姐姐琴婉音,前年赢了天下机巧会的冠军。” 明安顺着望过去,看到一名瞧着二十五六,身着青蓝衣裙的窈窕女子,相貌生得温婉动人,姿色极为上乘。瓜子脸型,脸颊却比较圆润,纤细眉宇间有着南方水乡女子特有的似水柔情,披肩三千青丝如瀑布而下,明媚的眸子隐约有些棕红。 “长得可真水灵,倒有点像蒂法。””明安乐呵呵打量着那个琴婉音,点头赞道,“还跟你一样都是女机巧大师,不错不错我喜欢。 没听懂明安口中的“蒂法”是什么意思,想着明安时不时蹦出些古怪词汇,车小芸倒也没太在意,翻翻白眼吐槽道,“安哥哥你不是有女王大人了么,怎么还爱看别的女人。” 明安严肃说道,“看美女是每个男人的天性,不管有没有女友都会好那么一口!短视频平台上的美女主播,我可是好关注了一大波,下班累了回家躺床上,就惦记这么一口!” 车小芸没太听懂明安所说的短视频平台是什么,好奇问了一下,明安一番解释后,车小芸撇嘴一脸无语。 明安瞧得正带劲,忽然见琴婉音和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娃娃脸北岳官员有说有笑,态度很亲热的样子,耸耸肩无奈说道,“可惜这美女有男人了,还是个长得蛮帅的奶油小生。” “那是她弟弟琴中藏,北岳国的工部员外郎,每年北岳皇室都会派他来观摩大会,结交一下各国机巧师。”车小芸解释说道。 明安见这个琴中藏和自己差不多大,竟然能当上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感觉很是意外,“我去?这么年轻?提拔这么快?” “嗯,听师父说,他有着神算子的名号,十二岁时就已经名扬天下,被工部尚书相中,从湘江国邀来当官,参与北岳机巧工事建造,一路被提拔然后就到现在这个职位了。” 车小芸一口一口吃着樱桃八卦道,“他还娶了工部尚书的漂亮独女,家庭生活美满,孩子都快生了,我师父说他是‘少年得志步青云’,天生福禄双全的贵人命。” 车小芸往前一趴,抱着马沙拉弟的脖子轻轻挠动,满脸羡慕,“若是我也能名扬天下,让好多好多人记得我,那就好了。” “有机会的。”明安胡乱揉了车小芸两下脑袋,目光顺着望去,看到场上除了这璧人姐弟之外,还有一些怪人瞧着很有趣。 三十来岁的壮汉,头发赤色眉毛赤色连胡子都是赤色,身上烫疤东一块西一块的瞧着像个红毛怪人。 旁边另一个更奇怪,瘦瘦高高戴了个青铜面具,那面具大眼方耳像极那三星堆出土的青铜脸,正和那红毛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些什么。 还有个脏兮兮的壮硕老头,明明是在陆上,却把下半身塞在一个木舟里,木舟边安了四个船,手上还拿了个大铁浆扳动地面,瞧着特别滑稽。 倒是最后一个汉子反而正常点,三十岁不到的样子,披着狮子一般的散发神情冷冽,上半脸戴了皮面具,左手是青铜和木材造了了个机关臂,正握着一把齿轮铁索刀鞘的长直刀,右手戴了个皮手套傲然立在那儿,瞧着莫名潇洒帅气。 车小芸这会儿也注意到这四人,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小声说道,“安哥哥,没想到是他们过来,再加上琴婉音姐姐,恐怕今年不太好赢。” “都是谁来着?” “红发大叔是夜郎国金铁坊的少坊主朱越,青铜面怪客是巴蜀国偃师谷的人,看这个身形应该是仇老四,听说木甲傀儡术仅次于他们的仇老大。” “陆地行舟的老爷爷是闵胥国灵舟帮的陆行舟陆老爷,下身残疾靠陆地行舟代步,听说造的车船许多都是供闵胥国军用。至于那个狮子头大哥哥,听师兄说起过,是漠北国黄沙宗的荡秋风,打造的机巧直刀广受江湖豪侠追捧。” 明安听车小芸一番如数家珍介绍完,心中很是意动,特别想结交一番。 九州大陆什么最贵?人才最贵! 明安低声问道,“小芸,你知道怎样能让他们跟我干?” 车小芸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笑,“果然不愧是安哥哥呢!” 见明安眼神中满是期待,车小芸点点嘴唇俏皮一笑,“机巧师性子千奇百怪,若是求功名利禄的,今个儿已经被各大皇室和世家招揽一尽了,今日这里聚的大多都是高傲性子,可不是靠功名利禄便能收买的。” “那靠什么?” 车小芸认真说道,“更强的机巧术!” 明安笑笑没答话,头扬了扬说道,“好像快要开始了,他们打算怎么个交易法?” 只见那个琴婉音和弟弟琴中藏唠了好久的家常,这才笑笑站在场中,朝四周捧拳行一圈礼,用极为好听的婉转清音说道,“各位,今日家师命我携神机云狐残壳前来参加天下机巧会,想要来易物交易一番,凡是能让我巧音坊心动的机巧,便可商量着易物,不知各位手中可有什么好货?”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一时半会儿却并没有人拿出东西交换,反而是青铜怪面的仇老四用闷闷的蜀音问道,“琴姑娘,前些年咱们这些人,求你们将神机云狐拿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界,你们都是抠抠索索的,今日啷个大方,竟肯拿出来交换噻?” 琴婉音含笑答道,“都是机巧同道中人,咱们也就不弯弯绕绕了。五年前,家师得了这神机云狐残壳,足足闭关研究了五年,始终没能破解这上古机巧的遥控之法和灵动之法。” “家师想着,既然才思不足无法参透,索性让有缘的机道中人研究一番,若是能研究出名堂,也不至于浪费这上古宝物,所以今日让我带过来易物交换。” 研究机巧道的匠师都是实在人,最讲究一个先后逻辑和通情达理。琴婉音这直白言语众人一听就名,搞半天原来是巧音坊坊主解不开难题,便不如拿出来换些实在好东西回去,还能成人之美赚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 不过这巧音坊坊主可是九州机巧名师,连她都破解不了的上古机巧残壳,世上有几个人能参透呢? 想清楚这个理,有些自知之明的机巧师便没再作声,有几个略有底气的机巧师询问一番易物品阶,当琴婉音报出一个非蓝阶上品不换的价位时,那些机巧师纷纷摇头叹气作罢。 这神机云狐在上古时期功能完好的时候,确实是青阶超品的绝世机巧,但如今随着岁月流逝,加上几经大难破损,仅仅是一具无法破解关窍的残壳就要一个蓝阶上品机巧,确实有些不值。 不过,真正有自信,相信自己能破解其中关窍的人,还是对这神机云狐充满了兴趣。 比如那四位机巧怪客,纷纷围了上来,仔细观摩一阵后,下定了决心。 金铁坊的朱越率先掏出一枚铁弹,悄悄注入灵气,绽出耀眼灵气蓝芒,“蓝阶上品铁针弹,启动机括后仍出去,触地后可以爆发无数铁针射伤敌人,换不换?” 众人一听,窃声议论说道,“金铁坊好大手笔,竟然连铁针弹都肯拿出来。” “是啊!听说那可是仅供南岭豪门世家保命用的事物,可着实是个好东西,若是给了巧音坊,不怕巧音坊仿个一样的出来?” 琴婉音小心翼翼接过铁针弹,仔细把玩一番,心里很是意动,想着如果没有别人肯换,不如就换了这个铁针弹。 正准备开口商量交易细则和价码,那青铜面怪客一拍手,命随从抬出一个精致的大半人高木盒,抽动木板机括后,那木盒自动收缩展平,如同背景墙一般衬托出底板上嵌着的一副机巧艺伶。 “巧音岂可无舞?不如选我偃师谷名傀儡机巧艺伎伶。” 他从那机巧艺伶身后拉出一副五指套戴在手上,徐徐催动灵气舞动,那艺伶竟如同过来一般翩翩起舞,看得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这机巧艺伶确实与巧音坊更搭些,琴婉音放下手中铁针弹,绕着机巧艺伶观摩把玩,显得爱不释手,想着带回去研究一番,做个奏乐伴舞的机巧也是不错的。 “呵呵,老夫也对这神机云狐有几分兴致。”那船叟陆行舟从一旁取过一个木匣打开,里面跑出一台机巧小车,三尺见方瞧着甚是普通。 正当众人不解陆行舟为何要拿出这种平凡小东西时,只见陆行舟给小车注入灵气,那小车散发璀璨蓝光,然后如活了一般按照特定轨迹游走出去,从车中伸出钩爪取了远处的一个石块后又游走回来,看得人啧啧称奇。 “这是老夫新制机巧循径车,可以按照设定路径循径而行,完成特定动作后再反转路径回来,琴姑娘可心动?” 琴婉音含蓄点头,她觉得这车东西是个好东西,就是兴趣缺缺,不如前面那两样的功用明确。 正犹疑间,一旁默默看戏的琴中藏忽然开口,“阿姐,这是个好东西,若是我的话,就换这个车。” 见琴婉音一脸不解,琴中藏凑上前耳语几句,琴婉音恍然大悟,“若用在工事和军事上,确实是好东西,阿姐再考虑考虑。” 最后是那个狮发刀客荡秋风,他从怀中取出一柄机巧短刀,先是解开机括一转刀柄,短刀从鞘中弹射而出,然后他将短刀刀柄反插入鞘,上紧以后又是一拨机括,那短刀蹭的一声射进树干完全没入。 这时它将手中刀鞘一带一引,没想到那射出去的小刀柄处竟有一根细丝直接被拔了出来,如同悬空飞刀般使得舞舞生风,刀刃所到之处飞叶尽斩两半,看得众人心驰目眩大声叫好。 一套凌空御飞刀之法使完,它再将机括一扳一收,短刀重入手中收到鞘中,然后抛给了琴婉音,就说了一个字。 “刀。”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众人都瞧出这机巧飞刀确实是好东西,且不说那短刀的锋芒,光是那弹射短刀的暗器法门,还有以丝御刀的绝技,足以让这柄机巧短刀成为江湖侠客追捧的机巧神兵。 琴婉音接过机巧短刀把玩一阵,学着荡秋风的招式拔刀拉丝,身子回旋罗裙招展,如蝴蝶般将那飞刀在周身舞动不休,使得绚烂无比,众人都是喝彩连连,就连那高冷的荡秋风都是微微点头,说了声“好”。 琴中藏兴奋着大声叫好,“阿姐的武功又长进了!” 琴婉音使了一阵后飞刀入鞘,提裙款款向众人行了一礼,激起众人一阵强烈掌声。 使完之后,琴婉音犯了愁,都是好东西,该选谁的来交换呢? 另一头,明安问车小芸,“若是你,你选哪个?” 车小芸托着脑袋两眼满怀憧憬说道,“都是好东西,小芸全都想要啊…” 明安无奈一笑,“做人不能那么贪,若只是能选一个呢?” “只选一个的话,小芸想要神机云狐!”车小芸看着那神机云狐残壳满眼放光,“那神机云狐若是修好了,肯定又可爱又强!” “这样啊……”明安沉思片刻,下定了主意,灵气灌注嗓门朗声开口。 “琴姑娘,我也有好东西跟你换,不知可否考虑一番?” 第66章百变音盒 明安这一出声,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见这少年瞧得很眼生,似乎不像是机道中人,议论纷纷问周围人认识不认识,是哪家门派的机巧师。 倒是眼尖的认出了坐在他身前的车小芸,惊呼道,“那不是机巧门的车小妹。” 前后这么一联系,大体猜出这个少年应该是机巧门的弟子。 只是机巧门有名气的弟子大家都认得,没见过这人,估计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顿时有些好奇,不知这机巧门的籍籍无名弟子会掏出什么好东西胜过其他几家。 琴婉音捧手说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明。” “原来是明兄弟,不知明兄弟可有什么好东西交换?可否拿出来一看?” “我当下还没有做出来。” 此话一出,全场嘘声一片,众人纷纷起哄,什么东西也没准备还敢嚷着易物,找茬不是? 琴婉音是个和悦性子,温柔笑了笑客气说道,“那可惜了,还请等兄弟下次做好了再来易物。” 说完,琴婉音别过头正准备宣布易物结果,明安骑在马上又开口,“你给我半个时辰,我现在就能做出来。” 这话一出口,全场起哄声更大了,有些性子暴躁的开始骂人,想轰走闹事的明安,那琴婉音本来是个好脾气,此时也眉头一皱,有些不满这登徒子故意调戏闹事。 明安点出五张二百两银票,往手中扬了扬,“这一千两银子作为半个时辰的赌注,若我半个时辰拿不出来东西害你们白等,你们五家分了这些银票,敢不敢赌?” 这一出手,全场骂人的都住了嘴,顿时都乐了,看向明安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土财主。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为了买半个时辰,还说半个时辰就能用做出和这些蓝阶机巧相匹敌的东西,未免也太狂了。 琴婉音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这个明安到底想搞什么鬼,旁边琴中藏坏笑凑过来,“阿姐,我看这个人是故意装出财大气粗,想引你注意追求你。” 琴婉音啐了一口,朝琴中藏狠狠白了一眼,“臭小子说什么呢!你姐才不会这么没眼光,相中这等地主家的傻儿子。” “那阿姐喜欢什么样的?” “要么长得帅,要么有才。这土小子哪里沾边了?”琴婉音鼻哼一声,神情很是傲然,眼神朝明安上下打量一番,嫌弃之色稍纵即逝。 “怎么个帅法?又怎么个有才法?” “帅嘛,得跟那江湖传说中的沾尘浪客那般英俊。那才嘛,得跟九州当世大才子明安那般有才。” 琴中藏感觉很无语,沾尘浪客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传说,据说是个武功低微的落魄侠客,但是容貌之英俊据说惊世骇俗。 只是他没过多久便销声匿迹,有人说是谪仙回了仙界,有人说是被哪个豪贵妇人绑了养至闺中做玩物,哪怕还活着恐怕也是四十多岁大叔,定然不适合与自家姐姐相配。 至于东海国明安,江湖人都知道那可是以“明安十九手”悦君,东海国女王柳如天的禁脔,自家这姐姐哪怕有湘江第一才女之名,定然是没法跟一国之君竞争夫婿的。 琴中藏想起家中爹娘时不时来信,催着让自己帮大龄剩女阿姐找对象,有男人献殷勤的话让自己帮着多撮合一番,笑了笑便自作主张招招手,“我姐说,有人主动送银两,她还是很愿意接受的。” 琴婉音朝琴中藏猛地一拍手,正要喝止胡闹,可看到弟弟这兴致勃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不忍让他扫兴,无奈说道,“既然明兄弟如此执着,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不知其他几位如何看?” 船叟陆行舟最先笑呵呵开口,“多等半个时辰,就能得两百两银子买酒,这种便宜谁不肯赚?” 仇老四也点点头,“正好可以多买些灵石带回去。” 朱越饶有兴趣看向明安,觉得这人很有意思,搞不好真有本事,点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人手段。” 荡秋风扫了一眼明安,高冷表情吐出一个字,“可。” “好!”明安一把拍起把脸埋在马沙拉弟鬃毛里,害羞到不敢见人的车小芸,“小芸,开工,老规矩我设计你来做。” “安哥哥!别闹了!怎么可能半个时辰就做出赢过这些高手的机巧!”车小芸捂着脸不好意思说道。 “想不想赢下云狐?” “想……” “相不相信老哥我?” “相信……” “那就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开工!”明安拽着车小芸翻身下马,在帆布包里一通翻找,把之前让她做的一些琐碎零件通通找了出来。 这些原本是为了天下机巧会做准备的,如今临时做个机巧刚好能省些功夫。 车小芸无奈一叹,臊红着脸和明安一起进到林子里,众人一见有热闹瞧,纷纷围了上去,就连琴婉音和琴中藏,看到明安神色郑重,似乎是真的要临场做机巧,大感新鲜跟着上前观摩。 明安打算做的东西本来就是投巧音坊所好的小机巧,技术含量不高很好做,估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怎么打算保密,任由旁人观摩。 席地而坐,明安拿了根树枝在平整地面上写画一番算好尺寸和共振频率,拿着尺子在黄铜片上一描,描出十二根拨片的形状交给车小芸嘱咐道,“按着这个拨片形状切出来,尺寸不要有差,然后顶端那小点打孔等会固定用。” “嗯!”做起机巧,车小芸就不害羞了,翻出玄钢碎片做的小刻刀,专心致志一点点割下拨片,小心翼翼磨至划线处。 明安趁车小芸做拨片,把木头一裁做成几块木板,木头手柄,木头齿轮和薄木片。 他手工不如车小芸细致,所以裁出大体形状后,就用炭笔划线,等会让车小芸细致加工,自己也是对着那薄木片画出十二条间隔均匀的线,仔细测算思索,口中哼着小曲,哼一哼时不时往薄木片上线条某个位置画孔,不一会儿就画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围观众人都是一头雾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明安和车小芸是要做什么,但是琴婉音打量一阵铜拨片的长短,似有所悟,“怎么像是做什么乐器?” 众人一听是乐器,纷纷摇头叹息,给巧音坊做乐器岂不是兵圣门前聊兵法,这不输得一塌糊涂。 明安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议论,等车小芸加工完铜拨片后,把木材都递了过去,“这些木材精度要求不高,能做个盒子,扳手能摇动推着卡槽匀速往里走就行。这个薄木片要求高得多,需要完全按我这距离和大小来刻,尽量不要有偏差。” “好咧,安哥哥就放心吧,小芸会做好的。” 两人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日头已经大半沉入地面,才终于做好一个带着古怪扳手的木盒子,安小芸也正好刻完最后一片薄木片,轻轻吹去木屑,露出错落有致的均匀圆孔。 “好了,做完了。”明安拿着木头盒子和一打圆孔木片站直身子,拉起车小芸帮她拍拍尘土,把盒子交给了琴婉音,“这个就是我的机巧,百变音盒。” 琴婉音接过盒子打量一阵,满脸困惑之色,“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正如你所想,是一门乐器,只是这乐器很简单,完全不懂乐理的人也能奏出美妙音乐。” 琴婉音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明安,没说什么,把百变音盒递给了一旁的琴中藏,“我弟弟是个音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他奏出美妙音乐。” 琴中藏羞红脸接过,向琴婉音投来不满的眼神,好奇打量一番问道,“兄弟,这个怎么使?” “把我手中薄目标插到卡槽里,按这个节奏缓缓转动木头柄,等木片快转完了换第二张。”明安一边比划一边解释,琴中藏立刻懂了用法,把第一张薄木片放到了槽内。 “就这样?” “就这样,可以开始了。” 琴中藏徐徐开始了转动。 第67章在下明安 当那百变音盒响起悦耳悠扬的旋律,全场震惊得鸦雀无声,山林间只有那个音盒不断播放优美的音乐。 琴婉音更是震惊得双眸放光,露出万分喜悦和痴迷的神色。 不光是因为这百变音盒的精巧设计,可以自动播放旋律,更因为这旋律婉转动听而又逍遥洒脱,乐谱和弦竟然不似九州世间所有。 摇手柄的琴中藏也是惊喜莫名,自己生于湘江国音乐世家,自己却是个音痴,虽然以神算子之名响彻大陆,但内心还是很介意的。 今天只是慢慢摇手柄,就能演出这等优雅旋律,琴中藏挺了挺胸膛,别提有多自豪。 得意间,那薄木片已经演奏至末尾,美妙的旋律正在兴头上戛然而止,琴婉音朝琴中藏投来愤怒的眼神,拳头下意识握了握,惊得琴中藏身子一哆嗦,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中被老姐铁拳支配的恐惧,赶紧接过明安递来的第二张薄木片继续演奏。 那旋律再次响起,琴婉音再次投入这美妙旋律中不可自拔。 第三张木片琴中藏就学了乖,当那第二张木片还没完全播完时就塞了进去,演奏起来也是完美过度没有间断,直到五张木片全部演奏完,全场余音袅袅,众人满脸沉醉暗中回味余韵。 等众人回味够了,明安开口,“如何?” 琴婉音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玉手手背捂嘴轻咳一声,恢复了那般温婉的神情,优雅向明安行了一礼,“明公子和车姑娘果然非同凡响,半个时辰靠这么简单的材料,便能做出这等乐器机巧,婉音实在是佩服。” “那换不换?”明安问道。 琴婉音是个聪明人,结合刚才装配的手艺,立刻明白这百变音盒的简单原理,就是利用木片推进时,穿过长短不一的拨片发出声音,只要按着谱子节律刻在木片上送进去,就能奏出美妙旋律。 原理清楚,复现起来就不是很困难,回巧音坊她便打算用这法子复刻一番,然后以木片形式雕刻各种巧音坊所谱的曲子,想必是个好买卖。 想到这儿,琴婉音露出狡黠的笑容,“明公子,妾身确实佩服你的才思,只不过这机巧没有灵阶,结构又简单,观摩完以后似乎没有什么易物的必要……” 众人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暗想这女人真是精明,不用付出机巧云狐就能白嫖一个好机巧。 明安早就料到这一出,这是九州大陆,没有什么专利权的说法,东西造出来被人一看,立刻就失去了独占性的价值,除非有强有力的技术壁垒,让人看了也造不出来的那种。 就比如兵圣酒和香水,世人不懂精确蒸馏的火候控制以及锅具系统,就算买了商品也造不出来。 而这百变音盒其实就是八音盒的变种,原理小学生都能看懂,更何况音乐大家呢? 说白了明安掏出来这个音盒就是装逼有个由头,并不是打算交换。 真正交换的东西,现在才引出来。 打了个手势,明安吩咐琴中藏说道,“劳烦兄弟再演奏一遍。” 琴中藏不明白这曲子已经演奏过为什么还要演奏,也没想太多重新取了第一张缓缓演奏。 旋律响起,前奏结束,明安随着音乐声徐徐开口唱道,“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明安的嗓子不是那种天籁之音,但胜在一个唱词唱曲精准清澈,原封不动将这首现代江湖味十足的《笑红尘》,带到了九州大陆之上,听得众人都是迷醉万分,唱到兴处无不拍手叫好。 陆行舟胡子随节奏抖动,仇老四听得摇头晃脑,朱越激动鼓掌,就连那高冷的荡秋风,此时抱着机巧长刀靠在树上,仰头看向夕阳,神情似乎有些缅怀。 至于那琴婉音就更别提了,陡然听到和九州大陆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唱法和歌词,双手捂着嘴巴,看向明安的眼神满是欣赏与崇拜。 等一曲唱完,明安笑笑问道,“如何?”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琴婉音望向明安的眼神满是柔情蜜意,“没想到公子机巧做得好,连诗词歌赋也是如此精通。” “见笑了。”明安只是淡淡一笑,“这等曲子加歌词,我愿再出五首,和百变音盒一起打包作为交换,琴姑娘认为如何?” 琴婉音满脸惊讶之色,慌忙行礼问道,“公子究竟是谁,竟有如此通天才华?” 明安嘴角微扬,宽敞衣摆一甩捧手回礼,任由山间林风吹得衣摆飘荡而起,一股潇洒风度油然而生。 “在下明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一副恍然大悟表情,激烈议论声四处响起。 “原来是那个以十九首诗大败文松月泉二国的明安大才子。” “听说那酒劲十足的兵圣佳酿,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别说兵圣酒了,明安才子还做出一种名为香水的事物风靡于九州贵族,我家娘子和闺女在我出发前便反复叮嘱,让我带两瓶回去。” 琴中藏露出一副没想到他便是明安的惊讶表情。琴婉音先是一讶,然后眼神立刻变为惊喜,脸颊微微红润,原本落落大方的闺秀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涩腼腆。 “原来是明公子,刚才妾身失礼了。公子的那首明月几时有,在我湘江国传唱不休,我巧音坊擅自谱了曲,晚些时候还请公子拨冗指点一二。” “好说好说,各位喜欢就行。”明安望了望身后的那个神机云狐,“那咱们还换不换?” 明安在琴婉音眼中,和现世的偶像一般,再加上刚才那精妙绝伦的百变音盒跟答应好的五首音乐,哪有拒绝之理,欢喜神色忙不迭道,“换!当然换!只要明公子想要,说一声便是,哪用这么费周折!” 明安倒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名声这么显著,目光顺着看到刚才那机巧四怪客身上。 那四人虽然也是惊讶意外表情,但眉宇间有些失望郁郁。 瞧他们样子,不光是因为没换到神机云狐,还因为自己大好的机巧,被明安半个时辰做出来的百变音盒给击败,难免心有不忿。 沉吟片刻,明安嘱咐一旁高傲挺着胸脯,靠在自己身边狐假虎威的车小芸去收好神机云狐残壳,向琴家姐弟道了个谢,走向那四人笑呵呵捧手道。 “四位,在下使了下作手段取了个巧,纯靠乐理和名头得了神机云狐,实在是万分抱歉。” 指着众人的机巧,明安恳切说道,“各位的机巧无不是当世杰作,自家妹子又确实是喜欢那只狐狸,不玩些花招在下实在不是各位的对手,还望各位见谅。” 说完,明安赶紧从怀里掏出四张二百两银票,每个人手里强塞了一张,真诚说道,“这样吧!刚才赌约的一千两银子,当作在下小小心意的赔罪,还望各位大师大人有大量收下,在下算与各位机巧名师交了个朋友,各位看如何?” 明安得了上风却自贬为投机取巧,还真诚给各人塞银子赔罪示好,一口一个机巧名师顿时让四人如沐春风。 正所谓千传万穿马屁不穿,饱受众人传颂的大才子这般亲善待己,就连那高冷的荡秋风此时也嘴角动了动,淡淡一笑接过银票微微点头。 第68章全场酒肉公子买单 塞完银子,明安回头又各掏出二百两银票塞给受宠若惊的琴婉音和琴中藏。 “二位,初次见面没带什么好东西,就有些银票当作伴手礼交个朋友,权当二位耽搁半个时辰陪我胡闹的答谢,二位请一定收下。” 二百两折算来将近二十万元购买力,确实很厚道。 不过姐弟俩都是世家子弟,家境优渥并不缺这二百两,主要是对明安身为大才子却毫无架子,这般热情待人的态度所感染,顿时好感度一路飙升,推托一阵后含笑接过。 琴中藏眉飞色舞说道,“北岳朝堂中多闻明才子大名,我若带这二百两银票回去在朝中好友间吹嘘一番,说是明大才子送的结交之礼,也是有一番大大的面子。” 两人说完都是哈哈大笑,琴婉音笑着偷偷狠掐了琴中藏一下,示意他不可对明安无礼。 众人有说有笑好一阵,明安张手鼓掌示意众人关注,灵气灌注后朗声说道,“今日大家五湖四海聚在一起都是缘!我明安靠着点小手段赚了些银子,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晚全镇的酒水肉食,由我明安买单!” 什么名声传言,都不如这句“今晚全场酒肉明公子买单”让人振奋。 霎时间,全场欢呼声此起彼伏,都在高喊明安公子豪爽仗义,纷纷上来和明安交流示好,明安也一副社交达人的范儿,来者不拒各个称兄道弟,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镇上酒家肉铺今晚赚疯了,各个笑得合不拢嘴,对车小芸这个豪爽才子哥哥伸出大拇指夸上天,有些汉子自发砍了柴,在镇子广场上架起巨大篝火,竟开成一个天南地北机巧师齐聚一堂的篝火盛宴。 夜色当空,神机峰上的山中老人霍远峰,背着手站在山崖上,遥遥看到山下镇子上篝火热闹劲儿传到峰上来。 正好奇什么回事,一个机巧门弟子笑嘻嘻跑过来,机巧臂一捧躬身行礼,汇报了前因后果,听得霍远峰一愣一愣的,抚摸胡须噗嗤大笑出来。 “这人心机,着实了得。”霍远峰远远看着篝火感叹道。 那弟子脸色微变,“师父,你是说那个明安故意收买人心?” “不然呢?那这等聪明人,怎么不知开荒救民所需银两甚多,还肯今日这般大出血。依老夫估计,今日若是寻常人而非九州各地的机巧师,他决计不会请这个客。” “师父,那这人可信吗?” “世上伪君子甚多,难的是一辈子伪装成君子谦和待人,那你觉得这还是伪君子吗?” 弟子思索片刻答道,“若真有人一辈子伪装成君子待人,那不就是真正的君子了吗?” “正是如此。”霍远峰遥遥看着篝火,若有所思说道,“小芸是个聪明丫头,她善于辨明人内心深处的善恶,想必她比我们都清楚明安的为人。” “既然她和明安这般亲近,明安也这般疼她,说明这人就算有心机善于收买人心,也是个良善之人。正是这种聪明好人,能在乱世混得风生水起,也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那弟子回想一阵深以为然,“古往今来作风过于正派的英雄,反而下场不好,一些有城府的心机小人,反而混得有滋有味,明安把二者取长补短,前途确实不可限量。” “嗯。” 聊了一阵,师徒二人陷入沉默,霍远峰沉吟片刻,悄声问道,“酒水包全场,能捎上山不?” 那弟子强忍笑意答道,“镇上说法是开坛当场喝可以,若是偷摸着带酒出去是不允许的,师父若想畅饮,不如下山?” 霍远峰老脸一红轻咳两声,连忙摆手,“为师只是随口问问,看来这小子确实精明,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他们上山咱们有得忙的。” 神机镇上,一干众人载歌载舞,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那琴家姐弟,朱越,邱老四,陆行舟和荡秋风围坐在明安和车小芸身旁,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惊奇发现明安见识非同一般,对机巧之道的理解与九州体系孑然不同,却又自成一番体系,心中佩服更盛。 琴中藏对术数一道十分精通,刚才就注意到明安在设计百变音盒时在地上写画了一些古怪符号,瞧着有些像术数,喝酒之际有心和明安切磋讨教一番。 这一切磋,他惊奇发现,明安竟然也是术数大家,一些很经典的鸡兔同笼和奇形求体积问题,都被他用古怪的符号一通演算后轻松解算出来,让琴中藏相见恨晚引以为至交知己,肩并肩揽着明安嘻嘻哈哈喝酒说悄悄话。 喝到兴处,琴中藏兴致勃勃悄声问道,“明大哥,前些日子从琅琊文坛会上传出来的《国富论》,是不是你所作?” 明安笑而不答,没承认也没否认。 琴中藏是个聪明人,一看明安这个态度立刻就明了,“那国富论我反复拜读了不下十遍,真可谓字字珠玑,我就想着这等才子肯定大有来头,前后一联系,只能想到明大哥了!来来来,咱们再喝一个,庆祝兄弟我又赌赢了一局!” 明安笑呵呵跟琴中藏又喝了一杯,“你又拿什么事开赌了?” “跟京中一些少爷赌着玩,我说那《国富论》应该是你写的,他们不信,说你男……说你诗词写得好,策论写不出来,然后赌了些银子,等回京之后又可以赚一笔。” 世家的原话是“明安区区男宠做不出这般金玉策论”,琴中藏说到一半差点脱口而出,注意到琴婉音偷偷投来严厉的眼色,这才刹住了嘴。 一旁的琴婉音朱唇轻启,一口一口抿着小酒,抿着抿着叹了口气,看向明安的眼神有些恍惚,心中思绪极乱。 刚才这番谈吐接触,她对明安的才华和处事极为倾心,甚至连自己那天才神算子弟弟在明安面前讨教术数都占不到上风,只感觉这人是一个绝世全才。 只是琴婉音心里憋了个困惑,想不清楚明安这等才子,到任何国家效力必定能位极人臣,享受无上尊荣,为何会自甘堕落,去当东海国女王的男宠。 更气人的是,听说那女王心性高傲相貌怪异,快三十岁还未嫁出去。一想到这儿,琴婉音又喝了口闷酒,心里暗中生出对柳如天的怨怼和厌恶,觉得她糟蹋了明安这等大才子。 “若是有机会,可以劝一番,我湘江国位处中原南岸,是物产丰厚的鱼米之乡,明安若有意效力,我也可向朝中的姨父好好举荐举荐。”琴婉音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第69章篝火酒局 这会儿琴中藏正好和明安聊起了赌钱趣事。 琴中藏这小子精通术数,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用术数跟人赌钱博弈,总结出很多心得,竟有了些初级的概率论雏形。 他这些术数心得总结了很多,平日跟人聊起却无人能听懂,内心难免感觉有些寂寥。 没想到今日,和明安聊起来却是一点就明白,似乎对这术数博弈法子同样精通。这下琴中藏彻底化身成了话痨,缠着明安说个不停,恨不得说个三天三夜。 明安见其他人张嘴又闭上,想找自己聊天却讲不过这个滔滔不绝的琴中藏,逗得明安无奈一笑,给琴中藏抛了个经典的概率问题,好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慢慢钻研。 “我的右手,和荡大哥两只手,共三只手中藏了一块金糕,随机摆放你不知道藏哪只手,然后你随机选一只。” 琴中藏思索片刻,选了荡秋风的左手,“选好了,然后呢?” 明安微笑一下张开右手,“好了,现在我从你没选的手里,告诉你一个空手,那糕点在你选的荡大哥左手或者右手中,你换手还是不换?哪种方式赢面更大?又有几成赢面?你慢慢想,想好了我再跟你讨论一番。” 这题目一出,琴中藏就被难住了,刚想说五成,细细思索一番觉得不对,一个人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荡秋风也饶有兴趣比划着左右拳头,一张一合思索答案。 镇住这个琴中藏,明安端着酒坛子和众人又喝了起来,喝到兴处,众人也就没了那么多讲究,仇老四酒气熏天扯着蜀音大咧咧问道,“你个娃子好端端的,干哈当那劳什子的男宠噻,羞不羞得慌哦!” 这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酒席安静了不少,都等着听听明安的说法。 这问题不少人心里都有些疑惑,不过都没好意思问,在火堆旁边长吁短叹的琴婉音此时也竖起耳朵,等待明安的答复。 明安瞧见众人好奇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和柳陛下情投意合,不过我还有抱负要实现,所以暂时还没和她成婚,以相好处之,然后世人传着传着就成了男宠。” 见众人还是有些疑惑,明安补充道,“哪家男宠跟我一样,不在皇宫里待着享受荣华富贵,非要跑到山沟沟里开荒救济百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样一说,众人才寻思,确实是这个理。 男宠无一不是追求锦衣玉食和滔天富贵,明安就一副寻常百姓打扮,听说还在月冥山脉垦荒收纳流民,确实不像个男宠。 一旁的朱越干了一大口酒开口问道,“明兄弟,那你到底求什么?” 明安望着跳跃的火光,没有直接回答,心思飞转一番后酝酿了情绪,悠悠开口。 “峰峦如聚注,波涛如怒注,山河表里潼关路。”正好北岳国西边也有关口也叫做潼关,明安不用改语句,直接拿来就用。 机巧师都是识字懂些文采的,听安开始念诗,全都静下来侧耳倾听,细品诗中韵味。 明安继续念道,“望西都,意踌躇。伤心九州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口气念完,明安把碗中酒一口气干完,长叹一声说道,“这便是我的想法……今日赶路疲累,时候也不早了,大家继续吃喝,我先去休息。” 凡事留三分白,局到兴处作散,这样就会留了股令人回味遐想的余韵。 待众人还想细问时,明安已经悄然退去,在热情豪迈中又多出一股飘然出尘之气,让众人火热内心中生出一丝敬意,反复回味明安最后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望西都,意踌躇……宫阙万千都做了土……”船叟陆行舟抚着胡须感慨道,“明兄弟这是悲天悯人,感慨西武大军进犯北岳,让西陲成了一片炼狱焦土,百姓苦不堪言。” “难怪他收容天下难民,原来是存了一颗忧世忧民的慈悲心思,可敬可敬。”朱越似有所思点头。 荡秋风一言不发,捧着酒坛呆呆望着火光失神。 “月冥山脉,算是属于东海国吧?”仇老四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肯定是如此!” 众人目光抛过去,示意邱老四说说自己的见地。 邱老四悄声说道,“月冥山脉是荒地无人争抢,收容流民垦荒不易引起争端。但那荒地归属上是归东海国管,若明安想为他手下的百姓寻求庇佑,何种方式最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一听就懂。 前后一联系,一个大义凛然,以男色侍奉古怪女王,只为给万千流民求一方平安的圣人形象一下就立起来了,感动得众人一塌糊涂。 一旁那高冷的荡秋风,此时抱着机巧刀,眼望火光跳动,破天荒说了三个字,“好汉子。” “难怪明公子一身才华,却甘于忍受男宠之名,竟是这番考虑,怪委屈的。”琴婉音揉着通红的眼睛,柔美声音有些哽咽。 她脑海中,想象出明安闭上眼睛面如死灰躺在床上,任由那相貌古怪的女王骑在身上糟践,却只能咬着被单忍辱负重,躺在那里默默忍受。 湘江国女子大多柔情婉转,素有“湘女多情”一说,琴婉音想象到明安这等遭遇这一想象,顿时对明安又敬又怜,心里悄悄生出共赴巫山,好好疼爱抚慰一番的心思。 想到这儿,琴婉音不由得脸红害羞,幸好喝了酒,别人以为她是酒劲上头,便没怎么在意。 船叟陆行舟皱眉沉思,神情有些踟蹰。 朱越双手垫在脑勺后,仰望天上星辰呢喃叹息。 整个小镇,唯一感觉到哭笑不得的,就是躲客栈里躺床上,潜运灵气闭眼偷听众人闲聊的明安。 “真他娘的能脑补。”明安吐槽一句后,懒得再偷听,翻身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当明安和车小芸骑着马沙拉弟再次启程上神机峰时,一路上遇到的机巧师,无不对明安热情打招呼,闲谈之中颇有一番敬意。 坐明安怀里的车小芸敏锐察觉到变化,好奇问道,“安哥哥?大家这是怎么了?他们看你的眼神,怎么觉得你是个受了很大委屈的了不起人物?” 明安眉头一挑,露出古怪表情,“这你都看出来了?” 车小芸点头说道,“当年师父救过一个人,那人为了给救命恩人报仇,自宫之后伪装成太监,进西武国王宫杀了仇人后千辛万苦逃命过来,被师父救了,我看师哥们都是这般眼神看他,莫非!” 车小芸别过头,悄咪咪往明安下身看了看,一脸惊悚神色,被明安给了狠狠一记栗子,痛得车小芸捧着头嗷嗷叫,反手就是挠明安的痒痒。 两人正打闹间,山峰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车小芸仰头看过去,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师父老糊涂了吗!怎么会选那么危险的地方作为会场!” 第70章上古文明 那钟声一响,许多在山道上慢悠悠走的人猛地刹住了,惊骇望向那钟声方向,左右相视一眼,神情有些纠结。 有些年轻的机巧师长长叹气,摇了摇头,竟掉头下山了。 一些上了年纪的机巧师,稍作停顿后还是继续前行,只是神情变得凝重,语气深沉呢喃,“今年竟然是选在神机地宫,怕是很有些棘手。” “神机地宫?那是什么地方?” 原本上山的众人一下少了三成,马沙拉弟穿行也快了很多,明安感觉有些不妙,好奇问道。 车小芸严肃说道,“咱们神机峰是当年巧圣姬大人晚年收授弟子隐居之所,当时在山中建了很多机关建筑。而这神机地宫,就是其中最为古老有名的陵庙地宫。” “是巧圣大人建的?” “不是,神机地宫是传说中的上古机巧建筑,后续被姬大人修复改造,进一步提升机关威力。” 明安指着一部分下山的机巧师,“他们那是什么回事?不想去看看这传说中的神机地宫?” 车小芸蹙眉说道,“若这次大会选在了神机地宫,按照比试规则,八成是要我们正面破解重重机关后顺利穿过神殿,才能进行最终的同台竞技。” 挠着脑袋,车小芸有些不安,“那地儿很邪乎很危险,机关门类又多又杂,以前有师兄死在里面,还有些命大的都是重伤逃出来,是机巧门的禁地。” “这么危险!”明安瞪着老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一个比赛而已,至于拿命去搏么,难怪走了那么多人。” 说着,车小芸闹起别扭嘀咕道,“就是!师父怎么搞的嘛,为什么会选哪个地方!不就是为了那个钩爪,至于整这么一出么,坏老头真讨厌!” “钩爪?” “嗯!那里面有个很厉害的宝物,叫做雷铳爪,是个青阶超品的灵器,比我的百变手臂里的钩爪要强很多,就是这个。” 车小芸说着,左手木臂一通变幻,切换成钩爪模式,朝路边石头一射再一拉,轻轻松松就把石头抓了过来。 “那个雷铳爪射程超远,威力也强得多,可以用来攀爬,远程抓取东西,甚至可以用来战斗。师父惦记很久了,可他自己每次进去都是灰头土脸出来,却想到这么一出,真坏!” 明安听完车小芸的抱怨,大体上明白过来,霍远峰整的这出,怕正是因为自己参加了比试,想好好考校一番机巧实力和克服困难的才智。 隔着山头,明安看到对面山边露出一个石庙的顶部,指着问道,“那里就是神机地宫?” “是的,陵庙只是外面的建筑,那个很危险的地宫在陵庙底下。”车小芸愁眉苦脸问道,“安哥哥,我们还比吗?真的还蛮危险的,我不想你受伤。” 明安正迟疑间,忽然想起每日更新路程都会翻看的天下山河策地图,顺手划出来一看,看到山河策上面绘制的图像,整个人都愣住了。 原有的顾虑瞬间消失,明安掏出一颗奶糖,喂到车小芸嘴里安慰道,“你哥我有通天彻地之能,等会看我怎么秀翻全场!” 叼过奶糖大嚼,车小芸见明安忽然有了万分自信,好奇想问缘由,明安只是神秘一笑。 车小芸认得,这个笑容是明安很有把握时才会流露出来了,不安的情绪立刻消减了很多,像只乖巧小猫一样靠在明安怀里挨挨蹭蹭,“那好吧!等会安哥哥要保护好小芸哦!” 蹭了好一会儿撒完娇,车小芸坐直身子,摸摸马背左边挂着的大麻布袋子,“这个云狐不知道师父能不能修。” “不急,等忙完了一起看看。对了,我有点好奇琴姑娘说的那遥控之法和灵动之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听师父说过,上古时期有失传的灵纹秘法,可以隔着远远的距离两相呼应,如果把一个灵纹刻在机巧臂上,然后另一个刻在机巧上,就可以遥远操控,即所谓遥控之法。” 车小芸这一解释,明安立刻明了,吐出两个字,“无线。然后那个灵动之法呢?” “听师父提起过,好像是给了简单的指令,那机巧会自行理解,以更灵动的方式运转工作。” “懂了,智能控制是嘛!”听完车小芸这么一提,明安脑中立刻有了思路,只是不知如何利用灵纹和九州机巧实现。 只是打从车小芸进山以来,时常一口一个“上古”“上古”的,让明安很是奇怪。 在原本明安读过的九州史书里,九州也就一千年历史,九州之初百姓未开民智,连机巧术都没有,哪里整出这么多“上古事物”。 将疑问抛出给车小芸,车小芸挠挠脑袋,苦恼说道,“我也不清楚,大家都说上古,我也跟着说上古了。师父好像解释过,九州这片土地上,一千年前九贤开创九州之前,似乎还有个古怪的文明,但不知什么原因断绝了,史料也没有。那个文明残留下的东西,大家都贯上‘上古’之名了。” 明安一听十分感兴趣,这种感觉就如同发现人类史前文明尚有一个辉煌文明那么刺激,仔细询问车小芸一番,可她确实是不清楚,她还说这些东西她也好奇问过霍远峰,没想到以见识广博著称的霍远峰,也不太懂这上古文明是怎么回事。 当下不再追问上古文明的一切,想着以后若是找到了重要线索再探查一番,两人便骑在马上,聊了些关于灵纹的琐碎问题之后,马沙拉弟正好一跃而上,登上青石台,一座恢宏石庙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石庙不算大,但是很古朴,庙前两只石狮子的纹路有些风化,石座结了青苔,此时两边各一排站了机巧门的迎客弟子,每个弟子或是手或是接了机巧,庙两旁架起木甲小摊,奉上茶水糕点招待远到而来的机巧师。 唯一能识别是个比赛会场的,是庙门旁立了个古怪的木头箱子,箱子的正面露出一个木牌,上面用阳刻浮现出“天下机巧机巧会会场”,隔了差不多五息左右,那牌子忽然开始如水波一样翻转流动,那阳刻的字逐渐变成“欢迎各位大驾光临”的字眼。 明安下了马也凑过去观摩一番,发现这阳刻其实是无数个凸起的方形木头小柱,有点像现世霓虹灯上的小光点,箱子里面机括运转到五息就会进行一次触发,密密麻麻变幻小木柱凸起,直到刷新为下一幅字。 “有意思。”明安心中一乐,对这机巧门的技术大为叹服,若是这机巧箱牌放在现世的门店招客,可比那霓虹灯拉风多了。 车小芸拜托门内师兄安置完机巧云狐和马沙拉弟后,背着明安给她做的小帆布挎包蹦蹦跳跳走了过来,见明安正津津有味研究机巧箱牌,撇嘴吐槽道,“师父这个牌子,也就能糊弄新人了。” “怎么说?” 车小芸耸耸肩膀无奈说道,“这是他设计的得意杰作之一,每年都会摆出来,一来二去也就见怪不怪了。沃京上档次的酒家,隔三差五就会找师父定制这个箱牌宣传新菜品,师父就靠这些古怪东西赚酒钱挥霍。” “霍师父,还挺有赚钱头脑的。”明安感觉有些好笑,“话说我以前看书,书里写着你们江湖门派只用专心练功习武就行了,不用考虑赚钱的事,怎么你师父还会想着靠这个赚酒钱?” 车小芸露出奇怪的表情,挥舞小手嚷嚷说道,“钱又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只练功不赚钱我们早饿死了!” 明安听车小芸一通解释才明白,江湖大多门派都有自家经营的生意,比如机巧门主要靠帮大户人家施工做机巧,或是帮百姓修修补补做些零碎机巧售卖赚钱。 巧音坊是做乐器和歌舞生意,金铁坊做铁器锻造生意。哪怕是纯练武功的门派,也会接些护送杀敌的活计。只有那些完全被世家撑腰的门派,才不需要考虑赚钱。 在众人的嘈杂议论中,庙门徐徐开启,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壮老头,糙皮肤酒糟鼻看着有些邋遢,不过眸子却十分有神,散发出威严精光。 他一出现,全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齐声向他躬身行礼,“拜见山中老人!” 第71章山中老人 霍远峰扫视一圈,看向车小芸边上的明安,朝微微点头,“嗯,大部分人还是有胆子的嘛。” 众人一听,都是苦涩一笑。 “老夫这次选了我们机巧门禁地神机地宫作为比试地点,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霍远峰顿了顿说道,“不过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神机地宫老夫大体上探了一遍,把过于危险的区域在路口处都用红绳缠了一道示意禁行,若只是按照老夫设定区域探索的话,顶多是个轻伤,死不了人的。”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呢,如果胆子够肥,想试试寻些上古宝物,比如超品雷铳爪什么的,自行跨过了红线,老夫也不阻拦。只是丢了性命,就和老夫无关喽!” 霍远峰嘿嘿坏笑,扫了眼场上几个久负盛名的机巧名师,眼神中满是怂恿与勾引。 仇老四开口问道,“找到了好东西怎么算?” “谁找到了就是谁的,不过出来之后东西须得让老夫观摩研究一番。”霍远峰昂首挺胸说道,“毕竟这神机地宫是我机巧门的秘境,好处自然也要分上一分。” 仇老四鼻哼一声便没再问,悄声骂了句“老奸巨猾的人精”。 “好了,老头子也不废话了,大家可以开始了!” 霍远峰简短说完,让开了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众人呼啦啦一声全往庙里涌,明安上前朝霍远峰行了一礼,正准备进去,被霍远峰拍拍肩膀,往旁边一指,“明安,陪老夫聊会天,等一炷香以后你再进。” 明安有些不解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车小芸气鼓鼓叉腰说道,“臭师父!先是安排这么危险的地儿作为比试场地,现在还要耽搁安哥哥一炷香的时间,臭师傅纯心找茬不是!” 霍远峰横了一眼车小芸,从腰边扒拉出一根痒痒挠,吓得车小芸躲在明安身后,“师父!好好说话,干嘛动不动掏家伙!我说的本来就对嘛!” 霍远峰握着痒痒挠并没有抽车小芸屁股,挠了挠后背懒洋洋说道,“神机地宫再怎么说,也是我机巧门的凶险禁地,没几个时辰是绝对通过不了的,你本事足够的话,还会在意这一炷香的耽搁?” 明安谦恭说道,“霍师父说的极是,小芸,霍师父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就晚一炷香再出发。” “嗯……”霍远峰满意点头,“放心,老夫不会故意整你的,晚一炷香再走,等会进去你们就会知道好处。” 挠了一阵痒,霍远峰从背后抽回痒痒挠,往旁边摆了摆,朝车小芸摆了个眼色。 车小芸不情不愿一跺脚,“有什么事不能让我听嘛!”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皮痒了是不是?”霍远峰举起痒痒挠凶道。 车小芸吐了个舌头扮鬼脸,快步跑开去找马沙拉弟玩。 把车小芸支走了,霍远峰才背着手慢慢往林子深处行去,示意明安跟上。 两人走到四处无人,霍远峰站直身子,上下打量一阵明安开口说道,“你竟能破解李破军墓冢,术数水平挺高的嘛!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你的名头,难道真是世人所说的谪仙人下凡?” 其实明安一直有个疑问,就是当时李破军墓冢那个机关很沉重很复杂,不像是一个人能造出来,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谁造的?是生前造的还是身后造的?是否知道北境之地的存在? 听霍远峰一开口,明安困惑解了一半,现在唯一的关键问题就是这个霍远峰到底知不知道北境之地的事情。 “在下确实是机缘巧合破了李帅墓冢机关,得了他的真传,而那谪仙人的说法,也算是属实,我确实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明安捧手如实告知。 “嗯,还挺实诚的。”霍远峰点头,“你若在老夫面前,还敢装模作样的,老夫就不想跟你聊了。” 明安讪讪一笑,感觉对这个怪脾气老头对付起来怕有些棘手,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霍老怎么知道我的传承来自兵圣墓冢,难道那个墓冢是李帅去世后,由您这一脉所建?” 霍远峰摇头,“倒不是去世后建的,李破军隐居时,就委托了我们玄武阵巨木旗和厚土旗帮他修活死人墓,安置机关寻找有缘人。建完之后我师祖就回北岳国归隐了。” 明安听他这意思,应该是不知道北境之地的存在,稍微放心少许。 “你得了兵圣传承,有黑甲令在身,我身为玄武巨木后人,按理来说得认你为主。”霍远峰挠着背,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散漫模样,“不过呢,老夫这个人跟你一样,都是聪明人,没看准人之前,不会随便出山。” 明安微微点头,表示理解,“那霍老怎么样才肯出山?” 霍远峰没有正面回答,眼光望向远处连嶂悠悠开口。 “老夫这个机巧门由祖师爷巧圣开创,那可是传承数百年的好东西啊!北岳国代代世家都想收我们入幕,我们祖上都拒绝了,也就李破军有本事,把我们师祖请出山邀至黑甲军中效力。” “我们机巧门人好不容易相信一次人,想着能一次性解决九州千年乱世,完成祖师爷遗愿,就跟他出了山,只可惜啊!李破军这人不太行。” 本以为霍远峰身为黑甲军之后,会像燕凌天和杨景那般对兵圣李破军万分崇拜敬畏,没想到竟然会直揭李破军的短处,让明安着实意外。 明安喟叹说道,“李帅也是没办法,虏疮肆虐,那个时候若不壮士断臂急流勇退,确实会酿成巨祸。” 霍远峰大手一挥,有些生气说道,“老夫不管!身为机巧师,只唯结果论,东西行就是不行就是不行!” 霍远峰收起懒散态度,语气变得万分愤懑激动,“他当年信誓旦旦承诺会一统九州开太平之世,我们机巧门才会跟他出山卖命,结果呢?死了那么多弟兄!天下生灵涂炭!到头来一场空!他对得起我们吗!” “虏疮?虏疮不是借口!他身为三军统帅,没有法子应对这种变故,算什么统帅!算什么兵圣!” 明安通过霍远峰的态度,推测出了当年机巧门和李破军之间的关系,“原来你们机巧门和兵圣的关系只是合作者,而非单纯的部下,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和主见。” “明安,你很聪明,就是这个意思。老夫跟你讲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若想利用兵圣传承,利用机巧门争权夺利,老夫一脚把你踹下山不送。你若真心想继承兵圣遗志平定乱世,还天下太平,老夫还能跟你聊。” 明安忽然觉得这个怪咖老头霍远峰很有意思,相处起来与其说是封建的上下尊卑关系,更像是具有主观意志的现代创业合作伙伴,接触起来反而更加亲切自如。 当下语气也不恭敬着了,明安潇洒一笑直话直说。 “霍师傅,你说的很有理,我觉得吧!一个人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他做什么。我到底是谋私利,还是求大同,以霍师傅您这人精性子,应该能看出来吧!” 霍远峰并不介意明安不尊长者,反而满意点头,“没错,老夫能从你行为上看出来,你确实是个有雄心有大抱负的小子,不然老夫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费口舌了。” “如此甚好,那还有什么让霍师傅不放心的呢?” 霍远峰一句话,让明安如同被一道电流劈过,不得不感叹,这个老头子是真的有脑子。 “老夫在想,你会不会是第二个李破军。” 第72章超越 从明安的角度来看,黑甲军为了一个承诺代代传承,守卫百年,确实是忠肝义胆可敬可佩。 对于明安而言,也确实很需要像燕凌天、杨景、曹柱这种服从性强的忠义之士作为武装力量。 但内心之中,一直有种隐忧。 黑甲军并非由纯粹的军人构成,还有很多技术人员,为什么没人想到一个关键点。 明安得了兵圣李破军传承,顶多也就是第二个李破军,就算再次带领众人攻伐九州,再高也高不出李破军的成就。 若再次遇到类似于虏疮爆发这种突发性事件而无良好的应对之策,岂不是百年守候又是一场空?难道又要等待下个百年不成? 直至今日遇到霍远峰,他清晰意识到兵圣传承并不够,身为主帅必须要完全超越兵圣,才有可能超越兵圣成就,结束乱世迎来大同。 也只有这种人作为主帅,才值得拥护与效命。 “霍师傅,你是黑甲军中第一个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的人,也是我来九州后,见过的最聪明黑甲军传人,我很欣慰。” 霍远峰抖抖胡子冷哼一声,“别把老夫跟那些脑子都长满肌肉的大汉一概而论,我们机巧门不养蠢人!” “那行,我就直说吧,莫怪在下狂妄,若我生在兵圣时代,李破军根本不是我对手。而如果我若是兵圣,在那个时代便已经统一了天下,建立大同之世。只是那个大同,会在我死后一两百年内结束,天下又会重回大乱。” 明安如同一个横跨古今的大贤那般,眺望群峰指点江山。 换做一般人,肯定要大声嘲笑明安的狂妄。 霍远峰不是一般人,他所求的,正是要明安这股子狂妄傲气,反而露出赞许的表情。 当然,霍远峰是极其理智的人,不会因明安三言两语的夸夸其谈而昏头转向,淡然问道,“说说,你若和李破军一个时代,如何战胜李破军?你若是李破军,如何解决虏疮一统天下?有为何会在一两百年后,天下重回大乱?” “战胜李破军的法子,至少十几种,商伐、离间、暗杀、投毒、枪杀、捧杀、谣杀……” 见这霍远峰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明安便好好展露了一番手段,还是用之前和柳如天玩的模拟游戏,言简意赅模拟了如何对付兵圣,听得霍远峰双眼瞪得老大,满眼难以置信。 “世上真有如此机巧武器,千尺开外真能一击毙敌?” “别说千尺开外一击毙敌,千尺开外轰烂城门都是易如反掌。” 霍远峰一摊手,“还请证明一番。” 月冥山脉无聊的时候,明安就会用银两采买一些材料,试制一些少量样品备用,听霍远峰要见识一番,于是从玄铁臂的夹层中掏出以前调配的小型炸药包样品,塞到树杈上,掏出火折点燃引线后,拉着霍远峰躲了开去。 引线烧完,那炸药包猛然爆炸,直接将树干炸断。 霍远峰赶紧上前细看,震惊说道,“寻常火药只能放烟花,可你这火药竟然不靠灵石,就能发挥这么强大的威力!” “我只有方子,但是手艺不行,这威力只是最初级的形态,若有条件做出真正厉害的火药,刚才那一包威力还能涨上数百倍。”明安轻描淡写说道,“霍师傅,你现在相不相信,这东西能推动弹丸,射出极远杀人?” 霍远峰评估一番后,闭目点头,“老夫承认,若你生在那个时代,以你这些狠毒的机巧武器,确实能大败李破军,只是名声上恐怕承受千古恶名。” “恶名无所谓,能赢就行。” “那好,老夫在问你,你若是李破军,如何解决虏疮肆虐?” “虏疮有解药。” 仅仅五个字,霍远峰露出极为震骇的神色,“如何解?” “种牛痘。” “牛痘?” 明安跟他细细解释了一番人体免疫作用机理,听得霍远峰一愣一愣的。 虽然没太听懂,但明安举了些关于人体免疫的事例,霍远峰不得不承认,这明安所说确实十分有道理。 霍远峰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挥手打断明安继续讲下去的冲动,“那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说你若是兵圣,建立大同之世一两百年后,天下会重回大乱。”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若像兵圣那般统一九州,只是表层功夫,没有解决一个核心问题。” “什么核心问题?”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按你们来说,就是寻常农民百姓提供的种植作业,和田地所有者之间的联系。” 明安一边说着,在地上先画了个方块,再在方块里画了两个人,一个人所占圈子越来越大,而另一个人圈子被挤得越来越小。 “只要世家门阀没有压制和消除,天下就一定会有乱的一天,言尽于此,剩下霍师傅自行领悟。” “今日是我来九州后,说得最多的一次,换作其他人,我是决计不会透露这么多的。”明安把东西一放好,转身准备离开林子去石庙,“可惜不说这么多这么透彻,霍师傅你是不会下定决心助我的。” 霍远峰闭上眼睛点头,“没错,至少老夫清晰知道,老夫效力的对象,不是所谓的兵圣传人,而是谪仙人明安。” 明安大喜说道,“那霍师傅的意思是?” 霍远峰一摆手,“你说的这些,只能让老夫把车小芸给你,然后再派门内一部分弟子出山助你明安成事。” 明安轻啧一声,觉得这霍远峰怎么跟个傲娇大闺女似的,那么难搞到手。 “明安,你莫不耐烦,想要完整获得我机巧门卖命,可不是简单事。哪怕是当年的李破军,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让我们出山,老夫怎么会因为你一些言语就松口?” “那你开价吧!”明安挑着眉头问道。 “不用开价,一切随缘。”霍远峰嘿嘿笑着说道,“根据你在北岳的表现,老夫给你暗暗打分,等你什么时候积够了分,老夫自会给你勤恳卖命。” 明安笑着问道,“多卖命?” 霍远峰神色严肃说道,“若你真能打动老夫,将那些狠毒武器带到九州的千古骂名,老夫替你来背!” 第73章生死门 从林中出来,明安一片唏嘘。 他十分需要霍远峰这样有脑子的机巧名师。那些步枪火炮手榴弹的研发生产,只有霍远峰这种人,明安才放心让他干。 但这种聪明人,也是最需要花一番功夫才能收服。 “世上无易事哦……”明安悄声感叹了句。 正感慨间,车小芸快步迎了上来,担心问道,“安哥哥,刚才听到林子里传来好大响动,出什么事了?” 明安看了一眼车小芸,心中想着这个姑娘还是专心制作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就好。 这些来自地狱的残酷军火,让车小芸这个天真小姑娘去制作,明安心有不忍,担心她会因此郁郁终生。 “没什么事,一炷香到了,咱们准备进地宫吧!” 从马沙拉弟背上取下帆布包背好,车小芸有些好奇问道,“安哥哥,只是进地宫,至于背这么大的包吗?” “有备无患。”明安简短应了一声,实际上心里想着却是,“就怕这个背包也装不完好东西。” 两人收拾妥当,进入石庙,只见石庙的正面和两边侧面祭坛都被推开,露出三处向下的台阶地道,一旁的弟子迎上来解释道。 “左边这个地道到达终点的路程最长,但是最安全,右边适中。至于正面地道,到达终点的路程最短,但机关也是最多,最为危险,你们可以根据自身情况自由选择。” 车小芸比较倾向于左边那安全的地道,哪知明安毫不犹豫就挑中正面那个最凶险的地道,“走这个。” 车小芸本来还想劝,可看到明安坚定而又自信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忧心忡忡跟明安下了地宫。 只见这地宫修得犹如幽冥墓穴,长长的青石甬道插到深处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石壁上间隔镶嵌了灵石,散出微弱而阴森的荧光,总感觉危机四伏瞧着特别恐怖。 明安却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右手牵住车小芸一路快步前行,遇到岔道也没半分犹豫左拐右拐,仿佛回自家一般熟悉。 车小芸感觉很奇怪,明安明明是第一次下神机地宫,为什么会这般熟悉。 明安只是笑着解释说,自己天生感应力很强,能够辨明方位陷阱,所以在这上古地宫之中,也是游刃有余。 说着,就划拉一下翻出天下山河策,对着上面完整的神机地宫平面图找正确走向。 只见这平面图上,不但标明了各个通道的方位走势,隐藏密道与机关,甚至密密麻麻标出了八个跟当时兵圣墓冢那般的问号,散落在这个地宫之中。 转世来到九州大陆后,明安一直觉得天下山河策这个能力有点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说没用吧能开图探路勘探资源。说是有用吧,平日里也就晚上回房划拉着玩,遥遥的观察一下月冥山脉工程进度,远不如一般网文穿越之后的逆天能力。 可今日,明安才察觉出来,这个天下山河策的潜力极大,好好开发运用一番,能玩出花来。 刚才明安就注意到,天下山河策点亮出来的石庙区域有密集的问号,和兵圣墓冢那会儿一样,这还是明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石庙周围都是林子山丘,似乎没什么藏东西的地儿,那唯一可能就是这些问号都是指明了地下的神秘事物。 当车小芸说出石庙方向底下存在一个巨大地宫时,那天下山河策忽然将石庙底下一个极为庞大复杂的地宫平图显现了出来,还可以上下层切换描述立体效果,那些问号也对应了地宫的每一块区域。 也就是说,明安只要在探索的视野内,意识到这种上古陵庙地宫的存在,那么里面的通道地形就会显现得一清二楚。自己在错综复杂的地宫里走,有着清晰的全局视野。 靠着天下山河策的这种探图至宝,明安带着车小芸在地宫里走了一阵就追上了其他人,听到前方有人声。 明安松开车小芸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警觉地掏出了背包中的元戎剑握在右手戒备。 诚然这些机巧师在山镇那会儿处得不错,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地宫之中,明安还是要小心防着这些人下黑手。 那人声越来越近,青石甬道也越来越开阔,竟出现一间宽敞石室,里面点缀了些石制装潢,石壁浮雕刻了形形色色的动物。 石室里,四五个人都在石室里左拍右敲寻找机关。他们听到甬道里的脚步响动警惕回头,发现是明安和车小芸二人,稍微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微胖汉子说道,“明才子,没想到你们也会选这难走的路。” 明安认得这人是夜郎国的机巧师,好像叫钟桂,“钟兄弟,其他人呢?” 钟桂摇头道,“大多数人都选了左入口和右入口,只有咱们这些想寻宝的选了正入口。然后刚才那几个岔路口一分拨,分到现在,只剩我们四五人困在这个石室不知该怎么走。” 明安通过天下山河策,能看出这个石室的墙壁后面分了两条通路,一条是继续在浅层行进,通往地宫出口的正确之路,而另一条则是通往地宫深层,也正是通往凶险秘境的通路。 指着墙上的浮雕,明安说道,“左虎为大凶,右鹿为大吉,有两个暗门在这浮雕之后。”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明才子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这方位暗合奇门遁甲的八门,鹿浮雕为生门,虎浮雕为死门,只是……” “只是什么?” 明安指着那些石雕烛台说道,“那些烛台照明方向不太对,生为阳,死为阴,而这半边开槽的烛台若是点亮之后,有光亮有暗影,应该把亮处对鹿,暗处对虎才合生死之意。”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忙涌过去艰难旋转烛台,果然这烛台下有机关可以旋转。 当众人按明安说法将光处对准鹿雕,暗处对准虎雕之后,那浮雕石壁咔咔响起机括之声,灰石簌簌而下,竟不断翻转,各自露出甬道。 甬道里,嵌在墙壁上的灵石烛台一路点亮过去。鹿雕背后的甬道更开阔好走些,点亮的烛台是一种柔和的青蓝幽光。 虎雕背后的甬道,更窄灰土更多,墙上嵌着灵石,发出的却是阴恻恻的红光,瞧着特别瘆人。 而且虎雕通路打开之后,那甬道里竟立刻两根木头柱子,柱子之间缠了些红线,很显然就是霍远峰的手笔,示意众人不要走这条往地宫深处行进的死门险径。 神机地宫真正的分岔,也在此处显现。 第74章第一样宝物 钟桂一行人瞧见这红绳,再听了刚才明安所说的生门死门,神情有些纠结。 选最难的正口进地道,原本就是冲着宝物来的,可刚才在石室内兜兜转转半天破解不了,而明安前脚刚落地就破解了机关,这种强大的差距让众人心中生出挫败感。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等的机巧术水平,与明才子相差太大,若是贸然前往红绳之外的险地,恐怕真的九死一生。宝物虽好,得有命活着拿回去才行。” 思索片刻后,众人下了决断,依依不舍进了鹿雕生门招手说道,“明才子,感谢你的相助,我们要出发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明安拉过一惊一乍有些害怕的车小芸,指了指红绳封住的虎雕死门,“我走这边去探探险。” 钟桂等人愁着脸劝了一阵明安,见他十分坚定,只好无奈一叹捧手告辞。 告别众人之后,明安将木头柱子和红绳端开,拉着车小芸走了进去后,又放回原处提醒后面的人不能走这里,头也不回的走进这片红光甬道。 原本还活泼的车小芸,此时吓得跟个小鸡仔一般,抱着明安的手哆哆嗦嗦前行,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生怕突然窜出来什么东西伤人。 “你若害怕的话,要不自己去生门那边随他们一起出去吧!”明安有些不忍心看她这样子,柔声劝道。 车小芸拼命摇头,“小芸要陪安哥哥!万一安哥哥遇到什么麻烦,小芸也能帮安哥哥!” “那好吧!”明安虚空哗啦两下天下山河策,目光锁定第一个问号,“富贵险中求,咱们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走了一阵,走到一处开阔通道地形,明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把拦住车小芸示意不要再前行。 “怎么了安哥哥?” 明安摇头不说话,见天下山河策上已经标明此处是个陷阱,画了很多地刺,思索片刻后从通道边上捡了块碎石,朝地砖上一抛。 “轰”的一声响,那地砖猛然翻开一大片,露出大片的黑黝黝空穴,空穴下面竟藏了尖锐地刺,差不多小腿那般高,吓得车小芸脸色煞白。 “踩中掉下去,若是栽倒了恐怕一命呜呼,运气好站住了,恐怕两腿也会废掉。” “安哥哥,怎么办?” “别牵手了,跟在我后头走。” 明安掏出元戎剑剑鞘,像盲人走路般一路敲击地砖小心前行。 尽管有很多地砖收到敲击都触动机括翻转下去,还是有一条弯曲小径可以踩着慢慢走,像走独木桥一样,两边都是地刺洞穴,瞧着特别吓人。 不过车小芸练了轻体之法,能够在树林之间利用勾爪灵活飞身跳跃。这小径只是瞧着吓人,也难不倒她,待两人完全走过这段地刺陷阱后,明安左右反复敲击,确认已经安全无事,这才将车小芸从身后拉了过来。 “好了,第一个陷阱过完,不算太难。”明安故作轻松笑了笑。 车小芸惊魂未定说道,“这陷阱非常不明显,若是寻常人踏了上去,除非武功极高的高手,能在踩空一瞬间立刻踏回来,恐怕大部分人都会栽下去非死即伤。” 抬头看着明安,车小芸满脸惊讶与佩服,“安哥哥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陷阱的?” “我不是谪仙人么,虽说贬谪下凡失去了大部分仙法,但好歹留了点感应危险的法力。” 明安打了个马虎眼,车小芸却深以为然,毕竟谪仙人这个身份已经通过多重发酵坐得十足十,不然没法解释明安这些奇异知识与行为。 “安哥哥真厉害,小芸不怕了!咱们快走吧,有安哥哥在,肯定能发掘出很多师父也找不到的机巧宝物!”车小芸笑嘻嘻抱着明安的手挨挨蹭蹭的,跟平日里大鸡腿子找明安要猫条一个德性。 “好!” 两人又走了一阵,一路上又遇到一些机巧陷阱,不过靠着天下山河策事先标注出来,明安只需要当场研究一番思索破解之策,就能顺利度过去,一路上也是有惊无喜,离那地图上第一个问号也是越来越近。 冲过最后一轮的喷火墙壁,二人终于抵达问号所在的小石室。 划动山河策地图,明安将来时遇到的陷阱一路看过去,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这迷宫一样的地道本就难行,再加上各种危险机关,除非是感知力极强,武功也是极高的机巧名师,一路小心破解,才有很小的可能,平安抵达此处。 既然来路如此艰险,那这里的东西,按理来说应该会是好东西。 抬头看向这小石室,瞧着四周没有任何装饰,就像一个寻常死胡同一般,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明安唤出山河策虚空屏,双指一拨放大地图,把问号与这石室方位去对应,最终锁定一块地砖。 走上去敲了一阵,果然听到箜箜的脆响,下面似乎有空洞,两人都是大喜。 车小芸把百变木臂切换成铲子,和明安从包里掏出来的自制工兵铲一通配合,两人小心翼翼将地砖撬开来,露出一个方形洞穴,里面藏了一个匣子。 明安确认周围没有暗藏危险后,拉住匣子上的拉环,小心抽了出来,竟是一条长方形匣子。 抽出匣子后,明安注意到这洞穴周遭还有微弱的荧光,像是灵石粉末的辉光,车小芸见了大喜过望,“还做了个灵石末温养的灵穴,这匣子里的灵器,降阶应该没降太多。” 车小芸正要打开木匣,被明安拉至一边,把帆布包护在身前,隔了老远用树枝扒开木匣锁扣,翻开盖子,等了十息的功夫感觉确实无危险,才凑上前小心把那灵器从匣子拿出来。 抽掉灵器上包覆的油纸皮套,一根铜铁相间的威武机巧双头剑露了出来,剑柄金光闪耀,纹了变幻无方的云彩,剑刃锋芒似有水波纹路流动其间。 明安试着注入一点灵气,看清这双头剑发出的光芒颜色,两人变得振奋。 这双头剑发出了微弱紫光,竟是紫阶逸品,放到九州习武的豪门世家之中,也是藏在宝库中的神兵利刃,和元戎剑是一个阶次。 “安哥哥!这竟然是紫阶的灵器,只可惜太过久远有些损耗,如今已是紫阶中的下等。”车小芸把玩着机巧双头剑惋惜说道。 “可好歹也是紫阶,跟我这削铁如泥的元戎剑是一个档次。” 明安掏出元戎剑和这机巧双头剑对比一番后发现,虽然都是紫阶,自己这元戎剑的紫色光芒还是更亮眼些,按照车小芸的说法,应该就是同阶之间上等与下等的区别。 “嗯!”车小芸摩挲一番机巧双头剑,发现双头剑握柄中间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隙,思索片刻扭动两头剑刃底座,那双头剑竟然一分为二,中间由韧性十足的铜链相连。 “这分刃而攻的机巧法子,倒是跟黄沙宗所传有些相似。” 车小芸把铜链放到腰后,左右手缠了过长的铜链,各持双头剑的一刃舞了一阵,“可作双头剑也可作一对双剑,若是软兵使得好,挥舞这铜链还能使出软兵飞刃的效果,是个很厉害的兵器。” 第75章剑舞流云变 明安看车小芸在狭小的石室内,也能将这双剑舞得绚烂多姿,心里很是羡慕也想学。可一想到自己被慕容城猛批的疯魔身子,立刻打消了念头,连声赞叹道,“小芸,你这双剑法使得着实不错。” “嗯!以前我大哥教的。”车小芸舞了个尽兴,怕空间狭小伤了明安,重新收好机关双头剑,剑刃套上皮套换给了明安,“安哥哥,还给你。” “正好你缺个兵器,这机巧双头剑送给你了。” 车小芸忙摆手,“不用不用!这是安哥哥找到的,归安哥哥所有。小芸有百变臂可以变出双剑作为武器。” “我拿了这个也没用,根本使不出来,你是我妹妹,我给你送个好武器怎么了,给老哥拿着!”明安强硬将这机巧双头剑塞到车小芸手中。 车小芸推脱一阵,还是欢喜收下了,拿在手中一通把玩,显得爱不释手。 把玩一阵,车小芸抬头问道,“安哥哥,这个双头剑可有名字?” 明安蹲下身子抖掉这匣子上沾的泥土,露出两个古书刻字。 “匣子上刻了‘水云’二字,应该是这个双头剑的名字。” “水云!”车小芸一听这名字,更是欢喜,“我喜欢,跟我名字一样,都带了云。” “挺有缘的,这东西和你相性很合。” 明安忽然想起那个让前身明安一辈子难忘的亮瞎狗眼灵剑,“你注入大量灵气试试,看看这水云有什么特殊能力。” “嗯!”车小芸运转体内灵气一通注入,淡淡的紫光向两头剑刃流去,那剑刃的水光忽然变亮,竟逐渐演化成一种红色水波形纹焰,在幽暗石室里煞是好看。 车小芸好奇将这剑刃斩向木头,那木头竟然冒烟然后顺势被斩断,斩痕还有些焦黑。 明安把手往那剑刃靠了靠,试着触碰了一下,猛地一缩,“好烫!” “好烫?”车小芸是机关木臂,没有察觉到什么温度,“安哥哥,这个剑刃变得很烫么?” “嗯,这水云双头剑的灵气能力,应该就是让剑刃变得很热,便于斩切事物。”明安拿了块木条贴在剑刃的红色纹焰上,那木条不断冒烟,没过一会儿,竟然燃烧起来。 “幸好你两只手是木头手臂,察觉不出烫,你这一剑下去,砍不砍得断且不说,光这种高温,也够敌人喝一壶的。” “原来是这样。”车小芸得了这高热能力的双头剑,心里极为开心,“正好加工之时有些厚铁器不好切,有了这高热水云剑,应该会好切很多。” 明安赞同说道,“现世也是有种工艺叫做高温切割,和你这东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得了这水云双头剑的好灵器,两人士气涨到高点,收拾一阵便迅速出发,向下一个问号方向赶去。 明安和车小芸现在所在的位置,被称为神机地宫的深层,也是历代机巧门门人未能成功探索的区域。许多通路除了灰土之外,还散落了些泥石,比较难行,再加上机关陷阱,走起来很是费事。 不过有山河策地图作为引导,明安怎样都能在这七拐八拐的地宫之中找到准确易行的通路,没过多久,来到了第二个问号所在的石室。 这石室很开阔,四周平整像是个练功房,明安有了经验之后,进了石室就划拉一番放大地图,拿问号去对方位,发现这问号刚好与石室那平整的墙面重合。 “宝物是这个墙,就是不知怎么解出来。”明安伸手按了上去,一阵摩挲,感觉这墙摸起来手感有些古怪,有的地方很滑,有的地方很糙。 想了一阵,明安忽然想到了法子,让车小芸和自己一起收集通道里的泥巴尘土,用衣服包了一大卷,然后猛的往那墙壁上一抖。 “哗”的一下,那些粗糙之处尘土沾了很多上去,而平滑之处却沾不上尘土。 沾着尘土的墙面部分,竟构成了一幅连环人体画,画上每个动作标了方向和口诀,似乎是一些武功招式,顶处刻了五个大字,“剑舞流云变”。 一见这武功招式,明安心里暗暗抽痛,喟叹一声走到通道里,“我练不了武功,小芸你看看,看能不能学会。” 周围人都听明春莺说起过明安这疯魔身子没法练武的事,车小芸柔声安慰一番后,一双明眸怔怔盯着墙上图案潜心记忆。 不到一烛香的时间,车小芸就大体记住了,闭上眼睛回忆一番后,掏出刚刚得到的水云双头剑,拆成双剑舞了出来。 明安为了让车小芸舞得尽兴,从石室中走了出来,在通道里默默欣赏车小芸的剑舞。 只见车小芸使了一阵双剑后,那缠在手上的铜链逐渐被她展开,她的握点逐渐朝里,到最后,竟然是握着铜链,使出了软兵双飞刃的效果,攻击范围比长枪还远。 使了一阵,她猛的一提扣动机括,那铜链立刻回收,重新接成长刃双头剑的形态,车小芸提着这长刃双头剑,按照墙上所绘招式舞出一朵招展的巨大剑花,如云彩般变幻无方,极为好看。 全部舞完,车小芸使了个手势立正,蹦蹦跳跳走过来,欢天喜地说道,“安哥哥,小芸这‘剑舞流云变’使得好不好看!” “好看!”明安揉了揉车小芸的头发温柔说道,“你看一遍就记住了?” “嗯!全记住了,就是没那么熟练,回头多练练就熟了。” 明安长叹一口气,欲哭无泪说道,“我总以为电视上看一遍就记住招式是假的,原来你们学武功是真的快,真好啊!干他娘的,为什么就我学不会这种有酷炫名字的武功招式!” 车小芸一把扑到明安怀里撒娇,“安哥哥!你老在意这些武功干嘛,小芸学好了武功不就可以帮你忙保护你嘛!” “我这是羡慕……”明安苦笑摇头,“你这武功使出去,说叫‘剑舞流云变’,多么有诗意啊!老哥一拳头挥出去,就是土到掉渣的‘农夫三拳’,唉,人比人气死人,不说了。” 虽说车小芸记下了招式,以防万一,明安还是拉着车小芸从包里翻出炭笔和本子,对墙依葫芦画瓢记下招式和口诀后,这才再次出发,向下一个问号处赶去。 第76章鬼殿 第三四五六七个问号,也是最为奇怪的五个问号,贴的十分近,然后摆成了一个四角阵,东南西北各一位问号,围住中间的问号。 对着地图看过去,似乎是一个特别大的石室,周围有四个小石室。神秘事物除了在中间大石室之外,各个小石室都有一个。 明安和车小芸费了好大劲赶过去,破解最后一道机关之后,巨石门徐徐开启,眼前也豁然开朗。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特大石室,而是一间气势恢宏的深层大殿,四根巨大石柱依次刻有龙虎凤龟支撑着整个大殿。 大殿里,密密两排石柱从正门的长廊一路衍生到中间凸起的高台上,石柱上安装了水晶容器,在明安打开石门后,那水晶容器开启少许,容器顶部竟显现出阴森鬼火作为长明灯。 高台四周修建了一圈护卫池,里面有银白色液体流淌其间,在这阴森鬼火照耀下,映射出惨白光芒。 目光顺着大殿四周看去,那四个问号所在的小石室都用断龙石门封住了,瞧着应该是要破解一番机关才能开启。 车小芸瞧见这可怕的宫殿,哆嗦着拉了拉明安的手,“安哥哥,这里瞧着好恐怖,怎么还有鬼火在飘,莫非是到了阴间地府不成?” “那是白磷自燃引发的鬼火,倒是十分难得一见。” “那地上流着的银水,莫非是黄泉?” “那是水银,也是一种特殊的液体状金属。” 明安见这宫殿的格局,颇有几分古代陵墓的感觉,尤其这毒上加毒的布置,摆明了不想让人活。 可五个问号宝物带来的巨大诱惑,明安还是觉得铤而走险搏一搏,从包中掏出小木盒跟绳子交给车小芸,“咱们赶紧做些机巧再进去,不然可能受不了这石室空气里的毒素。” “有毒?” “嗯,水银和白磷都有毒,要小心。”明安简易画了个图纸,“木盒切割一下,做成能捂住口鼻的大小,然后前头打孔做翻盖卡槽,能塞些木炭布包进去,绳子这么一穿可以做简易防毒口罩。” 车小芸听说这空气有毒,在甬道里赶紧动手制作口罩,明安则是把带来的木料搭了个火堆,烧成碳粉后装进布口袋里缝制好。 一番操作过后,简单的防毒口罩制作完毕,两人一人一个,把木炭包塞进口罩里作为毒素吸附器,把盒子捂住口鼻戴牢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踏入了这幽冥鬼殿。 这水银池和鬼火柱就是设计者的第一道陷阱考验,在两人做好简易防毒口罩后威力弱了很多,随着鬼火长廊一路往前走,都没有遇到什么陷阱。 踩着台阶登上高台,明安看清台上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刻有一张圆盘,从外向内镶嵌了八个同心圆,每个同心圆上都有古怪纹路,正是那五连问号最中心问号所在。 那同心圆盘四周共有六个孔洞,四个孔洞对应了那四间石室的方位,一前一后两个孔洞对应他们来的入口和将要离去的出口。 同心圆盘边上还有一小片水银池子贴着圆盘,用一块四方石板隔着,似乎可以按压。 车小芸看了一阵,看出门道,“安哥哥,这个石头圆盘似乎想让我们旋转,然后对准纹路形成畅通的流道,让这池子里的水银流到各个方位对应的孔洞里去。”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明安对着纹路观察一阵,感觉这八个同心圆花纹密密麻麻的,彼此之间乱七八糟相通在一起,解了东边顾不了西边,很难保证这水银能够同时流进六个孔洞里去,破解起来着实困难。 这在学问上,属于拓扑学的范畴,若是手边有计算机在的话,明安倒是能编写个极坐标方程模型,然后设定演算条件,让计算机自动迭代推导求解。 可现在自己已经穿越到九州大陆,是个古代的封建社会,哪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全靠人脑演算,明安感觉够呛。 对着圆盘研究好一阵,明安感觉有点没辙,瞧着周围的白磷鬼火飘荡,加上水银荡漾,实在是不愿意在这满是剧毒的宫殿里待太久。 “要不算了吧,保命要紧。”明安见车小芸还站在圆盘边上皱着眉头研究,看了眼唯一的出入口,有些忐忑。 那出入口是带着断龙石的,万一触动机关一封,两个人被困在这个地宫里和毒气为伴,十条命都不够的。 “看能不能找个东西,去把那石门给顶住。”明安刚走下高台,岂料那出入口石门轰得一声砸下来,封得死死的,看傻明安。 回头看了眼这高台结构,明安气得骂娘。 原来这高台本身就有个机关,人登上去会压低少许,当人离开时,高台会升高,然后触动机关封死所有路。 也就是说,不破解这个同心圆机关,两人恐怕真的会被困在这里活活毒死。 “玩完,我感觉我有点后悔带你过来寻宝了。”明安苦涩一笑,看向车小芸,反而车小芸显得不慌不乱的,专注看着圆盘,漫不经心说道。 “安哥哥,九州大陆自古以来,想要在古代遗迹中探险获得无上宝物,都是以生命为赌注。安哥哥既然愿意拿命来拼,小芸也愿意奉陪。若是万一探险失败,我们死在这儿了,黄泉路上小芸有安哥哥相陪,也是不害怕的。” 车小芸这说法,明安听得毛骨悚然,仔细一想也能理解。 她本来就是全家被杀后断去四肢侥幸得活,往后生命都是添头。若是寻常危机她本能会胆小害怕,但若真正遇到生死关头,反而更容易看开坦诚接受。 一个人死或许有些凄凉害怕,但如果自己陪着在她身边有个依赖,或许这丫头真的一点也不怕。 “小芸,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还不能死。” “嗯!安哥哥,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见得真想死,要不我们一起来试试吧!”车小芸欢呼雀跃指着石盘说道,“我找到一种拼法,可以通向我们来的那条口子!” 明安走上前,听车小芸一通叙说如何旋转八个同心圆,可以对准流道让水银流向正南向的孔洞。 按照她说法,明安估算了一遍后,发现确实可行,“那我们转来试试吧,只要能打开通路,我们就赶紧撤退不探宝了。” “安哥哥咱们一起来吧!”车芸和明安一齐将手放了上去,艰难推动同心圆盘,待完全对准之后,明安一咬牙,按下了桌上隔断水银池的石板。 第77章雷铳爪 石板被按下去后,那水银池的水银徐徐流入圆盘石槽,顺着一路向正南孔道流去。 当水银通路完全畅通,正确流进正南孔道时,两人拿好行李,眼睛死死盯着入口,只待那门一开就立刻冲出去头也不回。 可惜水银流了好一阵的功夫,也不见那个入口断龙石有半点反应。看这样子,如果没法让水银一次性流遍六个孔洞,确实没法破解机关。 车小芸有些丧气,身子靠在石桌上支着头苦思,明安观察了一阵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正南口的流道?” “喏,这个圆盘跟师父教给我的上古机关解法有些像,每个石环的切口纹路分为朝内流和朝外流。” 车小芸一边比划一边解释说道,“若想让水银池往那个正南口流的话,第一圈肯定朝内,第二圈因为第一圈没有朝内又朝外的回环,所以只能朝内,可能性大幅缩减了。” 顺着往里圈继续指过去,车小芸说道,“后面圈数越靠里,纹路越杂,想起来总归复杂些。但是靠这“内外”,“单向连通”,“外内”的纹路种类去拼接,可能的拼法少了很多,也就好找些了。” 明安经她这么一提醒,心有所悟,掏出纸笔将这些纹路一描,然后按照排列组合的方式列成长长一串逐个去选择,眼神一亮说道,“是了,小芸你这个法子好,我也找到一条可以通往正北孔道的路径。” 收起纸笔,明安抬起水银池石板,然后徐徐推动圆盘,将缺口一一对应好之后按下石板,果然一条水银通路连入了正北孔道。 本以为出口会打开,哪曾想到跟正南孔道一个鸟样,没有半点反应,两人脸色都是一暗。 “难道非要六个孔道同时通行才能通过?”明安对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愁眉不展,“现在看来,一条通路好找,但是六条通路同时满足,很困难。” “嗯……”车小芸神色凝重点头,“安哥哥,我总觉着,这圆盘上的纹路,似乎拼不出来六条通路,你看这水银池的宽度和第一圈最多卡槽缺口去比对,顺着下去最多只能走四条通路。” 经车小芸这么一提醒,明安猛然醒悟,“对哦,这水银池宽度倒是个很好的参考依据。” 重新提起隔断石板,让圆盘上的水银流干净后,明安手指比划着水银池宽度,顺着一路拟过去,发现确实如车小芸所说,最多只有四条通路能继续往下接,其他通路会违背“内外”、“直通”、“外内”这种强制性的连接顺序规则。 同时保持四条通路的流动,反而比刚才更容易选择内盘的转法,两人都解算出一个方案,满足水银往石室方向的四个口子流动。 “再试试吧!” 明安和车小芸同时推动圆盘,把缺口对好之后再次按下石板,果然水银池通路流动出来一段距离后,一分为四,灌入四个石室方向的孔道。 也在此时,宫殿响起剧烈的机括运转之声,这石台也应运而动,竟一分为二,缓缓升起一块石匣。 那石匣升起后,石门徐徐开启,拖出软布包覆的石架,上面托着一个古怪的黑钢铳筒,筒头顶部有五根手指形状的勾爪。 车小芸抱住明安一跳一跳的极为欢喜,“安哥哥!这是那传说中的神机地宫秘宝雷铳爪!” 明安确认架子上没有什么重量变化的机关后,小心取下,感觉这东西没有想象中沉,材质似乎也是和玄铁臂相近的灵铁,不过手感更轻便更韧一些。 稍微注入一点灵气后,这钩爪散出微弱绿光,正是绿阶超品的雷铳爪。 明安见雷铳爪底部有个扳机,对准一旁空地处的石砖扣动,那雷铳爪射出来五米就软软跌落在地,完全没有车小芸说的那种威力。 车小芸没好气说道,“安哥哥,灵气钩爪不是这么使的!你的灌注大量灵气充能蓄力后再用,这才有威能。” 明安一拉收好雷铳爪,按照车小芸的说法,不断给雷铳爪灌入灵气。 只见雷铳爪的周身光芒逐渐变强,强到一个极点,车小芸赶紧说道,“够了安哥哥,别灌了,再灌威力太猛身子会遭不住的!” 明安点头应了一声,停下手中灵气灌注,将雷铳爪再次对准那块石砖扣动扳机。 轰得一声巨响,如同雷霆爆发,那雷铳爪猛地爆射出去,反作用力把明安顶的一踉跄差点摔倒。 那钩爪以极强的力道射出去后,竟直接击碎砖头,牢牢抓入地面,使劲拔都拔不动。 明安感觉很有趣,顺手去扳动回收用的机括扳机,车小芸一声惊呼“不要”,可惜迟了一步,明安整个人直接被猛地拽得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幸好灵气护体身子骨结实,才没有受重伤,只是身上淤青恐怕得要好些时候才能消减了。 车小芸赶紧冲过去把明安扶起,明安痛得愁眉苦脸呻吟,“哎哟,这回收力道怎么这么强啊!” “钩爪射出的力道和回收力道都是极强的。这雷铳爪可以击破岩石飞行,回收的力道怎么可能小呢?安哥哥也太不小心啦!”车小芸帮明安揉着大腿满脸嗔怪。 被车小芸揉了一阵,明安缓过神来,发现这地砖竟被雷铳爪牢牢插了五根爪印,“好厉害的机巧,竟然真的能击破石头。” “嗯,我的百变臂钩爪也只能抓住木材,能够牢牢抓住石材的钩爪,我也是第一次见。” 车小芸接过雷铳爪把玩一阵,和明安玄铁臂的小臂比划了一下,兴奋说道,“安哥哥,这个雷铳爪的长度刚好你玄铁臂的小臂差不多长,正好可以安在你小臂里面的孔处,我现在帮你简单装上去。” “其实也不急,回去再说。” “安哥哥放心,小芸以前装过这种东西,速度很快的。” 也不管明安拒绝,车小芸从包里翻出玄钢小刀,兴致勃勃对玄铁臂一通改造切割。 这雷铳爪本来就是按照机关手臂中小臂臂展来设计的,装起来并不算难。一番捣鼓过后,车小芸便把雷铳爪简单安装了进去,五根钩爪嵌入明安玄铁臂五指之中。 收好工具,车小芸惋惜说道,“可惜时间太紧,我灵纹水平也是平平。等平安回去之后,我让师父再帮安哥哥改进一下加上灵纹,这雷铳爪恐怕能执行更加精细的操控。” 明安左手握了握安装好雷铳爪的玄铁臂,控制好灵气注入之后,拉动车小芸引出来的扳机绳索,“嘭”的一声响,玄铁臂射出钢索,五指牢牢插入大殿石壁。 这次明安吸取了教训,配合身形猛地一收,安装雷铳爪的玄铁臂带着明安整个人飞了过去,牢牢挂在石壁上。 将五指一拔,从石壁上跳下来,明安自得一笑,走向迎上来的车小芸,“小芸真棒,这东西很好用。” “安哥哥喜欢就好。” 得了雷铳爪,明安又看向那石台,“门还是没开,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两人重回石台上,明安推了推石匣,示意它归回原位好让自己重新拼圆盘。 那石匣受到牵引,缓缓降入槽中归位,重新恢复成石台原本的模样。也在此时,石门应运而动,发出咔咔声响。 两人欢喜看过去,惊讶发现进出口的石门还是一动不动,但这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的石门都升了起来,正是那四个问号所在的石室。 第78章上古红灵块 见这四个石室升起石门,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冲过去想看看有没有通路。 尽管明安看过地图,知道这石室就是密闭石室,没有隐藏通路之说,但也总比站在台子上干等强。 忽然间,明安感觉到不对,猛地拉住了车小芸往后一退。 也在此时,从石室口刺出一柄长枪,直攻车小芸面门,幸好两人退得快,才毫发无损。 正惊疑间,四间石室哐次哐次响起整齐划一的沉重踏步声。仔细看过去,每间石室从黑暗中竟都走出一波机关人。 各自为首的是一个铜铁制成的将军形象,一人持长枪,一人持长剑,一人持长刀,一人持长棍,各自带了十个铁甲随从,向两人包围而来。 “竟是铁甲机关人!这种上古失传的机巧,竟然会藏在这里!” 车小芸迅速抽出双头剑,护在明安身边如临大敌,“安哥哥别慌,这铁甲机关人除了结实之外,攻击套路比较简单,咱们只要破坏关节脆弱处就能让它停止运动,记得尽量不要破坏灵纹。” “为什么?” “制作铁甲机关人的核心诀窍,都在那个灵纹里,若是带回去给师父参详一番,说不定能复现这种失传的无上机巧术!” 明安注意到这四波机关人出现后,地图上的问号就已经消失,说明这些向两人攻来的机关人就是宝物,点头说道,“好的,我会小心。” 见这四波铁甲机关人越包围越近,“那咱们开始,安哥哥你对付北边这两拨,小芸对付南边这两拨,咱们上!” 明安大喝一声,抄起元戎剑灌注灵气,朝那挥舞长枪和长棍机关将军砍去,车小芸此时也灵气全开,运转新学的“剑舞流云变”,向那刀剑机关将军猛攻。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车小芸身法灵动,武艺天赋很高,双头剑在周身运转不停,和这笨拙的刀剑机关将军斗得很占上风,就是那机关将军周身包覆铜铁极为结实,再靠着身边的机关士兵结成阵法配合,一时半会儿很难砍中关节。 至于明安这边,靠着超强的感知力,长枪长棍也没法沾到他身上半分,唯一缺点无非是躲避之时,姿势很丑很狼狈。 找准阵法破绽的一瞬间,明安眼前一亮,挥舞元戎剑猛地向机关将军那臂肘关节。 然而他忽视了一点,就是自己剑法的准头。 一剑斩过去,臂肘倒是没砍到,反而砍中了机关将军的胳肢窝,激起很大一阵火光,那机关将军胳肢窝处也多了一道斩痕,运转之时动作变得有些凝滞。 一边闪躲一边乱砍乱挥,砍得这长枪长棍的机关将军身上伤痕累累,可就是砍不中关节,明安撇撇嘴,目光投向那些稍弱的机关士兵打量。 “砍不赢老大,还砍不赢小弟?” 运足灵气,明安暴射而出,朝那机关士兵冲去,也不管自己砍的方位,稀里糊涂猛地一斩,刷的一声,竟然直接卸下那机关士兵的一只胳膊。 “这些士兵铁甲很薄,里面都是木头,好对付得多。小芸,咱们柿子捡软的捏!” “好的安哥哥。”车小芸催运灵气,高热剑势划出一片热浪,朝机关士兵关节顺势斩击。 果然如明安所说,士兵铁甲比较薄,用水云高热斩很容易破坏,不一会儿,就将这二十个士兵砍去手足,躺倒在地不断扭曲挣扎。 几十招过后,场上只剩下四个结实的机关将军,车小芸这边倒好对付一些,明安还是那副滑不溜秋的狼狈模样,乱斩一气却死活斩不中关节要害。 车小芸瞧了一眼明安的战局,心里想到一出计策,“安哥哥,你先过来,用玄铁臂帮我挡招,我负责斩关节。” 正儿八经的武艺对战,明安还是没车小芸来得擅长,听了她的战术,便跳出枪将军和棍将军的攻击圈,直接冲了过去,玄铁臂趁势抵住刀将军和剑将军的斩击。 车小芸得到一瞬间的空档,深吸一口气娇叱一声,“剑舞流云变七式,水龙轮舞!” 只见她顺势解开双头剑,双手各握一端化作双剑形态,身子轻巧飞起,如同水龙一般盘旋而上,绕着刀剑将军各处关节旋转切削,那通红水波焰的剑刃,霎时间绽出璀璨火花。 那些关节本就被车小芸之前的高热斩击,切得有些松动,此时有明安玄铁臂格挡扛伤害,车小芸得了巨大空档,旋斩轮舞起来毫不保留,竟然一招便将这刀剑二将军斩得关节尽断。 两人第一次配合,取得了巨大效果,信心顿时大增,对付枪棍二将也是用同样的法子,明安靠着壮硕身子和玄铁臂,负责格挡抗揍,车小芸趁隙斩切关节一通输出。 十几个来回过后,那些关节被斩得剧烫松软,车小芸使出一记“剑舞流云变九式,镜花水月”,身子化作一片幻影,飘飘乎朝二将关节轻巧一斩。 滋啦几声响起,刀棍二将再也支持不住,七零八落倒地,身子兀自在地上机械扭曲摆动。 大战过后,两人动作完全同步,一齐擦了擦汗水,长长松了口气,收起了武器。 “接下来该怎么办?” 车小芸赶紧小跑到行李处,掏出那些玄钢做的工具,挥舞小手兴奋说道,“当然是解剖机巧,收获好东西啦!” 解剖机巧这块明安不懂,车小芸却是极为拿手。 只见她变出各种锯子小刀和撬棍,一通精巧操作,就把这些机关人大卸八块,按照灵纹板、灵石块、精密件和关键动力件,分门别类堆成几座小山。 车小芸摸了摸头上汗水,咧着小虎牙露出农夫收获般的欢喜笑容,“不光灵纹板值钱,光是带这些零件带回月冥,又能做好多好多厉害的机巧,连安哥哥说的那种精密机床,说不定小芸也能做出来!” 明安满意点头,这波战利品确实丰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车小芸还要把这些灵石挖出来带回去,各个又大又沉的。 “灵石外面有卖的,咱们就不带了吧!” 车小芸认真说道,“这是上古机巧独有的红灵块,放在外面恐怕要让人抢破头。一颗作为动力源能用好久好久,咱们留着回家自己用,可以省好多好多钱呢!” “这一堆,也就八千两银子,不值得带回去。” 明安知道灵石的价格,按照一两黄金一两灵石的说法,这里从所有机关人身体里拆出来的灵石约莫估计八十斤,也就差不多八千两白银的价格。 在这种危险四伏的地宫,多背八十斤东西回去,只为省那八千两白银,明安哪怕贪财,也知道这很不值得。 车小芸摇头,故作深沉的严肃说道,“这些灵石,可不是八千两,而是至少八万两!” 明安整个人都傻了,“怎么值那么多?” “一两黄金一两灵石,那指的是寻常天然形成的灵石,灵气密度也就只是普通水平。而这里的灵石,各个都是名为‘红灵块’的上古极品灵石,灵气密度是寻常灵石的十来倍,功效和持久力也是十来倍,体积还小巧,做出来的灵器品阶会很高,八万两只是最低的估价!” 明安听她这么一说,这才仔细打量起机关人里挖出来的灵石,发现这红灵块色泽红而透亮,犹如一块大石榴,有种别样的妖冶诡异感,比寻常粉得发白的天然灵石艳美得多。 仔细用灵气感知一下,明安明显感觉到里面蕴含的灵气更浓郁,更精纯。 仔细问了问,明安才知,这种红灵块压根在自然界找不到,市面上有的几乎都是从上古地宫或者上古大墓中,破解机关能量源得到,所以比一般的灵石更为稀有珍贵。 车小芸的科普还没说完,明安就已经开始收拾登山包,忙不迭将灵石一股脑儿全倒进去,甚至拿备用的麻布开始做袋子,见车小芸还愣在那里,催促道,“干啥呀!还不动手!比黄金值钱十倍的东西,不装等着下菜呐!” 第79章上古壁画 两人大包小包装完,行李堆得满满当当,收获丰厚到极点,两人都是十分振奋。 明安素来有舔包舔彻底的习惯,哪怕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下意识扫了眼天下山河策,惊奇发现那四个问号竟然没消除! “等下,东西没拿完!”明安兴致勃勃招手,让车小芸跟着自己进了第一间石室。 火光照亮石室,这空荡荡的石室竟是一个圆弧穹顶的形状,除了顶部落孔是刚才放下机关人的地方,穹顶上模模糊糊的绘制了些勉强可以辨认的古怪壁画。 两人大感好奇,对着壁画看去,竟发现壁画上好多人影整齐排列盘膝而坐,像是在修炼什么功法,每个人体内都刻了伤痕一样的纹路,嘴边似乎还有红色水滴一样的东西喷出。 两人一脸费解,看不懂这壁画像表达什么,明安顺势打开天下山河策,竟发现这个密室对应的问号消除了! “难道这个壁画信息,就是重要的宝物?” 直觉驱使着明安带着车小芸向下一个石室进发,果然发现另外一个古怪壁画。 壁画上面画了一个金字塔一样的三角形,自上而下分了四层,每一层里面都有形状各异的小人,只是底下那层面积宽,小人最多,而最上一层面积尖细,只有两个小人。 金字塔外的尖顶,有一个古怪的血红色不规则球体,瞧着有点恶心,像个肉团一般,那肉团四周还画了很多丝线,与这金字塔四层相连。 明安越看越费解,想着毕竟是身处毒气险境,大体上记住壁画图案,让那问号消除后立马前往下一间石室。 第三间石室的壁画是描绘战争,九个小人手持各种工具,像是什么弓箭长剑,甚至连锤子锯子锄头都有,带领很多身上有伤疤纹路的人,与一堆奇形怪状的小人和飞鸟动物作战。 这些小人和动物顶上还绘制了个血色肉团,伸出很多丝线连到这些小人和飞鸟动物身上。 赶向最后一个石室,两人同时一怔,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一个健壮小人在拿鞭子抽人,另一只手捧出一团黑色云雾。 他身前跪了很多干瘦小人,一手像是掏心肝一般掏出红色颗粒状的东西,另一只干枯的手贪婪抓向那黑色云雾。 到此,四张壁画全部看完,天下山河策上这一片区域的所有问号尽数消除。 两人看完壁画,都是一头雾水。 车小芸好奇问道,“安哥哥,你能看出壁画想表达什么意思么?” 明安皱眉沉思一阵,“古代壁画通常是描绘一段时间的社会、文明、甚至是生活场景。我大概能看出,似乎是描绘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奴隶制文明,但是里面有太多神秘元素,需要回去慢慢思考,咱们得先脱困再说。” 车小芸一听有理,两人重新回到圆盘机关前。 圆盘机关开启四石室之后,明安明白水银不可能同时流向六个孔道,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南北二孔同流。 有了前面的经验,转动圆盘难度递减,稍微费些功夫,就找到二孔同流的法子。 按下石板,水银同时流入南北孔洞的,只见入口和出口的断龙石应运而动,而那四个石室的石门也随之关上,两人都是长长舒了口气。 “看来先破解四门得宝看图,再破解两门开启出入通路,才是正确解法。” 车小芸和明安都是背得满满当当,左右两边挎满麻布袋子,载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往出口走去。 最后还剩下唯一的一个问号宝物,明安正打算一鼓作气,可体内灵气感知隐约感应到远处甬道传来女子微弱的呻吟求救声。 明安神情微变,想着救人要紧,宝物下次再来拿也可以,带着车小芸就往那求救声方向赶去。 走到发声处所在的石室,看到一个貌美姑娘躺倒在地,脚上中了一根箭,正是那个漂亮的湘妹子琴婉音。 “琴姐姐!你怎么受伤了!”车小芸放下大包小包,刚要冲过去,被明安一把拦住,指了指墙上不起眼的细丝,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抛了过去,“琴姑娘,你抓着绳子,我拉你出来。” 痛苦呻吟的琴婉音听到两人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宽谢道,“多谢明公子和小芸妹子相救。” 见琴婉音抓住了绳子,明安小心将她拖出了陷阱区,拦腰公主抱起,选了个干净地儿放下,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心中一惊赶紧问道,“琴姑娘没有发烧吧?” 琴婉音一听脸色更红,娇羞一嗔,“明公子,这种关头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妾身只是高兴有公子相救,怎么能说是发骚!” “发骚?”明安听这词愣了一愣,这才想起南方口音平卷舌不分,湘音更是如此,尴尬一笑说道,“我是问你,中了一箭有没有身上发热不适,并没有调戏姑娘的意思。” 琴婉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羞得把头埋得极低,拼命摇头。 “没有就好。你怎么会受伤躺在这里?” 琴婉音露出羞赧的表情,“我想着出口快到了,于是搏一搏跨过红线,进到地宫深层想探探宝。哪想到好不容易闯过两道机关陷阱,却栽在第三道机关陷阱这里。” “这地宫深层很危险,没有十足把握以后别进来了。”明安从包里取出小刀,小心裁开琴婉音的鞋袜,割断一侧的箭头。 这箭连着伤口,一番操作牵动伤口,还是疼得琴婉音香汗淋漓,面露万分痛苦之色,靠墙上仰着头喘息个不停。 “没事没事,不痛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明安像哄孩子那般柔声安慰,指挥一旁的车小芸从小包里取出出发前备好的酒精和软布,“先给你处理伤口消个毒,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 “嗯……”琴婉音伸出袖子一口咬住,含糊说道,“明公子,动手吧!” 明安猛地一拔,琴婉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直接痛昏了过去。 “昏了也好,少遭点罪。”明安将酒精倒在软布上,给琴婉音创口一通擦拭清洗,搽上止血药用干净软布封好创面,掏出绷带绑好,总算处理完了创口。 琴婉音晕了好一阵,终于悠悠转醒,发现自己靠在明安怀里,眼中浮现羞意,刚想伸伸腿说些感谢的话,结果牵动伤口疼得冷汗直冒,眼泪也不争气流了出来。 “不怕,没事的。”明安转世前博士毕业工作了三年多,已经是三十出头,心态也保持着三十岁。 见这琴婉音长得温婉娟秀,年龄二十五六,在自己看来更像是个大号的妹子,搂着她肩膀一番柔声劝慰,对这男女避嫌没有太过在意。 一旁的车小芸赶紧送来水和压缩饼干,“琴姐姐,吃点东西会舒服点。” 琴婉音道了声谢接过,啃了两口压缩饼干,微微一讶低头瞧了瞧,“这干粮甜咸口的,还蛮好吃,小芸妹子,这是你做的吗?” “安哥哥发明的方子,镇子里做的。” 琴婉音仰头瞧了一眼明安,心中爱慕之意更盛,点头说道,“明公子真有本事。” “没什么,多吃点尽快恢复伤势为好。” 压缩饼干每一根都做得不大,琴婉音三两口吃完,又喝了点水,竟发现自己已经饱了,“只吃一条便能果腹,确实是个好干粮。” “嗯。”明安接过车小芸递来的压缩饼干,边吃边说道,“压缩饼干的优点就是小巧易携带,高热量饱腹感很强。你若喜欢,不妨推荐湘江国的行商来月冥山镇进货,这样就可以拿这东西当作旅行干粮了。” 车小芸一听,啃着饼干白了明安一眼,“安哥哥!人家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着给你生意打广告,有没有良心呐!” 琴婉音被逗得格格一笑,短暂忘却了伤口的疼痛,“明公子,小芸妹子,你们俩真有意思。” 笑了一阵,不小心又牵动伤口,琴婉音眉头一蹙,面露痛苦哀伤之色,“我这脚被射穿了,就算能好恐怕也伤了筋骨,今后跳舞练武,恐怕大受影响。” 明安沉思片刻说道,“等你伤势痊愈之后,你来月冥山镇找我,我给你好好治一治。” 琴婉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明公子还懂医术?” “懂一点皮毛,不过治你这伤不靠医术,而是靠一套指法。”明安凌空比出一指,绽出温润灵光。 “治疗筋骨伤的指法……”琴婉音思索片刻捂嘴惊呼,“莫非是传说中的造化生机指?” “正是。” “太好了!”琴婉音紧紧抓住明安的手,激动说道,“明公子,算我求求你,日后若有时间,请一定要来湘江国巧音坊一趟,巧音坊上下必定重重酬谢!” “怎么了?”明安问道。 “请帮我太师父治疗内伤!” “你太师父?那是谁?” “凌波仙子步轻尘。”琴婉音顿了顿续道,“在她受伤之前,是九州的天下七绝!” 第80章出关 救助完琴婉音后,明安公主抱着她艰难行在地宫甬道里。 要不是靠着玄铁臂练了身强健筋骨,明安身上大包小包背了一百多斤,还抱了个一百多斤的娘们儿,还真就挪不动步。 哪怕运转灵气,此中艰难酸痛,也是一种酷刑了。 躺在明安怀里的琴婉音,却是满满的幸福,一双美眸打量着明安,越看越觉得明安帅气。 那云梦国的宋玉公子琴婉音是见过的,确实生得很俊美,可论心动程度,还是明安这等本事滔天的温柔男子,让琴婉音沉醉不已。 刚才明安已经答应,事情忙完之后抽空前往湘江国一趟,帮步轻尘治疗伤势,自己脚上的伤势明安也应承下来,等肉长出来了造化筋骨,不但可以完全恢复,听说这筋骨经过造化能够运转得更加灵巧。 一想到这儿,琴婉音就满脸享受的往明安怀里紧紧靠了靠。 “等明公子把我脚伤和太师父的内伤治好,我就和他倾诉衷肠,商量一下以身相许的事吧!那柳如天这般霸道,又是东海国女王,恐怕会当妻。我琴婉音乃一代才女,换作其他人,打死也不会做妾,但如果是明公子的话嘛……嘻嘻!” 一旁的车小芸见琴婉音靠在明安怀里笑得很古怪,她听明安说过,一个人如果笑得很奇怪,说明是有些妄想,而这个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请她吃桃子镇镇火气冷静一下。 车小芸上下身翻找一番,发现包里没有桃子,这才想起桃子是夏秋两季的水果,现在是春天刚开花还没有。 不过明安在秋天那会儿做了些果糖,各种水果口味都有。车小芸出发前抓了一大把揣怀里当零嘴,一通翻找过后大喜过望,递过一个桃子味的果糖给琴婉音,“琴姐姐,这里有个桃子味的果糖,是安哥哥亲手做的,请你吃。” “谢谢!”琴婉音甜美一笑,接过桃味糖送入嘴里,“这桃子味真香甜,明公子你为何这般厉害,什么都会?” 明安本身就有一百来斤的玄铁臂,装上雷铳爪后少说也有一百二十斤,再加上背上背的各种灵石和零件,还有怀里一百来斤的琴婉音,哪有功夫跟她闲聊,艰难说道,“略懂,略懂,我很累,咱们出去再说。” 走过漫长的地宫,当三人终于启动石门机关,走出地宫的出口,来到机巧门后山,见到外面太阳高照鸟语花香,一股拨开云雾见青天的畅快感席卷全身,明安和车小芸都是兴奋到高声尖叫。 尖叫过后,这才发现,地宫门前围了很多人,纷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三人。 霍远峰气得胡子哆嗦走了过来,劈头盖脸一通怒骂,“你们几个家伙搞什么鬼!拖到最后一个出来,还好意思鬼叫!知不知道只有前十的人才能参加最终比试!” “有没有格外开恩的法子?” 霍远峰冷笑一声,“还想格外开恩?除非你能找到那传说中的雷铳爪,老夫不要这张老脸,也要破格让你们晋级最终比试!” 明安见琴中藏领着巧音坊的随从快步赶了过来,将怀里的琴婉音交托过去,嘱咐两下注意伤势,那些琴中藏感激涕零谢过之后,命随从赶紧带琴婉音到机巧门客房中休息,派人迅速出发找大夫上山救治。 安置完琴婉音,明安放下大包小包,揉了揉两下肩膀,嘿嘿一笑悄悄将玄铁臂伸到霍远峰面前,扳开暗板露出里面的雷铳爪,微微催动灵气,绽放出微弱的青光。 霍远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玄铁臂里的机巧,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雷铳爪,激动地胡子摆动,一把想要抓过去,被明安精妙身法躲开。 笑嘻嘻合上了暗板,明安慢条斯理说道,“霍师傅,比试还没结束,好东西比试完了再看也不迟。” 霍远峰一眼扫过去,见车小芸身上也是大包小包收获颇丰,背上还扛了一把从未见过的双头剑,隐隐流出紫色灵光,“你们真的进了深层,还能毫发无伤的活着回来?” “那是!我跟安哥哥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喏,我的水云双头剑,还有安哥哥的雷铳爪,都是里面找到的好宝贝。更别说这些红灵块和精密零件了!” 车小芸是个一得意,就会忘了形的傻姑娘,趾高气昂朝霍远峰挑衅说道,“臭老头!傻了吧!一肚子坏水被我们利用了吧!” 霍远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到车小芸身后抽出痒痒挠,运转灵气朝她屁股狠狠一抽,抽得车小芸捂着屁股叫得跟杀猪似的,委屈巴巴说道,“师父!我们九死一生带出这么多宝贝,你就这样对徒儿!呜呜呜!太伤徒儿心了!” “呵,你那点破水平老夫不清楚?若是你进地宫深层,还得麻烦老夫进去给你收尸!”霍远峰朝车小芸喝骂了一声,“你这次是有明安带着,才如此幸运活着回来!若是以后你敢偷偷溜进地宫深层,看老夫不抽烂你屁股!” 车小芸撅着嘴巴双手往脑门边一摆,朝霍远峰扮了个鬼脸,又怕他鬼魅身法抽屁股,赶紧躲到明安身后求救。 霍远峰骂归骂,心情却是好到极点,笑呵呵望着明安,满是赞许神色,“很好,这项考验,你得了大大的满分,老夫很欣慰,接下来一回合,你莫让老夫失望!” 说完,霍远峰转身向众人宣布,“明安和车小芸,虽说是最后通过地宫,但他们进到了深层,挖出了很多红灵块,还平安无事归来。老夫要将他们破格提为第十一组参与最终比试,谁赞成?谁反对?” 是不是进入深层,众人不清楚,可那满满当当的红灵块,确实不是地宫浅层所拥有的,不然早就被机巧门挖取一空。这番话的说法,信服度还是很高。 换作旁人,场上众机巧师可能还要刁难一下,可明安却是在山下镇子请过众人喝酒吃肉,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又见他满载灵石还顺带救了巧音坊的琴婉音,最后一名也是情有可原,全场异口同声答道。 “赞成!” 第81章速射比试 众人呼啦啦簇拥着明安和车小芸往终局比试台涌去,有些人见他们带出来的红灵块极为上乘,特别适合作为机巧动力源,于是商量着想买些。 明安也很厚道,鼓吹这灵石轻巧灵便,灵气密度却是寻常灵石的十来倍,要价咬死在一两灵石一百五十两白银。 众人一听这价位直接傻了,足足是寻常灵石的十五倍,这也太黑了。 可一番研究观摩过后,确实如明安所说,这红灵块的灵气密度是寻常灵石的十多倍,一块更顶十块强,更何况十块灵石占空间大,而这个灵石不到十分之一的体积就可以实现,一百五十两银子也确实能理解。 众人拉着明安一通讨价还价谈感情,最后明安忍痛割爱,口口声声说天下机巧师是一家,大家都是兄弟,兄弟价一百二十两白银,不能再降半分,再降就一块也不卖了。 一百五十两降到一百二十两,众人都觉得明安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各个有钱的机巧大家掏出大把银票各自采购了少许,打算带回师门仅供最上等的机巧专用。 这一波下来,明安卖了一成多的极品灵石,含泪怒赚了一万两银票。 在他看来,红灵块虽然轻便灵气密度高,作为机巧人机巧车之类的动力源确实更省事,但从日常功用上来说,还不如普通灵石来的实在。 明安寻思着这些灵石提供的灵气代替前期电力,作为机床和重型机械所用,灵气密度高低影响不大,还不如高价卖了再入一些日常的灵石,只保留一部分留作日后关键动力所需。 兴高采烈得了一万两银票,见一旁车小芸投来对奸商的鄙夷眼神,明安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笑,从怀里抽出一千两银票塞到车小芸怀中,低声说道,“其他钱哥帮你存着攒利息,等你以后要用钱时再找哥要。” 车小芸撇撇嘴,知道明安手上的钱都是烧在月冥山镇建设上,收了一千两的零用钱便没再吐槽什么。 随着众人来到机巧门大校场,此时张灯结彩的像是过年,校场一头有十张桌子,刚刚机巧门弟子又加了一张,凑成十一张,每张桌子上都有各式制作机巧的材料和工具。 另一头约莫五十步的距离,立了十个靶子,靶子从内到外刻了同心圆,除了那十个靶子外,一旁还有一个可以移动的靶子,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 那原本的十张桌子前,都坐了一个人,明安看过去,除了朱越、仇老四、荡秋风和陆行舟,还有些熟面孔,都是昨日拉着自己喝酒吃肉的那几位一方机巧名师。 众人见到明安和车小芸二人平安归来,又见旁边加了张桌子,明白了什么回事,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目光重回桌子上观察材料构思。 霍远峰见比试众人都齐了,示意无关人等去校场边上观众席观摩,参赛众人都到桌前就位,稍微客套恭贺两句后,宣布了最终的比试题目,“机巧速射”。 这比试,就是每个人在规定时间内,制作一个机巧,不依托灵纹的情况下,能够在校场指定的圆圈区域内,凭借机巧迅速射中十个靶子。 每个靶子都是内圈分高,外圈分低,累积得分之后,再根据所用时长折算系数相乘,用时越短所乘系数越高。 说白了,就是以最短时间完成十次射击,累积射得分数最高者取胜。 规则简单明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先从地宫出来的人被弟子引着来到校场后,看到这边陈设,就已经猜出最终比试的题目应该就是射击类机巧,刚才一直就在构思。 这会儿宣布完规则后,霍远峰有意给最先穿越地宫的人一些补偿,直接启动滴漏喊了开始。 前面那些人早就思索好了如何用这些材料制作弓弩,立马着手开始制作。中间和后面抵达的人构思一阵之后,也陆续开始制作。 只有明安和车小芸刚刚到校场,还没缓过神来比试就稀里糊涂开始了,只好慌忙拿起材料一通研究测算,估摸着到底做哪种弓弩能够满足要求。 车小芸最先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帮明安改进的拓木弩,“安哥哥,要不我们做那个拓木弩吧?” 明安毫不犹豫否了这个想法,“那个拓木弩的绞盘是为了射得远威力强,而牺牲了上弩箭的时间。这里射击位置不过五十步,而且有足足十个靶子,全部射完准度是够了,耗时估计会很久。” 又思索了一阵,想起明安前段时间教给研学小组制作改进的复合弓,“复合弓怎么样?” 复合弓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可明安打量了一眼周围其他人,无奈摆首说道,“复合弓倒是不错,但那也就是弓箭基础上的机巧改进,瞧他们做的这些,基本上也跟复合弓的思路类似,估计也就是平均水平。” “那到底做什么嘛!” 明安努力回忆原本世界的古代弓弩图纸,有哪种射击类武器,是那种射得快,射程要求没那么高的呢? “我所知道的古代弓弩,射速最快的,也就那个机巧了吧!只是那弓弩射速够快,准度却不行,要不先做出来再改进试试。”明安自言自语拿出笔纸开始画草图。 一旁参赛者见他现在才开始作图设计,警惕心思宽了很多,觉着明安这组应该是没戏了,于是关注力都聚向其他组。 一旁的车小芸,见明安画了个弩箭之后,上面多了个高高的匣子,还有一个把手用来扳动,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弩?” “一代名弩诸葛连弩,是我所知道最容易复现,也是射速最快的弓弩。” 明安把每个部件的运动关系细细给车小芸解释一番,车小芸幡然醒悟,欢呼雀跃说道,“安哥哥!这个弩好,完全符合比试要求,咱们箭匣刚好做上能装十个的,不就可以很快速度朝那十个靶子射去了么!” “嗯,诸葛连弩射速快是快,唯一毛病就是准头不太行,有什么方法可以提升准头的呢?” 第82章诸葛连弩 车小芸是个手比脑子先动的性格,见明安已经设计完图纸,标记好了尺寸,迫不及待接过图纸,拿起桌上木材就开始了切割制作,明安还在那儿寻思如何提升诸葛连弩的精度和稳定性。 时间流逝,各队已经基本做完,时间还有剩。 按照霍远峰的说法,十个靶子之外的活动靶,每队可以轮着试射测试,调校弓弩精度和强度。 荡秋风本来就是最快的那波地宫穿越者,黄沙宗又精于做机巧武器,他第一个完成,拿着刚刚制好的机巧手弩走到活动靶前一射,然后立刻抽出第二根弩箭往上一搭一拉又是一射。 两射之间,速度间隙很小,几乎快有单发步枪上膛的射速了。 众人炙热目光投过去,发现他把弩弦做得软了些牺牲威力,而上箭机构做得更简便精巧,轻松一拉一安就能上箭。 众人一见这高射速手弩,估摸着很可能今年夺冠,纷纷叫了声很好。 荡秋风射完十息的功夫,允许的测试时间结束,面无表情接过弟子捡来的弩箭,回到桌前继续调校零件之间的配合。 其他人陆续也制完了,有弓有弩,正如明安所料,都是在现有的弓弩上稍作改进,加了些便于上箭或是辅助射计的瞄具。毕竟这比试主要还是考验限定时间内各家制作弓弩的手艺,总体上没有太大结构变化。 等所有人测试完一轮,车小芸靠着利落制作手法,终于将明安设计的这个诸葛连弩给做了出来,转过头问趴在纸上写了一大堆古怪符号计算式的明安,“安哥哥,小芸做完了,要试试吗?” “嗯,先试试吧。” 明安和车小芸拿着一个稀奇古怪的匣子弩走到测试靶前,众人都是一阵议论,不明白弩上安个匣子和扳手是有什么讲究,就连在那儿调校弓弩的众人,也都纷纷投下手中的活,好奇向二人作品不住打量。 “开始吧!” 车小芸应了一声,拿着诸葛连弩,对准那活动靶哐次哐次拼命扳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十根弩箭全都射了出去。 这射速一出来,全场轰动,有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惊呼,“射得也太他娘的快了!” 荡秋风素来是个清淡态度,此时也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看向明安的眼神满是惊异与难以置信。 霍远峰在远处看到这射速快得离谱的诸葛连弩,眉头挑了挑,微微点头。可看到十根弩箭射出去后,中靶子上的并不多,又摇摇头。 “快是足够快了,可惜命中不行。” 车小芸看到这命中,露出羞赧的神情,“安哥哥,我没射准,糟蹋了你的精巧设计。” “不是你的缘故,是这连弩一扳一扳的,本身就很难准,在战场上纯靠射速取胜。” “可能我做得还不够好,我回去再打磨一番。”车小芸接过弟子捡来的弩箭,有些失落的回到桌前改进加工,明安则是呆呆望着刚才弩箭落地最远的射程发呆。 五十步的距离,射程威力绰绰有余,就是精度不准,弹道稳定性不太好,有什么办法牺牲威力,提高稳定性呢? 思索片刻,明安幡然醒悟,“是了,只要求命中就行,根本不需要弩箭很大,威力很强!” 赶紧回到桌前,明安迅速更新了一下图纸,“按这个尺寸重新改进一下,然后结构上用孔洞而非凹槽射出去,孔洞加入这种螺旋纹路,让这些小弩箭以旋转的方式射出去,而非平射,明白了吗!” 车小芸好奇接过,“明白倒是明白了,只是这么小的弩箭,跟竹签差不多大,能行吗?” “比试没要求比威力,只追求精度和射速,顾不了那么多,咱们快改吧!” 听明安催促得比较急,又信心满满的样子,车小芸没思考太多,忙不迭和明安一起张罗着忙起来。 其他人都在微调,只有明安和车小芸却在大改结构,瞧得围观众人都捏了把冷汗。 其他参赛者调校完一轮后,刚进行完第二次测试,各自都得到了满意的效果,霍远峰就宣布时间到了。 此时明安和车小芸,也刚好大改完诸葛连弩,根本没来得及测试,便提交了上去。 制作环节结束,到了实际射击环节,众人按照顺序依次射过去,比第一次好了些,总体分差不算大,效果最好的便是荡秋风的速射手弩,十个靶子合计七十二分,再加上射速快,有一点二的加成,折合为八十六点四分。 在众人议论中,终于轮到明安和车小芸的古怪连弩。 车小芸抱着大改之后的连弩,站在圆圈内有些发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明安张望,“安哥哥,真的能行吗?要不还是安哥哥来吧!” “放平心态,哥哥相信你,你可是连赢我十多张餐券的呢!” 在月冥山镇那会儿,明安派人做了个射击场,让镇子上的人学着使用绞盘弩箭射击,还以大食堂的餐券作为奖励,每人每日最多可射十箭,可凭命中积分结算排名,前五十人可拿餐券。 一来二去,镇上人几乎都会射几手,弩箭射击甚至成了月冥山镇特有的工作之余娱乐项目。 许多小娃儿就靠精准的射击技术,每日挣个猪肉炖粉条的餐券,引得家里大人一阵夸。 村里娃儿得了夸,自行整出一个靠射击比试能耐的排行榜,每周的榜首可以当孩子王号令其他孩子,既好玩又挣面子。 在这种氛围下,村民对这个运动乐此不疲,甚至连寻常的老头老太太,搞不好就是弩箭射击大师。 闲暇之余,明安和车小芸也比试过几次,惊讶发现这丫头的射击水平比自己要高一些,所以最终比试的下场射击,自然也就让车小芸来干。 车小芸稍稍打起了些信心,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紧握诸葛连弩对准第一个靶子猛地一射,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换靶,又是一射。 哐次声连响,如同古代突击步枪那般,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十根小弩箭都射完了。 射完以后,车小芸捂住双眼没敢看,直到场上响起“噫”的惊呼,似乎有些意外和赞许的意思,这才把手指张开一个缝偷偷瞄去,发现每个靶子都命中,只是得分要差些,毕竟诸葛连弩这种手持弩,固有结构上就不如一般弩准。 机巧门人算完分,报出一个数,“六十分!” 车小芸心一灰,正要说些自责的话,却听到那门人又补了句,“完成时间,三息,加成一之又五,合计,九十分!” 哗哗的掌声响起,众人纷纷向车小芸和明安庆贺。 说实话,刚才第一轮射击他们就瞧出,这个诸葛连弩射速极快,加成恐怕很高,缺点就是准头太差射不中靶子。 而第二轮改进以后,弩箭变小,加了射击孔洞,命中率和稳定性大涨,虽然比不过手弩,但只要略微有点准头,就很容易赢。 三分多的差距,险胜黄沙宗荡秋风,旁人总归是替荡秋风可惜了些。 这荡秋风倒是个洒脱性子,走上前拿起诸葛连弩观摩一番,放下连弩向二人捧手行礼,简短赞了声,“好弩。” 比试完毕,剩下就是万众期待的环节,也是许多人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核心动力。 霍远峰大声公布明安车小芸的胜利后,吼了一嗓子,“出发!巧圣阁!” 第83章巧圣秘匣 机巧门由巧圣姬非攻所创,传承数百年,被天下机巧师奉为机巧正统所在,所凭借的,就是巧圣机巧术的一脉传承。 巧圣一脉传承下来,每代都会收很多弟子,每个弟子各自天分参差不齐,各自领悟的机巧术差别很大,就导致了当年巧圣自身的精妙机巧术众多弟子没有学全,弟子再往下传时又没有学全。 代代相传之后,流传下来的巧圣机巧术奥义,并不算多,很多都是各代才华之士,改进简化和创新之后的结果,与原本的技术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 倒不是说不好,只是巧圣在机巧术一道上的领悟,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许多复杂精奥的技术,就这样代代相传后流失了,着实令人惋惜。 姬非攻在世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便把自身所有精奥机巧术,除了传授弟子外,还极为详细的写在《巧圣秘录》中,封在巧圣秘匣内,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机关,传承给后世。 哪怕后世把自己的技术传着传着失传了,也能靠无双才智解开巧圣秘匣,重新获得起源技术的备份副本。 只是巧圣姬非攻似乎高估了后世的才智,几百年下来,巧圣秘匣倒是保存完好,就是没人能解得开。 自巧圣去世后,几代机巧门门主都试着去破解这个巧圣秘匣,都以失败而终,然后让聪慧弟子去尝试,也都是失败。 后面索性开诚布公,每两年一次邀请天下机巧师一起来尝试破解,逐渐就演化成今日这天下机巧会。 明安走在队伍最前头,一路听霍远峰讲述这巧圣秘匣的典故,听得很是专注。 全部听完过后,明安忽然说道,“霍师傅,是不是这个巧圣秘匣,只要是比赛获胜者,就有一次破解的机会?” “没错,你和车小芸二人组队,你们两人各有一次动手尝试破解的机会。” “那有没有限定这个机会是当场就用掉,还是可以日后再用呢?” 霍远峰微微一讶摇头,“那倒没有。” “那好,我想跟霍师傅定几个关键词,这关键词表面是一个意思,实际是另外一个意思。” 明安凑过去,低声跟霍远峰一番交头接耳,听得霍远峰一愣一愣的,看向明安的眼神又是古怪又是好笑。 “哎!怎么说你呢,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你都能想到?”霍远峰呵呵笑了一阵,“也罢,老夫由得你性子便是了。” 明安大喜过望,“多谢霍师傅!”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巧圣阁,弟子门人拉起红绳隔开一干人等,向着高台留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其他人都是轻车熟路,自觉站在红绳之后,仰头看向阁楼高台,等着霍远峰启动机关。 霍远峰徐徐迈向高台,转动一旁把手,高台正面的书架徐徐滑开,露出一块巨大石壁。 从怀中取出机巧钥匙,插入石壁上的锁孔,霍远峰再将灵气注入双手,搭在石壁上,左右胡乱拂了几下,那石壁闪出阵阵荧光,竟裂成无数方形石块,如同像素阵列般不断翻转偏移,缓缓从石壁内吐出一个古朴的方形铁匣。 众人看到那熟悉的铁匣,都是齐声惊呼,显得很是兴奋,目光都锁定到那铁匣上,专注观察那上面的古怪符号,期望能找出破解的端倪。 按照机巧门传下来的规矩,凡是现场观察过机巧秘匣的机巧师,若是想到破解思路,可以在赛后与机巧门人讨论一番,假如真能够让机巧门破解秘匣,相应的机巧师可以有一日一夜的时间观摩这巧圣秘录。 取出铁匣后,霍远峰遥遥地放置在高台显眼处,既能让众人看个一清二楚,也能防止众人暴起夺秘匣。 安置妥当后,霍远峰向台下的明安和车小芸招了招手,“来吧,可以开始了,谁先?” 看着一旁车小芸涨红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明安做了个请的姿势,“小芸,你先吧。” 车小芸早就期待这一刻很久了,也不推脱,小碎步快跑上去,登上了高台,戴好霍远峰递来的手套。 “芸儿,哪怕你是我弟子,也得按规矩来。你只有一次机会,观察好了纹路再动手,一旦手触碰到铁匣就视为破解开始,离开铁匣之后若没破解开,则视为挑战失败,可懂?” “师父,懂了!” “那好,开始吧。”霍远峰站开少许,留出车小芸思索观察的空间。 车小芸以前就在台下远远看过这巧圣秘匣,今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摩,一颗心悬在胸口猛跳,绕着秘匣左三圈右三圈,迟迟不肯下手。 “最多只能看一炷香的时间。”霍远峰开口提醒。 “知道啦!师父你好啰嗦哦!”车小芸瞧得正起劲,手一挥,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台下众人见了这师徒二人的有趣互动,暗中忍着笑意。 一旁的霍远峰见这个丫头被自己宠得没大没小的,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气得老脸一红,下意识摸了摸腰边痒痒挠。 明安在一旁窃笑暗想,“看来小芸今日这顿抽屁股是着实不能少的了。” 车小芸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到一旁的机巧门师兄敲了下铜钟,这才将手按了上去,试着去排列铁匣上的机关符号。 原本还有些议论声,纷纷安静下来,所有人专注凝视着车小芸手部动作,希望从她手中的动作,以及铁匣的反应,看出一些关窍来。 这个铁匣总共有六个面,其中五个面都做了凹槽,槽内有35个刻有不同符号的小方块,再加上一个空位可供中转滑动,有些像数字华容道的那种玩具。按照传言来说,必须要将这五个面都拼接为正确的摆放顺序,才能触发机括,开启秘匣。 车小芸每拼接一部分,就用耳朵贴到铁匣上去倾听,尝试从声音中找出破绽。 可这秘匣做得很诡异,任何移动拼接都没有明显的机括声音变化,车小芸听了半天也没听出门道。 足足拼了大半个时辰,累得车小芸额头上满是大汗,下意识左手支着身子,右手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手都离开了秘匣。 霍远峰突然出声,“好了,挑战结束,未能开启,给老夫下去!” “师父,我还能拼!我还能拼!让我继续拼!”车小芸还要撒娇耍赖,霍远峰挥了挥手,示意两个机巧门弟子上去。 那两个机巧门的师兄平日里和车小芸逗弄惯了,笑嘻嘻上前左右一架把车小芸抬起来,哼次哼次拎猪一般拎了下去,任她一口一个好师兄撒娇也不理。 欢喜闹剧过后,众人目光投向明安。 第84章不破也罢 这明安是一个九州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子,才智之无双着实罕见,众人都对他投来万分期待的目光。 此时淡定如霍远峰也提起一颗心,若是明安这种绝世鬼才都没法破解巧圣秘匣,恐怕这巧圣秘录只能永远躺在这秘匣中,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明安瞟了一眼秘匣,露出古怪的神色,见霍远峰递来手套,接过手套问道,“霍师傅,你确定当年巧圣只传下秘匣,没有传什么别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 “比如一串数字,或是一首诗,一张歌谱之类的。” 霍远峰思索片刻答道,“听我师父提起过,巧圣大人似乎在垂暮之年,喜欢唱一首调子很古怪的歌悼念去世的爱人,连去世前都唱那首歌。” “那首歌呢?” “早就失传了,你问这个干吗?” 明安一拍脑袋很无语,“这是个密码匣子,没有密码,破解到地老天荒都破解不出来,有没有可能,那首歌就是密码?” 正好瞧见台下围观的琴中藏,“琴兄弟,我问你,那个百变音盒若是将每个拨片对应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在排列中只选一次,我问你可以演化出多少种数字?” 正好那天晚上,明安给琴中藏简短讲过排列组合的数学,稍加思索后答道,“百变音盒共有十二个拨片,每个拨片只能出现一次的话,第一次有十二种可能,第二次有十一种可能,以此类推,恐怕至少有四万万种可能。” “若是十息排出一串数字,日夜不停把这四万万种可能全部排完,总共要多久?” 不愧是神算子琴中藏,思索片刻后大概估算出一个数,“日夜不停排列四百多年。” 明安笑着问道,“若是我将拨片加到三十六根呢?” 琴中藏脸色一变,尴尬笑道,“明大哥,你在逗我呢,若是三十六根拨片,全部排完,恐怕从世间鸿蒙初开,排到世间万事休寂,哪怕到天荒地老也排不出一个零头。” 明安满意点头,指着这个匣子,“这总共有五个面,每一面等于神算子口中所说地老天荒,总共要排五个地老天荒,试问在座各位怎么破解?” 机巧师对术数一道都是懂的,听明安和琴中藏二人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解释,各个面如死灰。 好像确实是没可能拼出来。 霍远峰嘴唇发白,赶紧问道,“可是巧圣大人确实是让后世人解开秘匣,得到他的真传,怎么会拿一个无解之谜戏弄后人呢?” 明安无奈一笑,没有直接答话,而是转过头问琴中藏,“若是我给你一段旋律,按照音弱到音强依次对应一个符号,得到旋律后,你能几次破解出来?” 琴中藏想起那些木片谱子,“对着旋律依次试过去,最多只要四五次吧!若是顺利,一次便可破解出来。” 明安指着这个匣子,“若是有旋律,依次按照音高音低对应这匣子上的符号,破解起来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可能会历经数百年,那么多才智无双的机巧师,都没人能破解这个秘匣呢?岂不是完全浪费了巧圣大人的一番心血。” 霍远峰吓得脸色大变,跌跌撞撞往后一仰,捶胸顿足呐喊,“哎哟!怪我等!都怪我等昏聩!那么重要的谱子竟会失传!白白糟践了巧圣大人的心血了哟!” 众人一听,都是意气如灰。 破匣的关键都已失传,若是一个个试过去,那便是地老天荒也破解不完,难怪几百年来都无人成功。 台上的明安,狠狠拿起手套,往铁匣上一砸,大声吼道,“这秘匣,不破也罢!” 说完,头也不回的下台了,转身去寻那个被扛走的车小芸。 席地而坐的霍远峰微微一愣,又恢复成那懊恼架势,继续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感叹了好一阵,这才颤颤巍巍支起身子,满脸失落端起秘匣,重新塞回石壁之中,关上了机关。 强打精神,霍远峰宣布了几句话,无非是感谢众人千里迢迢来机巧门捧场,诚邀各位在机巧门客房休息,可以多住几日进行机巧术研讨交流之类的。 此次天下机巧会,就这样在众人的失落中散了场。 有些人不死心,请教琴中藏是不是真的要拼到地久天荒。 琴中藏正好想炫耀一下明安传授的排列组合,很有耐心给众人写写画画,从少数字排列,一直到多数字排列。 当排到十五个数字时,那一大串可能性的计算和,让众人脸色发白,不想再听,纷纷捧手告辞。 琴中藏见众人纷纷逃离自己,不愿听自己讲术数,感觉有些意兴阑珊,想想还是明大哥好,能够跟自己聊些稀奇古怪的术数难题,今日还用术数把这些机巧师尽数震慑,真是威风八面啊! 回到客房里看了看阿姐琴婉音,此时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休息了。 听随从汇报,刚才快马加鞭请来了大夫上山,大夫看了琴婉音的伤口包扎后啧啧称奇,说包扎的人医术水平不凡,伤口已经经过妥善处理无须再动,每日只要及时更换纱布换药即可。 琴中藏听完随从所说,心里对明安又是感激又是崇拜,想着这等厉害的大才子,若是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大哥就好了。 看了一眼熟睡的琴婉音,琴中藏想着自家姐姐生得如花似玉,又是诗词歌舞机巧术无所不精的大才女,可惜心高气傲到今日都尚未婚配,愁死家中爹娘了,若是让明安当自己姐夫哥,那可不就是自己真正的大哥了? 贼兮兮一笑,琴中藏关好房门嘱咐随从照顾好琴婉音,屁颠屁颠去寻明安打探口风。 另一头的明安,好不容易找到被机巧门师兄吊树上猪叫连连的车小芸,惊讶着正想把她解救下来,此时霍远峰已经跟了过来,大手一挥说道。 “这个臭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对老夫不敬,不吊她一个时辰记不住谁是师父谁是徒弟!你随我过来,进房我有话说。” 明安挠挠头,不太好介入他们师门之间的恩怨情仇,向求饶个不停的车小芸耸了耸肩让她好自为之,跟着霍远峰进了屋子。 第85章改造玄铁臂 一进房间,霍远峰打量一圈见周围无人,紧闭了房门劈头盖脸问道,“你不是说地久天荒也破解不了吗?怎么又说‘能破’,‘日后’?” 原来明安刚才当着众人所说的“这铁匣不破也罢”,按照事先与霍远峰的约定,“不破”对应于“能破”,“也罢”对应于“日后”,也就是说明安故意演了那么一出给众人看,实际告诉霍远峰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 “密码谱失传,正常破已经破不开了,只能靠强破。” 霍远峰连忙摇头,“不可不可,里面有机关,强行切割拆解,会引发机关,使酸液腐蚀掉巧圣秘录。” “不用强硬的物理方法去破解,而是化学方法,找准方位融一个孔,然后小心将碱液灌进去和酸液中和,再来一点点割开。” 霍远峰白了明安一眼,“这个铁盒耐温很高,若是加热到盒子融化,里面的秘录非得烧着不可。” “我利用的现象叫铝热反应。”明安解释道,“需要开采一种金属粉做成铝热剂后点燃,可以让局部迅速高温受热融化,其他部位影响不大。” 这一部分知识霍远峰也不是很清楚,见明安很有把握,于是点头,“也罢,这东西与其打不开一直放着,还不如让你来试一试,你什么时候备好了材料再来尝试吧!” “好。” 说话间,霍远峰打开箱子一通翻找,找出一个简易备用的木头手臂,“你把你那玄铁臂卸下来,我帮你看看这雷铳爪,那丫头就这样稀里糊涂一装,白白糟蹋这雷铳爪的妙用。” 明安听霍远峰的意思,是想给自己玄铁臂好好改造一番,心中大喜过望,忙不迭解开玄铁臂递了过去,“霍师傅,这东西很沉,你拿的时候小心。” 霍远峰见明安单手就能拿起,便没太在意,双手去接这玄铁臂,结果身子一沉一踉跄,差点把老腰闪了,骂骂咧咧道,“我的亲娘诶,你这玄铁臂这么沉,你是怎么用得跟木头手臂一样的?” 明安挠挠脸颊不好意思说道,“用多了也就习惯了。” “好家伙。”霍远峰艰难的将这玄铁臂放桌子上,掏出工具开始拆解,“你在神机峰上住些日子,等你出发进京时,老夫再把这改造完的玄铁臂还给你。” 九州数一数二的传说级机巧大师山中老人,亲自给自己改造玄铁臂,这份殊荣足以让明安振奋万分,激动道谢。 那霍远峰不吃这套,不耐烦招手说道,“别整这些虚了巴叽的,不如来些实在的东西。” 明安装好备用的木头机关臂,见旁边有个躺椅,直接躺了上去,双手垫着脑袋问道,“霍师傅想要什么实在的。” 霍远峰手中一边忙碌,一边慢悠悠说道,“这次天下机巧会,我对你很满意,每一个行动都得了老夫心中最高分。老夫比较确信,你确实胜过李破军,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明安心中大喜过望,“那霍师傅的意思是说?” “你别急,躺着听老夫说。”霍远峰眯着眼睛费力盯着雷铳爪里的构造,低声吐槽一句,“他娘的,刻这么小,怎么看得清!” 吐槽完,霍远峰絮叨说道,“从兵圣酒上的虎纹,得知你是兵圣传人后,老夫给你的第一个考验,是把车小芸安排到你身边,看车小芸对你信赖又亲昵的样子,第一关圆满通过。” “出发前老夫跟你林中问话,你每一个回答都在老夫意料之外,却又让老夫佩服不已,这是第二关圆满通过。” “老夫故意选择神机地宫作为比试地点,看你是否有胆量有能力办到老夫都办不到的事情,你很出色,老夫也很欣慰,第三关圆满通过。” “速射比试上,你那连弩之法,足以证明你才思敏捷,连机巧术也是极为上乘,证明了林中所说并非夸夸其谈。再加上最后你靠术数便猜出巧圣秘匣的破解关键已经失传,老夫很是佩服,第四关圆满通过。” “那最后还有一关,你若能圆满解决,老夫便彻底认可你,率全体机巧门人投奔到你的麾下,从此为你的大业勤恳效力。” 听说霍远峰只剩最后一个难题,便肯从此为自己效力,明安长舒一口气问道,“什么考验?” 霍远峰朝窗外看了看,远远见着车小芸被绑着吊树上,一旁师兄围了一圈嘻嘻哈哈拿狗尾巴草挠车小芸的胳肢窝,挠得车小芸笑骂个不停。 “这个丫头的身世,你知道了吗?” “西北名将车驰的小女儿,对吧?” 霍远峰微微点头,“没错,你是如何看待车驰的?” 明安按照之前的说法,跟霍远峰分析复述了一遍,最后给出的评语是,“世人无法理解的忠勇神将”。 “明安,‘世人无法理解的忠勇神将’,这个形容非常贴切。”霍远峰感叹道,“我年轻时,曾在车将军的军中作客,亲眼见识过西武国士兵的残暴。北岳西陲的惨状,是一辈子缩在镇国之门后面的京畿老爷所想象不到的。” “车将军毕生的追求,就是彻底摧毁西武国国本,毕其功于一役,结束西武国这个以武立国,靠对外不断发动战争来攫取财富的战争狂国度。可惜正如你所说,北岳当局者无法支撑他的追求,宁可向西武国委曲求全,也不想着彻底战胜西武国。” “易土大战,在老夫看来,是兵行险着,却也是最好的机会。哪知道西武国那帮疯子,是故意以王都为饵卖了个破绽,料定北岳皇室昏庸无能,必定不信任原本属太子一脉的车驰,用谣言之法诛杀车驰一族,铲除北岳西陲最大的倚仗,还掠夺了大量金银。” “尽管西武国也是一片狼藉,可那帮疯子就是战争机器!你可曾见过,妇女这一辈子就是怀孕、生产、生产、怀孕,完全沦为生育机器!只是几年的功夫,如同蝗虫一般再次组建起大军!” “所有的国民,身强体壮便从军,弱一点的便耕种打造武器,若是缺陷残疾干不了的活,或是年迈走不动路的,直接绞杀做成肥料育田,只是为了不浪费口粮供军队之用!这种灭绝人性的国家,当真有存在的必要么!” 霍远峰越说越愤怒,双目涨得通红,胡子也在不住抖动。 明安躺在椅子上前后摆动,淡然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世间万物就是存在即合理。他们以这种毫无人性只有狼性的方式生存,却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打下一番基业,在我看来,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精神。” 第86章轻体 霍远峰狠狠瞪向明安,明安吐吐舌头,无奈说道,“霍师傅,你莫生气,我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说说我的看法。我很理解你身为北岳国人,厌恶一直欺辱劫掠你们的西武国人是很正常的。” “可西武国那帮人,皇室都不惧生死以自己的性命为饵,君臣民上下一心对外掠夺。相比之下,你们北岳皇室躲在镇国之门后面以为万事无忧,然后争权夺利陷害贤臣名将,就我各人而言,还是更佩服西武国这种无畏的勇气。” “怎么,你莫非也支持西武国这种方式不成!”霍远峰怒气已经涨到一个极点。 明安摇头莞尔一笑,摇晃着躺椅慢条斯理说道,“不,我只是认为西武国崇尚力量是好事,不用那么多文绉绉的套路。” “只要我用绝对强大的力量,轰烂他们引以为傲的国本,轰烂他们引以为傲的狼性精神,轰烂他们认为靠牺牲和阴谋诡计就能战胜一切的腐朽思想,毁灭他们一切的一切。” “然后,我再在这片废墟上,从零建立一个全新的天地。人人友爱互助,团结向上,哪怕是荒芜之地,也不用把自己的财富建立在给他人造成痛苦上,因为我已经让他们亲自体验过这种百倍痛苦。” 明安感慨说道,“这可比世家推崇的封建礼教好对付多了,那种才是隐藏在花团锦簇下,吃人不吐骨头的残暴东西。” 霍远峰的怒气慢慢消散,他看向明安的眼神很是复杂,“你比李破军强得多,也可怕得多。你若威压天下,图谋中原,必定是一代枭雄霸主。” “那霍师傅还信我,想跟我吗?”明安笑笑说道。 霍远峰继续手中的忙活,“老夫如烈马,很挑剔,很难相中人。若是一旦相中一个人,必定会忠心追随。” 对着玄铁臂敲敲打打,霍远峰正色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你过了四关,老夫很满意,只要过完最后一关,老夫就率所有人追随你。不管你以什么王霸雷霆手段,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那最后一关的题目是?” “给车驰翻案,还他一片清白。” …… 从霍远峰的屋子里出来,已经是月色高照,车小芸的惩戒已经结束,被师兄们放了下来。 让明安意外的是,她的怒气不是对着捉弄她的机巧门师兄,反而指着明安大骂,“混蛋哥哥见死不救!我不理你了!”然后腮帮子气鼓鼓的跑回了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 明安有些好奇,自己什么也没干,怎么就惹着她了,慢悠悠踱到车小芸房门口安慰了几句,才揣测出了她的意思。 坏师兄欺负她,她骂也没用,反而让那些坏师兄很得意。 但是好哥哥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没有救她,她很难过很伤心想骂人,更何况骂好哥哥有用,好哥哥会意识到错了,然后过来关心她哄她。 “小芸非常非常生气!没有一大盘子唐扬炸鸡,是绝对哄不好的那种!”车小芸在房里闹性子大声说道。 明安很佩服车小芸,这么小年纪都懂得了,“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的道理。 这个道理虽然狗屁而又糟心,但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哪怕知道自己是“好人被枪指着”,明安还是不由自主反思了一下,似乎确实有点不对,然后无奈耸耸肩,问了机巧门人灶房位置,老实去做炸鸡。 车小芸其实是有点气,但也没有那么气的那种,无非就是想骗个炸鸡顺便使点小性子,博得明安的关注和疼爱,是小女儿家常有的手段。 这些小手段,明安当然也门清,只是笑笑没怎么在意,做好了唐扬炸鸡敲了车小芸房门,好话软话说了一堆,总算让这小丫头开了门。 车小芸一把抢过大盘炸鸡,哼哧哼哧吃得很香,那些师兄在房门口探头探脑见了很嘴馋,求着车小芸赏一块,被车小芸一脚丫轰出房间,把门一关鼻哼一声,很得意自己找回了场子。 房间内,明安斜斜靠在椅子上,调笑说道,“不生气啦?” “嗯……”车小芸大嚼炸鸡含糊道,“下不为例!” “唉,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说错话得罪师父,是你师父要惩罚你,我能怎么办?” “我不管!既然我是你妹妹,就要无条件帮我!至少也要帮我求情说好话!”车小芸傲娇说道。 “行行行!大不了下次要吊你,我陪你一起吊,咱们同甘共苦怎么样?”明安打趣说道。 车小芸想象了一下那种滑稽场景,逗得噗嗤一笑,“安哥哥可不许骗人,就这么说定了,小芸若受了师父责罚,安哥哥要一起陪小芸!” 车小芸思考片刻,又补了句,“若是其他人捉了小芸要欺负小芸,不管那是什么人,安哥哥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小芸会很害怕很伤心的!” “放心吧,就算天王老子来抓你,也会被老子一拳头揍翻!”明安扬了扬左拳,发现很轻只是个木头手臂,撇嘴摆了摆手,“换个重的再揍。” 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哄开心,明安出了车小芸的房间,发现身上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些日子,无论是吃饭睡觉,明安几乎都戴着玄铁臂,而那玄铁臂也如压制器一般,每次使用都要催动灵气,让自己在日常呼吸吐纳之时,身体保持一种灵气不断消耗又不断汇聚的状态。 如今玄铁臂离体,总感觉身体像少了什么重担一样,变得特别轻巧,灵气在体内急速运转,甚至有种澎湃到要破体而出的感觉。 明安按照平日佩戴玄铁臂时的习惯,踏地借力猛地冲出去,轰的一声地上溅起尘土,自己身子如同炮弹一般射了出去,势道快得吓人。 轻松刹住身子,明安瞧准一棵树,身子一跃而上,体内灵气因应而动,竟一蹦十尺高,再靠着踏树抓取借力,竟学会了古代侠客那般的轻体飞身功。 站在树梢上,明安感觉体内灵气还是奔腾着有些难受,宛如无穷精力无法释放,瞧准另一个棵相隔五米左右的树,心里生出一股冲动,直接一个飞身跳了过去。 说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身子竟然直接飞了过去,衣衫迎风招展发出猎猎风响,轻巧落在了另一个树杈上。 明安做梦都想练出武侠小说那般飞檐走壁的轻功,而现在体内灵气充裕又没有玄铁臂束缚,还真成了轻功大侠,一路飞身踏树借力,在林子里不住穿梭,轻巧如飞燕凌波。 沿着机巧门后山而上,明安踏树而行,畅快大笑响彻林间,一路往神机峰最高点奔去。 第87章突破 此时的明安,坐在神机峰峰顶,眺望皎洁月华下,群山叠嶂的壮美,胸中豪情万千。 这神机峰位处北岳连嶂北偏东,遥望东头,明安甚至能在山脉消失的尽头,瞧出一些月冥山脉西北角的影子。 按车小芸的说法,她便是朝这个方位跨过群山一路向东,然后寻了处北岳连嶂的高处悬崖,从腿部挂出飞鼠服一跃而下,顺势滑翔到月冥山脉之中。 望着眼前北岳连嶂的壮阔山景,明安那天下山河策内功像是受到牵引,体内灵气变得更加磅礴澎湃,全身上下的血液如同要沸腾起来。 这一刻,明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夜内息如此不宁静。 天下山河策,这要突破的势头! 当下盘膝而坐,运起天下山河策的内息法子,让体内磅礴如滔天大浪的灵气,沿着体内无数筋脉急速流淌奔涌。 只感觉灵气运转越快,朝着周身肌肉筋骨不断钻涌,让全身上下都在咔咔作响,整个身子都蒸得热气腾腾,粉红一片,动静比之前突破第三层时要大得多。 体内灵气剧烈运转了一个多时辰仍不停歇,那些灵气朝着周身肌肉筋骨涌入后,驱赶出无数浊气,盘踞在胸口凝聚不散,让明安感觉憋闷难耐。 月行最高处,明安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磅礴,浊气和罡气同时一吐,化作漫天长啸,响彻整个北岳群嶂。 峰下睡迷糊的机巧门众人,此时被峰顶长啸所惊醒,走出房门向月色最亮处望去,无不惊骇非凡。 “这是哪里来的内家高手,突破时竟有如此磅礴内息。”陆行舟朝着啸声方向惊叹。 “如今在京畿的最强者,就是天阶高手北岳剑圣尚西楼,可这股内息,竟然比尚西楼还要强上几分。”隔壁的朱越神色凝重说道。 “尚西楼本身就是以心眼剑术得了天阶高手之名,其内息水平在天阶高手中也只是平平。”仇老四双手交叉着慢悠悠踱出房间。 “也就说,这个人应该是天阶中,以内息见长的高手?到底是谁?”陆行舟仔细听了一阵,没听出这人的内息吐纳方式到底是哪一门派,反而越想越困,打了个哈欠,“罢了,明日还有交流会,他啸一阵应该就会消停,咱们早些休息吧!” 明安这一长啸,前后竟啸了一个多时辰,才逐渐消停,将浊气尽数排出。 时间流逝,当朝阳再次升起时,明安睁开双眼,举起双手打量一阵,发现一夜练气竟然没有半分疲惫,精神饱满犹如睡了一场痛快觉。 顺势催动一下内息,体内的灵气竟然又上了一个档次,内息变得更加雄浑,运转速度也比之前更快,肌肉筋骨似乎变得更加强壮。 天下山河策,顺利突破至第四层。 想起那日和慕容城交手时,被一招制住死穴,此时突破四层后,明安信心倍增。 雄浑内息加上更强的灵气运转,至少能撑三招再死! 起身下山,回到机巧门内用早膳,发现遇到的每个人都是精神萎蔫哈欠连天的模样,明安见车小芸头一点一点的几乎要睡着,关切问道,“小芸,你怎么这么没精神?” 车小芸生气说道,“昨晚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蛋王八蛋,在峰顶足足鬼叫了一个时辰,大半夜吵得大家都睡不好,真气人!” 肿着熊猫眼的霍远峰瞧了瞧明安,注意到他内息变得更雄浑,猜出这“混蛋王八蛋”的罪魁祸首,轻咳一声说道,“小芸,不可无礼。那是天阶内功高手机缘巧合之际,在我神机峰突破,该当庆贺。” “突破就突破!大半夜叫什么叫啊!扰民不是!” 车小芸咋咋呼呼一通发脾气,弄得明安很不好意思,看四周的人都是这般没精神,心中很是歉疚。 忽然想起自己包里带了些泡打粉,原本是打算车小芸嘴馋时做些蛋糕什么的,今日看众人被自己害得无精打采,不如做些油分高的早点给众人提神,也算是一番赔罪心意。 说干就干,明安回房从包中拿出泡打粉,钻进灶房和机巧门的婶娘一起和面醒面。 那些婶娘以为明安要做馒头,可看他又加鸡蛋又加古怪粉末,还给面团抹了很多油,像是做饼子又有点似是而非,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问个不停。 明安把面团都醒了,笑着跟婶娘唠嗑解释自己做的这东西叫做“油条”,吃起来油香十足,早上吃很能提神。 面团醒到差不多,明安让婶娘帮着在灶房门口架了个油锅,油锅上再架个铁架子。等油锅热了之后,明安把面团拉长切成一段一段的,下到油锅里炸,炸得蓬松酥脆很大条后,放到铁架子上沥油放凉。 油条香味很足,没过一会儿就引来很多人,围在四周好奇打量明安做的这点心。 “安哥哥,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呀?” “油条。”明安让婶娘拿油纸过来,包了个油条递给车小芸之后,又包了一根给凑过来的朱越,人手一根派发。 众人还想客气推托,明安歉然笑道,“各位,昨夜正是在下峰顶练气突破,惊扰了各位清梦,实在是万分抱歉。在下心有愧疚,想着做些独门点心请各位吃,还望各位吃了这点心,觉得好吃的话,就算原谅了在下。” 在座的许多机巧师都会两手武功,听出昨夜峰顶练气突破的乃是天阶高手。哪怕是天赋异禀的天阶,也至少也是三十有余才能达到,完全没想到明安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有这般浑厚内劲,心中叹服不已。 叹服归叹服,那长啸确实扰得众人大晚上一个时辰合不了眼,有些性子暴躁的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少问候那人全家。 可一大清早知道那人正是明安,而且堂堂大才子,天阶内功高手,竟然敢作敢当主动认错,还做了这种从未见过的早点,心里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咧嘴大笑直夸明安会做人。 朱越就是昨夜气到骂人的暴躁汉子之一,如今接了明安递来的油条,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道了谢,将油条送入嘴中一口咬下去。 第88章油条 这浓郁的油香滋味,一下子在口中爆了开来,这是朱越第一次在早上吃到这种喷香的早点,原本萎靡的精神顿时大振。 “明大才子,你可太有本事了,这等好吃的点心都能做得出来,真有你的,给我老朱再来一根!” 车小芸刚才当着明安面骂明安,脸颊红扑扑的很不好意思,刚想说些什么道歉的话,一听朱越说这油条很好吃,那道歉的话又咽了进去,张嘴咬向油条,一口一口吃得很香,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其他人见两人吃得特别香,馋意被勾出来了,你一个我一个接过明安递来的油条,无不吃得叫好连连。 霍远峰也是个馋嘴的性子,吃了明安的油条后,点头赞不绝口,有些不好意思偷问车小芸,“小芸,你去那月冥山脉投奔明安之后,这些好吃的可是每日都能享受?” “是的师父。不过这油条也是我第一次吃,徒儿吃的是其他好吃的,每个都不逊于这个油条。” “什么好吃的?” “还蛮多的,好吃的有回锅肉东坡肉红烧肉猪肉炖粉条拔丝地瓜涮火锅酱猪肘子卤猪蹄九转大肠炸鸡白切鸡糖醋里脊……” 车小芸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报了一堆,馋得霍远峰咽了口口水,赶紧打断说道,“有好喝的不?” “嗯……那里兵圣酒堆成山但太烈了徒儿不爱喝,徒儿爱喝安哥哥用兵圣酒稀释过后,再加上各种果子泡的酒,比如梅子酒桃酒橘酒桑葚酒之类的,连马沙拉弟也爱喝。” “他那匹马也喝这等好酒?” “是呀,被安哥哥宠得嘴巴可刁了呢!” 霍远峰吃着油条,点头不绝,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端着架子设置那么多考验。 人家本来就是个聪明善良的好青年,投奔就投奔了,哪有那么多讲究。自己一个小弟子,甚至他养的马,都有这般舒服待遇,自己早些投奔过去,每天好酒好肉的岂不舒服? 话一出口不能反悔,霍远峰只好吃着油条转身叹息离去。 刚走几步马上又调转身子回来,动用特殊关系插队抢了明安新炸出来的三根油条打包回房吃,让后面排队的一众机巧师敢怒不敢言,暗骂这霍远峰为老不尊不排队不是好东西。 昨日琴中藏想找明安聊术数结果扑了空,今天大早起床见明安在机巧门灶房门口架了个油锅炸油条,一问才知昨夜那个半夜练气长啸的内功高手正是明安,此时炸油条正是因为昨夜惊扰给众人道歉。 琴中藏一听,对明安这坦率个性更加喜欢,赶紧排了个队等油条,当轮到他时,正想开口多求几根给琴婉音捎去,明安直接给他塞了五大根,“琴姑娘身子虚,吃点油条补充些能量,你捎回去跟她一起分分,小心烫。” 听明安这么关心琴婉音伤势,琴中藏打心底里开心,猜测这明安可能也对自家姐姐有意思,打算跟回房琴婉音商量商量。 抱着油条兴冲冲回了房,琴中藏一口一个“阿姐阿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在屋外头嚷着。 坐在床头养伤的琴婉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睛一润,蓦然想起以前。 那时的琴中藏还很小,还不是所谓的名扬天下神算子,也是每日像其他孩子一样出去玩,去各家叔伯姨婶家讨要好吃的。 他那时长得很可爱,嘴巴甜为人聪明,很受各家长辈喜欢,每次都会给他塞很多糕点水果。 若是吃到了什么很好吃的水果糕点,琴中藏就会兴冲冲抱着小跑回来,叫嚷着这句“阿姐阿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家里爹娘听了,都会乐呵呵直夸藏儿懂事会心疼人。 琴中藏听旁人说这油条刚炸出来最好吃,放久了冷了就不好吃了,于是走得很急,结果进屋里被门槛一绊,踉跄之下差点摔跤,和以前小时候进屋很急,差点被门槛绊摔倒一个马虎样子。 “慢点,真是的,多大个人了,还跟六岁小娃儿似的不小心。”琴婉音温柔笑着责备道,看向弟弟的眼神满是慈爱。 “这是明大哥炸得油条,特意让我给你捎过来,听说放冷了不好吃。”琴中藏一番张罗,给琴婉音胸口垫上布怕沾上油,寻了个盘子接着将油条递过去,满脸期待说道,“阿姐试试,好多人都在抢着吃,每人每次排队只能拿一根,就咱们有特殊照顾,一次得了五根,明大哥待你可真好。” “嗯。”琴婉音应了声,吃了口油条,露出幸福的笑容,“明公子做的油条好吃,阿弟送得也及时,刚炸出来吃起来真香,阿弟你也快吃吧!” “是吧!”琴中藏也包了根油条在口中大嚼,露出满意的神色,“确实香,回头我问问明大哥怎么做的,等过几日回府,我让府中婶娘也学着做做,让巧倩也尝尝,应该能有些胃口。” 琴婉音吃着油条,和琴中藏唠起家常,“巧倩最近还好吗?” “快生了,就是胃口差,吃东西老吐。” “下些酸汤面,开胃。” “诶!家里婶娘一直下着呢,也就酸汤面能勉强吃些。” “你快为人父,凡事要稳重些,为人要得体大方,和明公子多学学。”琴婉音摆出姐姐口吻,语重心长说道。 “阿姐放心吧,我回头就跟明大哥多多请教。” “爹妈还很蛮想你跟巧倩的,若是今年中原那边太平些,看能不能跟朝中告个假,回乡一起过年。” 琴中藏放下油条,沉思片刻摇头,“难,北岳西边战事吃紧,各个关卡机巧都要加固,事情纷杂恐怕难以分身。” “也罢,你一个人在北岳离家远,多照顾些自己,凡事忍让为上,平安是福。” “好。”琴中藏见琴婉音情绪不错,把话题引回正题上,“阿姐,你觉得明大哥这人怎么样?” “明安啊……”琴婉音低头像只松鼠一般,一点点啃着油条,不敢看琴中藏,“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本事的翩翩公子,为人也是十分出众的。” 感情这事,琴中藏是个直肠子,直接开口问道,“阿姐你一直没成亲,考不考虑明安?若是再挑花眼的话,就成老姑娘,爹娘该犯愁了。” 原本有些感动怜爱的心思,此刻化为乌有,琴婉清恶狠狠盯着琴中藏,大力撕扯油条咬牙说道,“琴中藏,你皮痒了不是!” 琴中藏讪讪一笑,“阿姐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就想探探你的口风。” 知道自己弟弟也是好意,琴婉音叹气说道,“就算考虑又如何?他那个厉害的相好柳如天,不会善罢甘休的。” “成!我知道了。”琴中藏三下五除二吃完油条,又拿了一根,含糊说道,“阿姐,还有两根,你都吃了。” 琴婉音见弟弟这神色,像是要搞事情的节奏,感觉有些慌,“中藏,你要做什么,可别乱来!” “不乱来。”琴中藏摇头。 “那你这是?” “我若猜得没错,明大哥这性子进京会惹出很多祸事,我帮他解决祸事,让他欠我情,等欠的差不多了。”琴中藏转过头狡猾一笑,“我就要求他娶你。” 第89章数学天才 天下机巧会结束后,一众机巧师并没有急着回去,明安一打听才知道,后面几日,一般是用来作为机巧术交流分享。 若是愿意分享的,会谈谈近些年对机巧术的钻研心得,互相启发一番,倒有些像现世的学术会议。 明安作为这次天下机巧会的风云人物,自然也被众人邀请分享一番。 明安倒也实在,拿着那诸葛连弩为例,每个机巧拆解构思都细细讲了一通,给众人大为启发,喝彩连连。 趁着全场关注,明安学起以前学术会议时那些专家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学术分享讲着讲着就成了学术广告。 首先是隆重介绍了月冥山镇尊重机巧师,精研机巧术的浓郁氛围,还讲了自己成立的研学小组,专门拨人力物力财力给他们研制新型机巧,听得场下一些名不见经传机巧师极为心动。 机巧一途若是无人引带,行路极为艰难。各大机巧门派自成体系倒还好说,而像他们凭借一腔兴趣爱好,努力钻研的闲散机巧师,没成名前在乱世中艰难浮沉,赚不了几个钱。 听到明安提起月冥山镇广收天下英才,来者不拒。就算不是英才,只要有颗求知向上,救世利民的心思,月冥山镇也愿意招纳培养,待遇也颇为优厚。 种种优厚条件,让这些普通机巧师热血沸腾,当明安交流分享结束后,许多机巧师都围了上去咨询,明安化身人力资源部经理,轻车熟路一一作答。 毕竟是古代社会,人心更淳朴单纯一些,明安只是简单勾勒的大饼,便让这些人很是受用,下定决心去投奔。 明安见状,忙不迭的写了引荐信,让他们拿着这信自行去月冥山镇找张辅,张辅会给他们安排住宿和干的活,后续更重要的安排等明安回去后再交代。 这一番招聘宣讲足足忙了一大天,明安把六十多个年轻机巧师都引了过去,每个人离开时都怀揣着梦想与期望与明安告别,像极现世的校招毕业生。 唯一的区别就是,校招毕业生眼中的光芒,终将会被现实所黯淡,而明安却打算让这股子光芒不断闪亮,直到变成一团熊熊烈火,点燃整个九州大陆。 日子一天天过,天南地北的机巧师们也陆续告别,荡秋风、朱越、仇老四和陆行舟等人邀请明安去宗门坐客,被明安一一谢过,表示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送走众人后,明安来到琴婉音住的客房帮她查看伤势,见她脚上伤口稍微长了些肉,便用造化生机指温养一番促进筋骨愈合。 可惜时间太短,伤口还没有恢复完,造化生机指温养筋骨的效果发挥不出来,于是和琴家姐弟还有霍远峰商量一番,让琴婉音先暂住在机巧门养伤,自己和车小芸先跟琴中藏进京,等离京之后回机巧门再给琴婉音继续治伤。 出发之日将近,行李已经收拾完毕,霍远峰也赶在出发前一日,顺利完成玄铁臂的改造,交付给了明安。 玄铁臂后,原本畅快轻松的灵气运转立刻又变得凝滞,自己这几日很快乐的轻功跳跃终于还是回归到脚踏实地,难免有些失望。 可当霍远峰给明安讲了这玄铁臂加入雷铳爪的精妙用法后,明安一试之下,感觉比轻功更为好玩。 原本是踏木借力上攀,而现在则是把左臂当作超长延伸体,直接灌注灵气射出去后牢牢抓在岩壁上,然后猛的一拉飞身而起。 当身体飞近时,左臂可以通过雷铳爪钢索传导控制力,将爪子松开腾空而起,然后再次射出去抓到下一个地点,有些像以前看过动漫里的立体机动装置那般便捷。 霍远峰最大的改进,就是加入灵纹实现精确控制,原本雷铳爪射出去就是极大破坏力,如今在原有基础上,多了精确抓取的控制功能。明安甚至能射出去抓住一个馒头,然后收回铁手放到嘴巴吃,馒头还是完完整整的没有被捏烂。 改造完玄铁臂,霍远峰下个要处理的就是车小芸那个神机云狐残壳。 原本霍远峰没什么修复思路,可在翻看明安和车小芸从地宫深处带回来的机巧战利品时,瞬间醍醐灌顶,开始闭关专心修复神机云狐。 瞧霍远峰这专注样子,两人都在猜测下次回机巧门时,会不会有一个活灵活现的机巧狐狸来迎接二人。 霍远峰闭关,只有机巧门的师兄们出来送行,明安和车小芸骑着马沙拉弟告别众人后,跟着琴中藏的车队一起,一路向西,向着北岳国国都沃京行去。 一路上,琴中藏有术数知己好大哥作伴,显得特别兴奋,缠着明安研讨术数和博弈,尤其是针对那日的“三手藏金糕”问题,琴中藏始终不认可明安公布的答案,“换手赢面更高,有三分之二”。 琴中藏这些天思来想去,都觉得是二分之一,毕竟第二轮只剩两只手,两只手只有一个糕点,无论换手不换都是这个结果。 反正马车上无聊,明安跟他做起了游戏,拿了枚铜钱模拟一轮又一轮,然后把每轮的结果统计下来。 两人这番模拟了一百轮,琴中藏惊奇发现,换手有六十多轮都能赢得铜钱。 他不信邪,又是一百轮模拟,试了很多次之后,正如明安所说,换手赢面接近三分之二。 见他很困惑,明安抛出了概率期望值等概念,这游戏的关键在于第一轮选中空手的概率高达三分之二,所以第二轮公布一个空手后,换手能够延续这种期望值,赢得硬币。 琴中藏对这大量随机模拟,测算结果的法子很感兴趣,朝明安细致讨教,明安跟他说这叫做“蒙特卡罗法”,可以验证很多结果,理论上模拟出无穷轮数后,可以无限趋近真实解。 明安还用一根针往两根线上抛,测算相交次数统计圆周率,听得琴中藏一愣一愣的,眼神中满是对仙界知识的沉迷。 这些日子接触,明安对这个九州数学天才还是挺佩服挺有好感的,琴中藏没自己懂数学理论,但是计算能力简直逆天,堪比人肉计算机,长串阶乘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明安解算半天才验证出他结果分毫不差。 更恐怖的,还数琴中藏的目测能力,路边一辆运货马车开过去他都能估算出大概多重,多少材料,需要多少人多少天能加工做完,拦下那马车一问,基本和他的估计吻合,不愧有着神算子之名。 明安有了一统九州的志向后,如同曹丞相附体,对人才也是求贤若渴,越瞧越觉得琴中藏眉清目秀,才能不凡,感觉很是顺眼,有点动起歪心思。 有了求才的心思,明安开始布局玩套路。 “其实术数在仙界,是一门极为重要的学科,支撑了所有科技的发展,而你用术数赢钱的心得,在仙界是一门极为重要的学问,叫做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可以大幅度提升百姓生活水平。” 术数对生产建设有帮助琴中藏是明白的,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一路提拔至现在的工部员外郎,但术数赌局赢钱纯属他个人爱好的乐子,怎么也想不到对百姓有什么帮助,忙跟明安讨教。 “若是我设一个很大很大的赌局,让天下所有人掏两文钱就能投一注参加,注数越多赢面越大,至上而下设置奖励,依次可以赢五千两银子,一千两,一直到一百文,高额奖励少而低额奖励多。 “然后我每次把所有人的投注累积起来,除去奖金我还能大赚一笔,把这些钱援助穷苦百姓,你觉得是不是靠赌钱就能让百姓过得更好了?” 琴中藏一听这巨大赌局的玩法,兴趣一下子燃了起来,拽住明安袖子忙求教这赌局怎么设置。 明安摇头坛叹息,“这是我秘传术数之法,将来要作救世济民之用,不能随意透露,以免让豪门贵族靠这个圈钱。” 琴中藏一听急了,“明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弟若是得了你这赌局之法,也会将这些银钱作济民之用,怎么会求私利呢?” 明安面露为难之色,神情有些犹豫,就是不肯开口。 琴中藏术数水平很高,但是手段完全没明安精明,撩拨两下就中计。 见明安犹豫,琴中藏猜出关窍,急着问道,“小弟要怎么做,明大哥才肯完全信任小弟?” 明安顺水推舟说出那句话。 “兄弟,你可曾听说过九州同志会?” 半个时辰过后,琴中藏眼神火热,信誓旦旦在明安所写的九州同志会入会表上签上名字按上手印,从此就成为九州同志会北岳分舵的一员。 “九州同志会,就是用我们的知识,从各家手上赚得财富,然后帮助广大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绝不可谋求私利。若是发现有以权谋私,立刻驱逐出会,永世不用,严重者结成死敌,你可明白?” 这套解释让琴中藏很受用,信誓旦旦说道,“明大哥放心,我正是这般想的。其实我赢钱只是求乐子,对钱本身没什么追求,若真说的话,反而是明大哥讲的精妙术数之道更让我心动。” 琴中藏和京中富少赌局赢了很多钱,堆在家中库房发霉,仕途又是一帆风顺,难免有些无聊空虚。 所喜爱的术数之道,除了和老师能聊聊之外,同龄的一个懂的都没有,内心难免寂寞。 今日遇到明安亦师亦友,给他带到一个术数新天地,传授术数赢钱手段,还给这个手段安上救世济民的伟大意义,这种强大精神诱惑力,正好击中琴中藏的下怀,足以让这天才少年重获新生。 明安瞧着他反应,印证了心中想法。 从那次赠银票就瞧出,这个琴中藏养尊处优长大,一直不缺钱,所以对钱没什么欲望,和旁人赌钱更像是拿钱当作游戏筹码找乐子,以慰藉空虚的心灵。 如今一引导,正好可以让这天才少年有个正确生长方向,顺便帮自己实现目的。 见琴中藏已经入局,明安选择告诉他这游戏的玩法,“这赌局的名字叫做彩票,原理很简单,就是参与者每注彩票从三十六个数字中选七个,坐庄者每期从三十六个中随机抽七个数字开奖。若七个数字全中者,就能赢得头奖五千两银子,其后依中的个数依次递减奖励。” 琴中藏双眼一瞪,满脸难以置信,“这么简单?三十六个中选七个,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拿两文中五千两,这赌局坐庄的人怕是要亏死吧!” “连你都这么想,那么世人肯定也是这么想,所有人都会抢破头的来玩,咱们就能大赚特赚。” 明安奸笑说道,“你用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好好算算,这大赌局坐庄的人到底是亏是赢,按照蒙特卡罗无限期扔下去,各自期望是多少,每个奖励名额应该设置多少为合适?” 这个题比之前三手藏糕要难得多,一下子就勾住了琴中藏的所有心思,在整个进京的路上,他都在那儿念念有词的心算,颇有点着魔的架势。 明安出了这难题,也得以从琴中藏这个磨人小妖精手上解脱,尽情陪车小芸和马沙拉弟嬉闹玩耍。 欢笑声洒满北岳大地,一路向北岳国国都沃京洒去,浑然不察一张大网已布置完毕,等待明安的步步陷落。 第1章孕吐 机巧门所在的神机峰和北岳国都沃京,都是在镇国之门后面的京畿地区,相隔并不算远,无非是山道弯绕耽搁了些时日,便到了传说中的北岳沃京。 只见这沃京位处高原,坐北朝南依北岳连嶂而建,有俯视天下的王朝霸气,听琴中藏的介绍,五百年前有着“天下城”的威名。 北岳崇尚机巧术,所以整个沃京的亭台楼阁大多以机巧构成,楼与楼之间,可足不落地,在机巧活动连廊中交替前行。 明安注意到路边许多豪华酒家门店,都有神机峰上看到的活字机关箱牌轮转,不断刷新店内新品广告,看来都是出自机巧门霍远峰之手。 明安暗想,难怪这老头运营之下,机巧门朝气蓬勃,门内弟子衣食住行都还不错,看来油水大头都是出自这些赚钱的机巧活计。 “北岳皇城在整个沃京最高处,就是那儿。”明安顺着琴中藏所指仰头望去,果然看到顺势而上的山城之间,屹立了一座霸气非凡的飞檐皇城,与苍穹连为一体,看得让人莫名有种匍匐叩首的冲动。 “我府邸在东北城那边的权贵区,咱们先回府休息休息,明大哥我带你见见我的娘子。” 琴中藏如同把亲哥带到自家那般热情,一路上忙不迭的给明安介绍沃京风土人情,还给了个木牌子说许多机巧商家都卖他面子,凭此牌吃饭购物能打八折。 明安微笑谢过收起牌子,乘车刚到琴府,就注意到门前有一辆奢侈豪华的马车,像是有贵客来访。 正想开口询问,就听到琴府中传来女人的哭闹声,“娘!我真的不想吃!” 琴中藏听到这女人哭闹声,脸上浮现担忧,朝明安抱拳致歉,“内子怀孕胃口极差,吃什么吐什么,这会儿又闹了,我得去赶紧看看。” “赶紧去吧!” 琴中藏利落下了车,嘱咐随从照顾好明安,急冲冲往里跑,结果路过门槛时被猛的一绊,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大声嚷嚷道,“不是说让把门槛给锯矮点么,怎么又绊到我了!” 里头那女人听到琴中藏的叫嚷声,哭闹声变得更委屈了,“呜呜呜!夫君!你可算回来了!我娘又逼我吃面,我真的不想吃!” “好好好!巧倩不想吃面,咱就不吃,夫君我最近吃了一个好点心叫做油条,包你爱吃,咱等会就叫六婶做。” 听里面闹腾劲消停少许,明安和车小芸由琴府管家领着,正准备进门,想起刚才琴中藏被门槛绊了一跤,下意识往下看了看。 本以为这门槛很高,没想到意外的矮,回头看了眼别家门槛,“琴家门槛这么矮?” 管家尴尬讪笑,“禀告明爵爷,老爷都让人锯门槛五回了,能不矮么。” 明安暗暗好笑,心想这么矮的门槛都能绊到,还嚷嚷着要锯,这琴中藏也是个人才。 穿过院子走进大堂,就看到一个瘦弱憔悴的孕妇靠在琴中藏怀里嘤嘤哭泣,琴中藏满脸柔情与疼爱,不住轻抚怀里的孕妇。 一旁丫鬟婶娘低着头围了一圈,战战兢兢的十分慌乱害怕,桌旁坐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端庄美妇和气质老大叔,捧了碗面满脸忧愁与无奈。 看清那美妇,明安忍不住多打量两眼,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个美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 明安悄声问一旁管家,“那两位是?” “是夫人的高堂,当今工部尚书米盛大人和米夫人。” 明安一听就明了,相当于米盛是琴中藏所属工部的最高领导,相中这小子所以把女儿嫁给了他,在机关单位中还是蛮常见的关系。 搞清楚了关系,明安又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干嘛抱着碗面愁眉不展的,还围了那么多人。” 管家躬身行礼,满脸歉然,“让贵客见笑了。夫人自有身孕后,胃口一直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唯一能勉强能吃下的,也就是酸汤面。” “不曾想这几日老爷走后,夫人吃酸汤面也没胃口了,身子愈发清减,惊动了米老爷米夫人,上门来把家里做面食的婶娘大骂一通,说做面不用心没照顾好夫人。” “骂完,俩老人家亲自去灶房做酸汤面,巴望着夫人能吃点,结果夫人吃完还是吐,米夫人怕她不吃东西身子会遭不住,便逼着她吃,然后就闹成这样了。” 此时堂上,正好琴中藏在形容油条多么多么好吃,打算做出来让米巧倩尝尝开胃,米巧倩听完有些意动,抽抽搭搭的哭声小了些。 琴中藏见明安过来了,泪眼汪汪跑过去,“明大哥,还请救救内子,小弟感激不尽!” 大厅中的人纷纷抬起头,看向明安,唯有那工部尚书米盛,看了看明安后注意到身边的机巧少女车小芸,仔细上下打量一番,脸色闪过瞬间的惊讶,马上又恢复如常。 “藏儿,这位是?” “禀岳父大人,这位是我的好友,那传说中的东海国大才子明安,明子爵。” 听到这名字,米盛和米夫人都是一惊,甚至连丫鬟婶娘都是窃窃私语,朝明安上上下下打量不休,神情中满是惊讶与佩服,还多了点不可名状的羞涩。 “你就是明安?” 米盛和米夫人都异口同声开口,米盛古怪眼神瞧了眼米夫人,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在桌子上拿筷子沾面汤写了一个字,米盛恍然大悟笑了笑,微微点头。 “见过米大人,米夫人。” 明安捧手行完礼,米盛乐呵呵点头,“你的名声传到了北岳国,十九首诗词老夫也是十分佩服的。” “哪里哪里。” 客套完,明安见琴中藏的妻子米巧倩揉着泪眼好奇打量自己,本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娟秀小姐,怀孕之后却变成这般瘦弱憔悴的模样,感觉有些不忍心,快步走上前指了指那碗面,“劳烦给我尝一尝,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琴夫人有点胃口。” 米夫人一听大喜,赶紧把筷子和面都递给了明安,“明安你手艺好快尝尝,这面是妾身亲手做的,看看哪里做得不对。” 明安瞧了一眼米夫人,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直呼自己全名也就罢了,怎么还知道自己手艺好,难道是琴中藏刚才说的? 若是提到自己,为什么自己进来那会儿,这些人会这么意外? 也没太细想,明安接过筷子扒了一口面,脸色一变,捧手做了个道歉的手势,直接呕在地上。 明安有些生气说道,“为什么这面除了醋什么味儿都没有!酸不拉几的没油没盐连我吃了都想吐,更何况是孕妇呢!” 米夫人和米盛没有对明安的无礼而见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听训,唯唯诺诺说道,“巧儿只吃得下酸汤味儿,油味儿犯呕,盐味儿也犯呕,就做成这样了。” 明安微微一诧,看向米巧倩问道,“孕吐这么严重?” 米巧倩虚弱点点头,向明安施了一礼,“明公子,妾身确实吃油盐会吐,可吃这只有酸味的面,又感觉十分难以下咽,这才闹了这么一出,让公子见笑了。” 脑海中过了一遍现世的美食,以及手边能找到的材料,“你是不是只能吃得下酸味,而且要求酸得有滋有味的那种?” “若是真有这种面食,妾身愿意一试。” 明安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捧手向众人告辞,正准备走出大堂找马沙拉弟,骑马去找王富贵要材料,忽然想到什么,立住了脚步。 从怀里掏出自制便签本和炭笔,写了个条子递给一旁琴中藏。“琴兄弟,安排个人把这条子送到城西北的王富贵府,让他亲自送食材过来。” 看明安这样子,应该是想到如何治米巧倩的孕吐,琴中藏大喜过望,赶紧安排家里马术精湛的随从,拿上条子速速去请王富贵。 第2章酸辣粉 自从那日和明安告别回京以后,王富贵把载回来的货放到商行一摆,没几日的功夫便一售而空,银子赚得比以往刀口舔血,穿行整个东部大陆辛苦一年都多。 售完货和众人分完钱,整个富贵商行的人开春就过上以往冬日才享受到的美滋滋生活,闲下来无聊,便眼巴巴盼望爵爷早些过来,大家伙好好聚一聚庆贺一番。 今日天气不错,王富贵穿着松软睡衣四仰八叉躺院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享受丫鬟捶腿,小妾捏背,娇妻喂桑葚的爽快日子。 正受着舒服劲儿,门口响起一阵喧闹,管家跌跌撞撞奔了过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老田,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王富贵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瞟向管家老田。 “琴大人府上派人请老爷速速过去,这里还有封明爵爷的手信。”说完,老田赶紧把那便签递给王富贵。 “爵爷都来京城了,也不跟兄弟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王富贵乐呵呵接过便签,“对了,是哪个琴大人?” “工部员外郎琴中藏大人!” 扑通一声,王富贵吓得屁股一跌摔在地上,丫鬟小妾娇妻乱成一团,连忙将他扶起,关切揉个不停。 王富贵赶紧支开妻妾,“琴大人身份高贵,在下一介商贾高攀不起,怎么会派人来我府中叫我过去?” “派来的那位大人说,老爷看了这纸条就知道了。” 王富贵看完纸条,脸上表情又是惊吓又是惊喜,赶紧指挥众人给自己更衣,一边更衣一边嚷嚷着让灶房备东西,整个院子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一会儿的功夫,王富贵就抱着大包小包的,慌慌张张出了门,其他下人想跟着过去拿东西帮忙,被他全轰了回去。 琴府随从让王富贵上了马,领着他一路狂骑回府。王富贵这胖胖的身子,再加上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骑在马上显得颇为狼狈,头发散乱汗水滴了下来。 王富贵毫不在意,甚至故意把头发弄得更乱了些。 两人风驰电掣回了琴府,王富贵跌跌撞撞进了府门,穿过院子看到大堂里工部员外郎琴中藏和工部尚书米盛正在来回踱步,显得很焦急的样子,王富贵赶紧扑过去跪倒拜首,“小民王富贵,参见米大人琴大人。” 琴中藏和米盛一左一右赶紧将王富贵扶起,“王老板免礼,一路奔波而来辛苦了!” 北岳国两位大官捧着自己起身,这份殊荣让王富贵受宠若惊差点要昏死过去。 “王老板,东西都带了吗?”琴中藏忙问。 王富贵拍拍身上的大包小包,慌张说道,“爵爷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太好了!事不宜迟,明大哥在灶房已经等着了,请随我速速过去。” 琴中藏和米盛一左一右领着王富贵往灶房快步走去,王富贵被这两位朝中大员左右夹着走,感觉脚步有些发软,强撑着挪步子,总算挪到灶房,看到眼前的大熟人明安,眼睛一红扑了过去,“爵爷,你可算来了,可想死兄弟了!” “行了行了!”明安摆出嫌弃脸把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富贵扶起,心想这家伙演得有些过了,也就十天不见至于这么夸张么。 “东西给我。” 王富贵赶紧把大包小包卸了下来交到明安手中,“爵爷,这是小的府上最好的食材和调料,若是不行的话,小的再想想办法。” 明安把包裹统统解开扫了一眼,“行啊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 王富贵讨好一笑,“托爵爷的福,小的没别的爱好,就好美食跟美色,爵爷那些好吃的,小的平日里都备了些。” 明安双手支灶台,眼前依次陈列着王富贵拿来的红薯粉条,芥菜辣油,百里香,红菜汁,大料,鸡汤块,卤牛肉,酥黄豆和涮牛肉薄片。 王富贵是个嘴馋又精明的性子,吃了明安做的好菜后,再吃寻常饭菜就觉得索然无味,磨着明安传几手法子,让饭菜变得更加美味。 明安磨不过他,便传了几手美食方子,要求他只能自己吃,不能随意外传,王富贵忙不迭答应。 刨子刨出冻牛肉切片涮肉,泡软的黄豆再炸酥黄豆,寻常作为中药的大料熬汤卤牛肉,鸡汤小火熬成膏做成鸡汤块,代替鸡精日常炒菜调味使用,都被王富贵学了去,回家一试之后,果然和明安做的那种美妙滋味十分接近。 本来只是无心插柳,没想到今日做孕妇餐竟然能用上,也是一种缘分。 盘点完食材,明安叫上王富贵和车小芸打下手,开始动手料理。 明安泡上粉条,就开始熬酸辣汤。葱姜蒜切末,用牛油爆香,下了一大锅热水进去,发出滋啦啦的响声。 依次加入鸡汤块,大料,百里香,芥菜辣汁和大量香醋,一股浓郁酸辣味就窜了出来,飘满整个灶房。 车小芸和王富贵眉头一皱,捏捏鼻子,很不习惯这又酸又呛的刺激味儿,躲在灶房门口偷看的琴中藏和米盛,闻到这股味都是一阵摇头。 “味儿又酸又呛的,明安手艺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神吗?”米盛闻了这味儿,有些不放心。 琴中藏捏着鼻子也有些动摇,“岳父大人,我吃过明安做的油条,那可真是香,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搞不好最后能化腐朽为神奇。” 酸辣汤熬到差不多,明安尝了口满意点头,转身下入泡好的粉条开煮,另一锅匀了些酸辣汤,汆熟涮牛肉片和豆芽就起锅。 此时粉条也刚好煮到弹牙,正好捞起盛碗,调上红汁切了葱末,再切些卤牛肉片,撒了些酥黄豆铺在上面,一碗浓郁到呛鼻的酸辣粉大功告成。 另一边的酸汤肥牛,则是铺上蒜末和芥菜辣汁,浇了勺热油上去发出滋啦啦声响,也是大功告成。 “好了,端出去吧。”明安擦了擦手,让一旁神情古怪的王富贵端着托盘走出了灶房。 门口的米盛和琴中藏看到这菜,满脸尴尬之色。 怎么说呢,明安这菜把米巧倩的忌讳一样不剩全犯了。 油盐,葱蒜,肉腥,还有股辛辣冲鼻的气味,连正常人都不想吃,更何况万分挑食的米巧倩呢! 明安瞧出他们怀疑的神色,不紧不慢说道,“孕妇口味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端过去让她试试就知道了。” 米盛脸色不是很好,烦躁挥挥手,“好歹也是明安的心意,就这样吧。大不了让巧儿多吐一次,反正吐了这么多,也不在乎这么一次。” 第3章刺激调味 除了明安,众人都是一副内心忐忑的样子,尤其是王富贵,端着那两碗奇怪的菜肴,手不停的抖,抖得碗碟哐啷作响。 若是这冲鼻的孕妇餐翻车,明安拍拍屁股立刻能走,而他王富贵安家在沃京,得罪了北岳工部尚书和工部员外郎,恐怕会知道死字怎么写。 来到庭院,此时米夫人正陪着米巧倩在亭子里透气,想让她吸吸草木香晒晒太阳,可能胃口会好些。 米巧倩托着头无精打采的,神情愀然不乐。 忽然间,她眯眼抽了抽鼻子,神情一振,“什么味儿这么厉害?” 琴中藏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搂了过来,凑到耳边悄声对米巧倩耳语,“巧倩,相公从没求你,这次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 “等会明大哥做的东西若是难以下咽,相公求你忍一忍,显得吃很香,等回房再吐。刚才岳父大人对明大哥拿出来的料理很不满意,瞧着有些不开心,相公不想连累明大哥和他那个富商朋友。” 米巧倩懂事点点头,好奇目光朝着那托盘张望,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对味儿很感兴趣。 托盘被王富贵哆哆嗦嗦放在亭子的石桌上,强忍惧意揭开了盖子。 一旁的米夫人闻到这味儿也是眉头一皱,看到油盐葱蒜和荤腥,神色变得很尴尬,这才明白为什么米盛把手背在身后,脸色很难看站在亭外墙边生闷气。 米夫人赶紧上去哄米盛,替明安说些好话,米盛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神色还是很不快。 他最是宝贝这女儿,女儿孕吐难受身子已经虚弱万分,明安还故意拿出这种正常人都受不了的刺鼻食物欺辱她,要不是因为明安远来是客,米盛早就掀盘子大发雷霆了。 亭子里的米巧倩,接过不断发抖的王富贵递来的筷子,颇为好奇的夹了一筷子粉条送入嘴中。 一旁的琴中藏满脸不忍闭上了眼睛,轻声念叨“忍住巧倩”。 只见米巧倩吃了一根酸辣粉条,眼神眨巴一亮,又挑了一大筷子吸溜吃个不停,一筷又一筷,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 一旁的琴中藏见米巧倩强忍吐意演得如此逼真,心中柔肠寸断,再也忍不住了,决心像个男人一样与妻子同甘共苦。 他从王富贵托盘上夺了双筷子大吼,“巧倩,为夫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苦!为夫也帮你分担!” 那筷子刚想伸入碗里,被米巧倩恶狠狠白了一眼,一筷子打开,抱着碗往里挪了挪,声音含含糊糊生气说道,“琴中藏!我都怀孕了你还跟我抢吃的,好不好意思啊你!” 米巧倩这话很响亮,全场都听了个清楚。 琴中藏,王富贵,米夫人,米盛,车小芸和周围侍奉的丫鬟婶娘,都是惊得合不拢嘴,眼睛眨巴眨巴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夫人!竟然肯吃东西了! 米盛和米夫人赶紧抢着身子进了亭子,满脸难以置信问道,“巧儿,你莫勉强自己说些违心的话。这等刺鼻荤腥食物,怎么可能会好吃?” 米巧倩吸溜完一根粉条,筷子伸向那酸汤肥牛,露出困惑的表情,“味是冲鼻了点,可这真的很好吃呀!我打出生以来,从没吃过这等好吃的酸汤面。” 米巧倩夹了肥牛片送入嘴中,眼前又是一亮,“这牛肉又酸又嫩又鲜,原来酸味肉食竟能做出这等美味!” 如果说酸辣粉能演,这一筷子又一筷子,酸汤肥牛越吃越少,可是半分演不出来的。 换作以前,别说荤腥了,光闻味儿就能让米巧倩吐得稀里哗啦,哪会像现在这样一人把一大盘子肥牛狂风炫入,都快炫完了。 “哈哈!好啊!好啊!太好啦!巧儿终于有胃口吃东西了!”米盛和米夫人相拥着,竟激动到哭了出来,这感情倒不是夸张,是真的喜极而泣。 这些日子米巧倩越吐越瘦弱,大夫说再这么吐下去吃什么东西也没胃口,恐怕胎儿和孕妇会有性命之虞,所以米夫人才强忍心疼,逼着米巧倩吃东西。 如今米巧倩不但能吃主食,连肉食都能吃,彻底从鬼门关中被拉了回来,胎儿和孕妇都得了营养补充,爹娘能不打心眼的喜极而泣么? 一旁的琴中藏也是激动到流泪,流着流着,看到米巧倩大口吃酸粉吃肥牛,甚至卷起袖子抱着碗大口喝酸辣汤,越看越好奇。 难道这冲鼻的酸粉和肥牛真的那么好吃不成? 琴中藏摩挲着筷子有些意动,悄悄夹向酸汤肥牛的豆芽,被一旁抹眼泪的米盛和米夫人投来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说“抢孕妇的食物,一个大男人真好意思啊你!” 一旁的米巧倩噗嗤一笑,替琴中藏夹了一块肥牛卷着豆芽,啊的一声喂到嘴里,“夫君,你试试,明公子的手艺可真是天下无双。” 琴中藏一吃之后感觉舌头一刺,一股极为强劲的酸鲜辣味涌了出来,混在嫩牛肉和脆豆芽中,爆发了惊人的口感,味道比寻常菜色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正是为了达到这种强劲的味道,明安才给了那么多调味料,熬出刺鼻气味,与九州大陆遵循食材本味,清淡饮食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米巧倩也给米夫人和米盛喂了一块,两人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巧儿不是没胃口,是觉得那些食物味太淡难以下咽,这种有着强烈味道的酸汤食物,才能充分激发起她的食欲!” 明安一直靠在亭子外树边,饶有兴趣看这帮美食荒漠的九州古代人打脸吃瘪,这才慢悠悠走上前说道。 “孕妇爱吃酸,就是因为怀孕导致味觉和寻常人不一样,只有很强的刺激才能激发食欲。九州清淡压不住腥膻,寻常孕妇可能忍忍也就算了,但是对于琴夫人这种特殊体质,无疑是种折磨,所以我把味道调到最浓郁,相信能刺激她胃口。” 明安怀念说道,“像我以前那个世界,我家里小姨怀孕时,寻常家常菜吃不下,就爱吃酸辣粉螺蛳粉和臭豆腐,跟琴夫人的情形很像,所以我就大胆一试。”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点头,米巧倩说道,“明公子说得对,妾身闻肉食都有股腥味,感觉很难受。可你这肥牛和酸汤上的牛肉片,只有扑鼻香味没有一点腥膻,妾身吃得就很合口。明公子,为何你做的肉会如此好吃?” “是大料,我加了大料。” 明安指了指一旁开心到痛哭流涕的王富贵,“这胖子学了我大料卤牛肉的法子,后面让他给你们卤好送过来。” 米盛乐得合不拢嘴,快步走上去握住王富贵双臂,“送肉的事就拜托王老板,老夫在此谢过!” 王富贵是个不争气的性子,激动到又哭又笑的,还在那儿不停道谢,明明他才是要被道谢的那位,滑稽样子逗得琴府一干丫鬟女眷都是窃笑连连。 笼罩在众人头上的乌云,此时尽数散去,迎来明媚春光。 第4章关系网 明安这一番酸辣够味的料理,让米巧倩久违得吃到饱,打着饱嗝摸摸肚子,露出慈祥富有母爱的神情。 明安和琴中藏米氏夫妇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看到米巧倩那满足的样子,打趣说道,“俗话说酸儿辣女,琴夫人又爱吃酸又爱吃辣的,搞不好会生个龙凤胎。” 琴中藏和米氏夫妇一听,乐到极点。米盛乐呵呵说道,“借明才子吉言,若是真让明才子说中,老夫必定重重酬谢!” “都是朋友,没什么好谢不谢的。”明安满不在乎摆手,“那酸辣粉偶尔一吃解馋开胃还行,连日吃大油大盐的对孕妇身体也不好。王富贵!” 明安朝一旁坐着陪笑的王富贵轻踹了一脚,“把你收的那些荠菜多拿些过来,我教琴家婶娘做些重口的榨菜。琴夫人用榨菜开胃,应该能吃得下粥食面食。” 王富贵一听,忙捧手起身告辞,屁颠屁颠往家里赶去拿芥菜了。 米盛为人老练,瞧出明安故意在自己和琴中藏面前反复支使王富贵,是想让王富贵在自己这儿多留些情分,以后在沃京中多照料一番。 “明公子放心,你那个富商朋友王富贵,我在京中会多加照料。只是不知那王富贵和你是怎么结识的,为何明公子对此人如此上心。” “他关键时候帮过我五两银子和一个木头手臂。” 米盛和琴中藏一听都微微一愣,“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明安品了一口茶,“滴水恩,涌泉报,恩不贵多寡,贵乎情义。” 米盛和琴中藏听完,有些唏嘘。 望了一眼坐不住,正在院子里给马沙拉弟挠痒痒的车小芸,米盛沉吟片刻问道,“明才子此次带着这个车姑娘入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安善于察言观色,从米盛对车小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注和怜意来看,这人肯定和当年车家有旧,甚至车小芸能活下来,说不定跟这人也有些关联。 不过在没有充分确认之前,明安不打算暴露自己想法,“没什么,只是答应好了给昭太后治脚伤,如今来履约罢了。” “你竟然认识昭太后,还能给她治伤?”米盛很是惊讶。 米盛这个反应,倒是明安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自己英勇护驾救得昭太后的事,会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少说也是个大英雄什么的,没想到连朝中大臣都不知道。 看来是昭太后玩了个手段,把这事给压下了,也把自己救驾的事给抹了去。 眼珠转了转,推算出昭太后这番做法的用意后,明安平和说道,“萍水相逢,她听说过我,于是召见我聊了聊。我无意得知昭太后有脚伤,需要造化生机指来治,而我正好会这门指法,答应参加完天下机巧会之后,就来京中给她治伤。” “原来是这般。”米盛脸上挂出赞叹的笑意,“明公子是当世全才,救了小女性命,又有给昭太后治伤的恩情,我们米家上下承你的恩情。” 这个“米家上下”,用得很古怪也很玄妙,怎么说用“北岳上下”也是更贴切些。 明安脑中快如闪电飞过无数线索,想到一出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完美答案,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说道,“米大人!你莫非就是昭太后的堂兄?米夫人就是我们女王陛下的姨娘?” 米夫人和米盛都是微笑点头,米夫人赞叹说道,“明公子真是聪明,仅仅是只言片语,便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妾身闺名正是柳月眉。” 连一旁的琴中藏都感觉到很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岳母大人竟是东海国柳如天女王的姨娘,那自己的夫人米巧倩,其实是柳如天的表妹,既然明安是柳如天准王夫的话…… 琴中藏盯着明安,明安盯着琴中藏,两人都意识到一个事情。 “原来这家伙竟是我小舅子……” “原来明大哥真是我大舅哥!” 琴中藏很兴奋,明安很无奈。 “我是说怎么米夫人相貌之间,和我们的女王陛下有些相似,看着有些眼熟,前后一联系就全想通了,并不算难。” 米夫人柳月眉温和一笑,“前些日子,如天给我寄信,说你要来北岳,托我照料一番。她信上夸了你很多好话,说此生夫君非你莫属。妾身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等奇男子,会让那个心高气傲的丫头如此着迷,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哪里哪里,承蒙陛下错爱,在下万般荣幸。”明安面上微笑客套打圆场,心里却在分析,有了这层亲密关系,到底如何切入才能实现自己进京的终极目的。 米盛和柳月眉可以说是这次进北岳大都,遇到的最为关键人物之一,无论是柳如天,还是昭太后,亦或是车家,所有线索都可以联系到他们身上,也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重要情报。 自己刚才那顿酸辣粉,让这夫妻俩欠了个自己一份大情,不好好利用一番,着实不符合明安打蛇随棍上的性子。 即将进宫面对那个难搞的女人昭太后,明安还是决定先收集关于昭太后的情报,有了自如应对的法子,再考虑车家翻案。 “唉,其实我那日见了太后,帮她看了下伤势,发现她脚筋上的旧伤,是十来岁收到反复摧残所致。” 明安眉头皱了皱,显出一丝打抱不平的愤懑,“米大人,请恕在下无礼,既然太后是你的堂妹,为何忍心见她年轻时受到这种伤害而不出手相助?” 米盛和柳月眉都是一脸惊诧,“你这都能瞧出来?” “我探查筋骨伤势,能查出缘由。”明安轻描淡写说道。 一旁胡思乱想的琴中藏,正在纠结到底是认明安作为自己亲姐的大舅哥,还是认明安作为自己表姐的大舅哥,听到三人谈论起昭太后,好奇插嘴,“太后怎么了?” 一旁坐着的米巧倩是个玲珑剔透的心思,忽然开口说道,“爹,娘,您二位常住的那个房间,女儿添置了些上等的茶点和坚果,想着二位和明公子能品评一番。” “巧儿有心了。”米盛和柳月眉同时起身,邀请明安说道,“明公子请。” “好。”明安跟了上去。 “巧倩,你买了茶点坚果怎么不给我尝尝,我也想去。”琴中藏像个跟屁虫一样想跟上,被米巧倩一把拽回来数落,“夫君,枉你精通术数这么聪明,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嗯?” 米巧倩翻翻白眼,悄声说道,“爹娘要跟明公子讲昭太后年轻的旧事,你跟着去听是嫌我们一家子命长么?” 琴中藏只是人情世故反应稍微慢了点,并不是傻,立刻明白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去指挥婶娘做油条!”琴中藏一溜烟逃走。 第5章太后过往 三人进了房间,摆茶落定,支开下人后直奔正题。 “昭太后的闺名是米昭,米是我族叔给她的赐姓,她原本姓氏已经不可考究。” 米盛这一出口就是王炸,明安满脸惊讶,“莫非太后不是你们米家血亲?” 米盛微微点头,“她是我族叔收养的众多义女之一。” “众多?义女?之一?”明安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冲击到了。 听米盛一番解释,明安才知,北岳世家贵族有一个很投机取巧的法子巩固地位,便是从民间收罗样貌上乘的女童,以送入后宫为目标重点栽培诗词歌舞。 培养的过程中,是残酷的淘汰制,若是不达标的,都会被筛下去,下场往往很惨。 只有一路过关斩将,才能成功进入决赛圈,也就是被赐姓,然后收作世家义女,等待王室选秀女。 这些女孩有世家义女的名头,加上从小经过残酷筛选和重点培养,在秀女中更容易选中,进入后宫也会有更高的起点。 之后就是多线投资的养蛊,哪个义女能够在后宫中杀出重围往上爬,爬到权利高点,哪个世家就会相应的飞黄腾达。 毫无疑问,靠着米昭这个天命之女,这次的胜利者正是米家。 “她在女童时期受过波折,被山贼掳走,差点错过米家在民间选女童。等米家收了她的时候,发现她脚筋已经受伤了。” 米盛悄声说道,“一个脚筋受伤的女童,在这种残酷的竞争环境下,会有什么样的对待,明安,你应该能想象得到。” 米盛只是轻描淡写几句,明安就把前因后果全猜了出来。 一旁的柳月眉想说些什么,又吞了下去,只是附和点头。 “昭太后,一路走上来,还蛮不容易的……”明安感慨说道,“我其实蛮佩服昭太后,能够后宫之中脱颖而出,让前任国主对她如此宠爱。” “其实我叔,甚至我们米家,至今都想不通。”米盛聊开了,也就没什么顾忌,皱眉说道。 “因为脚伤的缘故,米昭进宫其实是很勉强的。本以为她就是个寻常妃嫔,怎么就让先帝对她如此痴迷,甚至是言听计从。难道真如坊间所言?” 明安知道这所谓的坊间传言,就是传说米昭房中术极为厉害,迷得前任国主周临神魂颠倒,才会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甚至为了她废后废太子。 一旁的柳月眉又想说些什么,又吞了下去,只是附和点头。 “我所知道的前因后果便是这样,明安,你若想了解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米盛也算是国家级的总工,有着工程师独有的实诚爽快,他感觉到明安进宫给昭太后治伤,可能会遇到麻烦,若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米盛还是想帮一帮提供些重要信息。 “太后是进宫多久以后生的周厉国主?” “十四岁入宫,十六岁蒙先帝宠幸生子。” “那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得宠的?” 米盛寻思片刻说道,“十三年前吧,大概二十三左右,先帝突然对她很是宠溺,夜夜睡她寝宫,极少临幸其他妻妾。” 明安一算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中间有整整七年的空档都是她一个女人在后宫抚养儿子周厉,如果真如民间传言的话,这就矛盾了。 “她既然给周临国主生了儿子,受宠爱也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米盛和柳月眉互相看了一眼,很勉强答道,“并非如此。” “嗯?” “周厉国主出生后,除了衣食用度外,米昭向我族叔求得最多的便是伤药和金银。族叔去宫中看她时,感慨说米昭过得很艰辛,甚至……甚至……” 米盛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看向一旁柳月眉,柳月眉凑到明安耳边低语,“被其他宠妃陷害,杖责以致闭宫不孕。” 明安一听,火气上来了,咬牙切齿说道,“这帮歹人竟如此过分!” “自古宫斗,皆是如此。”柳月眉轻叹说道。 脚筋被摧残,还不能生育,一个女人守着唯一的儿子在危机四伏的后宫含辛茹苦养大,明安对昭太后的经历生出万般同情。 “宫中妃嫔若是不能生育,就没那么受国主待见了,若不是因为有个儿子,先帝怕是一年也不会去她那儿歇一晚。” 柳月眉这一勾勒,一个二十岁左右,妃嫔中最低等的贵人,守着行动不便的闭宫身子带娃,又因为不能生育导致国主冷落,那些年的境遇,也是可想而知了。 从房间中出来,明安心情很是沉重。 古代妃嫔之间残酷的勾心斗角,明安也是从历史上看到一些的。当意识到这些事情发生在周围认识的人身上,还是一个待自己不错的阿姨身上时,明安感觉很难受。 正如米盛所说,或许十三年前遇到了什么良机,让米昭奋发图强崛起,赢得前任国主宠爱,这是她身为后宫妃嫔,努力自保和争取自己幸福的手段,明安还是很钦佩的。 走到院子,此时王富贵已经拿了芥菜和一些新鲜的卤牛肉过来,学着明安教的简单法子做了凉拌卤牛肉,恭谨呈给琴中藏和米巧倩。 夫妻二人正一筷子又一筷子喝茶下牛肉,吃得很香。 “凉拌卤牛肉也能吃?”明安看向米巧倩有些意外。 米巧倩点了点头,夹了一片辣卤牛肉往一旁醋碟沾了沾送入嘴中,陶醉说道,“明大哥,今日妾身才知,不是妾身嘴刁,而是没吃到这等滋味够足的美味。” 随后从房中走出来的米盛和柳月眉,看到女儿竟破天荒的大口喝茶大块吃肉,胃口比怀孕之前都好,顿时开心到了极点。握住王富贵的手激动摇晃个不停。 明安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米巧倩就是个重口味,只要食物的酸辣味儿够强,盖住食材本味,她吃着就没事。 “不过天天大块肉也不好,把芥菜给我,吩咐几个婶娘跟着,我教她们腌制酸辣榨菜。” 琴中藏赶紧吩咐府中几个手艺最好的婶娘跟着明安一起过去,就连柳月眉也跟上去想学两手。 毕竟自己身为娘亲,亲手做的榨菜送给女儿吃,看女儿吃得香,柳月眉也是极为欣喜的。 腌制榨菜并不难,基本和腌制咸菜一个法子,明安小时候见家中母亲经常做,自然也就很熟悉,没一会儿就腌制好了几坛子,擦擦手走出了灶房。 “和你们日常做酸菜的手法差不多,无非是泡菜的凉白开改用各种调料煮过的水增加香味,等过几日腌制得差不多,就拿出来切丝,和芥辣油一起炒炒,作为小菜佐粥佐面。” 柳月眉和身边的婶娘认真点头表示都记住了。 忙活得差不多,日头西垂,明安正想告辞去王富贵府睡觉休息,被琴中藏一把拦下,邀着明安定要留琴府多住几日。 王富贵哪敢争,只能陪笑看着明安让他自己选,明安见马沙拉弟和车小芸在琴府大院玩得很尽兴,便笑着点点头应下。 米巧倩今日可算吃饱喝足,有些困倦便让丫鬟扶着回房歇息。 孕吐难题得解,米盛和琴中藏很是开心,命下人赶紧备上好酒好菜,要跟明安还有王富贵好好喝上一杯,不醉不归。 酒宴张罗起来,四人觥筹交错,柳月眉陪着车小芸说话闲唠,正吃得开心,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琴府。 第6章北岳皇城 琴府酒宴,众人正吃喝得开心,管家快步走了上来,凑到琴中藏身边耳语几句。 琴中藏脸色微变,悄声跟明安和米盛说道,“昭太后派庞公公来接明大哥入宫。” 明安感觉有些意外,今日午后才到沃京,两个时辰的功夫,怎么皇城中的昭太后就知道自己已经来了? 看向米盛,米盛拿筷子沾汤,在桌上写了“眼线”二字,明安立刻明了。 这昭太后强势干练,又垂帘听政,对沃京的掌控力很强,想必是隐藏在沃京中的眼线,把自己在琴家的消息给禀告了上去,看来自己在沃京的行动,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知道了,劳烦米大人帮我照顾好车小芸。” 明安在琴府中做客,按理应该是向主人家拜托,可明安故意跟米盛说了这番话,米盛心领神会点头,“你放心吧,老夫会照顾好车家姑娘的。” “小芸,你别吃了,去给马沙拉弟挠挠痒。”明安朝一旁大块吃肉的车小芸吩咐道。 车小芸眉头一挑,满脸不乐意,“安哥哥,我还没吃完呢!” “现在就去!”明安脸色一沉,严肃口吻命令道。 车小芸见明安这神色,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噘着嘴胡乱擦了擦,很不情愿的起身离席,进了内院找马沙拉弟。 众人简单安排完,管家便去把传唤的太监迎了上来,这太监约莫五十岁上下,和颜悦色的似乎很好相处,瞧了眼众人酒宴,“哎呀,米大人,琴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老身打扰到各位吃酒了。” “庞公公这话就见外了!不知庞公公吃没吃,要不要一起来饮几杯!”琴中藏知道这庞公公是昭太后的心腹,面上和颜悦色的笑脸归笑脸,心思却是和昭太后一样缜密狠辣,不敢有半分怠慢,盛情而客气邀请入席。 “哎哟,折煞老身咯!多谢琴大人的好意,太后特意嘱咐老身不可耽搁,速速带明大人进京,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双方客套完,庞公公笑呵呵打量起明安,满意点头,“明大人果然生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难怪能得太后的赏识。还请明大人随老身一起进宫,太后已在慈宁宫久等了。”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琴中藏、米盛和柳月眉,神色都是微微一变,古怪眼神看向明安。 夜幕将至,太后将一个青年男子召至寝宫之中,而且听庞公公的言下之意,似乎昭太后跟明安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明安轻描淡写说的那样萍水相逢。 庞公公默默注意着众人反应,惊讶问道,“难道明大人没有跟各位讲,是如何与太后相识的吗?” 琴中藏愕然说道,“不是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么?” 庞公公朝明安投来赞许的眼神,“正是如此,不过明大人才高八斗,仅仅是一面之缘,也足以让太后对明大人的才华赞不绝口。” 琴中藏感觉哪里不太对,还想仔细问一下,桌下被米盛偷偷踹了一脚,琴中藏这才意识到里面水很深,此时最好就是保持沉默。 一番交涉完,明安跟着庞公公坐上了御辇,起驾进北岳皇宫。 和公公在御辇中同坐赶路,并不是第一回。 之前和桂公公一起时,明安能感觉到桂公公好相处些,交流起来比较自在。 而这次跟庞公公坐一起,虽然他一直是和善微笑的表情,明安却感觉如芒在背,言辞谈吐每一字每一句都要仔细思考一番,确认无误后才敢说出口。 御辇一路上行,从侧门进了北岳皇宫,明安指了指帷幕问道,“能看看吗?” 庞公公微笑抬了抬手,示意明安自便。 明安揭开帷幕,看清这气派的北岳皇城,心中微微一惊。 此时天色昏暗,华灯初上,屹立于沃京高原的北岳宫殿群,此时笼上了一层朦胧暮色。这皇城很大,宫殿以青砖为主,修得很气派,至少比东海国皇城要气派得多。 听王富贵提起过,现任东海国皇室创自百年前民女柳青岚,立国比较短,又崇尚节俭,所以宫殿修建和日常用度,比其他王国还是差了些。 而北岳国靠着镇国之门庇佑,国祚悠长,皇权至高无上,这宫殿自然也就修得奢侈威严。 对于明安而言,宫殿的奢侈威严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再威严也不如现世的故宫和各种王朝古城。明安所在意的是这里守卫森严,王城里三圈外三圈密集布防了北岳禁军,一队又一队来回巡逻,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若是在皇宫中遇到什么变故,明安感觉冲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只求无冤无仇的昭太后不要发什么神经刁难自己。 “如何?”庞公公默默观察着明安的神色,和善笑着问道。 “皇宫很气派,守卫很森严。”明安言简意赅概括了真实感受。 “老身怎么觉得明大人有些害怕了呢?” “我一个东海国的爵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进到这么森严的他国皇城,心慌是自然的。” “明大人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心慌?还是说,明大人有什么不良企图?”庞公公还是那笑面虎的模样,语气中却有了些不善的意味。 明安其实很想说,自己没有不良企图,他怕的是昭太后有不良企图。 “我这人为人散漫,没什么规矩,担心言语之间冒犯太后,所以有些心慌。” “原来如此。”庞公公笑眯眯说道,“只要明大人唯太后之命是从,恭谨有礼,太后必会大大优待明大人,不必心慌紧张。” 明安撇撇嘴,觉得这庞公公说了等于白说,万一昭太后脑子抽风,强令自己放弃东海国的一切来北岳国效力于她,自己难道还要唯她命是从? 若是真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只能靠力量杀出重围。 左手玄铁臂微微张合,明安心中放心少许。 靠雷铳爪的话,往北岳连嶂深处死命冲,逃出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是最后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明安不打算露出来。 胡思乱想间,御辇已在慈宁宫宫外停稳,明安下了车,穿过一排烛火飘动的石灯台,恭候在慈宁宫外等待传唤。 庞公公先行进寝殿,和里面的昭太后禀告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昭太后清冷威严的声音。 “点上熏香,都下去吧。明安,你进来。” 寝殿殿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七八个侍奉的宫女和太监,庞公公弯身含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明大人,请吧!” “为什么这次又是独处!能给我留点好名声么!”明安哭笑不得走了进去。 庞公公心领神会关上了殿门,嘱咐众人若是听到什么响动,如无通传,不可随意惊扰。 第7章慈宁宫夜话 踏进寝殿,明安就闻到一股扑鼻的熏香,有股女儿家的胭脂气息,闻着很是香艳醉人。 这香味让明安心中一荡,感觉身上微微一热,暗中吐槽昭太后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会点一出调情熏香,莫非想老牛吃嫩草? 昭太后见明安已经走进了殿,远远站在门口处捧着手,一副态度很恭敬的样子,意识到了什么,慈爱笑着说,“几日不见,明安你怎么跟昭姨这么生分了?快些过来!站那么远昭姨都看不清你。” 昭太后的语气很是亲昵谦和,可明安一想到刚才庞公公那种由内而外的阴鹜感,还有外面一队又一队守卫森严的北岳禁军,实在是不敢造次,小心翼翼走近了几分。 “太后,小子一介乡野之辈,不敢对太后无礼。” 昭太后一听,有些伤感一叹,“原来你跟他们也没什么分别,罢了……” 往茶几上一指,昭太后说道,“你吃过没?上次姨跟你说起过,我们北岳皇室有御供山羊,肉质鲜美,姨特意让人给你烤了些,不够姨再让御膳房送些过来。” 明安顺着昭太后的手指看去,发现那茶几上用机巧支了个架子,煨烤了一大只烤羊腿,架子里生了炭火,机巧带动架子上的羊腿,在炭火上缓缓转动,烤羊腿旁边还摆了金壶美酒,金盆瓜果,很是丰盛。 “太后有心了,我刚在琴府吃过。” 明安看了眼烤羊腿和美酒,总担心像是以前看的电视剧那般,把什么武侠高手请入皇宫,然后请吃喝下了毒药的美酒烤肉,然后趁着毒发一举拿下。 “姨等你很久,倒是等的有些饿了。”昭太后放下手中书册,缓缓起身,拢了拢貂皮领口,往茶几边行去。 刚走两步,昭太后眉头一蹙,身子猛地一踉跄,明安本能抢上去一扶,“太后,你脚还没好,使力多注意些。” “明安,多谢你关心。”昭太后由明安搀着,徐徐在茶几边坐定,纤纤玉手正要拿刀割肉,明安赶紧抢过,“太后,这种粗活我来吧。” “有劳了。”昭太后被人伺候惯了,自己割肉还是生疏了些,笑吟吟领了明安的好意。 明安割了些烤得焦香四溢的羊腿肉,放在昭太后盘子里,昭太后夹了一块送入嘴中优雅慢嚼,点了点头,金盅倒了杯酒一干而尽,“烤得很香,你不吃点?” “我还不饿。”明安见昭太后吃了肉喝了酒,心里安心少许,客气说道。 昭太后也不勉强,喝酒吃着烤肉,有一搭没一搭和明安唠起来,“那天下机巧会,还顺利吗?” 明安嘿嘿一笑,“得了冠。” 昭太后微微一讶,赞许点头,“明安,你真厉害。姨本以为你武功高超,才华横溢也就罢了,没想到机巧术也是如此高深,倒是小瞧你了。” “哪里哪里,承蒙错爱,小子一时好运罢了。” “都是你的实力,姨也替你高兴!”昭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若是我家那个孩子,跟你这般优秀,姨晚上睡觉,怕是都要笑醒了。” “不敢不敢,国主陛下,也是极为优秀的……”明安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很虚伪。 听北岳国的人都说,这周厉荒淫暴虐,望之不似人君,优秀这个词,怕是八竿子也沾不到半分。 昭太后笑着长叹一声,有些感慨,“姨知道厉儿风评不太好,他从小随姨在后宫长大,饱受欺凌受尽艰辛,如今忽然得了权,难免张狂了些。但姨相信厉儿本性不坏,定会有改变的一天。” 忽然想起什么,昭太后从袖中掏出一根老旧而又奇丑无比的铜簪子,兴致勃勃说道。 “这是厉儿六岁,在我生日时亲手给我打的簪子。明安你知道吗?那个傻孩子,为了打这个簪子,手上烫了好大一块。双手包着纱布给我送簪子时,可把我心疼坏了,抱着他不知是该打骂,还是该高兴……” 说到最后,昭太后眼角有些红润,声音有些哽咽。 明安再怎么说,也是个有人情味的现代人,哪怕再提防这个昭太后,想起她以往的悲惨经历,见到这北岳国母最脆弱的一面,心防立刻溃散了,柔声安慰个不停。 “如今都苦尽甘来了,昭姨不必伤感。正如昭姨所说,国主既然本性不坏,此时只是一时年少轻狂。相信他日若遇良机,必定能恢复原本的良善孝顺。” 昭太后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失态了,你莫见怪。” 放下手帕,昭太后温和说道,“明安,你说的对,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不知良机何时才有。” “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明安拿起筷子夹了块烤羊肉送入嘴中,眼前一亮赞不绝口,“果真是鲜香可口,天下一绝!” “是吧!”昭太后喜上眉梢,“你若爱吃,便多吃些。” 吃了些肉,又喝了点酒,明安暗运真气,发现并无异常,内心难免有些惭愧。 “昭太后虽说是北岳太后,可她也是个很良善的阿姨,待我这般好,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不应该。” 抬头一眼,正好瞧见昭太后朱唇轻启,一口金樽酒慢慢饮下,身姿甚是妩媚,心中不由得一动,暗暗赞了句,“真美”。 马上意识到不对,暗运内劲,确认自己不像是中了什么春药之类的,才暗暗放心。 我到底慌个什么慌!昭太后本来就是北岳国出了名的绝色美妇,我身为男人,赞一句她美貌又怎么了? 只是明安下意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是自己过于多疑。 “明安,你为什么盯着我喝酒?”昭太后瞧了一眼明安问道。 明安脸微微一红,“不敢冒犯昭姨,我就是觉得,昭姨喝酒的样子很好看。” “你这小家伙,嘴巴倒甜。”昭太后轻轻一笑,笑得很是娇艳。 两人吃喝了一阵,聊得也更加热烈,昭太后嗔怪说道,“你今日午后就到了沃京了,为何在琴府耽搁这么久,不来皇城探望探望昭姨,是不是嫌弃昭姨了?” 明安赶紧陪笑说道,“小子哪敢啊!只是琴中藏她媳妇儿孕吐难受,我正好能做些让她开胃的饭食,总算让她胃口大开。不过这一忙活,就忙活到现在,想着太晚了不便打扰,就在琴家吃了顿家宴。” 昭太后惊讶说道,“米巧倩孕吐厉害,我在宫中都听说了,特意赐了些上等雪莲和鹿茸,可她吃了也是吐。你这小家伙,竟然能把她孕吐治好了?” “她就是想吃口味重的,很强烈的酸辣味儿,我整了个酸辣粉和酸汤肥牛,她一吃就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艺,明安,你总是能给姨带来惊喜。”昭太后含笑说道,“什么时候,你也给姨做来尝尝你的手艺。” “昭姨什么时候想吃,直接说,小子马不停蹄跑过来给你做!”明安乐呵呵应道。 “嗯,你下次进宫,带些你做的好吃过来,姨尝尝!”昭太后微笑感叹说道,“哎呀,米巧倩的命可真好啊!有这么多人疼,这么多人照顾。若姨当年怀孕的时候,能吃上米巧倩吃的这些,只怕要感动到流泪。” 明安笑着问道,“昭姨当年怀孕吃的是什么?” 昭太后笑笑答道,“也没什么,无非是白粥里面,炖了些滋补的虫子罢了。” 第8章奇怪的明安 明安笑意逐渐收敛,牙关紧咬,神情变得愤怒万分,“你都怀孕了!后宫那帮女人竟然敢如此待你!周……先帝就这般不管不疼你吗?” 昭太后显得有些惊讶,“你都知道了?莫非是米盛告诉你的?” 明安赶紧起身,单膝跪下捧手说道,“在下知道太后的脚伤后,实在是担心,所以没忍住向米大人打听了一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后惩罚我就是,不要怪罪米大人。” 昭太后揽住明安的手臂轻轻扶起,“你关心姨,姨怎么会怪你呢?米盛本是我堂兄,这些旧事在米家也不是什么秘密,姨不会在意的。” 扶起明安后,昭太后坐回垫子上,哀叹一声抱着膝盖,“哀家虽有米家义女的身份,但哀家毕竟出身寒微,身上的血统总不如那些真正的世家女,宫中受些欺辱,忍忍也就过了。” “可再怎么说,你生了孩子,先帝也应该好好待你吧!就这样任着那些世家女欺负你,我听着总觉得难受。” 明安这话,从礼数上来已经有点冒犯北岳先帝,不过昭太后却很是受用,甚至敞开心怀没了顾忌。 她语气有些怨怼说道,“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妃嫔,对于周临来说,不过是泄欲和生育的工具!周临子嗣众多,厉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证明他能力,可有可无的摆件罢了,又怎么会心疼我们母子!” 明安总感觉这话从昭太后口里,当自己面说出来,有些不太妥当,神情尴尬做了个嘘的手势,“太后,这里是宫里,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怕是不太好。” 昭太后却不以为意,倒了杯酒猛地一干,望着明安哀怨说道,“我心中苦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能说些心里话的,连你也不肯让我好好发泄一番么!” “也是,我本来就是东海国人,算作北岳局外人。若昭姨信得过我,跟我发泄一番胸中郁闷,小子乐意倾听,绝不外传。” 昭太后欣慰一笑,“哀家也是信得过你,才跟你这般倾诉的。听庞总管说,你进京后,哪怕是琴中藏和米盛问起,你都未提救驾的事,哀家很满意。” “我听两人的意思,就知道太后把那件事给压了下去,担心会妨碍太后的布局,便没有告知。” “哦?你且说说,是什么布局?”昭太后笑着问道。 “太后应该是担心行刺者是朝中有人密谋,于是把这事故意捂住。那人见行刺之后没有半点风声传出,以为太后掌握了什么重要信息故意低调行事,可能会慌乱。这一慌乱露出马脚,太后就能揪出幕后主使了。” “真聪明。”昭太后满意一笑,摘了颗草莓喂入明安嘴中,“赏你这聪明的小家伙一颗异果。” 明安害羞叼过吃了,好奇问道,“可有消息了?” “有些眉目了,一些小鱼小虾,不足为惧。”昭太后摆摆手,云淡风轻说道。 “那就好。”明安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昭姨,时辰也挺晚的了,我赶紧帮你治治脚,早些治早些好。” “嗯,有劳了。”昭太后身子在垫子上转了个方向,把脚伸了伸。 刚才的谈心,让明安对昭太后比较亲近,便没有第一次治疗时那般羞怯,轻车熟路将她鞋袜一脱,见她坐在地上角度太低,脚不好搁置,下意识用左手玄铁臂把她嫩足托了起来。 “你那手臂不舒服……”昭太后娇嗔一声埋怨道。 “这个角度太低了,我手没法搭在跟腱上运气,那个架子又太高。”明安指了指床,“昭姨,要不你坐床上去,这样我方便点。” “腿疼不想动了。”昭太后顿了顿,吩咐道,“要不你跪坐着,用腿帮姨把脚垫高。” “啊?”明安想像了一下,感觉这姿势有些不太合适,看向昭太后尴尬一笑,正想开口拒绝。 当看到她那双勾人心魄的双眸,流露出万分期待的神情,明安心脏猛的一跳,不知怎么的像是着了魔一般,轻声叹了口气应道,“好吧。” 跪坐软垫子,任由昭太后把脚搭在自己大腿上,明安运起造化生机指,将手按在昭太后跟腱处,潜心温养造化筋脉。 这次昭太后稍微习惯了些,娇叫的声音要小了很多,只是低声喘个不停,身子一会儿弱一会儿强的颤抖,纤细指甲紧紧抠着衣摆。 明安有些心猿意马,感觉内心有股火很难平静,治疗效果也比以往差了些。 花了比上次更多的时间,明安才治完这一轮,将昭太后的脚从自己腿上挪下来,搀扶着她上床歇息。 “昭姨,今天再治下去就没效果,就到此结束。” 昭太后躺在床上,怔怔瞧着明安,胸脯一起一伏的柔声说道,“明安,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明安本来想着明日歇息一天,在沃京逛逛四处收集一番情报,等后日再治,可不知怎么的,脑子不受控制脱口而出,“还是明晚这个时辰吧。” “嗯,姨等你,你回去早些休息吧。” 从慈宁宫出来,坐上御辇顺利出了宫,回到了琴府所在的街口下了车,明安恍恍惚惚走在街上,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让明安很是奇怪。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连以前大学时期,约会结束后独自一人回寝室,都没有这般失魂落魄。 “我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个女人把脚搭我腿上么,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至于这么没出息?” “算了算了,不管了。可能是今天旅途劳累,治伤又耗费了大量精神,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摇晃两下脑袋强迫自己冷静,明安走进琴府,惊讶发现这么晚了,琴中藏、米盛、柳月眉和车小芸都没睡,坐在大堂脸色凝重。 他们一见到明安,凝重的神色瞬间消解开来,赶紧迎了上来。 “明大哥,你没事吧?”琴中藏关切问道。 “没事啊,有什么事,不就是进宫帮太后治伤么。”明安感觉琴中藏的语气有些奇怪,“不然呢?” 米盛开口问道,“明安,你跟我们如实说说,到底你和昭太后发生了什么事?” 明安思索一阵,很认真答道,“就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而已。” 车小芸一听,显得有些生气,“安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说实话呢!” “小芸!你该去睡觉了,这不是你插嘴的地方!”明安显得有些不耐烦。 车小芸一愣。 从第一次相见开始,明安从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哪怕是一些关键场合露出严肃兄长的态度,神情都是意味深长的,给出让自己配合的暗示。 而这一次,敏感的车小芸,能感觉出来,明安是单纯的对自己不耐烦。 一瞬间,一股强烈委屈从心里猛地冒了出来,车小芸眼眶一红,揉着眼睛气鼓鼓冲进房间。 明安这才反应过来,刚想伸手去追,迟疑一下又收回了手,拍拍脑袋向众人歉然说道,“各位,实在抱歉,我可能太累了,脑子有些糊涂,需要好好歇息一晚。” 米盛和琴中藏也瞧出明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确实很晚了,你回房早些休息,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讨论。” 明安向众人捧捧手,向客房行去,正好与柳月眉擦身而过。 柳月眉鼻子吸了吸,露出困惑的神色。 米盛注意到柳月眉奇怪的神情,“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闻到明安身上沾得香味,有些好奇罢了。” 米盛摆摆手,“太后寝宫的熏香而已,你又不是没闻过。” “也是。”柳月眉微微点头,便没再多想,和米盛一起回房歇息了。 第9章血腥手腕 清晨从床榻上醒转,明安一个猛子起身,走到铜盆前,大力将冰凉的泼洒在脸上来回搓动,水溅得到处都是。 双手支在铜盆上,在荡漾的水面中看着自己狼狈的倒影,水珠沿着脸颊滴答而下,明安发愣的眼神中透着些许困惑。 昨夜精神困倦不在状态,言行举止之间有些异常,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自己向来很少做梦,可昨晚整整一夜,梦里面都是昭太后那妩媚的身影,眼中含泪楚楚可怜,样子惹人心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天早上醒转,昨夜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只是稍微减弱少许,依然在胸口有股子焦灼感觉,竟莫名有些想快点见到昭太后,和她说话,跟她一起喝酒吃肉,欣赏她那勾人的一颦一笑。 “她是北岳国太后,一国之母,我和她只有几面之缘,她还和小芸有大仇,按我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变成这般没出息的样子。” 明安迅速盘膝而坐,收束杂念运转灵气,潜心观察体内异样。 一圈运转下来,徒劳无获,并不像是被人下药。 所有酒肉果食都是昭太后吃过的,按理来说没有问题。再说了,哪怕是现世再强的药剂,怎么可能睡一晚上都驱之不散的? “难道是没有手机,如天也不在身边,憋太久导致见个美女,就把持不住了?” 一炷香过后,明安阴沉着脸从房间出来,神情有些羞愧。 拼命回想柳如天的倩影,可到最关键时候,昭太后那身影还是控制不住冒了出来,真是活见鬼了。 强行把古怪想法压了下去,明安起身往灶房行去忙着炸鸡柳鸡块。 炸好了来到车小芸房间前敲门,明安歉然说道,“小芸,你醒了没?昨夜我一时情绪烦躁,朝你说了重话,望你别介意。我做了些你爱吃的炸鸡,你要不吃点?” “哼!”里面传来车小芸气呼呼的动静。 明安太了解这丫头了,有动静说明气消了大半,若是完全不理自己或是直接跑路,才是真正的生气。 好话说尽,车小芸终于开门,眼圈肿肿的不知是昨夜哭的还是没睡好,反正明安就当是妹妹闹性子一通好哄,再靠着万能的炸鸡,车小芸总算解了心中的疙瘩。 吃完炸鸡,车小芸有些担心说道,“安哥哥,我总觉得你昨夜回来,好像有些整个人不太对,发生了什么事吗?” “无非是跟她喝酒吃肉聊天应付一下,然后治疗完伤势就回来了,没有发生什么。”明安满不在乎答道。 “可我总觉得你怪怪的,要不别再跟那个女人接触了。”车小芸一脸担心瞧着明安。 “我答应帮你翻案,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放弃着实可惜。” 车小芸低下头,神情纠结万分,思考一阵后像是下了决定,“安哥哥,要不算了吧!爹爹说过,他自己做的一切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就好,不会在意世人的眼光,小芸担心安哥哥继续接触昭太后会出事。” 明安没有跟车小芸说霍远峰的约定,只是摇头说道,“不可,一旦答应好之后中途放弃治疗,得罪了她必定不会轻饶我们,搞不好牵连米大人和琴大人他们。” 听到会牵连他人,车小芸就不吱声了,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相信安哥哥的手段,只是要万分小心那个女人使手段,那个女人再请你吃肉喝酒,你别吃了。” 明安也是一个想法,“今晚我就吃饱喝足过去,她再劝我一口也不吃。” 安慰完车小芸,车小芸说自己昨晚没睡好还要补一觉,躺床上没过一会儿就起了轻微的鼾声。 明安悄声出了房间来到中堂,此时琴中藏和米盛都已经早起上朝去了,家里只有柳月眉陪着米巧倩坐在桌前吃饭。桌上摆了盘酸汤肥牛,米巧倩正就着酸汤肥牛和里面豆芽一口一口下白粥。 两人见了明安,很高兴邀了过来,让他试试家中婶娘仿着明安法子做的酸汤肥牛。 明安夹了一块尝尝,味道虽然和自己的相比差了点,不过见米巧倩能就着下粥,微微点头提了些改进建议。 接过丫鬟送来的白粥糕点随意吃了些,明安忽然想起昨天柳月眉欲言又止,开口问道,“米夫人,昨天你在房里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没说,现在可否跟我唠唠?” 米巧倩此时已经吃完了,心领神会招了招手,带着下人离开中堂去庭院散步,空出安心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宫中妇人关于昭太后的风言风语,有些不见得真实。”柳月眉悄声探头说道。 “什么风言风语,可否告知一二?” 柳月眉犹豫一下,还是絮絮叨叨开口说了。 “昭太后以前在宫中,带着儿子周厉受妃嫔们欺负,只有一个信任宫女当作知心好友讲讲悄悄话。” “听说有一次夜半苦闷,昭太后酒后和那宫女聊天,说她以前小时候在乡下,有一个放牛的相好。她带着儿子在宫里过得很辛苦,有些后悔进宫,莫名想念她那个死去的相好。” “哪曾想,这个宫女贪财,把秘密卖给了嫉妒昭太后美貌的宠妃,宠妃借机向先帝吹风,惹得先帝大怒杖责,妃子再买通敬事房的施棍太监用了真力,就是那次打到闭宫。” 明安一听,脸色一沉,“这宫女,妃子和……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人家就过得苦,抱怨两下又怎么了?” “不过……”柳月眉话说出口,又顿了顿,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不过什么?” 犹豫一下,柳月眉没忍住,还是悄声说出来,“听族中老人说,当年那伙弄伤昭太后的山贼,其中有个村里的放牛郎,仵作验尸发现都是先中了毒,最后受伤过重而死。” 明安猛地一愣,“她那时那么小,应该不可能是她做的吧?” 柳月眉摇头,“不清楚,不过那个告密的宫女,之后在宫中水井中发现尸体,好像也是中毒之后落井的。” 明安微微一愕,“那些害她的妃子呢?” “那会儿还没事,不过昭太后得势之后……”柳月眉食指往脖子上轻轻一抹。 明安忽然想起昨日昭太后提起过,周临子嗣众多,如今进入北岳,至今还没有听说过什么北岳王爷,赶紧问道,“她们的孩子呢?” 柳月眉脸色微变,目光左右看了看,凑过头悄声道,“除了封在领地的,那些宫中欺辱过她儿子的王子,全都被……” 柳月眉眼神露出一丝畏怯,食指往脖子上又是一划。 第10章天上人间酒楼 见明安失魂落魄的,神情显出一股纠结痛苦之色,柳月眉劝道,“明安,姨跟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昭太后一路过关斩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必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昨夜看你的样子,姨能猜出一些你的心思。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又知道了太后往事心生怜爱,有些非分之想姨能理解。但太后绝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物,你可一定要把持住,如天还在东海国等你平安回去呢。” 明安其实也感觉到,再这样和昭太后接触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可自己已经答应好霍远峰,必须要给车家翻案机巧门才能跟他回月冥山脉,明安有了这帮手艺精湛的机巧师,再加上黑甲军玄武阵巨木旗的特殊身份,才放心让他们研制炸药和枪械。 现在这个时候进退不得,一旦出走再无机会近距离接触北岳权力中心,给车家翻案的可能微乎其微。 “多谢米夫人劝诫,小子记住了。” 柳月眉昨日想说的就是这些往事,告知明安后便如庭院陪米巧倩去了,明安在大堂发了会愣,长叹一口气,决定出门在北岳沃京转转。 信马由缰,明安脑中思绪万千,努力从这些琐碎信息构建出昭太后的真实一面。 想了半天,越想越乱,明安铁了心下了决定。 “既然你们都说她是阴险狠辣的女人,好,那我今晚就试试,把她真面目给逼出来!若她真是个反派坏女人,此时壮士断腕也比虎口夺食强!” 一想到再也看不见那妩媚的神情,明安那股压下去的失落感,更强的涌了上来,心中很是不得劲。 心中不得劲,不如喝些酒压一压,说不定能在酒楼打听到一些关于车驰的往事。 明安掏出怀里车中藏送的木牌,听他说沃京所有店铺都卖他面子,有便宜不占非好汉,明安便向路人问了沃京最好的酒家所在,打算好好奢侈一把。 沃京最好的酒楼名为天下楼,骑着马沙拉弟过去一看,好家伙,修得跟一座小高塔似的的足足有五层楼,红锦招展机关运转其间,那叫一个奢侈华贵。 小二迎了上来,瞧明安衣着朴素只是寻常百姓打扮,招呼归招呼总是态度清冷了些,可当明安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拍在柜台上,那小二的态度五百四十度转弯,忙不迭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公子大少爷叫个不停。 “要最高一层,能看风景的座位,好酒好菜都上。我这马带下去也给它上好酒好果,把它伺候高兴好了,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此时正值上午,顾客本身就不多,明安这豪爽出手,一下激起整个一楼大堂小二的殷勤劲忙不迭围上来对明安讨好巴结。 有些机灵的小二见明安身边围满人,便迎上去对这马沙拉弟点头哈腰称呼马大爷,掏出七根勺子,各盛了一勺店里最好的酒让马沙拉弟挑,马沙拉弟各自嗅了嗅,挑中一个香甜味足的凑过嘴巴一干二净,满意点点头。 “马大爷好品味,一挑就挑中本店的镇店三宝之一桃花酿,小的这就给您上!” “就两坛,别让它喝太多。” “好咧!” 明安嘱咐完,被小二呼啦啦簇拥着登上机关升降梯。 那升降梯合上笼子,由灵气带动缓缓上升,颇有坐现世电梯的滋味,让明安感觉很新鲜。 一路升至五楼,刚开笼门,这画风又升了一档,比下面修得更好,四周轻纱被春风吹动,拂进楼台中,让人神清气爽。 放眼窗外,近处飞檐连绵到远处青山群嶂,视野开阔景色极为怡人。 楼中酒桌之间,有姿色不俗的少女身着窈窕青衫托盘穿行,优雅姿势上酒倒酒极为娴熟,甚至有些姿色上乘的女子坐在酒客身边谈笑劝酒,让明安宛如来到天上人间。 明安眉头挑了挑,似笑非笑问道,“你们真的是正经酒家?” 小二贼眉鼠眼笑着说道,“正经!绝对正经!这些少女都是住在京畿的良家乡女,来城中做活赚钱不卖身,不过……” “不过什么?” 小二嘿嘿笑道,“若是公子相中哪个,可跟她商量一番,你情我愿的话嘛,与小店无关。” “呵呵,原来是暗的。”明安笑笑没说什么。 本来这件事在九州很是平常,勾栏妓坊各国都有。东海国因为是女王执政,历代女王都很反感这套,便给禁了,但和冯仕达聊天时听他喝醉时聊起过,明的没有暗的很多,屡禁不止。 毕竟乱世的女人生存艰难,有金钱的强烈需求。男人刀口舔血求生,那种欲望自然也就强盛,二者一合拍,自然催生出这种产业。 明安不好勾栏听曲,怕不干净,但若是在正经酒家,喝喝小酒,吹风赏赏风景,再看看养眼的妹子,明安还是很乐意。 寻了窗边一处极佳的风景,小二领着七八个女子行了过来,点头哈腰说道,“大少爷,您那银票实在太多了,本店找出来一大堆碎银子您拿着也费劲,不如再点个姑娘陪酒说说话如何?” 明安听完一乐,佩服这小二的揽生意门道,见这些姑娘怯生生打量自己,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渴望,想来是让明安选自己好多赚些银钱,正好也想找个京畿的人问问情况,明安扫了一圈问道。 “你们当中谁已经成婚,有了孩子?” 其中有个瞧着年龄有些大,快三十岁的美娘子怯生生举手,“禀公子,天下楼只有妾身成了家,有个十岁孩子。” “就你了,陪我喝酒聊聊天。” 其他姑娘见明安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哥,竟然会选择孩子都有十岁孩子的人妻美娘,惊得张口结舌,看向明安的眼神满是古怪。 小二接触天南地北的人多了,世面总是比这些乡下姑娘足了些,深知人的癖好千差万别。 当年掌柜选这个人妻美娘子作为招待小姐,正是考虑到某些酒客的特殊癖好,小二当时年轻还不理解,今日不得不服还是掌柜眼光毒辣有生意头脑。 把其他姑娘都带下去,让这美娘子坐在明安身边陪客,这美娘子羞答答捋捋发梢,低头不敢看明安,神情却很是开心。 毕竟陪一次酒赚的银两,可比一个月的月钱都多,若是遇到豪爽的酒客给些小费,怕是能抵半年的忙活。 对于乡下女子而言,端酒陪酒的名头虽差了点,在乱世中有个安稳活计给家里挣钱,孩子也吃得饱穿得暖,名声差点也不在乎。 “怎么称呼?” “禀告公子,大家都称呼妾身翠娘。” 两人唠了会儿嗑,翠娘稍微放开了点,正好酒菜上来,翠娘给明安倒酒敬酒,自己一干而尽,酒量很是不错。 “别光喝酒,吃菜吧。” 翠娘红着脸不好意思说道,“我们一般是不能吃客人的酒菜的。” “没那么多规矩,想吃就吃。”明安摆摆手示意。 这桌酒菜都是楼里最好的,翠娘平日见了很馋,可压根没机会吃,今日遇到豪爽的明安,款款道了谢,取了筷子尽可能斯文的慢吃。 “对了,翠娘,你听说过车驰将军吗?” “车驰将军啊,北岳谁人不知。”翠娘赶紧咽下答道。 “你是怎么看车驰将军的?” 翠娘不好意思一笑,“翠娘说了公子莫见怪,世人都说车将军的不好,其实翠娘看来,车将军并没有那么坏。” “哦?”明安感觉很新鲜,“为何?” “我还是丫头时,在车府干过活儿。” 第11章聊八卦 翠娘这身份,一下子让明安感觉捡到宝了,忙加些酒菜糕点让翠娘尽兴,听她讲一些车府旧事。 车小芸一直不肯讲她小时候的事,直至今日从翠娘口中,明安才得知,车驰夫妻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车骑是西北名将,在车驰军中是先锋,文武双全深得人心。 二儿子车骆和三儿子车骏就平庸了些,一个在京畿下面的府衙做个记事,另一个管些农事活计,离家都不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跟现世的公务员差不多。 小女儿车小芸是掌上明珠,平日在家嬉戏玩耍,喜欢跟各种小动物玩过家家,一家子都特别疼她。 二哥三哥每日归家都陪她玩,车驰和车骑不定时从西北回来,都会给车小芸带珍贵的糕点果子,将她放在肩头去集上挑玩具。 车驰一家不光家庭和睦,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给的月钱比寻常豪门要高三成,若是哪个磕碰受伤,车驰和车夫人都会送些银钱伤药安慰一番,严重些的还会放假,等养好伤了再做工,很招下人们喜欢。 不过差不多八年前,车驰不知怎么的忽然裁了很多下人,翠娘也是那个时候被裁的,家中只留了些沾亲带故的老婶娘干活。 当时下人很不理解,也很沮丧,车夫人挨个抚慰,赐了丰厚银两,说以后有机会还会聘用,这才安抚完这些下人送走。 直到七年前出了那个事,下人已经不在车府做工逃过大难,这才明白车驰将军安排的苦心。 他们也听说过车驰将军不顾西武入侵北岳,无视皇室号令执意攻伐西武易土大战,是为谋逆大罪,可这些年接触,他们都知道车将军和车夫人是权贵里独一无二的好人,相信车将军肯定是有别的苦衷。 “车家蒙难全部押入大牢,之前当护院的冒叔,认识北岳大牢的牢头,时常混进去送些衣物和吃食。妾身听说啊!他当时起了歪心思,想劫狱救个孩子,给车将军留后。” 劫狱救死囚可是重罪,一个护院有这种胆色,明安很是意外,“这么有种?难道是和车家沾亲带故?” 翠娘摇头,“不是,他老娘当年重病,冒叔走投无路时车将军出手相助,过些年给老娘送终之后,冒叔觉得欠车家人情,想拿命报,就有这个歪心思。” “后来呢?车将军什么反应?” “听冒叔说,车将军很十分感激,拜托冒叔无论如何也要救一个出去,还把一处埋藏的重金宝藏所在告诉给了冒叔,让他去打点一番找找机会。” “冒叔说他前脚刚离开,后面来个几个人探监,第二日再来看车将军时,车将军神情悲痛哀伤,感谢了冒叔的好意,说不必冒叔冒着生命之险相救了,重金一半当作冒叔的酬谢,另一半劳烦送至机巧门。” “那时候冒叔扫了一眼,才发现牢房里那个最小的车姑娘已经不见了。当时冒叔想着,车姑娘毕竟女儿家,若是能救个公子出来延续车家香火也好,打算商量日子动手。” “没想到车将军坚决不同意,说这样会坏事,最后冒叔无奈只好撤退,然后车家上下三族,除了那个失踪的车姑娘之外,全都被斩首于市。” 明安听完翠娘讲的前因后果,蹙眉沉思其中隐含的零碎信息,思索一阵后向翠娘敬了一杯酒,“感谢翠娘说的这些往事,这顿酒我感觉很值。” 翠娘受宠若惊忙倒满一杯,“翠娘倒是要谢公子捧场,来,妾身干了!” 干完这杯,明安从怀中掏出一块将近五两的碎银塞到翠娘手中,翠娘惊慌失措不敢接,“公子!你给的太多了!妾身可受不起!” “不不不,你拿得了!”明安强行将银子塞到翠娘手中,语重心长说道,“我是外地人,就爱听北岳这些权贵啊,皇家啊之类的往事。你若还有秘闻是我感兴趣的,讲出来公子还有重赏!” 翠娘一听彻底来劲了,乡下的婶娘,平日里最爱家长里短传些秘闻,明安这下算是问对了人,坐着离明安靠近几分,如同八卦之神附体各种跟明安抖乡间传的猛料。 抖了好多权贵和皇室的猛料,明安都只是笑而不语,没再有掏银子的举动,甚至翠娘讲到一半,明安举杯敬酒打断她话。 翠娘是个有眼力见的,明白这不是明安感兴趣的话题,立马换个料子继续抖。 抖到包袱快要见底,始终没见明安再掏哪怕一两碎银,翠娘一咬牙发狠,打算把一个有些危险的猛料抖出来。 “公子,我有昭太后进宫前的猛料,你要听不?” 明安一听立刻起了兴致,耳朵凑了过去,“说说。” “昭太后啊,是我们村九婶的六姑的侄子的岳母的弟妹的嫂子那个村儿的,我听九婶跟我说,昭太后进宫前,有个相好!” “说下去。”明安掏出一枚二两大的银锭,在手中把玩个不停。 翠娘眼睛直勾勾看着那银锭,咽了口口水,记忆力瞬间大爆发,拼命回忆以前和九婶纳鞋底时讲过的闲话,把压箱底的料子全给抖了出来。 “当年那个相好,差不多跟你这般大……呃,是个替地主家放牛的,名字……名字叫什么什么安……林岳安!对就是林岳安!听说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的,差不多长公子这样,村里很多人姑娘惦记,但那少年性子古怪,就喜欢还是女童的昭太后。” 翠娘蹙着眉头,努力从记忆中压榨那些只言片语,表情有点像便秘一样半天挤不出来。 明安又掏出一枚三两大的银锭,在手中盘起来,两枚银子碰撞发出咯噔咯噔好听的声音,让翠娘记忆力再一次清明。 “后来米家来招漂亮女童,相中了美貌的昭太后。昭太后打小家里穷吃不饱肚子,听说当米家义女能吃香喝辣便答应了。” 翠娘又凑近几分,拦着手压低声音防止别人听见,“可那放牛郎不答应,强行抱着她私奔,好像被一伙山贼抓到,两边打了起来两败俱伤而亡。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昭太后一个人,让米家派来的人给找到了,才有了后面的事。” 明安一言不发静静听完,转头问翠娘,“还有其他的么?” 翠娘掏空心思,又抖了一些昭太后小时候的事。 什么饥荒的时候放牛郎从大户人家偷面偷肉偷佐料给她做了碗臊子面,后来遭发现放牛郎被打得半死不活呐,什么昭太后小时候便天生丽质能歌善舞,时不时有外地人路过村子,想拐她回去做童养媳之类的,直到确实没东西可说了,明安这才又补上一两银子,总共六两交到翠娘手中,“这些个传闻也不错。” 翠娘陪喝顿酒讲些往事,竟然赚了足足十一两银子,简直要喜疯了,正想跟明安继续唠些零碎八卦看能不能再挣点,一阵喧闹声从升降梯处响起。 “来些水灵的妞儿,没被人碰过的那种,给本王都带上来!” 第12章变态王爷 嚣张的声音一响,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升降梯口。 来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嚣张青年,双目凹陷脸颊憔悴,醉醺醺的像是没睡醒,一看就是被酒色摧毁身子的世家子,虚弱不堪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倒地而亡。 这世家子身后跟了很多壮汉,仆从打扮像是家奴,凶神恶煞喝退周围的人,转过头又像哈巴狗一样对世家子点头哈腰,谄媚到不行,看得明安很倒胃口。 喝酒的酒客,看清这人服饰,吓得赶紧起身想逃,被这世家子大脚一踹轰了回去,“跑什么跑!给本王滚回去继续喝,等会有你们好戏看!” 翠娘看到这世家子,吓得瑟瑟发抖,起身想和其他端酒女一起逃到后台,可那些家奴伸手一指,威胁着让所有人回到原位继续喝酒吃菜,翠娘怕惹到这一帮人,哆哆嗦嗦又坐了回去。 “这人是谁?”明安打量这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几眼,低声问道。 “当今国主之兄,正扬王周凭。” 明安一听,感觉很奇怪,他以为昭太后把周厉先帝的这些皇子都霍霍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这正扬王怎么会在沃京,不在封地驻守?” 翠娘悄声说道,“他封地在北岳国西陲那边,如今西武国大军打过来了,他吓到不行逃回到京畿作威作福。” 丢下封地逃命,确实很符合这昏庸王子的作风,不过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昭太后会允许这样一个对他儿子皇位有威胁的人在京畿嚣张,毕竟这人是周厉兄长,继承顺位上比周厉还高些。 “丢下封地逃命,昭太后没施加什么惩罚?” 翠娘摇头,“周凭这支没什么本事,最会见风使舵。当年见昭太后得势,就打蛇随棍上一通讨好,太子争位那会也是帮着周厉,所以周厉上台后,太后对他们大多优待,动不动就赏赐宫廷玉液和民间美女,对他那变态嗜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擅离封地也是责骂几句就不了了之。” 明安看他被酒色摧残到离入棺只有半步的身子,立刻明白昭太后是借酒色杀人,以免落下残害有功皇子的坏名。 刚才那番话,明安还在意有点在意,追问道,“什么变态嗜好?” “寻常世家子入酒楼都赶人求清净,他却不准人走,就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嗜好。”翠娘满脸恐惧,颤声说道,“当众欺凌民女,看的人越多越好!若是有些地痞无赖大声叫好哄他开心,他甚至邀着无赖一起,事后还给那些无赖大赏金银。” 明安脸色铁青如青铜,手中拳头紧握咔咔作响。 作为现代人接受新时代三观洗礼,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这种仗势欺人。 花点钱,哪怕去嫖呢,也不至于这么恶心! 当众,还要人喝彩,还邀旁人,太他么变态了! 翠娘感觉到明安脸色的不善,轻轻提了提明安的袖子,“公子,切不可冲动多事!忍忍过去就行了!” “嗯,我尽量克制。”明安调匀呼吸,松开了拳头。 自己在这龙潭虎穴的北岳王都,还要给车家翻案,惹到一个北岳封王,怕是会很麻烦。 眼不见为净,明安索性继续喝酒吃肉看风景。 周凭在场上最中心的位置坐定,正好让所有人看得清楚,手一扬招来小二,让他把最近楼里招的姑娘都叫出来供他挑选陪酒。 小二知道他这德性,嘴上讨好个不停,脚上却磨磨蹭蹭不敢去。 那些家奴见了,扬脚一踹,掏得小二跌跌撞撞扑了出去,哭爹喊娘揉着淤青身子,一瘸一拐到后台召姑娘。 姑娘们泪眼婆娑拼命摇头不敢去,那些家奴直接冲进台后,推推搡搡强行把姑娘都推了出去,各个哭得梨花带雨乱成一团。 这些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上脂粉花成一团,看得周凭很不满意,又让家奴像抓小鸡一样去抓其他桌的端酒女和陪酒女,引得场上一众酒客敢怒不敢言,任凭身边刚才和自己有说有笑的陪酒姑娘被抓走,投来求助的眼神也无动于衷。 来到明安这桌,家奴打量一眼翠娘,再打量一眼明安,露出古怪表情,挑挑眉头转身向周凭报告,“王爷,这是个快三十的妇人,瞧着怕是生育过的,要吗?” “晦气!”周凭鄙夷不屑的目光投向明安,宛如看变态一样,“连生了娃的半老徐娘都招来陪酒,呸!恶心!” 被人骂变态也就算了,被一个变态骂变态,这种耻辱让明安内心怒火万丈。 正想拍案而起怒斥一番,为天下人妻美妇正名,那家奴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揍明安,再加上一旁翠娘拼命扯自己袖子不要多事,明安还是强忍下爆发的冲动。 “呵!”那家奴朝鄙夷一呸,趾高气昂转身,去下一桌抢人,没过一会儿,整个五楼三十来个端酒姑娘都被推到周凭身边供他挑选,只剩下明安身边那个翠娘。 直到此刻,小二才晓得,还是明安高明,挑中一个妇人而非少女陪酒,逃过被抢姑娘的命运。不禁感叹,癖好和常人不一样,确实方便。 只可怜那些十五六岁的乡下少女,还没成婚想帮家里攒点嫁妆,结果碰上这个混世魔王,嘤嘤嘤小声哭成一团。 周凭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前面几次姿色不俗的都被他玩过以后带回府了,这些很多都是之前他挑剩下的旧人,周凭瞧不上。 “新人!我要新人!上次本王来过以后,中间招的新人都带出来!”周凭嚷着嗓子大骂,指挥家奴把小二拎出来选人。 小二哭丧着脸很无奈,不敢反抗王爷,便把新招的姑娘都指了出来。 周凭顺着他指着方向,眯眼挨个看过去,忽然眼前一亮,瞧中一个面容哀戚的秀美姑娘,开心大笑,“这个姑娘有味!就她吧!” 那姑娘露出惊恐的神情,在家奴的推搡中拼命挣扎,大喊不要,可惜力量微弱,还是被拽出来,按在周凭身边,被周凭勾着肩摸手摸脸调戏。 挑好这次陪酒的姑娘,其他人如释重负都散了开去,开始忙活,原本陪酒的姑娘都回位陪酒,只是那神情苦涩,看向酒客的眼神暗中流露出失望。 闹剧过后,酒楼重回正常,小二又忙活开来给周凭上流上菜,偷偷向那个被选中的倒霉姑娘抛眼色,示意她好好伺候不可怠慢。 那姑娘挣扎片刻发现徒然无果,没有人来帮她,只能眼角含泪默默忍受这一切,旁人远望过去瞧着特别可怜。 翠娘见明安神情阴晴不定,长叹一声劝道,“乡下姑娘能被王爷选中,一时受点委屈,能过上锦衣玉食生活,也算好命的了,公子切莫冲动生气。” “我不气。” 明安也清楚,封建社会不能用现代人的价值观衡量,不然那个萝莉控王富贵被枪毙八百回也不嫌多。 乱世女人命如浮萍,能被世家子选中做小妾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受苦受点委屈,只要当事人能忍受就行。自己一个外人贸然出头,不见得是办好事。 “只要他做的不过分,老实把那姑娘带回府上去临幸,我就不出手。” 这是明安的底线。 第13章暴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凭对那姑娘从原本的摸小手摸嫩脸,酒醉之后愈发张狂,大庭广众之下就赶肉多手感柔的地方摸。 那姑娘神色凄惨,眼角含泪的样子,引得场上酒客各个咬牙切齿,却又只能默默忍耐。 “鹿妹妹,本王知道你也舒服想要,咱就别装了吧!” 周凭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抄起一壶酒,把桌上其他酒菜摔到一边,乒铃乓啷的砸了一地,直接将那姑娘强行抱到桌上,命两边家奴按住她手脚。 众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个混账王爷,终于还是要行那变态的事了! “不要啊!不要啊!求求王爷!不要啊!”那个姓鹿的姑娘拼命挣扎,那挣得动一帮壮汉家奴按住手脚。 “来来来,本王请你喝个凉快酒舒服舒服!”周凭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双手用力滋啦一声撕开鹿姑娘的胸前衣物,手中酒壶揭开盖子,劈头盖脸往鹿姑娘的头和胸一通猛灌,把那拼命呼救的鹿姑娘呛得咳嗽连连。 周凭正要俯身以美人为盅,只感觉耳边响起一声尖呼,“王爷小心!” 还没缓过神,一股滔天大力袭来,竟直接将自己撞飞而去,重重砸在桌子上,弄翻邻桌酒菜,浑身油渍菜渣脏兮兮,狼狈得不成样子。 周凭从身上胡乱扒开酒菜,愤怒万分朝刚才砸来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自己的家奴以身护主替自己挡了一击,余力把自己震飞出去,那个家奴也口吐鲜血软瘫成一团,砸在地上昏死过去,伤得很重。 只是余力就有这般力道,若是刚才被击中的是自己,恐怕半条命都没了。 一想到这儿,周凭怒不可遏朝出手的明安吼去,“臭小子,你找死!” 明安不紧不慢走到酒桌前,将那满身酒液狼藉的鹿姑娘扶起,除下外衫递给鹿姑娘披上,清冷目光注视被家奴护在中心的周凭,慢条斯理说道。 “你娘生出你种垃圾恶心世人,真是糟践青春,不如我现在把你废了,再日了你娘亲,重新生一个回炉再造,让你爹我好好教养一番,应该能教出个品行端庄的孝子。” 恶毒的骂人话,从明安口中慢条斯理讲出来,宛如陈述什么既定方案那般客观理性,听得周凭脊骨生凉。 周凭联想到刚才明安和一个三十岁美娘子谈笑风生,现在又用平淡的语气跟自己说“日你娘”,已经脱离骂人话的范畴,直接成了商谈的意思,让周凭感觉自己受到世间上最大最强的侮辱,气得脸颊通红,睚眦俱裂,几乎要喷出血。 他手一挥歇斯底里吼道,“给我上,把这臭小子的手脚全都给本王打断!” 家奴怒吼一声,齐齐冲了上去。 明安深吸一口,踏足借力,身子暴射而出,在冲得最近的家奴面前猛地刹住,身子一沉,左手玄铁臂猛然上挥。 一记惊天怒吼“上勾拳”,百斤玄铁臂砸得那家奴下颚粉碎,牙根俱裂,口喷鲜血身子斜斜高飞,重重砸在身后酒桌上,直接砸碎,彻底昏死过去。 另外一个家奴见明安狠辣出手,神情大骇,身子猛地朝明安扑来,可哪有明安身法灵动,侧身摇晃两下轻巧躲过,又是一记携风裹势的“上勾拳”猛然砸出,把那家奴砸得口喷鲜血,身子一跃三丈高的倒飞出去。 明安身法灵动,又有这大道至简的农夫三拳,找准破绽接连上勾拳,仅仅是一记玄铁重拳,就让这些壮硕家奴口喷鲜血受了重伤,当场不省人事无法再战。 一拳一个家奴,七拳过后,七个家奴尽数歇菜,只剩下一个周凭吓得屁股尿流,双腿不断抖动,哆哆嗦嗦惊恐说道,“本王……本王是北岳国的王爷!你若……你若敢伤我!北岳国上下定跟你没完!” “我只是替你娘管教你,会留你一条命,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左手百斤的玄铁臂一拳下去,这个身子虚弱的北岳王爷八成遭不住,明安改成右手握拳,狠狠一拳砸在周凭腹部。 剧烈疼痛和冲击让周凭直接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呕了出来,软软瘫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明安松开拳头,回忆了一下感觉。 “这一拳够这小子喝一壶,但不至于打死人,剩下就看昭太后打算怎么处置我了。” 回过头,看着全场震惊的眼神,尤其是那些酒楼姑娘,朝明安投来万分崇拜的目光。 全场男人加起来,都不如这个青年有种,竟为一个普通人家姑娘,打抱不平暴揍北岳国王爷,这份英雄气度,足以让所有女子倾心。 只是那个被救的鹿姑娘,眼神躲闪,神情很是不安。 稍加思考,明安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暴揍北岳国王爷,肯定会连累这个姑娘,于是走到那鹿姑娘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自己随手刻的小木头片子,上书“民安”二字,正是自己的手笔。 “鹿姑娘,你拿着这个‘民安令’,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往月冥山脉那边逃,走山路别走大路,等到了月冥山镇,凭借这令牌自会有人安置你后面的生活。” 鹿姑娘头垂得极低,神情更是不安,接过了令牌,含糊道了声谢,笼着明安的外衫快步下楼逃走了。 一旁小二和掌柜苦着脸围了上来,跪在地上拼命向明安磕头,明安当然懂他们什么意思,把银子往地上一抛。 “砸烂的东西我赔,你们放心,我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们的。” 说完,明安旁若无人走回酒桌前,信笔写了个纸条塞到一旁崇拜激动的翠娘手中,“劳烦帮我送到琴中藏琴大人府。” 忙完这一切,明安淡然自若的自顾自喝酒,视眼前狼藉不过只是一副下酒小菜罢了。 此刻,在北岳沃京的另一头,山中昏暗的洞穴内,一个巨大的地下格斗场,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激烈而刺激的表演。 格斗场四周高台观众席,清一色几乎都是北岳贵妇,挥舞手绢在给场下呐喊助威。 场下一名裸露上身的肌肉青壮汉子,头上冷汗直冒,拼命鼓起勇气挥舞手中红布,勾引另一边头绑尖刀的疯癫公牛,朝自己疾冲过来,然后以极险的身法狼狈躲过。 这是北岳权贵间新兴的一项斗兽运动。 前些日子忽然昭太后吩咐,说想看人手拿红布逗弄公牛,格斗场场主赶紧安排了一番,代替原本的格斗搏杀。 没想到这人牛大战,意外赢得贵妇们一众好评,打赏也比以往高了足足五成,乐得场主合不拢嘴,心里对昭太后的精妙设计更是佩服。 在格斗场最豪华,视野最好的锦绣包厢里,昭太后手中把玩着金指套,蹙着眉头看场下那个青壮汉子颇为狼狈的用红布斗牛,神情有些不悦。 “躲得真难看,半点神韵都没有!” 昭太后板着脸斥道,“哀家要的是那种潇洒飘逸,闲庭信步,在最危险的时候轻松避开公牛猛冲,赵开,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就用这些废物货色来搪塞哀家!” 第14章地下斗牛 地下格斗场场主赵开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如捣蒜不住哀求,“太后,这斗牛每日开两场,每场都会死三个人,小的实在是找不到能活着坚持两炷香的壮汉!” 昭太后柳眉吊竖,神情变得严厉,“你这是在指责哀家草菅人命么!” “不敢!不敢!”赵开诚惶诚恐说道,“在下只是担心找不到人,会扫了太后的雅兴。若是太后能再稍稍涨点赏金,抚恤也能涨点的话,小的说不定能说动一些厉害汉子。” “嗯……”昭太后严厉神色稍微缓和了点,“赏金可以涨,抚恤就不必涨了。一帮没用的废物,没法让哀家看尽兴就死了,连他半分神韵都模仿不出来,有什么好抚恤的。” 钱开冷汗直冒,磕头叩谢太后圣恩,不敢再提任何要求。 看了一会儿,感觉着实无趣,昭太后手背捂嘴优雅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一旁有高手从黑暗中躬身走出来,在庞公公耳边耳语几句后悄然退下。 “可有消息了?”昭太后漫不经心问道。 “已经被拿住了关进天牢。”庞公公谦恭万分说道。 “他可有反抗?有没有受伤?”昭太后关切问道。 “禀太后,他很配合,只是被关入天牢之后,得知周凭死讯,非常惊讶和生气,说自己根本没有下这么重的手,嚷嚷着要刑部派人明察。” “嗯,瞧这样子,应该是没看出来。”昭太后满意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嘱咐说道,“没人待他粗暴吧?” 庞公公无奈一笑,“禀太后,那些下人哪敢呐!若不是演戏要演全套,就差给牢里稻草换成锦被,献上美酒瓜果了。” “那就好。”昭太后露出怜爱心疼的神情,“唉,终究是委屈他了,你估摸着差不多,就把他人带到慈宁宫,宫里的布置还是跟之前一样。” 稍微停顿思索一下,昭太后又开口关心问道,“他爱吃爱喝些什么,可探查到了?” 庞公公笑呵呵说道,“根据探子的消息,他进的是天下楼,给他那马点了两坛桃花酿和桑葚果子,自己上楼点了烤牛肉,炒蚕豆,酱豆干,拍黄瓜和老醋焖肉。烤牛肉吃得最多,差不多吃了四碟半,老醋焖肉三碟剩一点,炒蚕豆一碟,酱豆干一碟,拍黄瓜一碟。” “他还是喜欢肉食。”昭太后宠溺一笑,“今晚让御膳房炒些牛肉来,挑嫩的炒成里脊。” “是,太后!” 思索一阵,忽然昭太后发觉一丝不对,“他一个人能吃这么多?” 庞公公面露尴尬之色,小心翼翼说道,“他点了个陪酒女一块吃喝。” 昭太后脸色一沉,涌现出一股凶狠嫉意,“谁?多大?生得如何?” 庞公公赶紧把樊翠的消息一一禀告。 “生过孩子的有夫之妇。”昭太后无奈笑了笑,“这孩子,性子倒是古怪,这样也好。” “太后,那个女人如何处置?”庞公公试探问道。 “不用动手,免得让他起疑。”昭太后扬扬手,“他应该只是不想污了人家小姑娘名声,故意找个妇人聊天打探打探情报,无碍。” 庞公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明大人是这般心思细密的正人君子,实在是令小的佩服不已。” 昭太后听庞公公称颂明安,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正说话间,格斗场上响起一阵尖叫和惊呼,昭太后探着身子瞧下去,只见刚才那青壮汉子躲闪不及,被冲过来公牛头上的尖刀割断了腿,抱着断腿在场上嗷嗷大嚎,红布也被他丢到一边。 那公牛见了血,顿时狂性大发,对准那大嚎的汉子猛冲过去。 鲜血混着肠子如鲜花绽放,化作点点梅花散了一地,让全场众人无不尖叫唏嘘,兴奋高呼过瘾,大笔大笔的银锭抛给了观众席边捧着金锣的小厮,发出叮当不绝的悦耳轻响。 “真没用。”昭太后鼻哼一声,扬了扬纤纤玉指示意,“换下一个,看下一个会不会稍微有点能耐。” 几个壮汉上场拿绳子艰难套住嗜血发狂的公牛,其他小厮趁机打扫场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待收拾得差不多,下一个赤裸上身的汉子被推搡着上场了。 他看到场地上的斑斑血迹,再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原本以为是赌命冒险,能给家中老婆孩子和老娘挣口饱饭吃,没想到竟然是真正的送命之旅,吓得连忙朝最高处高台跪倒,哭天喊地大呼。 “太后!太后!求求你饶命啊!我还不想死!” 昭太后在高台上见这个汉子没开始便跪倒求饶,神情极为不快,挥挥手说道,“没开始便求饶,这种废物留在世上也是浪费口粮,带下去砍了。” “是!”庞公公应了声,悄然退开,和下人吩咐了几句。 没过一会儿,场上出现两个银甲刀斧手,哼哧哼哧朝那跪地求饶的汉子跑来。 那汉子一见这刀斧手,吓得面无血色,惊慌嚎叫声变得更大,“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妻儿还要赡养,没有了我她们可怎么活啊!” 包厢里的昭太后被这汉子的嚎叫声扰得着实烦躁,蹙着眉头神情非常不快,“这没出息的汉子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庞公公低声小心问道,“那太后的意思是。” 这是本场斗牛最后一个汉子,如今在昭太后的扫兴中结束,伸手让庞公公扶着起了身,准备摆驾回宫,走前撂下一句话。 “把他家人都找出来,一块斩了,让他们全家在下面团聚吧。” …… 北岳国天牢内,明安气得咬牙切齿,紧握双手拼命摇晃牢笼大吼,“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你们的王爷,我特意留了劲,只是把他揍昏了!那力道绝不可能杀人!” 那些牢头神情万分复杂盯着明安,谦卑中带着讨好说道,“明大人,您别闹了,您就好好待在牢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干你娘的!你们这帮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杀人的又不是你们!还他妈杀的是一个王爷!”明安咬牙切齿吼了一阵,发泄完胸中郁闷与恐惧,逐渐恢复了冷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错了?怎么进了沃京之后,所有事情都跟我预料中的不一样! 我就想治个伤,翻个案,怎么就让我遇到这些破事,一步步把我拉入深坑。 天呐!我杀人了!那个家伙还是北岳国王爷! 我只是揍他腹部一拳,怎么会把他打死呢?我甚至考虑到身子虚弱,留了几分力道,顶多就是打吐晕过去。 我就连喝酒的时候,都用灵气探查了一番,发现他晕是晕了,呼吸却是很平稳,没可能会死啊!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卷入了什么权力斗争,被人栽赃陷害了。 只是明安不明白,自己一个东海国的爵爷,跟北岳国朝堂井水不犯河水,无缘无故怎么就被栽赃了?那人有什么好处吗? 想不通,明安实在也想不通。 也是第一次,有着现代人思维的明安,心中生出一丝歉疚与害怕。 翻脸越狱?冲杀出去?这么多士兵,还有马沙拉弟和车小芸要照看,我真能带他们活着回到月冥山脉吗? 彷徨之际,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不男不女声音。 那尖锐声音本来是明安很反感讨厌的,此时竟如同黑暗中见到光明,觉得如此动听。 第15章脱困 天牢内,庞公公捧着一张黄缎卷轴念道,“宣太后懿旨,东海国子爵明安误杀正扬王一案,疑点诸多,即日起带回宫中,由太后亲自审讯。” 明安一听这懿旨,感觉哭笑不得,暗想,“这旨意也太逗了,把一个杀人犯带到宫中由太后亲自审讯,就不怕我挟持太后么?” 那些看守牢头舒了口气,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遵命!” 在明安的惊讶中,那些牢头就这样开了牢门,解开明安的手镣脚镣,恭敬迎了出去。 明安稀里糊涂因死罪被押入天牢,又稀里糊涂被这样轻易放出来,满头雾水的仿佛置身迷雾中不辨东西,正犹豫现在是夺路而出赶紧逃命好,还是跟着庞公公进宫好,一时没了主见。 庞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明大人,这边请吧,太后在宫中久等了。” “太后知道这事以后,什么反应?”明安心里蓦然对昭太后生出万分羞愧。 庞公公做了个嘘的手势,赶紧领明安上了御辇,这才悄声说道,“太后一知道这事,惊得花颜失色,赶紧让老身四处打点,总算寻了个理由,把明大人接到宫中避一避。” “她也以为,是我杀的周凭?” 庞公公面露为难之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所有人都看到你狠狠一拳揍了正扬王。正扬王有旧疾,身子骨也弱,无法按常人体质来论,中了明大人这刚猛一拳,任大人怎么解释也说不清。” 明安揉搓着脸颊,感觉脑中一片糨糊。 自己向来自诩智商在线,又有天下山河策这等感知力强大的内功,觉得和这帮古代人在权谋上斗智斗勇绝对是游刃有余,可怎么今日就变成这般德性了呢? “难道天下山河策明辨能力消失了?”明安茫然看着手,忽然开口问道,“庞公公,问你个事,你如实答我。” 庞公公笑呵呵说道,“明大人请讲,老身能说的一定告知大人。” “你觉得我帅吗?” 庞公公有些懵,“啊?” “你说实话,不必考虑我感受,我认真的。”明安摆出严肃的表情。 庞公公一脸茫然脱口而出,“大人当然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相貌很是俊朗。” 这一瞬间,明安全身如坠冰窖,心如死灰。 这个庞公公明显是睁眼说瞎话,我却半分觉察不出来他在说谎。 “知道了,谢谢……”明安黯然点了点头,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庞公公也很奇怪,自己真心夸明安帅,为何明安是这般黯然神情,难道明大人性子奇怪,不喜欢被人夸帅? 可在庞公公看来,明安虽然乍一眼瞧着相貌不过尚可,但他可是能让昭太后如此上心宠爱的奇男子,昭太后言语之间对明安的气度赞不绝口,庞公公忠心认定昭太后所说,必定是世间真理。 综上所述,明安肯定是英俊潇洒的。 此时的明安,正在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莫非是下地宫那次误吸了水银气和白磷气导致的,还是自己突破了第四层,导致身体发生了改变?到底谁是好的,谁是在害我? 是昭太后么?可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待我很好,没有架子很关心我,我出事了也第一个过来帮我,难道都是假的? 难道是米盛?因为我带了车小芸,他猜出我想翻案所以会影响他乌纱帽?可我也感觉到他很真诚没有欺瞒作伪,对车小芸很是怜爱惋惜,那到底是谁? 明安迷茫了。 胡思乱想的工夫,御辇已经开进了北岳皇城,直奔慈宁宫。 还是按之前的样子,庞公公先行进寝殿,和里面的昭太后禀告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昭太后温和的声音。 “点上熏香,都下去吧。明安,你进来。” 太监宫女鱼贯而出,走出大殿,等明安进殿后再合上门,明安进门之后依然闻到那股熟悉的香艳脂粉女儿香,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猜测昭太后可能就好这一口熏香味,便没怎么在意。 昭太后依然是坐在床头斜斜倚着看折子,见明安进来,放下折子,招招手用温柔中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说道,“明安你过来,离姨近点跟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冲动的?” 和第一次不同,这一次经过天牢这么一出,再被解救出来后,明安心中对昭太后有种莫名的感激和依恋,走上前愧疚说道,“昭姨,我是杀人犯,你就这么相信我,和杀人犯共处一屋也不怕的吗?” 昭太后嗔怪说道,“傻孩子,你说什么呢!姨怎么会怕你呢?说话怪难听的,快,坐姨旁边跟姨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讲完,昭太后往床边拍了拍,示意明安坐下说话。 明安没细想自己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太后床榻之上是多么不合宫廷礼仪,径直上前,坐在昭太后身边,如同和自己真正的姨妈那般亲近聊天,把前因后果都讲了。 “这个周凭行径放浪乖张,很多大官弹劾,哀家也对他很是厌烦,若是不他当年有功,哀家早就想治治他,你这番出手倒是替我们北岳国除掉了一个祸患。”昭太后听完,感慨一番柔声安慰明安。 明安苦笑说道,“我真的没想杀他,力道真的收了。” “唉,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就算姨信你,刑部那些人也不会信你。”昭太后神情温柔和蔼瞧着明安,“不过明安你放心,有姨在,北岳国之内无人敢动你。” 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索性安然接受,朝昭太后道了声谢,“多谢昭姨,也有劳昭姨安排人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回事,我那拳真的留了力。” “好,等下就安排人查。”昭太后指了指茶几上摆的美酒瓜果,“你今日在天牢困了一天没吃饭,想必饿了吧!先吃些瓜果垫垫,姨叫下人上佳肴。” 明安想起车小芸的提醒,忙说道,“不用麻烦了太后,我给你治完今日的伤势,回琴府再吃。” 昭太后面露为难的神色,“明安,哀家动用私权把你从牢里捞出来,以亲自审讯为由带至寝殿中安置,总归是枉了法,若是再让你自由出入,恐怕……” 明安一听,脸色有些不好看,“难不成我得一辈子困在这里?” 昭太后很有耐心劝道,“明安,你不用着急,你给姨几日时间吧,你正好在姨这儿躲躲风头帮姨治伤,姨替你在外面打理好,让你完全脱罪之后再自由出去,如何?” 明安心里一咯噔,“大概几日?” 昭太后寻思一下,比了个七的手势,“七日,给姨七日时间。” 只是七日时间,明安还是愿意等的,本来自己也还要花八日给昭太后治脚,住在宫里和住在琴家,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唯一区别,就是明安担心的饮食问题,思索片刻笑吟吟说道,“昭姨,你想不想吃我做的美食?” 第16章仙家厨技 昭太后埋怨说道,“明日吧,这次昭姨都吩咐御膳房做好了,不吃的话浪费粮食可不好。” “不浪费,赏赐给侍卫御厨吃了,我再做些如何?”明安顿了顿,用小辈对长辈常用的撒娇语气,“我想让昭姨尝尝我的手艺嘛!” 昭太后听了脸颊泛红,露出十分欢喜享用的神情,笑吟吟说道,“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吧,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庞总管就行。” “好咧!” 明安捧手出了寝殿,不远处的庞公公赶紧迎了上来,明安把太后的吩咐简单说了说,庞公公身子躬了躬表示得令,领着明安往御膳房行去。 来到御膳房,明安惊叹一声这御膳房修得真是奢华精致,目光很快就注意到桌上托盘里的菜肴,等着太后一声令下就传菜进慈宁宫。 有意想试试这菜肴是不是有问题,明安拿着昭太后的谕旨邀来御厨和侍卫享用这些菜肴,那些御厨和侍卫受宠若惊的谢过,当着明安的面吃了个干净。 明安暗中把这些试菜的人都记住了面孔,打算明天再来看看试验结果,手中也开始备菜忙活。 “昭太后喜欢什么口味?”明安问向一旁的庞公公。 庞公公乐呵呵,流露出真正欢喜的笑容,“禀告明大人,太后喜欢酸甜口和食材原汁原味的鲜美。” “主食呢?” “喜欢面食,尤其喜欢铺着满满肉末的臊子面。” 酸甜口和原汁原味的鲜美倒是可以理解,一个高贵万分的太后会喜欢臊子面这种乡野食物,明安倒是十分意外。 庞公公凑上去,悄声说道,“臊子面是太后小时候最喜欢的食物,哪怕现在也时常嘱咐御膳房做一碗。” “嗯,知道了。”明安这才恍然大悟。 知道昭太后的胃口,再结合御膳房的食材,明安在现世的食谱中挑选一番后,挑中了要做的菜肴。 九州美食明安是会做的,臊子面也会,但是明安不打算用自己做饭的业余爱好,去挑战这帮赌上九族命运的御厨专业技能。 刀工手艺想来肯定不如御厨精湛,那只有靠绝无仅有的奇妙方子带来另一番新奇体验。 御厨在明安指挥下帮着打下手,饶有兴趣看他稀奇古怪的做法,露出困惑的表情,毕竟明安的菜肴在九州上从未见过。 有御厨帮忙切菜油炸,确实快了很多,将近三炷香的功夫,一盘白切鸡,一盘糖醋咕咾肉,一盘松鼠鳜鱼,一盘手撕包菜和两碗芝麻炸酱面就做好了。 四菜两面在明安出方子和调味,御厨出刀工和手艺的配合下,爆发出了惊人的香气和勾人的菜色。 一旁围观的庞公公一愣一愣的口水暗中流,饶有兴趣打量那个围在中间,酷炫拉风的松鼠鳜鱼,惊叹说道,“明大人,你是如何想到,这鱼还能切成一颗一颗宛如松子的造型,瞧着可真讨喜。” “嗨,一些小花招而已,也多亏这几位师傅用出色刀工做出我想要的效果,太后若是满意我必定给各位请请功。” 那些御厨听了大喜过望,对着明安匍匐跪倒拜谢连连,真诚表达出对明安的无上敬意。 宫里都通了气说明安是太后宠爱的红人不可怠慢,当明安说要进来做菜,御厨表面和和气气恭敬对待,心里多少有点不太服气,毕竟人家专业搞这个一辈子,被新来的小伙子骑在头上总觉得不舒服。 可刚才做菜那会儿,明安提出的这些奇思妙想,确实让御厨打开了全新世界的大门,这才意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明安谪仙人之说果然不是盖的,不然这些神仙厨技,御厨们想一辈子也想不到。 如今得了明安传授的仙家厨技,还有一份请功,一下子让御厨对明安的好感度拉满,为首的御厨总管感激万分说道,“得明大人仙家技法指导,小的们已是感激涕零,如今这份大功,实在是受不起啊!” “咳!瞧你说的,大家都在一个灶上配合做饭,都是自家兄弟,哪来这么生分的,功劳自然要有福同享,就这么定了!” 大手一挥,明安豪爽仗义的模样,让这些御厨极为动容,心生万分亲近之感,求着下次明安来御膳房再指导指导,给兄弟们讲讲仙界的美食典故。 明安满口应了下来,让一帮宫女太监捧着菜肴出了御膳房,直奔慈宁宫,等待昭太后传唤。 昭太后唤了声传菜,众人这才鱼贯而入,将这些神奇菜肴摆了一桌,恭迎昭太后用膳。 “皇家全席太过费事了些,我就想着咱们两个人吃,吃不了那么多,就简单做了点,望太后莫嫌弃。” 昭太后放下折子,打量起这些从未见过的菜肴,露出好奇而新鲜的表情,尤其是那个松鼠鳜鱼,让她眼前一亮,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命下人都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昭太后由明安扶着来到桌边,抽出筷子夹了一枚松子鱼肉送入嘴中细嚼慢咽,露出万分欢喜的神色。 “鱼肉切成一粒一粒的,一炸再一浇酸甜汁,竟有如此美味!明安,你也太厉害了!只怕姨那些御厨加起来,也不如你这水平高!” “其实这刀工和炸鱼还是拜托御厨做的,我只是出方子和构思,真要说还是御厨水平高,能还原出我这想要的效果。” “你这方子和构思,才是这菜最精华之处。”昭太后又夹了一枚松子鱼肉,露出赞叹万分的表情,看向明安的眼神爱意满满,“明安,你辛苦了一天,恐怕也饿了吧,赶紧陪姨一起尝尝你的手艺。” “好!” 所有的菜式都是当着自己面做的,明安很确信没有问题,甚至那酒都是一坛完全没有启封的兵圣酒,明安亲自用果汁勾兑一番后调出来的,喝着绝对放心。 这会儿明安是真的饿了,见酒菜完全没问题,和昭太后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从未见过的新奇菜色,又是出自明安之手,昭太后胃口大开,每一道菜都是吃得赞不绝口,两个人破天荒的,竟将这四菜两面吃得一干二净,吃到肚子发胀。 昭太后用手帕优雅擦拭完朱唇,浅酌一杯酒感叹道,“这一餐,怕是姨有生以来,吃过最香的两顿饭之一。” “另一顿呢?”明安好奇问道。 昭太后怀念一笑,“小时候穷,饿到前胸贴后肚,烧心难受之时,吃到的一碗肉末臊子面,那滋味可是刻骨铭心,到今天也忘不了。可惜这些御厨手艺平平,怎么也还原不出当年那碗臊子面的滋味。” 明安听完一笑,“原来是珍珠翡翠白玉汤。” “什么是珍珠翡翠白玉汤?”昭太后好奇问道。 明安稍作处理,构建了一个架空历史世界,把朱元璋的趣事“珍珠翡翠白玉汤”讲了一遍,逗得昭太后乐不可支,笑得很是开心。 “原来是这般回事,姨今日才算明白,那碗臊子面确实如你所说,是姨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吃喝聊开了,也哄得昭太后足够开心,明安决定铤而走险试探一番,看看这个昭太后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太后,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昭太后此时心情极好,笑盈盈说道,“明安,你讲便是,我二人之间不必这么拘谨。” 明安深吸一口气,还是认真问了出来,“你得势之后,世人都说你对待皇家的雷霆手段过于狠辣,你是如何看待?” 第17章吃人的九州 本以为按照昭太后的小性子,突然听自己当面揭短,会拉下脸很生气,没想到昭太后并没有发作,只是徐徐收起笑容,抿了口酒,看向明安的眼神有些哀怨和难过。 “明安,原来你跟世人一样,这般想哀家的吗?” 这反应完全出乎明安的意料之外,有些慌乱说道,“我想着太后这么好的人,做这些事肯定是有苦衷的,所以好奇想问问,若太后不想讲就算了。” “没什么苦衷的,无非就是两样。”昭太后比出两根手指,轻声说道,“自保与恨意。” “第一样,自保。明安,你是聪明人,不必哀家细说这么多,应该能想象到,若是哀家出手不狠辣,如今哀家和厉儿的坟头草怕是有三丈高了。” 明安一听沉默了,确实古代皇家斗争正如昭太后所说,你死我活的极为残酷。自己对北岳国当年情况并不熟悉,想必是各方势力互相博弈如同一场大风暴,出于自保昭太后必须要狠下心肠,背负妖后之名毒辣行事。 “明白了,那这恨意是?” 昭太后没有直接回答,反过来问明安,“明安,哀家问你,你今日见周凭当众凌辱民女,是不是很愤怒,很恨他,不把他们这些人狠揍一通难消怒气?” 明安脸颊微红,“当时确实上头,根本控制不住想出手。” “好,你是因为武艺高超能够解决掉这些人,再加上哀家爱才之心疼你,你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还能在哀家寝宫里跟哀家有吃有喝谈笑风生,这些归结起来,是不是都是力量与权力使然?” “是。”明安认可昭太后这说法。 “那哀家问你,若你没武功打不过那些家奴,眼睁睁看着民女受欺辱却无能为力。亦或是你武功高强打赢了,但是被送进天牢饱受牢狱之苦无人拯救,无助痛苦之下是不是会心生怨恨之意?” “是。” “你受尽屈辱之后,忽然间得了力量,又会怎么做呢?” 昭太后一连追问,让明安哑口无言。 确实,自己无能为力之时收到侮辱,若是自己有了力量,那受到的侮辱必定要百倍奉还雪耻,把这些人全杀了解恨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自己和世人一样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昭太后的狠辣,而没考虑到当年她受到的屈辱,着实有些不妥。 瞧见明安神情阴晴不定,满是愧疚和自责,昭太后决定火上一把加油。 “哀家也不怕告诉你,哀家以世家义女身份进宫当秀女,受过的苦换作世上任何女人,都足以被逼疯然后自行了断。” 昭太后语气逐渐严厉,怨气满满说道,“被人陷害!被好友出卖!被人逼吃虫子粥!脚筋被人打伤却必须忍痛献舞!被人出卖然后杖责至失去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越说越激动,昭太后眼中噙满泪水,“哀家是个苦命人,若是只是害哀家也就罢了,他们还害厉儿!” “当年哀家没本事,在宫中饱受欺凌,保不住厉儿被其他王子霸凌欺负,只能默默流泪替他治伤,如果只是肉体欺凌也就罢了,你知道那平山王周丹干了什么样的事吗!” “厉儿每日过得很苦,但是为人温和善良,不但孝顺还会体贴下人,有个小宫女心疼他,给厉儿偷偷带好吃的,陪他玩陪他说话,厉儿很喜欢她,还偷偷跟哀家说,长大了能不能娶那个小宫女当妻子,一定会好好疼她。” “结果两人这段感情被那可恶的周丹知道了,一伙人把厉儿制住,当着他面欺凌那个小宫女,正如你今日所遇一样!不同的是你有能力,可以为素不相识的民女出手,哀家和厉儿没有能耐,厉儿只能痛苦哀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相好被周丹欺凌!” “事后,那小宫女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厉儿在我怀里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昏死过去,然后大病一场差点死去,我日夜哀求山神保佑,终于让厉儿从鬼门关活了过来。也就是那次之后,厉儿性子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待人冷淡生分,不再与任何人亲近。” 昭太后越讲越激愤,通红的眼眶泪水直流,支撑身子踉跄站起来,手指苍天凄厉嘶喊。 “从那日起,我米昭就立了毒誓!我米昭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我要做皇后!我还要做太后!我要让世上欺辱过我和厉儿的人,都被我狠狠踩死在脚下,让谁都不能再欺负我们母子俩啊!” 情绪过于激动之下,昭太后脚上失力身子一软,作势要跌倒,明安赶紧上前扶住昭太后,昭太后顺势扑到明安怀里嘤嘤痛哭,哭得极为伤心,哽咽抽泣道,“为什么你也不理解我……为什么连你也不理解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错的我!” 明安毕竟不像神话中易小川那么傻缺,共情之下,对昭太后的遭遇极为心疼,对自己原本的怀疑戒备心思也极为愧疚自责,搂着怀里颤抖的昭太后轻抚安慰个不停。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这个吃人的九州。” 这一瞬间,明安彻底坚定了铲除九州封建王权的心思。 若是没有这些吃人的糟粕,昭太后本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个孝顺而温善的儿子,如今一步一步艰难走到今天,得到毁誉参半的妖后之名,全都怪这个丑恶的九州世界! 昭太后哭了好一阵工夫,慢慢恢复了正常,从明安怀里钻出来,抽出手帕一点一点抹泪,哀戚说道,“明安,你现在还觉得哀家过分吗?” 对那些说昭太后坏话的人,明安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反感与不满,“那些世人什么都搞不清楚,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理他们作甚!” “世人怎么评论,哀家也无所谓了,只要有你一个人能理解哀家,哀家就心满意足了。”昭太后眼角含泪,似水柔情的眸子望着明安说道。 明安心里如同被擂了一记重锤,脑子晕晕乎乎的,模糊视野中只看得清昭太后那楚楚可怜的妩媚身影,心中隐约间,压制不住那股窜出来的爱意和邪念。 想着这是北岳国国母,是当今太后,也算是自己女友的姨母,绝不能动这种非分之想。 可不知怎么的,心中那股邪念竟然压制不住! 几乎拼尽灵气,才勉强压制住燥热与邪念,明安臊红着脸伸手,“昭姨,天色已晚,我扶你上床治伤吧。” “好~”昭太后温婉的声音很是迷人,纤纤玉手托在明安臂上,慢慢踱到床边坐定,翘起了脚尖,“有劳小郎君了。” 明安正准备取过托架支脚,听到这称呼猛地一愣,“昭姨,你叫我什么?” 昭太后弯着身子手托腮,似笑非笑看着明安,用调笑的口吻说道,“哀家总觉得直呼你名字生分了点,叫你明公子明大侠都觉得别扭,想叫你小郎君,你不喜欢吗?” 这亲昵的称呼从昭太后口中说出来,让明安红着脸无所适从,稀里糊涂点头,“只是称呼而已,昭姨怎么高兴怎么称呼便是。” “那好,有劳小郎君帮我治一治脚。”昭太后顺势将脚搭在架子上,仰着身子恰好能俯视身下忙碌的明安,眼神中那混着爱意的贪婪变得更加浓烈。 第18章意志动摇 这一次治疗,跟上一次一样,明安心猿意马盯着昭太后那弯月般的美足发愣,心中那股烧心的念头愈发强烈,手中的造化生机指使得稍差了点。 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治完,昭太后从娇喘战栗中恢复过来,醉眼迷离动了动脚,三次治疗之后感觉脚腱变得更加灵活轻快。 见身下的明安正准备替自己穿上鞋袜收工,昭太后有意无意轻叹道,“哀家这几日,睡得不是很踏实,小郎君,你点子多,可有办法用你那手法给哀家捏捏,让哀家睡得更踏实些?” 明安身子一僵,抬头望向昭太后的神情有些羞涩,“足部倒是有些能助眠的全息穴,只是我一个青年男子,对这太后的脚摸来捏去的,恐怕不太好吧!” “这里又没有旁人,帮姨捏捏脚又怎么了?”昭太后把玉足扬了扬,仰身闭眼吩咐道,“来吧。” 前面三次,明安都是在跟腱部分注入灵气治伤,极少触碰其他部位,这次昭太后让自己随意下手,明安明知道这样不妥,可心里的躁动感让他又退了一步底线,伸手握了上去。 慈宁宫内,响起连声娇踹,听得宫外侍卫和宫女面红耳赤,庞公公则是流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 差不多捏了两炷香,昭太后娇喘声变小,呼吸变得逐渐平稳,竟靠着褥子沉沉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 明安呆呆盯着她垂着的秀美裸足,脑中奇怪想法一个接一个,无法控制。 赶紧摇晃两下脑袋,明安小心将昭太后抱了抱,转过身子在床上躺好,取来枕头盖上锦被,悄声退了出去。 走出寝宫,明安已经对这些人的眼神无所谓了,麻木看向似笑非笑的庞公公,“太后已经睡着了。” 庞公公乐呵呵说道,“这几日太后失眠,很晚才睡着,没想到明大人本事高超,竟能哄得太后这个点便能睡下,实在是了不得!” “行了行了,哄睡觉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明安感觉很无语,“不能出宫的话,我今晚该怎么安排?” “太后已经安排好,在慈宁宫边上腾了个翼楼给明大人居住,明大人这边请。” 慈宁宫后门边上修了些小阁楼是为翼楼,大多是供宫中侍卫轮值休息居住,昭太后专门命人清了一间出来腾给明安这几日暂住。 当明安随着庞公公走进房间,看里面陈设华贵,案上笔墨纸砚极为上乘,想来是昭太后特意嘱咐的,满意点头,“昭太后有心了,小子感谢太后的厚爱!” “呵呵,太后特意嘱咐的,老身不敢怠慢!”庞公公将明安送入房中后,合门告退,“今日时候不早了,明大人早些休息,老身告退,有什么需要吩咐门口的太监便是。” 送走庞公公后,明安在房中四处搜寻一番,确认没什么古怪机关,这才走到案前奋笔疾书,给米盛王富贵等人报平安告知前因后果,以及自己打算在宫中住几日避避风头的安排,嘱咐他们照顾好车小芸和马沙拉弟。 写完之后封上信封开门,唤来值守太监让他连夜送到琴府,全部忙活完,这才上床安心睡下。 第二日清晨,明安一个猛子苏醒起身,揉搓脑袋深感煎熬。 本以为是饮食的问题,可昨日所有吃喝都由自己亲自操办,绝对不可能被下药,可为什么昨晚整整一晚梦的都是昭太后,甚至在梦里做了他反复压抑的邪念。 今天早上醒转,心里那股挠心感更为强烈,身上微微燥热不太舒服,吨吨吨喝了一大杯水,燥热感也只是稍微消减少许,心里挥之不去只有一个念头。 想要见昭太后,跟她说话聊天陪着她。 洗漱一番后走出房门,明安问一旁小太监昭太后在哪,现在可否相见,那太监恭敬禀告,“太后上朝了,辰时末才回,还请明大人在房中稍待片刻,等太后回宫后通传大人进见。” “知道了。”明安摸了摸肚子,“我有些饿,能否去御膳房弄些吃的。” “太后吩咐了糕点,小的这就端上来。” “我嘴巴刁,想做些自己爱吃的。” 小太监听后躬身行礼,领着明安来到御膳房。 明安并不是嘴刁,只是想确认一下昨日吃了饭食的御厨和护卫是否有异样,来到御膳房后打听一圈,发现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妥,只有自己的感觉很古怪。 明安随意弄了点炸酱面回房吃,边吃边想,“也就是说,饭菜应该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自己。” 吃完面后,见昭太后还没通传,明安在房里坐卧难安,练气也静不下心,这才意识到真正问题所在。 “玩完,我好像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昭太后了。” 脑中的柳如天和昭太后身影不断交替出现,进行着天昭大战,关键时候小太监敲了敲门禀告道,“明大人,太后回宫了,宣你进见。” 两边以平局收尾,明安抢着出了房门,紧跟小太监进了慈宁宫,一见到昭太后那温柔含情的笑脸,心里那股难受感立刻烟消云散,变得舒坦惬意。 “睡得如何?”明安关心问道。 “很久没有睡得这般香了,谢谢你小郎君。”昭太后柔声含笑点头,随手拿过糕点,“用过早膳没?要不要来吃点?” “吃过了。”明安含糊推辞。 “坐过来,陪着姨再吃点。”昭太后拍了拍床边。 确认饮食的没问题,明安走上前坐在昭太后边上,接过她喂来的糕点一品,微微点头说道,“味儿不错。” “尝尝这个乳糕,味很不错。”昭太后挑选一阵,含情一笑又喂了一块过去。 明安接过乳糕,盯了半天发呆,忽然站直身子,弯身捧手在昭太后身前开口,“太后,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昭太后见他忽然变得正经严肃,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想看书。” “看书?”昭太后有点想笑又没好意思笑,“书有什么好看的,这些日子好好放松好好玩,陪昭姨聊聊天吃些糕点不快活吗?” 明安思索片刻答道,“若昭姨能让我看看皇家典藏,我说不定能帮昭姨想想如何抵御西武国大军。” 昭太后收起笑容,惊讶问道,“明安,你认真的?” “认真的。” “比起和昭姨聊天作陪,你更想看皇家典藏?”昭太后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是的。” 昭太后满脸复杂神情看着明安,宛如看什么奇人那般。 挥挥手,昭太后无奈说道,“也罢,你若是能帮哀家想想如何抵御西武国大军,也是帮上大忙了,让庞总管带你去典藏阁吧,你退下吧。” 明安微愕,捧手谢过正准备走出门,昭太后补了一句,“若是心思不宁的看不进去书,也不必勉强,姨今日剩下时间都在寝宫中批阅奏折,你直接来寻姨就是,不必等候通传。” “谢太后。”明安正准备离开,瞧见桌上糕点忽然说道,“太后,我想拿些糕点,万一瞧入迷了,我中午便在典藏阁随意吃些糕点果腹。” 昭太后一愕,“书有那么好看么?姨还寻思着昨日你请姨吃仙家美食,姨今日中午想请你吃北岳珍馐来着。” 明安含糊道,“晚些时候再说吧!” 昭太后无奈一叹,摆摆手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拿吧拿吧!” 有心和昭太后保持距离压抑内心邪念,明安取过手帕装了很多糕点,是铁了心要在典藏阁把自己关一天,道一声万福后离开了慈宁宫。 明安走后没多久,庞公公走进来跟昭太后确认吩咐,“太后,您真的让明大人去我北岳皇家典藏阁?” 昭太后寻思一阵无奈道,“无妨,反正他快是哀家的人了,让他随意翻阅便是。等事成以后再让他看,恐怕那时他也没法静下心。” “是……”庞公公总觉得一个他国大臣进皇家典藏阁翻阅古籍,不太妥当,可又不敢劝诫,领命退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昭太后目光投向香炉,轻声感叹道,“真厉害,意志竟如此坚定,可比那周临强多了。” 第19章解锁地形 跟着庞公公出了慈宁宫,明安也觉得很奇怪。 刚才他看到乳糕,忽然忆起柳如天,觉得自己这番心思动摇很对不住她,强压下想和昭太后待一起的欲念,打算看书静心分散注意力。 他原本意思是想让昭太后安排下人,去给自己寻几本古籍让自己回房翻看,没想到昭太后竟然直接让自己去皇家典藏阁! 在古代封建王朝,最珍贵的莫过于古籍知识,各个世家的藏书都是极为珍贵的宝贝,不会轻易示人,更何况皇家的典藏了。 可昭太后竟然放心,让自己一个东海国的臣子,进皇家典藏阁随意翻阅,难道不怕自己把这些关键知识带回东海国去,反过来对付北岳国么? 反正是占了莫大便宜,明安也不说穿,装糊涂跟着庞公公一路向皇城东南角行进,穿行大半个皇城,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塔前。 这塔门牌匾书着“典藏阁”三个字,四周的守卫极其森严,庞公公手持太后令牌,一路穿过重重关卡,终于将明安送到典藏阁门前,把令牌交给了明安嘱咐他自己进去。 走进这古塔,瞧见一个七十岁的枯瘦老太监站在楼梯口,板着张脸上下打量一番明安,听明安恭恭敬敬拿着令牌一番解释之后,让开了楼梯口,准许明安上楼。 “小子,只准看不准抄!不准动别的歪心思!老夫告诉你,你那些小动作瞒不住老夫!”那老太监严厉提醒说道。 明安听忙点头应下,和那个老太监错身而过时,体内灵气暗中一动,察觉到这个老太监内功极高,灵气感应力怕是不下于自己。 那老太监板着的脸此刻也有了波动,瞧明安打量一眼,露出惊讶的神情,“小子内功很是不错,就是……” 话头到一半,老太监嘴巴一闭,没再讲下去,坐回那老旧的蒲团上闭目盘膝练气,浑然视明安于无物。 明安正准备上楼之际,目光正好扫见那老太监蒲团边上有半个啃了一半的馒头,还有碗喝了剩大半的冷稀粥,应该是这老太监的早餐。 顺势瞧到那老太监的面容,双颊无肉没什么血色,四肢皮肤有不健康的发黄瘀斑,有着比较明显的营养不良症状。 寻思一下,明安又回过身,从案上取过一张干净的香纸垫着,从怀里掏出那些准备中午自己吃的糕点,拿了些奶糕和肉馅糕放到黄纸上,絮絮叨叨说道,“雨老阁主,我这儿有些奶糕和肉馅糕,等会你记得吃了补补身子。” 雨老阁主徐徐睁眼,露出满脸古怪表情,斜眼打量这个自说自话,一个劲儿从怀里掏出糕点堆成小山的奇怪少年。 “老夫不爱吃荤腥!”雨老阁主尖细嗓音训斥道。 “强迫自己吃点吧,对你身子有好处的。你身上瘀斑还有毛发枯黄,都是厌食症缺乏营养导致的,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遭不住。”明安掏着糕点柔声劝道。 “哼!”雨老阁主冷哼一声,闭上眼睛懒得理会这个婆婆妈妈爱管闲事的小子。 明安自顾自把糕点放完,想着自己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如果这老太监自己固执不吃,自己也没办法,轻叹一声正要上楼,那雨老阁主忽然尖着嗓音开口。 “菩提落泥明镜尘,小子,看些心经收一收功利心思,对你有好处。” 明安哑然一笑,觉得这老太监报复心真强。 自己逼他吃他不爱吃的荤腥糕点,他就反过来戏谑讥讽一番,让自己去看自己打死都不会看的心经。 想着这老太监已经七十来岁,无儿无女孤苦无依在宫中守着典藏阁,性情虽说孤僻,仔细想想也挺可怜的。 对这个可怜的老太监,明安不好意思跟他争辩什么,只好客套道了声谢,“多谢雨老阁主提醒”,然后头也不回的迅速上楼。 雨老阁主听到他那急躁的步子声直奔北岳国的军机地图,眯着眼瞧了瞧糕点,摇头嘀咕一句“朽木不可雕”,重新坐回蒲团上打坐练气。 …… 北岳典藏阁共有九层,二楼所藏正是北岳国历代测绘的军机地图。 明安上楼之后就着分类贴牌的引导,一路寻了过去,定位到北岳国东北陲靠近月冥山脉的军用地图区,操作机关摇臂降下书架,抽出地图细观。 一观之下,心思灌注到地图研究中,体内那股渴望和昭太后待一起的挠心感也逐渐消减,脑中浑浑噩噩的感觉也消退不少。 这北岳东部地图记载的部分,纹理清晰画出山河水势和矿藏资源外,事无巨细的将每处地块土质,收成几许,村庄农田如何排布,各自种什么作物都详细写了下来。 全部看完一遍,明安召出天下山河策,重重一捶手,露出狂喜的表情,“果然如此!” 原本的天下山河策只点亮了明安来时经过的那条路径,北岳国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漆黑,看完这份足够详细的北岳东部地图,那些黑色区域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的点亮区域,正好覆盖这份军机地图上的标识区域。 不光是地图被点亮,地图中的矿藏和资源,甚至是土质分布,都在天下山河策中详细标识了出来,几乎是对军机地图的一比一复刻,甚至能反映当前实际的村庄变化。 比如军机地图上有一个兰若村,标注在槐山城的西北角三里处,而在天下山河策上,兰若村则是槐山城西边四里处,原本的位置在地图上多了几个矿坑。 去年槐山城西北角新发现银矿区,官府迁移了兰若村,明安听北岳国逃难到月冥山脉的流民提起过,和地图上显现的信息完全吻合。 很久之前,明安就有个猜想,是否能通过地图直接解锁天下山河策。 他在往来的行商手上买了份行商地图,那地图简陋得不忍直视,画几座山几条水,就表示了方位。无论是标尺比例还是山形地貌,没有一处写清楚的。 看完之后明安一头雾水,天下山河策也是黑漆漆一团压根无法点亮,让明安一度以为根本无法靠阅读地图的方式直接点亮天下山河策。 直到今天,明安才得以确信,只有详细到军机地图的这种程度,才能让脑中对该区域有清晰的认知,就可以在天下山河策中点亮该区域,而民用地图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抬头望向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北岳军机地形图,明安眼中闪出炙热的光芒。 昭太后,你这是放老鼠进米仓呐! 整整一日,明安都守在典藏阁军机地图区度过,一张一张把军机地形图翻阅过去,沉迷其中完全忘记了饥饿,直到一个不善的苍老声音从背后响起,“小子,你抱着我北岳军机地图挨个看过去,难不成想领兵攻打我北岳国不成?” 明安吓得身子一哆嗦,赶紧起身慌张捧手说道,“雨老阁主,在下不敢!只是在下答应太后,要帮北岳国想想如何抵御西武国大军,所以把地势都仔细看了一遍。” 雨老阁主浑浊的眼睛来回盯着明安,尖锐的眼神几乎要把明安的灵魂刺痛。 “看了你也带不走的。”将明安手中的地图夺了过来,重新塞回书架摆好,升上机关锁住,雨老阁主边忙活边说道,“年轻人整天想着打啊杀啊的,不如看些心经养一养淡泊性子。” 所谓心经,其实跟现世的佛教道藏差不多,都是说些玄而又玄的禅理,让人内心平静,然后陷入冥想的那种。 明安作为年轻人,对这种无趣东西非常不感冒,又不好当面对雨老阁主这番好意表示拒绝,只好说道,“多谢雨老阁主好意,我明日抽空看看。” 来到一楼,瞟见案上自己放的肉糕和奶糕少了小半,有一块还是啃了一口,然后实在吃不下去放到一边,明安不禁哑然失笑,当作没看见似的走出典藏阁。 待出了皇家典藏阁,明安惊愕发现外面已经是星月当空,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看了整整一大天,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流逝。 召出天下山河策,看着上面大片大片的北岳国全境图尽数点亮,山河地势矿藏资源都是无所遁形,明安全身上下流淌着无比的畅爽,宛若玩策略游戏把敌人基地方圆十里所有地形全数探开那般振奋。 图上甚至能清晰看清当前西武国在北岳西陲的肆虐,原本祥和的村庄尽数化为废墟,大片农田被摧毁,一批又一批的西武士兵从矿洞中搬运出矿石,一路向西武国境内押送,一如当年易土大战那般对北岳国实施军事掠夺,以战养战。 为了掠夺矿石和粮草,西武大军行进的步伐稍微减缓了些,四路大军各自驻扎在北岳西陲四城,战争处于僵持态势。 不过瞧这架势,只要矿石抢得差不多了,西武国肯定一路向东继续开拨,没了车驰制衡,西武国四路大军犹如四头贪狼,肯定不是西陲这些廉价铜铁所能打发的。 他们目标是北岳国东陲太行郡,九州金银矿存量最多的一郡。 一路划动翻阅过去,也恰在此时,明安从这些地形之中,看出了西武国一路大军的败机。 第20章雪熊掌 北岳皇城,明安靠昭太后赠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有意往皇城出口方向靠近,明安发现这令牌就没那么好使了。 皇城禁军侍卫虽然还是对明安客客气气的一副态度,却并没有半分放行的打算,说是按昭太后的吩咐,只能让明安在皇城内部行动,不能外出。 “看来只能再等几天后,再看看情况,确认真的是软禁,再想办法找机会突破。” 明安敲定方案,直接回了慈宁宫,正如昭太后所说,没有任何通传,侍卫和太监直接放行,宛如回到家中一般方便,让明安略微有点不适应。 宫门前敲了敲门,明安开口说道,“太后,我回来了。” “熏香点好,你们就下去吧,明安你进来。”里面传来昭太后悠扬悦耳的声音,听得明安心里一颤,一大天专注翻阅地图镇压下去的挠心火气,此刻又窜了上来。 走进寝宫,里面太监和宫女刚刚忙活完点上熏香,向明安微微躬身行礼,鱼贯退下关了门。 昭太后招招手示意明安靠近,语气娇嗔中带了一丝埋怨,“姨本以为你熬不住寂寞,看一会儿就来找姨,没想到能一看看一天,书有那么好看?”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明安微笑说道。 昭太后对明安这出口成章很是欣赏,调笑说道,“小郎君文采真好,只是小郎君口中这书中颜如玉,可比姨还好看么?” 昭太后这调情的语调,让明安胸口又吃了一记重锤,再闻着那香艳的胭脂女儿香,明安情难自抑脱口而出道,“昭姨是世上一等一的绝色美人,怎么可能有颜如玉及得上昭姨美貌半分。” 昭太后被逗得格格直笑,很是开心,“小郎君的小嘴,跟抹了蜜一般甜!” 笑了好一阵,昭太后感慨一叹,略带埋怨说道,“既然在你心中,姨比那书中颜如玉更美,为何不来陪姨,却沉沦在书中颜如玉的美色里无法自拔?” 明安含着笑意柔声说道,“这颜如玉虽然不及昭姨美貌半分,却是个能征善战的巾帼英雄,小子被她一点拨,找到了重创西武国大军的法子。” 原本沉浸在和明安调情的愉悦中,此刻昭太后收起了挑逗玩闹的性子,坐直身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真的想到了?” “昭姨,咱们先吃饭吧,我看了一天书特别饿。” “好。”昭太后娇美一笑,“小郎君今日是想给姨亲手做好吃的,还是让御厨做?” “今日没精神了,还是吃御厨的吧!改日我早些回来再给昭姨做。” 明安已经确认,食材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轻浮心思,那么御厨做的料理和自己做的料理,并没有区别。 “那好。”昭太后拍拍手掌,宫门外走进一个宫女,昭太后吩咐几声后,那宫女应了一声缓缓退出去,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盘接一盘的美味佳肴都呈了上来。 前几盘都是明安爱吃的烤牛羊肉和蔬果,可一道大盘子凭空徐徐而降,明安瞪大眼睛,呼吸有些不受控的变急促。 白雾袅绕中,泛着玉石光泽的晶莹白熊掌,装点在红绿相间的菜果之间,显得奢靡华贵无比。 注意到明安神情阴晴不定,昭太后关切问道,“小郎君,是否今晚的菜不合胃口?” “牛羊肉都挺好的,只是这熊掌,感觉也太奢侈了吧!”明安讪讪一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现世,熊掌这种可是法律严禁食用的珍馐,哪怕九州没这个规定,明安心里也觉得太过奢靡了些。 “哎~”昭太后垂下柳眉,哀声一叹显得有些失落,“姨想着你做了那么好吃的仙家料理给姨吃,姨很喜欢,所以想让小郎君尝尝我们北岳国最顶级的国宴珍馐‘云岚雪掌’,没想到小郎君竟然会不喜欢,是姨的过错。” 昭太后吩咐一旁传菜宫女,“把这熊掌拿下去倒了吧。” 明安吓得一哆嗦,赶紧拦住宫女,“别别别,我吃!我吃还不行么!这么名贵的珍馐,倒了也太浪费了!” 原本显出失落的昭太后喜笑颜开,招手示意让明安在自己身边坐下,捻起玉箸夹起一小块熊掌掌心肉,喂入明安嘴中,满脸殷切期待问道,“小郎君,味道如何?” 明安闭眼细细品味,竟体会出一股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美妙口感,再配合那鲜美微凉的汤汁,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九州其实也有着比现世还好吃的美味佳肴。 轻吐一口气,明安感慨一叹,“确实好吃,恐怕是我自仙界贬谪九州后,吃过最好吃的美味佳肴。” 昭太后一听十分开心,接连给明安夹掌喂肉,劝酒劝菜招待得十分殷勤。 有说有笑饮酒吃肉吃到酣畅处,昭太后问道,“小郎君可吃好了?” “吃得差不多了。” “那能否给哀家说说,你那颜如玉将军教的战法?” 明安笑呵呵拿起一杯空的金盅,对准盘子上的一块烤牛肉,然后抄起一壶酒倒入金盅,不住往里倒,直到那金盅满满溢了出来,把那块烤牛肉全都给浸没了。 一通操作做完,明安放下酒杯说道,“就是这招。” 昭太后不愧是机敏聪慧的一代名后,看一遍明安演示就明白了明安的意思,握住明安的手臂大喜过望,“妙计!只是哀家不知,这烤肉是哪块肉?” “西武国北路大军前锋大营。” 昭太后沉思片刻又问,“那这酒壶和酒液呢?” “天赞山,汾水上游。” 昭太后眼前一亮,对明安的计划更是清晰了不少,“酒杯是?” “幽鹿谷。” 昭太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这酒,怕是没这么多吧?” “春水时至,连日大雨,暖冬融雪让汾水湍急了不少。太后明日上朝,可让地方官呈报水文情况,一看便知。” 明安见那酒泡烤肉,怕浪费夹过想吃下,可刚入口觉得味不够好,眉头一皱显出一丝不得劲,正要逼着自己咽下去,昭太后却笑盈盈递来一个小金钵。 “好的就吃,不好的不吃,小郎君不爱吃吐了便是,没什么好觉得浪费的。” 明安纠结了一下,接过金钵侧头吐了进去放到一边,继续吃酒喝肉。 或许是被昭太后那句话影响,明安筷子下意识朝那肉瘦多汁的好吃处夹去,一些肥的筋多的,就不怎么夹了。 一旁昭太后笑吟吟凝望明安,脑中却在思索刚才明安的献策。 琢磨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明安所说有些道理,昭太后拍了拍手,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凑到昭太后耳边听她示下。 昭太后吩咐完,那太监领命迅速退了下去,慈宁宫外不一会儿传来纵马扬鞭的声音,风驰电掣离去。 嘱咐完正事,昭太后亲自替明安倒了杯酒,举过酒杯含情说道,“若是一切如小郎君所料,哀家定要好好赏你,只是不知小郎君想要些什么赏赐?” 明安受宠若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为太后分忧,哪敢要什么赏赐。” “哦?连你最爱的金银也不想要了吗?” 明安盯着昭太后那妖艳的面容,脑中越来越迷幻,恍惚说道,“我现在对钱没有那么重的兴趣。” “那小郎君要什么。”昭太后轻柔的语气,满是诱惑与勾引,“大胆说出来,哀家都满足你。” “我……我想……”明安神思越来越迷幻,怔怔望着昭太后的朱唇,控制不住脱口而出,“我想让昭姨,赏我香一下……” 这话说出口的一刹那,明安猛地一震,吓得冷汗直冒,赶紧撤开身子拜倒在地,“在下一时昏了头,恃宠而骄,言语之间冒犯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好不容易酝酿到香艳暧昧的气氛,被明安一下赔罪彻底搅得灰飞烟灭,昭太后盯着身下瑟瑟发抖的明安,表情阴晴不定很复杂。 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昭太后柔声说道,“小郎君,你莫害怕,你如实跟昭姨说说,这真是你想要的赏赐?” “不是!”明安赶紧改口,“我想要钱,只要钱!绝不敢有半分冒犯太后的意思!还望太后看我提出退兵之计的份上,原谅我一时昏了头口无遮拦!” 昭太后长叹一声,语气略显失望,“也罢,赏赐这事等后面再说。你起来扶着哀家上床,今日先治脚吧。” 第21章毒藤 陪着昭太后聊天吃饭,饭后便替她治脚疗伤,治完之后再捏脚哄睡,一套完整下来,明安强忍邪念将昭太后抱回床上盖好,心神不宁回房睡觉。 哪知道梦里昭太后的样子越来越多情妖娆,早上醒来之后心中那股挠心感也愈加强烈。 皇家典藏阁里面的知识浩瀚如烟,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藏,明安却起了不去的冲动,只想进慈宁宫陪在昭太后身边一整天。 此时的心绪,犹如一个热恋中的大学生,纠结于去上核心专业课,还是去找美艳女友约会那般煎熬。 靠着强大意志力,明安最终还是选择强忍受挠心思念之苦,跟昭太后请完安陪着吃完早饭,便强打精神前往皇家典藏阁。 想起昨日守阁的雨老阁主肯强忍厌食症吃肉糕奶糕补充营养,明安这回又捎带了些。 走到塔前进阁,雨老阁主还是在蒲团上打坐练气,见明安来了,睁眼瞟了瞟,招呼也懒得打,颇为高傲的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明安吐吐舌头,留意到雨老阁主脚边那剩下的半个馒头比昨日少了些,碗里剩的稀粥不光比昨日剩的更少,隐约还能见到少许粉色肉沫子,心中大喜。 “这老大爷脾气倔归倔,总还是听劝的,强迫着多吃点荤腥补充蛋白质,身体总能慢慢恢复。” 见他生性高冷淡漠,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便又掏出奶糕肉糕拿黄纸垫着放到了案上。 这次的奶糕肉糕还是赶他昨日勉强能吃得下去的那几种口味捎带,像昨日啃到一半实在吃不下的,明安就没有捎上,巴望着他这几个勉强合他口味的能多吃些。 雨老阁主只是睁眼瞟了瞟明安举动,一言不发也不道谢,继续闭眼练功。 放完糕点,明安上楼,来到了第三层。 昨日在二楼看北岳军机地图差不多,明安想换换心情,便来看三楼的北岳世家门阀资料集。 从架子上取下书籍席地而坐,明安顺着一路翻过去,眼中猛地一亮。 本以为这些古书籍只会记载一些世家往事,明安可以当作看故事书那般消遣,没想到这里竟然收集了北岳国全部世家的经营田产,所持矿业,家族人员组成等等,甚至连中大型世家所建坞堡方位地势,兵力部署,墙体结构都写的极为详细。 “原来皇室一直有眼线防着世家,万一世家起了歹心造反,有这些信息剿灭世家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北岳国乃是九州第一矿国,千年积淀大小门阀林立,信息量很大,明安想着北岳西陲已经被西武国嚯嚯了,这些信息看了也作不得准,镇国之门内的京畿地区,有皇室压制,门阀实力平平,所以大部分关注力都投到中部和东部地区,尤其是和东海国领土接壤的北岳东陲太行郡一片,看的尤其仔细。 一旦入迷,时间过得飞快,这一次明安留了个心眼,怕耽误雨老阁主整理书籍延误休息,赶在闭阁前便下课楼。 雨老阁主这会儿正准备起身去撵明安,见他自觉下楼,脸上惊讶神情稍纵即逝,又恢复成那板着的臭脸。 明安陪笑打了个哈哈,见案上留的糕点大半都被吃了,再观察一番雨老阁主,见他脸上有了一丝健康的血色,便不再说什么自觉告退。 出塔已经是夜幕降临,明安揉了揉饥饿的肚子,快步往慈宁宫赶去,露出期待的神情。 刚入寝宫,那股怡人的女儿家胭脂熏香让明安神情一醉,已经完全没有第一日闻到时的浓烈冲鼻,只觉得闻一口整个人恍恍惚惚,飘飘欲仙,望向床榻边娇笑看着自己的昭太后,只觉得更加香艳迷人。 昭太后见明安看了一大天书终于肯回来,如同母亲埋怨贪玩晚归的孩子那般,嗔怪数落几句,便让丫鬟上菜。 这一次上菜,除了明安爱吃的牛羊肉和蔬果之外,还多了两道北岳国国宴级珍馐,鹿肝和猴脑。 昨日吃过熊掌后,明安底线拉低,对这些奢靡万分的食物不再那么抵触,自然入席坐到被昭太后身边,边吃边聊跟她讲些现世的趣闻故事,逗得昭太后笑得花枝乱颤,心情好到极点。 被昭太后这般倚在身边,满脸宠溺神情的一筷子一筷子将猴脑鹿肝喂入自己嘴中,明安神情逐渐迷醉,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想法。 “若是能一直这般陪着昭太后,在镇国之门庇佑下享受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不要去操心那些九州上的破事,其实也蛮好的……” 这荒唐想法只是稍微显现,马上被明安狠狠按压下去狠狠批判,“我只是身陷囹圄才迫不得已待在皇宫,应付昭太后只是为了大业逢场作戏,怎么能生出这么堕落的念头!” 奢靡无比的酒席吃完,昭太后笑吟吟说道,“小郎君,昨日你给姨捏脚哄姨睡了舒服觉,姨今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明安拱手说道,“昭姨接我出狱帮我洗刷冤情,还用这么好的山珍美味招待我,小子深为感动,帮哄睡只是稍微偿还点昭姨恩情,昭姨不必放在心上。” 昭太后娇柔声音款款说道,“那可不行,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既然小郎君照顾得昭姨这般好,昭姨也要好好报答一番才是,特意给小郎君准备了个小礼物。” 明安瞳孔一张,上次那礼物便是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戒指,这次不知又是什么奢侈玩意儿。 尽管面上还是推脱客气,明安心里却隐约生出期待来。 昭太后拍了拍手,一个太监托盘捧着一件雪白到散发流光的长衫走了进来。 昭太后被太监扶着站起身子,捏住那雪衫双肩,在明安眼前一抖。 有如银河落了凡尘,一件仙气飘飘的公子雪衫,铺开在明安眼前,仅仅是一眼,明安就感觉到了一股灵魂震颤的冲击感。 他以前跟着博导吴振东陪江浙商帮的各种老板吃饭时,听他们聊过服装和奢侈品生意上的事。 江浙老板们都说,许多国外奢侈品牌就是让富人交智商税,把不咋的东西贴个好牌子就卖出恐怖的高价,其实那东西压根就不值钱。 他们还说,这些欧美的奢侈品,其实最早起源是为了给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做资金上掩护,才故意标这么贵,哪知道一些土豪傻子会真的买,让这些商人惊喜发现,坑土豪傻子的钱可比灰色买卖还赚,这才有了所谓享誉全球的奢侈品,还重点抖了某些奢侈品的起家经历。 明安毕竟是个学生,听他们唠这些平日接触不到的富人阶层知识,感觉很新鲜,听得也津津有味。 这些大老板讲开心了,就说了个秘密,奢侈品是给寻常富人装逼用的,真正的顶级富人,会选用实打实的名贵料子去定制专属奢侈服装,他们这伙老板中,就有两个专门做这种生意。 这种实打实的专属定制奢侈品服装,竟在这个落后的九州,亲眼展现到了明安眼前。 昭太后注意到明安眼中焕发的异样光彩,美滋滋的将明安揽起,贴身帮他穿上了这件雪白公子长衫,一边穿一边柔声道。 “这是北岳国最顶级的蚕丝仙蚕丝所做外衫,哪怕在北岳皇族世家中,也只有一些顶级的达官贵人买的起这料子,做一些贴身内衣来穿,就连昭姨也不过只有五件当作内衬。” 见怀中明安胸膛起伏不定,脸上露出对着仙蚕衣贴肤触感的万分陶醉,昭太后柔媚诱人的声音继续吹风。 “仙蚕衣不光丝滑贴肤,触感有如稚嫩处子依偎,而且水火不侵冷热隔绝,仅仅一件便能不畏寒冷。那日你救昭姨时给昭姨披了你的袍子,昭姨就感觉你那袍子也太单薄了些,让姨心疼得紧,便让安排下人仿着你那长袍,给你做了一件这仙蚕衣,小郎君喜欢么?” 此时的明安,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宛若沉入一片温润海洋,四周的美妙触感不断摩擦撩拨自己,让自己灵魂都要舒服得出窍,结结巴巴点头,“喜……喜欢……这料子可真舒服啊……真没想到,九州竟有这比我原本世界还舒服的料子……” 原本的世界每日有绵软亲肤的棉衣穿,来到九州后明安为了省钱,一直穿的是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如今突然穿到比棉衣真丝还舒服十来倍的温润料子,让明安心中那股想要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此沉沦享乐的念头,变得愈发张狂。 替明安穿好了仙蚕衣,昭太后娇俏笑着躺回床榻上,支走了太监,“小郎君,别发呆了,姨还等你今日份的治疗和哄睡呢~” “哦哦……”明安恍恍惚惚走到床边,颤抖着手脱掉昭太后鞋袜,怔怔看着她那玉足发呆,心中邪火不断升腾。 昭太后含笑注视着他身下那夸张的失礼反应,悄声提醒道,“小郎君,你怎么了?可是昭姨的脚伤,有什么不对劲?” “没……没……”明安牙齿狠狠咬住下唇,伸手摸上去,开始今日的治疗,只是他明显感觉到,心中那股意志堕落的邪念,像是不受控的毒藤般蓬勃生长,逐渐缠住心中那股炙热太阳。 第22章仙蚕衣 注入灵气按摩哄睡昭太后,明安失魂落魄回了房,强行靠着疯狂排解欲望后,趁着疲惫艰难入睡。 第二天醒转,明安坐在床边神情呆滞,回想昨夜那堕落却让自己无比快活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归了北岳国,被昭太后封了侯爵,赏了比金山银山还恐怖的奢华赏赐,自己也成了昭太后的男宠,陪她夜夜笙歌,享受着比在柳如天身边还舒服的奢靡生活。 在梦中,九州乱世,月冥垦荒,乡亲们的殷切依恋,同志们的炙热眼神,他都可以不用去想,只需要安心躲在九州最为安全的镇国之门后面,当一个今生最为逍遥快活的侯爵陪伴昭太后便好。 哪怕现在醒转恢复了理智,昨夜梦中的享乐欢愉,依然缭绕心间驱之不散,让明安极为痴醉。 狠狠剐了自己一耳光,明安低声骂一句,“我跟她接近是为了赚钱和翻案,现在这个鬼样子像什么话?不行不行!昨日是最后一日堕落,今日定要打起精神收敛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绪!” 洗漱完正准备穿衣服,明安看到木架上自己原本的寻常公子锦衣,和那件名贵又舒服得仙蚕衣,来回挣扎两下,还是选择那件穿起来舒服又帅气的仙蚕衣,走出了房门。 一出门,遇见路过的宫女太监,看见自己这番潇洒如仙的装扮,各个流露出惊叹万分的赞美神情,让明安心中生出一股得意感。 “人靠衣装马靠胺,偶尔穿点好的有个好心情也挺不错。” 慈宁宫里昭太后这会正倚在榻上看书,听见响动抬头一看。 屋外窗格射入晨光,照得一席雪白仙蚕衣透出九天银河般的璀璨华泽,配合明安那与九州人截然不同的傲然出尘气度,让昭太后惊喜到书都丢地上也没察觉,也不顾腿脚还有伤势,欢天喜地迎上前,左三圈右三圈绕着明安打转细观,越看眼中闪耀的爱意之火越盛。 明安被她这炙热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羞涩说道,“昭姨昨夜不是看过了吗?” 昭太后长袖掩嘴吃吃一笑说道,“昨夜光线太暗,看不出这仙蚕衣之美,今日对着晨光一观,方知小郎君果然是天仙下凡,姨瞧着好生喜欢!” 明安低头嘿嘿两声臊红脸说道,“昭姨喜欢就好。” “对了!”昭太后灵光一闪,小碎步跑着到梳妆台前一通换慌乱翻找,翻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扳指,来回挑选一阵,索性捧着盒子来到明安身边,对着他身上那仙蚕衣挨个比划过去,蹙眉摇头似乎觉得不合适,又兴致勃勃换了一枚。 足足挑了七八枚,昭太后终于挑中一个山青色扳指,露出满意的神情,提着明安的手亲自给他戴上之后,退后几步借着光线细观,一拍手笑得极为欢畅,“配上这扳指,小郎君可更加潇洒了!” 明安借着光线提了提扳指,见这扳指青蓝如群峰,光线下又有种蔚蓝如海的光泽,一看便是极为名贵的玉石,轻叹一声说道,“昭姨,你送我的礼物都太贵重了,让小子真的是受之有愧。” 昭太后凑近明安,扶着他手臂含情说道,“昭姨就想看小郎君穿得漂漂亮亮,每日笑容满面的,看见小郎君这番逍遥模样,昭姨比什么都开心。” 明安被昭太后一碗碗迷魂汤灌得脑子神魂颠倒,原本想要收敛心绪,克制情意的心理防线一泻千里,双手紧紧握拳眼中剧烈挣扎。 昭太后怔怔望着明安,眼神中闪烁着期待万分的神采,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最终明安还是一捧手,艰难说道,“太后请以国事为重,在下还是先去看书,不打扰太后处理政务。” 说完捧手告辞,明安便离开了慈宁宫。 期待的光彩涣散,昭太后回到床榻上斜斜倚着托腮,指甲大力扣动床榻边的雕凤纹路,蹙着眉头望向那袅绕而起的香炉,神情很是不快,哀怨一声叹道。 “小郎君,你到底在坚持个什么……” …… 出了慈宁宫,迎面拂来清爽微寒的山风,带了股春意的芬芳,若是以前明安必定会舒爽一叹,可今日却皱起眉头露出难受的神情,右手下意识往左胸挠动个不停,努力压制那股如同万蛊噬心般的情欲火焰。 深吸一口气,回房拿了糕点,明安快步往皇家典藏阁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坚持坚持,等离开皇宫见不到昭太后,慢慢习惯一番就好了。” 只是“不见昭太后”这念头一冒出来,心头那股噬心感,又强了几分。 好不容易熬到典藏阁,明安在案上利落放下糕点快步上楼,打算靠看书压制胸中噬心之苦,哪曾想那闭目养气的雨老阁主竟发出一阵低沉而古朴的声音开口。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雨老阁主竟主动跟自己搭话,明安感觉到一丝意外,“太后送的仙蚕衣,怎么了?” 那雨老阁主冷笑连连摇头,“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长长一叹,雨老阁主语气竟带了一丝苦口婆心的劝诫意味,“脱了吧!那衣服穿你身上太丑了,并不适合你。” 明安脸一黑,带了股怒气一拍桌子,“雨老!你别太过分了!我好心待你,你给我摆个臭脸也就罢了,为何要诋毁太后的一番好意!” “啧啧。”充满戏谑与轻视的咂嘴,雨老阁主今日话显得意外的多,苍老而尖细的声音幽幽说道,“小子,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躁了啊!以老夫之见,你这是阴虚火旺,看看心经消消火气对你没有坏处。” 明安懒得跟雨老阁主废话耽误自己事儿,捧手行礼含糊道了声“多谢吉言,我抽空会看的”,便迅速上楼到第三层,翻阅北岳国的经济报表。 只是席地而坐捧着书,越来越难像昨日那般专注,时不时会思念起昭太后,想立刻放下书冲回慈宁宫,陪在昭太后身边看她一颦一笑,想握住她玉足轻轻揉抚。 雨老阁主倚在楼梯口,冷眼远盯着明安,看他时不时摇摇头驱除邪念,强迫自己看典藏的煎熬样子,冷笑戏谑道,“小子,看不下去就别强迫自己看,去顶楼看些心经调养一下浮躁心思,对你有好处。” “开卷有益,我能撑得住。”明安冷冷回了句。 熬了好一阵,明安实在是心思浮躁到极点,明安无奈一叹,将资料收好放回书架,转头恳求问道,“雨老阁主,除了读心经,有什么能消减情欲的法子?” 雨老阁主瞟了他一眼,似乎很瞧不上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轻哼一声辛辣讥讽道,“消除色欲最可靠的法子,就是狠下心挨一刀,变成和老夫一样,你想试试?” 明安尴尬陪笑,“大可不必。” 雨老阁主似乎自己都觉得说烦了,撂下一句转身下楼,“爱读不读!” 坐在地上望着雨老阁主下楼的背影胡思乱想一阵,明安纠结一番最终还是起身上楼,一直走到最高层的心经区。 第23章逆脉经 最高一层正如雨老阁主所说,都是北岳收藏的心经,大多是给皇室的老人抄写念诵之用,远不如下面几层实打实的资料多。 明安随意抽了一本心经,如同看小说一样从头翻到尾,看完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觉得极为枯燥,想立刻回慈宁宫找昭太后。 以为是这本太过无聊,明安又抽出一本全部翻看完,没想到更是无聊。 翻了四五本过后,明安终于还是放弃,想着今日心思浮躁,就看到这儿,还是直接回慈宁宫陪昭太后,等明日心思稍微安定点再来看书。 正准备下楼,一层传来雨老阁主悠悠的声音,语气满是不屑,“心浮气躁,难成大事。” 明安被雨老阁主这么一激,咬牙又坐了回去,捧起心经赌气般挨个看仔细看过去。 “心浮气躁是吧!难成大事是吧!老子等会就把这些心经全背了,下楼就当着你面念个不停,烦死你个怪老头!” 盯着《清和心经》上的文字百无聊赖默背,明安忽然感觉到一丝古怪之处。 这些心经都是从上往下,从右往左的书写方向,可当明安自左而右,按照现代人习惯的方向顺眼扫过去,发现里面藏了些古怪语句似乎也是通顺的。 “气发丹田颠督任,逆转八脉倒奇经,天下毒瘴皆虚妄,守心持正逆脉经。” “咦?”明安按照由左向右的法子,从头到尾重新翻看这本《清和心经》,意外发现这本书中藏了很多关于呼吸吐纳的语句,似乎是一套内功。 一本翻完之后,这内功并没有写完,明安又拿出一本《空空经》细翻,按照从左向右的法子阅读经典,并没有发现什么语句。当拿出第三本《菩提经》翻阅,又发现了这些内功语句。 所有心经全部翻过一遍,明安找出八本蕴含语句的心经,刚好凑齐一套内功心法,好像叫什么《逆脉经》。 把这《逆脉经》的内容全部读完,明安露出复杂的表情,纠结要不要学这个稀奇古怪的《逆脉经》。 寻常内功心法,都是教人如何打通筋脉,聚集天地灵气,提升自己实力,而这个《逆脉经》却是逆天行道,逆运筋脉强行将自己灵气逐出体外,可以驱毒破瘴,冲破点穴。 按照《逆脉经》所说,世上一切奇毒蛊瘴和点穴截脉,都会让身体陷入异常状态,而《逆脉经》以伤势为代价,强行解除一切异常,让身体恢复成正常。内伤程度取决于身体异常程度。 若是全身上下都中了剧毒,就剩几口气的功夫可活,《逆脉经》确实可以爆发灵气将体内剧毒全都驱除出去,只是那个人很可能就不是死于剧毒,而是死于严重内伤。 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这是明安对《逆脉经》的评价。 幸好这个《逆脉经》不要求实践修炼,只讲述了如何逆运筋脉的法子,明安全都背了下来,稍微逆运了一下。 霎时间,一股极为痛苦的憋屈感萦绕胸口,周身经脉也因为强行逆运,如同万刀割脉一般难受,不由得发出痛苦万分的喘息声,让明安一度怀疑这个《逆脉经》是不是前人故意害人走火入魔。 “写书的死骗子,还说逆脉运转只是微感憋闷,我这一逆脉都快要难受到喷血了。” 赶紧放弃了运转,明安老实将所有心经放回原位,这才想起自己是要背经静心来着,重新抽回一本继续开背,这时一楼传来雨老阁主的讥嘲声。 “小子,看不下去就别看了,把这些心经弄脏弄乱还要害老夫忙活收拾。” 明安轻啧一声下了楼,目光游离之时正好望见塔中一角的书架上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重案卷宗”。 这个典藏阁共分九层,一层是雨老阁主起居打坐的地方,二层和三层是北岳国及周边地区的军机地图和世家资料,也是明安调研资料看得最多的两层,顶层就是刚才看的典藏心经。 路过第八层时,明安才知道,原来重案卷宗,也是收藏在北岳皇室的典藏阁中。 自己在沃京这个龙潭虎穴,每日都要忍受情欲中烧之苦,都是为了寻求给车驰翻案的良机,如今重案卷宗正在眼前,明安赶紧抢过去开始翻找当年车家案子的卷宗。 这个重案的定义要求很高,只有轰动国体级别的大案才会在这里记录,比如北岳国两百年前的太子谋逆,后宫巫蛊,弑弟逼宫之类的重案,都能够在这里找到。 每一个案子都血腥记录了滚滚人头落地的前因后果,看得明安脊背发凉,感觉这卷宗上面阴怨气息很重。 挨个简单翻阅过去,明安终于在架子最后的一个木盒里,明安找到了目标档案,“车驰谋逆案卷宗”。 打开木盒,里面有各式文书齐全,甚至民间收集的口供,以及十二道金令拓本,都在这个卷宗木盒里。 明安顺着翻过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按照现在司法的观点,这个案子压根不用翻案,因为这漏洞百出的证据压根就立不了案,所有的证据几乎都是“流言”,“谁谁谁听说”和“谁谁谁猜测”,缺乏直观的铁证。 唯一能作为铁证的,就是一套皇袍,和一封书信,皇袍是从西北军撤离营地下面挖出来的,书信是西武国国主商量割地给车驰让他退兵,尊他为“西岳国国主”。 摆明的离间,摆明的栽赃陷害,却让车驰一案的审讯顺风顺水。 毫无疑问,是有北岳上层的示意,直接给车驰定了罪,故意败坏他名声让北岳国所有人恨他,然后趁势将他全家害死。 “自毁长城,昭太后不至于这么昏庸吧?”明安皱着眉头,感觉很不舒服,自我安慰说道,“或许她有什么苦衷?” 卷宗继续往后翻,明安猛地一惊,立刻明白缘由。 里面详细记录了周厉登基之后,昭太后借周厉名头下的琐碎军令,总共五十八道,让他缴回西陲军官任免权和税收权,而车驰的回复态度也干练霸气。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五十八道命令,实际执行的只有二十道不到,好多还是反复催促车驰才不情不愿执行,活脱脱一个九州版李牧。 “这个老东西,就不能醒目点吗?真以为西北军是你家私军呐!”明安欲哭无泪,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为好。 站在昭太后角度,车驰原本是太子党,又手持重兵把守北岳西陲,还不听朝堂调令,确实很可怕,按照封建皇权思维来看,杀了车驰免除后患也不是没有道理。 站在客观角度来看,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证明车驰是要裂土封王,这些所谓的铁证都是西武国很容易办到的栽赃陷害,按照现在“疑罪从无”的理念,车驰谋逆案根本就是冤假错案。 翻到卷宗最末尾,里面写了一笔,“工部尚书米盛携山中老人霍远峰及朝堂老臣,匍匐顿首以头抢地,泪浸衣襟直至头破血流,言车氏一族无辜,乞求昭太后手下开恩罪不及旁人。周厉国主勃然大怒,持杖怒击群臣,喝令昭太后不可枉法,昭太后安抚双方,下令夷九族改为夷三族,车家仅恕一名车家女眷死罪,赐剕刖之刑。” “周厉!”明安重重一捶手,咬牙切齿露出凶狠表情,“你好心狠!” 至于真正下令的掌权者昭太后,明安下意识自动避过开脱。 夷九族改为夷三族,还饶了车小芸一命保留车家血脉,从皇室角度来看,昭太后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此时的明安,一涉及昭太后,浑浑噩噩的脑子就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只觉得昭太后所做的一切必定是情有可原,下意识会站在她的立场去思考对错。 “小子,你涉猎很广嘛,怎么又对车家旧案起了兴趣?”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正是雨老阁主。 “一时兴起,随便看看。”明安问道,“闭阁时辰已经到了。” “嗯。” 明安起身把卷宗放回原位,捧捧手道了声别,正准备下楼,雨老阁主忽然开口,“国主还是王子时,和车家有旧恨。” 明安愣了愣回头,“什么旧恨?” “十二年前,老夫在塔顶练气时,正好瞧见宫外林子里周厉国主带了一帮世家子,抓住平山王的妃子当众凌辱,还让世家子把平山王捆在树上逼他看。正巧车驰骑马路过出手相助,狠狠鞭打周厉国主一众,解救了平山王及其妃子,从那时起两人就结了仇。” 十二年前,也就是昭太后刚刚得势,前任国主周临对昭太后极为宠溺,周厉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权势滔天隐隐有盖住太子的势头,而原本的宠妃妙贵妃地位一落千丈,她儿子平山王周丹原本很有权势,此时已经沦落为三流王子。 “平山王?不是当年欺辱过周厉害死他喜欢的小宫女,以致他性情大变的那个王子?” 雨老阁主眉头挑了挑,语气不善说道,“小子,这种秘事你都清楚,看来昭太后和你的关系,过于亲密了些。” “呵呵。”明安干笑两声,“原来两人是这样结下梁子,话说这个事应该很恶劣的吧!车驰是太子党,不拿来发挥一番?” “车驰为人,老夫还是很佩服的。”雨老阁主漫不经心说道,“他不屑于用这种肮脏手段卷入权力斗争,他只关心北岳西陲那片地守不守得住。” “唉……”明安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叹气表示内心的无奈,向雨老阁主道了声谢,“多谢雨老阁主告知往事,在下告辞。” 第24章北岳剑圣 出了典藏阁已是黄昏,明安深吸一口新鲜的初春空气,向慈宁宫方向迅速赶去,宛如下了课的思春少年去寻自己热恋中的女友那般急迫。 在宫中行了没多远,明安正奇怪今日巡逻的北岳禁卫怎么比往日少了很多,忽然一股凌厉杀气朝自己迅速射来,明安灵气运转之下本能一闪,躲开了一箭。 明安愤怒万分朝那弓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黄昏下的石阶上,有一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青年,身着绣龙华服,手上拿了一柄弓冷漠打量自己,嚣张的声音懒洋洋喊道,“有几分本事,难怪那个女人会选你这小白脸作骈头。” 收了弓箭,那个青年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明安,越看脸色越难看,提起膝盖把弓狠狠一折,“那女人有什么资格劝我持身戒色!她自己恬不知耻,竟挑一个能做她儿子的男人当骈头!恶心!下贱!龌龊!大家上,给本王杀了他!” 那青年身边围了一堆禁军侍卫,此刻纷纷抽出兵刃,大吼一声攻了上去。 明安没由来的被人射一箭骂自己是骈头,还被人围攻过来,顿时怒火万丈,以灵动身法闪过禁军侍卫的攻击,扬起左手铁拳狠狠朝这些侍卫胸腹手腿砸去,打得禁军侍卫口喷鲜血摔倒在地,十几个回合就把这十来个侍卫尽数打倒在地,再起不能。 “贼汉子!武功竟然这般高!”那青年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明安,让明安有些不解,一时间没有急着冲上去动手。 毕竟自己前脚因为误杀正扬王被软禁在北岳皇宫中,可不想在宫中再惹到什么王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明安扬拳喝问道。 “大胆!吾乃北岳国国主周厉,尔等乡野村夫,竟敢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 明安一愕,“你就是太后的儿子周厉?” “你敢直呼本王名讳,好大胆子,来人拿下掌嘴,给我把他打到再也说不出话!”此时周厉见旁边又赶来几个禁卫军,呼喝一声示意他们拿下明安。 这几个禁卫军是认得明安的,知道他是昭太后跟前的大红人,但国主下命令他们又不敢不从,只好尴尬一笑围了上来,低声说道,“明爵爷,你武功高强,对弟兄们出手轻点。” 明安满脸无奈,闪身两下躲开这些禁卫军慢得要死的攻击,扬起右拳接连揍到他们腹部,那些禁卫军故意哀嚎一声,赶紧顺势倒下。 “妈的,一帮废物!”周厉见又一批人被明安打倒,指着那些禁卫军怒骂,“饭桶!白养你们这么多年,连一个小白脸都拿不下!” 明安想起卷宗上看到的车家经历,对这个周厉很是不爽,可有想到这是昭太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而且是因为当年小宫女那件事受了刺激性子大变,强压怒火劝道,“周国主,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谈,大家不必动手动脚的免得伤了和气。” 周厉鼻孔朝天,站在石阶高处傲慢瞪着明安,“本王有什么好跟你谈的!” “我没惹你,你为何如此针对我?” “呵!没惹我!”周厉怒极而笑,“那个女人再怎么说,也是我娘亲!你整日与她在慈宁宫中厮混,莫不是想当本王的便宜老子不成!” “其实我和太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我只是帮她治脚伤。” “治脚伤,哈哈!你这借口倒高明!”周厉怒笑吼道,“你当宫里的人都是聋子!听不出来你们在里面干什么肮脏龌龊事!狗男女,我呸!” 明安眉头一皱,很是不快,“再怎么说,那也是你母亲,她替你吃了很多很多苦,你不孝顺本就是不应该,怎还能用这种粗鄙之语骂她!” 被明安当面以亲爹口吻训斥,周厉怒发冲冠吼道,“我今日不做掉你,我就不姓周!老尚!快给本王出手,只要给本王做了这个小白脸,你要什么本王都送给你!” 只是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明安背后席卷而来,明安猛地一扑,以狗吃屎的身法躲开一击,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咦?身法有点东西。” 明安刚回过身,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如同一道闪电朝自己周身要穴刺来,封住左右所有腾挪方位,吓得明安脊骨冒汗,赶紧挥舞左手玄铁臂朝那寒光迎上去,身子顺势后退。 “铮”的一声金铁交击,碰撞出剧烈火光,两人都后退一步站定,互相看清了彼此。 明安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披发剑客,瘦瘦高高身着玄色披褂,四十来岁,脸上有一道长疤极为骇人,眼神阴狠贪婪如鹰隼,死死盯着自己。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偷袭!”明安喝问道。 “北岳剑圣尚西楼。”尚西楼挽了一道漂亮剑花,“小子,你武功有些门道,什么来头?” “东海国明安。”明安学着江湖侠客的样子捧手报上名号。 “原来你就是个那个下流胚子明安,靠明安十九手讨好女人!”周厉气得脸颊通红,勃然大怒说道,“你个狗贼,不好好待在东海国侍奉那个黄毛怪女,跑来我北岳国戏弄我母后作甚!老尚,给我速速砍了这个狗贼,本王一刻也不愿让他活在世上!” “是,国主。”尚西楼捧手行礼,客气说了声,“我的剑很快,忍一下就过去了。” 明安听了这话,正想骂娘,尚西楼一记携风裹势的惊天剑斩向明安斩来,剑速极快吓得明安额头上汗水直流,赶紧腾挪身子靠玄铁臂格挡。 自己本身外功本身就不太行,进宫元戎剑自然不能带在身边,再加上身上这百斤玄铁臂,应付起这个传说中的天阶剑圣尚西楼极为吃力,只能靠玄铁臂左支右绌格挡。 “呵,内功精湛,外功却是垃圾。”尚西楼见明安身法灵动,靠平平无奇的挥拳就能撂倒十来个禁卫军,本来还有对武林高手的敬佩,可当明安真正暴露出自己的水货外功,尚西楼难免生出轻蔑之意,只想快速将明安斩杀了事。 只是几剑过后,尚西楼暗暗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所精通的心眼剑术,是根据敌人意图探查先机,按理来说能够很轻松就把明安这种水货外功的后生仔给斩杀,可使了十几剑,依然能被他用玄铁臂格挡避开,身法之缥缈极难捕捉。 斗了几剑,尚西楼恍然大悟,“是了,这个小子外功很垃圾,内功和感应力却很强,难怪滑得跟泥鳅一样。” 悟出这道理,尚西楼迅速扯开一步,收回长剑到腰间,双掌成抓,口吐罡气,大喝一声周身爆发惊人气势。 “锁气机!” 一股剧烈气流呼啦啦吹到明安全身,身体的灵气也在此刻发生凝滞,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明安回忆起那日与慕容城对战的恐惧。 尚西楼抓住锁气机造成的破绽,双掌同时推出,砸向明安门户大开的胸口,也在此时,远处传来昭太后凄厉的尖叫,“给哀家住手!” 听到这可怕的声音,尚西楼心中一惊,赶紧收住手上内劲,可惜为时已晚,收了一半还有一半拍在明安胸膛上。 这是明安第一次感受到剧烈的内劲冲击,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了,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摔倒在地彻底不省人事。 “尚西楼,你好大胆子!哀家让你住手你还敢伤人!”昭太后声音尖厉骇人,走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尚西楼的面门。 尚西楼堂堂一代天阶剑圣,此刻却噤若寒蝉,弓身抱拳一动不动的,任由昭太后打骂发泄。 “米昭,你若再敢打老尚,本王就跟你翻脸了!”周厉快步上前,将尚西楼一把拉开,愤怒目光盯着昭太后。 恰好在此时,庞公公扶起昏倒在地的明安探了探鼻息,“太后,明大人只是痛昏了过去,人没事。” 昭太后长舒一口气,严厉而可怕的神色逐渐收敛,望向周厉柔声问道,“厉儿,你怎么回来了,是在行宫住得不开心么?” 第25章太后的阴谋 周厉嘴角一动讥笑说道,“自己的母后,终于还是变成了一个淫乱的女人,和一个跟本王差不多年纪的小白脸厮混!怎么,不想本王回来破坏你们的奸情!” “厉儿你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明爵爷只是帮哀家治伤,没有你想的那般龌龊。”昭太后遮遮掩掩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换了个话题,“厉儿既然回来,便多在宫中住一会儿,若是能去朝堂听听政事,也是极好的。” “有什么好听的!反正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放手让我干!”周厉恶狠狠说道,“这劳什子的傀儡国主,有什么当头!” “可是你那同时跟西武、东海、中原国宣战,说把他们的漂亮姑娘都抢到北岳国来,这做法,未免太激进了些……”昭太后柔声哄道,“若是厉儿能勤政抚民,从谏如流,母后这就放手让你安心执政如何?” “呵,有了权力不满足自己一己私欲,还要强迫自己当个圣人,傻子啊不是!这种令人恶心厌烦的权力,不要也罢!” 周厉仰天哈哈狂笑,“本王要的大权,是那种看谁不顺眼就杀谁!看哪个姑娘顺眼就要抢来!这才是有滋有味的权力!” 权力这个事昭太后和周厉争执已久,如何劝说都无用。 之前三次让政,周厉都出台了一些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政令,比如北岳国内允许权贵任意虐杀平民抢夺民女这种,搞得国本动摇,这才让昭太后赶紧踩了刹车解了权,只盼他年纪大点懂事些再说。 “也罢,母后不急,这事等以后再说。”昭太后柔声问道,“厉儿可是对那些妃嫔腻了?还是酒食不合口?要不要母后再给你选些秀女,多命一些行商从九州各地寻来奇珍美酒?” “少来!”周厉完全不领情,指着昏死过去的明安,“米昭!你若想让我开心,就把这个人给我杀了!” “厉儿,不能胡闹!他是母后专门请来治脚的名医,绝对不能伤害!”昭太后语气忽然变得强硬,脸色阴沉有些难看。 “治脚?骗三岁小孩么!米昭,你那淫乱叫声全宫都听到,要不要脸啊你!” 昭太后涨红脸争辩道,“那灵气手法治伤本来就是麻痒刺激,哀家遭受不住叫几声又怎么了!” “一对奸夫淫妇,少给本王装正经!本王要杀了他!”周厉抽出尚西楼腰间长剑,作势要砍明安。 昭太后终于忍无可忍,扬起一巴掌狠狠掴到周厉脸上,厉声说道,“厉儿!你不尊孝道待哀家无礼也就罢了,竟敢公然违逆哀家的意思,是不是哀家对你太过纵容了!” 周厉哐啷一声丢下长剑,捂着脸怔怔说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小白脸,当众掌掴我?掌掴你亲儿子,北岳国的国主?只为了这个小白脸?” 情急之下出手,昭太后有些后悔,想安抚一下又挂不住面子,清冷说道,“厉儿,哀家很久就跟你说过,哀家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任何人都不能违逆,哪怕是你!” 周厉看了看明安,又看了看昭太后,满脸委屈之色稍纵即逝,咬牙恶狠狠说道,“母后!你行!守寡这么多年,还真是委屈你了!儿子心疼你,就不打扰你和小白脸的好梦!老尚,我们走!” 尚西楼低着头悄悄在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剑,朝昭太后捧捧手,赶紧跟着周厉灰溜溜逃离这是非之地。 昭太后冷眼扫了扫场上被打倒的禁卫军,“刚才可有人动手伤了明大人?” 一名禁卫统领赶紧说道,“明大人武艺高超,我等根本不是对手,碰都碰不到他身子,反而被明大人打得吐血昏死过去。” “嗯,受伤的按宫中规矩领抚恤。”昭太后挥挥手,恨铁不成钢说道,“一个两个生得牛高马大的,实战起来一点用都没有!若是真有明大人这般能耐的刺客,还指望你们这帮废物护卫哀家和厉儿的安全?” 这些禁卫军听完,各个沉默无语,心中却暗想。 “若是真的护卫成功,伤了或擒了明大人,那就不是领抚恤了,而是领人头了。如今有抚恤领,只是被骂一顿又如何?” 一个禁卫军胆子大,小心说道,“禀太后!明大人武功高超,世上有这般能耐的刺客少之又少。若是真有这般高超能耐的刺客,我们今日哪怕拼上性命不要,也定会护得太后和国主的安全。” 昭太后挑了挑眉头,看向这大胆的禁卫军士兵,“哦?照你这意思,今日是没有拼命,为何?” “明大人是太后的人,没有太后命令,我们是天大胆子也不敢伤害,可是国主命令也不得不从。想着为太后忠心,为国主忠心,兄弟们全扑了上去,算作为国主忠心,然后忍受被明大人狠揍一顿的苦不敢还手,此为太后忠心,这才落得今日这狼狈局面。” 昭太后听完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小的名叫展翼,正九品禁军侍卫。” “展翼,从今日起你就是正七品锦衣提举,自行去领一百两赏银。” 展翼大喜过望,匍匐跪倒,“谢太后恩赐!” 那些倒地受伤的禁卫军各个懊悔不已,自己心里都是这般想的,可就是没胆子冒着杀头的风险敢在昭太后面前说出来,便宜了这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家伙,各个心中嫉妒不已,想着下了班定要狠狠宰这家伙一顿解气。 “起驾回宫。”昭太后一声吩咐,众人开始忙碌起来。 几个太监小心将明安抬到担架上,跟着昭太后一路摆驾回到慈宁宫。 如今已经当着这么多人面公然昭示“明安是自己要的东西,哪怕是亲儿子国主也不能伤害”,昭太后也不藏着掖着,命令太监将受伤昏迷的明安直接抬进慈宁宫,在自己凤榻上安置好,唤来御医给明安看伤。 御医给明安把完脉,说明安内功深厚,尚西楼又收了力,只是轻度内伤,喝点药调养几日便可下床。 昭太后一听,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重赏御医,命宫女跟着御医拿药煎药。 待所有人走后,米昭趴坐床边,怔怔望着明安的脸出神,伸出手指摸了上去,在明安脸上轻轻的来回抚弄,神情很是迷醉,轻声赞叹。 “小郎君生得讨人喜欢,心肠好本事也大。” “唉……用了这么久的瘴香,换作寻常内家高手早就中招了,只是为何你意志会这般坚定,真心迟迟不肯归了哀家。” “哀家定会好好疼你爱你的,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难道哀家在你心里,就不如区区一个黄毛怪女?” 第26章睡凤榻 躺床上浑浑噩噩的明安,全身酸软无力,身子发虚胸口闷着疼,感觉自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那般虚弱难受。 “原来这就是武侠里面的内伤,滋味真不好受。”明安艰难呼吸两下,恢复了一下意识,含糊说道,“水……我要水……好渴……” 一股清凉甘甜从嘴中缓缓灌了进来,渴意消解,神思也从恍惚中恢复,看清眼前正是米昭耐心给自己喂水,自己还躺在太后凤榻上,顿时吓得脸都绿了,喝的水也呛得咳嗽连连。 “慢点儿,不急。”米昭取来手帕,贴心替明安擦拭胸口水渍,“你受伤昏迷了两个时辰,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明安结结巴巴应了一声,想要赶紧下床,可惜身子虚弱被米昭按了回去,“你还有伤,再躺躺,不急着起来。” “太后,这是你的凤榻吧……”明安哭笑不得说道,“我一个男子,躺在你的床上,怎么说也不合礼法。” “你受内伤御医说要睡软床才好得快,翼楼那侍卫床都是硬床,只有昭姨这床最软。”米昭从床边取过药汤说道,“你治了昭姨的脚伤,昭姨想你伤好得快一些,睡昭姨的床又怎么了?” 舀了一口药汤,送入明安嘴里,“来,小郎君,吃药。” 明安怔怔望着米昭,心中感动万分,一口喝了药,眉头微皱,“中药真苦。” “良药苦口。”米昭又舀了一勺,喂入明安嘴里。 “昭姨,我自己来吧,这药不烫,一口一口的苦不如一次性苦。” 米昭还挺享受这种一口一口喂药的暧昧感觉,见明安态度很坚定,不情不愿将药汤碗交给了明安,“若是太苦受不住,一口一口慢慢喝也不急。” 明安接过汤碗强忍苦意一饮而尽,吐着舌头神情扭曲成一团,“真苦啊!下次还是得配点糖。” 米昭先是一讶,然后嫣然宠溺一笑,“说你是孩子吧,这汤里面有好几味很苦的名药,你竟能忍受苦味一口喝下。说你是男子汉吧,药汤里嚷着要加糖,跟个孩子似的。” “苦是苦,但我能忍,但人嘛,总还是喜欢甜。”明安从怀里掏出一颗之前仿照大白兔做的奶糖,露出陶醉的神色,“苦尽甘来的甜,最是强烈,昭姨要不要尝尝?” 米昭取了一颗含入嘴中,露出陶醉而幸福的神色,“你这奶糖当真可口,比姨小时候在米家吃的都好吃,怕是真如你所说,苦尽甘来的甜滋味更强。” 明安望着米昭露出幸福甜美的神色,整个人都看呆了,深情说道,“昭姨若喜欢,小子每日都做些,让昭姨甜到忘了往日的苦。” 这语调含情脉脉的,哪怕已经三十六岁,经历过世间大风大浪的米昭,也臊红到耳朵根,羞意中带着期盼,“好,昭姨就等着好好尝你的甜。” 这时,明安抽抽鼻子,感觉到一丝不对,“昭姨,你今天怎么没点那个胭脂味很重的熏香?我第一次闻了觉得太香艳,后面多闻几次后还蛮喜欢那个味儿的。” 米昭眼神闪烁两下,不紧不慢说道,“御医说你受伤了,闻那种熏香对身子不好,昭姨便没点,等你身子恢复了,昭姨再把那香点起来。” “嗯。”明安揉了揉胸口,感觉喝了药之后好了不少,作势要下床,“昭姨,我内伤不是很严重,咱们开始今日的治疗吧!” “哎哟,你这个孩子,怎么做事这么急躁的。”米昭赶紧将明安按了回去,埋怨说道,“治伤不急这一时,等你好了再说。” “我真没事,早点治完,昭姨行动也能早日舒坦。” 米昭沉吟片刻,笑着应道,“那好吧,你就坐着不要下床,免得牵动伤口。” 正奇怪不下床怎么治伤,米昭已经翻身坐了上床,身子微侧夹住明安下身,把玉足一搭,直接搭在明安胸前,调笑说道,“就这样给姨治吧!” 这番举动,已经跟热恋的情侣毫无分别,东海国那会儿柳如天也是这般跟明安缠绵让他帮捏脚,明安愕然好久,才呆呆愣愣握了上去,“是……” 本以为这姿势,再加上内伤,会让自己心猿意马很难治疗,可意外的是,今日心情意外的宁静,自己脑中邪念并没有往日那般,如同心脏在火上烤那般强烈,竟和第一次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就治完了。 “好了。” “这么快?”米昭从满脸享受中睁开眼睛。 “前几次心神不宁的治疗起来效果慢,今日意外的比较宁静,治起来效果比较好。” 明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将米昭勾搭在自身上的腿,悄悄放到边上,心里暗想,“这样不对,这样很不对!我似乎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昭姨,可我就是感觉这样不对!” 这些小举动自然被敏感的米昭收入眼中,看向明安的眼神颇为无奈,神情很有些不快。 明安也察觉到自己举止的不妥当,赶紧解释说道,“昭姨,实不相瞒,你这个姿势牵动了内伤,感觉不太舒服,换个姿势好吗?” 米昭蹙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躺好在床外边,“那好,你就这样帮昭姨捏睡着吧。” 明安点头应了声,开始每日例行哄睡,等听到米昭呼吸平稳,明安小心翼翼正想跨过去下床回自己房,米昭忽然睁眼,一把将明安拽住,凄然表情楚楚可怜说道,“明安,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明安吓得一弹,牵动胸中内伤,直接扑在米昭身边晕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不知什么时候才醒,明安徐徐睁眼,胸中疼痛感消去少许,内伤应该是恢复了一些。 抽抽鼻子,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胭脂女儿香,只是这次比之前更加香艳浓郁,让人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右手动了动,有种很软很舒服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了,一如自己在东海国和柳如天在一起的时候。 可是这里是北岳国而非东海国,身边抱着自己手臂的女人,并非东海国女王,而是北岳国国母。 “醒啦?”米昭一双犹如少女般的清澈美眸,含情望着明安。 “太后,咱们这是……” “不喜欢么?” 明安嗅着鼻中比往日更为香艳浓郁的女儿熏香,看眼前美艳女人清晨刚刚苏醒时,自然流露出的醉人妩媚,心火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因为内伤让煞白的脸颊,浮现出诡异的酡红。 “喜欢。” “喜欢那你昨夜还想下床?” “不知道,就觉得这样咱们不妥。”明安挠着脑袋苦恼说道,“昭姨,我是东海国子爵,咱们这样亲热关系是不行的啊!” 米昭望着明安的眼神,握住明安的手柔声劝诱道,“九州人才未逢明主前流动似水,明小郎君,若你来北岳国做我帐下重臣,昭姨封你为侯爵,赐你大量金银,每日山珍海味锦衣珠饰,过得比神仙还快乐。” “你喜欢昭姨,昭姨也喜欢你,咱们每日在这九州最为安全的镇国之门后面,携手过甜蜜逍遥的日子,你不想要么?” 第27章病娇女人 看着眼前的昭太后是如此妖娆迷人,再想到这些天过得比转世前还爽的日子,受伤的明安体内灵气衰弱,心防一泻千里。 当年博士毕业凭借一腔报国热血,拒绝了江浙沪的高薪来到北方一座中小城市的军企勤恳做事,每日活得很累,还因为一些家庭缘故,没法谈女友,过年都没时间回家,下班了也只是回家打打游戏刷刷视频解压。 来了九州之后,无论是出于对穷苦乡亲的同情,还是对九州乱世自保的考虑,明安只能憋了股劲,带着众人奋力拼搏抢发展,步步为营向那打造北境国,一统九州的宏大目标迈进。 所求的,无非是天下太平,建立人人平等的法制社会,自己可以享受安全和科技带来的美妙生活。 而现在,自己不需要努力,这些东西全都有了! 虽然这享乐只是昭太后因为爱意赐给自己一个人的,乡亲们和同志们依然在痛苦中煎熬,但是对于自己而言,确实是已经达到了人生目标! 娇艳美色、锦衣玉食、还有如山一般的金银珠宝,都是如此的迷人,勾人堕入深不见底的极乐深渊。 眼见明安眼中沉迷享乐的桃心状光芒时亮时暗,神情显出万般痛苦纠结,哪怕是昭太后心里都莫名有些佩服眼前的执着少年,心中暗想,“化生大师,你挑人的眼光确实毒辣。” 无论是情欲上的需求,还是政事上的倚重,亦或是对明安这等神鬼之才带了几万号人,在贴着北岳东陲月冥山脉垦荒的戒备,昭太后无论如何,用尽一切下作手段,也要把这让她痴醉不已的天才少年,绑在自己凤榻上供自己驱策。 当下昭太后果断俯身一贴,香艳红唇直接吻在剧烈挣扎的明安嘴唇上深情含舐,成熟而丰腴的性感肉体碾了上去,纤细玉手也顺势摸向了明安的腰带,只待最后一步便大功告成。 美人如此殷勤主动的攻势下,明安眼神中的昂扬朝气逐渐暗淡,全都被那异样的桃心光芒所填满。 待昭太后已经解开明安的腰带,正要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明安猛地一缩头连连喘气,一把握住昭太后的手恳求道,“昭姨……你等等……我……我再考虑考虑……至少等我把摊子上的事安置完再说……好不好?这样我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从此以后安心陪你逍遥快活下去。” 昭太后手一僵,颇为哀怨的长长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没再说什么,就这样静静揽着明安,沉吟片刻忽然说道,“身上昭姨还有一个伤想让小郎君治一治。” “什么伤?昭姨尽管说,这回不要钱。” 昭太后格格娇笑着握住明安的右手,缓缓伸入衣摆,竟按向自己温软滑嫩的小腹。 望着眼前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手指不断颤抖,显得有些害怕,却小心翼翼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抚弄的明安,昭太后哀怨嗲道,“小郎君,你是知道的,哀家以前遭过很多折磨欺负,每个月总有那几天这里痛不欲生,劳烦小郎君心疼心疼哀家,用造化生机指帮着治一治。” “至于回报嘛。”昭太后伸手摸向明安夸张的下身,来回捻动勾引,“哀家让小郎君试一试哀家舒服手艺。” …… 七日已满,昭太后果然把周凭的案子查清楚了,跟明安无关,是他王府的医师家中有妹妹被周凭侮辱,仇恨让他趁着周凭虚弱之际痛下杀手,然后栽赃给明安。 周凭误杀案到此结束,明安也被昭太后放出了宫。 出宫前,昭太后坐在榻上,从背后揽住席地坐在腿边的明安,一通深情热吻,顺势把最后那治疗腿伤的七万两银票酬劳塞入他怀中。 吻得尽了兴,昭太后依依不舍松开兀自拉着丝的朱唇,靠在明安肩头娇嗲说道,“小郎君,快去快回,哀家等着你。” 和昭太后七日朝夕相处,明安眼中那股朝气仅剩最后一丝丝,余下皆是纸醉金迷的桃心异样光芒,趴在昭太后膝头深情嗅闻女人香,宛如傀儡一般有些痴呆僵硬的点头,“昭姨,我去交代一番,把这些钱托人带回去当作最后的情谊,从此和他们一刀两断再无牵连,今后就永远陪着昭姨。” 昭太后露出愉悦到极点的痴醉神情,替明安整好了仙蚕衣的领子,戴正了山青色扳手,凑到他颊边一吻,“去吧。” 待明安走后,桂公公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太后,三千名大内高手,已经在太行关准备就绪,只待您一声令下。” 徐徐收敛起情意绵绵的心绪,昭太后又恢复成威严中透着十足狠辣的一代妖后风范微微点头,“嗯,待他今晚彻底归了哀家,将他那些人一个不留全杀光,不得给他留半分退路。” 眼中闪耀出偏执到病态的光芒,昭太后双手一抓,如同抓住什么球体一般,鎏金指套还因为剧烈兴奋激动微微颤抖,互相摩擦发出嚓嚓声响。 “从此往后!他是哀家的了!谁也夺不走!他是哀家的了!谁也夺不走!呃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哈!” 病娇的狂笑响彻慈宁宫,让天上那抹朝阳,都显出阴云笼罩的黯淡。 …… 明安走在沃京街头,感觉自己脑子里特别混乱,心中欲火煎烤十分难受,迫不及待想要快些回寝宫陪伴昭太后,当下加快了直奔琴府的步子。 来到琴府门口,那管家一看到明安,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忙派人进府禀报,“明大人平安回来了!” 呼啦啦的琴府闹起一堆动静,琴中藏、米盛、柳月眉、车小芸、马沙拉弟,还有丫鬟扶着的米巧倩,都涌了出来围着明安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 马沙拉弟步子最快,第一个凑到明安身边,在他身上嗅了嗅,摇头晃脑打着喷鼻,露出很嫌弃的表情,似乎很反感明安身上粘的太后寝宫熏香味,哕哕骂骂咧咧两声,远远跑开去,蹄子不停刨地,显得焦躁不安。 马沙拉弟那大屁股让开空位,琴中藏赶紧上前说道,“那日我收到你让酒楼娘子送来的信,急得团团打转,又听闻周凭伤重去世,吓得赶紧和岳父大人一起在京中上下打点,想跟昭太后好好求情一番。” 米盛本来神情有些憔悴,此时忧色散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哪曾想太后的消息比我们还灵通,抢先一步把你接到宫中安置,后面收到你报平安的信,总归是放心了少许,就是担心你进了宫还能不能出来,看到你平安归来,心思总归安定了。” “这次多亏了昭太后开恩相助,我欠了她一份大情,也有劳各位这些日子的费心,明安在此谢过。” 明安拱手向众人的关心表达了谢意,感慨说道,“那个医师也是的,报仇就报仇,拖我下水干什么,现在已经捉拿归案了吧?证据都查清楚没?这个事错在周凭那个鸟人,他一时气愤为妹杀人报仇,是不是可以宽松判决,判个流放之类的。” 众人一听,都低下头避开眼神不敢看明安,只有车小芸盯着明安不忿开口,“安哥哥,那个医师全族都被斩首了你知道吗!他双手都被严刑逼供夹烂了,口中大呼冤枉,然后被那个妖妇命人掌掴到舌根碎烂,喊不出话,死前还在以血代笔写冤字!” “至于那个所谓的妹妹,米大人已经查过了,是年幼身子弱在家中因病去世,和那个周凭没有半分关系!” “安哥哥,我承认你英雄仗义为姑娘家出手,没控制力道误杀了那个烂人周凭,是出于好心。可你为了让自己脱罪,让艳太后残害无辜百姓给你当替罪羊,你良心过得去吗!” 明安两眼瞪得老大,急红眼争辩道,“我不是!我没有想冤枉任何人,可那力道真的不足以伤人,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我!” “对,那个栽赃的人找了许久找不到,为了配合你这说法让你尽快脱罪,就被强行认定为那个医师,现在他全族被杀,换你一个人无罪自由……”车小芸讲着讲着双目通红,抽抽搭搭说道,“安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是!我真没有!”明安百口莫辩,心里感觉急得慌,懊恼说道,“我真的是冤枉,只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早知如此,我就宁可多被囚禁一会儿,也要让刑部查明真凶,免得误杀好人。唉!我的错,我太性急了。” 见明安的神情不是伪装,车小芸揉揉眼睛探头问道,“安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 明安苦恼说道,“我半夜练气大嚷吵到大家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都主动认错,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脱罪害人嘛!”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所有疑虑尽消。 车小芸咬牙切齿说道,“那女人好狠毒,故意设毒计弄坏安哥哥的名声!搞不好这一切都是那女人设局把安哥哥拖入泥潭,小芸恨死她了!” 一旁的米盛和琴中藏赶紧走到一旁聊天装听不见,前几天米盛已经简短给琴中藏讲了当年车家的事情,琴中藏听完对车小芸极为同情,这些日子把她当自家妹子那般亲切对待。 两人都清楚车小芸痛骂的“那女人”是谁,也十分同情车小芸的遭遇,只是自己身为朝中大官在车小芸所说的“那女人”手下办事,肯定不能明面上非议,索性装听不见。 明安眉目一皱,赶紧捂住车小芸的嘴,厉声训斥道,“小芸,这里不是在乡下,是在沃京琴府,你乱说什么呢!” 车小芸也是懂事的,挣扎两下点点头,丧气说道,“知道了,我乱说便是。我就是一时激动控制不住,替安哥哥委屈……” 明安见车小芸情绪逐渐稳定,柔声劝道,“其实太后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她吃过很多苦,为了巩固地位出手狠辣了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车小芸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难以置信看着明安。 “她待我真的很好,小芸你别再一口一个‘那个女人’的称呼她,她毕竟是你们北岳国太后。”眼神怀着对昭太后的眷恋痴迷,明安柔声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些阴谋诡计,没有足够证据前不要轻易诬陷好人,我相信昭太后她做的这些都是有苦衷的。” 这话让旁人听了个清楚,都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只觉得明安这性子变化也太大了,几日不见,竟然完全沦为昭太后那边的人。 第28章共同志向的叛徒 车小芸脸色煞白,身子踉跄几乎要摔倒,颤声说道,“安哥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明安淡淡应道。 “你跟我说,为了给我车家翻案才接近那个女人,如今你却说出这番话!你是不是之前都是骗我,接近她分明是你贪恋上了那个女人的美色和权利!” 明安听到车小芸的当面斥责感觉很不舒服,“车家案子确实有问题,但是没什么好翻的。车驰最大的问题就是执掌一方大军,却不尊皇命,对于任何皇权统治者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在我看来,昭太后并没有做错。” “可他是我爹爹!你不是皇室!为什么你会站在皇权的立场上去思考是非对错!”车小芸满脸失望与愤怒,情绪激动万分,指着明安含泪说道,“安哥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刻,就是听安哥哥你说,咱们可以一起建立一个谁也不会伤害谁,大家开开心心,平等互助的世界。” “我把安哥哥的这个伟大志向,作为我往后一生奋斗的目标!我最喜欢的,就是安哥哥亲切的称呼我为同志!” “可你呢!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丢了老百姓的衣服!披上权贵的锦衣!穿金戴玉身上满是香艳的脂粉味!甚至站在皇室的角度上给那个女人开脱!” 说完这句话,车小芸注意力才落到明安身上那件仙蚕衣上,目光变得无比呆滞痛苦,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悲愤轻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穿这个料子做的衣服……为什么啊!你好残忍啊明安!” 车小芸热泪盈眶,颤抖木头臂死死拽住明安的衣袖,尖声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穿的这身仙蚕丝衣服!上面搭上了多少人命!” 抽抽搭搭泣不成声,车小芸强打精神哀哀戚戚唱道,“北岳有家喻户晓的童谣,‘一根凌云仙蚕丝,千行断魂血命泪!朝起攀崖采丝去,暮裹草席残尸还!豪贵只晓仙蚕好,谁怜万户恸嚎啕!” 明安脸色大变,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仙气飘飘的,昭太后赠给自己价值连城,舒服到极点的仙蚕衣袖,惊愕万分目光看向琴中藏,盼他解释一番。 琴中藏挠着头,满脸复杂无奈之色,长长一叹解释了这个仙蚕丝的由来。 这仙蚕丝的蚕无法家养,必须要用野生的高岭雪蚕吐的丝才有这般效果。 这高岭雪蚕生于海拔极其高的陡峭雪崖上,采集过程极为凶险,几乎是拿百姓的性命去填才能采到一小团丝。 但是仙蚕丝极其受北岳权贵追捧,所以开了优惠的条件,让穷苦百姓可以采集仙蚕丝抵大量的田税。 为了让家中老小有口饱饭吃,无数穷苦家庭的母亲,父亲,甚至年纪较长的孩子,都会拿命去采集这仙蚕丝,甚至采集时在崖下都会有一人专门收尸,以及回收尸体手中带回来的仙蚕丝。 这也使得让仙蚕丝在市场上价格极其高,最顶级的权贵也不过只有一两件仙蚕丝制的衣服作为贴肉内衬。 而像明安这种大片仙蚕丝做成的宽袍大袖公子服,奢靡到极点且不说,恐怕为了这一件衣服填进去的人命,都快有上万了。 解释完由来,琴中藏吞吞吐吐有些尴尬说道,“哪怕在我们世家子弟中,但凡读了些书有些良心的,也不肯穿这拿人命堆出来的衣料。” 瞳孔剧张面如死灰,一时间明安感觉周身的空间几乎都扭曲了,无数冤魂从身上的仙蚕衣料里爬出来,伸出血淋淋的残缺断手扒向自己。 “我好惨呐……我好惨呐……家里的娃儿能不能吃上饱饭呐……我好惨呐……” 车小芸继续悲愤哭骂道,“那个被冤枉的医师一族都被杀了,你还说情有可原!我车家满门忠烈,爹爹在大牢里都在想如何保护北岳国西陲百姓不受西武国残害,你却说他死的应该!现在你又穿上了拿无数百姓人命填出来的丑陋仙蚕衣!” “明安!你不配叫我同志!你已经不是同志了!你只是个沉迷享乐,意志腐朽的叛徒!我瞧不起你!我恨你!从此我跟你恩断义绝!” 车小芸嘴唇咬出鲜血,目光满是痛苦与决绝,掏出百变臂刷的一声射出勾爪,飞身翻出院子,消失在远方。 “哕”的一声马沙拉弟嘶鸣,从明安身边直接跑过去,去追车小芸了。 两人这么一出,让场上众人面面相觑,米盛复杂目光打量明安,想劝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劝。 倒是柳月眉瞧出明安捂着胸口,神情有些痛苦,瞧着不太对劲,“明安,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对劲?” “没什么。”明安勉强笑了笑,向众人捧手,“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这次出来就是给大家辞行的。” 琴中藏神情有些黯然失落,“明大哥,你不想住我府上了吗?” 明安满脑子都想着昭太后,摇头说道,“多谢琴兄弟的盛情,我现在很难受,想进宫找太后说说话,以后我就在宫里陪着太后。” 琴中藏神色微变,还想劝一劝明安,一旁的米巧倩一把将琴中藏抓住,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讲。 柳月眉神情清冷说道,“明安,妾身再怎说,也是柳如天的姨母,你这样子我很失望。” 明安眉头又是一皱,捂住胸口感觉很难受,摇头说道,“我对不起如天,就当她从未认识过我吧!” 明安从怀里掏出将近三十万两银票,尽数塞到琴中藏手中,“琴兄弟,咱们朋友一场,劳烦你派人走镖,把这些个银票送到月冥山镇张辅手上作为月冥山脉建设经费,当作是我对开荒兄弟的一些赔罪,告诉他们我就是个没出息的混蛋,今后没脸再去见他们。” 琴中藏面色复杂接过,微微点头应下来。 交代完事情,正准备转身离去,琴中藏突然开口问道,“明大哥,你离开前,能否把那个大赌局的术数答案算给我?” 米巧倩脸色一绿,刚想埋怨琴中藏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那术数呢,却见琴中藏偷偷背过手摇晃两下,示意米巧倩不要做声。 明安苦笑说道,“琴兄弟,别折腾我了,我现在哪有心情算这个。” 琴中藏恳求道,“明大哥,我想那个术数好多天,吃不香睡不香的,你就看我们兄弟一场,给兄弟指导指导吧!” 明安无奈说道,“好吧,你拿纸笔来。” 琴中藏赶紧让下人拿来纸笔,捧着递给了明安,明安提笔正要写那彩票的概率公式,可脑子里面特别混乱,老是想着昭太后的倩影,写写画画了半天也写不出来那个概率公式。 “不行,我忘了,以后再说吧。”明安放下笔,神情有些烦躁挥手,迅速离开琴府。 望着明安急躁离去的背影,米盛突然开口,“他这样子,我想起了一个人。” 柳月眉若有所思,“确实像。” 琴中藏接过那胡乱涂抹的公式,很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明安有问题,他像是被下了什么巫蛊降头。” 米巧倩惊奇的目光看向琴中藏,“相公,你可别乱说,什么巫蛊降头的,听着着实可怕。” “不然没法解释,他连自己出的题都不会解,计算也写的乱七八糟。”琴中藏举着那张涂鸦确信说道,“我猜测,有什么东西让他脑子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所以才会有这些异常的举止。” 米盛轻咳一声摆摆手,“好了,这事就讨论到这里。既然知道他平安,我们的关心也就到此结束,后面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再无关联,巧儿、藏儿,我们回府了。” 在琴中藏和米巧倩的相送下,米盛和柳月眉坐上马车,往米府行去。 车上,柳月眉低声开口,“他是跟先帝一样,中了媚术?” 米盛低声说道,“比先帝症状轻些,先帝是对太后言听计从,没见到太后便挠心发狂,他既然能自行出宫回琴府,说明还没严重到最后那种地步。” “挠心么……”柳月眉回想起刚才明安皱眉揉心的小动作,“症状上也极为相似。” “若只是先帝有这般症状,还不能说明什么,在明安身上同样出现,确实很可疑。月眉,你心细,除了挠心症状之外,身上可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柳月眉回想这几次和明安见面时的情形,“相公,真要说的,还有一点。” “什么?” “就是他身上那浓郁熏香有些可疑。” “什么可疑?” 柳月眉很肯定说道,“那里面掺了股麝香味,我记得宫里老嬷嬷说过,太后闻麝香味会失眠不宁,可为何他两次从太后寝宫归来,身上都会有麝香味?” 米盛脸色微惊,“这事还有谁知道?” “跟小芸闲聊时讲过。” 第29章算命道人 明安离开琴府后,心情差到极点,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明知道所有事情的根源都是在昭太后,可自己对昭太后别说了恨意了,就连埋怨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来来去去都念着她的好,想着她那妖娆的倩影。 颓然坐到街角,明安双手胡乱扒头,眼神中那桃心光芒忽弱忽强显出一丝癫狂。 “钱啊!那么多钱啊!今后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么花怎么花!” “熊掌,猴脑,鹿肝,松露,太好吃啦!” “仙蚕衣拿人命填的又怎么样!穿起来太舒服了啊!这种感觉就像是昭姨无时无刻抱着我一样!” “为什么对我要求这么高!为什么强迫我当个圣人!我是人呐!我也有欲望的啊!” “不是同志又怎么样了!哪个同志能经受得住这种考验!” 抬头仰望巍峨高耸的北岳皇宫,明安如同疯魔般癫狂大笑,高声吼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从今往后!我会过得很爽很爽!只要安心待在镇国之门后面,待在昭姨的怀里!天下间的操心事再与我无关!” “爽!爽!爽!” 只是不知为何,明安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空虚,这种空虚直入灵魂,这种空虚的存在,让他看这世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空气不再香甜,酒肉不再喷香,就连自己身上穿的最舒服仙蚕衣布料,似乎也没那么舒服。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安说不清,道不明。 …… 马沙拉弟不在身边,沿着山坡上行走了一阵,明安觉得有些疲累饥饿,瞧见路边有个酒摊,坐下叫了桌酒菜。 失魂落魄自斟自饮,似乎连日在昭太后那儿喝的都是顶级皇室御酒,明安觉得这酒味很差,喝了几口皱眉就不想喝了,一个人对着暗黄的酒液液面发呆。 踏马声,喧闹声,叫卖声,荡起酒液涟漪不停,倒映出蔚蓝苍穹变幻无方的洁白云彩,明安隐约看到了很多人影。 有车小芸、张辅、燕凌天、燕海平、曹柱、杨景、叶小秋、邱琳琳、居芒爷、周根叔、赵三婶,这些形形色色的同志。 浮现了,又消散了。 明安长吐一口浊气,“小芸说得对,我背离了志向,不配为一个同志。” 明安盯着酒液发呆,“人生苦短,我不想努力,也不想奋斗,更不想追求那遥不可及的理想。” “我想要美色,我想要享受,想要物质,而现在,只要沉沦下去,我就全都拥有了……” 同志们的身影尽数消散,明安凝望酒液上倒映出昭太后的倩影,随着酒液来回舞动,是那般妖娆诱人。 明安醉眼迷离,深情说道,“昭太后,真的是太迷人了……” 沉醉之际,耳边响起一个坏气氛的吆喝声。 “来一来,算一算!祖传算卦秘方,兴国又安邦!心地光明事事祥,莫从左道输阴阳!平时暗把贤奸辨,才有高人助已长!” 抬头循声望去,只见这算命是个衣衫褴褛的四十多岁猥琐大叔,贼眉鼠眼唇边撇了两撇八字须,身上道服又脏又破还有股酸臭味,左手提了根焦黑的算命幡,一眼看过去让人有些厌恶。 他嬉皮笑脸凑到一个民妇边上,“夫人,我瞧你一朵鲜花头上戴,一年四季也不开,要不让老道给你算算,保你花开富贵遇上贵人提携!” 那民妇捂着鼻子,神情万分厌恶,扬脚朝算命的踢去,“臭道士滚开!” 那算命道人嬉皮笑脸闪开一腿,又搭上一名神情憔悴的大爷,“做梦吃饭不充饥,哑巴做梦总不提,大爷,我瞧你一副睡不好的样子,怕是梦到什么不干净东西了,要不让老道给你解解?” 那大爷脸色一变,狠狠一口唾沫朝算命道人吐去,被算命道人狼狈躲过。 那算命道人撇嘴尬笑两声,盯着路边酒肆摊子上,一个刀疤汉子的好酒好肉,摸了摸空瘪的肚子舔了舔唇,笑嘻嘻迎上去,“施主印堂发黑,近几日恐有血光之灾啊!若要趋吉避凶,只需一杯酒,一片肉,便能换一句真言,施主你看……” 那刀疤汉子吃得真开心,忽然闻到酸臭味儿坏自己胃口,还说什么血光之灾吓唬自己,当场气得拔出刀,大骂一声作势要砍那算命道人。 算命道人吓得跌跌撞撞朝明安这方向奔来,逃到明安身后,拿明安当掩护反复躲闪,大声嚷嚷求饶,“施主冷静!施主饶命!切莫误伤贵人!” 明安一双冷眼盯向刀疤汉子,那刀疤汉子被明安冰冷目光一瞪,再看他身上穿着华贵雪色锦衣,怕是哪个豪门世家子,不敢招惹,鼻哼一声收起刀,回到原位继续吃喝。 算命道人长舒一口气,在明安背后笑嘻嘻道了声谢,“多谢公子相救,公子要不要算一卦?” “不用,我不信这个。” “唉……”算命道人撇撇嘴,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正准备离开,明安挥挥手平淡说道,“我这一大桌酒菜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要是饿了一起来吃点。” 那算命道人一听大喜过望,忙道了声谢屁颠屁颠坐在明安桌子对面,也不客气直接抄起桌上两根大鸡腿一左一右狼吞虎咽,吃得手上嘴上汁水淋漓,含含糊糊大赞,“好吃!真好吃!公子你人太好了!老道怕是好久没尝过这般鲜美肉味。” 明安被这算命道人酸臭味熏得捂了捂鼻子,皱眉摇头,“你就不能洗干净点穿好点么?洗干净穿好点,再说说好话,怎么也能骗几个钱,也不至于混到这种没饭吃的程度吧!” 那算命道人摇头晃脑说道,“老道外浊内不浊,世人外不浊内浊。若是按公子所说巧饰一番,再说些昧良心的好话,那老道不就跟世人一样了么?” “唉,我就是让你包装一下。”明安摆手懒得解释,“没事,你开心就好。” 明安伸手正准备结账,想尽快远离这个酸臭道人,那道人笑嘻嘻开口说道,“老道云游九州,不白吃,不欠情。今得公子仗义招待,说什么也得给公子指点两句。” 自己已经请这个酸臭的算命道人好吃好喝,这个算命道人还想靠危言耸听讹钱,明安没好气从怀里掏银子,说道,“那你是看我印堂发黑?还是有血光之灾?还是时日无多?直说吧,想要多少银子?” “不不不!”算命道人乐呵呵摆手,“公子乃是霸主命格,将星转世,寻常血光之灾,奈何不了公子半分!” 明安本来都准备走了,忽然听这算命道人一说,沉吟片刻又坐了下来,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你看错了,我不是什么霸主将星,就是个贪图享乐的世家子。”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算命道人若有所思,干了一杯酒咂咂嘴,“公子,你刚才说你印堂发黑,其实是错的,你印堂不是发黑,而是发红。” “红光满面,难不成有好事?”明安眉头一挑,似笑非笑想听这个算命道人怎么口胡骗钱。 “不不不!不是好事!你印堂发红,是一抹很危险的桃红,说明公子即将遭受桃花灾。” 明安很佩服这个算命道人察言观色,竟能猜出自己是为女色所困,“大师,你很厉害,我确实是沉迷桃花不可自拔,但我不打算拔出来。你就说说不拔出来我会落到什么下场吧。” “封侯拜相,贵不可言,四十之时在石榴裙下风流而终。”算命道人喝着小酒摇头晃脑,满脸艳羡之色,“公子大半辈子逍遥快活极乐天,哪怕是老道,也是羡慕得紧哟!” 明安笑得很是开心,“那还能叫桃花灾,这不妥妥的桃花运好么!” 算命道人摇头叹息道,“对于公子是桃花运,对世人却是桃花灾。公子本是霸主命格,将星转世,却被桃花藤缠住锋芒。天道守常此消彼长,泄露的杀气会让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对苍生而言,就是一场惊天桃花灾。” 明安猜出这个算命道人的意思,就是本来自己能靠枪炮的威力杀伐天下,一次性解决九州千年乱局迎来太平,而自己沉迷女色之后无心争霸天下,百姓自然是生灵涂炭。 “多谢提醒。”明安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到算命道人桌前,转身就走,“告辞了。” 那算命道人也不道谢,也不起身,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哦!对了公子,忘了跟你说,你那桃花灾会牵连到你原先认识的所有亲朋好友,他们全都会惨死。” 明安一听当场就勃然大怒,也不顾脏反身拽住那算命道人衣领吼道,“够了!你有完没完!老子请你吃喝给你银两,你咒我也就罢了,你敢咒我身边朋友!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跟我胡搅蛮缠!” “老道名号苏半仙,半侠半仙游世间!”算命道人苏半仙毫不生气,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块造型古怪的机关牌子缠到明安玄铁臂的关节凹槽处缠紧,“老道没别的意思,就想让公子买我这避灾机关符,赚点干粮钱。” 明安轻啧一声,松开了手,伸出玄铁臂朝那个机关牌子打量两下,闻了一闻,感觉有股很冲鼻的土腥味,应该是土里翻出来忽悠人的。 “买了个这个东西,你就收回你刚才那些难听的话?” 苏半仙嘿嘿笑个不停,莫名其妙伸手比出一个三。 “什么意思?” “承惠三两银子~” 到头来这个苏半仙还是为了坑钱,明安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抛给苏半仙。 “多谢公子赠银!”苏半仙笑着把银子收好,然后从腰间抽出邋遢布袋子,风卷残云把桌上没吃完的酒食全都装了进去,“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似乎生怕明安反悔要回银子,苏半仙一溜烟跑走了。 那苏半仙走没影了,明安才想起,那个苏半仙下的恶毒诅咒还没收回去,气得赶紧追上去找他算账,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骂了声娘,便放过这茬,往北岳皇城方向行去。 第30章巫蛊之术 车小芸从琴府跑出来,边跑边哭,一路向南离开沃京这个让她伤心万分之地。 全家人在沃京被杀,好不容易认了个好哥哥的,找到了人生的奋斗目标,那个好哥哥却沉迷女色,在沃京这个大染缸中堕落。 一时间,车小芸悲伤万分,彷徨在林中无所适从。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安哥哥来沃京……呜呜呜……” 月色下,车小芸揉着哭得通红的眼眶,抽抽搭搭哭得极为伤心。 这时,身后传来疾驰的踢踏声,车小芸耳朵动了动,对这个马蹄声音万分熟悉,双手抱在胸前别过身子,满脸赌气尖声嚷嚷,“明安!你太过分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 耳边响起马沙拉弟那熟悉的打喷鼻声音,一张马脸搭在车小芸挨挨蹭蹭似乎在安慰,蹭得车小芸发痒躲开,满脸嗔怒回头训斥道,“你不跟我赔礼道歉,让马沙拉弟蹭我作甚!” 回头一看,马背上空无一人,只有马沙拉弟追了过来,伸出温润舌头轻轻舔动车小芸脸上泪痕。 黯然、失望、痛苦、悲伤,所有情绪糅杂在胸间,车小芸抱着马沙拉弟的头就是哇哇大哭。 马沙拉弟一动不动任由车小芸痛哭发泄,等车小芸情绪稳定之后,它摆摆头,示意车小芸坐上去。 “明安自己不来追我,只派你来,我才不回沃京那个鬼地方呢!”车小芸很生气的摇头。 岂料马沙拉弟左右摇摆两下马脸,意思好像并不是让车小芸回沃京,而是朝东边摆脑袋示意两下。 车小芸认得马沙拉弟指的这方向是朝东山道,正是机巧门所在的方位。 车小芸黯然说道,“你的意思是,送我回神机峰,让我从此就跟安哥哥大道两边各走一边么……” 没想到马沙拉弟又是摇头,衔住车小芸衣领颇为急切的将她往身上扯,似乎希望她尽快上来,前脚两个蹄子还在不停踏动,似乎想说有很要紧的事需要尽快出发。 “马沙拉弟,你干嘛这么着急的样子?”车小芸感觉马沙拉弟的举动有些不正常,沉思片刻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安哥哥状态有些不对劲?” 马沙拉弟上下摆动两下头。 车小芸神情一凛,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如果不尽快找出原因,安哥哥会出事?” 马沙拉弟又是上下摆动两下头。 车小芸脸色大变,“马沙拉弟,你是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能找出原因让安哥哥恢复回来,是不是!” 马沙拉弟重重点了点头,示意车小芸赶紧上来,它要迫不及待赶快出发。 车小芸轻巧飞身上马,马沙拉弟见她坐稳之后,如射箭一般疾驰而出,没有任何指令,便自己将速度开到七档,往东山道方向月下疾驰。 趴在马沙拉弟背上紧紧抱住,车小芸明显感觉到马沙拉弟奔跑的身子更颠,但速度比以往更快,像是毫无保留的脚力全开,使出了狠劲,让车小芸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 马沙拉弟这样不要命的跑法,说明事情真的很危急! 是了!安哥哥不是变心!这些话换他以前的性子根本说不出来,他肯定是中了那个妖妇的妖法!只怕就是妖后当年魅惑周临用的那个妖法! 危机关头,车小芸脑中幼年的记忆逐渐清晰。 她此时才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家里和两个哥哥躲迷藏,躲到小黑屋里等哥哥来抓时,车驰和车骑进了小黑屋,关上房门商讨先帝周临的事。 当时他们俩在讨论米昭的事,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周临会突然间这么宠幸米昭,甚至宠到昏了头,干出废后废太子的滔天祸事。 民间传言的房中术一说,二人都不信,毕竟米昭在后宫呆了那么多年,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变得这般善媚,甚至能媚到周临丧失理智思考的能力。 最终二人得出一个猜想,就是米昭应该是用了某种精神控制的巫蛊之术,才能有这般效果。 可巫蛊这东西一旦扯出来,对象还是一国之君,必定掀起京中腥风血雨,没有确切证据前,没有人敢说这个事,免得惹祸上身。 两人当时想着,米昭多行不义必自毙,她用邪术上位,必会被人揭开破绽招到反噬,便把这想法藏在心里,等着有人能揭开真相。 可哪曾想到这个女人手腕又狠毒又强势,不但没有受到报应,反而越爬越高,权利越来越稳,成为北岳国实际的掌权者。反而是车家满门忠烈,一心守卫北岳西陲,却落得家破人亡的命运。 那是车小芸太小没太懂,只是潜意识刻在脑子里,这个米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妇,不能跟她接近,直到今日才想起爹爹和哥哥的对话细节,心中万分自责。 “若是早些提醒安哥哥就好了!光是不吃那女人的东西没用,是压根就不能见她,不能看她的眼睛,不能跟她共处一室!” 车小芸正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时,才发现马沙拉弟已经跑上了神机峰。 “马沙拉弟,你不是说不回机巧门么?怎么又把我给带回来了?” 马沙拉弟不会说话,但是思维却跟人一样聪慧,把车小芸一路载到霍远峰的屋子前停下脚步。 车小芸这才明白马沙拉弟是想让自己找师父说说这事,师父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 “师父!师父快开门呐!”车小芸跑到屋子前一顿猛敲,咚咚的声音把附近睡觉的机巧门师兄全都吵醒,揉着眼睛哈欠连天问道,“师妹,你不是去沃京了吗?怎么大半夜跑回来了?” “魏师兄,师父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有急事找师父!” 魏师兄瞧见车小芸一副急得快哭的表情,感觉到不对劲睡意顿时消散了,朝后山藏书窟指了指,“师父这些日子都在藏书窟闭关查古籍,想着把你那只上古神机云狐给修好,休息也是在藏书窟打了个地铺。” “知道了,多谢魏师兄!”车小芸骑着马沙拉弟一路往后山跑去,走到一座石室门前,路边捡一块石头边砸门边叫唤,“师父!别睡啦!有要紧事!安哥哥出事啦!师父!别睡啦!” 又是砸门又是叫嚷,闹了好一阵,石门这才徐徐开启,露出霍远峰憔悴而沧桑的表情,“芸儿,老夫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你吵醒了,诶!你这孩子,就不能心疼点老夫么!” “师父,别睡了,再睡安哥哥怕是要出事,等安哥哥平安归来,徒儿跟您捶背捏腿揉肩,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不好!” 霍远峰见车小芸急得快哭了,微微一愕问道,“芸儿,你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小芸把前因后果一讲,霍远峰皱眉抚着胡须,很肯定说道,“明安肯定是中了妖术。” “师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车家翻案是老夫让他去的,跟他约定好成功翻案,老夫就率机巧门上下去投奔他,以他那雄心勃勃的性子,不可能想不通此中利弊。” 车小芸惊讶捂住嘴巴,“原来都是师父的安排,徒儿是说安哥哥怎么这么热心,徒儿还骂他骗我,说他是拿翻案的幌子沉溺那女人的姿色。” 霍远峰继续说道,“第二,老夫能看出来,明安并不是个好色图享乐的人。” “若真是贪恋女色贪图享乐,他只需在东海国安心当柳如天的王夫,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何必在月冥山脉吃苦操劳?” 第31章勾情迷瘴香 车小芸听霍远峰这么一分析,心里蓦然有些愧疚。自己接触明安这么久,竟还不如自己师父把明安看得透彻。 “第三,便是听你说的症状,和先帝极像,都是出自米昭的手笔。当年老夫就怀疑米昭是不是学了南诏国那边的巫术,才能够完全掌控住先帝,今日听你这么一讲,老夫就十分确信了。” 霍远峰背着手来回踱步说道,“看明安这样子应该是中术已深,想法被昭太后操控了,但离彻底成为傀儡还差了一点,应该还有破解的机会。芸儿,你可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车小芸心里一咯噔,努力回忆一阵,想起了柳月眉提起的疑点。 “师父!安哥哥从妖妇寝宫里回来身上有股浓郁的脂粉香味儿,里面混了麝香。可柳姨跟我提起过,妖妇闻麝香会失眠不宁,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会用麝香作为熏香的原料。” “脂粉味儿……麝香……”霍远峰眉头一皱,进了石室,招招手示意车小芸跟着一起进去。 进了石室,霍远峰驱动石室机关,开启石格,从里面掏出一本本古籍藏书迅速翻看查阅,车小芸凑上去一看,发现这些书都是介绍天下间各种毒瘴巫蛊。 车小芸很好奇,“师父,咱们不是机巧门么,怎么会收集这么多毒术的古籍?” “机巧术与毒瘴巫蛊同属偏门左道,彼此没那么多界限。”霍远峰迅速翻书,随口说道,“许多机巧都带了毒瘴巫蛊发挥威力,许多毒瘴巫蛊也必须依靠机巧才能施展出来。老夫哪怕是专攻机巧术,也是精通三百多种毒瘴的制法和解法。” 车小芸只学过在机巧飞针涂抹麻痹药,翘嘴不满说道,“师父知道这么多毒瘴法子为什么不教我!不然我就能看出安哥哥中毒了。” “呵,你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若学了那些害人的东西,那还不成了混世魔王!”霍远峰狠狠白了车小芸一眼,目光又回到古籍上。 终于在翻完绝大部分古籍后,在一本破烂暗黄的小册子上,霍远峰猛地一点,“是了!怕就是这个东西!他娘的,早已经失传的南诏国瘴香,米昭是怎么学会的?” 车小芸赶紧凑上去一看,只见这本小册子上简短写了个几个大字。 “勾情迷瘴香”。 这勾情迷瘴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熏香,焚烧之后释放的瘴气,能够蛊惑人心,让男子一步步沦为女子的情感俘虏。 刚开始施术,男子会对女子日思夜想,若是不见到女子就会怅然所失,有挠心之苦,渴望待在女子身边,便于女子继续施术。 持续施术,男子会逐步丧失理智思考能力,被女子操控思维,身体那股挠心之苦会越来越强。一旦女子不在身边会心神不宁,严重时甚至发狂,必须要和女子形影不离才能消解症状。 经过施术的最后一步,男子会彻底丧失独立思考能力,成为女子的情奴,对女子言听计从,完全沉迷在女子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这熏香的不足之处是起效慢,至少需要持续施加半个时辰以上才能生效。若是被施术者心生戒备,施术效果就会很差,甚至毫无效果,远不如一般瘴香。 但它的厉害处在于累积施加的时间越久,勾情效果不断增强,增强的效果持续叠加,没有上限。 更可怕的是这勾情迷瘴香极为隐秘,无法被内家高手察觉,累积施术达四个时辰,哪怕是世间内功再好的高手,也会意志动摇之下,把持不住和施术者发生最后一步,最后彻底中招沦为情奴。 与寻常瘴香调配需要大量毒药毒虫不同,勾情迷瘴香的调配原料并不复杂,大多为寻常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和诸如麝香之类的普通香料,以精妙比例加上精巧萃取手法调配而成,焚烧之时有香艳脂粉味,与寻常调情熏香差别不大,极难提防。 这香是上古时期南诏国一名后宫毒妃所创,一直隐秘流传在后宫之中,每过数十年便会有妃子得了勾情迷瘴香秘方,然后操控国主,继而操控朝堂攫取权利。 后来这方子被南诏国世家权贵察觉,将这些操控国主的妃子极刑处死,勾情迷瘴香也被列为禁香,凡是流传者格杀无论,随着时间推移,勾情迷瘴香最终失传。 毕竟这勾情迷瘴香,若是用在武林搏杀毫无用处,但若是用在宫闱争宠以及男女情事上,威力恐怕比世间任何毒药都恐怖。 车小芸看完这一切,吓得冷汗淋漓,拉着霍远峰的手拼命摇晃,“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安哥哥肯定是中了那个女人的勾情迷瘴香!有什么办法能解吗?” 霍远峰翻了翻古籍无奈说道,“阴阳圣一脉有一种名为安息壤的事物,可解世间一切操纵神思的瘴毒。不过那安息壤最多只能让中瘴者有三息工夫保持思绪清明。中瘴者必须要在三息之内,以顽强意志克制邪念,迅速运转一种上古失传的奇门内功,叫什么什么‘觉醒经’的,把瘴毒排出体外,才能得救,只是……” 车小芸跳脚急着问道,“师父!只是什么嘛!” “九圣之一的阴阳圣一脉擅长窥天观气,寻龙点穴,寿命都不长,还被各国朝堂忌惮,五百年前就被屠戮殆尽,这安息壤方子早就失传了。” “‘觉醒经’有着万法起源之称,相传是一千年前九州第一部灵功,也失传了。” 霍远峰耷拉着眉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丧气表情,指着勾情迷瘴香那最关键的一步说道,“若是进行了勾情迷瘴香最后一步,男女交合抵达高处,中瘴者彻底沦为情奴,这辈子也是没法再解开的。” …… 从霍远峰处得到勾情迷瘴香的情报,车小芸骑上马沙拉弟,火速往沃京赶去,心焦如火默默祈祷,“安哥哥!你一定要撑住!我来救你了!” 神机峰和沃京同在北岳京畿,可山路蜿蜒,一来一回已经是天明。 车小芸迅速赶到琴府想找明安,从清晨门口扫地管家那儿一打听才知,昨日自己说完那番话后,明安意气如灰,告别众人回皇宫了。 车小芸听完,抹着眼泪想哭,非常后悔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说出那些气话。若是冷静一下,像师父那般理性思考,找出其中可疑之处,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局面。 离开琴府,车小芸迅速赶向米府求见米盛,想让他进宫救救明安。 刚到米府,迎面就看到米盛穿着官服快步出门,神情很是凝重。 他一见车小芸,脸色大变,赶紧把她拉近米府密室,告诉她了一个惊天消息。 车小芸听完这消息,吓得当场晕倒过去。 第32章告觉醒者书 时间稍稍提前一点,话说明安被那算命道人一通哄骗诅咒后,追了一番没追到人,只好放过这茬往皇城边行去。 北岳国山多,天气易变,刚才还晴朗的天,随着明安一步步往皇城攀去,天象逐渐变得阴暗。 皇城门口,庞公公早就候着了,一见到明安,欢喜迎了上来,带着他往慈宁宫方向一路赶去。 踏进慈宁宫,闻到那熟悉而又好闻的胭脂女儿香,看到米昭那柔情似水的姣好面容,霎时间,胸中挠心之苦瞬间烟消云散,明安径直走了上去,一把扑到米昭怀里,埋在香软双峰之中,深情说道,“昭姨,我好想你!” 米昭露出满脸享受的表情,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明安,“小郎君,姨也想你,你可是真的下定决心一直陪在姨身边,再也不离开昭姨了?” 明安本想说“永不分开”,可脑海反复回荡着那个算命道人苏半仙的恶毒诅咒,感觉心里又气又恨,有个疙瘩让他没法定住心神。 “我……我先在宫里住一段时间,等帮昭姨治好脚伤之后,抽个机会回去一趟,当面跟我那些朋友交代安置一番,再回来跟昭姨永远不分开,这样行么?” 米昭本来是万分陶醉和享受的表情,听了这番话后全部消散,挪开身子怔怔望着明安,“小郎君,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在你心里和昭姨缠绵竟比你那些朋友还重要?” “有个浑人,我好心帮他,他竟咒我朋友会死!”明安很生气说道,“我现在就想和昭姨长相厮守,可一想到我那些朋友,心里总归有个疙瘩,所以想抽空回去一趟安排一下。昭姨放心,骑快马我几天就能回来。” “你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明明是赞美的话语,从米昭口中说出来,却是埋怨与不满的语气。 明安赶紧坐到米昭旁边,握着她手轻轻抚摸,深情说道,“昭姨,咱们俩情意相通,不急于这一时,我保证会回来的。” 米昭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内心波动的情绪,柔声说道,“小郎君,反正还有几日的时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先帮姨捏捏脚吧。” 见米昭松了口,明安暗舒一口气,取过垫子盘膝而坐,伸手握向米昭的美足开始治伤。 鼻子闻着浓烈的胭脂女儿香,手中揉捏米昭那香软玉足,明安内心那股欲火已经涨得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眼睛盯着米昭白嫩美腿那优雅的弧线,呼吸急促身子不住颤抖,理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米昭瞧见明安,嘴角划出一抹玩味的挑逗笑意,除了另一只脚的绣鞋,丝滑透肉的罗袜搭在明安肩头,脚尖在他脸上来回蹭弄,娇软声音引诱道。 “小郎君,那日你说的水淹大军奇计已经奏效了,现在西武军乱成一团,北路大军被汾水阻隔过不来,实在是立了大功。哀家说好了要重重赏赐你的,你可是还想要那些金银么?” “不……”明安眼睛发红,颤抖摇头说道。 “那你是想要哀家赏你什么,说出来吧~” “我想要……我想要和太后亲近……” “嗯,哀家喜欢诚实的乖孩子,哀家准了。”米昭抬起双脚,踩在明安唇边,俯视着身下痴狂亲吻的明安,露出享受到极点的满足表情。 见明安不断扒拉衣服,越亲吻身子越燥热,米昭舒心一笑,心中狂喜暗想,“终于要成了。” “身子热就脱光衣服躺床上来,哀家帮小郎君降降火气。” “是,太后。”明安急切万分的脱了衣服,没想到衣带太紧很难解开,直接扯断丢至一边,一大团往地上一抛。 正待要抱向米昭,米昭却轻轻一笑,向床上指了指,“躺好,没哀家吩咐,不许乱动。” “是……”明安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个不停,大脑根本不听使唤,乖乖按照米昭的命令执行,躺在床上向米昭投来渴求万分的热切眼神。 米昭躺在明安身边,对着明安健壮的身子又摸又亲,眼角含春满脸沉醉说道,“那日你不顾生死,抱着哀家躲避疯牛之时,哀家就倾心于你。直至今日,小郎君终于从了哀家,哀家很欣慰。” 明安被撩得心火更盛,不断哀求米昭快些让自己亲近。 米昭见时机成熟,眼珠滴溜一转,露出狡黠奸诈的笑容,从床头夹层掏出一张纸笔,柔情款款说道,“小郎君,你若在这状子上签了字,按上手印,哀家便和你亲热。” “有什么事亲热完再说不行吗!”明安急躁催促道。 “那可不行。”米昭娇滴滴说道,“亲热完之后再签这状子,总是差了点味儿,哀家想你现在签,签完之后哀家就好好赏赐小郎君舒服劲儿。” 明安很不耐烦的接过状子一看,只见这状子上的内容极为绝情,让自己和柳如天一刀两断,自愿放弃东海国的一切加入北岳国成为昭太后手下的侯爵,从此与东海国没有半分关系。 一瞬间,明安能感觉柳如天看到这状子后会是何等悲痛欲绝的表情,原本已经燃烧的心火闪烁两下,竟消减少许。 “我……我……”明安拿状子的手剧烈颤抖,身子隐约有强撑着起来的趋势。 米昭一见明安被勾情迷瘴香侵占的神志又有恢复的可能,吓得花容失色,暗中数落自己能赢的局面干嘛要浪,赶紧把状子扯到一边丢地上,秀手一推将明安重新按回床上,徐徐除了衣衫,露出丰腴性感的肉体贴了上去。 “小郎君不想签就算了,等过几日再说,咱们还是先快活吧~” 当米昭肉体触到自己身子的一刹那,明安整个人意识瞬间升华,感觉自己宛如要彻底飞升,双眼逐渐变动空洞,只剩桃心状的光泽充斥其中,身体也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整个世界变成白茫茫一片。 …… 屋外晴空已经彻底笼上密布的阴云,大风呜呜吹着,宛若一番狂浪剐过北岳皇城。 狂浪大风将那皇家典藏阁塔顶的窗楣刮开,呼呼灌入沉闷的心经典藏室,吹得那扫地老太监的白须翻飞。 呼呼灌入的风吹得太大,刮掉了书架顶端一个不起眼的老旧心经,掉落在地上,书页不住翻飞。 那老太监见那老旧心经上兀自沾着灰,尘土被吹得到处都是,显然长期没被人翻过,一拍脑袋露出懊悔的神情,“老糊涂了,忘了放低点。” 心经书页不住翻飞,隐隐约约,将每页浓墨字迹凑成了一段话。 “告觉醒者书。” “莫道九逆凡躯身,挑动奴民天下反。逆脉觉醒断瘾毒,誓灭血朝斩肉丹!” 老太监扫帚轻轻一带,那书册宛若受到远程操控般的牵引,自行合上书页飞入架中整齐插好。 抱着扫帚来到吹开的窗格前,老太监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展开,露出些许干瘪吃到一半的奶糕,缓缓送入嘴中细嚼慢咽。 深邃的目光眺向慈宁宫方向,觉察到空气中波动而来一阵异样的涟漪,老太监安心的合上了窗格。 另一边,慈宁宫中,在米昭性感而丰腴的肉体碾动下,明安双眸桃心翻飞,人格意识几乎完全消散。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咔咔咔的机关运转之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泥土芬芳,压抑住房中靡靡妖香,飘到明安鼻尖。 这一刻,在明安那白茫茫的世界,如同作画一般,生出浓烈的油画色调,画出一片苍茫雪原。 雪原上,寒风中,响起了一首明安熟悉万分的歌曲,一名头戴八角皮帽,身着大衣军装,扛着莫辛纳甘步枪的昂扬士兵,大踏步向明安唱着歌走来。 第33章乌拉! 那歌调悠远昂扬,配合这大衣汉子低沉浑厚的声音,直击明安灵魂。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岸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一曲喀秋莎唱完,那汉子拢了拢肩上长枪开口。 “达瓦里希,如今我要开赴战场,为消灭这世界的一切剥削和压迫而战。” “达瓦里希,你如今沉迷在奶头乐中,可曾忘记了我们许下的誓言,共同的志向。” “达瓦里希,这是你拿起长枪,最后的反抗机会,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大衣汉子讲完这些话,苍茫雪原一变,幻化出无数人影。 大叔抱着乖巧的女儿满怀殷切期待说道,“囡囡你要好好读书,变成和大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执着的老茧大手抓住自己手臂疾声痛呼,“开海!开海!开海!” 枯朽的老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孩子,愿你做一个大大的麦饼,治好世人唯一的病。” 遒劲有力的霸气厚掌,重重拍在自己肩上,“望汝借北境龙起之地,图谋九州,一统天下,开万世之太平!” 一双双营养不良的干黄老手小手,紧紧握住自己,“俺们可都指望村长咧!” 无数强壮的、老茧的、健硕的、粗糙的大手,一起拱手行礼,“誓随大帅开创锦绣山河!” 无数人影如跑马灯般闪过,又逐渐黯淡。 三息功夫,身上那香软触感和靡靡艳香越来越强。 久久凝滞的神思,快如闪电般运转,过完这段时间的所有琐碎细节。 忍受万刀斩脉的巨大痛苦,逆转经脉奋力发动逆脉经。 体内灵气顿时如狂乱的飓风爆发开来,震裂筋脉,震伤脏腑,肌肉开裂,绽出一道道宛若星火的斑驳伤纹。 血气从口中和伤纹中溅射而出,将体内如胶似漆暗藏的勾情迷瘴香之毒,尽数喷了出来。 一声滔天怒吼,震碎阴云密布的九州苍穹。 “乌拉!” 口喷鲜血伴随怒吼,体内磅礴灵气随之爆发,将身上的米昭重重震开,摔在床上晕了过去。 明安盯着淫靡万状的北岳妖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怒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堕志于女色之下!” 剧烈情绪波动,让本就受内外伤之苦的明安更为虚弱。 捂着胸口强忍内伤狼狈万分起身,明安扬脚狠狠一踹,踹翻那勾情迷瘴的熏香炉,赶紧穿上衣物遮掩住伤势,朝床上春光灿烂的米昭冷眼打量。 “米昭,能把我设计到这种地步,你还真够行的。” 刚才太急躁衣带被扯断了,明安找了半天没找到能系衣服的东西,只好用米昭的衣带系好衣物。 一切忙完后,明安稍加思索,迅速上前把米昭抱过身子摆正,替她悉心盖好被子,擦拭完嘴边血迹,强忍胸前痛苦不紧不慢走出慈宁宫。 宫门附近候着的庞公公见到脸色惨白的明安感觉有些意外,忙迎上来问道,“明大人,怎么没在里面陪着太后?” “太后命我出宫帮她买材料做臊子面,庞公公,劳烦带我出宫一趟。”明安勉强挤出微笑说道。 庞公公感觉有些意外,“只是臊子面的话,宫里有材料,为何需要劳烦大人亲自操劳。” “太后想吃我亲手挑选的料子,然后经过我亲手做的,若只是御膳房的食材,此中感觉完全不一样,庞公公可懂?” 庞公公幡然醒悟,笑呵呵点头,“懂了!懂了!明大人自民间亲手挑选出的料子,那肯定更合太后的口!老身这就跟太后禀告一番,送大人出去。” 庞公公正待要进寝宫确认,明安做了个嘘的手势,“太后已被我哄睡,不可惊扰。” 庞公公从门缝中看了眼,见昭太后确实是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的样子,挪开头回到明安身边,露出为难的神情。 “明大人,没有太后亲自下令,老身私自放你出宫怕是不妥。” “太后起床后就想吃到我的臊子面!难道你想违逆太后懿旨不成!”明安威严喝问,让庞公公有些心虚。 如果真的是昭太后睡前下的旨意,自己若故意阻拦,昭太后醒来肯定是勃然大怒,自己少不了一顿重责。 “庞公公,你跟我一起出宫不就行了,我正好可以跟你请教一下太后的口味。到时候做完臊子面,太后吃得开心,我少不了给你美言两句,说是和庞公公一起挑着材料做的。”明安劝诱说道。 庞公公一听,顿时大喜,忙不迭鞠躬做了个请的姿势,“明大人这边请!我带你出宫!” 紧紧跟着庞公公穿越重重禁军守卫的北岳皇城,明安心中砰砰直跳,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快跑的想法,不紧不慢跟在庞公公身边。 有庞公公出面,皇城之内一路畅行无阻,离宫门已经不远时,庞公公无意间望见明安的衣带,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眼珠转了两下,幡然醒悟过来,慌张逃到禁卫军中尖锐声音大嚷,“抓刺客!抓刺客!明安犯上作乱惊扰太后,给我拿下他!” 明安脸色大变,想不通为何自己会突然露馅,见黑压压禁军侍卫已经包围上来,情势危急之下,只能强忍内伤运转灵气,靠精妙身法躲避攻击,接连农夫三拳狠揍这些禁卫军,朝宫门外杀去。 冲杀之下,离宫门越来越近,当快要冲出去时,一股熟悉的骇人杀气从身后席卷而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明安惊险闪开这一剑,咬牙切齿看向身后那个惹人厌的披发剑客,“尚西楼!” “小子,终于可以好好对付你了。”尚西楼抄起长剑,迅捷身法飞身刺过去,一旁庞公公开口提醒,“留条性命!” 尚西楼眉头一皱,轻啧一声,将长剑插入剑鞘,以剑鞘向明安身上各处狠殴。 明安以逆脉经破瘴,身子本就内伤虚弱,此时遇到尚西楼排山倒海的剑法,哪里遭得住,身上接连吃中剑鞘钝击,身上内伤越来越重,再也遭受不住直接喷血晕死过去。 倒下前最后一刻,看到尚西楼抱着剑鞘,投来戏谑嘲弄的目光。 “废物!真弱!” 第34章炎岩矿狱 岩浆翻腾,发出扑通扑通的接连冒泡声,黑黝黝的酷热囚室,唯有这橙红色流动的岩浆,带来些许光明。 五脏六腑和浑身肌肉,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原本喷血个不停的虚弱身子,如今只是稍微好了少许,得以让意识从朦胧中悠悠醒转。 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明安闻着岩浆冒泡散发出的那股难闻的硫磺味,一个没忍住,胃部酸液混着鲜血全都呕了出来,让本就虚弱的伤残身子,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躺在地上又呕又咳好一阵,终于适应了那刺鼻气味,明安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两只脚上各自被铐了极沉的钢筋铁镣,艰难抬脚试了试,两个铁镣加起来竟重达一百六斤。 试着举了举左右手,没想到这手上也各自套了钢筋铁镣,每只手上都是八十斤,再加上原本雷铳玄铁臂的一百二十斤,如今整整四百四十斤的重物,相当于身上扛了个霸王鼎,压制着虚弱受伤的明安。 哪怕灵气再强劲,此时的明安行动之时恐怕连普通人也不如,难以驱使这么重的禁锢。 身子受伤虚弱,肚子也是饥饿万分,明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两只两眼空洞仰望岩浆囚室的黑岩天花板,咬牙切齿骂道。 “妖妇,你到底想怎么样!” 感受着身上的剧烈痛苦,明安对那个妖妇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已经身处危机四伏的绝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明安只能收起性子,努力寻求破局良机逃出去。 当务之急,就是疗养内伤,增加自己逃离的本钱。 明安双眼紧闭,收神凝思,驱动灵气缓缓修复自己破败的筋脉和尚西楼加重的筋骨淤伤。 说来奇怪,身体明明虚弱万分,可修复了起来意外顺畅,修复将近两个时辰,身体竟好转不少,能动弹了。 感应了一下其余筋脉的严重伤势,明安心惊胆战自言自语,“这逆脉经真的很霸道,爆发以后确实把那个香毒尽数驱散,可对我身体破坏也是这般恐怖。” 回忆起逆脉经上的语句,明安想到什么,重新逆运了一下。 这一次逆运,只是稍微有些闭气的憋闷感,并没有第一次那种强烈不适,和逆脉经上所描述的感受完全吻合。 明安幡然醒悟过来,原来这逆脉经还能提示自己是否异常,若是逆运之下痛苦万分,说明身体已经中了剧毒,而正常情况下逆运,只是轻微憋闷。 此刻明安懊悔不已,当时在皇家典藏阁,但凡自己留点心眼,也能发现破绽。 只可惜那时脑子一团迷雾根本转不动,这么多线索硬是让自己尽数遗漏,着实不应该。 一番自省过后,明安试着忍受沉重禁锢艰难支起身子。 身体虚弱万分,这四百来斤的铁镣本来是让明安动弹不得的。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灵气全开的情况下,明安竟能扛着沉重铁镣勉力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艰难移动,明安感觉到每一步都有千钧重,身上堪比霸王鼎的铁镣,让自己任何行动,灵气在急剧消耗。 光是维持带着铁镣行动,就几乎要耗光灵气,想要反抗逃跑,基本没有任何可能。 “原来这重到夸张的铁镣,就是为了禁锢我灵气来着,妖妇,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铁镣当啷作响,惊动了囚室外的守卫,不一会儿一伙人赶来,囚室铁门应声开启,来人是一伙神色阴狠的牢狱守卫。 牢狱守卫持着长棍铁钩,勾住明安手足厚重铁镣,拖出囚室,一路沿着螺旋向上的矿道前行。 艰难拖着沉重步子挪动,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哐啷之声,明安边走边朝螺旋矿道下方看去。 此处是个巨大的岩浆矿洞,中间一道天井朝下衍生,通过扭曲的光线隐约能看到底下暗流涌动的岩浆洞穴。 这天井四周都是矿洞,铿锵的铁镐敲击声响彻四面八方,不停有人运送些煤矿石和铁矿石装筐,再从天井垂下的机巧吊篮升上来,若是慢了几步,免不了几记血鞭狠狠抽到黝黑而又瘦骨嶙峋的矿工身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有些身子弱遭不住的,被抽到一个踉跄栽下天井,连摔几下落入岩浆洞穴中,身子被岩浆的高温熔烂,惨叫都叫不出来。 其他人见了,神情麻木,加快了手中干活,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这巨大矿洞沿着螺旋石壁,修了很多穴窟和穴房,有些穴窟里有人用担子挑出矿石,仔细倾听,能听到里面传来悠远零碎的敲击声,应该是作为深入山体的矿道。 其他穴房则是用铁栏杆围了,里面有一大排石床,应该是作为矿工苦役的起居之所。 刚才明安被囚禁的就是一间特殊囚室,用厚重铁门打造,想必是用来囚禁重犯所用。 搞清楚周围环境后,明安划开天下山河策,惊讶发现这里竟然是京畿极北,北岳连嶂的最深处,甚至在探清的地图边缘上,能看到一点北岳连嶂之后的北海海岸。 靠这段时间在皇家典藏阁解锁的地形图接续起来看,这北海正是北境之地北边那条自西而来的大洋流。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想办法穿山过去,乘船可以到北境之地海岸。若是能造出装备大缸径发动机的船只,可以逆流而上绕到北岳连嶂背后,从山侧打通进入北岳京畿的通路,避开正面镇国之门。” 不过对于现在落魄的明安而言,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当务之急该思考如何逃出生天。 既然自己在最后关头识破昭太后的勾引阴谋,冲撞昭太后,按她那小心眼性子,没有趁自己虚弱之际要自己命,而是选择关到这个矿洞做苦役,那么事情还有转圜之机。 思索间,明安被矿洞守卫押到矿洞高处的宽敞台子,附近有些忙碌的矿工,见到明安一身厚重铁镣,比寻常矿工所戴重了不止一点半点,悄悄投来敬畏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头被囚禁的雄狮。 台子中间,一名灰头土面的拉碴胡子中年北岳官员,打量两下明安,阴狠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 此人内伤之体,拖着‘天’字铁镣,还能正常行走,这小贼还挺行。 就是傲气太强,或许该上点“筋骨补药”好好治一治。 明安冷冷目光仰头看向那官员。 “你是谁?” 两旁的守卫将手中铁钩一捅,狠狠将明安压倒在地,死死制住。 “见了矿主还敢无礼!” 这一下剧烈动作把明安重重摔在了地上,牵动内伤咳出一口血,从一旁矿洞中走出一人,尖锐的嗓子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诶!翟大人,叫你手下注意点,不可对东海国的爵爷那么粗暴。” 明安听到这熟悉而又讨人厌的声音,冷淡说道,“庞公公,亏你还知道我是东海国的爵爷。” 庞公公嘿嘿一笑,“爵爷又如何?在北岳境内,得罪了太后,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得乖乖趴下接受教训!” “我好心救了米昭的命,米昭却反过来设计我,现在还这样囚禁我,你们北岳国就是这样待恩人的?” 庞公公长叹一口气说道,“明大人,太后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哪怕是你犯了行刺太后的大罪,太后都没取你性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换了个温善的语气,庞公公像知己好友那般劝道,“你只要好好从了太后,从此安心为我北岳效命,何必遭受现在这种痛苦?” “扯几把蛋吧你!”明安顿了顿,忽然笑道,“对了,我都忘了你压根没那东西。” 庞公公脸色一绿,扬起脚想狠踹明安,又强忍下怒气收回了脚,恶狠狠说道,“明安,你别不识好歹!” “这炎岩矿狱乃是我北岳皇家矿场中最苦热之地,关的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犯!” “你这虚弱身子,又戴上‘天’字铁镣,每日在此地挖矿的痛苦,绝对比呆在地狱还难受!” “我就问你一次,从还是不从!” 明安趴在地上,留意周围一圈人的反应沉思片刻,语气稍微软了些,“从是个怎么从法。” 庞公公一听大喜过望,忙让守卫将明安支了起来,柔声说道,“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想就对了。” 顺势从怀里掏出一张状子,一支笔和一张空纸,摆在明安面前,庞公公笑吟吟说道,“明大人,太后说了,只要你老老实实抄了这状子,签上字盖上手印,太后立刻放了大人。” “放了以后,太后在宫中设宴给大人赔罪,许下的那些甜头,一样都不会少了大人的。” 明安挑着眉头看了看状子,正是那天昭太后在床上掏出来的东海国绝情状。 只是那日只让签字,这日需要手抄,想来米昭是要向柳如天证明,自己是主动斩断和东海国的联系,而非强迫之下执行。 都这种地步了还让我当侯爵,太后可真专情啊。 明安无奈笑了笑,故意大声说道,“我长得又不帅,昭太后选谁不好,非要挑我当男宠,要不要这么执着?” 庞公公苦口婆心劝道,“明大人啊,太后待你如此真情,这是天大的福分,旁人求一辈子都求不来,大人何必为了东海国那个黄毛怪女,浪费这番泼天富贵呢?” 本来众人还有些怀疑,听庞公公亲自坐实明安的特殊身份,那些矿工各个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台上的翟矿主吓得一踉跄,那四个用铁钩架着明安的守卫,此刻表情有些恐惧,手上发抖,想松手又不敢松。 “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明安见保底的计策已经奏效,心中暗感放心,脸上装出虚弱无力的表情。 “抄写状子是个很费体力,很费心力的活儿,我现在身子虚弱肚子又饿,哪里有劲写?”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明安恳求道,“若是能搞些好酒好肉来,或许就有力气了。” 庞公公见明安这是要彻底投降,心中开心到极点,忙挥手招来一帮随行的小太监,每人都提了一个精致锦盒。 “太后就知道大人会饿,特意嘱咐在下备了上等的酒肉。” 明安含含糊糊道,“嗯,我先吃,吃完再说。” “请请请!”庞公公赶紧让太监把食盒放在地上,一个接一个揭开盖子,飘出勾人的酒香肉香,馋得那些矿工和守卫各个神游天外,口水不停咽动。 明安抬了抬手上铁镣,“帮我开开,我好吃东西。” 庞公公露出为难的神色摇头,“太后吩咐过,签了状子才能开。” “啧……”明安不耐烦摆摆手,艰难驱动手臂抄起一大块汁水淋漓的烤羊腿大口撕扯,急速补充体内因为受伤而严重缺失的养分。 一股不起眼的微弱水汽,在遍布明安残破身躯的星火伤纹处,悄然升腾。 第35章阶下囚 骗一顿酒肉补充营养不容易,一次性就得吃个过瘾。 明安当着周围口水直流的众人面,大口酒大块肉吃得很欢,边吃边跟庞公公像没事人般闲聊。 “庞公公,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想问你。” 庞公公赔笑说道,“大人请讲。”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击昏太后逃出宫的?” “大人演得不错,可惜疏忽了一个点。”庞公公笑着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太后的衣带。” “为何?” 明安感觉很意外,自己那时的身份基本等于男宠,寝宫侍奉太后弄断衣带,临时拿太后的衣带应付一下,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 “太后严令禁止他人碰自己衣带。”庞公公解释道,“以前侍奉太后的下人触碰衣带,被处死过好多,宫里都知道这规矩,只可惜大人犯了忌。” 明安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不起眼的衣带上,猜想这衣带可能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名堂。 “倒是我的疏忽了。” 明安一直吃到快要撑破肚皮,这才打了个饱嗝满足拍肚子。 “吃好了,多谢款待。” 庞公公笑盈盈掏出纸和笔,“明大人既然吃饱了,该有力气抄状子吧!” 明安剔了剔牙,摆手说道,“吃饱了有些累,不想抄东西,容我考虑考虑,明日再说吧。” 庞公公脸色一沉,这才明白自己被明安耍了,气得咬牙切齿想扬腿踹翻明安,明安慌张一挡。 “诶诶诶!好好说话,动什么粗呢!我本来有些想法,被你这一威胁,又不怎么想抄了。” 强忍怒气,庞公公阴冷说道,“那大人怎么才肯抄状子?” “你下次再带些好酒好肉过来,我吃好喝好心情好,说不定又想抄了。” “好!好!好!”庞公公气到发笑。 “明大人,老身别的没有,有的是时间跟明大人耗!老身倒要看看,明大人能坚持到几时!” 拂尘一挥,庞公公扬尘而去,“我们走!” 望着一甩手,带人扬长而去的庞公公背影,明安耸耸肩,看向押送自己的守卫。 “劳驾各位,再把我带下去吧,有什么活要安排么?” 那些守卫没了主见,茫然抬头望向那翟矿主等候示下。 这翟矿主本名翟令,是个犯了事的京官,被贬谪到这个又热又苦的矿狱当矿主,他最巴望着便是上头有人求情,能把自己调回京里当个享福的官,哪怕是闲职也比在这苦热之地当看守强。 当时明安被皇城禁军押过来时,禁军统领特意嘱咐翟令要严加看守,以最重的铁镣制住灵气以防明安爆发实力越狱,翟令刚开始以为只是惩戒一个武功比较厉害的重犯,便没在意,打算等明安醒转后好好折磨一番削削锐气。 哪知刚才明安和庞公公聊得那番话,竟透露出自己是昭太后心头好的特殊身份,只要他点头愿意投效北岳国,就能封为侯爵,这下让翟令头皮都麻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烫手的山芋。 若是真的折磨狠了吧,万一他签了状子成了侯爵,跟昭太后倒苦水,昭太后为了哄男人开心,那自己肯定人头不保。 若是不折磨吧,太后追问起来为何明安迟迟不肯屈服,是不是手软了,到头来还是人头不保。 真难啊! 寻思好久,翟令终于还是想清楚了其中门道,一改那阴狠态度,搓手上前尴尬笑着说道,“明大人,刚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无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无碍,我现在是阶下囚,任你处置。” 翟令赔笑,“明大人,这里毕竟是关押囚犯的矿狱,若小的待你太周到了,恐怕也会受到重责。” “要不这样,你现在有内伤,小的给你三天时间养伤,等养好了,你跟其他人一样下去挖矿,不过活比其他人更轻些……” 试探看了看明安反应,翟令征求道,“您看这样可以不?” 明安刚才和庞公公演这么一出,就是要这种效果,好养足精神寻求破局。 如今翟令这安排正中自己下怀,立刻点头答道,“多谢翟大人关照,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要翟大人没有故意针对我,我出去之后自然不会找翟大人麻烦。” 翟令大喜过望,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明大人这边请!” 这一回下坡,就比上来时舒服多了。 除了矿道向下走起来轻松,那四个铁钩看押的守卫动作轻柔了不止一点半点,甚至悄悄使了举劲,帮明安减轻铁镣负担,朝明安暗中投来讨好的神情。 明安领情点点头,让这些守卫顿时如释重负。 回了囚室,明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闭目感应体内伤势,想着潜运灵气治疗一番,只是出乎明安意料的是,也就押上押下吃个饭的功夫,体内的伤势似乎比刚才好了不少,身体也没有那么虚弱难受。 内伤的感觉,明安体验过,之前尚西楼给自己来了一击,哪怕收了力,也让明安感觉难受得死去活来,连续几天都是伤病状态,得以让昭太后趁自己虚弱之际各种卖弄风骚献殷勤,强化瘴香的效果。 这次发动逆脉经强行驱毒,让伤势比之前严重得多,按理来说恐怕行动都很费事,哪曾想自己不但能拖着这么沉重的铁镣挪动,吃个饭的功夫竟然内伤好了不少。 “或许之前那毒香作用,害得我身体恢复力变差了吧。”明安自动圆了解释。 …… 自动矿狱看守知道明安的特殊身份后,态度确实好了很多,不但安排了单间,就连管的饼子都比其他矿工的都多。 这种又干又硬的饼子,换作以前明安那挑剔的胃口,断然是吃不下的。 可不知怎的,这等干硬饼子让明安吃得很香,甚至胃口比以往都大了三四倍,一顿下去干三四个硬饼都不在话下,换作以前能吃一个就顶天了。 胃口大开休息也好,逆转经脉驱瘴毒的严重伤势恢复了不少,身上那些肌肉裂口,也结成了一条条星火状的疤痕。 只可惜好景不长,明安好不容易得了三天休养,身子刚恢复少许,庞公公又来了。 这次就没这么好忽悠,庞公公执意让明安抄了状子才肯给酒肉,哪怕一次抄不完,抄个四分之一表示一下投诚的态度也行。 反复忽悠下庞公公就是不中招,明安脸一绿吼道,“老子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胁迫,我不吃了!你滚吧!” 庞公公气得咬牙切齿,喝问翟令为何明安受伤下了矿狱,气色还比一般矿工要好得多,翟令无奈,就把自己给明安的安排抖了出来。 一听之后,庞公公更气,对翟令劈头盖脸一顿怒骂,喝令他必须要安排明安吃尽苦头,直至最后屈服,翟令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唯唯诺诺点头。 等送走庞公公后,翟令很无奈说道,“明大人,这可真不怪我。” 明安脸色一沉,“我是阶下囚,不用事事都跟我征询,我心里自有一杆秤。” 翟令心一狠,挥手道,“把他给我送底层去!即日起不住不再安排单间,就住那凶恶壮汉最多的牢房!” 等明安被押下去之后,翟令赶紧又向一旁手下吩咐几句,“吃食管他饱,抽鞭子就朝他旁边地上抽,只求有声,可千万别真的招呼上。” “若是他遭不住要晕或是求饶,赶紧带上来好生医治。” 吩咐完这一切,翟令一屁股颓然坐在椅子上,抓耳挠腮显得很是苦恼,非常后悔当时接下这个灾星。 第36章酷热底层 明安沿着矿道一路螺旋向下,只感觉越往底下走,周身那股子燥热越强。 他整个人仿佛是在夏季酷暑时分扛着重物在烈日底下行走,没过一会儿身上就大汗淋漓,黏黏糊糊的极为难受,连手脚上的铁镣都能感觉到烫意。 底下的那些矿工,也比顶上那些煞气更足了些,凶神恶煞的眼神朝自己不怀好意打量,每个人身上的铁镣也远比顶上那些瘦弱矿工戴着的要粗壮得多。 按照这炎岩矿狱的铁镣等级划分,每个人根据体格实力,以及所犯的罪行,会被扣上“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手镣脚镣,和九州大陆的实力等级对应,以压制这些实力强横的高手防止越狱和暴起伤人。 矿洞上层的寻常矿工,实力和体质都比较弱,戴的只是黄阶镣铐,一路沿着矿道向下,明安注意到每人镣铐的厚重程度不断上升。 等下到酷热难耐似火炉的底层时,周围这些壮硕矿工的镣铐,已经涨到了玄阶起步,甚至有很多是地阶。 铁钩守卫将明安送到了底层,朝几个身着背心,手拿干枯长鞭的监工耳语几句,朝明安一番指指点点,那些监工古怪眼神打量明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吆喝一声给明安抛来个铁镐,示意他归到众人队伍里去挖矿。 负责押送的铁钩守卫完成任务,忙不迭的逃离矿洞底层,其一是因为明安难以应对,二则是这底层离岩浆洞窟太近,实在是酷热难受,让人片刻也不想呆。 明安拿着铁镐,想方设法运转灵气艰难抬手,可这沉重铁镣的禁锢,让自己体内灵气几乎是大量消耗处于枯竭的状态,一百六十斤铁镣加上一百二十斤的玄铁臂,没有连绵不绝的灵气加成下,实在是很难抬起手臂干活。 见明安拿着铁镐磨磨蹭蹭的在原地磨洋工,显出一副很笨拙的样子,监工怒骂一声,扬手就是一鞭抽过来。 明安脸色一青,缩缩身子本能想躲,可身子被铁镣禁锢,移动起来非常受限,正准备挨上一记,没想到那鞭子只是甩在自己旁边的地上击得灰土弥漫,自己却一点事也没有。 这下心里有了估计,知道是翟令玩的花招,明安动起来稍微自然些,似模似样的拿起铁镐艰难挥舞两下,敲了点矿渣出来,就抛到一旁簸箕上,干一点活儿就在原地支着膝盖喘个不停,趁机休养体力。 那些监工明知道明安这是偷懒磨洋工,也只能喝骂两句,鞭子是半分不敢沾到明安身上。 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监工实在看不下去明安这偷懒磨洋工的样子,想起翟令的嘱咐是不让抽打明安,却必须要逼明安辛苦干活。灵机一动,把原本抽明安的鞭子,全都招呼他身边两个一起挖矿的壮汉身上,抽得那些壮汉鲜血淋漓,嗷嗷怒嚎。 “叫什么叫!你们这一队干不完的话,再鬼叫不给你们饭吃!” 那壮汉一听,瞬间懂了守卫是什么意思,愤怒目光不敢投向监工,便投向拖累全队干活进度的明安。 明安最不喜欢因为自己的行为牵连他人,瞧见这些壮汉被抽得血淋淋的鞭痕,心中大怒,咬牙榨取体内经脉的灵气,强迫肌肉用力猛地高举铁镐,重重砸了下去,之后又是猛地一举,又是重重一砸,如此反复。 挥舞了一百下重敲开矿,明安感觉自己手臂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了,浑身上下不住打摆子,每一下都感觉自己身体有千钧重,酷热下的艰苦劳作让呼吸都变得紊乱,身体有些摇摇欲坠怕是要栽倒。 一个推车运矿的大叔,见明安戴了比旁人重得多的镣铐,为了不连累他人强迫自己艰苦开矿劳作,心中有些不忍,低声说了句,“呼吸自在,意随气聚。” 明安微微一讶,倾注神思侧耳听过去,发现这里每个人的呼吸很有门道。 随着铁镐敲击的起伏,每个人的身子如同一个灵气呼吸机一般,举镐时吸收灵气,砸下时呼出灵气,很有节律。 伴随呼吸起伏,以灵气暂存体内之时运转沉重身子,似乎能更加省力些。 明安凝神观心,有样学样的驱动呼吸使劲,让体内灵气随着呼吸不断吞吐脉动,花了好些功夫,终于掌握诀窍,挖矿干活效率提升了不少,举手之时也没刚开始那般疲累。 即便如此,一天干完,明安感觉身子骨要散了架,自己大半条命都快要交代到这里。 酷热之下,身上扛着霸王鼎的重量持续干重体力活,这种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只是一天,就让明安抓狂。 此时,他变得无比想念现世,想念柳如天,想念月冥山脉,甚至有点怀念慈宁宫那夺人魂魄的女妖巢穴。 也是在此时,明安才终于搞清楚米昭的真实打算。 温柔的不行,那就想法子靠折磨逼迫我屈服就范!米昭,真行啊你!有本事别让老子出去!若老子出去了,这些日子吃得亏吃得苦,必定让你百倍奉还! 众壮汉收拾好挖矿场地,排队准备进穴房休息。 穴房门口有几个守卫,给进穴房的壮汉人手一块黑饼子,一大碗水,当作晚上的口粮。 壮汉们劳累一天,拿着黑饼子和大海碗进了穴房,萎蔫坐在床头,大口喝水就饼子,眼神空洞如死鱼,盯着穴房那掉土渣的天花板发呆,眼神中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等最后轮到明安时,监工把剩下的五个黑饼子都给了明安,甚至将一个大木桶清水都塞到他手中,等他进到穴房里去,锁上了铁笼牢门,迫不及待离开酷热的底层矿狱,赶紧轮岗去地面上凉爽凉爽。 明安一手拿着五大块黑饼子,另一手提了一大桶足以洗澡的清水进了穴屋,原本发呆吃饼的壮汉,嫉妒和凶狠目光齐刷刷向明安投来,明安无奈一叹,想着监狱生活的第一晚,怕是很不好过了。 刚进去席地坐下,那些壮汉纷纷站起来,两手指骨咔咔扳动作响,缓缓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个高大壮汉凶恶说道,“小子,进来懂不懂规矩!” 明安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身体状况,若是没有铁镣还能一战,如今身子虚弱,又戴上这么重的铁镣,根本就不可能对付这么多人,这样下去,非得遭受电影里描述的那种新人进监惨状不可。 不过自己最大依仗的本钱,并不是力量,而是脑子。明安见地上黄泥脏乱正好可以写字作画,手指沾了点水下笔,淡然开口说道,“都是大好的男子汉大丈夫,你们就甘心困在这里做苦役一辈子?” 第37章不良才 那高大壮汉边上的一名壮汉一听,扬拳喝骂道,“小子!你磨磨嘴皮子简单,以为那么容易!休得废话,交出饼子和水,再吃老子一顿揍!” 拳风将至,明安不躲不避,比出一根手指,“各位好汉,给我一炷香时间,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看完之后咱们再说。” 为首的高大壮汉手一伸抓住了出拳的汉子,“好,不过一炷香而已,谅他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就看他有什么花招。” 考虑到这些汉子可能看不懂字,明安在泥地上全以作画代替,那些汉子围在旁边,盯着明安手上忙个不停的举动,看了好一阵,有个眼尖的汉子发出“咦”的惊呼。 “小子,你莫非以前来过炎岩矿狱不成,为何对此处地形走势如此清楚?” 明安不紧不慢说道,“我师承名门之后,听风辨土,即可知天下山河走势,只要进了这炎岩矿狱,那这矿狱周遭所有地形就全记到我脑子里了。” 那汉子鼻哼一声,“你既有这等本事,为何沦落到这种地步?” 明安手上忙个不停,简短把前后经历说了一说,听得这帮汉子哈哈大笑。 “你说昭太后稀罕你,逼你当北岳侯爵,你不肯当,还打伤昭太后,所以被发配到这里当苦役,吹牛也不是你这般吹得!” “若真有这般好事,小子你也别受委屈了,老哥勉为其难愿意替你。” “啧啧,那可是传说中艳美不可方物的绝代妖后,前任国主都因她纵欲过度而死,若是换了老子,侯爵也不要了,只要给老子自由身老子就上!” “老子自由身都不必,只要能脱离这鬼地方,囚在宫里一辈子给太后暖床老子都愿意!” “不用一辈子,换俺的话,只要三年!三年之后哪怕命丢床上了,俺也干!” “他奶奶的,老子只要一次爽够本,爽完之后立刻死了,也比在这里受苦强!” 荤言荤语在这些腌臜汉子口中不绝于耳,更多的是对明安瞎话的取笑,直到有一个坐在床头的汉子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我上去运送矿料时,倒是听上面的人说过,有个铁臂年轻人被送了进来,听说是昭太后逼他叛离东海国,改投效北岳国当男宠,被他给拒绝了,昭太后这才把他发配到咱们矿狱逼他屈服就范……” 众汉哈哈大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那般戛然而止,上下打量明安仿佛看什么怪人一样,为首的高大汉子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子,好端端的北岳侯爵,太后男宠不当,跑来这地儿吃苦,你脑子有病不是?” 明安轻声说道,“我若当了,就没人来救你们出去了。” 众汉听罢一阵嗤笑,心头却莫名生出一股暖意,看向明安的眼神多了几分亲近。 一个瘦汉好奇,“喂喂喂!小子!到底怎么回事,给大家讲讲呗!” 明安慢条斯理讲出自己在东海国的经历,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一名汉子羡慕嫉妒到牙痒痒,恨恨说道,“你小子哪来这么多艳福,又是东海国女王又是昭太后的,全他娘的是九州最厉害的娘们儿,莫非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些汉子目光齐刷刷看向明安下身,眼神中有些不怀好意,作势要扒开来打量打量。 “过人之处不在那里,在这里。”明安指了指脑子,又重新点回地面上画着满满的平面图,“这便是炎岩矿狱所有矿道的地形图,不知我画得对不对。” 刚才众汉子都在取笑聊荤话去了,没人注意到明安手上的画,经他这么一提醒,纷纷低头看去,惊叹与赞许声响彻整个穴房。 地上的画大体上分了四个区域,分为上中下底依次对应矿狱各层,每层挖开的蜿蜒矿洞都在图上进行了标明,甚至监工的岗哨棚子都在图上各处都标了出来,若是真想逃离矿狱,有这个地形图辅助可谓事半功倍。 这里大部分汉子一直待在底层,只对底层的矿道比较熟悉,确认明安所画与实际分毫不差,对下中上三层却是不了解。 另一部汉子有些搬货运货的,到过上面几层的矿道,纷纷作证明安所绘地形,确实和自己去过的坑道完全吻合,甚至前几日矿道塌方,堵住好大一截坑洞,都被明安在图上标了叉示意出来。 “正面层层往上逃出去,出去也是重兵把守的北岳京畿,武功再高也冲不出镇国之门,为今之计,就是换一条思路,反其道而行之。” 见这些壮汉对自己敌意已经完全消散,毫无生机的死鱼眼重新焕发对自由的渴望,善于鼓动人心的明安决定继续添砖加瓦,在这些图的北边画了一条绵延山峰,并在山峰后标出了一小片海岸。 “这个炎岩矿狱位处京畿背靠的北岳连嶂深山极北之处,可以说是九州大陆最北端,离北岳连嶂后面的北海只有五里地不到。若是能贯穿过去,逃到海边造船,就能顺洋流而下逃出生天,之后天大地大,任凭各位肆意逍遥了。” 如今自己身处险境,身子也被铐住行动不便,势单力薄之下,很难行事,必须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哪怕这条线会让这帮人发现北境之地,明安还是选择告知。 明安想着,这些人成功逃出去之后,欠自己一条命,老实听话的话明安会好好让他们成为第一波北境民享福,若是不老实的话,到时候再想办法做掉便是了。 这些汉子之前想的都是怎么从正门逃出去,以前也有人试过,无一例外都是惨死下场,逐渐的都绝了这个念头。 可这次明安所提的计划,反其道而行之,竟是在底层继续往北打地道,甚至明确告诉他们离自由只有五里地,足以让每个汉子颤抖激动到落泪,纷纷抱拳对明安的计策感激不已。 明安拍拍身子起身回礼,热情问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各位怎么称呼?都是什么缘由关在这里?” 为首那个高大汉子抱拳说道,“曾伯汉,原西北军车驰将军旗下铁器营副都统。” “路愈明,原西北军车骑将军麾下重骑军校尉。” “潘发金,江湖人送外号混世地龙,盗挖皇家金矿被囚于此地。” “班定志,原北岳漕帮帮主,得罪朝中奸官被流放至此。” 听完众人的一一介绍,明安心中大喜。 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天命之子,走哪都能遇到大才,铁器主管、骑兵统领、挖矿大拿、船运好手,一个穴屋里住的都是人才。 仔细想想也对,若真是完全没用处的废物,亦或是大奸大恶之徒,直接就被干掉了一了百了,何必关押在矿狱深层做工。 想必是北岳上层觉得这帮有能耐的不良分子,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索性关着,等哪一天真有需要了,给点甜头拉出来让他哼哧哼哧卖命。 第38章合纹 听完这些人的遭遇,明安流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三言两语为各人打抱不平,再帮着众人痛骂北岳朝中那帮狗官迫害好汉,承诺自己若是带着这汉子出去了,定要在自己领地上给这帮汉子管地管房管婆娘,每日好酒好肉好米粮。 真情牌大饼,让这帮汉子各个热泪盈眶,引明安为兄弟知己,好感度一路暴增。 现世专门有知识体系研究心理学、管理学、情绪学等等一系列手段,都被明安以前看杂书时学了个遍,此刻拿出来对付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古代好汉,那叫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仅仅是几番话就收揽了人心,让明安不得不暗中感慨,给古代淳朴汉子共情画饼真他娘的省事。 “可惜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块饼和一大桶清水,我吃一块喝一碗就行,若是没吃饱的自个儿过来拿,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 汉子们见明安身处这等绝境还如此大方仗义,心中感激万分领了情,把那四张黑饼传过去一人一口,清水轮着一人打了小半碗,算作结成了同甘共苦的好兄弟阵营。 炎岩矿狱底层酷热难耐,光是待着就让人难受,收工比上面要早些,收完工监工给了水粮,把众人关进穴屋里便自行上去乘凉了,反而让众人晚上多了些肆意闲聊的自由。 闲聊这功夫,正是明安的老本行,当安排完后面的大致计划后,重拾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老手段,和曾伯汉路愈明这帮人聊车家西北军往事,和潘发金聊挖矿,和班定志这帮人聊船运物流,一套左右逢源,把众人哄得服服帖帖,自己也套路出不少好情报。 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明安掐住聊得正欢的话头,开口问道,“你们有人喝过我酿的那兵圣酒么?” 曾伯汉尴尬笑道,“明兄弟,你讲笑话呢,我们这帮苦役在矿洞底下干了这么多年,每日就是清水饼子加上一些野菜,怎么可能有机会喝到你说的那种名酿!” 划开玄铁臂上隐藏的翻版,露出当时让车小芸改刻的黑甲印纹,“这个纹路,你们有谁见过。” 众人围上来打量一阵,忽然曾伯汉猛地变色,把破烂的衣裳一脱,露出背上纹的刺青,“好兄弟,原来你也是咱们黑甲军自己人!” 这一展露,其余众人纷纷掏出或是胸前,或是手臂,或是大腿上纹的纹路,竟然都是形式各样的黑甲印纹。 明安一见哭笑不得,“这里一百多号人,怎么半数以上都是黑甲军,我这是捅了黑甲军的老巢了?” 路愈明解释说道,“咱们这里的兄弟,许多都是两位车将军麾下军官,两位将军没有像其他权贵那般排斥我们黑甲军身份,反而相中我们祖传本事重用我们在军中效命,同为黑甲军的大家伙便抱了团,结为异姓兄弟同甘共苦。” 曾伯汉补充说道,“后来咱们跟着车将军易土大战攻入西武国,车将军被金牌召回沃京打入大牢,我们这帮兄弟为车家鸣不平,带头在西北军中闹事,然后就被抓住关押到这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 “原来如此,各位都是什么阵什么旗?” 曾伯汉答道,“玄武阵烈火旗。” 路愈明随之应和说道,“玄武阵迅雷旗。” 就连那盗挖金矿的潘发金好巧不巧,也是个黑甲军,不过是九州西边过来的,报上白虎阵厚土旗名号。 得知明安的黑甲军自己人身份,汉子们显得更加亲热,忙问明安是哪阵哪旗。 “你们彼此之间的印纹对过没有?对不对得上?” 众人点头,“对过了,但每个人都对不上。” 明安举起玄铁臂示意一下,“那你们都和我这纹比对一下。” 众人好奇对过去,惊讶发现明安玄铁臂上的印纹,竟可以和所有人的都对上。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曾伯汉忽然意识到什么,惊呼,“难道?” 明安点头,“正是。” 曾伯汉顿时热泪盈眶,匍匐拜倒在地,“明大帅,整整一百年,可把兄弟们等得好苦哇!” 见到曾伯汉这反应,其他黑甲军更印证了猜测,纷纷单膝跪在地上行礼,大好汉子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满面的,让尘土覆面的黝黑脸颊成了大花脸,哪怕是那些非黑甲军的汉子见了,备受感染偷偷抹泪。 明安赶紧将众人扶起,真诚说道,“各位兄弟,是兄弟我不对,让各位受苦了,这次哪怕兄弟拼上性命,也要让各位兄弟逃出生天!” 安抚完黑甲军众弟兄,明安看向另一小波不是黑甲军的江湖好汉,真诚说道,“咱们都是一个牢房住的,那都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不管是不是黑甲军之后,兄弟我都会一视同仁真诚对待,只要咱们能平安出去,我明安在此发誓,必定要让各位过上美滋滋的好日子!” 那些非黑甲军之后的江湖好汉本来还有些担心明安会厚此薄彼,听明安这番真诚话语之后,心中担忧尽散,那北岳漕帮帮主班定志感激说道,“明兄弟,我们相信你是个仗义兄弟,咱们兄弟就跟着你混了!” “好,那今日就这么定下了,为了大业咱们事以密成,小心行事,若是发现哪个其心不诚背叛兄弟。”明安把感知力开启到极致,犀利眼神顺着扫过去,观察每个人的举动,“兄弟们一起把他给捶成肉酱!” “好!”众汉子齐声高呼。 扫视一圈,这一百来号人竟然无人显出心思动摇的慌乱。 明安仔细想想也对,这个酷热难耐的地儿,哪怕是探子都不愿意下来卧底,再说这儿也没有什么宝贝东西,卧在这儿不值得。 疑虑尽扫,剩下就是小心谨慎推动这个计划,需要些时日进行,明安摸了摸玄铁臂,暗感安心。 明安从未在沃京展露过玄铁臂里面暗藏的机关,昭太后以为玄铁臂只是明安的负担,便没令人除掉,而是在玄铁臂上加个重铁镣作为禁锢。 哪曾想这里面除了霍远峰改造的雷铳爪,还有车小芸安装的百变铁盒,里面有各种开锁锯铁的好道具便于越狱,除掉铁镣并不算难。 那剩下的,就只有想办法找到一条能够通往北海的地底通路。 只要通路解决,明安就有办法解开镣铐,带着众人逃出生天,再也不受羁绊了。 第39章缓兵之计 在炎岩矿狱的这些日子,每日枯燥难熬,平静若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 晨起监工下至底层解了牢笼,明安和众汉子从各个口子依次出牢房,排队领水领饼子吃完后,便是开启一天的挖矿上工。 挖至午时有人下来送菜送饼,趁着午歇功夫简单收拾一下污秽的牢房。 午歇过后下午又是继续上工,直至挖到傍晚时分,每人领了水粮进牢房歇息,监工也都上到矿狱上层舒服处休憩,任由这帮壮汉在酷热底层自生自灭。 哪怕是每日饼子和清水比其他汉子都多,明安秉着和兄弟同甘共苦的精神,从不肯多吃一口,大家伙一块分食,赢得兄弟们好感同时,自己也憔悴虚弱了不少。 可即便身子虚弱了,挥舞铁镐之时驱动沉重铁镣,也比第一日习惯得多,隐约有些习惯戴着这么重的禁锢行动。 体内原本枯竭的灵气,靠着呼吸吐纳配合下的沉重挥舞,竟在悄然间慢慢积聚。 矿狱干苦役这些日子,每过三日庞公公就会带着美酒美食前来劝降,自从第一次忽悠之后,庞公公学了乖,再也没有中计,甚至想出一出温水煮青蛙的奸计。 他夹了一大块烤得鲜香四溢的烤羊肉,劝诱明安只要抄这状子上的一个字,就能赏吃一大块,馋得周围苦役矿工各个心神不宁,眼巴巴看向明安的反应。 每日的清水和焦苦的黑饼,让吃惯美味饮食的明安早就馋得不行,望着眼前烤羊肉眼睛发绿,拼命伸头过去想夺肉,被那些守卫死死拽住不让靠近。 面露挣扎之色,一番折腾后,明安还是愤然摇头,拒绝了抄状子换肉的诱惑,庞公公露出满脸惋惜之色,命小太监带出一帮野狗,当着明安面把这些好酒好肉尽数喂给了这些狼吞虎咽的野狗。 场上无论是明安,还是矿工,看这些野狗当面糟践这般美食,心里那叫一个又馋又恨。 庞公公不急不躁的打量明安反应,见他没受什么伤,却身形憔悴,有些意志消沉的迹象,眼中满是对美食美酒的渴望,悄声问向翟令这是什么回事。 翟令如实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给了庞公公,庞公公一听极为满意,甚至亲自下矿洞体验了一番。 走到下层,离底层还有一段距离之时,庞公公捂着鼻子皱眉,受不了这又闷又热又臭的恶劣环境,赶紧回到上层,向翟令流露出赞许的表情。 “翟大人,你做得非常好!就是要不伤害明大人的前提上,折磨他的意志直到他屈服!就按你这样办!” 翟令听完大喜过望,赶紧命手下掏出大把金银媚笑着呈给庞公公。 虽说当这个炎岩矿狱的矿主是个苦差事,可这里的矿石挖出去那可都是好东西,哪怕是过手时沾点油花,足以养肥矿场这帮官员。 北岳国有些乡下的官差,甚至四处找关系求着来矿场干几年肥缺攒点油水,到时候再回乡下起地盖房找婆娘,那日子过得可美得紧,堪比现世出国打灰的土木老哥。 庞公公作为太后心腹,上下打交道的官员众多,自然知道这些门道,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趁机捞油水,这次受了太后旨意来炎岩矿狱劝降,表面是个苦差,其实是个捞油水的大好机会。 见翟令上道,庞公公当下笑呵呵命人把沉甸甸的金银抬下去,拍着翟令的肩头承诺回去之后,把翟令那回京挂职的想法,在太后面前提点两句。 劝诱失败,明安又被押了下去。 走在矿道上,意志动摇的消沉模样逐渐恢复成正常。 刚才那出,无非只是演出来的缓兵之计,只要让庞公公认为自己住在底层熬不住艰辛,有意志动摇的迹象,那他就不会随意整什么幺蛾子,方便自己继续推进计划。 这样僵持着过了九日,事情终于发生变化,底层监工似乎换了一批人,听说都是北岳乡下穷官差,想过来受点苦讨油水的,上中层属于矿狱中比较舒服的处所,不太好安排,便被安排到了底层。 明安对这些新监工很是戒备,认为是昭太后派来监视自己的,让弟兄们平日行事更小心了一些。 直到傍晚时分,收工准备结束今日劳作,一名年轻的监工趁人不注意,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丢到水桶里,让明安一起提了进去,还比了个眼色。 明安有些狐疑的提着水桶进了牢房,把那油纸包翻出来揭开,一股扑鼻的肉香飘了出来,油纸里面竟然包了一只完整的肥美烧鸡! 众人见了口水直流,朝明安挤眉弄眼说昭太后待明安不薄,最终还是心软舍不得让明安吃苦,要不要考虑投了昭太后把兄弟们一块带出去享福。 明安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疑惑。 按照昭太后那个性子,此时给自己捎来烧鸡打牙祭,肯定会破坏美酒美食动摇意志的布局,不像是那个女人的作风。 对着烧鸡一通翻找,果然从鸡肚子里找出一个竹筒,抽出竹筒里面信封一看,明安温暖一笑。 “原来是你这小子,我就说呢。” 自从明安行刺之后下落不明,琴中藏想出计策,在沃京里买的一处民房地底下张罗起赌局,勾搭宫中太监和一些世家子弟开盘来玩,自己趁着众人赌性大发时,旁敲侧击打听两句。 一番零碎打听,得知庞公公每隔三日都会千里迢迢赶到皇家炎岩矿狱,立刻就猜出明安肯定是被囚禁在此处,于是从手底下心腹中张罗一批人手送了进来给明安接应,正是底层这批新进的监工。 交代完前因后果后,琴中藏还说了一些近况。 明安失踪后,米盛在朝中活络走动帮明安求情,东海国也派出杨景,在山宗关附近集结部队待命,给北岳国后施压。 柳月眉这会儿回了东海国省亲,希望安抚柳如天暴怒情绪,免得大动干戈。 车小芸和马沙拉弟则是回到机巧门,拜托霍远峰出面跟昭太后说情。 不过昭太后态度很坚定,死活不松口,京畿内各方势力漩涡涌动,恐怕要生大变故。 明安读完信后分析一阵,猜出了昭太后的想法。 瘴香的事情过后,昭太后恐怕知道了自己的关键性,无论是她对自己的执念情意,还是造化生机指治腿,亦或是读了皇家典藏后计退西武大军,都值得花大功夫把这人弄到手。 更关键的,是自己察觉出瘴香勾魂的效果,那北岳先帝恐怕就是靠这个被蛊惑,相当于自己握住了昭太后和周厉以邪术得位的最大把柄,这种人一旦放出去,那可是危险到极点,足以让北岳国陷入巨大动乱。 若自己是昭太后,对于这种人,上策是招揽让他死心塌地卖命,如果实在是招揽不了,直接杀了都比放出去省心。 自己现在最安全的法子,就是装出一副可能被招揽的架势拖住昭太后,谋求良好的脱困时机,同时避免逼得太狠让昭太后狗急跳墙做掉自己。 寻思完策略,明安在纸片上简短报了平安告知现状,特意嘱咐众人保持原状,不用太过担心,也不得轻举妄动,自己有一番打算。 第40章一碗稀鸡汤 忙完正事,把回信塞进小竹筒里,剩下就是那只烧鸡。 明安撕了一小块塞入嘴里细嚼,面露陶醉万分的神色。 啊!这恐怕是世上最好吃的烧鸡!原来我也有吃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一天! 每日苦役只有难吃的黑饼果腹,身体一直处于剧烈消耗缺失养分状态,肚中有股难以消散的饥火作祟,陡然吃到这般油水十足的鲜美烧鸡,那确实是人间第一美味。 出于谨慎,明安吃完一片,以逆脉经的法子逆运内息,确认自己没中毒,这才拿起烧鸡准备下嘴。 刚准备开吃,明安注意到周围一百来号炙热渴望的眼神,瞬间哑然失笑。 “你们也想吃?”明安扬扬手中烤鸡,问了句废话。 曾伯汉咽了咽口水赶紧摆手,“不不不!这是大帅朋友千辛万苦捎进来给大帅的,我们哪好意思,兄弟们看着大帅吃解解馋就好。” 班定志勒紧裤腰带,强压腹中饥火,讪笑说道,“一只烧鸡,一百来号人分,哪怕一人一口也分不了,还是明兄弟自己吃吧,我们看看就行。” “也是。”明安沉吟片刻,将那桶清水端出来,把右手洗干净,将这一只烧鸡连着骨头撕得稀烂,尽数倒入清水中,用手搅匀,做成一桶飘着油花的鸡肉稀汤。 众人见状哀嚎连连,“明兄弟,你不好意思吃,也不必浪费这么好的烧鸡啊!” 明安不紧不慢拿碗舀了一勺鸡肉汤,轻尝一口微微点头,将桶摆在众人面前。 “这里就一只烧鸡,大家都想吃,而我却一个人吃了独食,那就是违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承诺!我明安不会做这种没义气的汉子,所以想请各位一起喝一口鸡肉清汤,吃点肉味解馋!等我明安有朝一日带各位出去纵横天下,必定大口酒大块肉厚待各位,不忘今日同甘共苦之志!” 众人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当下被明安同甘共苦的情义感动得热泪盈眶。 本以为明安是公子习性犯了不好意思吃,索性毁掉一了百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打算。 众人都是豪爽汉子,也不扭捏作态推辞,轮着上前一人舀了一小碗鸡肉稀汤,刚好百来号人,人手都有份,如同畅饮美酒那般,齐声大吼“好兄弟,共甘苦!” 各人举碗一干而净,舔唇满脸陶醉之色,仿佛饮下世上最美味的甘露。 运气好的舀到了鸡肉碎末,含在嘴里细细咀嚼回味,迟迟舍不得咽下。 运气平平的也有口软烂的碎鸡骨头,嚼在嘴中滋滋有味,神情满是对明安勾勒出那种大块酒大块肉快活日子的向往。 不争气的则是来回舔碗壁上沾得鸡油花,舔得滋滋有味。 看着每个人的落魄举动,明安靠坐在墙壁边上,仰着头强迫自己不要没出息的流泪,手中拳头颤抖紧握,对自己那些日子和昭太后的缠绵满是羞愧,对车小芸说的那番话语满是内疚。 从今往后,决不能辜负任何同志。我明安誓要横推此世间,还天下一片繁华盛世! 调整好情绪,明安揉揉湿润的眼睛,将兄弟们在各处矿道收集到的石头土料挨个分析,努力根据以前书中学的地质知识,借这些零碎线索推演炎岩矿狱尚未开凿的地质结构,只盼着能找到类似兵圣墓冢的地下水洞窟,方便打通去北海的通路。 翻找半天,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地下水道痕迹,反倒是沿着矿脉,探明隐藏在北岳连嶂靠北海那侧的矿产资源,尤其是几座大型硝石矿和硫磺矿,把基本工业品的原料全凑齐了。 明安借着天下山河策,翻看北岳连嶂这些大好的矿产,看得心里直痒痒,咬牙切齿狠狠嘀咕,“他奶奶的!老子若是能出去,非要造个轮船开回来,把你们连嶂背面这些好矿给偷空不可!” 正嘀咕着,潘发金抱着碗凑上来笑嘻嘻问道,“明爵爷,你这手也是够油,要不要兄弟帮你擦擦。” 瞧见潘发金盯着自己右手刚才撕鸡时,沾得鸡油那股馋相,笑骂踹过去一腿,“滚滚滚!我手上沾的油还想吃,咋这么没出息啊你!” 骂归骂,明安还是接过他递来的麻布,胡乱擦了擦手砸了过去,数落一句,“真他娘的没出息,回头你娶了婆娘生了娃,我非要跟他们说你这糗事。” 潘发金听了这话,眼中猛地一润,声音颤抖说道,“借爵爷吉言,小的也希望能活到有被婆娘和娃儿笑话的一天……” “等着吧你!到时候又养老婆又伺候娃,有你受的。” 明安露出淡然自信的表情,伸了个懒腰,潘发金忽然抽了抽鼻子,发出一声惊咦。 “怎么了?”明安见他神色古怪,好奇问道。 潘发金指指明安破烂裤腿上沾得一处青白色泥迹,“这成色,怎么有些像青膏泥?” “青膏泥?那是什么?” 潘发金蹙着眉头若有所思,没有回答明安的疑问,伸出手指把明安腿上沾的泥迹抠下一块,放鼻尖闻了闻,又送入嘴中细细一品,双眼猛地一睁,惊喜说道,“爵爷!真的是青膏泥!”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老潘,你别给老子打哑谜,再不说信不信老子扁你!” 潘发金乐呵呵说道,“青膏泥这玩意儿,是上古大墓才有的,既然爵爷腿上沾得这泥,说明咱这底层矿道,附近应该有一座上古大墓!搞不好是条出路!” 明安回想一下这泥土沾染的位置,好像是西北方向那个矿洞深处开采时沾到的,若是真有大墓,应该就离那西北向的矿洞很近。 得了这个关键信息,明安赶紧划开天下山河策,激动到重重一挥手臂,把潘发金一把抱住哈哈大笑,“老潘!真有你的!若是咱能靠这古墓逃出生天,老子回去给你赏一只纯金打造的烧鸡!” 还在没出息舔碗的众人,赶紧围过来,探头探脑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大帅找到出路了?” 明安往铁栏外张望一眼,确认没有人之后,张罗众人围一圈,在地上开始急速写画。 “刚才老潘那么一提醒,我找到一条好路子,怕是要不了几天,咱们就能挖进这座古墓。” 刚才潘发金点出底层附近有古墓,明安再根据白日坑道内挖矿时沾染的青白泥位置,大体上判断出古墓方位。 脑子这么一转,天下山河策立刻将一块地下大墓给点亮了,这大墓是个长条形,纵横南北竖贯北岳连嶂。 尽管还有大半都隐藏在黑暗中未曾点亮,大体能判断出应该能穿到北岳连嶂背后的山势上,哪怕没穿透,想必也可以给众人省去大量的挖掘工夫。 更令人鼓舞的是,这大墓最近的甬道口子,竟是离众人休息的这间穴房西北角最近,这样可以方便众人晚上动工挖地道。 一听说要在穴房里挖地道,众人脸色露出为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第41章生死如盛宴 明安见原本兴奋的众人,脸上多了很多犹疑之色,忙问道,“怎么了?” “老潘,你是行家,给大帅解释一下吧。”路愈明捅了捅潘发金示意。 潘发金面露难色说道,“爵爷,你可知为何矿狱那帮人敢把穴房设在这里晚上不怕我们乱挖么?” “为何?” “底层附近藏了很多岩浆脉,尤其是我们住的这块区域很多,若是乱挖破坏了岩浆流动,倒灌进来咱们尸骨怕是都被烧到没有了。” 班定志补充道,“我老班来得早,以前听过其他挖矿汉子讲过这事,以前有汉子就是想着打地道逃狱的歪心思,结果一个不慎挖到岩浆大脉,那岩浆呼啦啦从地道口往里灌,烧死了好多人,下层矿洞有一片黑岩封灌的区域,就是那会儿挖的。” “可这里这么多矿道,不都挖起来没事么?” 潘发金指着铁栏外高处的矿道解释,“这矿道很有讲究,朝东南北方向挖比较安全,矿道也多,朝西的矿道却是很少的,就是因为岩浆大脉都在西边这头。咱这穴房位处西头,人进来比外面挖矿都热,上面那些官爷赌我们不敢搏命乱挖。” 经过这一提醒,明安才注意到,许多关押大穴房,以及自己最初醒转的铁房子,都是朝西侧,酷热难耐的甚至囚室里都有微弱岩浆流动,瞧着特别恐怖。 “岩浆么……”明安蹲下身子,朝着屋子各处挨个摸了一圈感受温度,闭目沉吟片刻,“你们信不信我,大家伙敢不敢把命交给我?” “大帅,你这是想做什么?” 明安脸上闪过一丝果敢神色,“与其一辈子窝窝囊囊在这里吃苦,不如搏一把!咱们大家伙跟着我赌上性命,在这岩浆密布的地底挖出一条生路!” “运气好大家一起活着出去喝酒吃肉,运气差兄弟们热热闹闹的共赴黄泉,十八年后大家一同投胎当兄弟,也比待着这鬼地方强!就问各位敢不敢!” 尽管大家伙儿都没说,可众人心里想着明安跟自己这福薄贱命不同,天生是个富贵命,连下矿都好吃好喝有人偷供,干活也不会挨鞭子,只要松口妥协就是北岳侯爵,再怎么样也犯不着拼上性命。 刚才众人这般好心提醒他挖洞危险,就是怕他为了救大家冒生命危险。 众人每日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已经吃够了苦,寻思着哪天真的受不了,索性挖开岩浆大家一了百了去逑,生死看得很淡。 没想到生死关头,明安率先说出这种胆气十足的狠话来,听得众人纷纷拜倒,对明安是又敬又畏。 曾伯汉胸脯剧烈起伏,豪情一吼,“每日活得不如猪狗,生死于我们这些兄弟而言只是一场早晚到来的盛宴!既然大帅以命相邀搏一把,弟兄们愿红尘作伴,与大帅共赴一醉!” 一帮大好汉子,拱手齐声高吼,“弟兄们愿红尘作伴,与大帅共赴一醉!” “说得好!”明安赶紧扶起众人,“不过我不是那种昏头的性子,既然我提了这主张,说明我还是有一点点把握带大家伙平安挖出去的。” 众人想着,哪怕只有一成,他们也愿意豪赌一把,总比这生不如死的苦熬强。 不过众人还是好奇,尤其潘发金,他是个挖洞偷矿的行家,自己测算过,在这岩浆密布的地带平安挖出去的可能性不到一成,这才灭了挖洞逃生的念头。 “爵爷,冒昧问一句,你这把握大概多大?兄弟们要不要先立个遗嘱?”潘发金试探问道。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望向明安,期待着明安的反应。 明安面露为难之色摇头,长叹一声比出“七”的手势,“不是很高,大家要不留一份吧。” 众人见他比出“七”,稍微舒了口气。 潘发金稍感安心说道,“只有七成可能丧命,爵爷的挖洞水平比小的高了太多,咱们兄弟还是很值得一试。” “不,我的意思是只有七成成功逃出去的可能。”明安面露为难之色,“我知道很危险,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委屈大家冒险跟我搏一把了。” 众人一听愣了。 啥啥啥?足足七成的逃命机会,还很冒险?还搏一把?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古怪眼神盯着明安。 这一刻,他们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跟了一个性子古怪,本事却极为了不得的主家。 众人哈哈大笑,笑得很开心,心里生出万般安心感。 生逢乱世,明主难求,重情重义和同甘共苦两点,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若是真有这般滔天本事,带着大家伙活着出去享福,众人非常愿意把今后的命,交给眼前这个古怪的年轻人。 明安之所以有这把握,还是跟他那脑中惊人的热学知识储备有关。 华夏国动力机械专业,属于能源工程大类,核心专业课程之一就是传热学。 传热学经典课题之一,就是根据各点的温度分布,以及材料导热性能,测算整个温度场分布。 明安以前读研究生时做发动机试验那会儿,成天守着台架跑标定,熟能生巧之下,只需感受室内温度分布,就能估算发动机排气管每一节的大体温度分布,拿红外测温仪一比对,误差也不过十来度。 刚才他就是在穴房摸墙壁这会儿,再结合铁栏杆外那些岩浆洞窟的分布,大体上推算出几条高温岩浆大脉所在。 一经推算后,那些岩浆大脉详细的分布情况,全在天下山河策标了出来,细节刻画得极为生动,只要挖地道时远远避开这些岩浆脉,就能像玩我的世界那般顺利挖打条地洞出去。 剩余的三成,则是明安对自己估算的不自信,万一失误漏了一条,天下山河策上没有显现出来,必定玩完。 其实只要自己跟着地道边挖边算温度场分布,这可能性极小,也就一成的可能翻车。免得众人失望,保守起见明安还是留了点余地。 可转念一想,若是真翻车了,众人被岩浆烫熟熔烂的脑袋,应该没法失望,一念及此,明安暗暗觉得自己好笑。 第42章挖通 下定决心后,明安当夜就指挥众人在牢房正西头开挖,挖了不过五六米,底下遇到一层厚实的火成岩,明安挤上前挥舞铁镣,小心翼翼敲开一个孔洞,霎时间一股热浪袭来,黑暗的孔道冒出恐怕的橙光。 “完了!挖到岩浆了!大帅快走!”孔洞内,潘发金拽着明安裤腿就要逃,却被明安一脚蹬开,“慌什么慌,我知道这岩床底下有条悬空的岩浆脉,故意挖个孔洞。” 挥手示意潘发金退回去,“这条路咱就挖到这儿可以了,咱们去西北角挖正式的逃生地道。” “那这岩浆孔洞是?” 明安白了潘发金一眼,“倒土啊笨!” “咱把土均匀铺在牢房里垫高地面不就行了?” “新翻出来的土会有土腥味,而且地面升高,若是心细一点的人,会瞧出端倪。”明安吃过衣带的亏,把细节抠得很死,“若我是每日进房收污桶的奴仆,就能看出破绽。” 潘发金想想也是,当时自己盗矿被抓,就是土没处理好留了破绽,才被官家捕头查出来,明安专门开出一个岩浆洞来倒土,确实破绽更小些。 众人靠着手上铁镣作铁镐小心挖了差不多大半夜,明安指挥众人回了床上,把床板盖住那两处洞口,铺上草席,再把众人最脏最臭的衣衫堆在那儿,营造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范围,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日清晨,监工来开门,只瞧出众人有些困倦外,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明安从昨日那个偷送烤鸡的监工手上接过五块饼子时,偷偷将写好纸条的竹筒塞到那人手上,那监工微微点头,悄悄将竹筒塞进腰带。 后面的日子对于明安而言又重归枯燥,无非是挖矿、吃难吃的黑饼、还有每隔三天的庞公公劝降,以及明安装出一副面对劝降意志动摇的模样。 对于这帮长年累月待底层的苦役汉子而言,却是非比寻常的振奋,每日都过得有盼头。 每日依然是挖矿,可自从琴中藏安排的监工带过烧鸡后,隔三岔五都会偷偷捎一只进来,明安都会打成鸡肉稀汤和大家伙儿共品,对于长年累月吃黑饼不见荤腥的狱友而言,却是万般美味。 另一件振奋的事情,就是明安指挥下开掘的地道进度神速。 下工之后监工回了上层,众人轮了班次各自负责睡觉、挖地道和警戒,地道也在明安弯弯绕绕指挥下,避开危险岩浆区域一路向西北挺进。 潘发金带着两个盗墓汉子是主挖手,一手徒手挖洞的本领明安那是赞服不已。 明安跟在洞中更像是寻龙点穴的风水师,在地底推算危险辨明方位,让这帮盗墓汉子佩服不已,直呼明安这水平若是生在盗墓世家,必定是一方名震天下的风水师。 矿狱的日子一天一天过着,自那日明安回信报平安之后,琴中藏把消息暗中告诉给了其他人,其他人担心依然是担心,但也听了明安的安排,走动得稍微消停些。 听琴中藏所说,他柳月眉已经从东海国传来急信,听她说柳如天火气很足,威胁昭太后尽快放人,杨景大军守在山宗关可不是吃素。 她最近赚了上百万两的军费,和北岳国签的十年合约也到期了,不介意和北岳国好好大干一场。 明安看完这些消息,感觉很好奇,东海国皇室出了名的穷,打一场仗亏一场,搞得柳如天这些年大砍军费,出兵畏畏缩缩的,对杨景和杨家那些主战派叔伯深感歉疚。 没想到这么短时间,这娘们儿哪里搞来这么多银两,底气变得这般硬气,有些出乎明安意料。 “三个月还没到,寅吃卯粮赚钱的法子也还没做,她哪来的军费?” 往后继续看,里面零碎提及了“琉璃拍卖会赚一百一十万两”的字样,明安思索片刻,咋咋呼呼拍腿而起,“过分了啊!世家都是人傻钱多么?” 原来这上百万两的军费,是柳如天按明安说法搞了琉璃拍卖会,把那些琉璃全都拍了出去,尤其是那个琉璃大貔貅,世家们争得头破血流,竟然炒到七十八万两银子。 一场办完,皇室足足赚了一百一十万两银子,一下子脱贫入富,难怪柳如天腰杆都硬了,不惜动兵也要将明安抢回去。 自家男人随便弄出些精致琉璃,不动干戈就从世家那儿薅出百万两银子,杨景大把年纪活到现在,难得可以底气十足打一场八辈子没打过的富裕仗,这爷孙俩可不团结一心把明安这尊大财神爷给抢回去。 明安满头黑线,他原想着温水煮青蛙,文火慢炖掏空世家积蓄,那些琉璃他是按照十万两银子的销售额估给柳如天,已经算很黑的了,毕竟玻璃这东西在后世就是烂大街的廉价品。 哪曾想自己黑,柳如天这女人比自己更黑,在自己原先的黑心基础上,又黑了十倍银两,也亏得这些世家舍得吞下去。 若是自己批量产出一堆玻璃器皿拿到市场上卖,明安非常怀疑这些世家会气到把自己和柳如天这对黑心情侣生吞活剥不可。 收起书信,明安撇撇嘴,闭目养神开始调息灵气。 这些天佩戴奇重无比的“天”字铁镣挖矿,在身体适应这种呼吸吐纳法后,感觉到体内灵气,似乎变得愈发浓郁。若不是吃得东西营养太差,纯粹的身体强度不足,明安很有把握一记左拳下去,就将上次那铁甲疯牛给轰成肉酱。 多日劳作过后,矿狱的底层众人,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平安打通了地底甬道,众人激动到浑身颤抖,恨不得马上挤进地道逃出生天。 “不急,凡事稳健为上,若是那古墓很难走,我们还要另想法子。”明安倒是很冷静,把众人分成了三波,依次是牢内休息兼把风组,地道输运东西传递消息组,和真正的下古墓探险组。 翻开玄铁臂上百变铁盒,让潘发金用铁丝给所有人开了锁,把手镣脚镣收好,想着万一探险失败了,还得回来戴上继续挖矿苦役,然后另寻良机。 明安和潘发金是探险组的领头,解了镣铐之后,众人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揉搓手脚蹦蹦跳跳的,宛如重获新生那般自在。 明安走向洞口前,见把风组露出万分期待的眼神,迫不及待想要一起下去,撂下一句说道,“别担心,我们去去就回,若是这路平安能走的话,咱们今夜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43章滚石连环阵 这炎岩矿狱底下的大墓,比之前那神机地宫更加阴森,众人只能靠木头照明的火把,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前行。 不过有天下山河策这探墓神器,众人遇上机关之前明安抢先提醒,然后明安的现代知识结合潘发金的下墓知识,二人联手破除机关,一路倒是有惊无险。 众人越是行走,回望刚才那些夺人性命的机关陷阱,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极为骇怕。 若是没有明安这等神鬼之才,哪怕众人万分好运挖到这古墓里来,恐怕也只是奔波迁坟的命。 黑暗之中的明安,宛如一片光明那般让人依赖,让众人下意识靠近了几分,一口一个明爵爷明大帅的叫得很勤,有点风吹草动的第一反应就是紧紧靠着明安。 就着墓道主路一路前行,直到进入主墓,明安见为首有个大石棺,想必躺着的就是墓主,侧头问向潘发金,“老潘,你看这墓室规格,墓主是什么身份?” 潘发金寻思一会儿说道,“不是王族,倒像是哪个豪侠的墓冢。” 见那石棺很大似乎有陪葬品,出于职业本能潘发金吸了口口水,有些意动问道,“爵爷,咱要开棺摸点好东西么?” 明安朝潘发金头上狠狠给了个栗子,“摸个头啊摸!你咋不去鹞子里摸呢!能活着把兄弟们带出去,老子赏你一个金烧鸡让你晚上进被子里摸个够,还想着横生事端呢!” 潘发金摸摸头讪讪陪笑,“爵爷说得极是,咱们兄弟保命要紧,小的贪心了,爵爷莫怪!” “嗯。”明安走上前,恭恭敬敬朝石棺拜了三拜,祈祷说道,“墓主大侠,在下和一帮兄弟为了逃出生天,不得以借你墓室过路,冒犯之处还请谅解。若大侠助我等逃出生天,我等必为大侠奉上香火,小子明安,在此感激不尽。” 众人见状,学着明安也是一番祈祷,然后小心翼翼避开了石棺,往主墓后面的北廊继续前行。 北廊狭长,两旁立了两排石架子,上面插了些锈烂的兵刃,瞧这些造型,竟有点像十八般兵器。 潘发金一见这兵器架子,脸色微变,提醒众人道,“墓主若是豪侠,生前凶悍的武道手段大多暗藏在武库里,咱们现在已经进了武库,大家都小心着些!” 这话一出口,众汉子都是一惊,下意识离这明安和潘发金这两大探墓高手更近了些。 明安皱眉低头,显出一副苦恼表情,扬手示意众人先别继续往前。 “爵爷,怎么了?”潘发金忙问道。 “前面有个很厉害的机关堵住通路,咱们这么多人过去怕是死伤惨重。” 众人一听,心里一咯噔,忙问道,“明爵爷,是什么机关这么危险,咱要不要绕路?” “绕路有点可惜,只要过了最后这道大机关,后面有一条极长的甬道,直接通到北岳连嶂北面,咱们就算面朝大海,彻底自由了。” 众人一听,对自由那股渴望勾了出来,潘发金赶紧问道,“爵爷,到底是怎么个机关?” 明安对着天下山河策的提示来回比划说道,“前面像是好几个大石球,会从天顶砸下来然后滚过来,身后这石门会放下断龙石让咱们退无可退。到时候咱们这么多人,非得被这些接连滚过来的大石球压成肉酱不可。” 潘发金一听脸色微变,赶紧蹲下身子摸了摸武库长廊的地面,“爵爷,你说的对!这武库长廊地面是斜的,再看这长廊四四方方,恐怕正是你所说的那种滚石机关!” “滚石机关能破么?” 潘发金捏着下巴沉思一阵,“一般滚石机关旁边有个罩门,只要人赶在滚石来到之前,躲入罩门之中,就能活命。不过那罩门里面往往还有个厉害机关,破起来恐怕比滚石机关还厉害些。” 明安见天下山河策上指出这武库长廊前方有个暗门,暗门后面还有间宽阔密室,想必是潘发金说的罩门。 只是这罩门后的密室,被一个大叉封住了通路,跟之前塌方矿洞那般一个指示。 那大叉后隔了老远之后又出现一个甬道,重新汇入武库长廊,那甬道口已经是在这大石球机关之后,后面就是一片通途。 瞧这样子,这大石球机关应该是最后的关卡,只要进入罩门,挖开那个塌方地段,应该能离开这个古墓。 明安把这机关描述了一遍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假设咱们逃进了罩门,那几个大石球把出入路一堵,后面牢里的兄弟岂不是走不了这路了?” 潘发金若有所思蹲下身子,对着地板一通敲击,感觉声音没有那么实在,仔细摸过去,发现靠武库入口这侧的地板上,似乎安了个四方石门,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个机关,我在古书看过,算是古代大墓中比较常见的滚石连环阵。” “滚石连环阵?那是什么?” 潘发金细细一解释,这所谓的滚石连环阵,就是长长的倾斜通道坡上天顶处安了四五个石球,一旦探墓者走进通道里触发机关,退路断龙石会关闭,石球会被放出来,沿着通道慢慢滚动,探墓者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迅速推开罩门,躲入密室,避免被石球碾死,此为第一环考验。 进入罩门后,一排石球会封住整个倾斜通道的通路,那罩门也被石球抵住无法打开,探墓者必须在罩门内接受第二环考验。 若是成功破除机关打开通路,滚石连环阵会将倾斜通道底部的翻盖石板开启,让堵住通道的石球全都砸到地底去,露出通道,同时触发断龙石的升起开关。后面人的可以踩着石球过坑,然后顺着畅通无阻的通道离开。 “这机关是一次性的,许多豪侠喜欢用,大多是为了设下惊险考验,好让后人传承自己武学。” “若是没有天分,一次挑战失败就会彻底葬身此处,这墓道也会被石球封死,无人再能开启。” “相反,若是遇到有缘人成功破解,这机关彻底失效从此变成了通途,得了传承的弟子成功逃出去后,往往会感激棺中师父所赐绝学,能够借这条路回来祭祀自己。” 潘发金指着这条武库长廊一边说一边解释,听得众人叹服不已。 “要不就得传承,要不就陪葬。若是成功得了传承,还能死后白收一个弟子,享用弟子供奉的香火,这些大侠还真有意思。”明安心里生出几分佩服。 潘发金无奈一笑,“爵爷,武功高超的豪门大侠,大多是怪癖孤傲之辈。他们既担心宵小之辈盗墓惊扰,又担心自己所学失传,想在死后收个厉害的徒弟,九泉之下也倍感有面子。这滚石连环阵的设计恰好满足了他们这怪癖,在豪侠古墓中并不算少见。” “原来如此。”明安指向那暗门,“既然你说,能成功进罩门的,便算是有天分的弟子,我倒是好奇,区区一道罩门如何区分武学天分?” “哦,那简单。”潘发金嘿嘿一笑说道,“罩门奇沉无比,就是比谁力气大,灵气强,能在滚石碾过来前推开罩门,就是上等武学奇才。” 第44章闯关 古语有云,“一力降十会”,任何武艺高超者,遇到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徒劳无功的。 打个比方,北岳禁卫军好说歹说,也算是精通武学的好手,论招式精巧比明安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而明安这身子练不了武,全靠一股磅礴灵气加上健硕肉体,用那土得掉渣的农夫三拳揍人。 双方一碰撞,在明安这恐怖的速度力道面前,这些武功精湛的禁卫军弱得跟小鸡一样,一拳揍趴一个,甚至第二拳都不用,正是“一力降十会”的完美印证。 明安挠着脑袋,万万没想到这墓主会用如此简单质朴,却又出奇有效的方式筛选传人。 这大侠,还挺精。 说到力气大灵气强,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明安。 同住牢房这么多天,是个人都看出来明安那恐怖的“天”字铁镣重得出奇,可明安却能自如戴着,跟其他人一样勤恳挖矿干活。 寻思片刻,明安问道,“是不是一旦走到那个罩门前,就封了退路,开启了机关?” “正是如此。” “那好,你们在主墓等着,我一个人过去试试,万一不行,你们就回到矿狱里再寻良机。”明安揉搓两下手,跃跃欲试。 众人一听大惊,忙劝道,“爵爷万万不可!说好了同甘共苦,怎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我等却坐享其成,我们跟你一块过去!” 明安比划了一下距离,摇摇头否决说道,“不可!那个罩门如老潘所说,应该是很沉的,石球滚过来的时间范围内,哪怕是我拼尽全力,恐怕也只能开一个口子。就算我抢着挤进密室,后面来不及挤进去的弟兄肯定会被碾成肉泥,老潘你说是不是?” 潘发金为难点头,“确实如此,那罩门很沉,如此短的时间开个一人缝已是极限,去的人多了,恐怕兄弟们真的会赶不及进去碾成肉泥。” “可是……” “没什么可是!”明安扬手威严说道,“本爵爷说了,要把你们一个不落的活着带出去享福,本爵爷说到做到!哪个再逼逼,本爵爷把他揍晕了再闯关也是一样的!本爵爷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也别想拦!” 众汉子被明安这威严态度一通骂,一帮汉子年纪明明都比明安要大,却畏畏缩缩的纷纷低头,不敢再劝,唯诺着关切嘱咐,“明爵爷一定要万分小心啊!兄弟们还等着喝你那神仙佳酿兵圣酒呢!” “哼,到时候哪个若是不喝到横着出去,老子亲手灌也要把他灌倒不可!” 明安打了个诨,让紧张忧虑的众汉子愉快不少,捧手退出武库,大声祝福明安武运昌隆。 身为首领,关键时刻要有王者气度,勇于撑起一片天,明安深吸一口,猛地暴射而出,直奔那罩门所在。 刚在罩门前踏定,果然武库入口的断龙石轰然而下,武库斜坡顶端也发出巨石球轰然砸地声,砸得地面尘土一震,以极其缓慢的势头,慢慢滚了下来。 明安艰难推动罩门,耳边听石球声音越来越近,第二个石球似乎也叠加砸了下来,两个石球的滚动速度正在不断加快,心脏嘭嘭迅猛跳动,生死关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体内力量毫无保留的激发出来。 若是换作之前,恐怕体内灵气不一定能推开沉重罩门,可在炎岩矿狱这段时间,每日身上都挂了堪比霸王鼎重量的手镣脚镣做工,明安逐渐掌握这套配合呼吸爆发惊人灵气力量的法子,终于在石球将近之时,推开一个刚好能过一人的缝隙,赶紧钻进罩门之后的密室。 身子刚钻进去,就感觉罩门被滚过去的石球猛地一撞,直接封死缝隙,门后接连响起石球撞击声,整整五声之后才停歇,竟有五个石球封住了武库廊道。 明安心有余悸推了推罩门,发现无论自己多么使力都推不动,想必是被门后石球堵死。 按照潘发金所说,只有破解这密室的最终机关,才能彻底解除滚石连环阵危机。 同为绝境求生的生死机关局,明安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地宫破解圆盘阵那个时候,只是那次有可爱的小妹子车小芸作伴,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想到车小芸,明安心里又是思念,又是愧疚。 当时自己被昭太后的妖香迷昏了头,不受控制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让车小芸悲痛失望到极点,愤恨之下与自己恩断义绝。 可听琴中藏说,自己被昭太后囚在矿狱之后,车小芸不计前嫌的来回奔波劳累,只盼能将自己救出来,让明安更是难受。 “若是有机会再见面,就算小芸妹子对我彻底失望不再原谅我,我当面能好好道个歉,也能稍微好受点。” 明安长叹一声,注意力回到密室的石壁上。 这石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像是一步灵气运转的功法,按石壁上的说法,是“癫癫道人”所作,想必就是这个豪侠大墓的墓主名字。 正想往下继续看,忽然耳边传来轰轰轰的机关快速运转声,明安侧头看过去,只见原本是红叉堵塞的机关石壁,此时飞速裂开两边,露出一条狭长窄道,刚好容一人飞身而过,然后不到半息的功夫,又马上合上。 明安捡起一块石子往那石壁里面一丢,石壁一夹就把石子夹得粉碎,化作尘土激散开去。 这一刻,明安终于意识到最后关卡是多么的恐怖凶险。 自己必须要在半息不到的功夫内,从这狭长石壁缝隙中飞快穿身而过,只要慢了半步没走出石壁,自己立刻成为肉饼。 粗略估计一下这长度和允许通过的时间,明安傻眼了。 壁长约莫五十米,能够通行的时间差不多是一秒,折算下来,自己冲过去的速度得是博尔特的五倍,是豹子爆发时的两倍,把自己身子当一根弓箭射出去,才能平安通过石壁。 若是中间有任何耽搁,对不起,肉酱伺候。 “我是人啊!不是超人啊!贼老道,你逗我不是!”明安看着这机关石壁,心里发虚。 刚才那滚石阵明安也怕,但那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滚下来,而且黑乎乎看不太清,没有直观感受。 可这个密室装了灵石作光线,再加上机关石壁飞快运转的碰撞声,气势滔天极为骇人,光是敢冲过去,就要鼓起莫大勇气。 明安年纪轻轻没活够,还不想以肉身扛压路机。 盘膝坐地明安满脸懊悔,一个劲儿抽打自己脸颊,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装逼逞能。 若是除了镣铐,正面冲杀出去,恐怕都没现在这么凶险的,这下彻底要翻车了。 明安仰天哀嚎,“五倍博尔特,臣妾做不到啊!” 第45章惊鸿一步 明安毕竟是现世穿越过来的人,脑中思维还是守着现世那套,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着固有的限制,科学阐明的便是真理,科学否认的都是虚妄。 直到昭太后狠狠给自己上了一课。 当时明安固有思维一直以为她会用促进激素分泌的催情药剂之类,饮食上颇为防范,可没想到会是不起眼的熏香。 普通催情熏香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意志坚定克制些,可她那熏香却能强大到精神控制,让人性情大变,行事风格和自己正常情况下截然不同,让明安一度怀疑自己是换了个魂魄。 这东西已经超乎科学之外,更像是现世传说中的苗家秘传情蛊,亦或是东南亚降头,作为唯物主义战士,这些明安是完全不相信的,结果差点栽在自己的自负上面。 想着自己戴上四百来斤的镣铐玄铁臂能够正常行动,虽然很夸张,可世界举重运动员是能够举起四百斤的东西,何况自己体内还有股玄而又玄的灵气,倒也不算离谱。 哪怕是刚才冲进武库廊道,明安也在天下山河策上比划了罩门石壁的厚度宽度,大体上估算出旋转力矩,差不多要三四百斤的力道,刚好是目前自己承受的范围内,符合科学判断之后,明安才敢大着胆子一试。 而现在这机关石壁,把明安彻底给搞崩溃了。 固有观念让他认为,人体肌肉支持的最大速度不过十米每秒上下,哪怕是世界上最快的豹子爆发速度,也才二十五米每秒。 任凭谁告诉自己,体内有这玄而又玄的灵气护体,明安也不相信自己能以每秒五十米的速度冲过去。 明安固执认为,“这不符合科学!” 坐了好久,也没等到这机关石壁有减速的势头,左思右想很多法子,比如找东西卡住之类的,统统以失败告终。 说到底,最后只有一个法子,是墓主癫癫道人最希望明安去用的法子,同时也是明安固执认为最不靠谱的法子。 学那个离谱灵功,然后以纯粹的速度冲过去。 离谱归离谱,可总算是有一线生机,明安还是打算先研究观望一下,逐字逐句挨个读去,高兴到快要昏厥。 墙壁上赫然写了几个大字,交代这套灵功的真名。 无相剑诀一式·惊鸿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明安看着那剧烈开合的机关,说到一半生生咽了下去。 根据慕容城所说,天下间自己能练的功夫,除了毫无招式的农夫三拳,便是这名字帅到掉渣的剑法“无相剑诀”。 自那之后,自己梦中时不时会梦到自己学了这天下间最强的剑法,一剑帅气砍过去,世上再无敌手。 今日生死关头,却能学到心心念念的传说级剑法第一诀,对于明安而言,算是了却自己一个大心愿。 这辈子,没白活。 下一辈子还有机会的话,一定切记,不能装逼,不能浪!再浪我明安就是狗! 收起嬉闹心思,明安仔细观摩石壁上记载的惊鸿诀,潜心去记忆。 正如慕容城所说,这无相剑诀的要义就是无形无相,驱使体内灵功让它自行运转招式,不可有半分刻意用招的意念,不然功法被破,会变得极为凶险。 无形无相,也就没有招式,明安学起来感觉很是轻松,比造化生机指还要简单得多,不到一个时辰,便一字一句完全背了下来,宛如刻印一般化作镜像深深雕在脑中。 嘀咕一声,“最近脑子真是好用,这么长的拗口文字都能完整背下来”,明安便不再细究,试着按照石壁上的法子运转体内磅礴灵功,然后身子刷的一身就射了出去,宛若一道惊鸿残影。 明安只是运转内息动了下念头,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犹如不受控制般瞬身。 这石室很宽敞,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明安从西北角闪到了东南角,意识和魂魄还停留在西北角,没跟上节奏。 试着又动了下念头运转灵气,身子又是灵动若惊鸿,残影一瞬便到了东北角。 明安接连瞬身,感觉自己如同鬼魅附体,在这个石室内留下无数残影,快得令人发指。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仿佛今日才打开了灵气正确运用的开关。 尽管只是几轮试用,明安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任何急速运动都要助跑加速,而自己运转惊鸿诀压根没这感觉。 就感觉只是原地轻巧一踏,体内灵气就自动让自己飞快移动,然后飞快静止,和寻常跑步的感觉大相径庭。 谨慎考虑,明安决定测试一番,以步长丈量好这四方密室的长宽,一圈下来差不多四十米,然后明安站定西南角,往前一踏瞬至西北角,往东一踏瞬至东北角,依次类推绕了五圈,然后再以脉搏频率粗略计数。 测完一轮后,明安不相信这结果,直到反复测量,明安不得不很别扭的确信。 自己绕圈的平均速度差不多是四十米每秒,若是没有中间转折,而是笔直走直线的话,可能更快,假如再摘掉一百来斤玄铁臂的限制,瞬息之间,一秒穿过五十米长的机关石壁,也不是没可能。 心里还嚷嚷着不符合科学,可内心对科学的执着信念已经在动摇,毕竟自己如幽灵鬼魅般以四十米每秒的速度在石室内反复瞬身,心不慌气不喘轻松到达四倍博尔特的速度,并非在梦中。 “也罢,命运如此安排,那我索性一试吧。”明安走在机关石壁前嘀咕,“若我真是在做梦,想必夹一下应该也能醒。” 脱掉玄铁臂,让身子处于最佳最轻盈的状态,意识凝聚一点,瞧准机关石壁刚刚张开,能容人过去的一瞬间,明安急速运转惊鸿诀,踏出了脚步。 还没回过神,身子已经出现在机关石壁另一侧。 明安赶紧回头,那机关石壁也随之重重合上。 似乎惊鸿一瞬过来后,那一秒的间隙还没用完。 明安失魂落魄走出了甬道,撂下一句。 “科学已死。” 罩门另一头的甬道出口,恰好在那五个石球后面,明安瞧准镶嵌在墙壁上的一个机括手闸,重重往下一扳。 密室不断开合的机关墙壁受到牵引停止开合,开启一条大道,墙上的无相剑诀功法,也被藏入墙内。 那滚石连环阵发出机关运转的声音,之后轰隆一声,武库斜坡底部,贴在主墓断龙石的第一个石球轰然落进深坑,后续石球接连滚动,纷纷掉进深坑。 趁着石球慢慢落入地坑,明安催动惊鸿诀回到甬道内,飘飘忽忽回了密室安装好玄铁臂,又飘飘忽忽运用惊鸿诀的步子,回到武库廊道。 学了惊鸿决后,明安走都懒得走了,很沉迷于自己风一般的飘逸身法,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个人类,而是化身一名飘逸的惊鸿仙子。 听着耳边呼呼风响,感觉这惊鸿诀爽快万分的奇妙体验,明安终究还是情不自禁赞叹出一句。 “死得好。” 第46章北岳山阴 当最后一个石球掉进深坑,刚好把这武库斜坡还原成平面,主墓断龙石也随之开启。 躲在主墓后面胆战心惊的潘发金等汉子,赶紧涌了上来,围在明安身边关切道,“明爵爷,你没事吧?” “没事。” “可你看起来怎么一副又悲又喜的表情。” 明安沉默片刻说道,“想起了我一个死去的好朋友。” “原来是这样。”潘发金听完有些惋惜,“可爵爷又为啥会发笑。” “他欺骗了我的感情,在我身上施加了禁制,如今他死了之后,禁制也就消除了,天大地大无人再能约束我。” 明安忽然高声狂笑,“哈哈哈!死了就死了吧!死得好!谁他娘的说,科学就一定是真理?科学只是真理的子集,甚至可能歪曲了真理!爱因斯坦相对论出来前,牛顿经典力学不也是科学么!一百名专家不是一起联名批判相对论是歪理邪说么!” 众人无语,想着这些日子明安时不时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语发神经,众人也都习惯了。 前些日子趁明安睡着,潘发金还引经据典偷偷跟众人说,自古以来的绝世奇才,多少有些怪癖性子,与常人不太一样,瞧起来有些疯癫。 明安这等天下奇才,时不时抽风犯癫,也是很正常的,众人一听深以为然。 发完癫,明安收敛起狂意,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后面应该都是通路,以防万一各位兄弟还是跟紧些。” 在廊道中越走越深,众人耳边那微弱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鼻中甚至能闻到些许腥潮海风味,众人脸上已经难以掩盖万般激动情绪,期待眼神纷纷瞧向明安,等他一声示下。 明安莞尔一笑,见前面确实都是平坦通途,再无机关,轻声说道,“去吧,感受一下自由的气息。” 汉子们哪还忍得住,健步如飞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兴奋万分的狂笑狂叫声,大喊着,“老子自由啦!” 明安走出甬道,一股不是很好闻的腥潮海风混着北岳连嶂山风迎面吹拂而来,可明安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 今日月明星稀,皎洁的月色洒满连嶂山阴的连绵山地。 京畿原本地势比较高,可那深邃的矿狱底层一路斜向下挖过去,再从癫癫道人古墓墓门中走出来,正好是个靠近海岸的矮山坡。 那些激动的汉子已经一路连滚带爬冲下山坡,冲到大海中像个孩子一样翻腾喧闹尖叫,大力清洗身上累积数年的污秽,不顾春季海水寒冷,甚至不顾海水咸涩,捧了一大口灌入口中,如饮酒那般畅快饮用。 “海水喝多了会脱水,玩一下是个意思就行,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此时的明安,比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更像是成熟的大哥,好心提醒道。 那些汉子玩尽了兴,兴致勃勃围在明安身边,潘发金激动到颤抖说道,“爵爷,弟兄们在地底苦日子过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到死也没机会吸上一口新鲜气,今日在您指挥下终于脱困,实在太高兴以至于忘形,还请爵爷见谅。” “无碍,人之常情。”明安回头观察一下周围地势,这才明白为什么没人能从北岳连嶂这边绕开冥壁崖,发现北境之地。 北岳山阴这侧的山路实在是太险峻太难走了,仅仅是放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三个天堑断崖,陆路过去九死一生。再看地图上离北境之地的距离,还要横跨大半个北岳国,平安抵达的可能性为零。 不过这北海洋流可是个好东西,海面上隐约能看到碎冰,以很快的速度往东一直飘去,正是环九州东北部的大洋流,也是阻碍东海国船只前往北境之地那条天然屏障洋流的起源。 “陆路不能行,咱们要砍树扎筏子走海路。”几乎是一瞬间,明安就判明了形势,跟众人解释道。 “爵爷下令吧,你安排兄弟怎么干,兄弟就怎么干。” “嗯,派两个弟兄回去报信,接其他人过来。其他人就地挖树编草绳,准备好材料等老班过来指挥造船。” “是!” 一声令下,众人全都忙开去,明安则是在这片海岸上来回勘察地形,尽可能解锁地图上的资源。 正如明安之前构思的那样,北岳连嶂的山阴侧陆路确实难行,但这儿却同样连着北岳国茂密的矿脉,若是能造轮船开过来建设港口,可以背着北岳国神不知鬼不觉在山阴侧拼命偷矿抢发展。 等北岳国真的到哪天发现门道,想必北境之地已经发展到一个恐怖的水平,开过来平推夺了北岳国,那北岳山系所有丰富的矿脉,全都是明安囊中物。 只是这里存在一个风险,就是万一北岳国发现众人来到山阴这侧的地道通路,又在此处造船顺洋流而下,那自己的北境之地几乎就是光着腚任北岳国海军掏后门。 当然,北岳国海军就等于现世的蒙国海军,目前还没存在。 可万一哪天周厉昏了头,要组建北岳国海军,误打误撞下捅了明安北境之地的后庭,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防患于未然,明安还是决定稳一步,招来远处的潘发金。 潘发金快步跑来问道,“爵爷,有什么吩咐?” “老潘,安排你一个可能有些危险的事。” “爵爷尽管吩咐。” 明安从玄铁臂中掏出一颗备用的炸药弹,“记得我们刚开始挖的那个倒土用岩浆洞穴么?” “记得。” “你等兄弟们全部撤进古墓后,朝那岩浆洞穴方位小心挖一点,把这个炸药弹做个延时点燃的装置,然后你尽快彻底地道,差不多了就引爆那最后一点阻碍,让岩浆灌入我们挖过来的地道,再放下墓室正面的断龙石,堵住北岳国来搜捕我们的通路,能做到不?” 潘发金神色凝重点头,一听就明白这活确实危险,但确实很必要。 岩浆灌进去后北岳国再无可能追踪自己这些人,甚至会以为是自己这些人乱挖地道导致岩浆倒灌,熔烂身子尸骨无存,之后众人隐姓埋名,可以跟着爵爷过上安枕无忧的好日子。 问清这炸药弹的用法后,潘发金捧手领命,“爵爷放心,我老潘必定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潘发金走后,明安继续手上探查开图工作,确认好几个大的矿产资源点,以及方圆五里一处最适合做港口的天然港湾,满意点头,加入到众人挖树编绳的行列。 第47章生无所息 一个时辰过后,矿狱里的其他兄弟全都从墓道走了出来,和前面那些人一样,急冲冲跑出甬道又哭又笑又叫的,然后跌跌撞撞冲下山坡一个猛子扎到海水里欢快扑腾。 那些忙着挖树编绳的汉子,向后出来的兄弟投来鄙夷的眼神,很瞧不上这些人没出息的样子,浑然忘了自己刚才也是这般没出息。 闹腾完,曾伯汉拿了几柄锈蚀铁器朝明安乐呵呵走来,“大帅,刚才在墓穴里,兄弟找了些磨磨还能用的铁器,等会装个木柄就能当刀斧用。” “那行,你赶快去磨,磨完让兄弟们砍树削皮也能利索些。” 曾伯汉走后,班定志也走了过来,看着众人准备好的木材和绳子,望了望海流走向,沉吟片刻说道,“爵爷,咱们若是靠这个筏子走海路的话,能走,但走得不远。” “最多能走多远?” 班定志盘算片刻说道,“顶多能飘到冥壁崖后头的海岸,若想一路随洋流飘到东海国海港,怕是很难。” 听到班定志这话,明安顿时安心,不过还是很有兴趣考验一下这漕帮帮主的水平,“那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班定志很快给出了自己思考后的方案,“爵爷,咱们人多费些功夫,可以做双层筏架,底下那层被冲散了,借最后一层迅速划上岸,再补一层,如此反复多费些功夫,运气好应该能漂回东海国。” 明安没正面回答,而是转过头问向忙碌的众人,“有旱鸭子吗?举手。” 众人听完,又小半汉子颇为羞愧的举起了手,被其他人那些会凫水的汉子一通鄙夷。 “行,老班,就按你说的做。”明安正巧看见山坡上潘发金挥舞着手朝自己兴奋呐喊,想必是倒灌岩浆的计划成了,明安舒心一笑,“咱们有的是时间。” “好咧!”班定志领命下去,开始负责指挥众人造筏子。 正在这时,路愈明乐呵呵抱着一大团黑乎乎不住动弹的东西从山间密林里走来,等走近看清了些那东西,明安大惊,“你上哪搞来这么一大头鹿!” 路愈明拍拍腰间简易草绳,那草绳被他扎成了一个圈,有些像西部牛仔的套牛绳,得意大笑,“大帅,咱迅雷骑这一支祖上就是重骑兵,别的本事不敢说,骑术和套马术还是点扎实工夫的,不然车将军也不会收容我们这帮家伙卖命!” 路愈明拍拍这肥美的公鹿,“刚才做了个简易陷阱把这鹿引了一下,然后一个套绳丢过去,一套就中。兄弟们好不容易出来,不打打牙祭可说不过去,我瞧林子里似乎还有,等会兄弟再去套几只。” “厉害啊你!”明安心情好到极点,捅了一肘子路愈明,赶紧招来潘发金,“老潘,是你最爱吃的肉!赶紧去洗个手带两个弟兄杀鹿烤肉,刀子找老曾要,咱们好好过个瘾!” 潘发金这汉子最馋肉食味儿,不然那日也不会恬不知耻找明安蹭鸡油,见路愈明抓了一大只鹿,哈喇子不争气留到衣衫上,赶紧一把抱过鹿,咽几下口水说道,“爵爷,老路,你俩放心,我老潘保证把这鹿肉弄得又鲜又美,让兄弟们过个瘾!” 一番安排后,众人全都乐呵呵忙了开去。 一夜死里求生的操劳,如今终于将这些好汉带出险地,重获新生,明安涌出一股脱力的疲累,放下手上活,来到高处岩台眺着众人忙碌的身影。 路愈明带人在林中悄声捕鹿,班定志在和众人忙碌扎筏子,唠叨着让众人跟他一样扎得结实些。 曾伯汉把铁器磨好,装了刀柄斧柄,此时正在帮着班定志那帮人处理筏子上的不平整倒刺,潘发金领了几个手脚麻利的汉子,持着曾伯汉磨出来的简易小刀,忙不迭的杀鹿取肉,眼盯鹿肉喉结不住咽动,要不是周围人盯着,恐怕潘发金真会拿起鹿腿生啃。 明安开始日常的思考。 矿狱中也是忙活,出了矿狱也得忙活,生无所息,人这一辈子都是忙活。 同样是忙活,可每个人都从那毫无生机的死鱼眼,变成了朝气蓬勃的眼神,月色下明安甚至能看到一股晶莹流动的光彩,和月冥山镇那些乡亲一模一样。 明安想起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人死后来到一个世界,到处是海滩比基尼和无穷无尽的美食,人们可以无忧无虑吃喝玩乐不用做任何事。 那人很开心,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就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一日又一日,直到他对这些享乐完全麻木,所有刺激都提不起兴趣,每天都过得无聊万分,他找到那个负责人吼道,“我好空虚!我想做事!派我下地狱吧!” 那负责人诡异一笑,“这里就是地狱。” 按照唯物主义哲学的观点,世间万物本质是运动着的,小到分子电子,大到星球天体,无时不刻都在运动。 只有运动,才能让主观意志对客观事物形成改造和推动,万事万物都希望外部客观世界遵循自己的意志行动,这是一切事物的本能。力、场、能量,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理解。 在明安看来,人也是一样,逃不出这客观规律,期望自己能影响周围,改变世界,这才“生无所息”的本质原因。 一旦剥夺了这种能力,就好比让一个动态的人强行刹停,那种精神煎熬是巨大的。 明安坚信,世人本质都是勤劳的,想靠自己的意志和行动,去实现价值,实现人生意义,但却被一些肮脏东西利用了,蒙蔽了,这种质朴而纯粹的运动渴望,才会畸形,眼中才会变得无光。 明安想做的,就是擦掉这层肮脏东西,让每个人能够以主观意志去行动,去劳作,实现价值,获得应有的报酬。 “这才是九州应有的样子,这才是人们应有的生活。” 月色下,明安长长伸了个懒腰,养足精神后翻身下岩台,投身到和众人一起的忙活中去。 他的眼神中,和众人泛着一模一样的晶莹流光。 第48章连筏漂流 路愈明带人在林中又捕了三只鹿,摘了很多野果,满载着丰盛食物归来,赢得众汉子一致喝彩。 这四头鹿都是比较肥美的那种,合计起来差不多七八百斤,再加上野果,不但给一百来个汉子管饱,甚至能余些干粮在路上吃。 潘发金的屠刀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杀鹿取肉烤制,然后由明安亲自撒上增添灵魂的林中野香料,肥美鹿肉顿时烤得焦香四溢,火堆上滴落的油滴发出滋滋声响,把忙碌的汉子全都勾了过来,围坐在火堆边迫不及待等待鹿肉大餐。 明安见这些鹿肉基本都烤熟了,所有人直勾勾盯着火堆上插的鹿肉,就等自己一声令下。 “同甘苦,共福难!昨日酷热矿狱中共分稀鸡汤,今日逃出生天大块吃鹿肉!兄弟们,跟着我好好干,咱们今后日子会越过越甜!” “好!”众汉子齐声高吼,雄浑声音在北岳连嶂中回响。 明安简短吆喝完,大笑挥手,“开吃!” 霎时间,所有人如同放出去的野狗,你争我夺抢火堆上的肉串,左右开弓吃得口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呜呜含糊喊着,“太他娘的好吃了!老子竟然真有能活着逃出来,大口吃肉的一天!” 明安也是饿坏了,抱着鹿腿狂啃,那凶相只怕比野狗还凶残,口中呜呜说道,“以前总觉得鹿肉口感不好又腥,今日吃起来没想到这般过瘾,回头养一批吃着玩。” 风卷残云过后,众人吃到实在吃不下,满意摸着肚子躺在地上休憩。 看了眼东方泛起的微弱鱼肚白,忙活一夜快到清晨了,明安瞧了眼众人兴奋过后,吃饱喝足流露出疲惫的神情,看来一夜无眠的逃狱还是让众人困倦万分,下令道,“原地休息一个时辰,休息好了继续干活,咱们争取午时出发,爵爷要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听到“好地方”三个字,众人原本疲惫的神情又恢复了斗志,潘发金忙问,“爵爷,什么好地方?” 明安笑而不语,故意卖个关子,“现在都好好休息,等出发之后我再公布。” 逃出生天,大口吃上烤肉,已经让众汉畅爽到极致,觉得人生达到了最高点,如今明安一个故意卖关子的“好地方”,让众人又勾起了新的向往。 跟着爵爷混,一顿顶十顿,爵爷都说的好地方,那肯定是顶天好的神仙之地。 一个时辰的休息,被这一撩拨,每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没几个能睡踏实,只盼着赶紧起身干活,尽快出发。 明安小憩一会儿养了养精神,算准时辰一挥手,“开工!” 睡是没睡稳,终归是躺了会儿养足精神,再加上那“好地方”的勾引,所有人齐刷刷利落起身,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大干特干,还没到午时,就已经把双层筏子做好,漂流用的肉食果食和船桨一应备齐。 “出发!” 明安一声号令,众人扎好的筏子哗啦啦下水,彼此之间绳索连成一大片,乌泱泱覆盖在水平上,有点铁索连舟的那意味。 一个筏子载五人,每个人都分好了筏子座次,各人依次登筏解开绳索,顺着洋流势头漂流而下,颇为壮观。 不熟水性的汉子刚开始还有些害怕,可筏子在北海上航行一阵后,发现这一体连筏又快又稳,春日正午的太阳烘得人暖洋洋的,看着远岸北岳连嶂的秀丽险峻景色不住倒退,又新鲜又刺激。 对着远处花草山崖指指点点,一帮汉子跟春游小学生似的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也难怪,在那暗无天日的岩浆地底囚禁这么些年,忽然逃出生天饱餐一顿烤肉,又忽然一百号人扎筏,一起惊险漂流欣赏风景。人生大起大落的刺激,足以让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变成一惊一乍的小朋友。 潘发金一直惦记着那个“好地方”,见明安坐在正中筏子上闭目养神,隔着筏子扬手摇了摇大喊,“爵爷!弟兄们还等你告诉大家那个‘好地方’呢!” 经潘发金这么一提醒,所有人这才从坐筏海上漂流的新鲜劲中缓过来,翘首盼着明安开口。 明安睁开眼睛,气贯丹田,徐徐开口。 “那个‘好地方’是我发现的一块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我称之为‘北境之地’。” “进了北境之地,从此与九州纷乱再无关系,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镇国之门京畿,只是面积上,比京畿还大了十倍。” “北境之地土地肥沃,是黑土地,有辽阔草原、山林和水系,能放牧能种植能养殖,你们将会是北境之地的第一批居民,第一批享受到这片土地带来的无尽好处。” 这话一出口,全场震惊,鸦雀无声。 镇国之门后面的京畿之地,大家身处北岳国都是知道的。 许多汉子毕生遥不可及的追求,就是希望能在镇国之门后面安家耕田,再无战乱之苦。 或许会被北岳官爷敲打敲打抽抽油水,那也比当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乱世人强。 如今,明安却说,自己有一块比京畿还大十倍的土地,有天然的镇国之门庇佑,是独立于九州之外的世外桃源,邀请这些苦了大半辈子的汉子一起去居住,众人听完仿佛跟做梦一样。 曾伯汉眨巴眼睛,愣了半天说道,“大帅,真的?” “我到现在为止,骗过你们吗?”明安反问道。 众人一听都不吱声了。 自从遇到明安后,他总是会鼓舞众人,说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勾人意动。 众人很钦服明安,觉得他人好本事大,是个明主,想着跟随他的步伐一起前进,有个活下去的盼头,但对他那些天马行空的鼓舞和构想,多少抱了点质疑。 可这次他历经艰险,成功带领众人在地底打通地道越狱,吃上了一顿快撑破肚子的烤肉,众人蓦然发现,这些从他口中说出,听起来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宛如遥不可及的香喷喷麦饼,却一口一口让众人都吃到嘴里,吃得极为香甜。 这一刻,众人铁了心,共起一个心思。 明爵爷是有大本事的人,他所说的东西超出自己这些凡夫俗子的想象,却都是他能带着大家做到的东西,只要紧跟着爵爷,就一定能吃到他口中许下的那块大大的麦饼。 毕竟现在大家伙正吃着,而且吃得很香甜。 另一个筏子上的路愈明被勾得心痒痒,抢着问道,“爵爷!我们信你,快跟兄弟说说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49章诱利 明安慢条斯理将自己从月冥山脉出发,进入深山中遇到兵圣墓冢,然后发现北境之地的事简单说了,只是把天下山河策提供的能力改成听风辨土望气,类似九州大陆风水师的本事。 反正在筏子上闲着也是闲着,北境之地就是自己最大的秘密,这些汉子都已经知道了,其他也没什么好隐瞒。 明安索性像讲故事那般,把自己进入北境后义救野马群,和马沙拉弟结为兄弟,乘船南下被燕凌天海贼团抓住,然后遇到叶章甫,去琅琊山参加文坛大会误打误撞结识东海国女王柳如天,到后面获封东海国子爵发展月冥山脉,一步步吸引流民过来的经历,讲故事那般讲了出来。 这些奇妙经历,听得这些汉子一愣一愣的,却又听得有滋有味,只怕比听评书还得劲。 “这些就是我从仙界贬谪到九州之后的完整经历,你们恐怕是世上第一波能清楚知道前因后果的弟兄。” 曾伯汉忙问,“大帅,你连你那未婚妻东海国女王都没告诉?” “时机不成熟,还不能说。”明安神情变得严肃,“北境之地目前全九州,只有我们在场这些人清楚,若是让世上其他权贵知道了,他们将会不计一切代价将战火烧到这块富饶土地,抢夺咱们弟兄的一切,我什么意思你们清楚吧?” 众汉子神情严肃道,“爵爷放心,正如您说的,这土地是归咱们全体北境人所有,断不会出卖大家伙儿自己的土地。” “那就好,这片土地按我的规划,一旦建设起来,把我原本待的那个仙界稍加改造,带到九州世间上来,你们能体验到这辈子都想象不出来的绝妙体验。” 或许是故意,也或许是本能,明安站起来一挥手,扬手握拳抑扬顿挫喊道,“炎炎夏日,跟北岳国权贵老爷们一样吃冰饮喝冰啤酒,想不想有!” 众人齐声高呼,“想!” 又是一握拳猛挥,“跟老婆孩子睡在比权贵老爷家还舒服的软榻上打滚亲近,想不想有!” “想!” 拳头高举,大力一摇,明安豪情高喊,“吃不完的大白米饭,大白馒头,大碗宽面,顿顿酒肉不停,家里还存了天南地北的蔬果菜肉,家家户户吃得比宫里御膳房都好,想不想有!” “想!” 明安新一轮画饼,把这些汉子的激情剧烈撩拨起来。 要不是明安说出来,他们以为家里有个田,有老婆孩子,能吃饱穿暖,不用受战乱之苦,就已经是最舒服的日子。 哪曾想明安描绘出来的新世界,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每个人都能过上比权贵家老爷都舒服的日子,这下把众人的心牢牢拴在明安的志向上,有谁敢背离,恐怕首当其冲就会被周围人用唾沫淹死。 “人的目光要看得高,看得远,但是步子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跨太大,容易扯着蛋。” 众汉子被逗得哈哈大笑,忙点头应和称是。 明安温润一笑,继续说道,“接下来是具体安排,等抵达北境之地后,首要事情是开隧道,打通和月冥山镇通路。 “第二是垦田,把我那仙家良种红薯先引过来,让大家都能吃饱肚子。” “第三是畜牧养殖,奶食和肉食是强身健体干好活的保障。” “第四造船以及研制重型动力机巧,建立北境之地与九州大陆的海域交通体系,光靠月冥山脉陆路运东西运人,进度还是慢了些。” 众汉子听懂了一些,又不是完全懂,只想着自家爵爷肯定是在说一些了不得的计划。 “你们好好干,到时候开出来的厂子,不但有丰厚工钱,我还给你们分干股。厂子赚得多,你们分红也多,到时候你们一个两个都可以成为富家翁,全九州的好处你们都能在北境之地享受到。” 这话众汉子都懂了,富家翁享受好处么!这可是所有人一辈子的奋斗目标。 潘发金很喜欢钱,嘿嘿贼笑问道,“爵爷,咱们若是跟着您把这北境之地搞起来了,每年能挣多少银钱啊?” 明安掐指飞快估计。 “你们是第一批人,干活和手艺都很厉害,在我手下都能担任核心骨干,每年光挣的工钱应该在一百两银子上下浮动。” “干股分红的话看效益,像我那个机灵的手下燕小六,上次他干得好,一两个月的功夫就分了一千两分红,不过那是特殊情况。你们的话,一年下来应该能有三四千两吧!” “后面我会不定期发酒发肉发一些日用品补贴,哪怕是才能平平的汉子,只要肯干,一年折算下来挣个两三百两应该不难,水平高本事高的,四千两往上走。” 这些都是明安将现世与九州的生产体系精确对比,以绝对的技术优势掠夺世家历代积攒的巨额财富,所推算出来的数据。 按照生产力折算,意思上差不多普通技术骨干年收二三十万,有大才的技术达人年收四百万起步这种。 九州低阶官员的年俸禄差不多是五十两银子,朝中大员也就两三百两银子,明安报出的数目,却是普通技术工种就有朝中大员的水平,若是本事高的,比九州大官的俸禄还要高个二十来倍。 “当然,这只是你们个人的,若是你们娶了个厉害婆娘,她挣的银子或许比你们还多。”明安望了眼呆若木鸡的众汉子,笑着问道,“如何?” “爵爷!从今往后,弟兄们的命都是你的了!”潘发金拍着胸脯跪下,“只要你一声话下,刀山火海,弟兄们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就好,只要忠心肯干,本爵爷不会亏待自家兄弟!” 前面的生死情义,加上现在的财利之诱,多重防护之下,明安不再担心这帮兄弟还会生出什么坏心思,便把北境发展大计说得更详细了一些,尤其是打通海运的核心关键技术大缸劲发动机,一路上都在给班定志和曾伯汉二人科普,听得二人有些头大,努力跟上明安的教学。 幸好两人都属于九州大陆最有头脑,最有技术的那帮汉子,曾伯汉祖传烈火旗本事,对铁器加工打造,以及火焰掌控比较精通,大体上听懂了明安所说的发动机运作基本原理,等人手富裕了一些,就带着机巧师和铁匠一起试制。 班定志以前是漕帮帮主,船只和船运这块很是懂行,按照明安提出的轮船构想,谋划整个北境之地周遭的海域运输和防御部署。 剩下时间,明安时不时说些以往在现世的生活,时不时又讲解一番简单的科学原理,开启各个汉子的民智。 一番讲解过后,众汉子大体明白,按明安说的这些仙家本领,那些地主老爷生活,确实能够在北境之地上,给每家每户都享受到。 春日阳光好,北海这一路漂流很是顺利,除了中途上岸补给,修复一下船只外,基本上畅通无阻一路向东。 众人差不多飘了五天五夜,一切正如明安所说,山势逐渐变得舒缓,海岸也变得平坦辽阔,当海流绕过一座山丘,远处一望无际的北境大草原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第50章北境建设启动 尽管已经打了预防针,可众汉子还是激动非凡,迅速划动筏子靠岸,朝那草原上跑去,跪倒在地亲吻土地,对着远处春意盎然的丘陵不住叩首。 路愈明看着远处野马群,祖传的本领勾得他心痒痒,“爵爷,你说的那个神骏兄弟马沙拉弟,便是在这里结识的吗?” “是的。” “咱能套几只当坐骑不?”路愈明征求问道。 明安仔细观察一阵,发现这批野马并不是马沙拉弟族群,点点头,“马沙拉弟那个族群毛色更鲜亮一些,若是遇到了就不要妨碍,给它们草场让它们自由自在生活。这种毛色比较淡的,可以套,不过得好吃好喝供着,当兄弟一样对待。” 明安眺望远方说道,“咱们毕竟是外来者,打扰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生灵,下手还是得温和恭谨些。” “是!” 潘发金试探问道,“爵爷,这些大好的野牛野羊,咱们不能吃吗?” 明安指着野牛说道,“野牛圈一部分出来养着喝奶耕田,其他的就不要妨害了。” 转为指向那帮野羊,明安满不在乎说道,“野羊的话随便杀随便吃,留下能繁育的种就行,北境之地的野羊肉果木炭烤过之后,可鲜美了,等会多套几只,咱们晚上大开牙祭。” 众人有些困惑,明安前脚还说下手温和恭谨些,为何这野羊却是区别对待,有些好奇的忙问。 明安不屑说道,“这帮野羊朝我吐过口水还嫌弃我,我是个记仇的小心眼,咱们以后开荤,就找这些肉质鲜美的无礼家伙!” 众人听完哑然失笑,赶紧抽出绳子,忙活着去捕这帮好死不死敢得罪明爵爷的野羊。 一番鸡飞狗跳过后,众人砍柴生火,就着鲜甜泉水享用野羊肉的鲜美,那可比在筏子上吃的鹿肉干要好吃的多。 路愈明带着八个精通马术的汉子,人手一匹,牵了九匹马回来,拴在树上,大汗淋漓坐下,抄起烤羊排大嚼,直呼过瘾。 明安啃着羊腿,绕着打量这些不是很老实的野马,好奇问道,“这么快就驯出这么多匹?” 路愈明咽下一大块肉说道,“大帅,这地从没来过人,马匹对人的戒备心比较弱,很好驯。刚才我在林子的高树枝上,找了些马儿爱吃的果子,劝诱喂了一些,这九匹嘴馋的就跟过来勉强让骑,多磨合磨合,应该能成为咱们的好伙计。” “不错。”明安看了下这群野马的成色,虽然不及马沙拉弟,但也是很不错的良马,在这片辽阔的北境之地上,可以很方便众人行动,“老路,后面你就在北境隧道附近围个驯马场出来,争取让咱们兄弟人手一匹骑着赶路,这北境之地很大,我绕着边界跑马一圈下来都要十多日。” “大帅放心,花些时日,我肯定让兄弟们人手一匹大马驰骋!”路愈明眯眼享受一下清风,顺势望向青青草原,“这大平原跑马,那可太舒服了,恐怕在整个九州,也享受不到这般舒爽。” 明安撕扯一块肉,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有人不会骑马么?举手。” 众汉子左看右看,终于还是有三十来人羞愧举手,免不了遭受会骑马的一通鄙夷取笑。 “凫水,骑马,都得练!咱北境人,各个都要当一身本事的好汉子。”明安指了指,“老路,教给你了,把这帮家伙的骑术都练起来,练不好罚他们不能吃肉!” “哈哈!爵爷放心,一切交给我!花些时日,我给你练出一大波厉害的骑兵!”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后,明安带着众人启程。 明安带着众人登录位置是北境之地西北角,要到南面靠着冥壁山扩大北境地道,需要朝东南横跨整个北境之地,也正好把之前没来得及点亮的区域依次探开。 一路行过去,浅层资源点一看就明了,很快就标识在了天下山河策上,而一些深层的隐藏资源点,需要收集线索分析后才能解锁,明安也不急于一时。 之前明安是骑着马沙拉弟穿行北境之地,速度很快,而这次带了百来号人,小半都不会骑马,只能靠步行,稍微耽搁了些。 一路上路愈明遇到野马群便收服几匹,七攒八攒,攒出了五十来匹,正好可以让会骑术的汉子搂着不会骑术的汉子,基情四射共骑一匹,加快了行动的节奏。 七日功夫,众人终于抵达冥壁山下,也就是明安所说的北境之地与月冥山脉目前唯一的地道口。 抵达之后,明安开始安排下一波建设规划。 首先将这一百号人,各自归到本领最强的曾伯汉、路愈明、潘发金和班定志旗下,命他四人作为领头负责管理每支队伍的日常运作。 接下来便是让众人砍树裁作木板,拿刻刀画出四张北境之地的平面简图,标明目前探明的资源所在,以及自己大体上的发展区域规划,依次分给了四队队长,让他们回头用剥下来的羊皮复刻一遍熟记,作为整个北境之地发展的蓝本。 优先级最高的便是扩大地道,把它变成一个可以容纳两马车两队人同时行进的平整隧道。 明安边说边在地道口比划,潘发金对着山岩敲打细听,思索明安提的要求。 “爵爷,这个冥壁山的山体都是岩质,很是结实,扩大起来比较难,需要用火烧水激法开山,很要花些工夫。”潘发金分析一番后得出结论。 “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需要辛苦各位刚脱离挖矿苦役,这会儿又得干开山打隧道的苦役活儿。” 班定志扯开嗓子说道,“爵爷说的这见外话,兄弟就不爱听了,这怎么能叫苦役?这儿风景秀丽有吃有喝,弟兄们还能跑马洗澡,自由自在好不快活!大家伙一块儿挖洞,无非是为了大家伙自个儿的好处,齐心打通前往九州的通路,矿狱那腌臜地儿哪能跟这儿比!” “也是。”明安拍了拍这厚重的冥壁山山岩。“这山体硬又厚,前后加起来要打通十多里。虽说辛苦,可这东西就是我们的天然镇国之门,九州没有军队能从正面穿越重重隧道,一路破除防御工事开进来。” 指着北境地道旁边一块平整谷地,明安诚恳说道,“今日你们打的这隧道,将会奠定咱北境之地永世安定之基。回头打通了,我让人这儿了立个碑,把你们名字统统刻上去让北境全体百姓永世缅怀。” 明安用悠扬的声音轻柔说道,“过个几十年你们儿孙满堂时,把你们孙儿孙女一大家子都带来,指着石碑让他们看你们的名字,给他们讲你们当年跟着本爵爷开拓北境,建设家园的光辉事迹,那美妙滋味足以让你们忘却这辈子吃到的苦。” 众人一听,神情飘飘忽忽的如登仙界,仿佛真的看到自己带了一大帮孙子孙女,指着石碑讲述当年爷爷的光辉事迹,那些孙子孙女各个投来崇拜的眼神,拉着自己的裤腿求抱求亲,这种感觉,只怕比世上任何美酒都要香醇。 众人学了明安右手握拳,比在胸口的行礼姿势,齐声高呼,“不负所托!我等必将完成光荣使命!” 第51章偷矿河道 布置完各人手上的工作安排,明安做了个简易背篓装足羊肉干和果子,挥手告别众人,钻入地道之中返回月冥山脉。 带着炎岩矿狱结识的这帮能干兄弟逃出来后,明安算是彻底开启了轰轰烈烈建设北境的序幕。 此时此刻,燕凌天和曹柱也在月冥山脉一路向里延伸,双线同时并行加快进度。 待到这两条线合并之日,月冥山脉和北境之地全线打通,就是北境之地真正爆发无穷潜力之时! 明安啃着果子,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划开天下山河策,拨到月冥山脉处。 这些时候,一直在关注北岳国和北境之地的山河地势,许久没有注意月冥山脉进度,直至今日忽然想起自己的大本营。 一通放大,看清上面的开拓路线,明安惊呼,“这么快!” 原本规划的牧林镇只建了一部分砖瓦厂房,就在空地上搭起了密密麻麻的草棚,四周也比原先预计的规模开垦得大了很多。 而牧林镇到肃金镇上,原本只是规划做些勾人往里走,用来歇脚的舒适度假村,此时已经开垦出一条大道,道边零散搭了草棚种了红薯地,一直绵延到肃金镇。 此时的建设进度已经延伸到肃金镇,瞧这架势快要完成镇子合围,已经离最后一个城镇龙障城的距离很近了。 明安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帮家伙哪来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稳扎稳打按照自己规划走,会在规划之外引出这么多密密麻麻的简易草棚。 难道出事了? 明安赶紧划到月冥村,看到周围满山遍野的草棚,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盘菜,上大了,来的流民远不止四万人这个数,不然没可能会一下子多出这么多棚子,进度也会快到飞起。 进度过快并不是好事,毕竟月冥山脉这巨大动静闹得整个九州都清楚。 前期格局明安采用的策略是“重发展轻防御”,若是一开始把盘子拉得这么大,北岳国、中原国、文松国,各家大军开过来劫掠财物和粮食,所有心血立刻付之一炬。 他奶奶的,这才第二年开春,都快赶得上老子五年规划了…… 明安有些哭笑不得,加快了脚步。 现在明安的感觉就是他想点一把火慢慢烧,可火越烧越大,有些失控的迹象,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兜住,一旦兜住了,就是一场大胜的豪赌。 为今之计,必须要更换发展策略,人既然聚集起来,不可能再赶回去,既是挑战,也是天大的机遇。 明安飞速翻阅地图,寻求控制局面的良机,直到翻至北岳国东陲的太行郡,正好贴着月冥山脉西南侧,有一处不起眼的地下河道,静静暗藏在辽阔的山脉下。 前些日子明安和潘发金闲聊,讨教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矿,潘发金偷偷告诉自己,月冥山脉西南侧一处山洞里,有一条很宽的地下河道,目前无人知晓,他就是和一帮盗墓汉子,从这条河道划船绕到北岳东陲太行郡后头。 北岳东陲的太行郡有丰富的金矿银矿,还有一些偷矿者才知晓的隐藏矿脉,他和那些伙计以前都是偷摸着挖些金银矿石,载一船从地下河道划出来,再到中原国的黑市上销赃。 成功做了四次买卖,结果第五次被查出来翻车了,同伴全都被砍头,他靠着献上三支北岳国至今都未发觉的金矿,才免于一死,押到炎岩矿狱中终生做苦役。 他告诉明安,实际上他知道的隐藏矿脉有七条,剩余四条以及这地下河道都是底牌,见明安对这个有兴趣便和盘托出。 隐藏矿脉明安兴趣一般,毕竟自己有天下山河策,收集线索之后比潘发金还能探矿,只是这地下河道就很有意思了,明安看到的第一眼,就联想到楚汉争霸时期的陈仓小径。 划到山宗关,观察杨景在关内驻扎的密密麻麻军营,一番思索之后,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浮现。 明安收起天下山河策,加快了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诈。 十里长的地道让人压抑,幸好路并不算长,弯弯曲曲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兵圣墓冢。 明安没有急着离开,来到墓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问好。 “李元帅,为了天下百姓,我准备继承你的衣钵,干一件大事,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事成之后,待我平安打通月冥山脉和北境之地通路,就叫人把这里建成一座兵圣陵园,让世人给你奉上永世香火!” 拜祭完毕,明安迅速出了山洞,朝准一处粗壮树干,给玄铁臂灌注灵气,发动雷铳爪狠狠射出去抓紧。 自安装以来,这是明安第一次频繁使用雷铳勾爪在山林之中穿行,刚开始还有些顾虑,可一旦适应之后,发现这东西简直好用到爆。 以前第一次来时遇到必须要远路绕开的断崖密林,如今靠雷铳爪超远的强力射击抓取,都能像蜘蛛侠那般轻松飞过,赶路进度快得飞起。 靠着雷铳爪无须绕远路,原本需要五日才能抵达的肃金镇,如今两天不到就成功抵达,若是以后架桥铺路,再骑着风一般速度的马沙拉弟,可能只是一个小时的事。 明安立在树杈高处,已经隐约能看到忙忙碌碌的人群砍树垦荒,思索片刻,割了块羊皮做成简单的半脸面具,蒙住上半张脸。 人多眼杂,自己是从北岳国矿狱中逃出来的,小心点还是好些。 背篓中取出晚上打地铺用的羊皮,结实缠好包住左手玄铁臂,确认身份不被发现,明安从林中走了出来,迎面碰到一伙正在忙碌砍树的汉子,众人看到明安都是一愣。 “小兄弟,你上哪儿来的,怎么没见过你?好端端的干嘛戴个面具?”一个大叔停下手中忙活问道。 “从山里逃过来的,脸上被乱兵划破相,奇丑无比,所以戴了个面具。” 明安含糊应付,仔细打量这些人几眼,没有一个人认识的,想来都是后面逃难过来的百姓。 “唉!乱世求口饭吃,寻个活计,大家都不容易。” 众人听完明安这遭遇,心生怜悯,从腰间摩挲一阵,每人递出半截煮熟的红薯。 “小兄弟,先填填肚子吧!” 明安道了声谢接过开吃,原本在月冥山镇那会儿早就把这东西吃腻歪了,北岳国呆了将近两个月没吃到,竟莫名有些想念,大口大口的吃得很香。 众人见他吃得香甜,心中怜悯之意更盛。 “小兄弟,慢点吃,不急。” “红薯很多,燕老大说了,只要干活管饱。” 一人见他吃得香甜,颇为自豪说道,“这可是咱们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谪仙人明爵爷带下的仙种,怎么样,好吃吧!” 明安一听,呛得咳嗽连连,原先为了行事方便,自称为“谪仙人”已经够无耻得了,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长串肉麻的称号? 其他人见他呛着,以为是太饿吃得太急,赶紧递来竹筒,“小兄弟,吃慢点,别呛着了,喝口水。” 接过竹筒喝了口,向众人道了声谢,明安装作一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各位大哥,我稀里糊涂穿山逃荒过来,什么都不懂。能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第52章蒙面探子 从这几个伐树垦荒大叔的口中得知,自从明安以仙家粮种开荒救民的名声传出去后,各地受灾荒战乱之苦的百姓蠢蠢欲动,纷纷来投。 有些百姓还跟往来的行商确认,是不是月冥山脉那儿粮食管饱,还有土地分,爵爷是不是仁厚待人和百姓同吃住,得到的答复都是完全一致。 “千真万确,明爵爷就是个救苦救难的谪仙人,只要过不下去的肯投到月冥山脉,爵爷来者不拒。” 这下好了,拖家带口投奔的人越来越多,临近几国受灾的,穷苦到混不下去的,乌泱泱的流民大军一齐涌来,前后加起来怕有二十来万人,哪怕住不进山镇,也要在附近山丘上搭个草棚,求着分点红薯苗种种,混口饭吃。 一旁的汉子说着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显摆两下。 “小兄弟,若是好好干,每日除了红薯,还能奖得一块这甜点。” “这可是邱琳琳仙子用爵爷仙家方子做的,鲜香可口有肉味儿,一根就能顶饱。” “还邱琳琳仙子……”明安对这个称呼着实无语,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带着一帮神仙下凡种地。 “能给我尝一小块么?” 那汉子有些舍不得,还是掰了一小半给明安。 “下次再想要,可得跟我们一起好好干活,燕老大会给干得好的弟兄一人分一块。” 明安送入嘴中尝了一下,眼前一亮,低声笑着赞了句,“这丫头,还挺有两下子的。” 邱琳琳是个贪吃鬼,对口味很有追求,当时明安给了她用红薯淀粉为原料的压缩饼干方子后,她做出来第一版,功能上有了,味道只是尚可,吃起来还会掉渣。 没想到这才两个月,她不断对口味更新升级,此时的压缩饼干,已经从能吃能果腹,进化到好吃的点心范畴,基本和现实超市卖的压缩饼干差不了太多。 对于饱受饥苦的灾民而言,有口红薯饱肚已经是很满足,再吃口这如同点心一般的压缩饼干,便是莫大的幸福。 “吃住都习惯么?干得活累不?”明安吃完点心关切问道。 “只要能填饱肚子,没有兵荒马乱的,大家伙儿有个草棚板床睡已经是很满足了。” “干活还好,按张大人的说法,咱们人多力量大,大家伙儿分一分工互相帮助两下,就不觉着累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一个汉子满脸向往看着肃金镇。 “听燕老大说,这镇子是要建什么什么水泥房,比青砖瓦房还舒服,手艺厉害的匠人优先能安排进去住,其他人可以住在镇子周围村落。” 见明安蹙着眉头若有思,那汉子赶紧说道,“不过镇子里会开大厂,听燕老大说厂子招工还给工钱,咱加把劲赚点钱,说不定能在里面也能挣个筒子楼单间!” 一旁有个大叔提醒。 “小兄弟,我可提醒你,一旦定居在这肃金镇,就不能再随意离开月冥山脉。” “是啊,听燕老大说,这里爵爷要造很厉害的仙家法宝,不能让世人知晓。” 见明安还是一副沉思模样,一旁人以为他不乐意待在这里。 “里面好东西都有,只要能有口饱饭吃,有个安定地儿睡,有婆娘孩子陪着,出去受气也没什么好的,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明安听完这些汉子的真实想法,大体上对众人的心思有了估计。 燕凌天这些人基本还是按照自己制定的方针来行事,只是事情有变不得不采用权宜之策。 当初设想的是步步为营,思想建设过后,引入到这些关键生产厂区,镇子上只住核心工匠,防止技术秘密外泄。如今这么多人涌来,人多眼杂,这工厂八成也没秘密可守了。 拍拍手起身,明安暗想,“二十万人么,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吃不下。” “小兄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干活,要的话我去跟我们头儿吱一声,算你一个。”汉子热心张罗问道。 “你们的头儿是燕老大?”明安问道。 那汉子摇头,“燕老大太忙了顾不过来,咱头儿是贾小五队长。” 明安对这个贾小五有点印象,好像是以前燕凌天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海贼,见到自己总喜欢九十度鞠躬,动作有些夸张让明安稍微记着了点。 “一个队长下面多少人?” “两百号吧!” “燕老大手下有多少队长?” “一百来个。” 明安眼睛一瞪,暗想,“妈耶,这扁平化管理也太扁了,两万人的工程,一对一百人,再对两百人,难怪图上建得乱糟糟跟狗啃似的,卫生情况也堪忧。” “带我去见你们燕老大,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众人见他穿得破烂,年纪轻轻口气却大,好心邀他干活却东问西问的,像是有不良企图,狐疑眼神来回打量明安,神情有些不善。 “小子,你是从北岳国来的?”几个人慢慢将明安围了上来。 明安看他们这戒备反应,隐约想要捉拿自己的架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看来燕凌天平日里没少提醒众人小心提防探子。 “是的。”明安答得很果断。 “咱爵爷才智无双,被北岳国妖妇惦记,扣留着不让放回来,是不是跟你有关!” 明安微微一讶,没想到自己的事连这些百姓都知道,尤其是那句“才智无双”,感觉很受用,点头应道,“是的。”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掏出斧头,为首的大叔喝问道,“你是不是那妖妇派来的探子!快说!” “那倒不是。” “贼子休想骗人,把他绑了交给燕老大处置!”那大叔一声令下,众人大喝一声围了上来。 明安有意想试试多人包围时惊鸿诀的威力,轻巧一闪,如同鬼魅一样闪出包围圈。 那些汉子见了这鬼魅身法,吓得大惊,赶紧又围上来,被明安又是轻巧一闪瞬身躲过。 乡民意识到,北岳国这是派了个武功高强的探子,非自己所能敌,连忙高声叫唤,“大家快来啊!抓北岳探子!” “这探子武功很高!他知道爵爷下落!” 一声吆喝,林子里四面八方所有人放下手中活计,呼啦啦怒喝着冲了过来。 这正是明安要的效果,靠着灵巧的惊鸿诀,在几百人的包围中,硬是衣服都没被碰到,故意朗声喊道。 “你们是没有弓弩么?” 第53章兄弟 那些汉子一听,有些犹豫,正好贾小五带着几个队长归来,沉思片刻作了决断。 “上弓弩,朝这贼子腿上射!留半条命!” 明安深吸一口气,灵气感知催运到极致,全神灌注留意各处动向。 林子高处潜伏的一些暗哨汉子,纷纷从腰间抽出弓弩,瞄准明安的腿部,齐刷刷射过去,准头着实不错。 四面八方箭雨飞来,明安抢过一把镰刀,使出无相剑诀惊鸿式轻巧格挡箭枝,移形换位缥缈如云,竟在这箭雨中也是片叶不沾身,边挥舞边赞叹,“准头不错,练得很好。” 贾小五见这么密集的箭雨都奈何不了明安那恐怖的身法,深吸一口气叫道,“燕老大,不好啦!点子太硬,劳烦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只听见林子远处滚滚而来一声滔天怒吼,所有箭雨也在此刻停止,周围人纷纷退开两旁让出条道,紧接着一股犀利刀气如大浪般汹涌袭来。 “咦,武功长进了。” 明安莞尔一笑,轻松躲过瞬身而来的燕凌天这一斩,擦身而过时,还帮燕凌天拂了拂肩上沾的灰土。 这一下把燕凌天吓得一惊,察觉到明安实力的恐怖,怒吼一声爆发滔天灵气,以迅猛狂乱的刀法朝明安各大要处斩来,不敢有任何保留。 明安有意测试如今的实力,倒转镰刀刀背,轻巧闪避后,一个惊鸿步上前,出手随意的一拂,竟然在燕凌天狂猛的刀法中,轻巧穿身而过,轻轻拂了一下肋骨。 燕凌天吓得冷汗直流,下意识摸了摸肋骨,发现并没有流血,变得更加暴怒,“贼子,敢戏弄老子!” “无相剑诀竟然真的这么强!”明安感觉很意外,换作以前,自己就算能狼狈躲避燕凌天的斩法,也绝无可能轻巧一招就划中他的要害。 歉然回首,明安心中暗想,“老燕,对不住了,办大事前,我必须要找人性命相搏,好好测试一下。” 霎时间,明安体内灵气催运到极致,竟以快如鬼魅的灵活身法,接连穿过燕凌天侧身。 每次穿身,都是一记无形无相的剑招肆意出手,接连拂过燕凌天各处要害,任凭燕凌天如何格挡防护都是无用。 终于,燕凌天抛下长刀,闭目扬颈颤声说道,“高人,你武功太诡异了,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老燕只求着,若是你知道我主家明爵爷的下落,还望透露一二,在下不胜感激。” 明安测试够了,感觉自己这样有些对不住燕凌天,瞬身上前,轻声说道,“老燕,逗你玩两下比划比划,别生气,回头兄弟给你赔罪。” 燕凌天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回想他那身材和左手羊皮布包裹的手臂,激动到喜极而泣。 正要一把抱住明安相认,明安悄然做了个嘘的手势,燕凌天立刻醒悟过来,赶紧改为抱拳单膝跪下,灵机一动随口扯道,“原来是阳大侠降临,小的刚才无礼了。” “阳大侠?”众人见燕凌天这客气样子,似乎这蒙面青年并不是敌人,反而是个自己人,“怎么没听过?” 明安借着燕凌天的话继续说道,“在下阳沐州,和明安是生死兄弟。听闻明兄弟有难,特从方外之地赶来助他一臂之力。” 燕凌天赶紧说道,“对对对!阳大侠是绝世武功高手,实力只怕和天下七绝不相上下,是明爵爷的生死至交,特意嘱咐若是阳大侠到访,以最尊贵的客人招待!” 众人一听,幡然醒悟。 贾小五赶紧说道,“就说嘛,明爵爷仁善仗义,交友广阔,也只有他才能结识这般武功高强的大英雄!” 刚才那几个招呼明安的大汉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赔罪说道,“阳大侠,实在是对不住。” “我们瞧你打扮有些古怪,行径可疑,难免生了疑心,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有大量。” “无碍,我倒是很欣赏你们这种机警与勇气。” 明安转过头吩咐,“若是有好酒好肉的话,劳烦燕大哥给几位兄弟赏一大份。刚才他们请我吃了红薯,味道不错。” 燕凌天想笑又不敢笑,觉得明安这演技也是没谁了,一本正经捧手说道,“阳大侠放心,在下等下就给他们每人赏一坛兵圣酒,一大钵猪肉炖粉条。” 刚才招待明安的那些汉子乐开花,兵圣酒和猪肉炖粉条,那可是逢大喜事才能给每人尝那么一顿。 那会儿众人随流民大军刚过来做工时,赶上肃金镇的开工仪式,众人有幸都分上一碗兵圣酒,一碗猪肉炖粉条,那滋味让众人魂牵梦绕,只盼着快些遇到好事能再尝一顿。 那几个汉子开心谢过,众人呼啦啦簇拥着明安和燕凌天往里走,一路走过去,明安不住观察肃金镇的建设情况,一旁燕凌天有些忐忑,试探问道,“阳大侠认为如何?” “进度快,镇子规模比我想象中大,不过卫生情况比我想象中差,每个人吃住也没那么让我满意。”明安如实给了评价。 燕凌天无奈说道,“阳大侠,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弟兄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先这么对付了。” “嗯,我能理解,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后面我来想办法把这事给弄圆满。” 明安比划了一个手势,燕凌天一见就懂。 “你们都去忙吧,我跟阳大侠进屋子谈事,不得随意打扰。” 众人散开忙活去,燕凌天领着明安进了草屋合上门,奉上清茶关切问道,“爵爷,我们大家都还愁着怎么把你给救回来,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明安脱下面具,揉揉两下肩膀,神秘一笑说道,“情况危急,动用了一些穿山仙法,得以侥幸逃脱。” 燕凌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 明安很想吐槽这种鬼话都信,不过见他既然信了,也就懒得拆穿。 “这仙法只能让我一个人回来,其他人我没法带走。你知道车小芸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么,回来没?” 燕凌天脸色微变,“情况不好。” 明安脸色一沉,“怎么说?” “北岳妖妇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失心疯,把车小芸和他师父山中老人,还有你那朋友琴中藏,全都囚禁了。” 第54章对挖 明安勃然大怒,狠狠一捏泥杯,直接把杯子捏碎。 “妖妇好大胆子!敢动我的人!” 燕凌天见明安动了真怒,赶紧递过毛巾。 “爵爷莫气,我也是刚收到山镇那边传来的消息,关押是关押了,但人还没事。他们嘱咐我提防北岳国派来的探子,才有今天这出闹剧。” “是该提防。”明安随意擦拭两下把毛巾丢到一旁,“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燕凌天细细解释,原来那日自从收到明安从矿狱底下传出来的报平安消息,同时嘱咐众人按兵不动,众人便老实按照吩咐,继续每日的劳作,盼着明安快些回来主持大局。 后来不知怎么的,昭太后勃然大怒,下令把炎岩矿狱所有官员丢入大牢严刑逼供,有一个监工受不了重刑,就把琴中藏安排自己和明安接应的事给抖了出来。 之后昭太后带人查封了琴府,把琴中藏下狱,米巧倩因为是米家的人,被昭太后送到米盛府上,派人围了软禁起来。 机巧门的琴婉音得知之后,带伤连夜赶回湘江国,请求朝中做官的姨父,借外交手段向北岳国施压,释放琴中藏。 王富贵得了米盛通传的明安行刺昭太后消息,吓得连夜卖了家产商铺,带着妻妾家室逃离沃京,不知所踪。 危急时刻,车小芸鼓起勇气挺身而出,说要用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交换明安,还说要平反车家旧案,甘冒奇险进宫直面昭太后。 之后,昭太后又把车小芸下了重狱,连带着霍远峰也被她关了,重兵把守神机峰各大要道禁止出入。 北岳京畿现在乱成一团,昭太后犯了失心疯,到处抓人砍人搜捕,血流成河很是混乱。 车小芸、霍远峰和琴中藏落在那个疯女人手上,目前暂时还没事,可情况却是极为凶险。 明安听得咬牙切齿,他别的都好说,却无法容忍米昭对自己周围亲近的人下手。 “东海国那边是怎么个想法?” 燕凌天赶紧说道,“女王陛下十分恼怒,已经下令让杨将军相机行事发兵救援,不计一切代价将你营救回来。” “柳如天那意思,应该是只救我,其他都不顾,对吧?” 燕凌天点头,“确实如此。” “嗯,很有那个女人的风格。”明安无奈一叹,“你说,万一她得知我平安归来,是不是应该会撤兵?” “那肯定,机巧门和琴中藏都是爵爷的北岳国朋友,陛下可不会管。” “这才是我蒙面的原因。”明安重新戴回面具,“老燕,接下来有个关键事情跟你说说。” “什么事?”燕凌天忙问。 明安掏出事先备好的羊皮地图,“你再提拔一些靠谱的干部,把你手上肃金镇垦荒的活接过来,就按照最初月冥山镇那样简单建设,不必一次性建那么好。 指着图上的标识,明安严肃说道,“剩下的主要精力,投入到最后一城,也就是冥壁崖下龙障城的建设。” “龙障城?”燕凌天接过地图,很是不理解,“爵爷,咱们为什么要在这么里面建城,这离外边太远了,运输很不方便。” “我跟你说个秘密。”明安凑到燕凌天耳边,“冥壁崖后面不是大海,而是一大块地,名为北境之地,那才是我最终的目的。我要让冥壁崖当咱们的镇国之门。” 这一瞬间,燕凌天之前所有的困惑一扫而空。 他一直不太理解为何明安如此执着于往深山建城,资源确实丰富了,可交通输运却很不方便,远不如在月冥山镇那一圈山脉外围建城来得实在。 直到今天明安告知北境之地的事情,他才明白,自家爵爷是拿月冥山脉做幌子,实际都是为了将人往那冥壁崖后面的北境之地引。 “北境之地我已经安排了一小部分黑甲军兄弟在挖隧道,后续你找几个心腹按我图上标的密道和他们对接上。红薯苗、铁器工具和衣物都给他们送过去,听他们安排如何对挖。” “隧道挖的时候,按我图上这个方位作为起点,挖不久之后就会有个刚好能过人的地道,后面你就沿着地道衍生。” “地道另一个入口是兵圣墓冢,好好保护起来后面要给李元帅做陵园。” 明安大手一挥,重重指在地图上,依次下令。 “年底之前,不计一切代价挖通北境之地隧道,让这些百姓能够往里流动!” “流进去之前,让他们签状子,承诺有吃有穿有良田,但是不能再放出来,从此就是北境人,与九州大陆的一切再无关系!” 燕凌天肃然站立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大帅交代的任务!” 接下任务后,燕凌天有些担心问道,“爵爷,咱现在是二十万人,这么多装得下吗?” 明安比出一个四,一字一句重重说道,“四个月冥山脉的黑土地平原,你说装不装得下!” 燕凌天惊动到说不出话来,“这么大的土地,莫非?” “没错!”明安仰了仰身子,露出霸气笑容,显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度。 “拜见国主陛下!”燕凌天激动到匍匐跪倒。 明安赶紧扶起燕凌天。 “第一,北境国国主不是明安,是方外隐士阳沐州。” “第二,事以密成,后面你带人打隧道,就说里面有矿要挖,没我允许不能透露北境之地的事。” 燕凌天掏出纸笔一一记下吩咐。 “最后一点。”明安眼神一闪,柔声说道,“燕将军,你将是我北境国海军第一舰队提督,燕海平是海军第二舰队提督。” “每只舰队有十艘钢铁军舰,再加上各式先进兵器。我特许你们父子俩联合,干一件你俩最想干的惊天大事。” 明安顿了顿,观察燕凌天的反应,“你懂我什么意思。” 燕凌天以前是吴山国小明王手下的海军军官,当然清楚二十艘军舰,上万海军人马在东南海域能干成的大事,颤声问道,“大帅,你真的肯借兵让我报仇吗?” “失去的,总要夺回来!你思念淑夫人,燕兄弟也想娘,我明安是个睚眦必究的护短性子,敢让我兄弟吃亏的人,活不长。” 明安伸出一根手指,“就这一次公器私用的特例,作为你为我忠诚勤恳干活的回报,燕将军认为如何?” 燕凌天被激得热血沸腾,狠狠咬唇直至咬出鲜血,颤抖捧拳说道,“誓死为大帅效命!” “好,去干活吧!”明安拍了拍燕凌天肩膀,提醒了一句,“善于发掘人才任用人才,层级领导可以铺开一些。抓核心关键,适度放权,不必让自己这么累。” 燕凌天这些日子还是像管以前海贼团那般百来号人的管法,管起两万人来难免有些混乱,经明安这言简意赅的概括,心有所悟点头。 “大帅,我明白了。” 嘱咐完燕凌天,明安出去巡视了一圈,提了些意见之后,借了马匹一路向月冥山镇方向赶去。 第55章肥羊开宰 路过牧林镇时,明安没再有闲心戏耍比试,直接以明安好友阳沐州身份拜访曹柱。 密室中,当曹柱看到明安揭下面罩,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这些日子吃不香睡不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仔细询问了一下牧林镇情况,也不是很好,来投奔的流民特别多,只能往里一路迁移。为了张罗流民吃住种地的事,牧林镇建设进度也受到一些影响。 幸好明安走之前先知先觉,让人敞开种红薯,哪怕现在人数暴增到二十万,也没有人发生受饿的情况,百姓只要有口饭吃不受饿,住得差一些也能将就。 明安听完微微点头,拍拍曹柱肩膀,评价两个字“甚好”,就告别了曹柱,迅速往月冥山镇直赶。 毕竟曹柱做事更加稳健有章法,不用自己过于操心,这牧林镇作为承上启下的要道,目前看来他是管理得最出色的一支。 至少房屋有序空间利用率高,卫生也都按照自己要求做好了防护,住屋排布多沿着开辟道路的纵向分布,形成一长串的联动。 刚才从肃金镇赶往牧林镇时,沿途开辟的道路周围,发现很多百姓自己建的简陋草棚土屋。 出了牧林镇往月冥镇赶,这些草棚土屋越来越多,排布也越来越杂乱,许多人就是一个破屋加上一小块红薯田,便组建了一户。 明安很不理解,现在的居住条件比九州大陆还破,换作以前的规划根本无法设想这种条件会引来外面人。 现在不仅引来了人,还有更多人乐此不疲往这里赶,越聚越多把这原本是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硬是搞成个菜市场。 下马调查一圈周围百姓,大体上回答如下。 “大家都往这里赶,说明这里好,就留下了。” “爵爷神仙下凡,现在人多苦了点,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爵爷不收地租,没有官爷下乡作威作福。” “爵爷那仙家红薯,一小块田就能填饱一大家子的肚子,只要填饱肚子,也就知足了。” 这一刻,明安揉搓着脑袋,觉得自己原本设计的那些层层引诱大计好像有点多此一举。 自己一直在用现代思维去思考问题,而对于九州百姓而言,吃饱肚子和能过安定日子才是核心需求。 只要满足这两点,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来,哪怕条件差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镇国之门后面许多穷农户守着一小块田,也不肯挪窝,就是那巨大镇国之门,在乱世给人们提供的安定感。 “月冥山脉现在就是裸奔,米昭那个疯女人万一发个神经派大军来袭,后果难以想象。” “柳如天那强势性子肯定只管我一人,对月冥山脉肯定是不管不顾。计划一定要抓紧。” 明安揉了揉脑袋,对这两个在九州都是赫赫有名的掌权女人感觉很头疼。 飞身上马艰难挤进月冥山镇,穿过街上塞得密密麻麻的棚屋,明安瞧见远处忙成陀螺的张辅,扬手一勾将他一把抓起,靠雷铳爪飞身上房,接连借力一路飞到镇外密林的僻静处。 张辅见这人武功高强,抓自己跟抓一只小鸡一样轻松,抱紧胸口害怕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就是帮爵爷干活的干部,抓我没用!” “我!认不出来?”明安把面罩取了取示意一下又戴上。 张辅先是一怔,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扑了上来,“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可我给急坏了!” 若是车小芸抱过来,明安还是很乐意接受,但对象换作一个男人,明安还是有些嫌弃的,一把用手抵住,“别整这一套,好好说话。” 张辅揉着眼睛抽抽搭搭,“大哥,你走之后,可把我累惨了!你当时跟我说了四万百姓的安置法子,可我哪想到人山人海一窝蜂又一窝蜂的来。 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每个人脸上气色都还不错,张辅安心说道,“幸好咱粮食够多,钱也够足,才能把这些百姓安顿好。” “嗯,这次确实出乎我意料,也正好看看你的危机应对能力。”明安脸色微红。 张辅眨巴眼睛抛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大哥,你走之前故意让芒爷敞开种粮,中间还让琴大人派人捎回来三十万两银票,莫非都是算好了这局面?” 如今再透露自己的疏忽就太没面子了,明安装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预料到了一些,便给你多备了点应付的手段,正好也能练练你的水平。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大哥比较满意。” “明大哥高明!”张辅真诚称颂道,“若是没有大哥这些提前安排好的手段,以小弟的本事,那可真是应付不来。” “中间过程不重要,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明安思索片刻,抛出最担心的问题,“我让你攒的红薯淀粉,有攒起来么?” “大哥放心,攒了很多,一麻袋又一麻袋的,咱那窑洞地道现在就是个淀粉仓库,快塞满了。” 明安感觉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这么多人来,红薯能喂饱这些人已经很了不得,怎么还能攒出这么多淀粉?” 张辅解释,“大哥,芒爷发现你用灵气点化过的红薯苗养大后,藤蔓作为种苗的话,收获周期极短,便用精巧手法给大家伙分那些特殊红薯蔓,种一个多月就能起块茎。” 指着漫山遍野的红薯,张辅兴致勃勃夸耀,“来多少人种多少人,二十万人自个儿开荒自个种,一个都没饿着。” 张辅掏出随身小账本掏给明安,“爵爷你不是跟燕小六说时间就是金钱么,我也是这么想的,便挂银钱悬赏收购红薯淀粉。” “听说红薯淀粉能换钱,那些百姓全都自发的垦地,越种越多,多的就榨了淀粉汁晒干卖给我们赚铜板。” “现在窑洞地道越积越多,几乎要塞满了,我便让曹师傅在牧林镇那边开了些地洞保存。” 明安满意点头问到,“囤货的事低调不?” “低调,整个月冥山脉只有我跟芒爷知道咱救济灾民之外,偷偷囤了很多的红薯淀粉,而且我还按大哥说的,时不时去山宗关买些粮伪装一下。” “那就好。” “咱还要继续收么?” 明安没有回答,反问道,“东海国粮价现在是什么水平?” “最初那会儿快涨,后来女王陛下签了单子借粮后,市场需求稍微填上一些,涨速稍微慢点。” “后来因为杨将军聚兵山宗关为了救你,粮价又涨上去了,现在最便宜的粟米都要四十二文钱一斤。” 明安记得粟米的正常水平是十文钱一斤,如今这价位涨得着实恐怖。 盘算一下时间,差不多两个月了,再加上运输货物和中间价位反应的时间,可以开始行动。 “立刻飞鸽传书给你哥,让他带人来拖货,始终比粟米当前价格低五文的势头放货,一点一点给我把粮价拼命打下去,争取在一个月后,把粮价打回平均水平。” 张辅之前听明安讲过买多卖空的物价操控法子,摩拳擦掌激动道,“咱终于到动刀子了?” “肥羊该宰了。”明安嘿嘿坏笑,“到时候你把你哥领仓库里,让他见识一下你的水平,好好观察他那傻相回头画下来贴家里,逗你们娘开心。” 张辅毕竟还是少年心性,玩心很重,一听拍手叫好,“以前他一回家就在我面前摆兄长威风,这回我也要让他好好见识一下咱的水平!” “那是。”明安乐呵呵换了个话题,“其他人还好吗?” 第56章我回来了 张辅认真汇报,“人都好,各自都忙活做生意,劲头十足。就是担心爵爷你,回头我就跟大家说说报个平安。” “提下就行,不用说我回来过,还没去见他们。我还有要事处理不方便露面,全部处理完后自会回来相见。” 明安说完,往山上山下来回打量两下,并没有看到明春莺明铁钩的身影,“我那俩义弟义妹呢,怎么没在训练?” 张辅脸色一变赶紧说道,“前日还在,昨日收到密信,他俩给我打了声招呼说有任务要去山宗关集结。爵爷,我看他们八成是要出发去救你。” “知道了,剩下都交给你,万事落定回头我好好赏你。” 基本信息交代完,事不宜迟,明安转身要走,忽然张辅拽住自己袖子,低着头神情有些哀伤,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有话快说,我还有很多事要急着办。”明安催促道。 张辅鼓起勇气说道,“爵爷,小芸……还能平安回来吗?” “哦?你不是跟她很不对付么?”明安调笑问道。 “她在,我烦。她不在,我更烦。” 张辅忧伤说道,“听说昭太后抓了她,那个女人心狠手辣的,我担心小芸会出事,所以想……想……” “不用想了。”明安直接一挥手,给雷铳爪充能准备离开。 张辅脸色黯然,低头说道,“爵爷说得对,我知道这很危险,爵爷好不容易逃出来,不能再以身犯险。” 明安射出的雷铳爪抓住另一棵树,飞离之前正色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用想,本爵爷现在就要去做!无论是你,还是小芸,只要是我的同志,我一个都不会丢下!” 几个起伏回到绑马处翻身而上,一路快马奔袭,把这马累得够呛,可明安却很嫌弃这马速度磨叽磨叽的,赶不上马沙拉弟半分,心里无比想念马沙拉弟。 骑到山宗关前,处于紧急备战状态关门已经紧闭,只有小门可供临时出入,许多百姓在小门前排成长龙,接受严格检查后才能入关。 明安径直走到小门前准备闯进去,被守城士兵拦下。 还没等那士兵废话,明安捧手迅速说道,“劳烦兄台带路,我有关于明爵爷的紧急军情汇报。” 这次山宗关备战,就是为了从北岳国手上夺回东海国子爵明安,士兵对望一眼,把明安一阵搜身过后,赶紧请入关内,一路往关内军营领去。 山宗关军帐大营,一排身着银蟒服的暗影卫齐齐单膝跪下,神情肃穆凝重,为首的黑衣老者和黑甲老将,围在地图边皱眉苦思,整个营帐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 “大体上就是这样安排,各位可都清楚了?”杨景放下手中木棍,回望场上各个暗影卫。 “清楚!” “杨将军放心,老夫若是这次不能平安将明安带回来,老夫便提头来见!” 杨景叹气一声微微摇头,“自炎岩矿狱失联后,明安目前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慕容先生不必太过勉强。若真是在规定时间内都寻不到,还是先行撤离为妙。” 慕容城是个倔强性子,“若真到了那时候,小家伙们便先行撤离,老夫功夫高,可以在北岳京畿多待一阵子暗中探访。老夫就不信这鬼灵精的小子,还能被一个女人给害了!” 慕容城是九州顶级豪侠,性子倔强偏执,认准的事哪怕军令也不一定能拦住,杨景长叹一声只好说道,“既然如此,便有劳慕容先生。只是想到,慕容先生如此年纪,本应该享福,却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本将有些过意不去。” “无碍,这小子还挺有趣,若是他就这样栽了,老夫也觉得挺没意思的。”慕容城回头,盯着暗影卫中两个青春身影。 “春莺,铁钩,老夫知道你们大哥被抓很心焦。不过北岳沃京乃是龙潭虎穴,进京之后切不可冲动行事坏了大计,一切听老夫安排,可懂?” “是!”两人齐声应和。 明铁钩有些焦急,小心问道,“司主,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夜子时出发,都下去休息吧,散!” “是!”暗影卫众人正准备出帐,抢进来一个士兵,“报!杨将军,营外一蒙面男子求见,他自称是北岳国来的,有爵爷的消息!” 杨景和慕容城相视一眼,郑重点头,慕容城打了个手势,示意暗影卫众人隐身营帐附近,若是有变故立刻捉拿此人拷问消息。 一切准备就绪,杨景打了个手势,“快快有请。” 慕容城寻了营帐口的椅子坐了,手捧茶盅慢饮,装出一副闲暇老大爷的模样,实际却手中暗藏灵气,只待有变故,立刻以茶盅作为暗器打折那蒙面男子的腿。 喝了几口茶,当帐外那蒙面男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慕容城灵气感知催运到极致,觉察此人内息磅礴到恐怖,脸色顿时大变,正待要一手摔出茶杯,朝那帐外男子腿上砸去。 茶杯即将出手之时,慕容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刹住势头抱住茶盅,把滚烫茶汁弄得一身都是,面色古怪万分,眉头一挑一副活见鬼的惊悚表情。 杨景看慕容城又要出手又刹住了手,茶盅在他手上乒拎乓啷弄得一身茶叶茶水,一副狼狈模样哪有一代宗师的气度,微微皱眉摇头,觉得慕容城终究还是老了,连茶杯都端不稳。 杨景鼻哼一声,端起茶杯缓缓送入嘴边细品,一副不动如山的稳重大将之风,傲然等着那神秘人的到来。 营帐揭开的一瞬间,明安见帐子里只有老相识慕容城和杨景,松了口气,直接取下面罩,一副大晚上出去蹦迪嗨皮,终于回到家的懒洋洋口吻,“我回来了,有吃的没?” “噗”的一声,杨景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溅得胸前衣甲都是水滴,茶杯也没拿稳,直接摔了下来,哐啷一响。 四周潜伏的暗影卫脸色大变,甩出沾满麻痹毒素的倒钩锁链,朝明安四面八方急速抛来。 慕容城刚想说不可,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瞬身抢上前去救明安。 电石火光,明安捧了杯茶坐在杨景边上,愣愣看着营帐口的慕容城,身上缠了一堆锁链,橘皮老脸皱纹微微抖动,满脸尴尬之色站在原地。 营帐外还传来明春莺那欢快而得意的娇声呼喊,“抓住了!抓住了!这家伙比山镇的母猪都好抓!” 第57章暗度陈仓 营帐中,暗影卫众人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满脸羞愧尴尬之色。 最惨的就是明春莺,身上吊着沙袋扎了个马步,头上顶了一碗茶盅,左右平举前方,各托了一碗茶盅,茶盅里装满茶水,若是摇晃不稳溅出来一滴,屁股底下插着的香便会再加一根。 明春莺可怜巴巴向明安投来求助的眼神,明安指了指一旁阴沉着脸,忙着搽药治伤的慕容城,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若是跟其他人暗影卫一样没轻没重出手,最多只是被狠骂一通,可明春莺非要多句嘴嘲笑慕容城母猪不如,自己找死明安拦不住。 慕容城逼退麻毒,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盯着明安很不爽的表情,“你个臭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扮得神神秘秘的,老夫这伤你也有份!” 明安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慕容老伯,你可得凭良心说话,我可没要你救,是你自己想不开往那攻击圈里面钻,这也能怪我!” 慕容城气得胡子直哆嗦,“老夫怎么知道你竟能躲开十面毒钩阵!他奶奶的,不到半年,身法竟然变得这么好,你他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明安摊摊手,“遇到些事儿,稀里糊涂的就成这样了。” “幸运的臭小子。”慕容城瞧出明安实力突飞猛进,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奇遇,嘀咕一声不再揪着这话题,回头问向笑得合不拢嘴的杨景。 “杨兄弟,这小子本事太大,自个儿就安然无恙跑回来,咱这帮人忙活这么大阵仗,结果一腔心血全喂了狗,接下来你说该怎么办吧!” 危机解除,慕容城又恢复成那嘴臭老头的德性,杨景也不见怪,乐呵呵捧手谢道,“不管怎么样,此番还是要谢过各位,回头我定要跟陛下好好禀告一番,为各位述功。” “别别别!这功老夫受之有愧!”慕容城指着自己身上破烂衣衫和零碎皮肉伤,气不打出一处。 “老夫这次出马,唯一一次受伤还是被自己人搞的,还被一个臭丫头戏称母猪不如,这要是回去述功,是想让老夫被江湖朋友笑死么!” 杨景呵呵干笑一声,不再谈这事,转而慈爱看向明安,“明安,老夫还以为你是逞强,没想到你真有本事自行脱困,陛下若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明安沉吟片刻,见慕容城一副要走的样子,忽然开口说道,“慕容老伯请留步,在下还有要事相托。” “不去!”慕容城摇头摇得很果断。 “你知道我要拜托什么?” “老夫只负责救你,你那些朋友和老夫无关,如今你平安归来,老夫任务便已完成。” “慕容老伯,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少你听我说下计划,再做决定也不迟。” 慕容城轻啧一声,挥挥手示意暗影卫全都退下,明春莺向明安投来感激万分的眼神,立起身子撤了茶碗,蹦蹦跳跳出了营帐。 没一会儿,营帐只剩明安、慕容城和杨景三人,慕容城双手交叉胸前,“说吧,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两位,陛下恩准了一次出兵权,我虽说平安归来,这出兵权不用可惜,我想干一件大事。”明安走到沙盘前,朝北岳国东陲太行郡一指,“拿下太行郡!” 杨景怔住了,慕容城则是捧腹大笑,摇头说道,“小子,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我们这次带了多少大军么?” “我猜应该是两万大军左右。” “那你又知道现在北岳太行关驻守的大军数量么?” “应该两三万吧!” “一万五!”慕容城冷笑说道,“哪怕老夫一介江湖游侠,也知道两万大军去攻打一万五驻军的险峻边关代价会有多大,你竟口出狂言,说要吞掉北岳太行一郡?十座城池两万部队光守都守不住!” “只攻不守,一路破敌,剩下的就看陛下魄力,敢不敢跟!” 杨景知道明安是有本事的,但军争乃是大事,不能轻举妄动,沉声说道,“明安,打仗是要死人的,可不是儿戏,既然你平安归来,咱们不值得把人命往里填。” “今日不拼,后面死得人更多,我就问两位,月冥山脉是不是东海国国土?那投奔而来的二十万流民,是不是东海国国民?” 慕容城和杨景立刻沉默了,明安所说确实有道理。 “实话说吧,老夫也想打,但是打不过。”杨景指着北岳东陲与东海国最近的太行关,“老夫壮年之时,攻克过一次,可这粮道很不安定,当年周临以金银找中原国借兵夹攻老夫运粮部队,老夫只能退回山宗关。” 明安指了指月冥山脉,“粮。” 又指了指与月冥山脉西南相贴的月灵关,“打这个。” 杨景老脸一黑,“月灵关地势险峻,城墙又修得坚固,没个八万大军数月苦战,不可能打下来!明安,你不是懂兵法么,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出这种蠢主意!” “两位莫慌。”明安拿起木棍指着沙盘,“陛下最爱听我讲故事,我在琅琊山那会儿正好给她讲了个争霸故事。 木棍指了指月灵关,又指向潘发金告诉自己的暗藏水道,“这故事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两人听明安以沙盘为演示,边讲故事边比划,原本抗拒的神情有些松动,再到惊讶,直到最后的震惊。 “中原国大灾,无暇顾及我们,再加上我们背靠月冥山脉粮多人多,对付起北岳国得心应手。” 杨景沉吟片刻追问,“陈仓在哪?” “月冥山脉西面有个地下洞窟,里面有水道可作运兵运粮之用,一路绕到太行郡后面。”明安在沙盘上比划出两个点,起点位于月冥西面深山,终点已经插到太行郡地界内。 “北岳国当真不知?” “杨将军可派人探查确认。” 杨景本身就好战,见眼前良机,有些意动,可转念一想,“哎!你小子之前不是嘲弄老夫打仗赔钱么!现在为了你那一亩三分地,又自己打自己的脸?” “打仗赔钱与否取决于怎么打,打哪儿,能获得什么。打得好,就是以战养战。”明安笑笑朝沙盘上的北岳西陲比划。 “若真是赔钱,西武国干嘛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隔三岔五薅北岳国羊毛,咱们不过是有样学样。” 朝沙盘各处一一比划,明安一字一句说道,“金矿!金矿!银矿!银矿!全都是钱!” “那些是豪门世家的财产,咱们东海国是礼仪之邦,遵循礼战,不可像那西武国蛮子一样烧杀抢掠!”杨景严厉说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哪有什么礼仪之说!”明安一脸恨铁不成钢说道,“这些全都是那帮门阀世家,为了保护自己利益,故意造出来的禁锢!” “我们可以对待百姓仁厚,但对世家得下狠手。该杀杀该抢抢,抢了以后分些好处给百姓,皆大欢喜。” 慕容城横了一眼明安,“本以为你是个宅心仁厚的小子,没想到也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战争本就是争夺利益,争夺资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人命填进去,是为了给后世人更好的生存机会,这就是以杀止战。” 杨景闭目沉思片刻,猛地睁眼射出精光,“说的好,就冲你这句话,老夫就陪你大闹一场。” 第58章军营比试 明安笑嘻嘻瞧向慕容城,“慕容老伯,既然这仗还是要打,你们暗影卫也得出个力是吧!” 慕容城轻啧一声,“你小子想让我们干嘛?” “借我人手,陪我杀进沃京,给他们后方制造混乱,趁机救人。”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拒绝,“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要不你们跟我去,要不就当我没来过,我一个人去救,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胡闹!”慕容城一甩袖子,“我不答应!” “那行,告辞。”明安嘴角微微一扬,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小子你敢!” 慕容城大喝一声,直接去抓明安,明安运起惊鸿诀,快如鬼魅闪过一抓,竟让慕容城抓了个空。 之前那会儿慕容城都是跟明安闹着玩,追打时没有用灵气,速度并不算最快,而刚才那下出手却是逼急了动用灵气,竟然还会抓空,让慕容城大吃一惊。 要知道,放在半年前,自己认真起来,可是一击就能按住明安要害。 “好!老夫就试试你的身法,若是你能在老夫手下坚持一炷香,老夫就让你去!” 慕容城大吼一声,全身灵气激荡,将衣衫吹得不住鼓动,运起快如闪电的步子朝明安袭来。 “这可是你说的!”明安顺势一闪,赶紧将玄铁臂卸下,惊鸿诀催运到极致,一老一少都发了狠,在整个军营如鬼魅般不住变幻身形,看得军营众人眼花缭乱,感觉眼睛像是出现了残影。 慕容城越追越惊讶,自己已经是灵气全开,论身法速度,恐怕只有天下七绝中其他六绝才能与自己匹敌,没想到现在追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子,竟然会追不上! 要知道半年前,明安可是一招都接不住,怎么可能会这么短时间,就能提升到这种实力。 慕容城注意到他这身法步子并不是原本那狗吃屎的胡乱闪避,更像是一种极为上乘的武功。 “你不是疯魔身子学不会武功么,怎么又能学到这种精妙步法?” “慕容老伯,你是不是忘了,这天下间,我确实能学一样武功。” 慕容城猛地停下脚步,“你这小子,不会真的这么好运,得了那传说中的无相剑诀吧?” “嗯,不过就这一式,咱还要继续追么?” “行了,你这步法着实了得,确实能撑一炷香,刚才是老夫大意。”慕容城朝明安招招手,“朝老夫攻过来,让老夫看看你现在的本事。” “好!”明安正好也想切磋试试,朝一旁侍卫借了长刀,刀背朝外握住,一个惊鸿步瞬身上前,随手一挥,“得罪了!” 见明安这轻盈逍遥,宛若翩翩公子的惊鸿一剑,慕容城露出满意的笑容,“啧!原来你也能使出这等优雅剑法,不错。” 瞄准势头轻巧躲开一击,哪曾想衣袖竟被明安的刀背轻轻一拂,慕容城立刻收起笑容,眼神浮现出专注战意,“竟能碰到老夫衣衫,有意思!” 顺手抄过一柄长剑,慕容城迎剑去格挡明安飘忽斩来的的惊鸿一剑,两人乒铃乓啷斗在一起,竟有些不分上下的势头。 斗了一阵,慕容城猛地吐气,正要使出锁气机,哪曾想明安吃过这招两次亏,赶紧一个惊鸿瞬身远离,骂骂咧咧喊道,“不准用那招耍赖,不然我就不比了!” “敌人难道会听你话不用?” “那我逃就是。” “身处险地,大军包围,那天阶剑圣尚西楼,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逃。” 明安拿着长刀往地上划来划去,摆出小孩耍赖的样子,“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去救我朋友!” 周围暗影卫和士兵强忍笑意瞧着二人互动,慕容城脸色微羞,一副看淘气孙子的无奈表情,招手示意明安过来,“又不是没让你去!你过来!老夫再教你点好东西。” “不蒙我?不是为了骗我过去抓住我?” “臭小子!老夫像是那种人吗!” “像!” 慕容城被气得咳嗽连连吼道,“给老夫过来!当这么多人面,老夫若是蒙你颜面何在!” “哦。”明安将长刀插回鞘中,将信将疑走到慕容城面前,“慕容老伯,你要教我什么?” 慕容城接连在明安身上点了几下,说道,“爆发灵气冲开。” 明安猛地鼓气,一股强大气势瞬间爆发开去,震得周围侍卫向后一阵踉跄。 “记住刚才凝气的位置,锁气机就是先凝气,后爆发,以气势压制敌人。敌人用了锁气机爆发气势,你同样使出来,只要你内息强过敌人,就可以抵消,可懂?” “懂了!”明安嘿嘿一笑,一把揽住慕容城的肩膀,“老伯,还有什么好东西,再来点呗!你也不想我出事吧!” 慕容城摆出嫌弃表情甩开明安的手,“跟老夫进帐!” 进了营帐,等明安捡起玄铁臂戴好,慕容城念诵了一段灵气运用口诀,让明安潜心记忆。 明安招式练不来,记忆力却很好,边记边练,不一会儿就掌握了这个灵功,从头到尾催动一遍,竟将体内的灵气感知力如同雷达般弥漫开去,连军营外老远的士兵走路声,关口处百姓排队的嘈杂声,全都能听见。 不光如此,风吹过这些事物划过极其微弱的气流声音,明安都能感觉到,脑中模糊构建出周遭事物的运动方位。 “这听风吟,是百年前的探查类灵功。老夫见你学不来寻常武功,特意在古籍中好好搜索了一番,找到了这灵功。” 明安对慕容城的用心极为感激,诚恳说道,“多谢慕容老伯!老伯若是什么时候有空,来我月冥山脉做客,我给老伯做些上等美味表达一下心意。” “得了吧,你先把你那地儿治好再说,乱糟糟的跟菜市场一样。”慕容城面露嫌弃之色。 “老伯说的极是,里面的城镇在建了,花些时间整治一番,我保证让这月冥山脉成为人间天堂,您老来了就不想走!” 本来还担心明安出事,慕容城和杨景见他武功高强,态度又是极为固执,若是强行阻拦他自己逃出去一个人去救反而危险,索性配合着。 二人想着,既然明安本领高超,超出所有人预料,从那危险之地跑回来,那他肯定是有把握才敢再次进去。 杨景开口道,“明安,我不阻拦了,陛下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事情紧急,我就不回临墨,咱们共写一封信报平安,等大军出发后再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正好也要让她补兵增援,跟上我们节奏。” 杨景知道明安这是先斩后奏,拖着柳如天走,回去免不了责罚。 可军机稍纵即逝,若是柳如天知道明安平安回来,十有八九会撤军,那这个计划也就全部泡汤了。 “好,就这么办,大不了咱们爷俩一起承担后果。”杨景下定了决心,便和明安完全站在一个阵营上。 “行,咱们休整一下,还是今夜子时出发!” 第59章大军出发 杨景即刻下了军令,让大军造饭休整,子时出发。 本来大军就是按照今夜子时出发,早早做了准备,此刻正式下令并没有显出半分混乱。 休整过后到了子时,关门大开,整齐划一的东海国大军,出了山宗关。 当所有人都以为大军会走官道,前往最近的北岳国第一屏障太行关时,东海大军却一头栽进月冥山脉,一路开山伐木前行,朝那崇山峻岭间的月灵关赶去。 这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别说北岳国守将很懵,就连东海国的百姓也是很不理解。 九州东北,各路斥候疾驰在大地上,不断打听着最新战报,月灵关守将钟利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骂骂咧咧把杨景全家都伺候了一遍。 一旁下属赶紧宽慰,“钟将军,咱们虽然只有五千守军,比杨景那两万人少,可月灵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杨景那两万人,也只是把人命往里面填。” “那可是杨景,东海国一代名将!他奶奶的,去打太行关不好么,非要来老子地界上惹事!”钟利气得骂骂咧咧摔下茶杯。 “但将军换个思路想,若是咱们凭借天险守住一代名将的攻伐,大人的仕途,岂不是高歌猛进!” 钟利一听,怒气渐消,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也是带兵的人,知道这月灵关要攻下来少说七八万人,哪怕杨景一代名将,四五万人也是要砸进去的。 如今只带了两万人来,一旦守住,自己那便是名利双收。 “嗯,倒也是!”钟利恢复了自如,“不过求援信还是得写,把情况描绘得艰险些,这样扛下来才显出本事!咱们弟兄也能多分些军功!” 众将听懂了钟利这邀功意思,大喜应和,“是!” 另一头,月冥山脉西南密林,除了杨景两万部队一路砍树开路,明安还征调了月冥山镇投奔而来的百姓加入协作,来回运送红薯和材料,帮着一起开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杨景站在高处看到这场景,大喜过望说道,“虽说实际兵数只有两万,可你这五万百姓的稳定后勤,军粮也充足,恐怕能让老夫发挥出四五万兵力的效果。” 古代大军作战,最要紧的就是后勤运粮,许多军资都耗在运粮上面,故有“千里运粮十不存一”的说法。 如今杨景大军背靠明安开垦的大粮仓,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后勤相助,只怕比本土作战都要舒心。 “打富裕仗的感觉,舒服吧!”明安语气透出得意。 “舒服,老夫怕一辈子也没打过这么舒心的仗,没想到半步迈入棺材,还能有这般体验,不坏!” 五万后勤加上两万精兵夜以继日高效运作,不到六日功夫,便将道路全部打通,大军来到月灵关弓箭射程外,开始修筑工事,建造投石车。 钟利站在城楼上眺望远处的人山人海,大惊说道,“杨景不是只有两万人么!怎么会这么多人!这他娘的快五万了吧!” 众将心惊,仔细看过去,分析一番说道,“杨景怕是征用了月冥山脉那些开荒流民作为后勤,才有这般人手,实际的作战部队,恐怕还不到两万。” 钟利再一细看,确实正如手下将领所说,杨景带来的部队混杂了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帮他们砍树运木头送粮,这些人没武器没盔甲,攻城起来算不得数。 盘算一下,钟利哈哈大笑,“什么两万部队!全是虚张声势,这儿实际精兵顶多也就一万出头,其他都是这种流民。哪怕杨景扬言十万大军围攻月灵关,也是一帮乌合之众!” “钟将军说的极是!杨景越是虚张声势,对咱们越是有利!到时候钟将军以五千士卒,力扛杨景十万大军,为北岳国守卫门户,说出去怕是钟将军要名留青史啊!” 钟利一听,哈哈大笑,笑得极为开心,激动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本将率领五千士兵,力压杨景十万大军攻伐,只怕后世传我的名声,少说也是个镇国名将,哈哈!好!好!好!” 得意大笑好一阵,钟利终于消停,“不过还是要防着他们挖地道,建工事,大家都醒目些,该告急还是得告急!” “是!” 钟利打量一眼,嗤笑连连,“这儿山体硬实,杨景又怂,到跑那么远开挖,没两个来月,他决计挖不通!咱们就守着备好火油,等领军功吧!” 另一头,杨景和明安在营帐中密议。 “探查的如何?” 杨景点头,“慕容先生带人去看了,确实如你所说,那条地下水道很宽敞,北岳国至今未察觉,可以造船派大军偷偷绕进去,是一条绝佳的陈仓小径。” “如此甚好,船只、补给、人手,都就位了吗?” “八千精锐已经待命,口粮是你那压缩饼干,够一个月之用,船只马匹就位,一切准备就绪。” 明安还不放心,问道,“孤军深入敌人腹地作战,很是凶险,手下都信得过没泄露吧?” “放心,都是老夫亲兵,信得过。” 明安扬首看向远处的月灵关,皱眉说道,“这钟利真的一点警觉都没有?两万大军少了一半,竟然没察觉?换我的话,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杨景不但没有嫌弃明安啰嗦,反而见明安胆大心细,是个天赋异禀的帅才,乐呵呵说道,“内应回报,钟利还做着名垂青史的美梦,你这军民混杂的法子蒙了他的眼,他现在认准老夫是虚报兵数,实际精兵只有一万多人。” 古代战争,多有虚报兵数增加气势的做法,三万说十万,十万说三十万,明安巧妙利用这规律,把月冥百姓掺杂其中,让杨景按照十万大军报出去,处理之下巧妙将八千精兵给隐藏起来。 若是心思细密的一代名将,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可钟利并非名将,而是靠着世家子身份上位的庸将,此刻满脑子美梦,已经膨胀到极点,根本没有细想其中关窍,自然也就没加防备。 “如此甚好,这帮忙活完,我也要准备出发,陛下那边有消息了吗?” “算时候,应该快了。” 两人说话间,营帐外传来士兵禀告,“报!陛下派急使求见!” “快传!” 营帐打开,没想到正是老熟人顾清,亲眼见到明安平安无事,极为欢喜,一把抱了上去,“明爵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顾大人,好久不见,想死我了!”明安哈哈一笑,极为热情。 两人寒暄完,侍卫奉上了清茶,明安忙问,“女王陛下怎么说?” 顾清脸色一变,低声说道,“兄弟这次带来的消息,很不好!” 第60章河道入郡 根据顾清所说,柳如天自从知道明安平安无事归来,担忧的心思终于消停,质问使者明安既然归来,为何不速速回临墨。 使者把明安和杨景联手写的信呈给柳如天,柳如天又惊又怒,气得当场摔杯子,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立刻派顾清前往月冥山脉,下令让二人火速回京,不得干蠢事。 只因明安怕事情走漏风声,没有透露地下水道的事,就说长剑既然已经出鞘,没有不见血就收回的理由。 他要和杨景联手,拿下北岳东陲太行郡,为东海国开疆拓土,还让柳如天不计一切代价补充兵员过来,为两人打下的城池驻守,保障退路。 东海国皇室好不容易攒点家底,又被明安这么一折腾,全都砸了进去。 这声势越闹越大,投入的家底越来越多,局面彻底脱离了柳如天的掌控。 柳如天毕竟是女儿家,重内政轻征伐,尤其是这些年杨景东征西讨把东海国打得国力虚弱,柳如天看到打仗就烦。 好不容易明安解释一番劝住了杨景,爷孙俩得以解开心结,想着能稳定发展发展。 只是柳如天万分没想到,这明安会比杨景还要好战,口气还狂到没边,扬言吞掉北岳一郡,这可是东海国自柳青岚创国以来,想都不敢想的狂想。 如今自己的亲爷爷,加上自己未婚夫,两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柳如天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女王,哪能受这种胁迫。 当下立刻派顾清快马加鞭,手持金牌喝令让二人退军,此刻退军的话不计二人自作主张的大罪。 顾清神色凝重讲完这些,看向明安和杨景,尴尬道,“二位,就是这样。” 明安沉吟片刻问道,“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不敢有半分夸张,陛下又生气又担心,怕二位做出傻事。” “那好,你就回复陛下,杨将军的意思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的意思更直白一些,你回去原封不动禀告。” 明安站起身子厉喝,“柳如天,你爷爷加上你老公,两条命就砸在这盘豪赌上!若是输了,我俩拿头抵注,就问她敢不敢跟!” “若是没这个胆色气魄,让她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当她那没出息的绣花女王,我爷俩在黄泉之下,就看着她绣!” 别说顾清,就连场上杨景都傻了,仿佛第一次才认清明安。 顾清脸皮抽动,“明爵爷,你确定要让我这么说?” “对!原封不动带回去,不得有任何隐瞒,不然会坏了大事。”明安认真说道。 顾清望着明安严肃脸色,知道此中有深意,只好无奈点头,“知道了,我原封不动带回去便是。” 交代完正事,明安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顾清手捶了捶胸口,暗示说道,“爵爷,还有些事需要单独跟你聊。” 杨景见状呵呵一笑,以为柳如天应该是有些男女情话要跟明安讲,托顾清一块捎带了过来,识趣退出营帐,忙着去指挥众人建设工事。 明安认得这动作,惊讶问道,“莫非?” “九州同志会,东海分舵顾清同志,参见总舵主!”顾清捶胸行礼,正色说道。 “哈哈,如此甚好,咱们同志现在怎么样?” “越来越多,爵爷交代的事也办的很好,签了很多粮食的卖空单子。” “粮价如何?” “张臣得了爵爷的大批红薯粉,一路在杀价,世家拼命暗中吸货想抵住,粮价已经涨不下去,高位横盘隐约有下降势头。有些小世家害怕,已经偷摸着开始出货。” “很好,下一步该收网发财了!”明安狡诈一笑,忽然又问,“现在金银铜价格如何?” “战事四起,金银价高,世家囤了很多,以铜钱支付,所以铜价持续走低。”顾清汇报说道。 明安怀里掏出五万两银票塞到顾清手中,“咱们反其道而行之,这些钱拿回去张罗着让同志们开始收铜钱,后面那些粮食卖空的单子交割完得了银钱,不计一切收铜币。” 顾清大惊,“为何爵爷要反其道而行之?” “经商之道,在于人弃我取,想成大事,必须要有长远眼光和十足魄力。咱们同志会要发展壮大,东海国要强盛,少不了赚取大量资金,这些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 顾清很佩服明安的经世之才,既然他这么有把握,自己安心执行命令就是,收好银票说道,“是!回头我便让同志们张罗。” “嗯,你们放心,我月冥山脉大好基业作为后盾,扛得住风险,放手干吧!” 顾清走后,明安将北岳皇室典藏阁中所获得的太行郡地形图、矿产分布、世家布防等所有详细资料,连夜整理成册交给了杨景,瞧得杨景呼吸急促激动不已。 按他说法,这是他生平打过最舒心的一仗,钱粮到位且不说,就连情报也是如此精细,足以让他手上两万人马的攻城掠地掠夺资源的效率,大幅度提升。 要交待的事情已经全部交待完成,剩下就是让杨景演好这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戏。 明安离开月灵关外,一路向西北,穿过山谷,策马来到地下河道的入口处,周围已经密密围了一圈栅栏,八千精兵驻守其中,翘首等待明安的到来。 明安入阵,少不了一番煽动人心的演讲,将每人的士气鼓舞到高点,待到夜半时分,一声令下,整军列队一齐进入地下河道登船。 地下河道内,怪石嶙峋,河面刚好够两艘船并行。 漆黑的洞窟,星星点点的火把照出一片璀璨光明,整齐划一的划桨声有节奏响起,船只如燕子点水那般在水面上急速穿梭。 地下河道并不算长,只有三十余里,八千精兵的划桨配合,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平安抵达北岳国太行郡后的一处深谷。 众将士牵着马匹趁夜色迅速下了船,重整军阵,此时慕容城率三十五名暗影卫好手已在此处等候多时,明安抖了抖黑衣劲装上沾的水,快步上前问道,“如何?有情况吗?” “没人发现。”慕容城应道。 “周围有人居住不?” “附近就一个村,已经下药将他们麻晕了。” “很好。”明安转头捧手向杨景副将谈化行告别。 “谈将军,时间紧迫,按照原先计划兵分两路。我们一路翻山去京畿救人,你们一路向西以最快速度打通月灵关通路,接应杨将军大军入关。” 明安是个谨慎性子,生怕将领有疏忽,又复述了一遍,“每城驻守不宜过千,一定要在北岳大军反应之前,完全拿下太行全郡十城!” “明爵爷放心!末将必定不负所托,为我东海国奠定万世之基!”谈化行中气很足,被明安煽动后士气更是昂扬。 “说得好!”明安一扬手,高声吼道,“兄弟们,今夜,让我们把北岳国搅个天翻地覆!” 第61章举国跟注 话分两头,顾清知道军情紧急万分,逢驿站换马,马休人不休,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回了临墨,夜半时分马不停蹄奔进东海国皇城,迎面见到桂公公。 “桂公公,陛下睡了么?” 桂公公见到顾清,赶紧说道,“陛下这几日寝食难安,估摸着你今夜应该会回来,一直在书房等你消息呢!” “快!让我面见陛下!” 桂公公赶紧将顾清领了进去,顾清一抬头,就看到柳如天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清冷阴沉,消瘦的身形又多了几分憔悴。 “如何?他们启程回来没?”柳如天急切问道。 顾清满脸歉意摇了摇头,“杨将军和明爵爷极为固执,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柳如天重重一拍桌子,银牙一咬,气得柳眉倒竖,显出极为气恼的神情。 “小的疯,老的也跟着疯!真当本宫好说话不成!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又要去惹事,就不能让本宫少操些心吗!” 思索片刻,柳如天下了决断,“不行!顾清,你多带些好手过去,用强也要给本宫将他俩绑回来!” 柳如天迅速坐回案前,掏出一块金牌正待要下第二道召回令,顾清小心翼翼说道,“陛下,爵爷有句话要亲口对你说,下臣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 “爵爷让我原封不动复述出来,还望陛下莫要生气。”顾清深吸一口,大着胆子将明安那些狠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柳如天脸色惨白,玉手颤抖,笔也拿不稳摔在地上,身子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瘫软靠在椅子上,胸脯微弱起伏。 本想喝问一句,“他真是这么说的?”可压根不用问她也清楚,这世上只有明安才有胆气,跟她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 柳如天眼睛一红,挥挥手示意顾清下去。 午夜皇宫书房,一片静悄悄,柳如天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情绪,趴在桌上不争气的呜呜哭起来。 本以为一切会很顺利,哪知明安去了一趟北岳国后,情况直线而下。 自从那日月冥山脉传来消息,有个姓鹿姑娘赶来月冥山脉报信,说北岳国昭太后设局陷害明安,将他拖在北岳国,从那日起柳如天就寝食难安。 后面柳月眉飞鸽传书,印证了消息,柳如天彻底陷入一片恐慌。 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明安在自己心中是如此之重,自己多么希望明安一辈子平平安安陪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一生。 哪怕不用什么国富民强,开疆拓土,只要他陪着自己,过完这安稳一生,柳如天就觉得很知足了。 如今粮价飞涨,各地动乱不停,一切都让柳如天操碎了心,每天吃不香睡不香,感觉世界一片灰暗。 得知明安神通广大,平安归来时,她感觉这世界一下子又亮堂了,哪怕周围还有无数压力和危机,柳如天都觉得不是事。 可明安却撺掇起杨景,执意攻伐太行郡,还要自己倾尽国力补兵陪他豪赌,柳如天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昏倒。 今夜,柳如天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柳如天顶着红通通的眼睛,挣扎着从桌上爬起上朝,宣布王命。 “同意吴山国条款,归还岚山和临木两大重镇,签署十年停战协议。” “即刻派杨伯成,杨仲武各率三万大军,火速驰援杨景攻伐北岳国太行郡,杨叔君留守南陲。” “不计一切代价筹备粮草,为大军出征准备物资,国库不足以皇室持有土地资产作抵。大举发放皇家债券,向民间借贷。” 三条命令一下,满朝文武哗然。 反对最为激烈的,当属寒门一派,认为柳如天这是昏了头,拿国运为赌注陪两个乱臣胡闹。 倒是秦相为首的世家一派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万分窃喜。 最近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批粮草往东海国倾销,拼命打压粮价,有些小世家熬不住开始偷偷出货,市面上粮价有些涨不动了。 如今柳如天铁了心以国本为注,陪杨景和明安二人胡闹,正好让粮价再次有动力上升,自己也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柳如天霸气一挥手,态度极为强硬,不管劝谏,在圣旨上盖上了玺印。 霎时间,风云变色,整个东海国开起战争机器,以国本为注,尽数压在两个战争疯子头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厚重压抑的乌云,密布在东海国上空。 出了皇城,秦连远眺望阴暗的天边,阴雨连绵中有雷霆在苍穹肆虐,似有风暴来临。 秦连嘴角微动,扬起一丝险恶笑容。 柳氏王朝,终于是要完了。 来些新鲜血液吸吸,换点口味也好。 下一个宿主,会是谁呢? 走到无人处,回过头,秦连对下属官员轻声吩咐,“柳家铸的铜币快没用了,全抛出去,换成金银和粮草。” “连举国借债都想得出来,怕又是那明安教的,柳如天真是彻底疯了。” 一旁世家派官员问道,“秦相,咱们要收吗?” 秦连摆摆手,“那东西就是废纸,让那些贱民和商人去收购,一起随柳氏陪葬,咱们不用掺和。” “到时候,所有人拿着兑现不了的废纸,不用我们动手,柳氏自己就会玩火自焚。” “行了,就这些。”秦连舒畅一叹,“接下来,就看柳氏用多少土地换粮的诚意了。” 沃京另一处角落,张臣顾清和一帮年轻官员,聚在地下密室,捏着下巴神情凝重,似乎在沉思一件很重要的事。 “陛下彻底豁出去,举国之力发动六万大军驰援北岳,粮价压不住,又开始往上涨了。” “十五日,还剩十五日,陛下第一批借粮单子兑付到期,爵爷让我们下的粮价卖空单子结算也到期。” 张臣抛出的消息令人绝望。 “月冥山脉的粮食,还够压价么?”顾清问道。 “粮食很多,但是毕竟有限,若是所有世家联手死撑粮价,还是能收光。”张臣凝重说道,“只有按爵爷说的,引发世家恐慌性抛售,把粮食全吐出来,才能达到预期效果。若他们死活不吐,我们也没办法压价。” 另一名官员统计了一下数额,脸色大变,“以现在的粮价上涨势头,十五日后,国库花光也不够买粮赔的。” “唉……”众人齐声长叹。 “爵爷怎么安排?”张臣问向顾清。 “爵爷说人弃我取,反其道行之才能挣大钱。叫我们继续压粮价,还给了我五万银票,让我们把金银全部换成铜币。” 顾清这话一说出来,让众人本就锁着的眉头,彻底凝成一团。 “现在举国人心惶惶,都抢着收金银,铜币一路下跌,爵爷这个时候还敢收铜币?” 终于有个人,说出了大家想说不敢说的话,哀叹道,“若是大乱后改朝换代,铜币就作废了……” 张臣深吸一口气,朝墙上猛地一捶,“既然咱们是同志,就得齐心,我豁出去了!跟爵爷一起赌!” “老张,你想怎么赌?” “陛下发债券筹钱,咱们就买!爵爷说多收铜币,咱们就收!变卖家产也要支持!” 张臣重重吐出一口气,“至于那些红薯粉,就按爵爷说的,就按现在价位继续抛售,就看世家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同志们,你们说呢?” 这一刻,所有人仿佛一下看开了,伸手用力捶向胸口。 “九州同志会全体成员,紧跟爵爷买进!” 第62章潜入机巧门 东海国轰轰烈烈发生的一切,还有柳如天的决断,远在北岳国的明安,毫不知晓。 他现在最在意的,只有如何才能找到一条最完美的路线,翻山越岭绕开镇国之门进京畿,然后又平安无事的撤离出来。 中瘴香之时,昭太后放任明安进皇家典藏阁饱览北岳国全境军事地形图,明安才得以靠地形图解锁的天下山河策观察走势,准确定位当前位置,确定最安全的潜入路线。 展开手绘羊皮地图,给慕容城和暗影卫众人讲解,“敌明我暗,他们的布防很散,靠我们勾爪翻山越岭,可以从东陲这边的连嶂,一路进到京畿里面去,并不算难。” 众人仔细研究了一番明安标出来的翻山路线,纷纷点头应和。 “难的是我们造成混乱开始营救之后,北岳部队包围而来,我们需要突破重重包围,掩护其他人撤离。” “老夫和你倒好说,这些小家伙就有点悬了,再加上你那些拖油瓶朋友,老夫没有半分把握能保证平安。” 指着地图上的机巧门神机峰,明安开口说道,“沃京和神机峰都在京畿,离得比较近,有群山间隔,咱们各自行动完后,都先撤退到神机峰上再说。” 慕容城伸手比划一下二者图上距离,扫了眼场上暗影卫,“没什么问题,但是神机峰怎么撤退,你想好了?” “想好了,到时候你们撤到峰上,自然会清楚,现在暂且容我卖个关子。” “啧,臭小子神神秘秘的。”慕容城收起了地图,一挥手,“出发吧!” 暗影卫都练了轻体之法,最擅长在各种地形隐蔽穿行,相当于古代版的特种部队,此次行动每人都佩戴了勾爪,又有明安事先规划好的地形路线,走起来并不算困难。 一番奔波过后,跨过最难行的入云高峰,众人顺利抵达位于北岳高原中的京畿东北角。 按照事先安排的规划,暗影卫众人先行入沃京打探情报,散播流言制造混乱,明安则是先回一趟机巧门了解情况,取回东西。 和慕容城众人兵分两路,明安趁着夜色往东山道疾驰赶路,一路上看到北岳士兵众多,许多要道都被昭太后下令严加把守,限制行人出入。 这些对于此时的明安而言,都是聊胜于无的摆设,雷铳爪的超强攀岩能力,加上惊鸿诀的绝妙身法,找准漏洞突破封锁圈,简直是轻而易举,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峰下的神机镇。 眼前原本祥和安宁,车小芸还带着自己到处吃喝玩乐的镇子,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房屋都被烧塌铲平。 地上空气中除了火燎味,隐约能闻到血腥。 地上泥土被翻得一层又一层的,似乎挖过什么东西,显得又脏又乱寸步难行。 泥土里面,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焦黑的尸体散发臭气,应该是镇子上的居民。 明安脸色阴沉,右手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昭太后,你可真毒! 事态紧急,明安没有什么工夫去感伤,迅速往山道上走了一段路,发现机巧门各处登山要道从山体内伸出许多机关木桩阻碍通行,遒劲笔墨写着“机巧门重地禁止通行,违者后果自负”的字眼。 明安捡了块石头扔过去,那木桩受到刺激,猛地一推,将那石头重重砸下山崖。 这机关木桩连绵很远,若是要强闯很需要花些工夫,能够阻碍大军上山,但阻碍不了驱使钩爪的轻功高手。 山下要道驻守的北岳大军,接受到的命令似乎只有封锁道路不让人通行,并没有强闯的意图,得以让这些机关木桩完好无损的把神机峰上下隔成两块独立区域。 “这样更好,行事大为方便。”明安心中大喜,自山体攀岩而上,飞身登上神机峰,从侧门潜入机巧门,绕到宗门生活区。 霍远峰和车小芸被囚禁在沃京,弟子们似乎并没有收到影响,而是各自在房间内乒乒乓乓做着木工机巧,各个房门紧闭,神色凝重。 扫了一圈,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车小芸提起的大师兄魏子岚,明安悄悄摸过去,朝窗口丢了块小石头。 “谁!”魏子岚大喝一声,从床边抽出劲弩装在左手机关臂上,右手抽出一柄短剑,小心翼翼逼近窗边,“出来!” “魏兄弟,别紧张,我是明安。”明安露了个脸,正巧让魏子岚从窗缝中看了个一清二楚,赶紧收起劲弩和短剑,打开窗户做了个手势,“明大人,赶紧进来说话!” 明安从窗口轻巧钻了进屋,魏子岚左右看了两下,确认无人发现,赶紧合上窗户,把帘子拉上,吃惊说道,“明大人,你当真从那矿狱底下平安逃出来了?” “嗯,逃出来了,还回了一趟东海国搬救兵,准备过来接应你们撤离北岳国。”明安寻了椅子坐下喘了口气,忙问道,“霍师父和小芸都还关在沃京吗?” “还在!”魏子岚见明安重情重义,没有忘了机巧门众人,敢于深入龙潭虎穴,心里大为感动,“明大人,师父走之前说,若你逃脱必定会来救我们,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我们好多师兄弟还不信,今日见到你,大家伙总算安心。” 客套话明安没工夫再讲,听魏子岚提到霍远峰让他们提前做准备,直奔主题赶紧问道,“你们现在手上有什么准备?” 魏子岚将明安领到桌前,把桌上散乱的厚实零件指给明安看。 “师父研究了一番你那雷铳爪,设计了一种巨型灵气勾爪,可以从一个山峰把缆绳射到另一个山峰上,咱们可以坐缆车直下,从峰顶快速撤离。”魏子岚指了指其他房间忙碌的机巧门众人,“咱们师兄弟白日各自待房中做零件,晚上便下地道组装测试。” 明安看了一下魏子岚手上的勾爪示意图,又细细问了这东西的射程和载重,结合天下山河策提供的地形信息,明安点头表示认可,抽出一张纸运笔如飞,画出神机峰周遭山势,标出一条直线。 “这东西不错,应该能让大家从神机峰撤离,只是这距离最多只能跨一个山峰,走这个距离勉强能离开京畿,后面你们打算怎么办?” 魏子岚见明安只是简单勾勒,便把神机峰周遭关键山脉全都详细标了出来,还标出一个刚好能顺势而下,离开北岳高原的山头,大喜过望说道,“明大人果然才华非凡,只是简单几眼,就能找到最好的逃脱路线,可帮上我们大忙了! “不过正如大人所说,这巨型勾爪让我们离开京畿已经是极限了,后面得靠我们自己想方设法在深山之中,避开大军搜捕穿行。” “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你们做一种名为滑翔机的机巧。”明安对着地形图比划,“不过距离上测算,顶多让你们撤出北岳高原,离开京畿,大体上和你们这巨型勾爪用途类似。” “现在,有了你这机巧,咱们其实可以结合一下。”明安又掏出一张白纸,运笔如飞边写边画,“照这样来做,不但可以顺利抵达京畿外面那座险峰,还能更进一步顺势起飞,让大家走得更远!” 笔走龙蛇迅速画完,明安朝太行郡方向一指,“只要能滑翔到东陲太行郡,就是最后的胜利!” 第63章银甲 魏子岚仔细对着霍远峰设计的勾爪,以及明安所画的斜坡助推式滑翔机,二者在脑中结合一勾勒,激动大呼,“妙!太妙了!明大人机巧构思之妙,怕是能和师父一较高下!” “哎!不敢当,我也就只会构思,要是实际做出来,还得看各位的实力。”明安谦虚说道。 他这个机巧,很像是以前小时候玩的斜坡助力式小飞机,不过斜坡改为了巨型勾爪缆绳,把滑翔机机体架在缆绳上当作缆车,机翼用滑套放在勾爪缆绳上头。 这样缆车利用重力势能快速下滑时,实际是给滑翔机当作斜坡助跑,而且滑翔机上的羽翼提供浮力,能让缆绳负重更轻,载动更多货物。 等到滑翔机划出缆绳的一瞬间,滑翔机顺势起飞,二次飞翔,那距离可就远得出奇,待到着地时,怕是在崇山峻岭间,完成飞跃半个北岳国的壮举。 明安把技术细节一一交代完,魏子岚运笔如飞速记,时而提些关键技术问题,比如机翼多大,载重和机翼关系,以及风力影响等等。 明安微感诧异,一番演算后一一作答,看着魏子岚用机巧门独有的机巧图纸记录法,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心里暗暗高兴。 原以为车小芸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这魏子岚的水平怕是不亚于车小芸。 两人手法上,车小芸那丫头纯靠直觉和天分,不喜欢笔纸记录和准确推算,而魏子岚制作机巧更为严谨,制作工艺更精细,能够大面积推广。 若是能平安带这些人才逃出北岳,归入自己北境国旗下,工业技术体系发展,必将迎来井喷! 一念及此,明安心中热血沸腾,出于本能开始画饼三连。 “魏兄弟,等我救回霍师父和小芸,若是咱们能顺利逃出北岳国,我赠你二十张仙界独有图纸,都比这滑翔机精巧得多,再给你人力物力财力让你好好研究一番,定让你机巧之道,走上九州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高度!” 魏子岚身子一颤,笔差点没捏稳,“明大人,是真的吗?” “真的。”明安又抽出一张白纸,将汽车、游艇、冰箱、洗衣机、空调、风扇、自行车等事物的造型在纸上简易勾勒一下,描绘出工作原理和主要用途,听得魏子岚呼吸急促,神情极为痴迷。 “这些东西,得等我们成功逃出去,才能有机会慢慢研究。后面一切就拜托你,好好带着同门制作机巧。” 明安伸出手,诚恳说道,“我期待着咱们联手,用机巧让九州变得更美好!” 魏子岚一把握住明安的手,拼命摇晃,激动说道,“明兄弟!你放心!我不吃不喝不睡,也要造出能让咱们安全撤离的机巧,让咱们兄弟有联手制作精妙机巧的一天!” 三言两语画饼,便把魏子岚的热情彻底引燃,明安小心出了房门,回头看了眼房中的魏子岚。 此时的魏子岚,在房中热火朝天开始加工材料,眼神闪烁着一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光芒,明安称之为“同志之光”,满意一笑,明安向马棚方向快速赶去。 听魏子岚刚才说,自己被囚禁后,车小芸担心马沙拉弟在沃京不安全,便把明安的行李和马沙拉弟尽数带到了机巧门,安置在后山马棚小窝。 来到马棚,果然看到了马沙拉弟百无聊赖趴在地上,像嚼口香糖那般嚼干草,哈欠连天的似乎很没精神。 听到脚步声,马沙拉弟看到是明安,兴奋“哕”的一声嘶鸣,小跑上前凑过鼻子,在明安身子上上下下闻了一轮,发现没了上次那股不详的香味,这才欢喜的凑过头一通亲热挨蹭。 “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明安面带歉疚,运起造化生机指给马沙拉弟一通按揉轻抚。 “好兄弟,这次是我被妖妇蒙了心智,惹出滔天祸事,望你莫见怪,陪着兄弟再疯一场。” “等平安回去,我给你棚子堆满你爱喝的果酒,连按十日的造化生机指,让你一次过足瘾,如何?” 马沙拉弟打了个喷鼻,重重点头,脸转向一旁的麻布袋子比划两下,似乎有东西要明安取用。 明安好奇打开袋子,只见里面竟是一副熠熠生辉的银光战甲,还有一副银色的重骑马甲,瞧着材质极为上乘。 一点一滴仔细看过去,明安才发现这银甲并不是崭新,上面有些剑痕和重物锤击留下的凹面,被人在激烈战斗中使用过,只是有人一直在擦拭上油,精心呵护,这才让银甲显得很新。 取过头盔,里面掉出一封信,明安仔细读过去,眼睛逐渐湿润。 这封信是车小芸所留,写了这银色盔甲和重骑马甲是他大哥车骑的遗物,质地坚硬用料很是上乘,大哥靠这套银甲久经沙场,几乎没怎么受伤。 她即将启程前往沃京,万一明安自行脱困来到了机巧门找马沙拉弟,这套银甲可以保护明安和马沙拉弟杀出重围,逃回东海国,算作那日趁明安中勾魂迷瘴香之际,说出一番绝情之言的歉意。 信的最后,车小芸说道,“安哥哥,我不应该只是躲在你身边,巴望着你无所不能,为我做到一切,做不到便责备你。” “师父说得对,我这是太娇惯,太任性了。车家案子,本就是我的事,不该连累旁人。” “这一次,我想靠自己。” 明安擦了下眼泪,将信封小心收入怀里,看向马沙拉弟,“他们还有东西给我么?” 马沙拉弟朝马棚旁的小屋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摇头。 进了马棚小屋,翻开柴草盖住的帆布包,明安对着行李一一确认,全都在这里。 除了银票外,最关键的就是那柄无往不利元戎剑,静静躺在柴草之中,等待着明安再次将它拿起,拔出鞘,久违的痛饮鲜血。 收拾好行李,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明安正准备出发,下意识划开了地图确认一下周围情形,忽然注意到神机地宫那个问号。 “这次逃离北岳,恐怕难有机会再来机巧门,不如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宝物,能不能派上用场。” 说干就干,趁着夜色,明安从后山口子反向进入地宫,往那最后一个问号处直赶。 遇到些磕绊,总算来到藏宝处,所幸并不是幽冥鬼殿那种复杂机关,而是和水云双头剑一样的翻盖地砖设计。 小心翼翼打开木盒,掏出里面羊皮纸包裹的事物,一块样子古怪的半脸面具掉了出来。 羊皮纸上大大写着四个字,“千面幻容皮”,之后就是详细记载了这灵器的功效和用法。 “可作寻常面具,亦可注入灵气后易容化形,一定程度上,幻化他人容貌。” 明安小心戴在上半脸颊上,对着旁边一块光滑如镜的石砖照过去,发现这东西也就是皮面具,没什么特异之处。 试着催动灵气,捏了几下,那面具微微发热,竟随着明安的揉捏变幻形态,皮面具的颜色也变得和皮肤完全一致。 除了嘴巴下颚部分没有罩住,还是明安原本的样子,而自己上半张脸,从眉宇鼻子到颧骨,竟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形象。 明安取下面具,怔怔凝望良久,脑中思绪急速开动。 一炷香过后,一条诡异的计策,在脑中逐渐变得清晰。 第64章阴将冤魂 三更夜半,喧嚣的沃京终归寂静。 更夫敲着更锣,瓮声瓮气拖着长长语调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噔噔噔”敲了几下锣,更夫又换了句词,“流民逃难!防偷防盗!” 自从西武国大军大肆入侵北岳西陲,一路杀伤抢掠,几乎攻占了北岳八郡中的三郡,无数逃难的流民哭天喊地涌入京畿,让这本来富饶祥和的京畿,染上战争阴霾。 那词原本是“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各种怪事接连发生,偷盗案件也是笔直增长,府衙官爷便让更夫改了词提醒居民。 “他奶奶的,这战事什么时候才能消停!”更夫暗中骂了一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车将军把西武国那群狗日的灭了得了,也比现在这糟心战事要好。” 这些天,逃难百姓中,突然间偷偷兴起一阵说法。 “若是车将军还在就好了……” 当年车驰将军还在时,镇守西陲,西武国在边关小打小闹,根本打不进来。 哪怕是当年大逆不道的易土大战,车驰出发前放下狠话,西武国敢伤北岳百姓一人,他就在西武国大地上屠杀西武国十人。 这话让西武国士兵有所顾忌,只抢矿抢粮,并不敢太过伤人。 当年,北岳四分之一国土被战火覆盖,西陲百姓按照车驰早些时候指定的撤离路线,有条不紊撤至各地山中要镇,只损失财物,人员伤亡比较小。 自车驰易土大战重创后,西武国花了七年时间恢复元气,卷土重来。 这一次,车驰以谋逆罪满门抄斩,北岳国西陲再无镇国名将,西武国大军也没有了顾忌,一路烧杀抢掠,手段狠毒到令人发指。 见男腰斩,见老屠戮,杀幼取乐,遇到妇女,便是先奸再杀,然后分尸做成干粮,美曰“两脚羊肉干”。 哪怕是北岳国积蓄汾水,淹杀北路军前锋大营,也只是稍微拖慢了西武国大军的脚步。 待西武国大军重整旗鼓后,便是西武国更快的行军,更凶悍的报复,一路杀穿北岳国两郡,比当年易土大战丢失的国土更多,受灾也远比当年惨重得多。 这一刻,百姓才发现,西武国大军是如此残暴血腥,只是当年车驰在的时候,把这些残暴血腥挡在了国门之外。 现在他不在了,西武国的屠刀,伸向了镇国之门外,北岳国广袤大地上的这些可怜百姓。 百姓有些想念车将军,想念他给北岳国带来的安全感。 这种想念不能流露半分,一旦被昭太后派下来整治流民纪律的官爷听到,第二日人头便高高挂在了难民营的旗杆上。 越是压迫,这流言却在暗中越演越烈,百姓里心里都憋了一股火,不敢露出半点,可这心里憋着的火,却是越烧越旺。 更夫也是这般想法,但也只敢腹诽一番,不敢向旁人透露半分。 毕竟自己家中还有妻儿要养,挂在衙门下有份正经的活计,十个胆子也不敢祸从口出,枉送一大家子的性命。 北岳高原上的沃京,正值春时夏未至,三更夜山风吹来,嗖嗖的还有凉意,更夫被这阴冷冻得一哆嗦,拢了拢领口,打了个喷嚏。 “他奶奶的,赶紧寻夜完,回家暖酒润润喉。” 更夫正准备加快步子,忽然见到远处阴暗巷道里,飘出些微弱的蓝色火光,悬浮在空中,很是诡异,瞧着有几分像墓地里的鬼火。 心里一咯噔,根根汗毛挺立,更夫满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感觉身上更加阴凉,胸中塞满恐惧,脚步却是不受控制的向那鬼火靠近了几分,好奇之下想要一探究竟。 幽蓝鬼火缓缓向更夫靠近,咿咿呀呀的凄苦嗓音,拖着长长的哀怨戏腔,断续响起。 “我的妹妹在哪里……哥哥想你了……我的妹妹在哪里……” 更夫手中灯笼火光摇曳,照出黑影之中,徐徐出现一名银甲将军,身上灰头土面满是沙尘,沙尘中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身影平平的飘了出来,几息的功夫,便飘在更夫面前,拖着幽怨声音开口。 “这位兄弟,你有看见我妹妹么……” 那更夫见这个银甲青年二十七八的样子,俊俏样貌中透着威严,只是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甚至透出一丝骇人的泛青,吓得哆嗦摇头,“将军……小的没……没看见你妹妹……” 那青年露出失望而哀伤的神色,凄怨说道,“若是看见了,劳烦兄弟,帮忙转答一声。哥哥很想她,想问问有没有人欺负她。” “若是有人欺负,跟哥哥说一声,哥哥把欺负她的人,一块带下去……” 掏出一张纸,塞到更夫手中,“有劳兄弟通传,这是一点酒钱心意,兄弟莫嫌少……” 说完,青年身子一闪,瞬息之间飘飘荡荡,就是五丈开外,口中兀自用戏腔哀怨唱着,“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哥哥好生想你……有没有人欺负你……” 又是一息,闪烁到五丈开外,不到几息的功夫,接连闪烁身影,带着鬼火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更夫身子剧烈颤抖,把手上接过的“酒钱”往灯火上一照,竟是一张十两银子的冥币,吓得裤子一湿,裆下滴出腥臊黄汁,尖声惊恐大喊,“闹鬼啦!” 后面几日,沃京闹鬼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官爷止都止不住,也不敢止。 自从那更夫夜半遇到阴将幽魂,回家之后吓得大病一场,躲在被子里哆哆嗦嗦,逢人便说沃京闹鬼,阴将寻妹。 捕头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找更夫收了口供,按他那口供所述把那人的样貌贴出去搜捕,没想到一贴出去,全城轰动。 那个样貌很多沃京老居民都是认识的,哪里是什么装神弄鬼的盗贼,分明是早已被昭太后满门抄斩的车家一族嫡子,西北名将车骑! 再结合那通缉状子上画的银甲装饰,和生前骑马披甲凯旋回沃京的车骑,简直是一模一样! 捕头得了这消息,赶紧把状子撤了,将这怪事层层上报,没过多久上面下来了指令。 “封口!有市井议论者重惩不怠!” 官差得了命令,风风火火出动到处抓人砍头,把本来就有怨言的流民百姓激得更加怨恨。 有些当年车驰西北军旗下的士兵,易土大战后被强令退伍,辛苦打仗连饷银都没拿到,还被打上助纣为虐的恶名。 这次西武国大军攻破西陲,烧杀抢掠,这些汉子都成了失地流民,逃入京畿一带,心里那股陈年老怨气愈演愈烈。 如今流言四起,车骑冤魂索命,这帮退伍壮汉按捺不住性子大骂了几句朝堂昏庸,都被官差捉拿下了衙狱。 哪曾想夜半时分,牢头瞧见身上飘着鬼火的车骑幽魂,飘飘忽忽进了衙门,口口声声哀怨喊着“妹妹在哪里”,吓得牢头当场昏死。 值守的官差很害怕,可想着上头命令,心一横抄刀大吼砍过去。 只是一瞬间,车骑幽魂飘飘忽忽和那挥刀官差擦身而过。 官差上半身直接飞了出去,鲜血溅射出来,肠子流了一地,立刻丧了命,把场上还有知觉的牢头吓呕了。 车骑幽魂满脸冷漠,轻巧一斩开了牢房,然后飘飘忽忽喊着“妹妹”,几息功夫出了衙狱。 牢中因言获罪的汉子大着胆子逃了衙门,惊恐发现整个衙门掏刀反抗的官差尽数被一刀砍成两段,官衙血流成河,碎裂内脏和肠子到处都是。 仅剩几个活着的官差,丢下兵刃抱着头蹲在墙角,身子颤抖疯癫大哭,“车将军……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事啊……我只是领个工钱的……求你饶了我吧……” 汉子们逃出官衙,把这怪事大肆宣扬了出去。 整个京畿,彻底混乱开来,流言蜚语一浪接一浪,激起一阵又一阵动乱,把整个京畿,搅成一团泥潭。 第65章疯魔太后 夜半时分,空中春雷惊响,夜半劲风划拉着慈宁宫的窗户,发出凄厉嘶鸣。 卧榻上沉睡的米昭,紧紧抱着一件破旧的男式御寒袍,眉头凝成一团,身子来回翻动,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手脚不住颤动。 噩梦又来了! 米昭一会儿梦见明安为了逃命,在地底挖洞结果被岩浆吞噬,熔烂身子肉骨冒烟,身子上下扭曲成一团,伸着手朝自己凄厉呐喊。 又过了一会儿,断头的车驰,抱着首级朝自己走来,厉声大喝,“妖妇误国!还我西陲!还我人头!还我北岳百姓性命!” 再过了一会儿,血污银甲的车骑,面色青白如尸,身上冒着鬼火,飘飘忽忽出现在自己眼前,哀怨吟唱,“还我妹妹……杀了我全家还不够……为什么要欺负我妹妹……” 到后面,越来越多人朝自己索命,先帝、皇后、太子、妃嫔、王爷,以及被自己害死的无数士官百姓,齐齐伸出血淋淋大手,凄厉高喊“妖妇拿命来”,作势要将她拖进地狱。 “不要啊!” 米昭尖叫一声,猛地惊醒,汗水泪水齐齐淌了出来,想起来刚才的可怕,忍不住呜呜大哭。 哭了一阵,米昭逐渐平复情绪,随意抹了两下眼泪,招来一旁服侍的宫女,颤颤巍巍起身,坐在书桌前,铺开北岳全境地形图,怔怔望着地图上的满目疮痍发愣。 这一刻,米昭十分想念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绝世才子明安,无论是情欲上的渴求,还是国事上的倚仗。 可念头刚动,梦中明安那被岩浆熔烂的身子,就在脑中浮现,吓得米昭猛地一呕,抱着头拼命摇晃。 “不关我事啊!明安!真的不关我事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只想你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永不背离!为什么你要做傻事啊!真的不关我事!”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没等殿外庞公公通报,米昭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有明安的下落了!” 宫外的庞公公,身子被淋个半湿,不知是因为寒意,还是因为恐惧,身子一哆嗦结结巴巴说道,“报……报太后,明爵爷下落还在调查,还没有消息,是东陲有紧急军情需要禀告。” “进来!”米昭语气很烦躁。 庞公公小心翼翼走进慈宁宫,看到米昭头发散着,衣衫凌乱不整,憔悴面容露出一副可怕的凄厉神色,瞧得庞公公心里一阵发毛,心里害怕到极点。 “东陲怎么了!” 庞公公深吸了口气,憋出微弱嗓音,断续说道,“禀太后,东海国杨景大军入侵,太行郡四城失守,月灵关丢了……” “什么!”米昭气得把杯子狠狠砸过去,“钟利这废物!月灵关如此险峻都守不住,要他何用!把他京中亲属全抓起来,给哀家全杀了!” 庞公公噤若寒蝉,“听斥候说,钟利被杨景副将的一万大军从背后夹攻,无险可守却依然誓死顽抗,破关之时自裁殉关。 “死前,他托斥候回京,望太后见他鞠躬尽瘁,誓死不降的份上,想替家人求情……” “自裁以为就有用了吗!”米昭凄厉尖叫道,“说白了就是没用的废物!下令!诛杀他满门!” “是……” 自从得知明安被岩浆倒灌烧死后,米昭性子越来越疯魔,哪怕是贴身亲信庞公公,也根本不敢相劝安慰,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米昭迁怒自己,拉自己下去和明安陪葬。 不过米昭毕竟是一国太后,剧烈波动的情绪被她仅剩的理性压制下来,逐渐变得冷静,阴冷说道,“你刚才说,杨景大军师前后夹攻?到底怎么回事!” 庞公公赶紧解释,“杨景副将谈化行,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太行郡背后带一万精兵冲杀出来,一路势如破竹,太行郡内守卫薄弱,就被他一路杀回月灵关,前后夹击破了关。” 米昭重重一拍桌子怒叱,“我北岳连嶂自成天然屏障,他哪来这么多人凭空杀出来!” “已经派斥候去查了,相信过些时日应该能查清。” 双眼血丝弥漫,米昭狠狠看着地形,越看越气恼。 “西武国大军入侵西陲,害我北岳国丢失将近两郡,东海国那黄毛怪女竟敢落井下石,吞我东部一郡!北岳八郡,只余五郡!” 米昭越看越气,袖子用力一拂,把桌面上的事物尽数扫落在地,凄厉呐喊。 “世人就如此歹毒,欺辱我孤儿寡母!苍天就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我们受苦!明明都是他们先欺负我的,为何你要如此惩罚我!我米昭究竟哪里做错了!” 喊了一阵,米昭无力瘫坐在椅子上,苦涩问道,“京中那车骑阴魂,找到了吗?到底是人是鬼?能否驱散?” 庞公公低下头微微摇动,“是人是鬼至今分辨不清,那东西神出鬼没的,很是棘手。” “不是派出皇家高手么?没有一个能对付的?” 庞公公赶紧说道,“派出的高手活着回来的仅一人,说那东西瞧着是个青年样貌,飘忽身法只怕和天下七绝相近,世上绝不可能有这种人,恐怕真是邪物作祟。” 米昭听完,心里越来越害怕,表面强装镇定,喝令说道,“让各府衙继续镇压,若有擅议车家一案的,格杀勿论!” 庞公公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禀告,“太后……京畿府衙已经被几个人能差遣了……” “怎么回事?” “难民闹事,都派出去镇压,好多都负了重伤,没几个人能再战……” 米昭瞪着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大骂说道,“哀家好心收留难民进京畿避难,那些乱民竟敢如此不识好歹!给哀家全抓了,挨个斩首一个都不要放过!” 见庞公公面露迟疑,想说又不敢说,米昭怒叱,“还有什么坏消息,一起说出来!” “京畿大乱,乱民聚众作乱,各个府衙机关尽数瘫痪,那些做苦役的西北军将领纷纷起事,响应乱民,嚷嚷着要为车将军平反正名,名正言顺带乱民出征,夺回西陲旧土。” 米昭心中一凉,这才意识到情况极为危急,发狂暴躁的性子反而彻底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仰头朝天沉思。 原本是想靠血腥手腕杀人强行稳住局面,听庞公公这意思,这局面已经彻底失控,情势发展得比自己想象中严重。 若真是动用皇城禁卫军平叛,恐怕前线还在抵抗的士兵,军心动摇,西武国和东海国恐怕是长驱直入,怕是能把镇国之门外的七郡尽数侵吞。 镇国之门内的京畿,若是被自己血腥平乱这么一摧残,民生凋敝众叛亲离,恐怕难像数百年前四国围攻一样,积蓄力量率大军出国门击退敌人,直至收复失地。 法不责众,国本岌岌可危之际,若再用重典治罪,绝对是亲手葬送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和地位。 关键时候,该柔还是得柔。 但这柔法,得趁机获取最大的利益。 昭太后徐徐睁开眼,轻声说道,“把车小芸带上来,哀家要跟她谈谈。” 第66章千门八将 夜深,狂风惊雷下的沃京极为纷乱,四处喝骂声,兵刃碰撞声,响彻在夜空下,沃京好几处还被放了火,大火随着狂风呼呼直吹,吹得火势更加旺腾。 明安脱下银甲,坐在高高的屋檐上,拿出面巾沾湿,擦拭脸上涂抹的青白色胭脂,一旁的明铁钩和明春莺兴趣十足的争抢明安那个古怪易容面具,在脸上一通比划。 “别给我扯坏了,我后面还得靠这个东西办大事。” 明春莺把玩一阵易容面具,还到明安手中,兴致勃勃说道,“哥!你扮鬼真厉害!跟真的死人一样!” 明安狠狠白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像死人么?” 明春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嘴巴一撅,靠近了明安几分挨着坐,挨挨蹭蹭的颇有些讨好的意味,接过银甲一通细心擦拭。 “哥,春莺她就是个性子,你莫见怪。”明铁钩忙打圆场。 明安本意是想提醒一下明春莺说话留个心,见她这羞愧态度也就释然了,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其他人情况怎样?” 明春莺赶紧邀功汇报,“都按照哥的安排,这些日子四处散播谣言,煽动他们起事,引导他们把那些在矿场做苦役的将领都救了。” 指着沃京几处大牢方位的火光,明铁钩继续说道,“今夜他们在沃京四处作乱劫狱,救前些日子被抓的百姓和官员,应该能掩饰我们的真实意图。” 仰头瞧了眼昏暗乌云下面前能看点影子的月亮,明铁钩说道,“时辰快到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司主应该能把霍师父他们平安救出来。” “那就好。”明安舒了口气,“敌明我暗,我不能丧失下落不明的优势,一切就有劳你们了。” 明铁钩这些日子跟着明安,学了很多奇计诡谋,一直有个困惑,心里抛了出来。 “哥,咱们用你那‘千门八将’中的‘风’‘谣’两策,让我们几十个暗影卫暗中煽动,就能号召这么多人起事,使得北岳京畿陷入混乱,阿弟极为佩服。” 明铁钩思索说道,“可阿弟想着,咱们如果直接煽动他们逼昭太后退位,让整个北岳陷入彻底混乱,咱们东海大军也可以趁乱得利,说不定还能多吞一郡。” “大哥你却让我们把他们的怨恨目标引向西武国大军,起事也只是为了给车家翻案正名,名正言顺恢复西北军编制出关抗敌,这不是给昭太后那边的人加码么?” 明安听完明铁钩这番说法,颇为赞许看向这个有些现世间谍雏形的少年,“铁钩,你分析得很错,这种勤加思考的态度,我很满意,以后要保持。” 明铁钩羞涩一笑,“都是大哥教得好。” “我点两句,你自己去悟。” 明安比出一根手指,“第一点,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比出第二根手指,明安续道,“第二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简单提醒一下,真正的敌人,会随着事态改变而动态改变。谁是敌人,谁又是敌人的敌人,你结合战局,自行好好推演。” 点完这些,明安就不再说话,欣慰看着明铁钩苦苦沉思,又在沉思中不断茁壮成长的样子。 另一头,带着些许嫌弃瞧了眼明春莺,这丫头除了贪吃能打架外,脑子总是少根筋,有些秀逗。 明春莺感觉到了明安火辣辣的目光,羞怯挪了挪身子,伸手在明安身上咚咚捶背,拳劲十足捶得震天响,“哥,我给你捶背,捶舒服你就不会气我说你像死人。” 明安被捶得咳嗽连连,两眼翻白赶紧挪开身子,“这样捶下去,不是死人也被你捶成死人了!老实跟我擦盔甲上油,后面说不定要用!” 三人正插科打诨,巷尾传来一行人急促的脚步声,明安抽出元戎剑,手指一勾打了个哨子音,那行人回了两声,明安这才安心收起元戎剑,和明铁钩和明春莺一起下了屋檐,赶紧迎了上去。 看到慕容城身后平安无事的霍远峰和琴中藏,明安舒一口气,忙迎上去向两人,一把抱住两人,“霍师父,琴兄弟,你们没事就好了。” 霍远峰拍了拍明安的袖子,满脸惊叹和佩服,“没想到你竟然平安无事,能自行脱困,倒是我们都小瞧你了。” 琴中藏最为激动,一把抱住明安又哭又笑的,“明大哥!你不仅人没事,还把我全家一块救了出来,真是我的好大哥!” 明安听他这么一说,向后看了看,看到米巧倩、米盛和柳月眉竟然都在暗影卫的护卫当中,稍微有些惊讶。 毕竟明安原本计划是担心东海国进攻太行郡,担心昭太后会伤害柳月眉,救回去给柳如天有个交代。 而米巧倩和米盛都属于北岳米氏门阀,算是米昭的亲族,再怎么疯米昭应该也不敢对自己的世家亲族下手。 米盛见明安流露出疑惑神色,感慨说道,“明安,昭太后残忍好杀,刚愎自用,我在她手下战战兢兢的,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一大家子一起走,阖家团圆总比天各一方要强。” “原来如此。”明安看了眼米巧倩大挺的肚子,吩咐道,“琴夫人有身孕,一定要多加照顾,马车铺上厚厚软垫,开得慢些。” 米巧倩露出惭愧神色,“妾身实在是不愿和相公分别,给大家添麻烦了……” “瞧琴夫人说的,琴兄弟本来就是为了帮我才落到这种地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明安安慰完众人,扫视一圈惊讶问道,“怎么没看到小芸?难道在后面?” 霍远峰长叹说道,“小芸本来一直和我们关押在一起,大概子时的时候宫里来了一波人,连夜把小芸带进宫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明安看了眼天边,已经隐约有些泛白的征兆,沉吟片刻下了指令,“慕容老伯,劳烦你将大家平安送到神机峰上,等魏子岚把逃命机巧做好了,你们先行撤离,我随后就来。” 慕容城鼻哼一声问道,“小子,你朋友大部分都在这里了,作为营救任务而言算是十分成功。如今可以顺利撤离之际,你为了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小姑娘,以身犯险置自己于险地,至于么?” “至于。”明安答得很果断,把打包好的银甲装入包中,捧手准备向各位道别,霍远峰朝明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明安有些不解,跟着霍远峰过去,远远避开众人,“霍师父,怎么了?” 霍远峰悄声说道,“之前小芸进宫跟昭太后交涉想救你,靠的是当年车驰留下的一样珍贵东西,如今在你手里。若是遇到险境,这东西可以作为你们最后的保底,一定要小心收好。” “什么东西?”明安一脸懵,“我手上就一副盔甲,其他没了。” “头盔夹层有隐格,我老夫年帮着小芸做的,你研究一下应该能开启。” “到底是什么?”明安掏出头盔,正想研究怎么打开,被霍远峰一把按住,摇了摇头。 停顿一下,霍远峰低声说出五个字,“西武死士谱。” 第67章谈判 自从那日明安从炎岩矿狱报了平安,让众人“按兵不动”,车小芸焦急心思稍微安宁了些,翘首盼着明安下一步打算。 可过了些时日,琴中藏传来矿狱中的明安失联的消息,车小芸心急如焚,认为是昭太后发现了明安与外界搭上线,偷偷转移了众人联系不到的地方,情况十分危急。 车小芸暗中在京畿探查一圈后,实在是打听不到明安任何下落,这几日又和师父霍远峰聊起车家往事,终于下了个重大的决心。 自己不能再逃避,要直面可怕的昭太后,凭借当年父亲在狱中托付的遗物,跟昭太后谈判! 昭太后对于车小芸而言,是一个既是万分痛恨,又万分畏惧的妖妇。换作以前,车小芸顶多在背后腹诽痛骂,打死也不敢当面再见这个给她心里留下巨大阴影的女人。 可为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们的声誉,还有明安,车小芸还是挺身而出,自行来到北岳皇城门口,鼓起莫大勇气颤声高喊。 “我是北岳车驰将军家四女车小芸,要面见昭太后,我要跟她谈判!” 皇城禁军当然听过车驰大名一听,脸色一惊,朝车小芸上下一阵打量,互相商议一声后进皇城禀告。没过多久,将近二十号人的禁军小队便开出来,把车小芸给押到昭太后面前。 议事大殿,高坐凤椅的米昭斜倚身子托着下巴,镂空金指套微微摆动,阴鹜盯着大殿中的车小芸,“当年哀家大发慈悲放你一马,若你夹起尾巴老实躲在机巧门,哀家念在车驰劳苦功高的份上,不介意给车驰留个后。” 提了提音调,米昭语气逐渐变得凌厉,“可你竟然吃了豹子胆,又出现在哀家眼前,可是活腻歪了?” 车小芸被两个禁军士兵押在大殿上,望向台上那个美艳威严,让她恐惧万分的女人,深呼吸一口气,清冷开口,“昭太后,我有个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米昭心里对车小芸的胆色有几分佩服,清冷目光上下打量两下这个娇小却坚毅的姑娘,“什么东西?” 车小芸尽可能保持冷静,缓缓说道,“我爹临死前,跟我说了个秘密。他说当年易土大战时,在西武国留了一个命门。只要凭我手中的东西,可以发动这个命门,让西武国内部大乱,西武国大军自然会退去。” 米昭一听,眼前瞬间一亮,坐正了身子喝问道,“什么命门?老实交出来,哀家饶你不死!” 车小芸娇小的身子微微颤动,强忍惧意平静说道,“昭太后,我是来谈判的,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交出那个东西。” 米昭眼神凌厉,声调拉高尖锐说道,“你敢要挟哀家!就不怕哀家现在就杀了你么!” 车小芸脸色平淡,“你杀了我全家,砍了我四肢,好不容易找到活下去的信念,也被你抓走了,生死早已看淡,不然也不会冒险来找你谈判。” 憋了整整七年的怒火,此刻爆发出来,车小芸凄厉嘶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得不到那个东西!北岳国也没我爹爹这种名将坐镇,迟早要在你们这些人手中灭亡,我就在黄泉底下等着你们!” 两旁禁军士兵脸色大变,把车小芸使劲往下按去,等着米昭一声令下,就将车小芸拖下去我问斩。 米昭阴狠目光,死死盯着车小芸,盯了好一阵,眼神锋芒内敛,可怕的杀气逐渐收入体内。 “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还是说……” 米昭有意顿了顿,她其实已经猜出车小芸悍不畏死前来皇宫,肯定不是为了金银财宝,最想要的无非是给车家翻案。 不过这要求从车小芸口中亲自说出来,米昭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按照米昭的想法,她最多可以接受将“逆贼”名头稍微提一提,升为“功过相抵的有功罪臣”,然后皇室下旨给车家办个简单葬礼,允许祭拜,来换取车小芸手中那个西武国命门。 车小芸拼命挣扎,大声说道:“我要你还我车家名声!还要你放了明安!” 米昭一听,脸色一寒,杀气忽然涌现。 如果只是给车家正名翻案,米昭还是愿意谈的,可车小芸后面那个要求,正好触及了米昭的霉头。 她收到手下禀告,囚禁明安的牢笼被岩浆吞没,牢房内上百号人凭空消失尸骨无存,可能是乱挖地道导致岩浆倒灌,把众人都融成了渣化进岩浆之中。 得了这晴天霹雳得消息,米昭受惊过度当场直接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米昭大发雷霆,斩了回来通报消息的信使,把炎岩矿狱一干人等抓了,严刑逼供让他们老实交代明安下落。 可无论怎么拷打,那些负责矿场的官员都说第二日下矿时,才发现岩浆倒灌,整个穴房都被淹没了,让米昭越听越绝望。 可她仍不死心,暗中封锁了明安被岩浆吞没的消息,下令暗中搜捕明安,同时在北岳京畿各处设卡,希望能找到明安的下落。 现在米昭自己也不清楚明安是生是死,想起这件事就恐惧,时不时噩梦梦见明安那被岩浆熔烂的身子,每次都是惊醒。 车小芸两个要求中,却明确说了让米昭交还明安,一下子激得米昭火气,重重一拍凤椅怒喝,“你好大口气!来人,给哀家押下去,关入天牢!” 牢狱中,车小芸始终不理解,自己要求并不过分,为什么米昭会这般动怒,谈都不肯谈。 之后霍远峰也被关进来,车小芸感觉很内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师父,当时谈判时不该提两个要求,提一个就够了。 霍远峰隔着牢笼安慰车小芸,偷偷说是米昭性子大变,犯了失心疯,在京畿到处抓人,弄得人人自危,这才让霍远峰也下了狱,让车小芸不要自责。 车小芸只是摇头流泪,心中纠结若是只提一个要求,到底该如何取舍。 过了不知多少天,浑浑噩噩的车小芸,终于等到皇宫中派人来,带她去见米昭,听侍卫的意思,是昭太后唤她进见,好像是有事要谈。 车小芸这些日子在牢中反复思考,最终做了取舍,决定让一步,只拿一个最关键的诉求来交换。 被带到米昭面前,车小芸无所适从跪在堂下,心里忐忑万分。 米昭还是那般清冷高傲,只是语调平和,没了之前那股戾气。 “车小芸,你很有本事,也很有勇气,哀家很欣赏。你父亲若是黄泉之下知道了你这番悍不畏死为他正名的作为,恐怕会很欣慰。” “哀家答应你,只要你交出那能让西武国大军退兵的东西,哀家便给车家亲自翻案,将车驰车骑二人定为大功之臣。” “二人尸骸,得皇室厚葬,并让二人享太庙祭祀。同时哀家会派人重建西北军编制,给你父亲的旧部一齐正名。” “这个条件很优厚吧!是你心心念念最想要的吧!” 米昭柔声劝道,“如何?现在能把东西交出来了吗?” 车小芸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大声开口说道,“昭太后!我也退一步,我不需要你给我车家翻案正名了!只要你交出明安让他回东海国,同时释放我师父和琴大人,我就把那东西拿出来!” 第68章不可忍! 米昭柳眉吊竖,平和语调逐渐变得尖锐凄厉,“车小芸!你莫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车小芸眼角红通通的,含泪劝道,“昭太后,你就放了明安吧!明安是东海国的子爵,东海国女王陛下很喜欢他,你把他扣留在北岳国,万一惹恼了东海国女王,对你没好处的!” 一提明安,米昭就想起那噩梦,身上汗毛挺立,感觉身子一寒内心十分恐惧,对车小芸的恨意也越强。 “哀家念你是车家名门之后,这些日子只是把你关押着,未曾派人对你严刑拷打,看来对你是太宽容了!”米昭一挥手,阴狠吩咐道,“带下去严刑拷打,逼问出那个东西的下落!” “是!” 两个禁军士兵一人一边,押着不断叫嚷挣扎的车小芸退出殿外,往宫外天牢方向行去。 行至半路,一个身着华服的嚣张青年,带了一帮人趾高气昂在宫中横行,押着车小芸的禁军统领见了,吓得赶紧命人让开道,恭谨弯腰,“见过国主大人!” 周厉见他们是米昭的近身侍卫,居高临下的口吻喝问,“我母后呢?” “太后在议事殿批阅折子。” “嗯……她这几日还是做噩梦?”周厉冷着脸,语气别扭问道。 禁军统领恭谨说道,“听宫里太监说,太后这几日夜半会惊醒,样子瞧着也很是憔悴。” 周厉看了眼一旁随行太监提的篮子,里面都是安神养息的珍贵药材,不耐烦挥挥手。 “送过去吧,就说是在御药房找炼制龙虎丹药材时,随手找到的,本王吃不着,就给她顺路捎过来了。” 那太监领命,提着药材快步往议事殿方向赶去。 交代完药材的事,周厉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带队回宫里继续喝酒玩女人,无意中朝愤怒的车小芸打量了一眼,鼻哼一声嘀咕,“长得还行,可惜是个残废。” “这人谁啊?怎么得罪了母后?”周厉随口抛来一句。 禁军统领赶紧答道,“这姑娘叫车小芸,是当年车驰将军的四女,想拿东西威逼太后给车家翻案得罪了太后,太后命我等把她带下去严刑拷打。” 周厉缓缓转过身子,狰狞的神情急切问道,“你说这女人,是车驰那狗贼的女儿?” “正是。” “哈哈哈!哈哈哈!狗贼!你以为死了,就能逃过当年的羞辱么!”周厉瞪着车小芸狞笑,“我今天,就要在你女儿身上,把你当年的欠下的债,尽数讨回来!来人!把这个女人的机关手足给本王卸了!” 周厉随行的禁卫士兵领命,上前死死制住不断挣扎的车小芸,另外两个士兵将车小芸那机关手足大力一扯,扯断固定绳直接拆了下来捣毁。 “不要啊!” 车小芸尖声大哭,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机关手足被拆,自己从无所不能,直线坠落成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那种恐惧感刻入灵魂,车小芸做噩梦的时候就会梦见,每次都是哭着吓醒,紧紧抱住自己机关手足发抖。 无论如何挣扎,都抵不过这帮禁军壮汉的粗暴拆卸,不消一会儿功夫,周厉狞笑看着地下哭成泪人的车小芸,心中暴戾之气满足到了极点。 “担架抬回宫,本王要体味一番狗贼女儿的滋味!啧啧,去掉手足的玩具,倒是十分刺激!” 原本押送车小芸的禁军小队,各自面面相觑,没有了主见,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厉带人,把车小芸抬走。 “回去禀告昭太后吧,看太后怎么吩咐。”禁军统领下令,带着小队众人往议事殿方向返回。 另一边,北岳皇宫外的沃京,明安守在一处暗巷,靠在马沙拉弟身上寻思如何才能营救车小芸。 “只要车小芸还被送回天牢,就能有办法,就是不知道米昭那个女人,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划开天下山河策,明安对着北岳皇城各处不断打量,心里寻思是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车小芸重新押进天牢,自己夜半扮鬼杀入天牢相救,中策是米昭见沃京混乱,把车小芸扣在皇宫之中,自己趁着夜色摸黑,进入皇宫扮鬼相救,然后从山侧利用雷铳爪,带着车小芸逃离皇城。 上中两策都需要等到夜幕降临,明安只能潜伏沃京耐心等待,同时等着天下山河策巳时的例行刷新,想借助天下山河策中显出的静态图像看出一些端倪。 这些日子,明安发现天下山河策似乎在随着自己灵气能力提升,功能不断增强。 最初来九州的时候,天下山河策地图上只有各式标记,更接近于可探索点亮的地图功能。 之后随着灵气能力提升,天下山河策的地图细节日渐丰富,到最近,甚至能模糊看清上面的静态人物,有点像现世的谷歌地图。 最初是五日刷新一次,学得灵气后刷新频率逐渐频繁,现在已经提升到每日巳时和酉时更新两次。 明安便是靠这功能,观察北岳国沃京起事情况,兵力分布,再靠暗影卫传递消息,引导那帮西陲难民活动。 现在快到巳时了,正好可以等一次上午的刷新,也好了解北岳皇城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巳时终于到了,天下山河策的投屏泛起一阵水纹,徐徐荡漾开去,图案更新为当前最新的情况。 明安赶紧放大北岳皇城的地图,仔细一看,脸色变得极为恼怒。 画面上,模糊可以看见一帮禁军卫兵押着车小芸,不顾她的挣扎哭喊,强行拆了她机关手足,将她绑在担架上。 为首的周厉满脸狞笑,命令士兵抬担架往回走,方向应该是他的寝宫。 “狗东西,竟敢这样对小芸!” 现在大白天出发,正面攻入北岳皇城,属于上中下三策中最危险的下策,换明安以往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昏头的莽夫举动。 可车小芸情势危急,想起她那张明媚可爱的笑脸,认真工作的表情,抱在怀里撒娇时,许下的那句承诺和誓言。 “我要安哥哥不会丢下小芸抛弃小芸,一辈子当我哥哥,永远保护我照顾我疼我!” 这都能忍!老子就不做人了! 明安迅速装备好银甲,戴好易容面具扮成车骑幽魂,转而看向一旁的马沙拉弟。 “马沙拉弟,小芸情况危急万分,我现在就要骑着你单枪匹马,正面杀入北岳皇城。” “这次恐怕十分危险,若是你有胆气跟我一起去,我就给你戴上马甲,咱们兄弟俩同生共死,一起拼命!若是你怕了,我也不怪你,另外再去找马。” 马沙拉弟看了眼明安,点点头站起身子,神情庄严而又肃穆。 “好兄弟!”明安迅速给马沙拉弟装备好车骑马甲,“冲杀进去后,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不必留情。阻拦者直接踢杀,可懂?” 马沙拉弟扬起右蹄,朝前重重挥舞一下,速度很快,气流划过马蹄铁,隐约竟有破空之声,似乎有点明安农夫三拳的势头。 明安一见大喜,“就是这样!狠狠踹他娘的,争取一招下去就废掉一个人。” 一人一马就位,明安抽出元戎剑,一声清冽剑音震慑长空,回荡在这纷乱的沃京。 “出发!攻入皇城!” 第69章皇城战神 其疾如风,动如雷霆,当年李破军以“疾风旗”代指轻骑斥候,“迅雷旗”代指重骑甲兵,就是遵循这两句军阵杀伐的要义。 此时的明安和马沙拉弟,正是把这两句的要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人一马包覆着银闪闪的厚重盔甲,速度却没有半分下降,在街道上急速驰骋,宛如一道闪电雷霆呼啸而过。 明安手持元戎剑,口中凄厉嘶吼,“还我妹子!还我妹子!” 这威势十足,而又恐怖万分的场景,街边无论是闹事的西陲百姓,亦或是抵抗的官军见了,各个吓得心惊胆骇,纷纷让路。 有些上年纪的还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祷山神大人庇佑,让车家冤魂在九泉之下安宁,莫要再出来闹腾吓人。 一路毫无阻碍,顺顺利利冲到了北岳皇城门前,那些禁军士兵早就听说最近沃京中,车家冤魂闹鬼,惹出了好多怪事。 只是寻常闹鬼都是夜半时分,谁也没听说过大白天的冤魂会骑着马,气势滔天向皇城一路杀来,吓得各人几乎要昏死过去,可又想着活着的昭太后可比死了的车骑还要可怕。 车骑最多只是化成厉鬼,斩心切肠要自己性命,若是抵抗无力,按照昭太后那暴戾残忍的性子,可是动不动夷人一大家子下地狱。 仅仅昏死了一息,那些禁军士兵又苏醒过来,额头冷汗直冒,强鼓着勇气掏出兵刃,冲杀迎了上去。 只是他们早就听说,这厉鬼身法诡异,刀剑砍也没用,自己这番上前抵抗,无非是为了不连累家人,存了送死的念头,士气上矮了不止一点半点。 明安见禁军士兵都冲杀过来,夹紧马背,借着马沙拉弟疾冲的势头,扬起一剑狠狠斩去。 滋啦一声,鲜血四溅,元戎剑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竟然直接把一个冲得最近的禁军士兵人头给斩下来,鲜血飙了一地,溅射在明安和马沙拉弟铠甲上,阳光一照显得杀气腾腾,更加骇人。 刚才那一冲,马沙拉弟也毫无保留蹄子狠狠踹在两个士兵身上,发出嘎啦的碎骨之声。 那士兵身子直直被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喷鲜血,血中似乎混杂着细碎肉块,怕是连内脏都给踢坏了,气息逐渐微弱。 一人一马动手都见了血,煞气更加旺盛,禁军士兵久居京师十分安定,压根没见过这般血腥场面,气势更萎靡了几分。 “不要恋战,跟我指示向里冲!”明安大吼一声,腿一夹示意马沙拉弟朝宫内冲去。 冲进宫门,附近巡逻的禁军士兵听到响动,纷纷包围上来,马沙拉弟天生的战意和血性激发出来,带着明安左冲右闪,一蹄下去几个士兵就倒成一排,带着明安一路往里冲。 马背上的明安,被杀得兴起的马沙拉弟颠来颠去,手中元戎剑上下起伏不定,十剑甩出去起码七八剑都是砍空的,半天砍不到人极为尴尬,无相剑诀的精妙压根使不出来。 这一会儿,他才想起,马背上骑砍本身就是个技术难度很高的活儿,以前玩游戏时倒是玩过,也就鼠标一拖一点的事,想着依葫芦画瓢应该没问题。 可实际操作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尤其是马沙拉弟有自己的打法。 另一头,马沙拉弟也很不得劲,又要躲闪又要踹人,根本顾及不了马背上的明安。 顾及不了也就算了,自己本来杀得尽兴,可身上明安东摇西晃的乱动,让自己行动受限,马沙拉弟不耐烦“哕哕”嘶鸣,似乎在骂明安不要拖自己后腿。 一人一马手忙脚乱的配合,几次长刀长剑往明安腿上和马沙拉弟腿上不住招呼,就几寸的距离差点要砍中,竟然有些险象环生。 明安当机立断,翻身下马改为步战,持着元戎剑摧运无相剑诀惊鸿剑术,几剑下去杀得鲜血四溅,将意图围困的马沙拉弟禁军士兵都给斩杀当场。 马沙拉弟也掌握了诀窍,利用庞大身形加上身上坚固马甲,就朝人多的地方大力猛踹,把军阵踹乱,拖住一部分禁军士兵密集攻势,给明安宝贵的输出空间。 上马双狗熊,下马双豪雄。 这一刻,明安才发觉,自己骑马作战是一加一小于二,下马步战是一加一远大于二。 两人杀得兴起,配合得当,竟将皇宫门口这些一窝蜂涌上来的士兵杀得大败,得出腾挪的空隙。 “跟我来!”明安呼啸一声,使出惊鸿身法,靠着之前宫里居住时,对北岳皇城的熟悉,带着马沙拉弟一路往东北方向挺进。 一时间,“有刺客!”“有鬼!”各种尖叫声,惊呼声,响彻在北岳皇城各处,宫里乱成一团。 有些禁军队长和校尉,见明安和马沙拉弟身上染血,犹如地狱来的修罗,一路杀穿过来,吓得昏了头,一通瞎指挥喊放箭。 密密麻麻利箭射来,明安和马沙拉弟身上有坚固甲胄,加上身法闪避很灵巧,毫发无伤。 反而是明安身边那些扑过来的禁军士兵士兵遭了秧,被射翻在地哀嚎个不停,好不容易密集结成的军阵,被猪队友一通乱射,一下子给害散了。 得了空隙,明安带着马沙拉弟继续往东南宫殿方向猛冲,一边默默观察这些溃不成军的禁军士兵,心里暗中摇头。 镇国之门镇住了四方军队的杀伐,保佑京畿一片安宁,但也镇住了这些禁军士兵的血性杀气和军阵作战能力。 顶着大军,一人一马冲杀皇城,本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可实际打下来,明安感觉并没有想象中凶险,更像是无双战神割草。 这些士兵人越多,反而越乱,互相踩踏冲撞,近身想要冲上来挥砍,结果被远程弓箭一团乱射,直接射翻当场。 明安看了都忍不住骂一句,“真鸡儿丢人!” 不过对于明安而言,这些废物自乱阵脚帮了自己大忙,手上元戎剑运转如飞,灵气加成下锋利无比,砍了那么多血肉,也没有丝毫卷刃的迹象,反而越杀紫气越旺盛,仿佛天生就是为军阵杀伐砍人而存在。 一番无双砍杀,竟然真的让明安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皇城东北区域。 禁军士兵被甩在后头,前面只剩一些蹲下身子抱头发抖的宫女太监。 一条通天大路向北,一直连到遥远处,能看清周厉宫殿的飞檐。 能打的一个都没有,良机稍纵即逝,明安重新翻身上马,一路往周厉寝宫呼啸而去。 第70章阴将救妹 另一边,周厉卸了车小芸的机关手足后,得意狞笑押着车小芸进了寝宫。 车小芸越是害怕大哭,周厉便是越觉得兴奋,命人无力扭动的车小芸,卸下担架,绑在桌案上。 找了个垫子坐下,欣赏着桌上车小芸痛哭无助的可怜相,周厉手持酒壶,一口口慢悠悠细品,舒爽一叹,阴恻恻开口。 “当年!平山王周丹当众侮辱我的相好小倩姐,我被他绑着无能为力,也是像你这般痛哭求饶。” “后来,小倩姐投井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撑着我活下去,那就是复仇!” “幸好我母后够厉害,一路上位,让我的权势水涨船高,还帮我把周丹和他那贱人母亲都给打压了下去,我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 “我带人抓住了周丹他妃子,正要洗刷当年的耻辱,让他经历跟我一模一样的痛苦感受,你那个狗贼爹爹却冲了出来!” “他打伤我的人,救了周丹和他妃子,还对我一顿鞭打教训,要挟我说再敢仗势欺人,便进宫到父王面前上折子参我,让我付出惨重的代价!” 周厉咬牙切齿说道,“你知道么!那时起,我就恨上了你父亲!把对周丹的恨意,全转嫁到他身上!” 猛地干一大壶酒,周厉哈哈狂笑,“我知道你们会说我一国之君小心眼,恨他一顿鞭打,恨他让我报不了侮辱小倩姐之仇,恨他要挟我王位。” “其实我告诉你,这些统统不是我恨他的原因!” “周丹和他妃子都已经是死人!就算我不吱声,母后也会心疼我给我报仇,让他们惨死。预知他们下场的那一刻,我已经不屑于去恨他们。” “人踩了狗屎,不会恨狗屎。一个人打了你一巴掌逃走,结果冲下悬崖摔死,你也不会去恨一条死尸。” “但是你那狗贼父亲不一样!我恨他到了极点,只是一个原因!” 周厉如同受伤的野兽,仰天凄厉嘶吼,“为什么他在那时候才出现啊!” “为什么被救的会是那个烂人周丹,而不是当年的我!” “你那该死的父亲要是早些出现,小倩姐也不会受辱,也不会投井自杀!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已经彻底疯魔到发狂,周厉把酒往车小芸脸上猛地一泼,狞笑大喊,“我让你体会这种无助的痛苦!我要世上所有人都体会到这种无助的痛苦!哪怕我死后会下地狱,也要让所有人跟我一样,一起品尝这种痛苦滋味!” “没有人会解救我!也没有人会解救你!哈哈哈哈!一起下地狱吧,一起毁灭吧!” 周厉扑上去,双手用力,重重撕开了车小芸的衣衫。 让周厉没想到的是,衣衫下面车小芸还戴了机巧防护,紧紧贴着身子上了机巧锁,把明安以前科普的生理卫生要害都给护住了。 周厉兴趣十足上下打量,“还是个可破解的宝箱,有意思,本王就来试试。” 被周厉上下其手来回拨动机巧锁,吓得躺在桌案上的车小芸哇哇大哭,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爹爹、哥哥,救救芸儿!呜呜呜,芸儿好害怕! 安哥哥,你在哪儿!求求你,救救芸儿! 哭了一阵,车小芸泪痕渐干,心如死灰,感觉世界越来越幽暗。 爹爹和哥哥都不在了,没法来救我,安哥哥也下落不明。 我还惹他生气骂了他,要跟他恩断义绝,安哥哥是个聪明人,就算逃出生天,也不可能冲进北岳皇城,冒生命危险来救我的。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拯救我…… 整个世界已经彻底灰暗,没有了任何生机和希望。 车小芸彻底绝望,感觉自己被无数黑手拉下深渊,再无见光明的可能。 缓缓闭上了眼睛,舌头伸向牙根藏的毒药。 爹爹,哥哥,我来陪你们了。 安哥哥,永别了。 一片无尽黑暗中,遥远处传来微弱却让人安心的蹄音。 车小芸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她分明听到,远处飘来凄厉幽怨,而让车小芸安心万分的声音。 “还我妹子!还我妹子!” 伴随着明安凄厉嘶吼,一人一马犹如染血的银色闪电,撞飞殿外侍卫,重重摔在地上和柱子上,发出沉闷的骨骼断裂声。 一旁闭目调息的尚西楼猛地睁眼,以快如鬼魅的身法将周厉一揽急退,顺势一道滔天剑气斩向疾冲而来的明安和马沙拉弟。 “国主小心!” 马沙拉弟一惊,急速收蹄刹住身子,以极为惊险的狼狈身法躲开这一斩,把明安直接甩下马背。 这剑气太快,马沙拉弟躲得虽及时没受伤,还是把头上它那引以为傲的帅气鬃毛削去半截,又惊又怒对着尚西楼“哕哕”怪叫。 明安被甩下马背,在空中运转惊鸿诀身法调整姿势,这才轻巧落地。 看见场上车小芸的凄惨模样,一股滔天怒气涌了出来,杀意翻腾几乎要将整个宫殿掀翻。 尽管有机巧防护私密处,一个无手无足的少女裸着肩腹,躺在腌臜酒液的桌案上,着实不成体统。 明安顺手从宫殿两边的帘幕切了一大段,走到车小芸身边盖住,柔声说道,“妹子,哥哥来救你了。” 车小芸瞪着哭红眼的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凝望戴着易容面具的明安。 “哥哥?” “嗯,是我。” “小芸是在做梦么?” “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明安慷慨激昂说道,“我答应过你,绝不会抛弃你丢下你!若是世上有任何人欺负你,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把他从天上扯下来,狠狠砸趴在地上!” 本已枯竭的泪腺,此刻又涌动起泪花,车小芸呜呜哭道,“哥哥……你终于来了……小芸好怕!” “不怕。”明安温柔抚摸车小芸被周厉泼了一头酒液的秀发,“等哥哥收拾完这些家伙,带你回去过平安幸福的日子,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身上血污密布,明安手持元戎剑,杀气腾腾徐徐走向高台,周厉吓得屁股尿流,拼命后退,凄厉大叫,“鬼啊!快杀了这鬼!” 尚西楼神色阴冷,把周厉护在身后。 “国主,没什么好怕的,这是装神弄鬼的人。”灵气催运到极致,尚西楼周身剑气鼓动,手中长剑绽放耀眼光芒,不住嗡鸣震颤,清冷高傲的语调,一字一句说道,“人被杀,就会死。” 明安继续走近,周身灵气也爆发开来。 尚西楼闪过瞬间的惊愕,露出一丝得意狞笑。 “还是个熟人。” 第71章剑客生死决 尚西楼满眼轻蔑盯着明安,“手下败将,还敢来找死?” 明安元戎剑顺势一挥,甩掉上面沾的血渍,“谁死,难说。” “有胆色。”尚西楼冷笑连连,“杀了这么多禁军,进宫行刺国主,哪怕是太后再想保,也保不住你项上人头。” “不必。”明安目光阴狠盯着尚西楼,缓缓走近。 “如此正合我意!”尚西楼剑尖斜下,摆了个起手剑势,狂傲说道,“小子,那我就让你死前见识见识,我心眼剑术的真正面目!” 说是要使心眼剑术,尚西楼却鼓动灵气猛地爆发,滔天气势朝明安周身要穴直直撞了过来。 “锁气机!” 明安冷笑一声,吐槽了句“还挺贼”,周身灵气随之而动,以同样的法子爆发灵气威势,迎面狠狠撞了上去。 两股气势这么一撞,击得周遭酒菜翻飞摔了出去,乒铃乓啷溅了一地,桌椅也摇摇晃晃摔倒。 尚西楼见明安也使出锁气机,将自己的气机压制完全抵消,心中一惊。 这才没几日,这小子的功夫竟然提升得如此迅速! 也好,就以纯粹的剑招取胜! 气机对撞刚消,剑光一闪,两人存了同样抢占先机的念头,同时消失原地,残影擦身而过。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一招,只过了一招。 尚西楼满脸惊骇,摸了摸心房上方,不住喷血的巨大创口,一脸难以置信。 心眼剑术,最擅长的便是觉察敌人意图,料敌先机,然后顺势破招取胜。 一瞬间错身,两人快如闪电挥出一剑,尚西楼周身灵气感知摧运到极致,发动心眼剑术奥义,明安那一剑的意图徐徐展开,尚西楼宛如开了未来眼那般,看清这剑路缓慢斩向自己脖子。 以毫厘之差,微微避开脖子,趁着明安胸腹门户大开,尚西楼一剑横切明安腹部。 电光火石之前,预料中朝自己脖子的剑路并没发生,那剑却诡异至极的斩向自己胸口,抢先一步横着一拉,穿骨肉而过,在胸口切出一道巨大创口,直接切断心房血管。 尚西楼震惊了,这是他四十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场景。 毕生所学的心眼剑术,竟然失效了! 心房血管被切断,必死无疑,将死之际,尚西楼身为北岳剑圣的狂傲气势尽数消失,衷心赞了句,“好快的剑。” “不敢当。”明安瞧了眼腹部银甲被切出一大道口子,“你的剑,也很强。” 刚才那一剑,尚西楼生死相搏,毫无保留使出了全力,速度和威力都强得可怕。 哪怕明安抢先一步斩中,斩断肋骨还是花了些时间,尚西楼的剑势已经顺势斩中了银甲,破甲往明安脆弱的腹部斩去。 在最后关头,重伤的尚西楼气势瞬间消散,这剑势破完甲后,没能斩进去,这才让明安毫发无伤。 “还是慢了一步。”尚西楼口吐鲜血,艰难问了句,“小子,看我两次饶你命的份上,让我当个明白鬼,这是什么剑法?” 明安嘴角动了动,冷酷说道,“杀你的剑法,名叫无相剑诀。” 尚西楼一听,先是一愕,然后释然,继而吐血狂笑,“天意!天意!” 心眼剑术,料敌先机,可破尽天下武学。 尚西楼自负,哪怕遇见天下七绝,凭借着心眼剑术,一战之下也有自保之力。 但这心眼剑术,却有个天敌克星,那便是失传的九州第一剑法,无相剑诀。 剑谱上写着,“无形无相,心眼无用。” 明安速度稍快,内息稍强,自己剑法却比明安高了不知道多少,若是正面搏命,对战寻常剑法,尚西楼有把握二十招内,斩明安于剑下。 可惜,遇到了天克剑法,一击就落败而亡。 尚西楼捂着胸口,口喷鲜血徐徐倒地。 “也罢,就以我北岳剑圣之名,助你小子一战成名……” “只是没想到,我苦练一生剑技,到头来,会败于气运,天意啊天意……” 尚西楼眼神中,竟散发出武痴般的炙热期待光芒,“小子,剑法好好练下去,我倒要看看,你能到哪一步境界……” 断续呻吟说完,尚西楼倒地而亡,脸色没有愤怒,没有欢喜,意外的很平静,结束了自己传奇北岳剑圣的一生。 若是再过十来年,北岳剑圣必定成为新一代天下七绝,可惜已经没机会了。 当初,自己倒下前,尚西楼骂自己了一句,“废物!真弱!”明安一直怀恨在心。 原本盘算着击败尚西楼后,明安也要骂回这句报复,可看着尚西楼作为剑客,忠心护主对敌,坦坦荡荡战败而亡,心里倒是有些敬佩的,那句数落话还是说不出口。 “多谢前辈,我记着了。” 北岳剑圣尚西楼一剑而亡,整个大殿再无敌手,周厉身边两个服侍的贴身太监扑上去想抓住明安,被明安轻巧两剑斩断身子带走,血肉模糊淌了一地肉渣,让惊恐万分的周厉一顿狂呕。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北岳国国主!杀了我你不会有下场的!” 明安寒着一张脸,将元戎剑收入剑鞘。 周厉顿时大喜,“对对对!就是这样,只要你不杀我,金银,珠宝,女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禁军士兵,北岳剑圣,都是大好的汉子,我杀他们,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值得用剑堂堂正正战斗。”明安一脚狠狠踩住周厉胸口,面色凶狠怒道,“而你这荒淫无道的狗贼,不值得我用剑!” 明安扬起左手皮革包覆伪装的玄铁臂,灌注真气,朝周厉脑袋上狠狠砸过去,势要一拳把他脑袋打爆。 即将击中的一瞬间,明安脑中闪过一个凄苦的女人脸,手拿奇丑无比的铜簪子,抱着一个满身污泥,饱受欺负的可怜小孩痛哭。 杀气腾腾的玄铁拳劲收了七分,狠狠砸在周厉脸上,砸碎牙齿脸骨,深深凹陷进去,脑袋往地上狠狠一撞,周厉头破血流,彻底昏死过去。 “米昭,还你个活的傻儿子,算是我最后的怜悯。” 明安左手一扣,掐住周厉的脖子,像提小鸡那般提了起来。 “小芸,为了带你冲杀出去,得罪了。”明安抄起帘幕,把车小芸一卷,打成个包袱,只把头露在外面,系在背上绑好。 看了眼半死不活昏迷过去的周厉,明安思索片刻,拿绳子一捆打包,装在来马沙拉弟背上,元戎剑比着周厉要害,慢慢走出周厉寝宫。 刚出殿门,明安迎面就看见米昭跌跌撞撞跑来,跑几步跌倒,挣扎爬起又继续跑,身上灰土满脸,锦绣华服都破了,破洞处伤痕累累,往外渗血。 第72章挟天子 米昭见到满脸血迹,半死不活的周厉,被明安制住,凄厉尖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儿子!” “米昭,是你害我妹妹,害我朋友在先!”明安憋着怒气低吼。 “逆贼之女的贱命,怎么能跟我儿子比!”米昭气得睚眦欲裂,指着明安怒骂。 明安心中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一个惊鸿诀上前,打翻米昭周围的侍卫,扬起右手给了米昭一记耳光,抽翻在地,恶狠狠说道。 “米昭,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你心中你儿子的命宝贵,在我心中我妹妹的命一样宝贵!” “你把小芸送给周厉的那一刻,咱们就结了死仇!今日我还想离开这儿,暂且不杀你,若是下次你落入我手,我必定要拿你性命偿还我妹妹今日受到的侮辱!” 米昭坐在地上摸着通红脸颊,怔怔盯着明安,大颗大颗泪滴淌了出来,凄苦语气开口。 “明安,原来你还没死?” 明安想着,自己这番冲杀进皇宫,留下的破绽太多,以米昭机智性子,恐怕很快就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便没怎么隐瞒。 “让你失望了。” 明安一个惊鸿诀瞬身,快步退开骑上马沙拉弟,正准备冲杀出去,米昭尖声开口,愤怒中带了一丝哀求,“明安!你还我儿子!” “放心,我知道周厉对你的重要性,我们平安撤离后,自然会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明安骑在马上,冷漠说道,“但若你敢派人拦截,你知道我凶悍性子!太后,你也不想你儿子缺胳膊少腿吧?” “你敢!” “我都敢杀进皇城救人,有什么不敢!”明安愤怒转身,对着米昭发火,“我好心救你,真心体谅你,给你治腿,你却重重设局害我!害我也就罢了,还害我朋友!真当我泥巴捏的没脾气啊!” 米昭气急攻心,眼中泪水不住下流,“明安!我承认确实是用了心计!可我米昭就算负尽天下人,也未曾负过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到底想怎样?” 明安冷笑一声说道,“我最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 米昭怒道,“你说!这天下就没有我米昭给不了的东西!” “那好!”明安朗声高呼,“我要自由,要平等!” “我要天下再无乱世,人人相爱互助,再也没有压迫和人吃人!” “我要你身上的悲剧,在其他人身上再也不会发生!” 明安轻笑说道,“这些,你能给我?” 米昭一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 明安不再废话,双腿一夹,示意马沙拉弟快走。 身后,传来米昭凄厉的哭喊,响彻北岳皇城。 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明安最倾心的便是三国时期曹操,早就想体验一把劫持天子号令士兵的刺激感受,马背上打横挟持着周厉,一路骑马往宫外疾驰,杀气腾腾的神色中略显得意。 原本还有阻拦的禁军士兵,如今被明安制住国主周厉,米昭还下了令要保护国主安全,只好纷纷退开两旁,眼睁睁看着明安趾高气昂离去。 反正面目已经被识破,索性也不装了,明安除下面具,扒掉左手伪装玄铁臂的肉色皮套,一路驰骋在沃京街道上,看得那些百姓各个张目结舌。 周围人一番打听才知,原来这些日子在沃京扮鬼杀官差,暗中相助流民起事的正是东海国子爵明安,就是为了今日这出阴将救妹的大戏。 单枪匹马杀入北岳皇城,不但战神附体,浴血奋战一路杀穿,还挟持北岳国国主周厉,背着义妹冲杀出皇城。 这等威风,这等英雄气度,一下子传遍坊间,如一道龙卷风,急速刮遍整个九州大陆。 对于此时的明安而言,却是顾不了这些坊间言论,迅速思考下一步对策。 挟持周厉出了沃京,一路向机巧门赶去,从亢奋中逐渐恢复理性,明安这才开始后怕起来。 自己之前三十年,从小勤奋好学,一路规矩升学,读到工学博士毕业,以严谨踏实为著称,自诩为一个理性的人。 可来到九州之后,一波接一波的搞事情,一步步压低感情用事的底线,自己那句,“再浪我是狗”的宣言,简直就是屁话。 有道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明安再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还是读过很多书的那种,思维缜密处事谨慎,条条框框也很多。 只是没想到来到九州后,一步步被情况逼迫着,成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冲动莽汉。 莽过头后,想起这次冲动行事,惹出这么大的祸患,杀得一国皇城血流成河,甚至一国之君也被自己挟持在马上,光是回想一下就吓得明安一激灵。 明安羞惭万分,低声叫嚷几句,“汪汪汪。” 背后的车小芸,小声问道,“安哥哥,你无缘无故,干嘛扮狗叫?” “惩罚和提醒。”明安义正言辞,很严肃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冲动行事,下不为例!再浪我就真的是狗!” 车小芸从惊吓和恐惧中恢复过来,心情变得不错,泪痕还没完全干,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安哥哥明明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会犯傻呢。” 低下头,车小芸暖暖一笑说道,“不过小芸还蛮喜欢安哥哥,为了小芸不顾一切,冲动犯傻的样子。” “呵呵。”明安干笑两声,“咱们危机还没解除,能安稳逃出去再说,你坐稳了!” 借助听风吟觉察到周遭暗处包围过来的北岳禁军高手,明安低声说道,“马沙拉弟,速度全开,甩开他们!” “哕!” 马沙拉弟扬嘴一声嘶鸣,周身健硕肌肉鼓涨,有不显眼的荧光顺着筋脉暗暗流动,蹄子竟然跑出幻影。 这速度快的吓人,恐怕是明安见过马沙拉弟跑出的最快速度,两边景物高速倒退,迎面吹来强劲气流,哪怕是明安也不得不压低身子,趴在马沙拉弟背上减小气流阻力。 摧运听风吟稍作感知,那些追捕而来的北岳高手不住倒退,瞧这样子是追不上了。 傍晚时分,马沙拉弟一路驰骋来到神机峰下,峰上有人眺望放哨,看到明安疾驰而来,赶紧开了山道上的机关木桩,放明安进机巧门。 马蹄刚停,哪怕是马沙拉弟这等神骏,也是一脸疲惫累到不行,等明安下马扛走周厉,马沙拉弟大口喘气,摇摇晃晃走到马棚,马甲也懒得卸直接趴在草铺上,大口大口喝水,拼命吃干草填肚子。 慕容城、霍远峰、琴中藏和魏子岚众人围了上来,见明安和马沙拉弟身披银甲,身上血迹斑斑已经吹干,散发的血腥气确实极为浓郁,一旁的米巧倩隔着三丈远一闻,脸色大变拼命狂呕,柳月眉赶紧把她扶了下去。 霍远峰瞧了眼袋子里露头的车小芸,还有满脸疲惫的明安和马沙拉弟,赶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73章巨型钩索 明安简明扼要把事情一说,听傻众人。 尤其是慕容城,把地上的周厉一翻开,看他满脸血肉模糊昏迷,惊愕问道,“你小子,就靠一人一马正面冲进皇城,不但救了车家小姑娘,还劫持了这个北岳国国主?” “嗯。” “你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莫非真是陆地神仙不成?”慕容城脸色煞白,胡子一抖一抖万分震惊,没有半分武学大师的淡然气度。 明安打趣,“您老不是不信我是谪仙人么。” 慕容城撇嘴有些不屑,“小子你就扯吧,老夫可不信什么神仙妖怪。” 慕容城回忆往事感慨说道,“老夫年轻时最大的本事,也就摸黑进宫跟公主偷个情。后来出了事,被皇城禁军和大内高手包围,差点把命折进去。” 狠狠戳向明安的额头,慕容城恨铁不成钢数落,“你咋就这么勇呢?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傻了吧唧的不知道传个口信叫上老夫助阵?” “和公主偷情?” 明安真没看出来,这寒碜的毒舌老头,年轻时还是个多情种子。 慕容城一挥手,“往事不提也罢,话说你小子就这样冲进去,没遇到北岳保龙高手?” “不就尚西楼么,被我无相剑诀一剑杀了。” “他是明面上的护国高手,暗地里还有个更厉害的隐世高手,是个天下七绝,年纪比老夫还大。” 明安思索片刻摇头,“没有遇到。” “也罢,可能这周厉和米昭倒行逆施不得人心,保龙高手都不愿意相助吧。”慕容城心里释然,严肃教训一番说道,“你小子就是气运好,这次才这么顺利,下次千万别再干这蠢事。” 明安赶紧回答,“一定一定,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了。” 和慕容城聊完,转头拍了拍袋子里的车小芸,跟霍远峰说道,“霍师父,小芸被周厉卸了机关手足,现在行动不便,还有备用的机巧手足么?” “有是有,只是备用的手足肯定没车小芸原本的百变手足好使。” 霍远峰看了眼满头酒污,可怜兮兮躲在袋子里车小芸,怜惜一叹,召来两个弟子抬起车小芸,“唉,这周厉太过分了,怎么下得去手,难怪你会如此生气,把周厉打成这样。” 安排完车小芸的事,明安问向魏子岚,“逃命的东西做好了吗?今夜能走不?” “还要点功夫检查一下,估计夜幕降临就能出发。”魏子岚迅速应道。 “那太好了,各位赶紧收拾东西,尽可能轻装上阵!” 众人忙活开去一通收拾,直到夜色降临,众人拿着各自的简易行李,聚集在机巧门地下室大厅。 扫了眼众人大包小包的有点多,明安面露为难之色,“滑翔机载不了这么多东西,可能要抛下一些事物,咱们大家保命要紧。” 那些机巧门弟子相视一笑,各自背上一个带滑槽的机关木箱,拉动机括立刻弹出两边的羽翼给明安演示。 魏子岚见明安等人都是一副万分惊讶的表情,得意解释。 “这是咱们设计的滑翔翼,按照明爵爷滑槽下坡起飞的法子,改进了一下,再把爵爷和小芸那些红灵块装进去刻上灵纹,可以提升动力和操纵性。咱们机巧门弟子就用这个走,其他人乘坐滑翔机就好。” 车小芸此时已经安回了备用的机巧手足,从无能为力的消沉,立马恢复成原本活泼调皮模样,挥舞小手抗议,“师兄你们好卑鄙!分明是抄我的飞鼠服,还大言不惭说是你们设计的,要不要脸啊你!” 众人一听,都是哈哈大笑,魏子岚打趣道,“我们是抄风筝,你也是抄风筝,大家都抄一个源头,半斤八两!” 明安笑了一下,挨个仔细检查一番,心中很高兴。 那些地宫的红灵块,按照明安的想法,太重了本来想着保命要丢掉的,如今每个人一分摊装在滑翔翼上,一点都不浪费。 这时,琴中藏目光瞧见一旁躺地上,还昏迷的周厉,“明大哥,这个周厉怎么办?要一起捎上?” 明安瞧了眼半死不活的周厉摇头,“载这玩意儿还不如多带些行李,带上他大军追得紧我们也不好逃,就放在机巧门等他们自己来救吧!” 看了眼一旁的车小芸,满脸恼怒盯着周厉,明安思索片刻说道,“想报仇赶紧报,过了这村没这店,只要给他留口气,你爱怎么折腾都行。” 车小芸活动两下关节,走上前对着周厉的裆部就是一通狠踩狠踹,看得场上一众男子各个下体一紧,米巧倩和柳月眉掩嘴偷笑,明安满脸尴尬,有些后悔当初教车小芸对付男人的下流招式。 踢到周厉下体惨不忍睹,车小芸这才神清气爽,扬眉吐气小跑到明安身边,扮出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表情,“安哥哥!小芸已经报完仇了,咱们出发吧!” 明安一撇嘴,朝车小芸头上敲了个栗子,“这种事,以后别当着这么多人干,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 两个弟子将周厉抬上担架,送回地面,魏子岚一声令下,一名弟子驱动机关,地下室大厅的三面石墙徐徐展开。 左右是库房,里面各安置了一台巨大的滑轮弓弩,中间那面一打开,清风吹进沉闷的地下室,皎洁月光随之泼洒进来,外面竟是接了一块平坦山崖,山崖远处屹立着北岳群峰,沐浴在月华下甚是壮美。 众人一见这美妙场景,无不心旷神怡,各个啧啧称奇。 左右各六名弟子进入库房,驱动地下的万向轮推车,徐徐将那两台巨大的弓弩推出库房,在魏子岚的指挥下在悬崖两侧找准角度摆好,然后撤了地下推车,扳动机括弹出结实钢爪,紧紧扣住地面固定。 将铁索钩爪上到重型弓弩上紧,魏子岚给这两弩装填槽各上一枚红灵块,带着众人拉动绞盘,启动灵石机关,璀璨荧光在这弓弩各个灵钢关节处闪耀开来,冥冥中让人能感觉其中蕴藏的千钧之势。 调整好射击方位,魏子岚手一挥,两人同时拉动机括,呼啦呼啦两声巨大破风之响,铁索勾爪直直射向另一个山头峰顶,那山头爆出两阵烟尘,钩爪便牢牢扣住了另一侧峰顶的岩石地面。 两个弟子掏出弯钩长杆,勾到铁索上使劲摇晃一阵,铁索钩得很紧,没有一丝晃动,向魏子岚点头示意一切就绪。 “尹胜、甘大宝,你们俩先上,给各位演示一番安个心,没问题吧?” 人群中走出两个身材略胖的弟子,此时已经背好的机巧滑翔翼,严肃点了点头,登上那铁索,用背部的滑翔翼凹槽紧紧扣住铁索上的滑轨。 “魏师兄,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 魏子岚豪情一挥手,大声喝令说道,“好,让各位大人见识见识我们机巧门的手段,出发!” 第74章月下滑翔 两人深吸一口气,两人对着悬崖猛地一蹬空,两人身子如箭一般斜斜下降,待到速度最大时刻,两人拉动背包机括,那滑翔翼瞬间展开,带着两人离开缆绳,竟如同两只飞鸟一般,在北岳山川上空滑翔而去。 见到这二人成功起飞,滑得又稳又远,地下室所有人都是一阵兴奋欢呼,把明安看得热血沸腾的,甚至也想搞个单人滑翔伞体验一番这种刺激和畅爽。 魏子岚笑吟吟看向霍远峰邀功,“师父,您老不在,咱们这些弟子没丢您脸吧?” “嗯,不错。”霍远峰乐呵呵抚摸胡须,“有那么点像样了,不枉老夫这么多年的心血。” “那是,咱们机巧门不养闲人,肯定不能给师父丢人!” 魏子岚又是一招手,指挥第二波人从库房深处推出三架巨大的滑翔机,安排众人把飞翼在滑轨上架好。 “东海国的各位,你们坐这一台先行。保险起见,各位背个包,里面有备用的大皮毯子,拉动一旁拉绳即可弹出,滑不了太远但是能保证各位安全降落。” 机巧滑翔翼已经测试过,这巨大的滑翔机还没试,明安伸手说道,“那我和暗影卫的各位先行,慕容老伯,麻烦你照顾好琴大人他们。” 明安正准备上去,慕容城伸手一拦,“臭小子,别跟老夫争这第一,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 不由明安拒绝,慕容城直接走了上去,把暗影卫一分,明春莺和明铁钩归给明安下一批次,年纪稍长的和自己一拨,余下空间便装了些贵重行李。 明安知道慕容城这是想先行冒险当个小白鼠,心中感激领了情,捧手说道,“如此便有劳慕容老伯了,我相信机巧门各位做的东西没问题。” “放心吧,这东西比前面的单人滑翔翼还稳,保你们满意!” 魏子岚很有信心一笑,见慕容城已经背好安全行囊准备就绪,指挥众人将这大型滑翔机往悬崖上一推。 单人滑翔翼是加速到一定程度才拉动机括展开翅膀飞翔,而这大型滑翔机一开始就是张着翅膀的,斜坡向下更像是个助跑起飞的过程。 滑到三分之二,那巨大浮力便将这滑翔机托起,直入云端飞去,比那单人滑翔更加平稳,看得人心驰目眩,跃跃欲试。 见这滑翔机平稳又安全,明安略微有些担忧的心思这才消散。 考虑到米巧倩怀孕行动不便,着陆后需要抢辆马车,明安便安排琴中藏一大家子,马沙拉弟和明铁钩明春莺跟自己一组,坐上了第二台滑翔机。 明安站在滑翔机的木架子上,向霍远峰众人捧手,“那我们先出发了,” 一旁车小芸也想跟着上去,被霍远峰一把拽了回来,“臭丫头,你一大堆行李要运,尤其是你那双头剑和机巧狐狸,别想老夫替你干苦力!” 车小芸一撇嘴,不情愿收住腿,招手说道,“安哥哥,一路顺风哦~” 明安莞尔一笑,心里想着在现世,坐飞机祝愿“一路顺风”可是不吉利,不过这九州大陆根本没人知道这回事,也没太在意,挥手说道,“行,咱们平平安安山下见!” 魏子岚一声令下,推动滑翔机出了悬崖,急速向下滑动。 迎面吹拂强劲山风,身体涌出一股久违的强烈失重感,仿佛要让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没想到在异界九州大陆,也能体会到过山车的感觉,真刺激。” 毕竟以前体验过过山车,明安对这滑翔机急速滑动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反应。 明铁钩和明春莺身为暗影卫,利用钩爪腾空翻山越岭,是日常训练之一,眯上眼睛显出惬意表情,也没有明显的激动情绪。 一行人中,最闹腾的就是琴中藏一大家子和马沙拉弟,激动尖叫划破长空,尤其是米巧倩,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尖锐叫声吵得明安耳朵疼。 风力吃满,浮力大涨,滑翔机顺势脱离铁索滑轨起飞,向着远处山峰一路滑翔飞驰,米巧倩和马沙拉弟这激动二人组,叫唤得更加厉害。 琴中藏或许是被刺激又浪漫的夜空滑翔给触动到了,也或许是单纯觉得米巧倩吵到大家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把嘴怼了上去,重重吻在米巧倩朱唇上盖住,让她再也叫不出来。 米盛白眼一翻,想训斥琴中藏当众轻薄自家闺女挂不住老脸,柳月眉掩嘴偷笑拦住米盛,顺势扑到米盛怀里亲昵。 明春莺和明铁钩看着这对小鸳鸯和老鸳鸯当众卿卿我我,满脸囧相。 现在好了,只剩马沙拉弟还在那儿“哕哕”乱叫,明安抬头看了看马沙拉弟,马沙拉弟张着嘴巴看向明安,一人一马感觉有些尴尬。 自己肯定不能像琴中藏这般拿嘴去堵,只好扬起玄铁臂,一把捏住马沙拉弟的嘴皮,“闭嘴!你吵到大家了!” 马沙拉弟这才呜呜几声,不情愿的蹲下身子,挨蹭着明安默默发抖。 滑翔机上终于迎来安静,众人可以好好欣赏这夜空下滑翔的惬意。 明安远眺向神机峰山脚下,看见聚集的众多火把正往神机峰赶去,应该是北岳大军攻山营救周厉。 “但愿这些士兵不要把机巧门这么好的地焚为一片焦土。” 望向铁索处,第三台滑翔机已经在后方不远处顺利起飞,朦胧可以看见车小芸在滑翔机上朝自己招手。 第三台滑翔机后面,跟着成批成批的机巧门弟子,如飞鸟一般,滑翔在北岳群峰之上,宛如成群大雁一齐南飞那么壮观。 春季的北岳群峰,自带一股上升气流,托着众人越滑越远,一路翻山越岭飞跃群峰。 只是这气流忽强忽弱不是很规律,飞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先行的慕容城等人一路向正东消失在夜空,后面的霍远峰等人运气最好,朝东偏南方向,一路直奔太行郡而去。 而明安这一组,一直有股作祟的怪风,驱着滑翔机飘的方向最偏,一路往东偏北飞去,瞧这势头,恐怕要飞到北岳连嶂之中的深山老林。 如果都是寻常人逃亡也就罢了,关键是自己的队伍中,有个怀孕快要生的米巧倩,赶山路怕是很有些麻烦。 这股怪风吹了大半夜,终于消停,滑翔机没了上升气流支撑,高度缓缓下降。 第75章山路逃亡 明安看见这滑翔机的降落方向,正好是钻进一大段树木茂密的密林,左右示意两下,明春莺和明铁钩心领神会,跟着明安一起射出勾爪,飞身出去先行落入树丛中,朝滑翔机降落方向不断斩切树枝,制作缓冲。 滑翔机上琴中藏和柳月眉也很有配合的将米巧倩紧抱着,护住她和腹中婴孩,一番颠簸过后,滑翔机平缓落地,琴中藏关切问向米巧倩,“巧倩,感觉如何?” 米巧倩眉头微皱,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还好。” “唉,难为你了。”琴中藏把米巧倩抱在怀里,不住安抚。 明安打量一圈,见众人都平安没事,微感心安,划开天下山河策瞧准方位,好不容易安下的心思又凝重起来。 这一支飘得实在太偏了,已经到了北岳东北角的深山区,离杨景目前控制的太行郡城池很有一段距离,尤其是这路线上,需要经过北岳军和东海军的交战地。 米盛注意到明安凝重神色,“是不是很偏?” “嗯,非常偏,落到与东海国作战的北岳军队后方了。”明安收起天下山河策,长舒一口气,掏出手中元戎剑,准备砍树制作马车。 见众人有些担心,明安鼓舞说道,“不管怎么说,能平安逃出京畿,已经是万幸,剩下的路,就算有些障碍,有我在都不是问题。” 明安天生就有股让人依仗的领袖气质,这一番安慰话,众人都安心了很多,跟着明安一起忙活起来。 众人一通忙活,差不多忙到大上午,这才简易做了个滚轮板车,采了很多树叶和杂草扑在板车上,小心扶着米巧倩躺了上去,给马沙拉弟拴上草绳,拉着板车在山道上赶路。 山路很颠簸,众人手艺也都比较差,做出来的滚轮板车轮子不圆,把米巧倩颠得很不舒服,捂住肚子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众人只好又做了一个担架,明安、琴中藏和明铁钩三人轮着抬米巧倩轻柔慢走,这才让她好受些,只是这赶路进度,立刻就下来了。 如果只是单纯赶路,慢点也就慢点,可现在还身处敌境封锁区,就怕四面八方有追兵杀过来。 行了一日多,终于出了山林区,来到北岳国位处东北的偏远小乡灵丘乡。 明春莺和明铁钩以暗影卫身份,在沃京行事之时带了面具,不会被认出来,明安细细写了张单子,派二人采买一些干粮日用品等琐碎事物。 等二人带着采买的东西回来,明铁钩脸色凝重说道,“大哥,你和琴大人都被通缉,米大人柳大人还有米姑娘,虽说没被通缉,但官爷都拿着头像在挨个盘查,尤其对孕妇盘查得很仔细。” “行动还挺快。” 明安原本想着自己靠易容面具就可以应付通缉混过关,如果琴中藏米盛等人都被搜捕的话,那这一行人想要混过去就是难上加难。 “大道不能走,只能绕过村庄,走乡间山道绕过去。” 借着天下山河策搜寻一圈周遭地形,明安很快就定位出一条避开城镇的小道,让众人把从乡镇上买的软布重新给米巧倩做了个结实而柔软的担架,几人轮流抬着再次在山路上启程。 北岳是群山之国,山路十八弯的幽远小径密布,走是难走了点,胜在一个安全。 又行了三日,众人正走着,明安忽然听见远处林子里传来脚步声,示意众人赶紧隐蔽,可惜晚了一步,那几人隔着林子已经看见了明安等人,是几个出来收拾柴火的乡农樵夫。 “诶?几位大人,干嘛在山里走不走正道?”那老樵夫见了,热情上前打招呼,“我家就住附近,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客。” 明安用灵气探查出这个人并没有恶意,就是个老实淳朴的乡下人,捧手客气说道,“多谢大哥好意,我还有要事,不打扰了。” 说完,告辞众人正要离开,一个乡农低声惊呼,窃窃私语说道,“他们抬了个孕妇,莫非是官爷要找的那人?” “应该就是,听说给出下落赏赐五两银子呢,咱几个一分,可管家里老娘娃儿一顿饱饭!” 那几人离着距离远,议论声很轻,寻常人是听不见的,可还是让明安听了个清楚。 见那个几个乡农悄悄退去,想迅速回去报信,明安一招手,示意明春莺和明铁钩追上去。 明春莺和明铁钩掏出短剑,杀气腾腾正要上前做掉几人,明安脸色一阵纠结,轻声叮嘱一句,“打昏就好,不要伤了性命。” 两人微微一讶,明春莺想劝一下不可手下留情,明铁钩拉了拉明春莺袖子微微摇头。 接触这么久,他清楚这大哥性子,若是和强敌正面交锋,明安能下得了狠手,但若是换成寻常乡民,又是有爹娘子女一大家子要养的那种,明安就很难狠下心肠。 也就是这种体恤百姓的仁善之心,才让这么多人愿意追随,但这也是他的一大软肋。 两人迅速攻过去,没几下就把这些乡农尽数揍晕,等二人回来,明春莺悄声提醒,“哥,估计他们最多只能晕两个时辰,真的不用做掉么?” 明安摆手,“算了,两个时辰应该也够,咱们赶紧上路。” 明春莺不好再劝,众人整理一番后再次出发,走到傍晚时分,天边竟然下起了小雨,染得人衣衫湿腻发寒,很不舒服。 米巧倩一路奔波劳累,被雨一淋身子有些虚弱,额头大颗大颗渗出汗珠,捂着肚子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瞧这春雨有些越下越大的势头,明安神情肃穆翻看山河策地图,打量两下担架上的米巧倩,下了决定。 “晚上赶山路很危险,这不远有个破庙,咱们去休息一晚。” 从马沙拉弟背上取过前面镇上买的羊皮袍子,明安递给琴中藏,“给你老婆盖好不要着凉,孕妇山路颠簸,再一淋雨,怕影响身子。” “好的明大哥。”琴中藏接过袍子,想起两个时辰前那几个乡农,担心问道,“咱们在这里耽搁,很危险的吧?要不再撑撑走远点再休息。” 明安走上前,在米巧倩手腕一捏感知了一下气息,又朝她额头上一点,进一步印证了判断。 “米巧倩随我们赶路动了胎气,一直是强忍着不舒服硬抗,现在有些发烧,胎动也很厉害。” 明安脸色凝重说道,“做好准备,搞不好今晚就会早产。” 第76章破庙产子 北岳山区春季多雨,起初还是小雨,众人越走这雨越大,等到破庙时,这雨已经淅沥沥下了起来,天色也变得阴暗,山路崎岖湿滑,更是难行。 看了眼这不断变大的雨势,众人无不佩服还是明安有远见,若是顶着大雨在阴暗山路上赶,保不准米巧倩身体不支,孕妇和胎儿一齐出事。 如今有个破庙躲雨,虽说瓦檐年久失修各处漏水,但总好过在大雨中淋个里外湿透。 嘎吱一声推开蛛网密布的庙门,明安打量一圈,寻了处瓦檐完好,最干燥的地儿放置好虚弱呻吟的米巧倩,把担架软布和羊皮袍子隔着干草尽数铺在地上,做了个软铺,琴中藏和柳月眉再小心扶着米巧倩躺下。 安置好米巧倩,明安指挥着明春莺和明铁钩拾了些还算干燥的木柴,艰难将火生了起来。 春季湿润天气,木柴中水分多了点,火堆烟气稍大,熏得人有些呛,众人本就是逃难,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明安蹲下身子,重新给米巧倩把了个脉,沉吟片刻问道,“琴夫人,你现在怀孕几个月了?” “八个来月,之前大夫说,应该还有一个多月生产的。”米巧倩虚弱应道。 “八个月还好,不算特别早产,成活率应该没问题。”明安又问,“你不用硬挺,说实话。你是不是感觉到腹部有阵阵抽痛,下体孕腔内一阵一阵有节律的收缩?” 米巧倩艰难点了点头,“明公子说的没错,妾身正是这种感觉。” 琴中藏三人都是十分惊讶,没想到明安还懂妇产之事,柳月眉毕竟生过孩子有经验,回想以前要生米巧倩时,也是这般症状,着急问道,“明安,巧儿这是要生了吗?” “估计是的。” 明安扶着膝盖站起身子,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明铁钩,“这里西偏南五里地有个小镇子,快去找个产婆。若是雨大山路漆黑,产婆不愿意,绑也把她给绑来。需要啥东西,也跟产婆对一遍,一齐买来。” 明铁钩瞧出事态紧急,不敢怠慢,领命迅速下去了。 安排完明铁钩,明安又摸了下米巧倩额头,“琴夫人还发热,等会生产怕是身子会很虚,热水烧起来,把刚才开的调气药包煎了,再打盆水,拿块布打湿给琴夫人散热。” 听完明安安排,众人赶紧忙碌起来,烧水的,煮药的,敷头的,搂着米巧倩的手柔声说安慰话的,破庙里一团有条不紊的忙碌。 之前镇子上,明安写了很多琐碎事物让明铁钩明春莺去采买,让马沙拉弟背上足足装了两大包,那时众人还不理解明明是逃亡,明安为什么还要采买这么多琐碎事物。 直到现在,众人把这些事物统统用起来,才发现还是明安心细如尘有远见,预料到了米巧倩可能会野外产子,早早就做了准备,心中对明安又佩服又感激。 明安帮着忙活一阵,耳朵微微一动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雨声嘈杂,却能听到混杂在雨中,一股极其微弱,水滴落到金属上的闷音。 走到破庙门口盘膝而坐,催运灵气使出慕容城听风吟的绝技。 灵气如雷达一般荡漾开去,触到一些吞吐气息的生灵后又收敛了一部分回来。 模模糊糊中,明安感觉到有好几波铁甲士兵,正在往破庙这边搜寻而来,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搜到此处。 徐徐睁眼,明安划开天下山河势对比那些士兵的方位,惊奇发现,刚才发动的听风吟,竟让这些士兵以黄色圆点的形式,标记在天下山河策的地图上。 这些地图上标识的士兵圆点,正在实时运动,不断朝破庙靠近,最近的一支小队,只有一里地。 米盛注意到明安神色凝重坐在庙前,表情阴晴不定如临大敌。 “明安,是有追兵么?” “追上来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发现这里。”明安迅速穿上车骑银甲,给马沙拉弟也装备好,抄起元戎剑吩咐道。 “春莺,你保护好琴夫人。马沙拉弟,时间紧迫,你去接明铁钩,遇到敌人不要恋战,打退就走。” 马沙拉弟点头,踢踏两下出了庙门。明春莺神情严肃,放下手中干柴,掏出袖箭钩爪装好,戴上面具,抄起短剑攀上破庙外的树杈,悄声隐藏于暗影。 明安走到庙门前,回头看了眼琴中藏柳月眉担忧的神色,“有我在,不必担心,安心照顾好米巧倩,我出去杀几个人。” 明安指着那口烧开的锅子,“干粮掰碎,和羊肉干就一起,煮锅羊肉泡馍,等我回来想吃口热的。” 危机关头,明安还不忘食物讲究,仿佛就是出去办件小事,很快就回来。 见他这自信坦然模样,众人担忧心思安心了不少,柳月眉温柔说道,“姨会做好等你的,万事小心。” 安排完众人,明安投入雨幕中,飞身钻进密林,运起惊鸿诀身法躲着地图上指示的黄色圆点走,一路绕到最近的那波士兵后面,藏身一棵大树后悄悄倾听这帮士兵谈话。 “他奶奶的,大雨天黑不拉几,还得漫山遍野搜人,当兵吃口饱饭真难。” “老三,咱们这些关内兵算好的了!你是没去太行郡前线看过!” “他娘的,狗日的杨景,手下那些东海国士兵可真狠,杀得咱们弟兄血流成河,尸体堆成山,烧了两天两夜都烧不完!” “唉……若咱们是那些守城兵,现在恐怕尸体都烧成灰了。” 北岳一众士兵一阵唏嘘,有的骂乱世当兵不如狗,有的骂杨景趁北岳国虚弱落井下石不厚道,骂了一阵,忽然有人开口。 “那几个乡农举报说这伙人,每个人气质不凡,抬了一个孕妇避开大路走山路,难道真的是明安他们?” “负责追踪的弟兄根据乡农提供的线索,沿路搜过去,确实发现那脚印很像,尤其是明安戴着扛了玄铁臂,双足印子踩得深,应该就是。” “听说明安很难对付,一人一马杀进皇城,还能劫持咱国主逃出去,咱们遇到他还有命么?” “没办法,咱就是吃这口皇粮,擅自逃命不怕太后把你老婆孩子全杀了么!” “也是,再说了,太后下了旨意,若是能活捉明安,赏赐京畿地区百亩良田,黄金千两,官授爵位!” “啧啧,那可是在镇国之门后面的百亩田啊,怕是往后子孙八辈子也不用受这乱世之苦!” 米昭这大饼太让人意动,哪怕明知是求死之途,这些士兵也如同飞蛾奋不顾身扑向这团光明之火。 连明安听了,都不得不佩服米昭为了自己真肯下血本,若是自己没什么追求,只求当个贪恋女色的富家翁,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给卖了。 “弟兄们看!前面有个破庙,下着大雨夜路湿滑,他们带着孕妇行动不便,肯定躲在破庙里面!” 一名士兵终于还是发现琴中藏等人藏身的庙宇,明安不再等待,抄起元戎剑,运转灵气极速出手。 第77章血腥雨夜 元戎剑注入灵气后,变得极为锋利,迅速从这波人背后使出惊鸿诀,一剑便刺穿落在最后的一个士兵胸腔。 一捅一拔,鲜血混着雨水汹涌喷了出来,那士兵连叫都叫不出声,立刻送了命。 一剑得手,还没等那伙士兵察觉,明安立刻招呼向下一个人,这一剑出手顺势就将那人的首级砍落,又是一阵汹涌飙血。 趁着雨中夜色昏暗,明安足足斩杀到第五个士兵,无相剑诀不受控制的一剑腰斩下去,那士兵发出了痛苦呻吟,这伙人才觉察出林中敌袭,抽出兵刃惊恐大叫,刀剑在周身一通胡乱挥舞。 天下山河策赋予明安体内庞大的灵脉系统,最擅长的便是感知和鬼魅身法,夜下雨林中作战,把这能力发挥到极致。 身子在各处树木之间接连闪避,明安趁隙出击,不消半会儿的功夫,就将这一士兵追兵尽数斩切殆尽。 只是其中三个士兵,身子被切成半截,将死未死在地上蠕动哀嚎,肠子流了一地,雨水一冲刷,血肉淌了开去,涓涓血流汇聚成一条血溪。 明安脸色阴沉,紧咬牙关拼命逼着自己内心狠毒起来。 无相剑诀威力很强,但准头不受明安控制。一剑斩下去,明安也不知道会斩在哪里。 明安不是个残忍好杀的人,为了求生存,他只想着一剑斩首,尽快了解敌人的性命,可实际出手,斩切部位根本无从捉摸,配合元戎剑的锋利特性,剑招使出来就是残忍到极点的大卸八块。 在冲杀北岳皇城时,明安无相剑诀使了一阵,就发现这剑法的凶残狠毒,试着换用农夫三拳出手,只重伤不取人性命。 可在一对多生死相搏,尤其是敌人都是武功好手的情况下,没有惊鸿诀的灵功运转配合,农夫三拳这种单招爆发型招式,速度慢消耗灵气也多,被围攻时好几次让明安险象环生。 最后,明安不得不放弃农夫三拳,重新用这残忍而高效的无相剑诀,迅速了结敌人性命。 怜悯心善,绝不能成为自己送命的理由。 “好痛啊……好冷啊……救命啊……” “明大人,求你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明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还不能死啊……” 地上半死不活,在地上蠕动的士兵,拼命挣扎求饶,借助昏暗的光线,明安分明能看到他们眼神中,满是求生的渴望。 皇城无双冲杀禁军,那是生死关头容不得明安思考其他的,脑中只想着能杀多少是多少,想尽一切办法保命营救车小芸。 这些十几个为一队的搜捕追兵,对付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脑中就留出了人性情感的余裕。 霍远峰说过,自己必定成为一代霸主,身为霸主,不能心慈手软,杀伐果断是必备要素。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这些人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无非是乱世当兵混口饭吃,亦或有家室妻女要养,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可这些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上一一葬送。 捅进去的柔软触感,拔出来的血压阻力,鲜血溅射在自己身上,还有股温热。 这种感觉,足以让任何接受现世价值观洗礼的正常人发狂。 明安深吸一口气,抄起元戎剑,对准还有半口气的士兵,强压下内心的剧烈起伏,歉然说道,“抱歉,我要救人,要救很多很多的人,只能委屈你们了。” 唰的一剑,捅死一个求饶的士兵。 走到另一个半截身子,不住喊痛的士兵面前,明安低声道,“忍一忍,痛过去就没事了,下辈子投胎,我让你们吃饱穿暖,再也不受这种苦。” 然后又是一剑穿心了结性命。 第三个士兵惊骇过度,晕了过去,明安叹了口气说道,“晕了也好,少点痛苦,一路保重。” 一剑穿心,第一队追兵全部斩杀,无一活口。 正在这时,雨林中传来熟悉的马蹄疾驰声音,快步朝这里跑了过来,在明安旁边停下。 马沙拉弟浑身已经湿透了,背上背着明铁钩,还扛了一个大包袱,马背上横着绑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嘴巴被塞住了发出沉闷的呜呜声音。 她瞧见明安穿着雨水都冲不干净的染血银甲,身边尸横片野躺了一堆碎尸,各个都是北岳国士兵,吓得连呜呜叫都不敢发出声,惊恐眼神打量着明安,身子不断发抖。 “大婶别怕,我是东海国的明安,情势危急我不得不出手。”明安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金锭,塞到这大婶怀里,“追兵来袭,我在这里退敌就不进去了,你好好接生。母子平安的话,我包你一次赚的银两,比你大半辈子赚的都多。” 这大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产婆赵婶,见明安出手豪爽,语气温和,并不像是个歹人,稍微安心了不少。 今夜下雨天黑得早,赵婶刚接生完邻村王老三的儿媳妇,早早回了家,正准备休息,明铁钩便冲了进来,让她随自己去山上破庙接生。 大晚上下雨天的,还去破庙接生,赵婶老大不愿意,明铁钩也不废话,掏出一柄短剑插在桌上,再掏出十两银子,让赵婶三息之内做好决定。 赵婶吓得不轻,想起官爷挨家挨户盘问,说有个名叫明安的东海国子爵,重伤国主得罪昭太后被全境通缉,还说他们一行人中有孕妇,若是见到了踪迹立刻上报。 赵婶前后一联系,立刻猜到这行人的身份,拔腿外逃想呼救,被明铁钩利落出手捂住嘴巴,身子一绑,在屋子里胡乱一通收拾打包,提着赵婶就往回冲,行事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火速就把人给绑了回来。 后面遇到了马沙拉弟来接应,明铁钩把赵婶往马上一放,一路往林子直冲,见到追兵包围而来,马沙拉弟扬起蹄子就踹,踹出路就跑,正好一路跑到明安这儿来。 想着目前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产婆身上,必须要让她情绪稳定,认真干活,明安便替赵婶摘去了口中塞的布,好好安抚了一番。 赵婶见明安性子温和好说话,犹犹豫豫说出了隐忧。 原来官府下了榜文,有相助逃犯者,全家要连坐斩首。 她儿子老公已经战死了,儿媳妇也抛下她和孩子逃了,就只剩下孙子和孙女靠她用接生手艺养活,也是她活下去唯一念想。 她自己一条命看得淡,但是孙子孙女还小,不希望他们受连累。 “知道了。”明安思索片刻便下了决心,“你好好接生,接生完我让铁钩去你家把你两个孩子一起捎上,我带你一起我那封地月冥山脉居住,管你一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明铁钩听了明安这邀请,露出一脸惊讶神情,扫了眼一旁明安脚边惨死的北岳士兵尸块,挠挠头感觉有些糊涂。 残暴和仁义,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明明是十分矛盾的,却巧妙融合在一起,让明铁钩眼中的大哥,一下子扑朔迷离起来。 赵婶听了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谢个不停,明安见她情绪恢复正常,顾虑尽消,吩咐明铁钩回破庙,和明春莺一起好好守卫琴家人。 马沙拉弟载着明铁钩走后,明安那温和的目光又恢复成阴狠,死死锁向追着马沙拉弟过来的士兵。 第78章修罗杀神 又是一波士兵抵达,大嚷着向破庙方向疾冲。 走到半路,为首的士兵只感觉身子一凉,自胸口而下全部没了知觉,然后眼前一黑永远失去了意识。 这伙士兵人数众多,追马沙拉弟追得很急没注意到有伏兵,再加上夜深雨大,看不清楚周遭情况,等闻到浓烈血腥味,这伙人大半已经死于明安剑下,整个林子铺满了尸体。 再想反抗,已经是来不及,明安那剑意所到之处,斩断一切生机。 追着马沙拉弟来的这波人人数众多,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周遭的士兵,结成战阵朝着明安这林子方向急速包围而来。 明安划开天下山河策瞧了一眼周遭情况,那些代表士兵的黄点,越靠近自己的颜色变得越深,有些彻底变成了橙色。 正当明安寻思从哪个地方开始破阵,离最近的一个士兵突然变成红点,一只袖箭也从那士兵所在方位破空朝自己射来。 “找到了,在这里!” 那士兵一叫嚷,周围几个橙点标出的士兵,此时也变成了红点,朝自己纷纷射来袖箭。 “原来黄点表示警戒,橙点代表发现我的踪迹高度警戒,而红点则是彻底发现了我。” 明安弄清这天下山河策的提示规律后,率先朝那不断发声的士兵攻去,一剑要了那人的性命,让他再也没法出声。 只是周围士兵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明安会对这发声士兵动手,故意拿他当诱饵,等明安一出手,那发声士兵惨呼一声倒下,其他设埋伏的士兵朝明安所在位置,四面八方甩来锁链。 明安之前在军营见识过暗影卫使出这十面埋伏的锁链阵法,知道这东西不好对付,赶紧射出雷铳爪抓住树梢腾空而起,飞跃出埋伏圈。 之后顺势踩住树干借力,运转惊鸿诀射出身子,明安朝那北岳士兵扎堆之处,如飞燕凌波般自上而下斜切。 暴射身子加上落地的势能,让这飞燕斩切力道又快又强,仅仅是顺势一斩,竟然一次性便斩开五个聚集得最密的士兵。 明安自嘲一笑。 倒有点像动作游戏……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明安难受到要呕吐的内心,犹如找到了一个托词,一个释放点。 千万不要想着他们是人,也千万不要想着他们有感情,我所有目的就是守住破庙,最终赢得这场游戏! 动摇的内心,一下子有些宣泄口,明安的剑法瞬间变得锋芒凌厉。 借着雷铳爪高抓树杈腾空而起,再踩着树杈暴射身子借力飞斩,一剑下去三四个人身体立刻被斩为两半,鲜血飚射在周身银甲上,温温润润让明安有种莫名的强烈爽感。 天生万物以养民,民无一善可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就对了! 明安双眼通红,舔舐着溅射到唇边的鲜血,哈哈狂笑高歌,在林中犹如一头修罗,大杀特杀,单方屠戮。 包围的人越来越多,射在自己周身的袖箭簌簌响个不停,明安的招式也变得大开大阖,杀气腾腾激进万分,身上银甲间隙免不了中几根袖箭,或是被重重砍上一刀余劲透入体内,筋骨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袖箭带毒,明安运起逆脉经强行喷血驱毒,再加上身上各处被钝器击打般的痛感,让明安彻底陷入麻木和疯狂,戾气不断上涨。 大雨越下越大,天空响起雷霆,一道耀眼闪电划过天际,将这漆黑雨林猛地照亮。 借着闪电瞬息之光,这些士兵看清明安那嗜血狂笑的神情,宛如从地狱降临的杀神,心中涌动起这辈子最强烈的惊骇。 但这惊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就被明安一剑斩开身子,直落黄泉,再也没有任何恐惧、振奋、悲伤、欢喜的情绪。 这一夜很是漫长,周围得了消息的北岳驻兵,接连赶过来。 明安以雨夜为屏障,以密林为倚靠,不断穿梭起跳,飞身斩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刀光剑影伴闪电起舞,金铁铮鸣随雷霆嘶吼。 若是瘫倒在地又哀嚎的,明安抽空便上去补一剑给个痛快,整整一夜,林子密密麻麻铺满了尸体。 天下山河策上,包围的士兵越来越少,外围的士兵终于受不了,拖着残肢哭爹喊娘纷纷逃遁,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对利益的渴望。 幽暗的天空,似乎有些泛起鱼肚白,当明安一剑把一个士兵腹部划断,一脸狞笑正要补刀时,闪电划过苍穹,把林子照得透亮,那士兵和明安正巧打了个照脸,士兵忍着剧痛艰难开口。 “明爵爷,你请我喝过茶的……” 明安一阵恍惚,意识从无情杀戮状态下逐渐唤醒。 “你是岳开山?” 岳开山咳出鲜血,凄惨一笑,“爵爷还记得在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明安想起了子午关那些把糕饼塞在胸前,扮成娘们儿模样的羞涩汉子,只为了给自家老婆孩子捎一份好吃的糕点。 “你那些弟兄呢?”明安沙哑的嗓音问道。 岳开山艰难摆了摆头,朝旁边示意了一下。 此时的林子,死得死逃得逃,基本上没有什么活人,熹微晨光下,勉强能看清这些士兵的脸。 岳开山身边躺着的尸首,正是那日和自己请他们喝茶打包茶点,让他们带回去捎给老婆孩子的北岳士兵。 现在都被自己一夜之间,斩成一块一块的,死无全尸。 林子里还有些禁军士兵,明安叫不出名,但都是熟面孔,和自己在宫里开过玩笑,当时还请他们吃过御膳房料理。 里面有一个禁军汉子,明安记得他名字叫展翼,正是之前在北岳皇城,周厉派人来收拾自己时,偷偷给自己比眼神让自己手下留情,然后被自己一顿胖揍不敢还手的机灵汉子。 此时的他,面目扭曲成一团,死前盯着胸前深入肋骨的巨大创口,甚至能看到被切烂的心脏,露出万分恐惧的表情而死。 想来是明安这一剑,不但给他造成了肉体痛苦,还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这一刻,明安如大梦初醒,浑身剧烈颤抖,向岳开山着急想解释什么,可岳开山已经闭目咽气,再也听不到明安的解释。 颓然坐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上,明安拖着疲惫剧痛,而又血腥肮脏的身躯,手中元戎剑抵着血水浸湿的松软大地,如受伤的野兽那般仰天痛苦哀嚎。 这一夜,自己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家室有妻女的人,和自己称兄道弟认识的人。 成百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自己一夜之间,全部葬送。 这一刻,明安才清楚意识到,只是梦想的一角,仅仅一夜就造就了这么血腥的惨剧。 若是完全实现,自己手中将会沾染上多少血淋淋的生命。 将星转世?霸主命格?全他妈扯蛋! 都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啊! 明安狠狠咬唇,咬出淋漓鲜血,自责懊悔的抽打自己脸颊。 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我这一生,注定要当九州第一屠夫! 人性本善,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所谓的杀伐果断,在真正的人性面前,显得如此沉重。 在明安陷入巨大痛苦,意志彷徨之际,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击散这林中弥漫的血雾,漫向那天边初生的朝阳。 听到这代表新生的啼哭,明安眼中一酸,身披血染战甲,迎着雨后初晴的阳光,捂着脸泪流满面。 流泪好一阵,明安仰天长吐一口浊气,胡乱抹了抹脏乱的脸颊,背起元戎剑,一步步踩着血水,背着初生的朝阳,向破庙走去。 第79章无忧虑 一夜的雨,让坑洼的庙前空地,积起水潭。 明安瞧了眼水中自己肮脏血腥的模样,蹲下身子捞起一抔水,使劲搓洗手中沾染的血迹,可哪怕搓红皮肤,也搓不干净。 黯然站起身,明安慢慢走到庙前,隔着门缝往里面张望。 门缝里,琴中藏手上襁褓抱了个婴儿,柳月眉手上也抱了个婴儿,一大家子围在面色憔悴的米巧倩身边,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旁的明春莺和明铁钩,饶有兴趣逗弄着两个婴儿,产婆赵婶擦着额上汗珠,满脸疲惫却掩盖不了她那喜悦和得意。 马沙拉弟趴在另一边探头探脑的,似乎对刚降临世间的人类婴儿形态很是好奇。 里面的一切,是如此美好,明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血腥污泥,脏得让自己都觉得恶心。 一夜血腥杀人,甚至沉溺在杀人的乐趣中,化身修罗杀神,明安觉得自己不配融入这温馨的环境。 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找个小溪好好清洗一番,里面琴中藏听到了庙外头的响动,把襁褓里的婴儿交给米盛,赶紧迎了出来。 “明大哥,你干嘛站在外面不进屋?” “我很脏,昨晚杀了很多人。”明安有些自惭形秽低头,指了指自己身上,“身上有病菌,怕对孩子不好。” “大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琴中藏一把拉住明安的手,大力往屋里拽,有些生气说道,“赶紧进屋,大家都等着你了。” 哗啦一声推开庙门,众人火热目光朝明安望了过来,素来大方坦然的明安,望了眼自己被鲜血泥污浸染的衣甲,此时莫名有些局促忐忑。 米盛深沉的声音悠悠开口,“明安,我们刚才商量了一阵,有个请求不知你愿不愿意答应。” “什么请求?” 米盛看了眼柳月眉,两人会心一笑,“按藏儿湘江国的传统,新生儿有‘点礼赐名’之说,所以想请你当这两个孩子的义父,为他们点礼取名。” “我当这对孩子的义父?还让我来取名?”明安满脸惊讶。 “明大哥,我们是真心的,还请你一定答应。”琴中藏紧握明安的手,言辞万般恳切说道。 米巧倩艰难支起身子行礼,“明爵爷,你两次救了我和孩子们的性命,有着再造大恩,妾身真心恳求您能答应。” 看着众人诚恳真挚的眼神,明安心中一暖点头,“那好,我答应便是,这‘点礼赐名’怎么弄?” 琴中藏拖着明安的手,比出一根手指,往米盛怀里那婴儿额头上点去,“这是龙凤胎的小女儿,还请明大哥赐名。” 明安还带着血泥的手,轻轻点在这个小女婴额头上,点出一小滴血迹,闭目思索片刻。 “琴无忧。” 琴中藏一听这简单而又富有诗意名字,心里开心到极点,将明安的手指,点向柳月眉怀中的小男婴额头。 这一回,没有思索,明安直接脱口而出,“琴无虑。” “琴无忧,琴无虑……琴无忧,琴无虑!” 琴家众人反复念诵这两个名字,越念越是喜欢,米盛抚着胡须笑得极为畅快,“这两个名字简单上口,寓意和诗意却是极为上乘,明才子果然名不虚传呐!哈哈哈哈!” 琴中藏欢喜问道,“明大哥起这个名字,可是有什么想法?” 明安低头看了眼自身杀气腾腾的血染战甲,抬头凝视这两个可爱的小婴儿,深沉说道。 “杀伐在我辈,后辈无忧虑!” 琴中藏反复念诵这两句,望着明安上下浓郁的血腥气,心有所悟。 “杀伐在我辈,后辈无忧虑……明大哥,我懂你心中志向了。” 琴中藏抱拳单膝跪下,忠心诚恳说道,“兄弟别无所长,唯有术数和运筹之道算是有一番成就,兄弟愿以这两术,忠心辅佐明大哥成就霸业!” 明安温和一笑,赶紧将琴中藏扶起,“一切有劳琴同志了,待我们平安回月冥山脉再仔细商议。” “是!”琴中藏重重点头,眼神中满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一夜辛苦杀敌,如今追兵退去,饥饿困倦一起袭了上来,径直坐在地上不住喘息。 一旁柳月眉从锅里舀出一大碗鲜香四溢的汤饼肉糊糊,呈给了明安。 “明安,昨夜太辛苦你了,你要的羊肉泡馍姨帮你一直温着,温了整整一夜,已经煮成肉汤糊糊,你将就吃点。” 明安道谢接过,猛地一口灌入嘴里,炖熬一宿的羊肉干鲜美混着煮烂面糊的扎实口感,一齐涌出来,温温润润灌入饥饿的肠胃,让明安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这羊肉面糊糊真好吃。”明安灌了大半碗,长吐一口气赞道。 “瞧你这孩子饿的。”柳月眉满是心疼,“平安回去,姨再给你做顿正儿八经的羊肉泡馍。” “有劳了。” 吃了一阵,明安询问明春莺明铁钩昨夜的情况,二人仔细汇报了一番,说只有十来个不长眼的士兵试图冲过来,被二人还有马沙拉弟联手解决,对付起来很轻松。 其他大部分士兵,都冲着明安的丰厚赏金,往林子里包围去了,破庙很安全,生孩子没受影响。 明安松了口气,又转向赵婶感谢赞赏了几句,掏出一百两银子塞到她怀里,赵婶乐得喜不自胜。 接生成功那会儿自己就得了琴中藏的赏赐,再加上明安前后打赏,这一趟接生下来差不多赚了竟有两百多两,真如明安所说比她挣得大半辈子都多。 得了银子,赵婶又想起她那孙女孙子,轻声一叹,哀求目光瞧向明安。 明安很守诺言,命明铁钩骑着马沙拉弟,把她孙子孙女一起接过来。 反正带一家人也是带,带两家人也是带,有个干粗活麻利的赵婶在路上照顾点米巧倩,众人也能更省心一些。 明铁钩领命,骑着马沙拉弟风驰电掣出去,不一会儿就载着两个小孩回来。 本以为要多花点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孩子老老实实拐了回来,赵婶一脸惊讶,明安也有些意外。 一问才知,明铁钩就从怀里掏出两颗明安仿着大白兔做的奶糖,一人一颗送给赵婶这两个孙子孙女吃,小孩一吃就上瘾,缠上明铁钩。 明铁钩又说他在山上有很多这种糖,只要跟他来就能吃个尽兴,两个小孩一听,就乖乖上了马,兴致勃勃跟着明铁钩走了,进了破庙还缠着明铁钩要糖。 众人听明铁钩说的前因后果,笑得合不拢嘴,赵婶脸颊通红,气得抄起棍子就抽这两个娃儿的屁股,把孩子抽得哇哇大哭。 明安笑了笑,掏出六颗奶糖给两个孩子分着吃,神情严肃对赵婶说道,“幸好铁钩是好人,才没出什么事,若万一是人贩子,这两个孩子就没了。” “赵婶你后面一定要好好教训孩子记住,不可因为贪嘴中了人贩子的奸计。” 赵婶一听脸更红,唯唯诺诺点头,称后面一定教好孩子,心里对这个守诺体贴的青年又敬又服。 “村里好多人都传东海国明爵爷是神仙下凡,俺瞧着明爵爷确实有股救苦救难的神仙气度,跟着他肯定有好日子过!” 第80章救兵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正着手准备启程。 明安体内灵气一颤,觉察到远处地面传来接连不断的蹄声,似乎有一支骑兵部队快速接近。 一摆手,示意众人停下手中忙活,“先不要急着出去,又有人来了。” 琴中藏担心问道,“还有敌人?” “嗯。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凡那些人长点记性,就不会再来。” 明安听出这蹄音并不是很多,也就五六十来号人的人样子,举手投足产生的风吟,似乎只是寻常的士兵壮汉,除了为首的队长好像懂点灵功,其他都不是什么武功高手。 如今明安已经彻底看开,自己此生注定一将功成万骨枯,必成九州第一霸主屠夫,昨夜杀了成百上千个北岳好手,再砍杀五六十个不长眼的,也不是什么事。 那伙骑兵在林子边缘便停下马蹄脚步,窃窃私语一通之后,那为首那个武功好手灌注灵气朗声说道,“林中死了这么多北岳士兵,可是明爵爷的手笔?” 明安沉吟片刻,朗声回道,“你是谁?” 那人一听明安的回声,兴奋又激动的声音朗声应道,“明爵爷,弟兄们可算找到你了!我是沈石将军旗下前锋营骑兵校尉杜正,随爵爷乘船过河道奔袭,听过爵爷的战前演说!” 明安一听这两个信息,大体上判断出这应该是自己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抽出元戎剑朗声说道,“杜将军,我对你有印象,你一人进庙说话,其他士兵原地挖坑收拾尸骨。” “是,爵爷!”杜正领了命,吩咐士兵原地下马开始收拾林中北岳士兵尸骨,他一人穿过尸骨重重的密林,来到破庙门口,捧手单膝跪下,恭敬说道,“末将杜正,奉杨将军之命,恭迎爵爷归来!” 明安听到窸窸窣窣的拖动尸体声,林中骑兵都在老实按照自己吩咐收集尸骨挖坑,这骑兵校尉杜正独自一人前来破庙口恭迎自己,这才确信这人是友非敌。 将元戎剑进腰间剑鞘,明安推开庙门欢喜迎了出来,一把将杜正扶起,豪爽大笑说道,“杜将军,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杜正颤抖身子勉力站起,受宠若惊说道,“明爵爷!折煞末将了!末将这几日一直担心爵爷安危,如今看到爵爷平安无事,总算安下心。” 回头指了指林中的累累尸骨,杜正语气急促问道,“爵爷,这林中的北岳士兵,可都是你杀的?” 明安让开身子,指了指身后众人,“琴中藏大人的夫人破庙产子,有一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前来打扰,为了守护妇孺,我不得已出手。” 杜正朝明安身后的众人挨个行了礼,瞧见米盛和柳月眉手中襁褓,又注意到明安染血银甲,满脸崇拜神情难以自抑。 “明大人为救义妹,单枪匹马冲杀北岳皇城,劫持北岳国主全身而退,已经让军中弟兄们佩服到不行,上阵杀敌之时一想到明爵爷的勇武,弟兄们各个热血沸腾,杀敌士气也是大增,这些日子一路势如破竹,杀得那些北岳士兵丢盔弃甲。” “只是今日亲自看到,明爵爷为了护卫临盆产妇,凭一己之力,斩杀北岳千人大军,此等九州第一的英雄男儿气概,末将对爵爷的敬仰犹如东海滔滔大浪,连绵不绝!” 明安以明攻月灵关,暗度太行地下河道之策,大破北岳太行一郡,让东海国一干军中兄弟立下不世军功光宗耀祖,东海国士兵无不对明安佩服到极点。 如今杜正又见明安一身血染银甲,把林中上千北岳士兵杀得血流成河,对明安的佩服犹如东海滔滔大浪之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 “不敢当。” 明安想着自己所谓的英雄气概,却是建立在累累尸骨和无数家破人亡之上,哪怕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以杀戮换取后世安宁,心里却对杀戮换来的名声不是特别待见,客气推脱一番后岔开话题。 “杜将军,你怎么会找到我们的?” 杜正兴致勃勃一番解释。 前几日,霍远峰大人带着一干机巧门弟子,陆续投奔到东海国杨景军中,说明安用滑翔机巧救了众人,不过明安自己坐的滑翔机巧被风吹得有些偏。 后面慕容司主带着暗影卫也顺利归来,说最后瞧明安一路被吹到北岳东北,方位应该是大同郡的东北部。 杨景得知后,命谈化行率领的北路军左军和右军各带三千兵马,一路向北进攻大同郡的阳高和张河两重镇,来接应明安,谈化行率领中军,固守昌乐城。 昨夜杜正所在的右军部队,趁夜攻袭张河重镇,原以为会遇到顽强抵抗,却意外的顺畅。 凌晨时分破城之后,拷问驻守士兵才知,镇中两千守军,上半夜八百精锐被紧急征调,向北擒拿要犯,这才让北路右军攻破张河镇。 等安定好部队后,右军首领沈石将军猜测可能是北岳国发现了明安一行人的踪迹,这才命精锐尽出,让右军夺取张河重镇有了可乘之机。 沈石整顿完毕,下令把骑兵打散,五十人一队,各校尉带领骑兵,向北一路搜寻明安踪迹,之后杜正这一支运气最好,闻到风中血腥气,沿着一路而来,率先发现山间破庙里的明安一行人。 明安默默听完前因后果,划开天下山河策放大一看,发现杨景的部队攻占区域比自己原本想象得还要广,不但夺了太行郡的八大城关镇,战线一路向北拓展到大同郡,吞了将近三分之一,可以说完将北岳东陲尽收囊中。 如果将沿着东关山势,把太行郡最后两道郡关青松关和长生关,和大同郡的郡内关煤山关尽数攻占下来,包含太行郡和三分之一大同郡在内的整个北岳东陲,就会成为一块稳固区域。 之后,东海重兵只需要扼住东关山势三连郡关,北岳东陲就能彻底巩固,和山宗关山势互为犄角,把月冥山脉保护在大后方。 哪怕这犄角与中原各国之间留了个走廊,大军只要敢攻进来,两犄角一合围断掉后勤,扼住退路,就成关门打狗之势,相当于一个带有陷阱特性的“无形镇国之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北岳东陲和东海西陲稳固的前提下。 若是东陲郡内的三连关没有拿下,北岳国积蓄力量之后,依然可以出关顺山势而下,反攻太行郡夺回东陲,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明安能意识到这三关的重要性,杨景能意识到,北岳国高层自然也意识到。 太行郡最外围的关口被破,后面城镇防御能力都不强,这才让杨景一路平推太行郡。 北岳国见势不妙,非常机智的选择边打边退,阻碍杨景进军的同时,不断收缩战线。 军力收缩过后,东关山势作为北岳国第二道天然屏障,北岳部队选择在此处依托山势背靠三关顽抗抵御,双方陷入胶着。 第81章接风 根据北岳皇室典藏阁探开的地形图分析完战局后,明安叹了口气暗想,“目前人倒是都平安救出来了,可战局还没到松懈的时候。” 拍拍屁股起身,明安伸了个懒腰对众人说道,“事业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出发吧,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杜正唤来六个士兵骑马前来,帮着众人把收拾好的东西装上马匹。 生育完两个婴儿的米巧倩身子依然虚弱,被琴中藏扶着上了担架,两个士兵帮忙抬着,众人再次启行。 出了破庙,正值朝阳初升雨过天晴,林中鸟儿欢快叫着让人心情愉悦。 当众人离林子更近几分,这愉悦烟消云散,化作万分震惊和恐惧。 破庙外偌大的密林,已经让二十个士兵协力用刀鞘挖出了大坑,其余士兵把林中横七竖八的无数北岳士兵尸块,丢入这深坑之中,密密麻麻堆积成山。 尸块众多,一坑装不下,足足挖了四个大坑才算装完。放眼望去,这些尸块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手脚上身下身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胡乱糅杂在一个坑里埋葬。 众人昨夜在破庙内,隔着雨声听到外面哀嚎咆哮不绝,猜测追击士兵很多,战况很凶险。 只是早上近距离一看,没想到会是这么多的数量,死法还这么惨不忍睹,众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惊骇万分。 胆子小的柳月眉和米巧倩捂住嘴鼻,差点呕了出来,米盛和琴中藏看向明安的眼神,敬佩中隐约藏了一丝畏惧。 此时的明安,心态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丝毫不理会众人奇异神色,只是平淡问道,“一共多少人?” 一名士兵掏出记录好的纸册,谦恭汇报道,“禀告爵爷,您剑法太过高超,斩杀的尸块太碎不易辨认,精确数量难以统计,初步估计应该是千余人,可记作千人斩军功。” 杜正一听这“千人斩”的名头,情绪略显激动的讨好说道,“爵爷以这千人斩的军功,必能名留青史,成为我东海国载入史册的古往今来第一猛将,还请爵爷莫要谦虚推辞这‘千人斩猛将’之名。” 权衡利弊沉思片刻,明安挥手平淡说道,“知道了,如实报上去吧。” “是!爵爷!” 那些东海国士兵比明安还显得激动,毕竟九州乱世,谁都佩服猛将,也渴望跟随猛将。猛将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能给士兵带来无穷的安全感和热烈斗志。 回头看了眼琴中藏和米盛,明安笑了笑无奈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杀伐在我辈’,那我就不会手软。” “这次攻伐太行郡是我的一意孤行,为了让月冥山脉稳固,后面我杀的人会越来越多,若是你们不忍心,我这就安排人带你们回临墨,我继续深入前线,你们怎么说?” 琴中藏和米盛只是对视一眼,就下好了决定。 琴中藏开口答道,“明大哥,兄弟我既然奉你为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誓死追随,我随你一同出征。” “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年岁已高,不宜见这血腥战事,我想他们带着巧倩和孩子先行回去,你看如何?” 明安对这个安排很满意,经过几次事件后琴中藏对北岳国心灰意冷,对自己却是满腔忠心想要卖命回报,后续攻城工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依仗琴中藏。 米盛年岁已高只是明面上的原因,再怎么说他也是北岳世家米家的人,被昭太后迫害一家子,这才不得不逃离京畿。但要让他协助自己攻伐北岳国,杀害北岳国士兵,也太过强人所难了点。 “这样最好,待我们回了军营,这就安排士兵护送几位回东海国,中藏跟我一起去前线。” 等明安和士兵们一起亲手埋葬完林中尸体,便向着张河镇所在方向赶去。 下午时分一行人抵达张河镇,明安仰头看了眼低矮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相对完好的城楼,想来昨夜的战斗可能真如杜正所说,镇上精兵被自己吸引到林子里屠杀,让北路右军的攻城战斗并不是太激烈,没怎么费力就攻下了这座重镇。 先前已经有杜正手下士兵率先回城,禀告了右军统帅沈石前因后果,此时沈石已经早早等候在城门口,翘首盼着明安的抵达。 远远见到明安一行人从山坡上出现,沈石赶紧带着手下众将士快步迎了上去,大老远迎了上来激动说道,“明爵爷,可算把你盼来了!” “沈将军,好些日子不见,你和弟兄们倒是清减了。”明安笑眯眯客套。 “哎!大军长途奔袭,哪有不瘦的道理嘛,只要能平安找到爵爷,弟兄们瘦脱一层皮都是值得的!” 明安哈哈一笑,“回头弟兄们凯旋回师之际,到我月冥山脉封地,必定好酒好肉让弟兄们补回身子,以慰今日之苦!” 两人客套一阵,明安领着沈石挨个介绍身后各人,尤其是介绍到柳月眉时,沈石带着众将纷纷单膝跪下,恭敬称呼柳月眉为“北安公主”。 柳月眉也很客气慈爱,将众人一一扶起,轻拍沈石,亲热唠起家常,一副阔别多年的老友忽然相见。 见明安有些不解,柳月眉解释说道,自己出嫁前还是北安公主时,沈石曾担任过自己府上侍卫,柳月眉以前嬉闹时不慎落水,还是沈石抢先下水救了自己,那次之后她对沈石有印象。 后来战事吃紧,沈石被征调上了前线,柳月眉出嫁北岳米家,两人再也没见过,阔别将近二十年再次相见,沈石一路靠军功晋升,已经成了杨景手下得力部将。 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众人更是亲热了几分,沈石盛情招待众人进城镇,简单张罗了个晚宴替众人接风洗尘。 宴席过后,明安单独找了沈石进密室详谈。 “沈将军,我问你几个事,你如实答来。” 沈石见明安神情严肃,不敢有半分怠慢,“大人请讲。” “我和杨元帅违抗君命擅自出兵,陛下后面采取了什么行动?” 沈石不敢有隐瞒,如实告知,“陛下知道后很生气,最后顶着寒门一派的压力,从南部协调六万兵员补充过来。” “八万大军么……”明安沉思片刻问道,“军费从哪里出的?” “陛下以皇家土地作抵,发了一种名为国债的东西,向东海国百姓和商贾借钱。” 明安一听露出温暖笑意,自言自语说道,“我发疯,老婆不但不怪我,还陪我一起疯,真是好老婆。” 第82章割韭菜 在隐藏关键信息的情况下,柳如天明明是个厌战保守性子,能下定决心赌上国运支持二人的做法,毫无疑问证明,在柳如天心里,明安和杨景比自己手上的皇权还要重要。 柳如天热烈的心意明安已经感觉到了,她真心在意自己和杨景,而不是纯粹的利益交换,那自己肯定会好好报答她这番忠贞不渝的情意。 “粮价,现在如何?” 一提这个,沈石就乐得一笑。 “一切如爵爷所料,当陛下送来第一批军粮时,杨元帅以背靠月冥粮仓为由,拒纳军粮,后面杨伯成杨仲武二位将军率领六万大军抵达时,见月冥山脉红薯众多,百姓运粮便捷,也都拒纳军粮。” “月冥山脉屯粮众多,大军就地取粮,拒纳远途军粮的消息一进京,那粮价开始恐慌性下跌,止都止不住,陛下没怎么费工夫,就把之前借的粮还上了,如今还担心谷贱伤农屯了很多粮,听说皇仓都堆满了。” 明安一听,心中畅爽不已。 第一策,顺利搞定,一帮封建落后的小垃圾跟我玩经济,还嫩了点! 明安这招套路就是不断高位拉价,拉到极高点的时候,再给个预备已久的大利空消息,再加上一些预备好的抛空货物,不用特别多,很快就能引发恐慌性抛售,造成价位大崩盘。 而且因为惯性,价位跌破它原有的价值也是轻而易举。 这操作,在现世股市和期货当中,是庄家操盘割韭菜的惯有手段,“话题概念”加上一定的资本四两拨千金,一亿操控四十亿的大盘股也是轻而易举。 什么“量子通信”、“元宇宙”、“常温超导”等等,都是这个玩法。 映射到九州大陆,无非是“可常温超导”对应“大军出征要粮”,然后“常温超导是骗局”对应“大军背靠粮仓不需要粮”,一拉一踩,世家累世积攒的财富,就被明安当韭菜割得飞起。 这策一奏效,直接让柳如天压力骤减,明安心里也是舒爽万分。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明安又问,“出发前叮嘱你们干的活,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就待大人一声令下。” “有多少了?” 沈石悄声汇报道,“粗略估计,十万多斤黄金,百万余斤白银。” 北岳东陲金银矿产丰富,大军攻伐之际,见缝插针的从北岳世家手上掠夺金矿银矿,就攒出了这么多金银资源,若是深挖世家老底,捞出来的资源恐怕会多得可怕。 明安稍一折算,算出这波出兵掠夺的财富就高达两千万两银子,就地取粮省了很多军粮,八万部队的出兵支出恐怕不过两百多万银两,回报率高达十来倍。 明安还在思索,沈石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大人,要不这次让末将护送北安公主回京,顺路带一批回去吧,弟兄们这些日子忍得可都心痒痒了。” 脑中勾勒一番,新一轮割韭菜计划逐渐浮现。 “弟兄们也辛苦了,该好好风光一把,这次先把搜刮到的黄金白银都押回去,场面闹大一点让大家开开眼。” “不过这黄金跟白银优先兑给购买债券的百姓,兑换比例也有个讲究,现在陛下的铜币和金银兑换比例多少你可知晓?” 沈石应道,“前段时间军需官采购物资说起过,现在市面上铜币贬值得厉害,怕是一千八百钱才能兑一两银子。” “金银呢?” “还是十两银子兑一两金子。” “甚好,我写个纸条你回京之后,好好给陛下转达。” 明安抽出纸笔迅速写道。 国债记为这次太行郡大战的份子,以大战所得收益按比例结算。 第一轮,一千文钱国债,兑换银子一两,兑换金子一钱开始提前赎回债券,后逐步拉升。 第二轮,拉升到一千文钱国债,兑换银子一两五,兑换金子一钱五。 持续造势拉升,拉到银子二两,金子二钱。 之后,看准时机,债券不再以金银方式赎回,以铜币为锚定按铜钱实际价值赎回。 以后市面上铜钱和银价兑换,保持在一千文一两的恒定水平。 沈石一旁候着,看明安运笔如飞一通书写,睁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爵爷,这比例也太高了吧?” “勒紧裤腰带买国债支持咱们的百姓,都是咱们的大恩人,恩人可不能怠慢。”明安笑着继续边写边解释。 沈石毕竟是带兵名将,这运筹帷幄的道理懂是懂一点,不过明安这弯弯绕绕一折腾,把他给搞糊涂了。 反正自己是护送明安和公主一行,带着大笔北岳国劫掠而来的金银风光回京,女王陛下的赏赐肯定少不了,诚恳点头说道,“爵爷放心,我一定通传到。” 忽然意识到什么,沈石惊讶问道,“爵爷,为什么你要让我通传,你不回京复命?” “事情没处理完,还不能走。”明安将写完墨的纸张吹干,封进信封交到沈石手里,“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你们找到我们一行该如何行事,没找到我们一行该如何行事?” 沈石思索片刻说道,“按照上面的意思,若是顺利找到明大人,我们的任务成功完成,派一千部队驻守原地,余下两千部队护送各位大人回临墨。” “上面的意思是哪个上面?女王?杨元帅?” 沈石是个实在性子,不敢有隐瞒,“是女王陛下的意思,陛下特地传令,一旦找到爵爷,立刻将爵爷护送回去。” “杨元帅怎么说?” 沈石无奈答道,“杨元帅说,一切由爵爷的心意,想回去便按照陛下的意思行事,若是执意留下来,挂军师印,我北路大军一万兵马听爵爷号令。” “还是杨元帅懂我。”明安仰了仰身子,会心一笑,“好,沈将军,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叫我明爵爷,我就是明军师。” 沈石挠了挠头,感叹官大一级压死人,思索再三还是交出了杨景手谕,“明军师,根据杨元帅吩咐,你可凭此令号召北路军听候差遣。” 明安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接过,收入怀中,“若是没找到,你们下一步怎么安排?” “两镇各驻守一千人,命传令兵向谈将军汇报后,准备向西进发。” 明安划开天下山河策一番查看,立刻看出这北路大军营救之外的首要军事行动目标。 拿下大同郡的煤山关,啃下最后三块骨头的第一块硬骨头。 明安研究了这煤山关的奇异地形好一阵,有意无意问道,“沈将军,煤山关之所以叫煤山,可是因为煤炭多?” 第83章投名状 从沈石处了解完东海国当前情况后,第二日明安就以杨景手谕为令,作为本次太行西伐的军师,接管了北路大军。 首先安排沈石带齐五百人马,护送柳月眉米盛和米巧倩一行人回东海国,同时安排折合价值两千万两银票的金银,一路护送回京给柳如天吃颗定心丸。 剩下两千五百人的兵马,原定是要一千人马驻守张河重镇,明安想试验一把,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选择原地征兵,名额五百人。 张河镇再怎么说,前日还是北岳国领土,昨日刚刚易主,无论是降卒还是老百姓,都对东海国大军心里都有股怨气。 这里是个煤矿丰富的地区,养肥了很多本地的小世家和乡绅,明安让士兵收集情报后,把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世家和乡绅尽数扣押,抄家没收地产,之后开始大贴公示。 张河镇易主东海国,不扰民生宽厚待人。东海国的张河镇,家家户户可从柳氏皇家煤炭收益中按比例分成。 土地也将重新划分,比每家每户原本田地更大,租子更低,凡从军者优先分良田。 此外,谪仙人明爵爷会特赐家家户户亩产数千斤的仙家良种,让每家每户衣食无忧。 要求是须得忠心拥护东海国柳氏皇族,替东海国守卫张河镇。 要求摆出去后,明安就让人把那些罪大恶极的乡绅世家子和官差统统押到广场,旁边摆了一条长案,一半摆匕首,一半摆堆成山的银子和良田地契。 入伍效忠者,拿银子,分良田,同时需要手持匕首,了结一个场上的北岳乡绅。 张河镇百姓哪见过这种场面,条款优厚心中十分意动,可就是没胆子反抗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官老爷们。 一个悍不畏死的穷汉心里一横,冲上去第一报名,抽出匕首咬牙切齿,狠狠捅向以前将自己姐姐凌辱致死的乡绅老爷心口。 鲜血一飚全场惊呼,那穷汉满身浴血,双臂振天激动高呼,“阿姐!我给你报仇了!” “有胆子!有血性!” 明安大赞了一声,给这穷汉亲手送上银子和田契,“兄弟,从今日起,你就是东海国张河镇部队一员,跟着咱们一起吃皇粮共祸福!” 那穷汉匍匐跪倒在明安脚前,感激得痛哭流涕,拼命给明安磕头,表示从此就是东海国人,发誓要给明安,要给东海国效命终生。 见了血,气氛一烘托,越来越多汉子纷纷上台,杀乡绅豪吏纳了投名状,人手一份银子一份田契,各个向明安匍匐跪倒。 后面报名参军的百姓越来越多,五百人很快就招满了,后面还有人想参军,拦都拦不住。 剩下这波人,明安以协防部队名义给了称号,非正式军员编制,只协助城防,饷银要少,责任也要轻一些。 一番投名状加绑定利益的就地动员,不到一日功夫,张河镇百姓就彻底改变了效忠对象。 有了张河镇兵员的补充,明安只需驻扎五百东海国士兵,与本地新征的士兵混杂在一起,再加上一千协防兵,达到将近两千人的驻守规模。 剩余两千士兵,明安带着一路往左军所在的阳高镇奔袭。 合兵到阳高镇,这里还在交战当中,左军统领王伟向明安详细汇报战事情况,原来张河镇攻陷后,败兵一路向西汇聚到阳高镇,攻伐起来多少有些费事。 一旁跟着的琴中藏默默听完,看了眼东海国建造的投石车,稍微掐指一算,在军事地形图上阳高镇西南处一块城墙一指。 “把三台投石车,全部朝向此处一起投,投十轮以后,攻城车往这块城墙上冲撞。” 王伟惊奇看了眼琴中藏,见他年纪轻轻一副娃娃脸,半分肃杀之气都没有,哪里来的底气对攻城之事指指点点。 刚想质疑一番,明安大手一挥下令,“王将军,就按他说的办。” 王伟信不过娃娃脸的琴中藏,但是对明安很信服,见明安下了指令,立刻安排人手下去搬运投石车调转方位,瞄准琴中藏指出的城墙。 投射十轮后,王伟让城门的攻城车朝城墙上撞上去,撞到第三下,城墙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大缺口,东海国士兵士气大振,从缺口冲杀进去,只消半日,就成功拿下连攻数日都未能攻占的阳高重镇。 王伟一改轻视质疑态度,对琴中藏佩服得五体投地,忙问琴中藏为什么知道那块城墙比较薄弱。 琴中藏轻描淡写说道,“阳高镇其他旧城墙我负责了加固改造,差最后完工时我被紧急调走了,那块城墙交给了下面官吏继续加固,他们没我监督,肯定会中饱私囊偷工减料的。” 明安见王伟一脸懵逼,拍了拍肩膀笑道,“人家可是九州数一数二的少年天才,神算子琴中藏,原北岳国工部员外郎,没人比他更懂北岳国城防工事,你这以貌取人的坏习惯,好好改改。” 王伟满脸震惊过后,对琴中藏态度变得谦恭尊敬万分,心里暗暗对明安和琴中藏都是佩服不已。 这世间,恐怕只有爵爷才有如此魅力,能吸引这等绝世奇才投诚为东海国卖命。 拿下张河阳高两镇后,明安依葫芦画瓢就地征兵豪绅分好处,分兵五百管辖当地,招降俘入伍,把兵员补到五千人,率领五千大军向大同郡安丘城攻去。 九州大陆,国之下便是郡,郡之下便是城关镇,筑有城墙,城最大最繁华,关卡住要道修建,镇则是规模比较小的城池。城关镇之下,再视规模下辖乡和村。 大同郡有三分之一区域位处北岳东北,共计两镇一城一关,和太行郡一同构成北岳国东陲。 阳高和张河两镇城墙相对低矮一些,守军规模也只有两三千人,又没有险势可守,攻占起来并没有太过困难。 但是安丘城的城墙就修建得高大得多,加上前面退下来的溃军,守军将近六千,明安带的五千大军想要攻城,难度很高。 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哪怕安丘城地势不算险要,那高耸城墙摆在那里,没个一两万人填命,很难攻下。 明安秉承着专业人干专业的事,等大军驻扎完毕后,转头就问琴中藏这安丘城有什么弱点。 琴中藏思考好一阵才开口。 “北岳国对镇的城墙修筑不是特别用心,但是对城和关比较重视。安丘城是大同郡煤矿第二高的产地,城墙修得很结实。” 话锋一转,琴中藏说道,“不过前些日子,听了明大哥讲的物质比热和热胀冷缩,小弟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第84章抄家返利 琴中藏指出地形图上城墙东偏北的一处。 “这一块的城墙石材多夯土少,按明大哥说法,是比热比较低的那种。” “咱们可以挖煤填过去大火猛烧,再做水龙猛射冷却,水激火烧法让城墙变脆,之后还是投石车加攻城车冲撞试试。” 明安是个爽快性子,稍加评估后便验证可行,下令士兵按琴中藏算好的方位和坑洞大小开干。 士兵们加班加点砍木挖煤,做成水龙和煤弹,顶着箭雨冲杀填了上去。 安丘城守卫力量比较强,弓箭兵众多,折了些人手终于完成水激火烧,后续士兵赶紧跟上,发动投石车和攻城车,朝那变脆弱的城墙一通猛攻猛撞。 投了十五轮,冲撞达七次,那墙体再也遭不住,轰然开裂塌陷,露出巨大缺口,士气顿时大振。 明安身先士卒率军直接突击进去,带着马沙拉弟一马当先,杀了整整大半夜,第二日清晨时分,守城将领带着溃兵弃城而逃,向煤山关一路逃亡。 敌人有生力量众多,按这个打法不断积蓄到地势险要的煤山关,恐怕最后一关拿下来难度很大。 为了吞并整个北岳东陲,巩固身后运兵运粮通路,攻城加守备军,整个八万大军被分拆得很散,每个将领手上带兵都不多。 明安手上五千人对六千守城军,能攻下城池已经是很难得,要是想把六千人尽数俘虏或消灭,那可就很难了。 攻下安丘城,明安停下了持续攻伐的脚步,选择原地休整,等待谈化行后面的部队合兵。 再怎么说煤山关地势险要,如今几路北岳败军全都逃了过去,守军少说也有两万人以上,大战之后自己如今只有四千多可用兵马,其他士兵都已经重伤不能再战,必须要好好休整一番。 休整归休整,明安也没闲着,中大型世家已经闻风而逃,小豪强没有路子逃不远,全被明安给逮住了。 明安还是掏出那一套杀豪强,纳投名状,瓜分利益的法子,杀得安丘城一干官吏和豪绅听到明安的恶名就尿裤子。 当然,杀的豪绅都是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的恶绅,一些口碑还算好的豪绅,明安像个无赖一样上门讹钱打秋风,把田地和矿产全抄了,然后强制许下一种名为“股票”的事物,立下合同让他们举家往月冥山脉迁移,可在那儿兑付为厂房股份。 那些良善豪绅各个哭哭啼啼,认为明安太过霸道蛮横,和那西武国蛮子没什么区别。 明安解释说这股票能够让各人拥有兵圣酒香水压缩饼干等火爆事物的生产销售分成。 而且月冥山脉山清水秀环境清幽,有九州大陆都享受不到仙界享乐。 豪绅商贾听了不吱声,心里有些意动。 明安再加一码,特意办了个酒宴,弄得都是现世精美料理,吃得这帮饱受九州简陋调味摧残的豪绅,各个飘飘忽忽如入云间。 明安见众人吃得爽快了,很贴心的贴出活动告示,答应抄完全部家产后,会给这些豪绅返还两成家产,美其名曰“抄家套餐中的活动返利,少抄少得多抄多得”。 若是豪绅商贾在此地还有隐藏家产,离开后明安会派人掘地三尺,所有得到的家产尽数充公,不参与返利,现在自觉上缴,可以拿走返利两成一同带往月冥山脉。 这套路一出,豪绅各个争先恐后掏出隐藏的家产献了上去,明安也很厚道依照诺言抄家返利。 返利以后,明安还分了士兵护送众豪绅一路安全,让这些豪绅无不对明安感激涕零,一口一个“大慈大悲谪仙人”,带着一大家子,踏上前往月冥山脉的路。 明安招手送走一批批肥羊豪绅,乐呵呵看着库房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笑开花。 杀一部分口碑极差的豪绅官吏,换取底层百姓的拥戴支持,再笼络一部分有本事有头脑的良绅商贾为明安所用,形成社会结构体系丰富的月冥山脉人员构成,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建国大业高速开动,向着目标疾驰。 休整几日,明安把这北岳世家长久统治的安丘城清理出一片干干净净,所有田产和矿产不再归家族所有,全都归给东海国皇室柳如天,扼杀了世家再次崛起的可能。 休整得差不多,杨景和谈化行在太行郡安置整顿好后,各自带着八千大军,此时也都朝着安丘城聚集而来。 明安一大早就让众人备好酒肉,在城外翘首盼着大军到来,等了大半个时辰,山间出现迎风招展的巨大军旗,纹着大大的“杨”字,浩浩荡荡的东海国部队一路开来。 明安带着一干将领赶紧迎上去,杨景人还没到,就传来他那洪亮爽朗的大笑声。 “明军师,你可真有本事啊!” 明安笑吟吟上前捧手,“哪有杨元帅有本事,短短一个多月,几乎将整个北岳东陲都拿了下来,战果比我想象中要丰硕得多。” 杨景乐得哈哈大笑,胡子一跳一跳的很是激动。 “这一场仗,是老夫打娘胎出生以来,打过最爽快的一场仗!身后钱粮不绝,情报准确充分,全军士气高昂,一路攻下去势如破竹,打出自东海国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丰硕战果,全靠明军师运筹帷幄的谋划!” 两人商业互吹好一阵,明安见到后面马车上霍远峰车小芸等机巧门一行人,赶紧迎上前关切问道,“霍师傅,小芸,机巧门的各位都平安吗?” 霍远峰笑吟吟说道,“都安好,我们这一波运气最好,一降落就落在杨元帅的驻地附近,大家都平安没事,反倒是你吹得太偏,大家伙都担心你。” 身后慕容城也走了过来,扫了一眼明安上下,挑挑眉头露出古怪神色,“明小子,杀气变得更浓,看来这些天你没干啥好事。” 身后跟着的明春莺挺了挺平平的胸脯,自豪说道,“明大哥带着我和铁钩,合力之下一夜就干掉上千名北岳追兵,杀气能不重吗?” 慕容城扫了眼明春莺和明铁钩,发现两人杀气没有明显变化,冷哼一声无情揭穿,“你明大哥哪怕拴只母猪,那母猪也可以说它和明安合力干掉千名追兵。” 众人一听捧腹大笑,明春莺见自己的吹嘘被眼神毒辣的司主一眼看穿,羞得脸颊通红躲到明安身后,心里暗中嘀咕司主大人真小气,现在还记着之前骂他母猪之仇。 第85章平反 玩笑寒暄过后,明安领着大军进城扎营歇息,用抄家来的金银大肆购买酒肉蔬果,大开接风洗尘宴招待众人。 东海将士高兴且不说,最高兴的反而是北岳老百姓。 他们原以为东海大军哪怕没像西武国大军那般烧杀劫掠,也会强制征粮敲百姓的竹杠。 哪知在明安的强力约束下,严令士兵对百姓秋毫无犯,若需要任何物资,必须付出等价的金银公平交换,大军原地采买,让百姓各个赚得盆满钵满乐开花。 北岳百姓得了好处,高赞明爵爷带领下的东海国大军是王者之师,就算安丘城易主,以后的日子肯定比在北岳国治下过得更舒服。 这些百姓其实很简单,有好日子过,有奶便是娘。 九州乱世城池易主是很常见的事,突然换了主子,内心总归抗拒怨恨一会儿,可见到新主子比原本主子仁厚仗义,抗拒态度烟消云散,就差夹道欢迎。 “东海国的好兄弟,这边请!” 东海国众将士见了北岳百姓欢天喜地迎接众人,争先恐后献上酒食和蔬果,来往每个百姓都对明安感恩戴德一口一个明爵爷叫得很亲热,心中大为触动,恍惚间感觉自己不像是入侵者,更像是回家一样。 这种微妙感觉,让他们对明安的手腕更加佩服,心中隐约产生一种期盼和愿景。 九州一统,令天下归心者,当世唯有明安一人。 酒宴众人交谈甚欢,一路攻城掠地行军至今,难得好好休养了一回。 第二日清晨,明安等众人都醒完酒起床,约了霍远峰车小芸等机巧门众人探听一下口风。 众人坐定落茶,明安直奔主题开门见山,“我攻伐北岳国东陲,是为了建立防卫圈,保障月冥山脉二十万百姓的安定。战事本就残酷,后面会有很多北岳士兵和百姓死于我手,各位都是北岳人,我尊重各位的意志,若是不忍心手足相残可以自行离去,我绝不见怪。” 机巧门众人本以为明安会故意避过不提,直接命令众人替他卖命杀北岳人,虽说已经答应机巧门上下全部为明安效命,但一想到自己本领半强迫的用在杀伐自己的同胞身上,难免有些膈应。 如今明安开诚布公,而且明确表示尊重每个人的意志,让机巧门众人反而对明安更加信赖,觉得跟着这种充分体恤下属情绪的主公十分安心。 霍远峰第一个带头表态,“你完成了老夫所有的考验,还救了我机巧门所有人,老夫也遵守诺言,从此为你的大业忠心效命,无论你做什么事,老夫都会誓死相随。” 明安略显惭愧说道,“霍师父,你不必替我开脱,你最后那个考验,我似乎没做到……” 霍远峰摸了摸一旁车小芸的头,笑着说道,“你都办到了。” 见明安一脸奇怪表情,车小芸略显羞涩的低头说道,“安哥哥,你在京畿做的一切,慕容老爷爷都跟我们说了。” “前几天斥候传来消息,说米昭为了安抚流民,重建西北军,下了罪己诏公开给我车家平反,允许百姓祭祀,重新提拔我爹爹的副将林镇江执掌西北军,抗击西武国。” “师父给安哥哥最后一样考验,安哥哥顺利达成,小芸很感谢安哥哥,今后无论安哥哥想做什么,小芸都会为安哥哥的志向奋斗!” 明安本想着米昭已经彻底实心疯,一副要将所有人都带到地狱一起毁灭的可怕样子,肯定不会松口,给车家翻案恐怕是痴心妄想。 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刻,米昭恢复理智及时止损,甚至敢于承认错误稳定大局,这种能屈能伸的性子,明安倒是很有些佩服。 “不愧是昭太后。”明安赞许点头,“是个厉害的对手。” 霍远峰和车小芸都表了态,其他机巧门人同时跪倒在地,几乎是异口同声拍胸脯向明安表忠心,神情激动之下,有些迫不及待要随明安大干一场。 明安感觉有些意外,哪怕没人出走,也不至于比自己都激动吧! 这可是带着北岳人攻伐北岳国的领土,杀北岳国的士兵,为什么一个两个比我都热心? 目光扫到众人的机巧臂和机巧足上,明安脑中一闪,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多疑了。 机巧门弟子大多都是山中老人霍远峰收养的残缺苦命之人,这些残缺苦命人的痛苦,要么是西武国造成的,要么是受到北岳国官老爷迫害。 机巧门众人见明安带领的东海国士兵进城之后善待百姓,把那些为非作歹的官老爷和豪绅极刑处死,这种杀富济贫的豪侠作风让机巧门弟子无不拍手称快,很快就被凝聚到明安的旗下忠诚卖命,压根就没有明安想象中的那么多心理阻碍。 “最后问一次,你们可是下定决心,为我效命?哪怕我为了大业手段残忍,依然选择忠心追随?” 霍远峰为首,领着机巧门众人一齐单膝跪拜,捧手恭敬说道,“愿誓死追随明爵爷,为大业忠心效命!” “好!”明安豪迈一笑,将霍远峰和众弟子纷纷扶起,诚恳说道,“我给琴中藏的儿子和女儿起了琴无忧琴无虑的名字,意思就是‘杀伐在我辈,后辈无忧虑’,我明安定不负各位真心,为九州大同而奋勇向前。” 一番收拢人心,确认众人意志后,明安言归正传,下达了早已想好的第一条指令。 “我需要各位帮我做工事。”明安拿出早已备好的图纸,“需要大量这种改进版的投石车,能够投很远,一直投到城里,覆盖全城。” 霍远峰接过图纸,眯着眼睛仔细观摩后,好奇问道,“明爵爷,你这个投石车和寻常投石车差别并不大,只是能装的投射物体积也太小了,也就巴掌那么大,投进城里怕是没有什么杀伤性吧?” “这东西不是靠投射物杀伤,而是一种更高级的用法,容我先卖个关子。”明安试探问道,“这东西要越多越好,能做吗?” 霍远峰把图纸给众弟子传看一遍,众人七嘴八舌一通讨论,得出了一致看法。 车小芸指着小型投石车图纸说道,“安哥哥,若是做小一点,牛筋代替绳索,再上绞盘蓄力,可以达到你要的效果,就是跟师父说的一样,东西太小投进去怕没什么杀伤力。” “那太好了,小巧能搬运那是最好的,制作起来大概进度如何?” 魏子岚刚才就在边写边算,稍加评估很快得出结果,“明爵爷,我们在场一百二十一人一起做的话,加班加点三日就能做六十余台。” “行。”明安掏出纸笔下了手谕,交给霍远峰,“霍师父凭此手谕可以在军中管事那儿自由领用物资,如果体力活人手不够,可以协调两百个士兵协助你们,劳烦在五日内交付一百台。” 第86章备份的备份 霍远峰带着机巧门众弟子领命下去,明安又找来慕容城,笑嘻嘻搓着手想请他帮忙。 慕容城大叉腿坐椅子上,示意两旁的明春莺摆茶,明铁钩给自己捏肩,一副傲然老大爷模样,挑着眉没好气说道,“明小子,又想指使老夫不成?” “不敢不敢。”明安忙谦虚道,“不敢劳慕容老伯大驾,就想借您暗影卫手下一用。” “你先说做什么吧,老夫考虑考虑。”慕容城品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制毒。”明安答得很果断。 “制毒?”慕容城放下茶杯,“制什么毒?干什么用?” “一种特殊的毒气弹,作为万不得已的攻城底牌。” “嗯……”慕容城见明安是为东海国鞍前马后忙正事,便爽快点头,“可以,你给个方子就行,大概要多少?” 明安粗略估计一下,报了个数,“先做三千枚。” 慕容城一听直接喷出茶水,呛得咳嗽连连,怒斥道,“臭小子,你还没和陛下生儿育女,杀业如此之重,不怕遭报应么!” 看慕容城这样子,应该是猜出自己目的,明安答得倒也爽快,“万不得已,保底之用。东海国八万子弟性命都系于我一身,不得不把最后底牌给筹谋好。” 慕容城眉头一皱,左手来回搓动,神情略显纠结犹豫,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叹气说道,“明小子,你说得有道理,兵家大事本就和江湖游侠生死搏杀一样,危机关头容不得半点留情,老夫派人帮你做便是了。” 见明安正要谢过,慕容城话锋一转补充说道,“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慕容老伯请讲。” “第一,我暗影司虽然擅长制毒,但你要的东西太多了,需要安排士兵协助。” “那是必须的,需要多少人,需要多少材料,尽管开口。”明安把事先写好的手谕交给慕容城。 “第二,老夫听说你杀穿北岳皇城,为了护卫琴家老小,又亲手屠戮了千余人,如今你再用这毒气弹攻城,恐怕会阴德大损。平安回东海之后,须得多做善事修身养性,把你身上的煞气镇下去,免得伤及周围人,可懂?” 明安没想到这慕容城还是个迷信老头,仔细想想杀多人确实容易遭人报复,慕容城身为老长辈,无非是对自己晚辈的一片关心,赶忙说道,“这次攻伐结束,我就休养生息不再兴兵,多花时间好好陪女王陛下。” “甚好,制毒气弹的事你让铁钩春莺去张罗。”慕容城微微点头起身,离开前撂下一句,“赶紧造娃生个好苗子,老夫趁还有几年可活,传他一身绝世神功。” 明安哭笑不得答应,“一定一定。” 明春莺明铁钩见慕容城走后,跑上来围着明安兴奋说道,“大哥,什么毒气弹,厉不厉害?” 明安回忆以前看电视时,看到过科普栏目介绍《火龙神器阵法》,其中有一个毒雾神烟炮很是厉害,材料是一些药材和矿物,很适合多山多矿的北岳国就地取材制造,根据回忆一气呵成写下方子,交给了二人。 两人从小耳濡目染,天生对这些武器杀人技很感兴趣,兴致勃勃拿了方子,出去找其他暗影卫师兄姐开干。 毒气弹灭绝人性,是明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法子,在此之上,明安打算保留些正常的攻城手段,于是唤来琴中藏和王伟两人。 “二位,攻克最后三关必定是一场恶战,有些东西劳烦二位准备一番。” “明军师请讲。” “三千斤火油,五千斤煤炭,再加上六千张白纸,每张纸上写需要写内容。”明安如数家珍报出了自己规划的道具。 “火油煤炭好说,我和王将军可以下去张罗。”琴中藏不解问道,“可白纸是要做什么?”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明安拿出纸笔一写,递给二人,“把这些纸上的内容誊写上去,随大军一同带着,我有妙用。” 王伟和琴中藏好奇接过一看,仔细寻思一阵,琴中藏最先反应过来,惊呼说道,“妙啊!只有大哥才能想到这种法子!不动干戈不伤人命,就能拿下一城,太妙了!” 王伟慢半拍反应过来,极为佩服的点头应和,“对面哪怕不投诚,恐怕也会士气大降。” 明安叹了口气,“但愿吧,希望双方能少伤些人命。” 等琴中藏和王伟下去忙活,明安出了大厅,找到杨景和谈化行,把对众人的安排简单讲了一遍,一如既往拟定出“主计策”、“备份计策”和“备份的备份计策”。 明安三条计策娓娓而谈,思路清晰缜密,尤其是主计策攻心之法,两人听了极为赞服。 杨景叹道,“若是老夫年轻个三十岁,和你一起征战天下,这辈子戎马生涯那可十足快活!只可惜老夫老了,没几年可以带兵,便宜老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杨元帅老当益壮,还有好多精彩事等着您呢!”明安笑着哄了哄杨景,换了个话题问道,“令郎现在进展如何?” 杨景咂咂嘴,露出一副不是很满意的表情,“那几个小子打法好听点叫稳,难听点叫怂,完全没有你这神机鬼谋让人心潮澎湃。” “两个臭小子手上兵数比老夫都多,结果战线推进得比我老头子都慢,顺风局赢得很稳,逆风局水平不行。” 杨景招手让明安和谈化行进房间,从柜子中拿出北岳军机地图铺开,指出图上太行郡最后两个关口青松关和长生关。 “两个小子攻了几次,发现这两个关口很难啃,就卡在这儿不动弹。” 明安对着军机地图一看,同时划开天下山河策,观察青松关和长生关的战局,发现这杨伯成和杨仲武的营帐布局四平八稳,依山傍水做好了持久战准备,发现关口难以攻克便选择原地待命保留实力,不焦不躁有稳重大将之风。 “我倒觉得,这种稳将很了不起。只要资源配齐,能稳定将资源转化为可靠战果,大才!”明安衷心赞了一句,暗中油然生出爱才之心。 “呵!资源转化战果,说得好听,哪来这么多资源陪他们耗!”杨景一谈军事,就变得意气风发很激动,“只有以弱胜强,奇兵致胜,才是真正的神将!” “像你那暗渡河道,京中散谣,还有攻心之法,无一不是代价极少的奇谋之策,才合老夫心中神将风采!那两个臭小子的水平,跟你还是差远了。” 第87章王道统帅 明安笑了笑并不想和杨景争论,毕竟这涉及到古代军事思想和现代军事思想的剧烈碰撞。 古代军事思想侧重奇谋,歌颂以弱胜强,更讲究战争艺术。 现代军事思想侧重于技术爆发,实力碾压,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火炮之内皆真理。 杨景是标准的古典名将思维,明安目前技术实力不足,所用的计策都是参考古典军事思想,自然很合杨景脾胃。 一旦自己北境之地建立起来,技术爆发造就强大的军事科技实力,把火力资源给杨伯成和杨仲武这种类型的稳将配齐,一路稳稳碾压过去毫无任何悬念,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费尽心思取巧。 明安崇尚现世军事思想,迫于条件所迫才用古典军事思想布局,反而给杨景一种稀世神将的感觉,明安也是十分无奈。 三人简单商议了一阵之后,杨景聚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一齐商议领兵细节。 一涉及到具体的领兵细节,明安就很没辙,明确表示需要倚靠众人。 说白了,明安对奇谋、用人和冲锋陷阵都很擅长,但是带兵着实不行。 古代带兵是个高度技术活,尤其是带领数以万计的士兵。 无论是起灶做饭、安营扎寨、军令传达,甚至成千上万人的拉屎排便,如果让明安亲自来指挥,时常一团混乱,只能靠副将协助摆平。 杨景众将也感觉到了,明安能打胜仗,能出奇谋,甚至能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就是不太会带兵,很是奇怪。 哪一部分士兵造饭最忙乱,沿途留下的排泄物最多,肯定就是明安亲自带的兵,很容易辨认。 如今是追击敌人倒还没事,若是带兵撤退,明安这混乱的带兵法子很容易被敌人摸到踪迹,陷入危机。 东海国众将猜测明安是故意示弱,好给众人腾出立功的机会,不然没理由计谋出众,擅长攻伐,却不擅长带兵。 众将心中感动万分,承了明安的好意,表示军师不必自谦自毁,尽管放手带兵,坐实“九州当世军神”之名,让东海国扬威于九州十八国。 明安哭笑不得,不想被这帮人胡乱迪化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索性说了实话。 “我善将将,不善将兵。” 众将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对明安的佩服更加高涨。 九州大陆有古老传言,能征服天下,一统九州者,唯有“王道”与“霸道”二者之一。 “霸道”以绝对武力横推世间,威压天下,天下间无人敢违逆锋芒,无不在其脚下颤抖臣服,所擅长的正是将兵杀伐之道。 “霸道”之术的代表,便是西武国。 “王道”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以仁义宽厚温润世间,泽被苍生,让天下英才被其魅力感召而诚服,为其忠心卖命,所擅长的正是驭人知用之道。 精通王道之术令天下归心,精通霸道之术令天下臣服,出兵之时明安反复强调不能伤及平民百姓,必须遵守规则以物易物。 东海国将士刚开始还不理解,当发现大军一路进展顺利,北岳百姓热情夹道欢迎,甚至主动帮助东海国大军运物资运粮时,众将朦胧意识到,明安似乎带着东海国一路往“王道”上走。 等到今日明安这无心的一句“善将将”,众将更加肯定了判断。 明爵爷所学,肯定是传自“王道”一脉,以仁德之心收罗天下英才,再用驭将术将每个人的才干发挥到极致,难怪要我等成为百姓爱戴的仁义之师。 众将士再一联想,思维彻底放飞。 我悟了!明爵爷是想带领我东海国行王道之法一统九州,这才执意将我们东海国部队打造成仁义之师!爵爷果然深谋远虑! 征战天下,一统九州,还天下永世太平,不光是黑甲军一脉,更是九州所有将领毕生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今东海国众将士一番脑补,猜出明安这番理想与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逐渐融合,眼神中逐渐焕发出热烈光彩。 明安见众将士都是一脸炙热看着自己,还没进行思想建设,就莫名其妙散发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同志之光”,搞得明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的外挂,不是这个天下山河策,而是让周围所有人,自动变成我的同志? 这些人毕竟是柳如天手下的东海国将军和士兵,和自己亲自培养的北境一脉还是有点区别,明安被这种炙热眼神盯着看有点发虚,忙捧手向天表忠心。 “咱们这一切,都是为女王陛下开创太平基业而奋斗。” 这话一出,众将士眼神更是火热。 天呐!明爵爷不求私利,对陛下如此忠心,想必是效仿百年前的李破军元帅奉圣女为义帝,只求平定乱世,而对权势没有半分贪恋,这种伟大的人格,正是值得我们效忠的对象! 明安见一众东海国将士的眼神不但没有消退热度,反而更炙热几分,心里无可奈何一笑暗想,“陛下,我真无心染指你的军权,是你这些将士主动凑过来的,不关我事。” 柳如天登基以来,重内政轻征伐,一路收缩军费开支,不断裁军,这些东海国主战将士表面上还是忠心耿耿,暗地里难免有些失落怨怼。 杨景作为主战派首领,带着他们东征西讨,很得将士推崇。 可他如今年过古稀,恐怕难以再带兵,三个儿子杨伯成杨仲武和杨叔君,东海国主战派看来,算得上是稳扎稳打的好将军,但绝非帅才。 青黄不接之际,明安横空出世,开局就王炸,以性命相逼要求女王出兵攻打北岳东陲,成功打下东海国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广袤疆土,身子年轻力壮,统帅力还在杨景之上,简直是主战派完美的新任统帅人选。 众将士看来,明安文武双全,走得还是正途“王道”,能够让每个人畅心所欲发挥才干,随着他征战天下,美名财富和地位都不愁,作为主帅堪称极品。 气氛酝酿到位,杨景率先做出表率,站起身子捧手恭敬说道。 “明军师,北岳一役全仰仗你奇谋,才能打下这般累累战果。目前只剩下最后三连关,也是最关键的三场战役,便可结束战事,老夫将最高统帅权交与你,还望你带领我等,为东海国开创一片崭新局面!” 东海国众将士纷纷起身抱拳,齐声大吼。 “愿听明帅驱策!” 明安本想当个安逸军师出谋划策,哪想杨景这老油条率先把自己推到台前,气氛烘托过后再推辞,就显得很矫情,明安只好站起身,拔出长剑豪迈高呼。 “杀伐在我辈!后辈无忧虑!让我们血染长剑,为东海国的黎民百姓,打下一片安居乐土!” 第88章攻心为上 杨景真的没开玩笑,出了营帐便把帅令交给明安,让明安来负责统一作战指挥,各个将领再去执行,自己则是成了一个“顾问元帅”,一旁协助明安,时不时做些指导和提醒。 明安明白杨景这意思,是想让自己好好实战练手,趁着有生之年传授他一生戎马总结的统帅心得,希望明安能靠这些统帅心得,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黑甲军元帅,实现九州一统之梦。 觉察到杨景的诚恳心意,明安收起无奈心思,学得非常用心,把自己原本不太重视的古典军事统帅心得,按照杨景所传好好学习了一番,发现这东西还是很有门道的。 本来就有现代军事理论和孙子兵法的加持,明安学统帅术学得很快,只用几天时间,就搞清楚了统帅十万大军作战的许多要点,比如生火做饭,安营扎寨选址,夜间突袭和防袭营,以及困惑已久的数万大军如厕问题。 合军之后五日休整,攻城材料全部齐备,明安接连传下帅令,命两万大军开拔,前中后军互相辉映,辎重粮草安排得有条不紊,颇有正儿八经的三军统帅之风,看得一旁杨景抚着胡须满脸欣慰。 两万大军开到煤山关前,明安按照杨景所传授,在一处依山傍水的上风口安营扎寨,把大军就地挖掘的如厕点设置在了下风口,营寨之间互相照应设了迷阵,再在周遭隐蔽处设置明暗哨,布局颇有一代名将风范。 这些套路,犹如围棋的起手定势,下得好看别人能知道你懂棋,也能积累一些前期微弱优势,但绝非真正的致胜要素。 明安之前胡乱扎营安排却能顺利攻下城池,更像是开局下天元稀烂开局,然后靠高超棋技弥补开局,获取最终胜利。 开完局,布完阵,明安便开始自己真正的本领。 第一轮,明安也不喊话,也不命令攻城,让霍远峰带着机巧门弟子安装好成排的小型投石机,下令把事先抄好的纸团包了石子,打成一个纸包安装到小型投石机上,算准煤山关中各个居民区,扬手指挥发射。 无数白花花的纸团,飞跃耀眼璀璨的阳光,向煤山关城中落去,吓得关内北岳将士纷纷举盾举网抱头,准备迎接猛烈的巨石。 等了半天,就听到盾牌上有些零碎的石渣掉落声,并没有巨石来袭的猛砸力道。 一名将领见城中四处落地的都是一些纸团包了石头,捡起纸团一看上面内容,脸色顿时大变,仿佛看到什么恐怖事情,下令赶紧让士兵把纸团收集起来焚毁。 这些纸团上的内容,像是家书,写得很朴实。 “告北岳父老乡亲,关内好男儿郎。我给你们留守郡中的爹娘妻儿,每户分了十亩地,赠了亩产数千斤的仙家良种,每户发了三两银子,一大家子都很高兴,缝了新衣煮了大锅厚粥,盼你们回来。” “家附近有矿产的,每年利润的一成给乡亲们平分,效益好我再送你们猪鸡羊过年。孩子大了想爹爹,老婆苦了想相公,爹娘老了想儿子。汉子们,别打了,跟我回家吧,我让你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落款人,明安。” 尽管守城将领让士兵赶紧收集纸团焚毁,不准翻开穿越,可第一轮投射覆盖范围很广,遍布整个煤山关大街小巷,许多人偷偷捡了,问一旁识字的什么意思,当那些识字的念完,各个潸然泪下,人心也随之浮动。 煤山关驻守的士兵当中,很多都是安家在太行郡和大同郡的溃兵,城池被东海国攻破后由首领半强迫的押过来强行当守卒。 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明安谪仙人收容流民的仁德之名,又听一些前线败兵传言,明安命令东海国士兵所到之处杀富济贫,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给百姓发金银分田分粮,活脱脱一个拯救苍生的圣贤。 传言发酵,再加上这人情味十足的纸条,这些背井离乡的北岳士兵心思浮动得厉害,偷偷溜出关投诚的想法熊熊燃烧起来。 明安每过一个时辰投一轮,再让嗓门大的士兵围着煤山关念诵这些纸条上的语句,听得那些守城士兵默默流泪,神情哀戚万分。 守卫煤山关的将领名叫郑克信,是北岳门阀郑家世子,平日里欺男霸女行径很恶劣,听说明安对百姓友善,但是对世家豪绅手段极其残忍,对明安那是又恨又畏,一听明安这攻心之计,气得在城楼上叫骂。 “东海国的狗男宠!吃软饭的软骨蛋!有本事登城墙来杀你爷爷,在那用下三滥伎俩瞎叫嚷算什么本事!” 明安恍若未闻,继续让士兵远离弓箭射程之外吟唱纸条上的语句,一直唱到夜色降临。 煤山关上灰暗的城墙,不起眼的角落处,一根根绳子接连从城墙上放了下来,十来个逃兵从绳子上快速滑下来,沿着墙角小心翼翼摸黑往明安大军所在的营寨跑去。 逃兵人数有些多,动静有些大,被城墙上巡夜的郑克信发现了踪影,怒吼一声下令攻过去擒杀逃兵,那还在下人的绳子被他一刀砍断。 还在绳子上下滑的北岳士兵传来凄厉呐喊,重重摔在城墙底下成了一团肉泥。 有幸逃到墙下的士兵,加快了逃跑的脚步,郑克信在城墙上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喊放箭。 万箭齐发,不是朝着明安的阵营,而是朝着这些逃兵,把那些逃兵射成了筛子。 营帐中盘膝练气养神的明安,听到下面士兵的禀告,亲自持着盾牌冲过去,把几个逃得离营寨最近的北岳士兵掩护进营帐,下令让北岳士兵好好医治。 第二日清晨,明安指着城墙下面显眼的北岳士兵尸首,灌注真气张口就骂。 “郑克信,你个无情无义的没卵蛋孬种!你自己弟兄受不了你闭门不出的废物德性,逃回家和老婆孩子相聚又怎么了,你非要把人家摔死射死!” “他奶奶的,你身为北岳将领,还没我一个外乡人心疼你那些士兵弟兄,真是不要脸啊你!” “你若有胆,下来跟我一对一单挑,我让你一只手,谁输谁撤军!你若有义,把那些想逃的弟兄都放出关,让他们回家团聚,咱们双方人马堂堂正正决斗!” 见郑克信闭门不出,明安鄙夷大笑,“看样子,你就是个无胆无情的奸险小人,就这种小人,不值得北岳大好男儿为你卖命!” 吼完一轮,明安招手,让专门负责喊话的士兵上来替自己,反复喊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喊了一阵,明安又把昨夜来投奔的北岳逃兵拉了出来,这些士兵都被拔出箭支包扎好伤口,明安管了这几个逃兵饱饭和银两,让他们尽情骂关,骂完一天就可以自行回家。 第89章驱虎吞狼 这些逃兵本来就一肚子怨气,吃了郑克信的亏差点丢命,又得了明安的好处,骂得起来用心。 他们把郑克信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轮,一边骂一边高唱明安的好,冒箭雨亲自下场救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爵爷。 骂到傍晚时分,这些投奔而来的北岳士兵口干舌燥,明安见城墙上士兵围观人数众多,当着城墙上众多士兵的面,给了这几个北岳士兵一大笔银子和一大袋香软红薯,让他们自行回家找家人团圆。 这些逃出来的北岳士兵大口啃着脖子上挂的满满当当香甜红薯,右手掂着几块碎银子,一瘸一拐向夕阳中缓缓走去,消失在远处。 城墙上守卫士兵一愣一愣的,心里羡慕得厉害,对郑克信暗暗生出一丝怨恨之意。 当夜,郑克信加强了守卫,却拦不住更多士兵开始搏命逃亡。 这样的结果,造成了更多的北岳国士兵自相残杀与死亡,关内士气一落千丈,人心躁动得更加厉害。 攻心作战持续到第四天,杨景问明安何时才能进攻,明安盘算士气作战差不多了,再攻城会方便很多,于是商量着明日正式攻城。 哪曾想夜半时分,煤山关内传出嘈杂之声,火光此起彼伏,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 明安走出军营,朝着煤山关方向会心一笑。 “怒,勾出来了。” 紧急敲鼓召集诸军集合,明安下令让谈化行作先锋,带着攻城车火速攻城,其他人等准备安装云梯强攻。 哪曾想大军正要进攻,煤山关关门轰然大开,里面冲出来许多溃兵叫嚷着,“爵爷别射箭,我们想回家!” 明安迅速判断了几种可能,下令让谈化行让开一条路,让这帮人通过,趁着关门大开直接攻城,这些来投的北岳士兵先行扣留管饭,等战后再作处理。 趁着关门大开,谈化行带人杀入煤山关,没过一会儿就攻上城头大嚷,“明帅!这不是陷阱,煤山关内乱了,赶紧率大军进关!” 明安哈哈大笑,高骑马沙拉弟,拔剑出鞘举天高呼,“兄弟们!冲啊!” 滚滚东海国大军直冲煤山关,气势恢宏如猛虎下山,边杀边喊,“放下武器,原地抱头,投降者不杀!” 煤山关逃兵作乱,再加上东海国大军入关,大势已去,郑克信只得带着亲信连夜逃窜。 仅仅四日,靠着攻心之法,几乎没什么损伤,明安率领大军顺利夺下三连关中的第一关。 东海国众将士对明安的崇拜,此时高涨到极点,就是很好奇,为什么明安只靠喊话就能取得这般效果。毕竟九州大陆喊话劝降者常有,却从没有像明安这么有效。 问了些关内作乱,接应东海国入关的投诚北岳士兵,几乎都是一个说法。 “明爵爷待老百姓好,仁德之名天下皆知,说话做事有言有信,大家伙都信服。开出来的优厚条款都是言之有物很靠谱,大家都想投诚回家,当他麾下子民过好日子。” 众将士这才明白,这计策之所以能行,并不是一两句喊话能成的,而是明安持续积累的声望与信誉,才让这帮北岳汉子选择倒戈。 进关以后,明安还是那套投名状分利益的法子,让这些降卒杀了北岳官差沾了血,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给了银子零散放他们回家团聚。 关内休整到第三日,整治工作还在继续进行,明安见缝插针扫了一圈刚刚更新的天下山河策,发现一丝不对劲。 煤山关已失的消息传了出去,原因是明安使出的攻心之策,让太行郡和大同郡的溃兵内乱,大开关口这才顺利进攻。 另外两关迅速反应过来,紧急变动兵力组成,把溃兵内引换防,青松长生两关驻军换成北岳其他郡的关内兵,那这招攻心计就不太好使了。 北岳国当机立断,反应之迅速,明安倒是很佩服,但也在意料之中。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西武国进军速度快得出奇,不计一切代价一路往东攻来。 而北岳国对西武国的抵御力量明显弱于对东海国,放任他们一路向东,从另一侧往青松关和长生关奔袭来。 西武国这么疯,明安倒是很理解,毕竟北岳大半的金银矿都在东陲,西武国心心念念就是东陲太行郡上的金银矿。 明安这波落井下石,相当于捡了西武国的便宜,足以把这群蛮子给气疯。 只是北岳国这消极抵御法,完全不管西武国大幅度蚕食自己领土,就是放纵他们向东进发。 那么结果很显然了,战局千变万化,北岳国高层壮士断腕,下了个重大决定,让自己预料到的情况提前发生。 明安重重一拍桌子,恨恨吐出四个字。 “驱虎吞狼!” 西武国打仗就是为了挣钱,望着东陲这块肥肉不可能不馋,不顾自己由西到东战线拉得极长,也要狠狠咬向太行郡。 而这两关如果在北岳国手上还好点,一旦落入西武国手里,对于整个太行郡来说就是噩梦。 他们扼守天险居高临下,会不计一切代价出关,对这片领土上的一切烧杀抢掠,哪怕用人命去换。 北岳国收缩战力坐山观虎斗,让西武国和东海国互掐消耗战力,等时机成熟,在他面前摆出一字长龙阵的西武国,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任由北岳大军宰割。 宰完西武国收复失地,东海国战力也被西武国磨得差不多了,再从青松长生出关,夺回整个东陲。 明安分析完各方立场后,得出一个结论。 “必须要不计一切代价,抢先夺关,然后再击退奔袭而来的西武国大军,保卫战果!” 军情紧迫,明安即刻召集大军集合,命五千人守关,带着剩下一万五千火速赶往最近的长生关。 众将士不明白明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急迫,明安淡淡说道,“北岳国驱虎吞狼,让西武国来抢关,咱们分秒必争。” 这消息众将士还没收到,很奇怪明安为什么会未卜先知,明安不便解释,只管带大军日夜兼程赶到长生关,和杨仲武合兵一处。 军营处,杨仲武略显拘束的刚迎上来,明安乐呵呵亲切叫了声一句“杨二叔”,一下子打开了这五十岁壮汉的心房。 他之前驻扎在南天关时,就听说了明安的大名,诗才好酒酿得好,很讨女王陛下喜欢,原以为明安是个文弱才子类型的,自己一个武将糙汉,和这种文弱才子相处起来难免有些硌得慌。 哪曾想这才子竟然是一个战略极为出众的猛将,敢作敢为立下滔天大功,还没见面心里已经佩服到不行。 一见面,杨仲武想着明安年少得志,可能会倨傲一些,明安却见面就亲切喊自己二叔,握着自己手的唠家常,一下子就搏得杨仲武的万分好感。 第90章长生关 杨仲武握着明安的手不住摇晃,乐呵呵暗想,“之前总觉得陛下眼光太高,那么大年纪还单着,没想到真能找到完全符合她要求的如意郎君,还是我肤浅了。” 两人一口一个“二叔”,一口一个“贤侄”,聊得正火热,一旁杨景轻咳一声冒了出来,杨仲武吓得一弹,赶紧收回手,威武大汉立刻变成了小绵羊,唯唯诺诺低头。 “爹……” “爹你个头,这是军营!”杨景板着脸训道。 “主帅……”杨仲武赶紧改口。 “主帅现在是明安!”杨景提了提声调凶道。 “杨……杨将军……” “这还差不多。”杨景鼻哼一声,朝明安捧手,却对杨仲武说道,“回了家,你们俩爱怎么称呼都行。但这里是军营,明安现在是本次北岳征伐实际统帅,而你是中路军统领,怎么个态度,还用老夫提醒?” “是!末将杨仲武,见过明帅,见过杨将军!”杨仲武正儿八经向两人捧手行了军礼。 杨景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问了些杨仲武的战事情况,杨仲武战战兢兢谨慎作答。 遇到一些细节,杨景都会刻意刁难追问,若是杨仲武答得条理清晰,杨景只是点点头,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但如果杨仲武答得有些含糊,或是处理得不妥当,少不了遭受杨景一顿臭骂,吓得杨仲武连忙赔罪。 明安一旁默默观看这父子二人交流互动,撇嘴暗想。 杨景这严厉管教法子,能让孩子天性严谨恭顺,学到很多好本事,但个性也磨得很平,难怪三个儿子都是性格沉稳的好将领,却成了不了一代杰出帅才。 两人一问一答,明安在旁边默默倾听,基本搞清楚了长生关的基本情况。 北岳国山势连绵,自带多道防线,最外层的便是月灵关那一层的北岳连嶂,北岳国称呼为第一道防线,而青松、长生、煤山这三连关所在的东关山势,则是北岳国东陲第二道防线。 再往内还有第三道防线,差不多就是子午关所在的连绵山势,作为京畿的外围拱卫,第四道防线,也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便是镇国之门。 北岳国每一道防线上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山势地形,而防线与防线之间的区域,防卫力量就差很多。 正因此,东海国大军避开月灵关正面,自地下河道绕后偷袭太行郡以来,北岳国稍加抵抗,发现根本无法抵御气势如长虹的东海国大军,立刻做好了收缩阵线,退到第二道防线的打算。 太行郡一郡的驻扎部队边打边退,保存了大部分有生力量,分别退到了长生关和青松关,这两关几乎浓缩了整整一郡的兵力,每一关兵力都在四万人以上,如果算上百姓,怕是七万之数都是有的。 两关守卫兵力众多,再加上居高临下的险要地势,只有两万不到的杨仲武,根本打不下来。 如今加上明安杨景带来的一万五千人部队,兵力还是比关内守军要低,再加上这地形上的差异,若是硬攻东海国部队怕是死伤惨重。 明安听完这不太乐观的现状,身子往后重重一仰,朝天长叹一口气,看了眼天下山河策。 西武国大军进军神速,留给东海国夺关的时间不多。 听完杨仲武的汇报,明安等人随着他前往前线关口一看,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长生关城墙架设在高处岩壁之上拔地而起,想要攻城必须要爬一个很长很陡的山坡上去,然后才能抵达关口。 光是运云梯运攻城车都缓慢费事,更何况士兵需要顶着箭雨和滚石爬坡,几乎要将攻城方士兵的尸体填成山,才有可能攻下这座要塞。 “攻了三次,结果死了三百多个士兵,伤了七百多个士兵,好不容易把攻城车运上去,那城门处的斜坡根本无法借力,完全撞不开,所以我就鸣金收兵,等待合兵后再做打算。”杨仲武如实承认自己的失败。 明安忽然问道,“什么样的条件下,你有把握拿下这座关口?” 杨仲武思索一阵说道,“十万大军,铁盾铁甲材质上乘,顶住箭雨修坡,应该能拿下。” “折损多少?” “兵力伤亡折算,应该会在三万以上。” 杨景听完冷笑,“十万部队,死三万才拿下一座关卡,你还意思说出口。” 杨仲武苦笑连连,“爹……杨将军,末将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破法。” 明安打圆场说道,“攻城本就不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这险要关卡若是只花十万人拿下,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一旁沉默的琴中藏忽然开口,“我加固这长生关时,是按照抵御十五万大军来设计的,若是十万大军破关,在我看来已经算是带兵水平出众的上将。” 杨仲武惊异看向跟在明安身后,一直低调不出声的娃娃脸书生,“敢问先生是?” 琴中藏捧手说道,“琴中藏。” 杨仲武驻扎军营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收集长生关的情报,琴中藏这个名字他听手下反复提了不下十几次,一拍大腿惊呼,“先生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北岳工部员外郎,神算子琴中藏?” 琴中藏谦逊一笑,“不敢当,北岳工部员外郎只是过去,如今只是明帅的幕僚。” 杨仲武又惊又佩服的眼神看向明安,没想到明安竟能收服这等杰出大才。 见明安一脸不解,杨仲武苦笑解释道,“末将命手下收集情报发现,这长生关加固正是出自琴中藏大人的手笔,可让兄弟们吃尽了苦头。” “你亲自监工加固的?”明安看向琴中藏惊讶问道,“说说,你主要加固了哪些?” 琴中藏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关口各处说道,“关门原本是硬木,我改成铁皮包硬木,硬木内还有铁芯。” “城墙凡是些许松动之处,我都用上等糯米石灰细细碾成灰浆,粘的很结实,不畏火烧水浇。” “城墙和城门周围原本是有平地的,我全让人铲去了,还把上升斜坡故意做成左绕右绕的,让攻城士兵尽可能更长时间暴露在弓箭射程内。” 第91章鬼城 听琴中藏滔滔不绝讲完,众将士各个面面相觑。 反正意思就是,这关卡在琴中藏加固前,原本还有一线攻城希望,被他加固之后所有希望彻底铲平。 明安无奈一笑,“被你这么一改,这关卡难怪让杨二叔吃瘪。” 琴中藏面露羞赧,“让各位见笑了,在下当时只想着修得尽可能坚固难攻,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自己修建的工事难倒的一天。” 杨仲武赶紧问道,“琴大人,既然这长生关是你负责加固的,可知道有什么破绽便于咱们进宫?” 琴中藏无奈摇头,“长生关加固我付出了很大的心血,能考虑到的我都设计了,在我看来,除非拿人命填,不然很难拿下。” 众将士一个个面如死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伸手感知了一下风向,明安从地上捞起一把灰,轻轻往空中一抛,任由这灰尘一路上飘,飘到关口附近打旋。 “气流会爬升到关口处打旋。”明安怔怔眺望长生关,自言自语说道。 琴中藏以为明安想用火攻计策,无奈摇头,“火攻没用的,关内房屋大多都是石制。” “你以前修筑长生关时,是否见到工地上经常有气旋打转,带起沙尘?” 琴中藏寻思片刻说道,“好像有。” “关内石房面积有多大?七万人挤在一起拥挤不拥挤?”明安又问。 琴中藏如实答道,“长生关是按两万驻军,一万百姓来设计的。若是像现在突然增到四万驻军,三万百姓,恐怕会很拥挤。” 明安又问了些细节,结合天下山河策观察到的关内地形与陈设,心中点亮一个又一个要素。 长生关卡在东关山势上,前后都是斜长山坡,把两边上升气流隔断,两股气流在关内交缠,凝聚不散形成气旋。 关内人员拥挤,人口密度很大,依靠地下水饮用,水资源紧张。为了防火少树少木少土,大多为岩石地面,化学物质吸附力很差。 那个方案实施起来本来难度较大,可长生关这些先天条件,让那方案所有苛刻要素全部齐备。 仿佛就告诉明安,若想赶在西武国大军来袭之前,迅速破关,只剩这唯一的破绽。 明安对着天下山河策自言自语一阵,回头说道,“长途奔袭而来,各位辛苦了。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再想破关之策。” 一时半会儿众将士也没法子,各人唉声叹气散去造饭休息。 唯有明安一人,呆呆站在坡前,远眺着长生关,神情怆然眼神悠远。 失魂落魄回营,明安驱散了众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营帐中发呆,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夜色已深,营帐依然跳跃着灯火,明安身子仰靠在椅子上,呆呆盯着灯火眼神恍惚,一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模样。 坐了不知多久,营帐外巡逻士兵敲了更鼓,已经是三更天。 明安凝聚身上所有力气,艰难支起身子,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默默守候的明铁钩明春莺快步迎了上来,见明安神色很是难看,关切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明安轻描淡写说道,“把全体暗影卫都给我叫来,我要他们帮我干件大事。” 黑夜消散,清晨终于来临。 东海国众将士一路奔袭而来,难得好好休息了一夜,打着哈欠纷纷起身,陆续聚集在关外山坡上,准备再次商议攻伐长生关的计策。 只是今日的长生关,显得很是诡异,明明已经日上三竿了,城墙上却没有一个士兵值守,静悄悄的宛如一座鬼城。 谈化行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回头问杨仲武,“怎么回事?” 杨仲武也很困惑,“不应该啊,这城墙是日夜都有士兵值守的,生怕我们夜袭。” 杨景似乎想到什么,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脸色大变问道,“明安呢?” 众将领一番交头接耳,昨晚明安说要一个人静静,一直到现在,众人没再见到明安的身影。 “这小子,搞什么鬼!”杨景很生气,“快把他找出来,别又整什么幺蛾子!” 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跑来,手持一封信和一块古怪的猪鼻面具。 “杨将军,明帅昨夜带着琴大人,所有暗影卫,还有机巧门众人,一起离开了。他说是要赶去青松关办一件大事。” 杨景一听气到不行,骂骂咧咧夺过信,“臭小子!哪有他这样当三军统帅的!大军说不管就不管,真是个……” 当杨景看完信上内容,双眼瞪得老大,露出极为惊骇甚至是恐惧的表情,双手颤抖个不停。 透过刺眼的阳光,杨景看了看那宛如静悄悄鬼城一般的长生关,又看了看信上内容,剧烈震惊之下,身体一个不支,竟然斜斜倒了下去,吓得一旁将领赶紧扶住。 杨仲武揽着杨景,惊慌问道,“爹!你怎么了!” 杨景脸色煞白摇头,“难怪他会离开……他根本就没法走进去,难怪会离开……” 杨仲武被搞得一头雾水,“爹,什么离开不离开的?” 杨景挣扎站起身子,把明安的信收入怀里,将猪鼻面具往杨仲武胸前一拍,“这面具名为防毒面具,命大军速速制作,人手一张戴上,做完了咱们就攻城。” “攻城?”杨仲武捧着这个古怪的面具仔细打量,“这面具又不是什么神仙法器,士兵戴着面具难道就刀枪不入了不成?” 杨景面露不忍之色摇头,“没有刀枪,入与不入又有什么干系呢?老实吩咐下去,等会进去你们就知道了。” 杨仲武稀里糊涂领命,按照那传令小兵的说法,下令三军做割皮烧木炭做这防毒面具,等人手一张做好佩戴好,已经是正午时分,杨仲武一声令下,命令大军攻城。 士兵喊杀震天冲上山坡,原以为会有一场血腥箭雨,可城墙上静悄悄的,仿佛这长生关所有人凭空消失,成了一座空城。 众人都很疑惑,艰难推上攻城车,挖土把城门口垫平,使劲朝城门撞去。 城门铁皮包覆,又有铁芯,撞起来极为费力。撞了好久,终于撞断门栓,大军顺着冲杀进去。 一进城,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呆呆立在原地不敢踏入一步,浑身剧烈颤抖恐惧到极点。 随军主簿手上的笔吓到掉落,又艰难捡起笔,颤抖着写下了一行字,把让所有人产生巨大心理阴影的一幕,永久刻在了史书之上。 “明安毒杀长生关七万余士卒百姓,关内尸横片野,皆七窍流血而亡,无一活口。” 第92章恶名 九州大陆,有着传承已久的灵气与机巧文明。 衍生到城池攻防上,都是靠冷兵器与机巧构建工事。 攻城车、投石车、战车、巨型床弩、云梯等等,九州大陆完善得不能再完善,其中各种变形门类,比明安从现世所知都要多。 过度依仗灵气与机巧提供的威力,再加上没有道家炼丹这一体系,九州大陆的化学水平相对落后。 不过九州大陆毕竟是冷兵器为主的江湖天下,涉及到江湖,就会有邪魔外道想到用毒。 同样是杀人,费功夫用刀剑砍死和轻轻一滴毒液杀死,显然是毒液更高效。 在军争上对毒的理解,九州大陆固有思维,更多是对关键人物下毒,极少见大面积下毒。 九州历史上不是没有,有两起对敌军水源的投毒战役。 不分军民,造成了大面积伤亡,那两名将领大获全胜,却在史书刻下了千古骂名。 九州人爱惜名声,尤其是将领。 将领打仗一辈子,除了求财求利,最巴望的就是史书留美名。 大面积投毒这事,注定这一世都会背上恶名,自然也就没有将领愿意应用,知晓其中关窍的也就更少了。 长生关坚不可破,把所有攻伐路子都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设计,就是防备毒气弹。 气流汇聚交缠,人员极度密集,地面与房屋都是岩体,缺乏草木水土对毒气的吸附,让长生关成为一间得天独厚的巨大毒气室。 明安正是利用这点,一夜破关,让这人口密集的长生关成为死城。 也是经过昨夜一役,史书背负恶名之人,又多了一人。 一行人骑马奔驰在官道上,每个人默不作声,气氛很是压抑。 暗影卫都带了面具,顶多能从黯然的眼神中,看出自责。 机巧门众人没有面具可戴,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显得极为失落。 毒气弹尽管不是他们所造,但那些小型投石车却是出自他们手笔,毒杀一关兵民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是帮凶。 车小芸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弱弱问道,“安哥哥,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 “没有。”为首的明安神情凝重,果断开口,“西武大军来袭抢关,我们必须以最快时间拿下两关。” “可是这手段,也太残忍了……” 明安咬牙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昨夜若是不毒气破关,太行郡,大同郡还有月冥山脉所有人,全都会葬生在西武国的屠刀之下!你们难道想北岳西陲惨事在九州东部上演么!” 扫了众人一眼,明安朗声开口,“各位放心,为了达到目的,关键时候我必须心狠起来不择手段!” “我出发前留了信,给随军主簿打了招呼。千古骂名由我明安一人来背,与各位无关!” 霍远峰本来一言不发的,此时也长叹一声开口,“明安,你还年轻,前途广阔不该担此恶名。” “毒气弹是由老夫所制,计策也是老夫所出,明帅只是受到老夫怂恿,这才做出这等狠毒之事!”霍远峰朗声说道。 明安苦涩一笑摇头,“担不了的,咱们赶到青松关,还要再来这么一出。哪怕一次能担,连续两次搞这么一出,所有人都会清楚这是出自我明安的狠辣手段。” 琴中藏脸色微变,“大哥,当真还要毒一次?” “没有办法,你这两关加固得太过严谨,破解方法不是没有,但都很费工夫,情况危急时间紧迫,唯有毒气弹效率最高。” 琴中藏很懊悔,不知是该懊悔自己当初加固时考虑得太周全,导致把明安逼出最后杀手锏,还是该懊悔当初没有想到毒气弹的防备手段。 车小芸试探问道,“攻心的法子没用了吗?” “北岳军方高层已经调动兵力换防,关内士兵基本都不是太行郡本地人,意义不大。”明安无奈说道,“再说了,攻心战不确定性太大,我们必须三日之内破关,没法保证成功率。” 昨日整整大半夜,明安都在考虑是否有更加妥善的法子,反复衡量后发现要么是耗时久,要么是存在很大不确定性,挑来挑去只剩投射毒气弹之法。 这法子一旦想出来,就如同恶魔一般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 划开最后一关青松关的地图,甚至发现可以用一模一样的法子破关。 自己要当这恶魔,足足两次,残害的人数,将近十五万人! 古代名将以杀业深重名扬天下,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曹操屠城十万军民。 明安只在史书上见过这数字,当时还没有什么特别感触,顶多会惊叹一句能成大事者当真是杀伐果断。 昨夜毒杀长生关七万军民以后,明安才知道史书上的数字,放到自己手上,是多么的沉重。 毒杀过后,自己连进城看一眼的勇气都不敢,害怕自己会自责到发狂,连夜带人逃离这罪业深重之地。 说是逃离,本质是将屠刀,砍向下一个惨剧发生地。 星夜兼程,明安在黄昏时分抵达杨伯成大营,靠元帅手令进了军帐,和杨伯成密谈。 杨伯成早就收到杨景发来的消息,知道明安成了新任统帅,应对态度非常恭谨。 只是他很奇怪,明安按理来说应该还在想办法攻破长生关,怎么会突然跑到青松关这里来。 明安没有细细解释,指着大帐中的军机地图说道,“西武国大军三天后会攻到青松关和长生关,若我猜得没错,北岳国大军会故意让关给西武国大军,两关易主西武,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杨伯成脸色一变,急忙看向地图,“西武国大军进军怎么这么快?” “北岳国想驱虎吞狼,故意在西武国那侧消极抵御,试图祸水东引。” 明安一说,杨伯成立刻就明了,唯一奇怪的是这消息探子都还没传回来,明安是怎么知道的。 明安一眼就看出了杨伯成飞想法,“消息来源你不用管,保证很可靠。现在我们关注的点,是必须三日内破关,同时做好抵御西武国大军来袭的准备。” 杨伯成眼神一黯摇头,“三日,不可能。” “所以我才立刻赶过来协助。”明安顿了顿说道,“昨夜我把长生关给攻破了,现在只剩你这青松关。” 杨伯成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明帅,末将估算你们率大军刚到长生关,不过一夜时间,明帅是如何攻破的?” “仙家套路,你不会想知道的。”明安垂眉说道,“你命大军好好休养,着手制造一种面具,明早进关自然知晓。” 第93章二十万大军来袭 第二日,朝阳初升,将信将疑的杨伯成命大军戴好防毒面具,出发进攻青松关。 他和杨景杨仲武一样,很奇怪为什么墙头守关士兵一个都没有,大军开到关口也没有任何箭雨抵抗。 昨夜他听巡逻士兵说,明安摸黑带着几百号人上了附近山坡,趁着夜色朝关内投射了很多巴掌大的木质球弹。 威力不大,但一轮一轮的数量众多,覆盖面很广。 关内大多数人都在沉睡,安安静静的没什么闹腾,等到天亮,整座关口就变成现在这种静悄悄的,一片诡异死寂样子。 士兵还在用攻城车撞城门,一名士兵快步跑来,“报!杨元帅从长生关发来信件。” 杨伯成赶紧接过信封打开,抽出纸条一番细看,吓得脸色煞白。 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整座青松关静悄悄的无人出来抵御,明安又为什么自负能一夜破关。 “明安人呢?”杨伯成神情阴沉很不好看。 一旁士兵答道,“他带人去附近的山上扎营了,说很累很不舒服,让杨将军勿扰。” “他还有什么话说。”杨伯成沉声说道。 “他还说,这一切罪孽全都是他一人所为,东海国众将士无一知情,让随军主簿如实记录。” 杨伯成紧紧握住信件,长久无言。 这一刻,他才清楚为何明安神神秘秘的故意不说破关之法,又为何让众将士休息,其他交由他来做,把众将士尽数蒙在鼓里,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清楚。 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一人背负恶名,尽可能撇清东海国众将士与这毒计的关系! 长长叹了口气,杨伯成痛心疾首说道,“八万人!我戎马半生杀伐无数,也没有这等狠辣心思,你年纪轻轻怎么下得去手!你还要和陛下生儿育女,却犯下这等滔天杀业大损阴德,唉……”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无阻拦的可能,杨伯成只好硬着头皮接受明安毒计带来的好处。 待撞破城门,大军入关,看到尸横片野的青松城,士兵们露出了和长生关士兵一模一样的惊骇表情,对明安的狠毒手段无不感到畏惧胆寒。 毒气弹是趁大多数人熟睡时完全遍布开来,几乎是在睡梦中就完成了屠城,城中营房里许多尸体都还安然躺在床上,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只是全城人这一觉,睡得太深太沉,再无苏醒的可能。 看着密密麻麻堆满一城的尸体,杨伯成头皮都麻了,就想率军赶紧离开此地,回到东海国跪在妻子墓碑前忏悔。 可想起明安提醒,说西武国大军还有三日就要袭来,没工夫耽搁,必须硬着头皮命士兵赶紧收拾尸体,着手准备守城。 大军分两拨人日夜不停的搬运尸体焚烧尸体,再把骨灰挖坑一起埋葬。 整整八万人的尸骨,焚烧过后光骨灰都堆积如山,风一吹吹得满城都是,空气中飘了股焦臭的骨灰味。 这些骨灰黏在每个士兵的肮脏衣甲上,白一块黑一块的,让每个士兵宛若从死尸中爬出来的鬼人。 众人还在清理,西侧城头士兵传来急报,“报!远处谷口发现西武国斥候!数量众多!” “果然如明帅所说,北岳国当真是驱虎吞狼!” 杨伯成本来还沉浸在对青松关军民的强烈愧疚中,迟迟没法恢复,如今确认明安提供的情报无误,这才清醒意识到,情况正如明安所说十分危急。 若是北岳国这两关落入残暴好战的西武国之手,不但整个太行郡都会成为炼狱,西武国实力大增,打通九州东西走道,东海国恐怕会有覆灭的危险。 这一刻,杨伯成原本指责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转而生出对明安高瞻远瞩眼光的无比佩服。 当机立断和杀伐果断,是身为帅才必备的要素,关键时刻仁慈,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明安背负恶名,甘当手持血腥长剑的执剑人,将滔天灾祸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种雄韬伟略,哪怕是杨景,也没有这般王者魄力。 “明安并不是残忍好杀,而是所思所想的比我们深远太多。我们这帮部下,只要跟着他好好干,必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杨伯成对着下属将领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众将领深以为然,对明安的敬服崇拜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致清理完尸体,大军加快了守卫备战工作。 幸好青松关攻克很快,给大军留了备战的时间,让东海国众将士能够充分切换状态,转攻为守。 青松关西面是一条狭长山谷,两处山势如巨手之形,捧着中间谷道,吼一声能响彻山谷,回声不住回荡。 士兵备足弓箭,驻守城墙上,看着山谷远处望不到头的密密麻麻西武国大军连帐,无不心惊肉跳。 西武国的恶名,九州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着九州大陆第一陆战霸主之称,常驻兵力高达百万,整个国家几乎只有士兵和生产兵器粮食的匠人农民。 顺着山谷远远数了下营帐,杨伯成估计西武国少说出动了十万大军来攻袭青松关,自己只带了两万多的部队驻守。 人生第一次与这种无比强大的敌人战斗,杨伯成手掌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快去请明帅前来主持大局!”杨伯成刚下令,士兵就带上来一帮人,为首的正是霍远峰。 霍远峰是九州数一数二的机巧师,杨伯成见霍远峰亲自带弟子来助战,恭谨捧手说道,“见过霍大师。” “杨将军多礼。”霍远峰回了一礼,看了眼城墙下方一望无际的西武国毛毡营帐,心中微惊,表面还是淡然捧手说道,“明帅命我等前来助战御敌。” “明帅人呢?” “他带了一部分侍卫去定军山了。” “定军山?”杨伯成知道这定军山是太行郡内,青松关和长生关中间的一座山,是两关之间行军的必经之路,困惑问道,“明帅呆那儿做什么?” “西武国攻伐的城池不止青松关一处,还有十万大军聚集在长生关。” 杨伯成心里一咯噔,东海国大军为了拱卫太行郡战果,驻守部队分流,两个关口加起来守军不足六万人,如今却要对付九州大陆最强陆军,整整二十万之众! 这种巨大差距足以让任何将领被压到无法喘息! 幸好东海国还有明安狠辣手腕夺得的两座险关,双方战局还有得打,若是这关口落在西武国手里,大军能活着回东海国都很难说。 一念及此,杨伯成有些后怕,万一当时明安告诉自己要毒攻屠城,自己受东海国“礼战”思维禁锢,下令强行阻拦,那么自己恐怕是把东海国所有精锐尽数葬送北岳的千古罪人。 想到这儿杨伯成头上冷汗直冒,忙问道,“明帅不在,末将恐怕难以抵抗西武国十万大军,还请明帅速来前线主持大局!” 霍远峰摇头说道,“明帅说了,他两边都要兼顾,大军身后还需他调遣后勤支持,两个关口都不会亲临主持。” “他还说,他要什么双线微操,稳坐定军山指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第94章等东风 杨伯成一听急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都是空话!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不身临现场观察,如何能指战!”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手持令箭跑来,“报!明帅有令,命城墙甲乙二队北移三丈扇形铺开,加熬金汁一百桶。” 又一名士兵持令箭前来,“报!明帅有令,南头五垛视野开阔,命强弓营移至此处,换火油箭矢射击西武国攻城机关。” 令箭接踵而来,无一不是细节微操,听得杨伯成一愣一愣的,左顾右盼找明安躲藏的身影。 “明帅来了?”杨伯成问。 “没来,还在定军山。”霍远峰答。 “那他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布局?” 霍远峰无奈道,“他说这是仙家法门千里眼,不管你信不信,他就是这说法。” 杨伯成想不信,可明安分明对这青松关的布置了如指掌,就是有一定延迟,想来是明安下令到令箭传达到青松关所耗时间所致。 明安也清楚这一两个时辰的延迟会对战局造成负面影响,他的说法是自己会根据地形和敌人分布给个建议性的调度安排,实际指挥还需要现场将领们随机应变。 杨伯成见明安的安排有法有度,大体上没什么问题,细节上稍加调整后,确定了最终的应战阵法。 一切准备就绪,杨伯成问道,“布阵没什么问题了,但十万西武国大军可不是吃素的。想要抵御下来一轮轮进攻,直到西武国退去,说实话很悬。” 霍远峰应道,“明帅也是这个意思。” 杨伯成也不绕圈子了,“明帅可留有后手?” “有。”霍远峰答得很果断。 杨伯成大喜,“什么后手?” “等东风。” “东风?” 杨伯成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现在吹得是两山之间的上升气流,也就是让毒气在关内凝聚不散的那股交缠气流。 “明帅说,这气流比较弱,所以会聚在关内,不足以成事。北岳国春夏季多风,等东边刮来强劲东风,盖过山势原本的上升气流,一路向西朝武国大军营帐迅猛刮去,就是明帅大计发威之时。” 杨伯成也是熟读兵法,一听明安借东风,猜出是要火攻,比了下营帐距离摇头,“太远了,火箭投石车都够不到,需要打开关门派兵出关放火才行,面对众多敌人极为凶险。” “不是纯粹的火攻。”霍远峰又摇头。 “那是什么?” “大军撑到东风到来,自然知晓。”霍远峰走前被明安叮嘱,事成之前不可透露半分,防止泄密。 杨伯成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坚信明安,认真点头说道,“霍大师放心,咱们东海国弟兄各个都不是孬种,拼了命也要撑到东风到来。” 当即杨伯成传令下去鼓舞士气,“明帅乃是天神下凡,有无上神通,需要弟兄们撑到东风到来,方能大显神威!待东风一至,正是我东海国大扬军威,击破西武国蛮子之时!” 士兵们见一望无际的西武国军营,心里原本有些绝望,听杨伯成这么一说,心中燃起无限生机,所有人都无比期盼着东风的到来。 士兵们高举手臂,齐声高呼,“东风!东风!东风!” 东风就是希望,东风就是胜利,只要能撑到东风将至,所有人都可以平安回家! 霍远峰受到感染,眼角一湿,跟着扬臂高呼,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在车驰军中做顾问,一同抵御西武国豺狼大军的青春时光。 高呼一阵后,杨伯成放下手臂,问霍远峰,“霍大师可还有什么嘱咐?” “需要将军协调两百亲信,陪我们制作东西。” “什么东西?” “煤粉弹,特制投石车,还有幕布。”霍远峰见杨伯成一脸困惑,补了句,“都是东风起时要用的。” 杨伯成不再追问,协调了两百亲兵供霍远峰差遣,刚安排完,西武国冲锋军号就响了,杨伯成脸色微变,做了请的手势。 “霍大师,您去关口后面做吧,青松关我们顶着。” 霍远峰瞧了眼排山倒海冲杀而来的西武国大军,握着杨伯成手说道,“有劳各位顶住了。” 等霍远峰下了城楼,杨伯成收起和善表情,转而露出万分威严与杀气。 “兄弟们,让这帮西武国蛮子,见识见识我们东海国男儿的厉害!” “拉弓!杨伯成高举手臂,瞧准距离重重一挥,“放箭!” 霎时间,箭如雨下,朝那密密麻麻如蝗虫般的西武国士兵射来。 西武国也不是吃素的,牛角长号一吹,下令变阵,“举盾!” 骄阳烈日之下,那潮水般的西武国士兵如一道道波浪般,自前而后涌起一道道盾浪,盾牌对准箭雨方向,弓箭射在盾牌上射得叮当作响。 盾阵并非密不透风,透过缝隙还是射穿了不少西武国士兵的手足,把这些士兵射翻在地哀嚎。 按照杨伯成与吴山国多年的交战经验,这些伤兵会造成阻碍,敌方必定会出动救援把这些伤兵给抬下去养伤,从而达到拖累进度的目的。 哪曾想后面不断前进的士兵,竟然毫不顾忌这些射翻倒地的士兵,直接踩踏过去,把那受伤士兵活活踩死,如同一部冷酷机器那般大踏步持续推进。 杨伯成心里一惊,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西武国大军是有多么得野蛮可怕,每一个士兵宛如悍不畏死的傀儡,只知服从命令机械向前推进,对于崇尚“礼战”的九州东部诸国而言,简直是一头吃人怪兽。 “这场仗,将是我此生遇到最凶险的一仗,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未知,不可有万分懈怠。” 杨伯成紧紧握拳,见云梯缓慢沿着山坡向上推来,下令强弓营朝云梯射出火油箭矢。 云梯大部分部位以铁皮包覆,火油箭矢射上去效果较差,不过为了减轻重量,云梯轴轮和底座还是以木质所制,火油箭矢射上去,有些引燃的势头。 只是西武国大军早有防备,云梯后面备了水龙,将水流往云梯燃烧处一通猛浇,熄灭了火焰继续推进。 双方攻防对战,计策层出不穷,杨伯成率领的东海国大军凭借险关固守,十万西武国大军则是靠铁血无情的悍不畏死,朝着青松关狠狠扑来。 杨伯城见西武国大军先锋部队已经冲近城墙,下令泼洒火油金汁,然后射向火箭,燃出一片尸骨焦臭的炎炎炼狱。 烟尘、鲜血、喊杀声,死亡之神在这片北岳大地无情收割,那漫天硝烟仿佛过载的镰刀收割得冒烟。 青松关居高临下,关门位处坡顶,防守很有优势。 双方杀了整整三天三夜,城楼上的东海国士兵被远程投石车和城下弓箭手射杀了一部分兵员,城池外的西武国士兵死伤那可就惨重得多。 被火油烧黑、被金汁烫杀、被箭矢射死,尸体堆积成山,这些西武国士兵却一如既往,宛如不要命的疯子那般,不断往城墙处涌动。 杀得手脚发软,体力隐约有些不支的东海国士兵,眼睁睁看着这些地狱爬出来的疯子一个接一个上前送死,无不心惊胆颤。 堆积成山的尸体,隐约间有些填平山坡的样子,杨伯成心里生出一丝不祥预感。 第95章尸山成梯 果然如杨伯成所料,西武国以堆积成山的尸体为垫,工兵背着泥土在尸体上倾倒垫平,把这原本陡狭的关前山坡,架出一片地势平坦的坡地。 本来是很难架设攻城机巧推进的陡峭城墙角,竟用尸体堆出了一片平地,云梯和攻城车冒着火油箭雨,缓缓开近。 终于,轰得一声巨响,云梯搭上了墙垛,西武国士兵终于开始了爬梯。 “守住!一个都不能放上来!”杨伯成一声怒吼,下令用火油猛浇云梯,顺流而下,云梯瞬间变得滑不溜手,许多士兵没抓稳,直接滑摔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成了一团肉泥。 浇灌得差不多,火油一点,这云梯立刻成了一座火梯,烧得这些士兵吱哇乱叫,成为一具具全身燃起烈焰的尸体,重重栽了下去。 原本杨伯成就备了一些火油,明安还在定军山坐镇中央,从太行郡各处不住征调火油和粮草往青松和长生两关源源不绝运来,勉强能扼制住这帮西武国疯子奋不顾身的攀爬。 只是这些疯子日夜不停,每一刻都在以人海攻势往城墙上涌动,尸体在城墙底部不断堆积,对每个守城士兵而言都是一种酷刑与折磨,空气中弥漫得浓郁尸体焦臭,几乎要让人窒息。 到如今,大战已经整整持续五天,两万多的守军,经不住西武国这不要命的冲锋打法,折损很大。 此时的杨伯成,胡子已经烧烂了半截,身上血迹斑斑,脸上焦黑一片难辨面容,左臂右肩的盔甲缝隙处,各中一支箭矢,胸口被流石所砸盔甲凹陷下去,每次呼吸都会咳嗽两下,喷出些许血丝。 五日五夜不眠不休的防守,让这个大好壮汉熬瘦了身子骨,凌乱的白发披散肩头,神情满是憔悴,眼神却依然坚毅果敢。 城墙上的东海国士兵,补了一批又一批,没有半刻歇息的功夫,随着西武国大军主攻阵线不断贴近城墙,伤亡不断加剧。 他挥舞长剑,狠狠砍掉一个从城墙上探出脑袋的士兵,双臂高举怆然高呼,“东风!东风!为什么东风还不来!连老天爷都不肯相助我们么!” 五天五夜攻城,西武国终于用堆成山的尸骨,垒筑成一座云梯,搭到城墙墙垛中来。 第一批西武国士兵已经开始攻城,好在攻上来的士兵人数尚少,能够被城墙上东海国士兵结阵围歼。 但任何正面对抗,都遭不住日夜不停的人海战术。 随着死伤逐渐惨重,城楼上的东海国士兵隐约有些压制不住西武国大军不断涌上来的人。 西武国士兵和东海国士兵体格上比起来,并没有显得多加高壮,只是拿队友尸体作盾,奋不顾身的不要命打法,让这群东海国士兵招架不住。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西武国士兵各个都不要命,毫不在意队友死活。 而东海国士兵相互扶持,有重伤的弟兄就会抬下去治疗,补上新的士兵,活着的士兵彼此之间还会两班轮流抢着休息吃饭,补充体能。 兵数本就比西武国大军就少,这样大打折扣,人数很快就显现出劣势。 杨伯成杀掉逼得最近的三个西武国将士,捂着不住流血的伤口,眼神黯然。 “完了,怕是要守不住了。” 城楼上西武国士兵越来越多,城墙上东海国士兵越来越少,关内补充兵员隐约间有些跟不上补兵速度。 正在危机关头,城楼处忽然一支部队冲杀出来,为首猛将大吼一声,一锤子便撂翻两个朝杨伯成扑得最近的西武国士兵。 “敢伤我大哥,找死!” 杨伯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同即将溺水之际抓到浮木,大喜说道,“二弟,你怎么来了!莫非长生关已经退敌!” 杨仲武一锤子砸死一名西武国士兵,板着脸摇头,“没有,不过长生关的攻势没有这边危急,明帅命我率一万精兵前来助你。” 杨伯成扬手一挥,斩掉一名近身的西武士兵头颅,焦躁万分说道,“那爹手上岂不是只有两万兵马!赶紧回去帮他,我这里不用管!” “明帅在定军山统一调度,从咱们先前在太行郡各城驻守的兵马挤了些出来,把爹手上的兵马补到三万,现在咱们两边兵力差不多,就看谁能熬住。” 杨伯成也想到过这法子,只是东海大军背井离乡,背靠尚未完全收服的北岳太行郡作战,若是后方生乱没镇压住,恐怕大军退路都会彻底断送。 “太行郡是我们的退路,岂能随意挤压驻军人手!” “明帅的说法,咱们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今日不拼命,明日西武国的战火就会烧到家门前!” 杨仲武的锤法催运到极致,接连几下重击,伴随着骨骼断裂声,七个士兵口喷鲜血,尽数被揍下城墙。 “再说了,以明帅的手腕,肯定能稳住后方,咱们不是到现在为止,粮草火油都没断过么!把身后统统交给明帅,咱们只需要拼尽全力,撑到东风来就好了!” 杨仲武又锤杀几个人,舔着唇边溅射出来的鲜血,口中痛快高呼,“他奶奶的!杀得真过瘾!西武国蛮子可比那些娘们吧唧的吴山兵打起来够劲多了!” 杨家这几个儿子,在杨景面前都是乖乖小绵羊,一旦没杨景管束,天性就会释放些。 杨伯成本就是个稳重性子倒还好,杨仲武却是个好战的莽汉,一手铜锤使得虎虎生威,驻守南天关那会儿,天天想着带兵出去,去吴山国地界上打架惹事找点痛快,没少被杨伯成拦下来痛骂。 如今这人山人海的凶悍西武国士兵,一下子激发出他嗜杀好战的天性,反而越打越振奋,越战越勇猛,竟靠着个人勇武,活生生把西武国大军的势头给压了下去。 西武国大军这一边似乎也看出来关内新补的士兵气势如虹,人数也十分多,把逐渐起势的局面又压了下去,破天荒的选择鸣金收兵休整一番。 看到这蝗虫大军终于退去,杨伯成紧张数日的心弦瞬间松掉,身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昏了过去,吓得杨仲武一把抱住杨伯成,来回狠抽杨伯成面门,嚎啕大哭吼道。 “大哥!你别死啊!二弟好不容易来帮你,你不能抛下我!” 本来已经沉睡的杨伯成,艰难睁眼,狠狠说道,“欠抽吧你!我六日六夜没合眼,眯一会儿……” 话说到一半,眼睛一闭站着便昏睡过去,鼾声如雷睡得极香。 第96章借东风 杨仲武一颗悬着心这才放下,赶紧命士兵拿来担架把杨伯成抬下去休息,探头看了眼城墙外堆积成山的尸骨暗暗心惊。 长生关那边的情势也是十分危急,但山势更为陡峭,驻兵也比较多,没有青松关这么凶险。 反观这边,西武国似乎铁了心用人命去填,也要拿下青松关,惨无人道的凶悍攻势令人发指,杨伯成带着两万多人抵御十万大军支撑到现在还没,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只是这伤亡未免惨重了些,刚才杨仲武进关时稍微估计了一下,恐怕现在上万人或伤或亡不能再战。 “也就是说,现在能发挥战斗力的有生力量,还剩下两万不到。”杨仲武仰天感慨一叹,“东风啊东风!何时才能来啊!再不来咱们兄弟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长吁短叹一阵,杨仲武收回思绪,下令士兵把铺满墙垛的尸体全都丢下去,在堆积成山的尸骨上淋上火油一通焚烧,把尸山烧得稍微矮了些,给西武国大军攀城添加少许阻力。 只是这焚烧尸体产生的浓烟,顺着气流还是往关内一个劲儿吹,与另一侧气流交缠在一起,在关内盘踞不散,熏得城墙上士兵一阵咳嗽迷眼睛。 西武国哨兵远远眺着青松关上发生的一幕,向中军帐疾驰报告。 西武国鸣金收兵只过了一个时辰,竟然再次吹起冲锋的号角。 在关内正在休息的杨伯成听到号角,猛然惊醒,拄着兵器挣扎爬起身,来到城墙上,“这么快就休整好了?” “大哥,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杨仲武举起大铜锤,信心满满说道。 “我担心你失误。”杨伯成盯向新一波冲锋而来的西武国士兵,发现每人身上都背了一个麻布袋子,零散有些煤渣干草末撒出来,感觉有些不解。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火攻?这石质城墙,火攻有用吗?”杨伯成觉察到一丝不妙,一把握住杨仲武肩膀忙问,“二弟,你老实跟我交代,你刚才干什么了?” 杨仲武思索片刻,指了指下方烧矮的尸山,“我看这些尸体堆得太高了,他们容易爬上来,便下令倒上火油,让人烧矮了一些。” “然后呢?” “没啦,就这个。” “绝对还有什么问题,你老实交代!” 杨仲武轻啧一声,“顶多就是烟大了点,熏得咱们兄弟咳嗽两下。” 杨伯成脑中急速飞转,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西武国大军,脑中一片闪亮,重重给了杨仲武一拳头大吼,“傻子,你坏大事了!难道忘了明帅是怎么夺下这两座关口的吗!” 经杨伯成一提醒,杨仲武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拍大腿惊呼,“糟了!他们也要烟熏放毒!” 情况危急,杨伯成赶紧招呼士兵,“快,传令下去,把明帅让做的防毒面具找来,人手一面戴上!防止西武国烟熏放毒!” 士兵回想起进关时那尸横遍地的恐怖场景,吓得拔腿就跑下楼,迅速传令大军,从库房里翻出面具戴上。 幸好杨伯成意识得早,再加上事先进城时,明安让众将士做的面具,当浓烟从墙下升起来,黑滚滚往城里飘,在城中来回打旋萦绕不散,众将士有防毒面具吸附毒素,能勉强坚持一会儿。 熏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感觉头有点发昏犯困,脸颊有些潮红,神情有些迷离,身子酸软无力有些不对劲。 杨仲武抽打两下脸颊,想让自己强行保持清醒,却遭不住这强烈困意,哈欠连天说道,“不是有这防毒面具么,怎么还是遭不住毒烟?” 杨伯成本就疲惫,此时被这古怪的烟气一熏,全身飘飘忽忽的困倦到了极致,奄奄思睡已经没劲答话。 他明知自己这一睡,恐怕和青松关那些北岳军民一样,永睡不再醒,可就是遭不住身子这强烈倦意。 艰难从怀里掏出一块香囊,紧握在手里,杨伯成虚弱呢喃,“阿香……抱歉了……我看来坚持不到看咱女儿出嫁……” 意识朦胧间,一桶凉水直接朝头上劈头盖脸泼了下来,霍远峰苍老的声音严厉喝令,“睡什么睡!都醒过来,人手一桶打水喝水!两波人轮流去东头深呼吸!” 两人被这冷水一浇,猛然清醒过来,惊讶看着霍远峰,“霍师父,你怎么来了!” “一切都在明帅的预料之中,他早就备好了毒烟应对方案,只要大量喝水,及时呼吸新鲜空气,便可破解,还不快去!” 霍远峰说完,转身便往东头奔去,显然他也遭不住这无形催眠的毒气。 杨仲武扶着杨伯成艰难起身,带着士兵往关内东头奔去,对着东头吹来的空气猛吸,大口大口拼命灌水,果然如霍远峰所说,身上那股疲乏困倦感顿时烟消云散。 待恢复得差不多,众人戴好面具,分了一半人往西城墙重新杀回去迎战,那些刚刚冲上城墙的西武士兵猛地一惊,还没回过神就被一刀剁了头颅。 气流上行,西武国士兵本以为烟熏毒气一定会将守城方给尽数弄死,没想到这些人生机勃勃还能再战,着实出乎意料。 见烟熏毒气都奈何不了东海国士兵,西武国士兵发了狠,把煤粉木屑随意一扔不再用,又回到最初绞肉机般的硬拼,双方卯足一口气,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青松关如此,长生关也是如此,拉锯大战就此展开。 这一场仗,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在血腥搏杀的两关之间,太行郡定军山上,一处风景秀丽的花林之间,屹立了一座有些荒废的小亭子。 亭外涓涓流水悦耳,亭内一名青年身披意气书生的长衫,拿着手帕轻拭玄色长剑,神情清冷端坐亭中,左右两旁各有一少年少女侍奉左右。 亭中石桌上,有一个红泥煤炉,炉子上陶壶煮着一盏清茶,冒出滚滚热气,把盖子顶得叮啷作响。 青年呆呆看着蒸汽顶动的盖子,眼神宛如看向无尽远方。 “大哥。”一旁明铁钩小声开口,“再撑下去,咱们的人非得全打光不可,咱们要退吗?” 明安默默收起手帕,指了指陶壶的盖子,“压下去,压紧。” 明春莺抢先一步伸出玉指,死死压住了盖子,“哥,我帮你按住了。” 可让明春莺意外的是,茶壶里的蒸汽,积攒蓄力过后,力量大得出奇,哪怕明春莺拼命使劲,也拦不住蒸汽把盖子顶出一个缝,汹涌喷出白汽。 明安手握长剑,站起身子,慢慢走出亭外,背对两人幽幽开口。 “世间多少事,光靠压是压不住的,矛盾积蓄起来,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矛盾正如西风与东风,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 “今日退,明日退,一辈子都退,可死亡那关,退无可退。” “既然如此,今日,我半步都不退!” 明安摘下一束鲜花,放在鼻中闻了闻,感叹说道,“啊,真美。” 把鲜花往空中一捏一抛,任由花瓣如雨下。 迎着花雨,明安催运无相剑诀惊鸿式,宛若翩翩公子那般惊鸿起舞,口中高吟。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随着这首诗词越念越快,明安的剑诀也越来越快,周遭卷起一阵磅礴剑风,把花林的花瓣切得点点如雨下,席卷如龙旋登天,煞是好看。 待念到最后一句,明安剑指西方,高声疾呼。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天公,还不速速借我东风!” 本在空中飘舞的花瓣,正在下落,忽然猛地一颤,被一股莫名力量拖着,向西缓缓飘去,飘出一片碎花组成的腾龙。 明安收起长剑,仰头长长舒了口气。 “多谢。” 第97章东风压倒西风 青松关,城楼上,杨伯成手持断剑,口喷鲜血,背靠城楼勉强支着身子,大口喘息。 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双手双脚不断颤抖,白晃晃的兵刃银光越来越近,宛如银练长蛇,要将自己吞没。 累了,真的累了。 杨伯成最后一点力量,艰难掏出香囊,从香囊中抽出一束长发,怔怔望着发呆,丝毫不理会即将刺来的刀剑。 这样也好……阿香,东风不来,我便去找你…… 忽然间,那长发朝城墙外拂动了两下,激战之中没人注意到这股微弱东风,却让这女子秀发指了个一清二楚。 秀发只是微微一动,杨伯成疲惫到极点的身子,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他将秀发往怀里一塞,运起断剑格开攻来的兵刃,喜极而泣高呼,“东风来了!东风来了!” 随着他的呼喊,那股微弱东风越来越强,直到完全盖过自西吹来的上升气流,一路压着西风汹涌灌过去,灌向西武国无边无际的人海大军,灌向西武国连绵不绝的大军营地。 东风,终于压倒了西风! 已经到极限的东海国士兵,忽然生出滔天气力,大刀向西武国士兵砍去,口中嗬嗬吐气,齐声发出振奋人心的怒吼。 “东风!东风!东风!” 杨仲武也是累得不行,听到众人呼喊,钻出城楼往城墙边一站,感受到那股强劲东风从背后而来,是一种期盼已久的舒畅。 “保护阵地,为霍大师护驾!” 城中奋力搏杀的士兵迅速结阵,让出一块设定好的区域死死守住。 霍远峰带着机巧门弟子火速冲了过来,从一旁库房嘿咻嘿咻推出投石车,在这片区域上架设好。 驱动绞盘蓄力,霍远峰将早已备好的巨大煤粉球弹,装入投石车中,一声令下,将煤球粉弹朝着城外西武国大军人群中抛去。 在西武国众人的惊骇中,也在东海国众人的激动中,那球弹炸开了花。 原以为会使出什么仙法,造成大面积破坏,可那球弹就只是炸开花,漫出黑乎乎的煤烟尘,顺着东风一路吹散,刮得整个山谷里西武国士兵灰头土面。 “煤粉?”西武国士兵露出古怪表情,“就这?” 接着就是西武国士兵嚣张狂笑,在战场上各处响起,不绝于耳。 一瞬间,东海国士兵仿佛所有希望都被掐断,变得面如死灰。 原以为是什么犀利事物,没想到只是区区煤粉。 这东西燃烧起来还不如火油来得直接,如今被东风一吹散,顶多迷人眼,对战事御敌又有什么帮助呢? 杨仲武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力量,经此一挫瞬间脱力,惨白脸色坐倒在地,“完了,就这东西,还不如火油呢。” 霍远峰一言不发,机械重复着发射命令,让这大片大片的煤粉弹,投射到西武国大军人群最密集处,随着东风吹开,宛如刮起一层煤粉沙尘暴,逐渐覆盖了山谷中西武国大军所有营地。 黑黢黢煤粉迷人眼睛,让这些西武国士兵停下了脚步,戏谑笑着骂东海国士兵都是孬种,靠一些下三滥手段拖延时间。 射出最后一批煤粉弹,青松关西谷,整个西武国战场,已经彻底被浓郁的煤粉弥漫得到处都是,城楼上放眼望去,仿佛一望无际的西武国大军,都被淹没在这片黑烟缭绕的煤粉之海中。 投石车变换方位,二者合一,霍远峰迅速摆上两个石球,球上一边一角,连了一条极长的幕布。 “发射!” 这些石球同时平行起飞,成微微张开一个小角度,带着幕布朝空中起飞,遮天蔽日招展开来。 幕布覆盖的范围很大很广,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山谷谷顶,西武国士兵仰头看着遮向头顶的巨大幕布,心中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霍远峰也算老当益壮,从惊愕万分的强弓营士兵手中夺过火油箭矢,瞧准方位拉弓,朝那幕布猛地一射。 射完,霍远峰潇洒转身,摆了摆手。 按爵爷的说法,这叫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注意防护,别被波及。” 幕布和周遭山谷,把滚滚煤烟给裹了起来,让天色都变得阴暗下来。 士兵们四周都是浓郁煤粉烟尘,顶上又有巨大幕布盖住,黑乎乎的一片,感觉很闷很难闻。 正要开口骂人,火油箭矢射中了幕布。 所有人以为,那幕布应该是沾了火油,会燃烧起来烧死一大片敌人,但也仅仅是烧死一大片敌人。 出人意料的是,一股巨大的火光猛然爆发,沿着整个煤粉密布的大地急速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股强劲冲击波和爆炸声,随风向东一路沿着西武国大军营帐爆发而去。 声音混着冲击波,主要是朝东而去,可还是有些朝青松关城墙涌来。 “小心!蹲下!” 杨仲武大吼一声,士兵纷纷抱头蹲地,身子缩在墙垛和城楼之后。 冲击波汹涌来袭,竟将城楼顶部的飞檐瓦片尽数掀飞,震得块块碎裂,化作砾粒爆开来,撒得每个人身上灰扑扑的一片。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城外再无动静,有个胆大的士兵颤颤巍巍站起身,探头探脑看向城外。 看清城墙之下,惨绝人寰景象的一瞬间,巨大的激动混着强烈恐惧,一起袭来,向后踉跄差点栽倒。 那士兵仰天激动大吼,“都死光了!都被爵爷用仙法杀光了!” 众人挤在城墙口远远眺过去,浑身鸡皮疙瘩顿起,又是狂喜,又是惊恐。 青松关外的战场,比众人刚进青松关时,看到遍地死尸的场景还要恐怖得多。 毒杀一关之人,尚且留个神情安详的全尸,许多军民都是睡梦中死去,没有太多痛苦。 而青松关外的战场,此时彻底成了一片炼狱。 原本是人山人海的战场,尸体耳鼻口眼一齐流血,身上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黑漆漆一大片还在燃烧。 遍布数万尸体的关外大地,被大火笼罩,化作一片焦土。 若只是面前这一片也就罢了,这焦黑一直蔓延到无穷无尽的远处,那些西武国的大军营帐,此时已经尽数碎裂,碎渣散落在地上,兀自跳动着火焰。 遍布大地的燃烧碎尸,让所有东海国士兵把这恐怖场景深深刻入脑海,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心理阴影。 人群中,一名士兵冲到城楼角的尸堆,抱着一具尸体仰天嚎哭,“阿弟!我们赢了!爵爷把这帮狗贼都给烧死,替你报仇了!” 众人目光看向城墙角堆积成山,来不及清理的东海国士兵尸体,其中有自己的亲兄弟,同村好友,同袍战友。 尸体无一完好,全都被凶残的西武国士兵,大卸八块剁得惨死。 “西武狗贼!死得好!知道我们明帅的厉害了吧!”人群中爆发出如野兽般的狂笑。 “死得好啊!狗贼蛮子终于死光了!” “我们赢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扬我东海国国威!明爵爷永垂不朽!” 狂笑声,尖叫声,欢呼声,在人群中爆发开来。 传说中的九州最强陆军,西武国二十万大军,经青松、长生两场战役,伤亡极为惨重,死伤不计其数,再无一战之力。 整个北岳东陲,含太行全郡,大同郡四城镇,尽归东海国所有。 东海国国力空前高涨,开创出自柳青岚建国以来,最广袤的面积,最繁盛的格局,成为当之无愧的九州东部第一国。 经此一役,明安以少胜多,连破三关一城一镇,以六万兵力击败北岳国十万大军,九州陆战霸主西武国部队二十万,合计歼灭三十万人。 明安终以“军神”和“杀神”之名,名扬天下,作为东海国第一执剑人,镇煞四方宵小之徒,无人再敢犯东海。 东海国百姓家家户户交口称赞,刻雕像日夜祭拜明安,盼着明爵爷以仙人之姿永寿无疆,永远呵护东海国太平。 远在定军山的明安,畅快舒了口气,仰天满足大笑。 月冥山脉,北境之地,犄角拱卫圈,构筑完成! 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开启科技大发展蓝本! 第1章民安股票 太行郡战役,以东海国大获全胜,画上完美的句号。 战后,明安没有急着回临墨,以战后收尾以及安抚百姓为由继续留在太行郡,暗地里却是干一件很重要的事。 贪墨。 自己辛辛苦苦搞到手这么大一块地盘,地盘上遍布金矿银矿及各种值钱矿场,到头来全归东海国国库及皇家所有,白白打工这事,很不符合明安绝不吃亏的性子。 明面上的不太好动,暗地里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表面上的金矿银矿却是很多,但更强调一个长期收益,而世家埋藏在地底下的累世之积,才是最大的一笔赃款。 之前在大同郡那会儿,明安就有了抄家经验,尤其是“抄家返利活动”,赢得了众多豪门世家的好评。 至于没给好评的那些豪门,明安挑了些行迹恶劣的,拿了根绳子吊脖子,挂在城楼示众,尸体供来往行人观瞻。 这招十分有效,尤其是一个杀伐人数高达三十万之多的“杀神”身上,有效得出奇。 之后再也没有打差评的声音,甚至连腹诽中评都没有,所有世家都乖巧如绵羊一般上缴财物,把老底都翻了出来。 明安也很守信,抄家返两成利绝不食言,行迹过于恶劣的豪绅还是该杀就杀,小奸小恶返了两成利后逐出北岳,九州之大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至于声誉比较好的,才会赐予股票,半强制让他们搬到月冥山脉。 抄出来的家产,明安以恩师韦爵爷为榜样抹零。 比如一千三百二十六万两银子,抹去零头,就是三百二十六万两银子,上缴给准老婆柳如天,剩下那微不足道的一千万两零头,留作自己建设北境用的私房钱。 这很合理。 不过账面上,还是得做得好看一点,明安不懂会计记账,感觉很头疼。 在苦恼时刻,琴中藏挺身而出,接下来做假账的黑活。 明安一旁嗑着瓜子喝茶,观摩琴中藏运笔如飞假账做得飞起,一阵赞不绝口,暗想琴中藏不愧是有着“九州神算子”之名,假账做得真好。 若是放在现世,少说也是个死缓起步的那种。 在琴中藏这财政大员的调度下,白天光明正大把金银装车,打包好准备运回东海国。 夜里一堆亲兵推着潲水桶粪桶,来找爵爷拉下水秽物,然后把这些肮脏的金秽银秽,一船船自地下河道运到月冥,交由张辅接手一路往最里面的龙障城直运。 东海国将士都不是傻子,当然清楚明安这鬼心眼,不过这太行郡的大功,基本都靠明安所立,贪墨之事所有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 明安天生是个谨慎性子,出于情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信不过,让人彻底封口的法子只有干掉这人,或者构成共同利益体,把大家一起拉下水。 干掉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只有想办法拉下水。 靠明安亲自设计,霍远峰出马制作,加班加点印制了两种防伪票据,一种名为“民安银票”,另一种名为“民安股票”,以银两为标准详细写了数额和使用细则。 制作完成后,明安便把东海国核心将士都聚集到了营帐,公开说明了这两种票据的用途。 民安银票和九州通用的银票一样,上面额度代表实际的银子,可以在月冥山脉进行金银汇兑。 至于民安股票和那些豪绅一样,都是代表着对明安众多产业的所有权,只是每张股票上的数额要比给豪绅的要零碎一些。 股票代表着每人对产业的股份持有,每年这些产业赚到钱,明安答应会派人送到东海国,给股票持有人分红。 同时这股票允许交易转交和持有人变更,只需要回月冥山脉档案处登记一下即可,一经释放永世生效,除非持有人不想要了,可以随时卖回给明安。 介绍完,明安还给了基本分红参考。 “一百两股票,代表各位对我旗下产业的一百两银子投资,按照现在的年利分红来看,每年能各位能收益二十两。” “随着产业的变大,利润增多,收益会持续递增,只要我明安产业存在的一天,股票可以父传子,子传孙,永世有效。” 银票众将士是心动的,但也只是一般的心动,在众人看来这民安银票和寻常银票没什么区别。 但这股票意义就不一样了,意味着对明安产业的持续持有,尤其是年年分红,代代相传,对于家族观念很重的东海国人来说,吸引力堪称恐怖。 自己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后世子孙过上舒服日子么! 如今有了这股票,好比留了个每年持续产出的聚宝盆,只要后世子孙不败家,每日躺着都能衣食无忧。 见众将士露出眼馋的表情,明安嘴角微微一扬,按官职给每个将领分发银票和股票,从上到下每个参与此次太行郡大战的东海国将士都有,连最底层的小卒,都分了十两银票和十两股票。 这些都是瞒着东海国上层的私下犒赏,属于女王陛下犒军之外的额外封口费,大家心知肚明,乐呵呵领了情,彼此之间结为更为牢靠的利益共同体。 一番大秤分金后,明安才算彻底安心,从此明安的产业与这些东海国士兵休戚相关。 只要他们巴望着每年分红,遇到风吹草动,他们肯定会下死命捍卫大家共同的产业。 当年韦爵爷靠抄鳌拜一家彻底发家致富,这些豪门世家都是小鳌拜,数量又众多,每家每户割一大块肉,累加起来足以成为肉山。 抄了将近大半个月,明安一问琴中藏现在给月冥山脉赚来的银两,琴中藏掐指一算,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共计五亿七千八百六十二万余两银子。” 明安听完身子一颤,东海国这些年财政收入不过五百万两银子,除去财政支出后,结余部分微乎其微,导致柳如天不得不裁军缩减开支。 自己不过把一郡世家的家底掏空,竟赚到相当于一百年的东海国财政支出,可见这九州千年战乱,把这些攀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养得有多肥。 “明面上报给陛下的银子呢?” 琴中藏笑嘻嘻说道,“加上金矿银矿所得,陛下分了六亿两千三百二一十二两银子,比大哥的稍多些,基本上是五五开。” 第2章凯旋而归 这巨大数目,让明安吓得茶水一呛,咳嗽连连。 “十二亿?我去,北岳国太行郡这么富?” 琴中藏感慨说道,“太行郡是北岳国金银矿最多的一郡,怕是九州数一数二的富郡。” “盘踞在这上面的世家经营数百年,明面上利益只是小部分,暗地里的利益确实是多得恐怖,连我都想象不出来会有这么多。” 摊开账目,琴中藏比这一一解释,“杨将军他们先前搜刮金银矿,只抄出两千万两的金银,那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当时还在战时,他们不敢抄太狠。” “可大哥一出马,手段又阴又狠。攻坞堡屠恶阀,‘杀神’之名把那些豪绅世家吓破了胆,半点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再加上大哥那‘抄家返利活动’,他们自觉将家产尽数上缴,不用我们多费工夫就掏了个干净,才有现在这数目。” 这些日子,明安听很多人议论自己是“杀神”,和战国时期白起一个称号。 明安很不喜欢这个称呼,毕竟这称呼是建立三十万人命之上,可琴中藏这么一说,忽然又觉得,当个“杀神”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个名头能换东海国两百年的财政收入,叫“屎神”明安都甘愿接受。 …… 这些天,明安一直忙着抄家,基本把背着柳如天贪墨的私房钱,全部转移到月冥山脉,准备运回临墨的金银也都打包完成。 柳如天三番四次派人催促明安进京,明安都以稳定战局为由硬拖,直到战果完全结算完毕,这才带着五万大军,载了满满当当的金银,随前来接应的钦差桂公公一同荣归东海。 大军离山宗关还很有些距离,山宗关镇抚萧文远就带了当地官员前来迎接凯旋大军。 在他后面足足十里地,东海国百姓全都围了出来夹道欢迎,有些年纪大的喜极而泣,跪倒在地不断给统帅大军的明安磕头,高喊“感谢军神大人庇佑东海”。 这一磕头,所有百姓都受到感染,如波浪般一排排跪下去,连到一望无际的遥远尽头,齐声高呼明安军神之名。 明安本以为他们是萧文远事先排练好的,好哄自己开心,毕竟这种向顶头老板排练歌功颂德的事,在现世企业里极为常见。表面歌功颂德,保不准心里在骂恶心肉麻。 撇嘴笑了笑,明安稍加催动灵气感知,惊奇发现,在场所有人竟然都是真心感激,毫无任何虚伪。 露出奇怪的表情困惑看向一旁杨景,杨景慈眉善目笑着轻声说道,“九州近一百年,除兵圣之外,没人打出过这么精彩的战役,军神之名你受得起。” “能打仗是能打仗,他们为什么这么感激我?”明安蹙着眉头说道,“对于百姓而言,一个能征善战的元帅,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乱世之中,善战的统帅,便是百姓最大的依仗。” 杨景凝望明安谆谆说道,“你很年轻,几乎能活过东海国现在百姓的三代,只要你执掌帅印坐镇东海,这种安心感便是他们感激你的理由。” 比出四根手指,又收回三个,杨景摆出一副认真表情,“老夫这一辈,九州本来有四大名将,如今都已经物是人非。年轻一辈将领中,无人能有你这般征战本事和雄才魄力,‘当世军神’的名头,你实至名归,不用自谦客气。” “四大名将?”明安好奇问道,“哪四个。” 杨景挺了挺胸,略带得意的表情缅怀起青春岁月,“别看老夫现在这样,年轻时那也是闻名九州的当世四大名将之一!至于其他三人,便是北岳国车驰,西武国蒙越,苍梧国项轩。” “不过啊,岁月催人老。”杨景跳出缅怀,唏嘘感叹道,“车驰的结局你是知道的,蒙越已经垂垂老矣下不了床,项轩则是族中染疫病死了很多人,他年纪太大遭不住前年去世了,所以老夫说,你这‘当世军神’名头实至名归,根本没人能跟你争锋。” 明安微微点头不再言语,看着连绵不绝的百姓若有所思。 凯旋大军受到的礼仪规格,素来便是很高,明安带着大军打了东海国自建国以来最大的胜仗,规格那更是高出天际,离天子仪仗恐怕就差一步。 各城官员百姓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隆重恭迎大军,明安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勉强摆出微笑招手,心中却是苦笑不安。 自古功高盖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自己杀戮太重,连名头都和战国时期白起一样,有了“杀神”之名,要知道白起就是因为功高盖主被赐死。 柳如天或许不会做得这么绝,但在明安看来,她毕竟是封建王朝的女王,对应起来就是现世武则天那种人物。 回想一下自己行径,明安感觉脊背生凉。 违抗君令,强逼国君押国运为注开战,立下滔天军功,同时犯下滔天杀业,再加上强硬手腕整治豪门世家,破坏九州千年秩序之根本。 换作任何封建帝王,自己是恐怕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下场。 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柳如天除了封建帝王身份外,同时也是女人,和自己有着男女感情。 可自己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这男女感情和无上皇权比起来,在她心里到底孰轻孰重,明安不是很有底气。 眺望两边十里夹道欢迎的百姓,从欢呼程度明安能感觉到,自己在东海国的威望已经比柳如天还要高,明安长长呼出一口气。 “够了,该休息了。” 大军缓行了十日,终于抵达临墨城郊外。 明安坐在高挺的马沙拉弟背上,远远就看见一座新修的入云祭坛,祭坛四周绣着代表天子之色的黄缎,坛上四周烧了熊熊烈火,在风中招扬开来不住跳动。 从祭坛石阶上,衍生出长条红缎一路朝大军铺来,红缎两旁并列着朝中文武百官躬身迎接凯旋大军的到来。 杨景遥望祭坛,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 “陛下竟以古书上记载的最高礼仪迎接我们,这可是自开国以来第一次,连老夫都没享受过。” “呵呵……”明安干笑两声,眉宇之间并没有显得很高兴。 “怎么了?”杨景敏锐察觉到明安有些不对劲,“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这种。” “嗯,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明安不便说出心中顾虑,随意扯了个谎。 “该讲礼法的庄重场合,还是得讲!”杨景一副训孙子的语气教导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按你那散漫性子来,不然会有损你统帅威严!” “也对。”明安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夹了一下马沙拉弟示意快走。 杨景见明安忽然加快速度离开队伍,破坏了凯旋大军整齐划一的庄严氛围,脸色微变赶紧咳嗽两下提醒,哪知明安直接驰骋而出,抛下大军直接向祭坛处奔来。 杨景和谈化行等老将直接傻眼了,只好命大军加速,改步行为小跑,想办法跟紧明安。 尤其是杨景,在身后拼命招手,又不敢大声呼喊破坏礼仪,只能悄声急着呼唤,“明安!你慢点!三军统帅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两旁夹道欢迎的朝中百官,此时也愣住了,不知明安这是要玩哪一出。 站在祭坛石阶边的柳如天,穿了一身庆典专用锦绣黄袍,衣摆垂到红缎包覆的石阶之上,头上戴了顶金光闪闪的宝石皇冠,冠前垂下珠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眼睁睁看着明安一路快马骑来,视大典礼仪于无物,一时间有些彷徨无措。 只见明安笑哈哈飞身下马,冲到柳如天面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身子三百六十度转一大圈,然后朝她整整两个时辰化妆的精致脸蛋上一阵猛亲,开心到极点大喊。 “老婆!我回家啦!” 第3章女子监国的真相 一时间,欢喜、心酸、柔情、怨怼,五味杂陈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女王毕竟是女王,文武百官和众多百姓还在看着,不能被明安这无赖流氓打乱节奏,柳如天强行按下芳心乱跳的情绪,摆出清冷威严的高贵女王架势。 “明爱卿,这是我东海国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凯旋大典,还望明爱卿守身持重,切不可乱了规矩。” 以前明安最爱看一部名为《海上钢琴师》的电影,里面有一句经典名言,明安很是喜欢,当场脱口而出。 “操他妈的规矩!” 见柳如天露出惊讶而责怪的眼神,明安满不在乎说道,“事后任你治我轻慢之罪,今日我跟你亲热定了!” 说完,明安打横公主抱起柳如天,一个飞身骑上马沙拉弟,仰天嚣张大笑,“我跟我老婆许久未见,去林中好好亲热一番,劳烦叶相继续主持大典,杨景将军代我受礼,告辞!” 明安大腿一夹,马沙拉弟兴奋“哕”了一声,踏上石阶腾空而起,竟直接飞跃祭坛,向着临墨远郊疾驰而去。 说实话,这些天马沙拉弟也是憋坏了,一路凯旋而归不能快跑,只能带着大军慢行,身上还要穿着重得要死又不实用的鎏金马甲,眼前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让马沙拉弟感觉很不自在。 如今明安视礼仪于无物释放天性,马沙拉弟也得以解脱,奔驰在原野上心里畅爽飞凡,跑得无比欢快。 怀里的柳如天无奈叹了口气,嘟囔一句“跟个小孩子一样”,便没再挣扎,静静靠在明安鎏金盔甲的怀里,双腿轻轻摇摆,闭上眼睛安心享受原野上吹来的初夏之风。 跑到一处繁茂草坡上,明安飞身下马,把柳如天放在松软草坪上,反身过去帮马沙拉弟脱了鎏金马甲,朝远处指了指,“去玩吧,要走时我再叫你。” 身上束缚尽数解开,马沙拉弟开心“哕”了一声,踢踏着撒欢步子疾驰而去,在原野上时而奔跑时而卧地打滚,东吃一口草西扑一只蝴蝶,玩得不亦乐乎。 明安回到柳如天身边并排坐下,柳如天温和笑着眺向远处撒欢的马沙拉弟,低声感叹一句,“你们真像。” “有吗?”明安瞧向马沙拉弟,见它很恶趣味的把屁股对准一只蝴蝶,朝那蝴蝶放了一通臭屁,然后转过身子看着那飞得东倒西歪的蝴蝶,发出恶作剧得逞的“哕哕”怪笑。 “至少我不会这么无聊,对着蝴蝶放臭屁!”明安双眼翻白,很不屑说道。 “嗯。”柳如天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们的军神大人,顶多只是放些毒气,熏死十五万军民罢了。” 明安收起戏谑神情惭愧低头,“抱歉,大军人命关天,当时我没有别的办法。” 柳如天手中搓着长长的衣摆,微微摇头,“我不是怪你,我知你有苦衷迫不得已。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 遥遥看着远方田野,柳如天露出忧愁神色,语气有些自责说道,“你本是天上仙人下凡拯救世间,我却因为一己贪念禁锢着你,给你安了个男宠的坏名声,你这才一步步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明安如同面对一个胡思乱想的女友那般深感棘手,着急说道,“真不是!当时真的是情况危急!” 柳如天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数道,“北岳矿坑逃狱,重返京畿救人,杀入皇城救妹,高空滑翔出逃,率军攻伐三关,六万对战二十万西武国大军……” 一通数完,柳如天美眸怔怔盯着明安,“这些激进冒险,你就没有想过,你可能会失败么?可能会死么?都不会害怕的吗?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 柳如天长长叹了口气,“或许你心底里,还是跟那日无心之言一样,至今都抱着若是死了,就能回仙界的想法。” “所以你悍不畏死,也不在乎自己名声,敢打敢拼,随心所欲,这么些时间,就干出别人一辈子都干不出的伟业。” “明安,我说得对吗?”柳如天一双如清澈海面的蔚蓝眸子,怔怔望着明安。 明安如同做错的小孩那般,乖乖低头挨训,听完柳如天这一番分析,苦着脸争辩道,“我真没有!” 柳如天抚了抚被自己搓弄出褶皱的衣角,“明安,你知道我东海国皇位,为什么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是传女不传子么?” 这个问题明安也一直很困惑,之前问过一次柳如天,她只含含糊糊说是开国女王定下的规矩,自己也不清楚。 “不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么?” “没错,但里面有个很深的缘由,只有历代女王才知晓。”柳如天轻声说道,“今天我便告诉你。” “我们东海国皇族柳氏一脉,是柳青岚起事开创,但她之前,其实还有一人。” 明安心里一咯噔,表面上还是装作毫不知晓,“什么人?” “当年兵圣李破军扶持的圣女义帝,其实是我们祖先柳青岚的母亲,而父亲,正是李破军。” 明安露出万分惊讶的表情,这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惊讶,只不过这惊讶和柳如天所想的惊讶截然不同。 惊讶了一阵,明安支支吾吾说道,“原来你还有这等身份,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和女王传位有什么关系?” “先祖想着,若是男子继承王位,若再遇到李破军这种可一统乱世的兵家大才,必定会功高盖主引起猜忌,两个男人之间很容易产生间隙,根本没法实现一统九州,天下大同之伟业。” “但若是一女一男呢?正如圣女和李破军那般,一人主安抚,一人主杀伐,男女之间情义交融心灵相通,彼此相互信任共同扶持,才可能完成一统九州之大业。” “两人的孩子,将会是一统九州之后唯一的王,没有父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人的孩子。” 见明安已经惊愕得说不出来话来,柳如天温婉一笑,面有得意之色,“如何?我们柳氏先祖是不是很高明?” 明安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圣女,还是柳青岚,当真是异想天开的高明。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之间的猜忌,究其本质其实就是两个男人之间,彼此有彼此的想法,不相信然后不合拍。 如果帝王是女的,元帅是男的,二者还是夫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人共同的孩子,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哪怕元帅打穿九州十八国,军功顶上天,女王也能包容得下。 所依仗,正是孩子和奈子。 另一边,元帅也不会担心自己功劳过高不得善终的问题,给自己孩子打仗平天下,有理有据,还真没见过哪个奇葩老爹会造自己家孩子的反。(历史上真有,不在此处考虑范畴) 皇帝与将领之间猜疑链,靠巧妙的性别搭配完美解决,明安直呼。 “绝!绝!绝!” 第4章不战军神 柳如天收起笑容,认真说道,“我给你说过,初代女王定下的规矩,立不世之功,可封相挂帅的绝世奇才,若是尚未婚配的青壮之年,女王便可以委身下嫁,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明安激动说道,“不然我拼死拼活打太行郡,为东海国开疆拓土图的什么!” 柳如天吃吃一笑,笑得很甜,挽了挽耳畔金色秀发,“其实这是一环扣一环的,按我柳家传下来的说法,若真有这封相挂帅的绝世青年,我们柳家便会倾尽全力,助其成就一统九州之业,成为第二个圣女和李破军,这是我柳氏一脉传承至今的使命。” 柳如天专注着明安,认真说道,“你现在已经完全达到祖宗定下的要求,若你真的想要一统九州,我便嫁给你,任命你为兵马大元帅,把军权完全交托于你,全力助你成就大业,你看如何?” 明安身子猛地一支棱,大喜说道,“你终于愿意嫁给我了!” 柳如天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是说执掌兵权,一统天下的事,你怎么就没关注到重点上?” “那对我而言不是重点,我今后不想再打仗了。”明安满不在乎摆了摆手,回到结婚的话题欢喜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成婚?打算生几个孩子?混血儿应该很好看的,咱多生几个。” 柳如天听了后半句,对前半句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又羞又嗔,狠狠掐了掐明安嗔道,“你把本宫当牲畜不成,还好看就多生几个……” 玩笑了一会儿,想起明安前半句,柳如天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刚才说什么?你不打仗了?” 明安笑了笑说道,“累了,打够了,不想打了。我讨厌打仗,就想陪你陪孩子。让我统领千军万马,不如在寝宫中给你捏脚揉胸。” 柳如天急着说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建功立业立不世之功,怎的如此没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明安答得很坦然,深情看着柳如天,“我没有半分假话,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心日子。” “当然,钱也是要赚的,答应化生大师做大大的麦饼,也是要做的。你看这次大军出击,全是用我月冥山脉的粮草,你皇仓如今都堆满粮食了,这麦饼吃得舒服吧!” 明安嬉皮笑脸的洒脱样子,一下子让柳如天心都化了,惋惜说道。 “可你领兵真的厉害,之前爷爷跟我说你厉害我还不相信,如今你带八万大军,区区数月攻下北岳十五城,还击败了二十万西武大军,我是真的信你能一统九州,才跟你讲这些的!” “我也说实话。”明安很认真说道,“我真的不想打,也不想再冒险了。三十万人呐,外人说起来一脸自豪,我自己一想就做噩梦!” 柳如天掐了掐明安,满脸嗔怪说道,“白瞎了你这军神之名!” “不白瞎。”明安意味深长笑了笑,“善战而不好战者,才是百姓之福。” “那你就不是军神了,可以加上两个字,就叫不战军神!”柳如天本来压抑的情绪,忽然如雨后天晴那般豁然开朗,咯咯娇笑着跟明安开起玩笑,“不战军神,可比那什么军神杀神有意思多了,我喜欢!” 看着柳如天发自内心的开心笑意,明安一把揽住柳如天肩膀温柔一笑,“甚好,从今日起,就叫不战军神好了。” 柳如天靠在明安怀里,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惋惜说道,“可惜便宜他们了。” “什么东西?” “邻国大使送来的信件,月泉、吴山、中原、文松都有,拟了合同让我签订。” “什么合同?”明安接过信封一看,眉头一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有这么可怕吗?” 原来是各国拟定条款,愿与东海国修好,降低关税促进商贸,给出的条款很是优厚,而对东海国要求破天荒的统一,只有一条。 “不许明安领兵出征攻伐他国。” 柳如天依偎在明安怀里,感觉很是安心,柔情中含笑说道,“你把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九州最强陆军二十万都被你一战歼灭,东部各国都清楚自己斤两,若是你领兵过去,那帮人估计胆子都会被你吓破。” “这样吧,你就说召见外使的时候,时不时透露一些我还没打过瘾的意思。”明安贼兮兮低声建议。 柳如天眼睛一转,心领神会,“然后我以此博取最大好处,最后勉为其难答应,只要他国不侵害我国,我不率先任命你为元帅出征,如何?” 明安朝柳如天脑袋一亲,“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柳如天露出惬意的表情享受着明安的亲近,心里无比安心。 作为柳氏皇族的女王,出于代代相传的职责,她必须要告知使命,探听一下明安真正的抱负。 若明安真是有一统天下之志,执着于征战四方,柳如天担心自己一味压制禁锢,明安会郁郁终生,重燃回仙界的念头,这也是柳如天最害怕的。 正如明安对待马沙拉弟,柳如天也打算如此对待明安,任由他的天性来,支持他的想法。 哪怕自己身为女儿家,很不希望明安出去征战杀伐冒险,就想明安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耳鬓厮磨。 如今明安坦言自己不想打仗,真诚表示就想陪在自己身边哄老婆孩子,出于女王的态度柳如天面上还是要批判一番明安不求上进,心底里却是乐开花,这些日子萦绕在心头的苦恼瞬间烟消云散。 该打的仗打了,一战成名有了名正言顺下嫁的理由,相公“不战军神”之名放出去,可保东海国四方安定,让柳如天安心整治内政,这是柳如天最为欢喜的局面。 想到这儿,柳如天抱明安抱得更紧了,美滋滋暗想。 “我家相公真有本事!” 想到明安滔天大功带来的众多好处,柳如天又开始犯愁。 愁着不知道该如何赏赐。 国土面积,明安不光是夺取北岳十五城,还将东海国难以掌控的关外荒山月冥山脉,变成了国内山脉。 两侧大军拱卫月冥,同时月冥作为生产基地供应两侧大军物资,相辅相成之下,实际是把东海国可用面积拓展了将近五成。 经济上,明安替柳如天背负恶名,把太行郡世家全都大刀阔斧收拾了,整治出一片清清白白的疆土,一切矿产收归皇家所有,实打实的将东海国每年财政收入翻两番。 再加上那折合六亿两银子的庞大资产,整个皇家乃至东海国全国,都摆脱贫困变成富得流油的大亨。 军事外交上,柳如天从各方态度就可见一斑。 原本各国大使和世家贵族对自己都是一副强硬高傲的态度,当得知明安太行大捷,歼灭三十万大军,击败陆地霸主西武国以后,这些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恭谨到不行,匍匐在身下颤抖臣服,看得柳如天心情愉悦,感叹直到现在才算尝到当帝王的舒心滋味。 背后有底气,手上有实力,这种舒畅感觉让柳如天彻底扬眉吐气,睡觉都会笑醒,数着日子盼自家有本事的男人快些回来,好好亲近犒赏一番。 胡思乱想一阵,柳如天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小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了,要不你自己说你想要什么吧,不用跟我客气。” 第5章唯一的女王 明安打趣说道,“你把你人赏给我,不就是最大的奖励了么。” 柳如天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捏了捏明安的鼻子,“嗯,这个赏赐本宫应下了,不过你还可以想点别的。” 金银方面,明安该捞的都捞了,不再好意思厚着脸皮要金银封赏,如今自己最需要的是发展产业所需的物资和地皮,思索一阵说道。 “赏我些地吧,一个是太行郡地下河道那一块的土地,我好建立太行郡和月冥山脉的商贸枢纽,盘活这两块地的经济发展。” “再给我一块靠海的封地,胶洲港北边贴着东海群峰的那个角上就不错,我打算做些海产海贸的生意。” 这两块地都是偏远乡下,不算很值钱,顶多就是太行郡那块地上有些矿产而已,明安打下整整太行一郡,要些矿产经营一点也不过分。 柳如天点头应诺,“准了,回头你下去找叶章甫商议细节画地,想做什么生意我给你批条子开后门,只要你开开心心的陪我,你想要折腾什么我都答应你。” 在柳如天看来,明安一身才华武略却无法征伐天下,精力无法释放也是很憋屈的。 既然他喜欢种地经商搞建设,有个发泄的地方,柳如天也很乐意支持。 “机巧门人才是我好不容易搞回来的,也都给我建设月冥山脉吧!琴中藏我用着很喜欢,要不也给我吧!米盛也是一员能干的老臣,又是柳姨母的相公,就让他在临墨辅佐你如何?” 条件都很合理,一点也不过分,柳如天惬意眯着眼睛,一一答应。 最为关键的钱,地,人,统统搞定,其他琐碎的可以之后再提,都不是什么难事。 “我最想要的就这些,剩下的你看着赏就行。” 柳如天惊愕抬头,“没啦?” 明安摇头,“没了。” “官位,爵位,军职,你怎么都没提?” 明安一把抓住柳如天的脚轻轻揉动,嬉皮笑脸说道,“给你捏脚要什么官职,捏脚将军么?” 柳如天被明安这造化生机指手法挠得面红耳赤,娇喘个不停,享受好一阵这才嗔怪拍掉明安的手,“跟你说正事呢,你还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对权力不感兴趣,我只想给你捏脚揉胸。”明安答得很爽快,“除非你玩得花,给我挂个什么元帅的名,享受元帅捏脚的乐子,你喜欢的话那我倒也安然接受。” 柳如天一听,想想确实很有乐子,格格娇笑玉指往明安唇边一戳,开玩笑说道,“就这样吧!命你当个挂名的兵马大元帅,让我们东海国大元帅,堂堂的不战军神,在本宫身下给本宫安心捏脚,想想倒还挺刺激的。” “来,咱们的兵马元帅大人,现在就给本宫捏一个。”柳如天把脚往明安腿上伸了伸,来回轻轻蹭弄勾引。 这本来是句捉弄的玩笑话,柳如天猜明安这堂堂男子汉肯定羞恼一番,哪知明安起身单膝跪在柳如天身前,握住她的脚除下鞋袜,摩挲月牙般的娇美玉足低下头深情一吻,望着柳如天深情而又诚恳说道。 “如天,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女王陛下,我将永远臣服在你脚下,永不负心。” 柳如天知道明安有些恋足癖好,两人情到浓处明安说过这种类似的话,她都是认为明安色心上头的一时冲动,格格娇笑两声没放在心上。 只是今天,明安态度之诚恳忠心,没有任何逢场作戏的调情成分,确确实实是对自己迷恋万分,认自己为今生唯一女王陛下之说,没有半分谎言。 一想到这般绝世才子,盖世军神,被自己魅力所迷恋所征服,柳如天心中那强烈满足感混着激烈情欲,一齐涌上心头,胸脯起伏不定,醉眼迷离发出喘息呻吟,除下另一只绣鞋,把熏香的玉足踩在明安肩头来回踩弄。 “元帅相公很乖很忠心,本宫赏你亲脚。” 此时的明安,已经彻底进入状态,对着柳如天的玉足一通猛亲猛舔,发泄心中躁动的火焰。 而刚才那番话,确实是他真心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只是话中有个关键词语的歧义理解。 “唯一”。 柳如天被撩得火起,再也按捺不住,支起身子一把扑倒明安,把明安压在了身下当马骑。 明安哭笑不得说道,“俗话说功高盖主,我功劳这么高了,这次轮到我盖了吧!” 柳如天媚笑说道,“那不成,功劳再高,也是本宫身下的小狗,得好好听本宫号令!本宫今日偏偏想治一治你这头凶犬的顽劣性子!” 说完,柳如天已经迫不及待给明安暴力拆甲,双眼冒光如饿狼般舔着唇上下其手,对明安胸腹各处肌肉一通又亲又摸,仿佛在临幸什么绝色妃子一般。 舒服倒是很舒服,就是这男子气概上弱了不止一点半点,明安两眼翻白而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找了个身材体能都是一流的绝色女王当老婆呢,老婆好色又喜欢碾压自己掌控自己,明安倒也乐得接受。 临墨郊外,初夏之际,春意正浓,未有半分消散的迹象。 精疲力竭的柳如天气喘吁吁趴在明安身上,纤细玉指来回滑弄明安的胸肌,心疼说道,“哎,小安,你人倒是平安归来,就是受了好多的伤,以后切莫再这般莽撞冲动了。” 明安一听觉得有些古怪,他有惊鸿诀护体,而且大军征伐时几乎都是坐镇后方指挥,没有怎么受伤,为何柳如天会这般说。 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的健硕胸肌,眉头挑了挑露出古怪的神情,“咦?咋弄的?” 只见明安身上遍布了很多星火形状的伤纹,哪怕痊愈了,也留下不是很显眼的疤痕。 之前晚间沐浴光线太暗,明安脑子还在想事,根本没注意到些星火伤纹,如今和柳如天在阳光灿烂的野外亲热,这些伤纹让细心的柳如天瞧了正着。 回忆一番,明安幡然醒悟,“想起来了,是那个什么逆脉经弄的。” “逆脉经?那是什么?”柳如天好奇问道。 明安也是个直肠子,如实把那自己在北岳慈宁宫发生的事,在皇室典藏阁看书习得逆脉经,以及自己在和昭太后亲热的最后关头短暂恢复神智,强行发动逆脉经祛除瘴毒弄自己一身伤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给抖了。 柳如天托着头摆了个微笑表情听明安交代前因后果,只是明安没注意到,这表情和那日明安当着“杨如雨”面骂“柳如天”的微笑神情一模一样。 等明安都快讲完了,忽然意识到什么,看见柳如天那不善的微笑表情,吓得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慌张赔笑讨好想让柳如天消气,一个劲儿解释自己是被那妖妇用瘴香精神控制才昏了头。 可惜晚了。 痛苦求饶混着一丝古怪的爽快呻吟,响彻临墨田间。 …… 另一边,叶章甫无可奈何接过了主持凯旋大典的担子,替杨景众将士敬酒卸甲祭祀天地。 本来还有一系列犒赏三军的酒宴活动,两个主角都不在场,叶章甫只好一切从简,命人把酒肉金银分发下去,三军便就地解散,放了十日长假回家休息,打算等休养过后,再各自回驻地所在军营,进行各个士兵的具体论功行赏。 士兵们在北岳国那儿,明安就犒赏了酒肉金银,如今回来又赏了女王的这一大份,一个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就想赶紧回家找爹娘媳妇亲近邀功。 大典从简结束,一个两个开心得不行,三两结队进城买布买鸡回家,受伤或是阵亡的将士,有专门安抚的官员来回张罗,这场举国押注的大战,才算正式告一段落。 大战造就的巨大收益,时间太短百姓还没意识到,直观感受是自己掏空家底买的国债赚得飞起。 当时砸锅卖铁买债券资军,如今陛下一声令下高价赎回,最差的家产也是多一倍。后来债券走高,有些晚出的赚得更多。 后面赎回价又降下来了,重新回到最初点,倒也没太介意,只要是大战前买的,无非是赚一倍和赚一倍有多的区别。 让东海百姓更开心的是,家产翻了一倍,周围买东西却便宜了,尤其是原本涨上天的粮价,现在便宜到不行,十文钱能买到的东西比原本多了好几倍,生活质量大幅度提升。 一个两个原本饿着肚子面黄肌瘦的,现在各个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余钱买些花布和美酒,老人孩子娘们汉子,各个笑呵呵喜笑颜开,高呼女王陛下和军神大人英明。 东海国所有人欢天喜地,沉浸在胜利带来的好处中,除了一帮世家苦主。 第6章苦主世家 秦连带着一众世家权贵挤出机械笑容参加完庆典,庆典结束回府之后一个个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一次出军,所有人都大赚,而他们却亏惨了,累世之积消耗了很大一部分释放到市场上,喂饱了百姓。 第一亏在粮价上面,他们本来大量吸货拉高粮价,等着柳如天大军出征时高价买粮大赚一笔,哪知大军就地从月冥山脉取粮,直接放出大利空消息。 之后市面上不断有月冥山脉运出来的淀粉红薯低价卖给百姓做口粮,把粮价一步步拉低,一些小世家慌了,偷偷开始出粮拦都拦不住,这口子一开所有世家熬不住,把积累的粮食全放了,粮价一泻千里。 放得早的小世家还赚了点,大世家抱团,受秦连严令不准放粮,结果放得晚了亏得裤衩都被一块放出去,暗地里生出对秦连的怨恨,几个大世家有些离心离德心生间隙。 第二亏就是这个国债,当时所有世家听从调度没有买,让商贾和老百姓你一点我一点,砸锅卖铁买了个干净,世家还扬言嘲笑这些是废纸,柳如天自毁长城注定要被百姓亲手给赶下台。 哪知大军破关之后,众世家意识到不对,感觉这国债有点名堂,心里暗中意动想从百姓手中收购一些当作保底,都被秦连拦住了。 然后就眼睁睁看到大军往东海国拉回来一车车金银,柳如天宣布用金银从百姓手上高价赎回国债。 一时间国债变得炙手可热,价格一路水涨船高,攒足劲买的越多,赚得也越多,小世家坐不住了,开始偷偷从百姓手上收购,然后等着赎回价上涨赚差价。 而这些大世家见势不妙赶紧进场,好死不死买在了高点,当柳如天宣称不再用金银,而是要用实际铜钱价赎回债券时,国债价格一路下跌,买点比较低的小世家小赚,买点过高的大世家全成了韭菜接盘侠,赔出白花花的银子给柳如天和一干老百姓。 光这两点还不够,还有第三亏,也就是世家最大的亏损,铜价。 原本世家各自都是存了柳氏铜币的,因为不看好柳氏王朝,认为她这次豪赌会葬送统治,把铜币全抛出去换了金银。 金银数额大,百姓日常靠铜钱,市面上出现了好多铜钱,一部分化成国债,一部分则是日常用度交易。 待大军运回大量金银,柳氏铜钱的价值便一路暴增,百姓一文钱能当两三文钱花,这些辛苦攒金银的世家全成了大冤种。 三刀下去,世家无不把明安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三十万人的屠夫,如今气势正高,他们可没胆子惹。 然后,他们把恨意自动转移给几个联手的大世家,尤其是秦连为代表的秦家,彼此之间不再铁板一块。 那些不听调度的小世家没怎么亏,甚至是小赚,团结一致统一调度的大世家,完全反着买,那可亏惨了。 抱团会输,单干反而能赢,那还抱个屁的团!去他妈的谁爱抱谁抱! 秦连看着在座的一个个世家代表纷纷离席,气得脸色发绿,把明安祖宗十八代骂了一百遍。 有些忠心跟随的小心试探,“要不要煽动起事?” 结果被秦连一通怒骂。 “起个屁的事!你们他娘的谁打得过明安,三十万人呐,他这个恶鬼杀起来眼睛眨都不眨!” “一个两个的,都没收到北岳线报,明安是怎么对付那边世家门阀的吗!” “他就是个疯子,现在让整个东海国都陪他一起疯,咱们疯得过他吗!” 在场世家心想,眼睛肯定是会眨的,不眨眼睛会干,但不好意思说出来气秦连,只好不满说道,“可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还能放过他的。” “呵呵!”秦连一阵狂笑,“现在他只是杀你父母,若是我们现在动手,你信不信他把你们全家老小,狗鸡猪牛羊甚至你养的那老乌龟一块杀了,还在你坟堆上喝酒吃肉唱歌!” 秦连有些癫狂,说话没了气度,难听却理不糙。 他们都听线人说过,明安在太行郡城楼上吊死恶劣豪绅,对着来回摆荡的尸体架起桌子喝酒吃肉唱歌,时不时品评哪个尸体迎风摆起来最有韵律,吓得众世家权贵夜半惊醒,摸了摸脖子浑身发抖。 “秦相,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他杀业这么重,结了这么多仇,不可能善终的!”秦连恶狠狠说道,“等到这帮人露出破绽,咱们就把他和柳氏王朝,一起送下去永世埋葬!” 另一边,明安征战过多杀伐戾气太重,又许久没和柳如天亲热,体内杀气和阳气强盛到极点,回临墨后和柳如天日夜鏖战。 柳如天自幼习武,身体很好欲望也强盛,以前都是她缠着明安让明安求饶,现在立场倒转,柳如天被明安战得节节败退,带着泪痕羞红脸,一口一个“好弟弟姐姐受不了”的讨饶。 明安很无奈,只好作罢,柳如天看着他那意由未尽的失落样子,感觉有些对不住,悄声试探问了问。 “相公对纳妾怎么看?” 明安保有现代人观念,直接一口拒绝了,柳如天靠在明安怀里温润一笑,不再提这个事,换了个方式哄明安开心。 回临墨过后,杨景和叶章甫一直想找明安商议要事,明安却一直不在府,整日泡在柳如天寝宫不见人。 柳如天想劝他上朝议事,结果被明安一把抱住按回床上,“议个屁的事,我现在就是不问世事的床上将军,谁爱管谁管,这个甩手掌柜我当定了。” 最后柳如天见明安确实是对政事权力半点心思都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完全变成了沉迷女色的登徒浪子作风,只好作罢,重新拟定一番国策。 一番张罗足足过了十日,柳如天把事情安排妥当,好说歹说哄着明安上朝,承诺只封赏挂名和虚衔,绝不让他领任何实权,不用负责实际事务,这才让明安将信将疑登了朝。 诏令已经由柳如天出面,各方协调商议拟好,明安上朝只是走个形式。 “明安军功卓著,开创东海国前所未有之盛大格局,赐封异姓王,封号民安,执掌东海国兵马大元帅印,承诺对内外不率先用兵。” “女王柳如天,委身下嫁,赐婚民安王,开民安王府纳家臣家将,封地胶州湾湾北三镇,封地月冥山月明、民安二郡,封地太行郡辽河三镇,钦此!” 第7章奇珍异草 在临墨的这些天,明安每天都是酒不自醉人自醉,开心得一匹。 原以为自己顶多封个侯,哪曾想柳如天竟然如此豪气,给自己勋爵一路拉到顶封了异姓王,成了东海国第一个王爷。 按柳如天的解释,自己若是下嫁,侯爷身份显得低了点,索性学其他国给封了王爷,生了女儿继承柳如天帝位当女王,生了儿子就直接继承明安的王位当王爷,一切顺理成章。 明安有点担心那个兵马大元帅的职位会不会费事,是不是得每天报到上朝,会妨碍自己睡懒觉。 柳如天赶紧解释,那就是个镇煞四方的名头,执掌帅印意味着只要东海国有任何内部动乱或外敌侵犯,明安都可以凭借此印统领大军出征平乱,但仅限于出乱子的时候才可以生效。 平日里就是挂名摆设,实际军务由杨景杨伯成等众将领分摊,明安可作为军务顾问,并不强制要求参与。 明安对这个安排很满意,颇为自得的自诩为“东海执剑人”收好了帅印,抱着柳如天安心当这床榻元帅。 至于选地开府,明安称自己封地分散各处经营流动,不太好选一个固定的地劳民伤财,想着不如在各地都建庭院庄子,四处轮换住着玩当度假,王府有个名义好收罗人才,能够经商搞建设就行。 两人婚期已定,柳如天彻底成了百依百顺的小媳妇,明安说什么她都欣然答应,只想着能哄明安开心,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头衔的事已经摆平,明安精力投入到封地建设上来。 新增了两块封地要建设,手上人才招来的培养来的也是众多,明安便从月冥山脉各个生产厂的管事中抽调人手,委任到封地上当官开分厂搞建设。 这些人都经过经营磨炼,管人管事很有一手,调到封地上配足资源,很快就把明安所传的现世工程管理方法给应用起来,湾北和辽河都开始如火如荼的大建设。 尤其是燕小六那几个当蒸馏坊坊主的海贼弟兄,重回东海海湾成为一方管事官员,各个激动到痛哭流涕。 自己原本是东海国海边穷苦人家出身,饿得实在没办法这才当了海贼,原以为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丧命大海了,哪曾想遇到明安后人生开始大落大起。 众弟兄随明安进了月冥山后,不但吃饱肚子,还有了房和田,当了坊主银子越赚越多,在镇上讨了房美娇娘,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以为这已经是人生高点了,哪曾想明安又将他们调回东海国封了官,在熟悉的故土上有了自己的田庄厂房,俸禄又翻了一番。 众人带着老婆在海边别墅享福时,时不时猛然惊醒直抽脸,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毕竟以前在船上当海贼那会儿,经常做这种遥不可及的美梦。 第二天各人从家里出来上班时,发现其他弟兄脸颊都是嘴巴子抽得通红,少不了一番互相取笑。 安排完封地,各处开始轰轰烈烈建设稳定发展,明安兴趣点转向下一个方向。 他命人在东海国各处港口贴了告示,在临墨城不定期举办“海外奇珍异草集”,明安的说法是自己喜欢海外稀奇古怪的植物,若是商客收集到了可以拿到集市上让明安挑选,遇到相中的明安会花大价钱收购。 商客很开心,把各种收罗到的珍稀雪莲松茸和人参都献了上去,明安都摆出一副嫌弃脸看都不看。 集市上有一个落魄的穷行商,乘船无意中被吹到一座荒岛上,发现一株植物结了很多红绿相间的小孩手指,有种诡异的美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回临墨,拿到明安办的奇珍异草集上去售卖。 明安只看了一眼便大喜过望,当场掏出五百两银票赏给那行商,喜滋滋捧着诡异的手指头盆栽回了家。 众人这才发现到,明安是真的喜欢奇珍异草,样子越古怪,不是九州大陆能见到的那种越好。 有人送来橘红色的长条萝卜,明安赏了两百两购买,有人送来全身红艳艳汁水很足的软皮野果,看起来像是有毒的那种,明安赏了三百两购买。 有人甚至送来一粒粒硬皮的黄色颗粒种子,说是海鸟在船上拉屎,从屎里面掏出来的,明安惊喜万分,赏了足足七百两。 目前最高赏赐是一个不起眼的南岭国老农获得,他听别人说东海国王爷贴了高额悬赏,说要找一种“太监谷子”和“太监麦子”,很多人都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农寻思好久,忽然醒悟到了什么,平日里耕田时会去留意雄花萎缩的稻谷,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这种“太监水稻”,怀着忐忑心思由儿子领着,一起乘船来东海国找明安兑奖。 明安反复用灵气探查了十遍,终于确认这正是传说中的雄性不育系水稻,当场就赏了老农两千两银票,还盛情邀请他举家迁往月冥山脉作为农事技术专家,月俸七两银子。 那老农当场喜昏了过去,还是带他来的儿子赶紧掐人中把老爹掐醒,父子二人欢天喜地接过银两,一齐回南岭国告知喜讯搬家去了。 不过大部分找到的东西都是不知名的野草,没有得到银两奖励,但众商客都养成了习惯。 平日里开船路过海岛,或是商队穿行在野外时,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作物,都会捎上几株带回东海国找明安兑奖,搞不好有一份意外之财。 业务越做越大,明安每日却很清闲,可以干点自己想干的事。 原因很简单,明安已经掌握了完整的驭人套路,就是培养并引导出人才,然后当甩手掌柜,只在大方向进行整体把控。 然后隔三岔五画画饼鼓舞一番,再根据每个人工作业绩和喜好的事物,给出对应的赏赐表扬,或是批评惩罚,把每个人的工作激情给彻底引燃,各个干得那是嗷嗷叫。 自己则是回到了科研工作者那会儿的生活,在明府院子里悉心培育这些海商弄来的辣椒、胡萝卜、番茄、玉米和杂交水稻。 培育作物只需要每日腾出一些时间照料便行,其他还有很多闲暇时光,明安迷上了九州的灵纹和灵气机巧术。 霍远峰随大军一起回临墨时,把那巧圣秘匣给一起带过来交给了明安,离婚礼筹备还有一段时间,明安便着手开始破解。 第8章灵纹图纸 破解所需的材料无非是铝热剂和烧碱,现在明安手上积累的庞大资源都能轻松搞到原料,也就是几封信的事。 一切准备就绪,明安自己一个人关进房间,通过敲打听声音,以及旋转产生的惯性,大致上分析出这秘匣内部藏的酸液囊腔所在位置。 尽可能不触动机关的情况下,明安小心翼翼用铝热剂融开小口,把烧碱溶液灌了进去。 待酸碱中和之后,再把这废液给抽出来,确认秘匣内再无其他可以摧毁内部秘籍的装置,这才再次使用铝热剂开始烧开口子。 忙活大半夜,终于从一个小铁缝中,把一本老旧发黄的古籍给抽了出来,古籍上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写了四个大字。 “巧圣秘录”。 明安徐徐翻开这秘录,里面共分三大篇章,依次是“巧”、“艺”、“纹”。 所谓“巧”,就是各种精巧的机械结构设计,涵盖门类众多,与现世的《鲁班书》有些相似。 而“艺”则是材料和工艺,尤其是里面涉及到大量的灵石运用之法,如何加工可以达到耐热、耐磨、耐压等特殊效果。 最后一篇章“纹”,则是姬非攻毕生对灵纹的理解和应用心得,它把灵纹按照一种特殊的单元“符文”进行定义,每种符文对应一种简单而特殊的功效。 而灵纹正是通过这些符文排列组合,巧妙桥接搭配之后,形成的一种特殊灵气流动通路,让灵气自灵石源出发,准确传达到机巧系统的各个部分,达到精确控制的作用。 看完这些符文和秘录中记载的灵纹图纸,明安脑中灵光一闪,随意画了个电路图,然后对着符文表找到对应功能的符文,在凹槽上一通切割。 全部刻完,留了一小段凹槽,明安摆上了一根铁丝,把其他部分都细细撒上灵石粉末,在灵气源头处装了一块灵石块,启动了灵纹通路。 只见这铁丝不断冒烟、发热,直至变得通红,宛如被电池通电之后不断放热。 明安振臂高呼,兴奋得难以言状,对自己的惊人发现激动不已。 “灵纹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电路板,每种符文对应一种元器件,和现世的电路设计有着对应关系!” “只要我能按照以前的电路板设计方法,把相应功能的元器件在符文表上对应上,就能脱离对基础工业的依赖,直接实现电子电气控制!” “如此说来,电话、收音机、录像机、控制器,只要在我电路设计能力范围内的,我都能够把相应的灵纹给构建出来,将这些东西带到九州大陆,完成科技爆发,形成绝对的技术碾压!” 逐渐恢复了冷静,明安察觉到一丝不足之处。 诚然巧圣已经收录了二十六种符文,让明安能够还原出很多电路,不过一些核心零件所需的符文还是很缺乏。 比如一些整流、运放、滤波和限幅器件,都很缺乏,一些微处理器型的逻辑芯片也都没有。 使用这二十六种基本符文慢慢搭倒是可以搭出相应功能,但很费功夫,灵纹也会刻得非常复杂,难以批量化制作和降低成本推广。 若是能找到更为简单的符文来表达相应的功能,制作工艺会简单很多,原本造价可能要十两银子的东西,可以降到七八两,降低的部分都是宝贵的利润。 清晰意识到灵纹的巨大价值和潜力,明安开办的集市又多了一样。 “灵纹图纸集”。 这集市不收购灵器,而是专门收集各种灵纹图纸,只要能献上灵纹图样,同时交代清楚这灵纹在灵器上的安装细节和运转效果,凭图样就能找明安换钱,越是高阶精细的灵纹,能换的钱也越多。 这一举动,引发了九州沿海一带四处收集灵纹图案的浪潮,收集到图案后老百姓再搭船赶到临墨城,找明安兑换银两。 一时间,东海国各家船运老板光运人都狠赚一大笔银两,无不对明安感恩戴德,一口一个“明财神”的每日早中晚朝拜。 灵纹不光是灵器上刻有,许多隐藏在荒野中的上古机关也有,去店里拓印灵器灵纹或许会被老板赶出来,但是荒郊野外这些废弃机关的灵纹拓印下来就能换钱,这谁会不愿意干。 或是麻布或是手帕或是纸张,九州各地的灵纹以不同的载体形式,纷纷汇聚到明安手边,若是一眼就能瞧出明堂的简单灵纹,亦或是功能重复的灵纹,明安便直接拒绝收购,顶多给点铜钱报销路费。 但如果是设计精巧有些门道的灵纹,尤其是包含了超出二十六符文之外的新符文,明安便很舍得掏钱,小则数两,多则数百两,不少百姓靠给明安兜售灵纹图纸的生意一举脱贫入富。 现在不光是临墨城,甚至整个东海国,大半个九州大陆,都在传明安得了女王陛下一千万两银子的赏赐后,变成一个人傻钱多的大憨憨。 什么残缺灵纹图纸、鸟粪里淘出来的种子,只要是能引起明安兴趣的垃圾废物玩意儿,都能从他那儿捞到价格不菲的银两,捞到一次就能顶一家子吃个十年,然后明安就又有了新称号,“明财神”。 这“明财神”的称号,有贬义有褒义,贬义是笑话他到处撒币送钱买一些没什么用的古怪东西,褒义则是明安真的很能赚钱,还能带很多人发财。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京中一批寒门出身的官员,什么顾清张臣这种,原本日子过得有些拮据,挤着小院子靠俸禄吃饭。 太行大战时,他们力挺明安,跟着明安买进,得胜之后家产连翻几翻,各个在临墨城中起了豪门大院,甚至在海边还买了小别墅,逢人便夸“跟着王爷买,别墅靠大海”。 就连那呆头呆脑的“世家之耻”冯仕达,女王陛下发行债券时首当其冲抢购,把家底几乎全买了进去,盼着讨好女王能给自己升官。 柳如天口头表扬了一番,没有任何升官的意思,引得一干世家调侃冯仕达竹篮打水一场空,蠢头蠢脑是”世家之耻”。 哪曾想冯仕达这仕途倒还没那么通达,钱途倒是达得不能再达。 太行凯旋而归,运回大量金银,冯仕达成了世家中唯一的“大聪明”,一波下来少说也赚了小一百万两银子,成了本次大捷东海国赚钱最多的土财主。 玩笑归玩笑,东海国的黎民百姓是真的感谢明安,感谢到极点的那种。 明安贬谪下凡降临东海国辅佐女王陛下,所有百姓肉眼可见的胖了,结实了,脸上笑容多了,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有滋有味了,家家户户都盼着明安千万别回仙界,长生不老永远庇佑着东海国。 “愿王爷长寿!” 有些家里迷信的,或是赚钱做生意的,偷偷摆起了明安的雕像,寓意军神庇佑平安,寓意财神庇佑发财。 夏末之时,柳如天战后收尾工作逐渐完毕,与除北岳和西武之外,与周边各国达成了友好和平的关系。 各国拟定的休战合约出奇得长,最怂如月泉国,一次性拟定了五十年份。 每日例行的床上征战过后,柳如天笑眯眯劝明安保住身体,尽可能长寿。 她调笑说月泉国拟定五十年份合约,就是想把明安熬到老死再兴战事,若是明安长寿,保不准他们还会继续加码,保东海国长久太平。 明安深以为然,然后翻身又开始征战,美其名曰生命在于运动,逗得柳如天咯咯直笑拼命求饶。 第9章婚嫁大典 太行郡战役之事彻底宣告结束,柳如天长长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安排叶章甫主持操办婚事。 叶章甫乐得合不拢嘴,爽快接下美差,大张旗鼓操办,所有环节所有用料,叶章甫都是亲自检验十分上心,用料都是一等一的上乘。 千事万事都不如女王婚事来得重要,整个东海国都进入紧锣密鼓的筹备状态,进度快得出奇。 不过十日功夫,万事筹备完毕,东海国举国升起欢庆气氛,庆祝这数十年最大的喜事,女王婚嫁大典。 明安天性追求浪漫自由,不喜欢繁文缛节,这次破天荒老实一把,陪着柳如天按规矩进行一轮轮的仪式。 纳采,纳吉,纳征。 昭告天地,祭祀海神,拜祭祖先。 临墨张灯结彩,举国大宴三天,皇宫更是点缀成耀眼的金银宫殿。 傍晚时分,早已梳妆打扮好的新娘子柳如天,羞涩盖上鸳鸯大红绸缎的盖头,在喜庆悠扬而又不失威严的号角声中,红缎御辇仪仗自皇宫出发,穿越整个临墨城。 金童玉女撒着花瓣,街边两旁百姓感受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声声祝福下,柳如天御辇驶停在明府大门前。 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明安,笑意盎然迎接四方宾客,待柳如天仪仗驾到,上辇扶着高挑优雅的柳如天踩红毡、跨马鞍。 司仪念诵悠扬唱词撒谷豆,宫女跪坐地上来回传席,顺着二人步伐节奏,恭送二人缓步进门登堂。 堂前立了明镜,是燕海平所开玻璃厂专门加班加点制出来的,挑出最为上乘,最为明亮的一块快马兼程送来。 对着明镜,明安柳如天夫妻二人行望镜展拜之礼,堂下宾客望着世间难得一见的至宝明镜,映照出众人清晰到极致的笑脸,无不啧啧称奇发出惊叹。 就连红盖头下的柳如天,通过缝隙瞧见这光洁明镜,忍不住发出惊呼,对这个镜子十分喜欢。 明安默默观察众人反应,暗中笑了笑。 又新增一个火爆商品。 望镜展拜过后,便是拜高堂。 柳如天说是下嫁,实际上更类似现世那种两头婚,双方各出一人作为高堂代表。 柳如天父母去世得早,高堂便是杨景,正乐呵呵坐在堂上摸着胡须,大大方方接过两人奉茶。 畅饮一口,杨景舒心呼出一口气,对柳如天感叹说道,“这是老夫生平喝过最好喝的一碗茶,喝完这碗茶,老夫也算能安心面对你爹娘了。” 柳如天头低了头,思念的泪滴飘落。 明安的这一侧高堂,是一幅画像,画了个文质彬彬的瘦高老先生。 世人传言明安是方外之地来的谪仙人,有个仙师传授无上神通本领。 顺着世人传言,明安便命人按照自己口述,绘出博导吴振东院士的画像装裱在大厅,作为明安的高堂代表。 明安和柳如天向恩师画像奉茶,由慕容城代饮,满意点头感觉很是受用。 “明安,赶紧生个好苗子,老夫还要传他武功。”慕容城言简意赅,念念不忘他的收徒大计。 明安莞尔一笑,捧手谢过慕容城的心意,承诺必定加班加点造出一个武学奇才,让慕容城好生培养。 拜过高堂,明安接过叶章甫呈上的锦绸握在手里,另一头柳如天握着,行牵巾之礼引柳如天入洞房。 坐在红缎锦床之上,宫中婶娘剪取明安和柳如天一束头发,用红缨梳结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 最后宫女以金樽呈上合欢酒,明安和柳如天接过同饮,行夫妻合卺之礼。 至此,婚典仪式全部结束,宫女和婶娘笑吟吟退下,合上了房门,把这幸福时光留给二人。 明安笑嘻嘻正要去揭红盖头,却被柳如天灵巧一闪夺过,俏皮说道,“这么容易就让你揭盖头,岂不是便宜你这头小色狼了。” 明安撇撇嘴,“那你想怎么样?” “嗯……吟诗吧,吟得好听,本宫便让你揭。不好听的话,你今晚就睡地上!” “啊,这么无情。”明安露出可怜的表情,“那好,我就吟一首,你听着。” 清清嗓子,明安念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夜郁相思愁华年……” 柳如天一听这句,身子微微一颤,红盖头下的神情很是享用,很喜欢“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说法。 “你喜欢东奔西跑待不住,我若有一根线牵着你,倒是不错。”柳如天满意点头,“继续,本宫还要听好听的。” 明安悄悄凑上去,在她耳边低声吟道,“孤雁影单独望月,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这一句一出口,柳如天身子猛地一颤,温柔的声音深情说道,“你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当然啦,当仙人哪有陪你开心,当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明安原本还对现世的手机电脑游戏有些怀念,这些日子研究出灵纹可以代替电路板,自己可以花时间在九州大陆上慢慢复现这些有趣的电子设备,便一点也不思念了。 现实社会,自己就是平平无奇的理工科博士,守着到手一万多块钱过日子,哪能像现在这样,娶个国际名模的绝色女王当老婆,几十万手下打工,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任自己大刀阔斧搞建设,几十亿零花钱任自己随性开销。 九州大陆的日子过得这么爽,还想着回现世,脑袋有病不是! 柳如天心中一暖,轻轻抱住了明安,低声说道,“相公,揭开吧!” 一揭盖头,露出柳如天那绝美的金发蓝瞳容颜,在精致妆容的烘托下,宛如天使下凡间,看得明安都痴了。 柳如天被明安这炙热眼神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改平日强势女王范儿,变成小女儿家的乖巧。 小女儿家的乖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柳如天见明安还在那儿痴呆看着自己不见行动,兰气轻吐吹熄烛火,双掌轻轻一推,将明安推倒在床上。 漆黑之中,宽衣解带声簌簌作响,柳如天娇滴滴低吟,“相公,该休息了。” 第10章两郡新气象 女王婚典过后,东海国又恢复了往日的运转。 婚后,柳如天还想缠着明安多陪一阵,明安想着赶在冬日前,处理好月冥山脉的事情,尤其是二十来万百姓的日常管理混乱问题,不得不亲自下场张罗,安抚一番后便婉拒了柳如天。 柳如天很无奈,知道自己相公是个操心性子,便放他去干事了。 “今年一定要回临墨过年。” 清晨明府边,喜庆的大红装点还未取下,柳如天像个啰嗦小媳妇一样帮明安整理衣领叮嘱。 “马沙拉弟反正跑得快,你有空多回来陪我,本宫想吃相公做的饭菜和糕点。” 一旁的马沙拉弟耳朵动了动,“哕”了一声表达抗议,毕竟这月冥山脉到临墨横跨大半个东海国,累死累活都是它在跑。 “嗯?”柳如天狠狠瞪了马沙拉弟一眼,“有意见?” 马沙拉弟在明安面前可以大大方方讨价还价,但在柳如天面前就怂得不行,那么大匹马像个小孩子似的躲到了明安身后,畏畏缩缩的不敢吱声。 “好。”明安笑着摸了摸身后的马沙拉弟,“没事,你跑慢点就行,回头给你管好酒好果子。” 马沙拉弟深以为然点头,表示这才是正确的差使自己方式。 柳如天很无语,第一次见马儿还要跟主人讨价还价要好处,见明安就爱宠着马沙拉弟,作为妻子也不好说点什么,收拾好衣领退开一步,“骑慢点,注意安全。” “好嘞!” 明安飞身跨马坐稳,道了声别,马沙拉弟弹射起步快如闪电,体内筋脉的灵气荧光运转得更加明显。 按慕容城的说法,明安灵气磅礴,又每日给马沙拉弟用造化生机指按摩,不但把马沙拉弟的筋骨强化到一个恐怖的水平,更是让马沙拉弟成为九州有史以来第一匹具备灵气的马。 只具备灵气也就罢了,马沙拉弟天生具备极高的灵智,能够听懂人的语言,记下人的动作,潜移默化下学了点明安的农夫三拳和惊鸿诀的法门,能够初步运用灵气。 最后慕容城给了个很有意思的评价。 “马沙拉弟目前的实力,差不多快到地阶高手水平,第一次见到一匹马还能上高手榜,真他娘的稀奇。” 明安也很乐,每晚给马沙拉弟按摩按得更勤了,今日骑起来感觉马沙拉弟这如同跑车般的速度,迎面劲风吹得爽透心,感叹每日工夫没浪费。 之前明安给这一路的守备下了命令,让他们提前腾开路让自己速度通行,各个城关镇都有经验,派哨兵专门盯着看远处,一旦见到一匹快得不像话的棕红大马奔来,赶紧清开关口让行。 若是寻常大官这么扰民,百姓商贾难免心里有意见,但这人换成明安,百姓都会乐呵呵让开,翘首欣赏王爷的神骏又能跑出多么离谱的速度。 当马沙拉弟飞驰而过,跑出比上次更快的速度时,两旁百姓和商贾无不惊呼,都在估摸什么时候马沙拉弟直接跑飞上天。 一路畅通无阻,只两个多时辰,赶在午饭前明安便抵达了月明郡郡府,月明山城。 自从月冥山脉变成东海国可以庇佑的关内山脉之后,柳如天征询明安的意思,将这山脉分为内外两大郡。 其中外面一半是月明郡,主要是囊括原本的月冥镇和牧林镇,然后在牧林镇与肃金镇漫长山路中轴线附近一划分,里面那一半就是民安郡。 至于这月明山城,正是在原先月冥山镇的基础上进行了一轮扩张,柳如天嫌“冥”字不吉利,改成了明安的“明”。 寻常一郡大多由十数个城镇构成,月明、民安二郡就少很多,只对原有规划的四个镇子上进行了扩建,以及月冥山脉西边地下河道入口处加修一座作为和太行郡贸易中转的进宝镇,除此之外就没了。 不过修桥修路明安还是下了很大的苦功,便于人群流动的往来商贸运输,按明安的公开的说法是鼓励百姓往深山民安郡迁移,民安郡的城墙更坚固安全,投入的建设成本更高些,吃穿用度比月明郡更好。 代价是民安郡作为核心生产基地,没有命令不允许百姓随意外出,作为王爷核心商品的生产人员好吃好喝供着休养生息,照顾一大家子终生。 条款一出,呼啦啦泛起一股向民安郡的迁移潮,九州乱世自由顶个屁,好吃好喝安定生活才是百姓核心需求。 这一次回到月明山城,明安由张辅陪着大致上扫了一眼,见上一次拥挤不堪的景象已经大为改善,路修好后许多百姓自觉往里迁移,许多有碍观瞻的草棚都已经拆除。 原本的机关房屋在机巧门弟子的协作下,用机巧进行了加盖拓展,整条街排成整洁有序的连片多层机关楼,让山城在原本机关城的基础上,增加了几分气势恢宏的景象。 正午时分,月明山城来往的人流更多,比以前更加繁茂,繁华程度已经超越了山宗关,明安很是满意,好好夸奖了张辅和车小芸一番。 张辅是个稳重意思,低头浅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车小芸则是一副很嘚瑟模样,朝明安邀功说要不是自己,现在月明山城还是那副乱糟糟模样。 从北岳凯旋而归,除门主霍远峰作为代表进京向柳如天请安问好,众弟子从山宗关和大军告别直接回月冥山。 看到山镇被张辅乱七八糟搞得跟菜市场,破坏了自己精心构建的机巧格局,气得车小芸拿着木榔头敲了张辅脑袋一炷香,骂骂咧咧带着师兄们紧锣密鼓开干。 机巧门弟子采取的方式主要通过加盖机关房屋,修建梯田扩大山城规模,以及疏导百姓往里处走,好给后面的人进山腾出自由穿行的道路,忙碌一个多月,才有现在这效果。 听众人一番汇报,明安感觉有些歉疚,东海国举国沉浸在婚典的欢乐中,这些热情踏实的部下还为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擦屁股,感觉自己稍显剥削了点。 如今自己平安脱困、太行大捷、和女王完婚,几大喜事汇聚一起,明安昭告月明民安二郡的所有百姓,酒肉管饱大宴三天。 一车车金银往东海国运送,变成一车车猪鸡羊往山里运,往来的商贩累得瘦脱了相,每个人摸着怀里鼓囊囊的金银笑开花了。 手下这些核心技术骨干和各业务经理,明安将所有人全都聚集了起来,仿着现世的五星级酒店自助,另办了更加高档次的酒宴,所用食材更加考究精致。 东海海湾快马加鞭运来的海鱼虾贝,吴山国肥美大闸蟹、江越国精致江南糕点、中原国上等绵羊,战乱之世粮食紧缺运输不易,这些本来都是很难出现在月明郡的美食。 可对于明安而言,“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大把票子砸下去,让江湖豪侠充当外卖小哥,血染官道杀穿溃军山贼,用冰块冷链运输送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1章高档自助酒宴 明安专门在牧林城湖畔风景秀丽处包了场,隆重举办骨干自助酒宴。 一干部下看着琳琅满目的稀有食材,无不是九州各地王室才能享用的佳肴,不要钱似的满满当当摆了几大条长桌龙门阵,无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曹柱半开玩笑说道,“王爷,咱们都是粗人,大灾之年吃这么好,会不会过分了点。” 明安豪爽一笑,“商品最大的价值,在于运输和交易能够盘活各方的生产力。我花了大把金银买这些食材,创造了大量需求,来往运输的商贩豪侠赚了钱,当地百姓采集养殖赚了钱,有钱就能买粮填饱肚子。” “自古以来,就有以工代赈的说法,本质上就是用生产需求带动穷苦百姓创造价值,从而盘活经济帮助更多人。所以说,这些这些稀有食材运过来让咱们大吃特吃,反而是救世济民。” “每一样美味吃到各位嘴里,意味着九州另一个角落,一大家子穷苦百姓得了我的金银,能够买粮吃饱饭。各位莫有压力,放心吃放心喝,当作这些日子各位辛苦的犒劳!” 这些日子众骨干和明安笔信往来,明安时不时会点拨一些经济管理的学问,阐述市场与生产力之间的关系,大家或多或少都懂点。 听明安这么一提,一想是这个理,开开心心领了明安的情义,人生第一次享受这般皇室待遇的自助酒宴。 这些料理本就是用了九州最为稀有上乘的食材,烹饪调味手法又都是明安亲自指挥厨师团,按着现世做法一一复现,众人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车小芸和张辅没尝过大闸蟹,两人一人一大只抱着啃,笨手笨脚的啃得满脸汁液,一番互相取笑。 燕海平在海上横行多年,吃海产很在行,扮出一副教书先生模样,以身示范,教机巧门众弟子如何剥基围虾。 邱琳琳和明铁钩都是贪嘴性子,两人齐心协力抢了大羊腿,有说有笑撕扯得很香。 明春莺喜欢糕点,吃得满嘴掉渣,甚至吃太急噎着了狂挠脖子,一旁魏子岚吓得赶紧给她递果酒,帮着拍背助她咽下去。 燕小六和叶小秋都是机灵性子,无师自通估摸出这种高档自助就该用有限的肚子赶贵的,占肚子少的好东西吃。 两人互相商量一番后,各自出动巧妙配合,一人抢扇贝虾仁,另一人抢南方名贵稀果,把好吃又不顶饱的合力聚在一起,两人会心一笑开始风卷残云。 居芒大爷和周根大叔都是一大把年纪,已经吃了个滚圆肚子,还在拼命往嘴里塞东海大龙虾虾肉,很好这一口新鲜味。 霍远峰和琴中藏更喜欢明安酿制的这些美酒,老的好兵圣烈酒,年轻的更喜欢青梅酒和桃酒,两人一杯一杯就着花生米对饮,喝得不亦乐乎。 见众人已经吃得很饱还在不要命的吃,明安怕众人吃出病来,这才大声提醒了句。 “吃不完的各位可以分一分,打包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这话一出口,众骨干这才停止了大嚼猛灌,风卷残云一顿哄抢,把酒宴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吃剩的残渣都没放过。 虾壳都被车小芸抢着尽数打包,说要磨成粉打成糊糊喂给大鸡腿子尝鲜。 骨头也都被燕凌天尽数预定,说是在龙障城驯养了很多野狗守工地,带回去让它们打打牙祭。 吃剩的贝壳都被曹柱收着了,说是碾碎能做上等的建筑材料。 每个人幸福满满,眼中泛起喜悦的光芒,东道主明安,畅快情绪也跟着水涨船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明安召开第一次正式全体骨干的正式会议。 首先是以民安王府家臣和家将的名义,给众人定了个东海国正式官身,方便和往来商贾谈事情。 车小芸叶小秋邱琳琳这些姑娘家没什么反应,张辅燕小六魏子岚这些汉子对这身份很是喜欢。 宣布完正式身份,明安给了众人一人一块民安王府的令牌,遇到麻烦可以报上自己名号,一帮汉子兴奋接过激动得嗷嗷叫。 这些天,整个月冥山脉传遍了明安这“东海不战军神”之名,各国往来的商贾都夸,路上只要报出这是不战军神大人要的货,胆子小点的山贼溃兵纷纷让路,根本不敢来抢,毕竟“军神”名头在九州上都是实打实的响当当。 有了这“民安王”家臣家将的令牌,别在腰间走出去都是自带一股威风,一帮汉子感觉脸上倍有面子。 明安打量众人反应,板着脸提醒了一句,“这名号是保各位平安,解决麻烦事用的。但如果让我知道有人借我名号横行霸世欺凌弱小,本王会立刻收回令牌,严惩不贷!” 自北岳征战杀伐过后,如今又封了王,明安行事已经颇有些王者霸气的威严,众人被这气势一镇,都吓得一哆嗦,忙乖乖收好令牌恭敬听训。 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恩后施威,威施完又是恩。 明安示意明春莺和明铁钩掏出事先备好的纸封,按名字人手发了一份,慢条斯理说道。 “这是本期发放的银票和股票,银票可以兑换金银,也可以作为月明民安两郡日常使用。股票代表各位对产业持有的股份,可每年参与分红以及交易。” “具体细则,可以找琴中藏大人,后续由琴大人组织筹建民安王府财政司,叶小秋和张辅作为副手协助琴大人。” 坐在明安右手席位的琴中藏笑吟吟站起来捧手,向众人打了招呼。 “第二位是机巧门门主,霍远峰大人,将由霍大人组织筹建民安王府科技司,车小芸和魏子岚作为副手协助。” 左手席位的霍远峰腆了腆肚子起身,朝众人拱拱手,“老夫代机巧门,向各位问好!咱们一起同心协力,助王爷救世济民,开天下太平!” 霍远峰中气十足,很有精神,让众人一阵叫好。 其他产业方向,明安都一一宣布了主要业务部门负责人,梳理了一番后续工作职责和主要重心,在一番斗志昂扬的鼓舞中,结束了晚宴。 迟来的犒赏宴过后,月冥山脉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工作运转。 骨干犒赏宴上,明安没法细致到对每个人的业务进行指导,犒赏宴结束的第二天,便挨个重要骨干单独约谈,安排具体工作方向。 万事农为首,吃饱肚子,吃得身强体壮,才能奠定大发展的基础,正式开始工作的第一日,明安首先找的便是居芒大爷。 居芒恭谨坐在堂下等明安吩咐,明安从筐子掏出一抔抔用春江花夜指刚育出的辣椒、胡萝卜、番茄等众多种苗。 “这些和那花生一样,都是非常厉害的作物,好好培育扩大,后面每个月,安排一次信得过的人手,进京到明府找蓝管家,我若有新作物要你们拿回来种,会存在蓝管家那里。” 第12章管治 居芒小心接过,见这些都是九州大陆上没有的作物,一脸好奇上下打量,心中对明安的博大见识充满了佩服。 之前花生也是没见过的作物,种下去自己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现在几轮育苗扩大后,他才惊奇发现,这花生可真是好东西,是自己见过出油率最高的作物,还是个很香的下酒小菜,尝过一次以后居芒就爱上这个喷香味儿。 如今提炼而成的花生油,已经逐步上餐桌,充当给大家伙补充油分的好东西,很是畅销,被邱琳琳代替动物油脂加入到压缩饼干中,有效降低了成本。 从花生中得了好处,居芒认定明安新提供的作物苗肯定是好东西,信誓旦旦承诺一定会回去亲自带人好好打理。 “那就好,现在人多农具也多,沿山修建梯田工作也要好好开展。希望下次回来,我不希望再看到东一家西一家乱糟糟的零散田地,跟狗啃似的,又挡路利用率又低。” 明安带了些批评的语气,居芒身子一颤赶紧下了保证。 明安又掏出玉米和雄性不败水稻,“这两个作物极为关键,你安排十个信得过的农业好手,带着作物去龙障城找燕凌天,让他安排种到那个地方。” “哪个地方?” “去找燕凌天,他知道怎么回事,其他的你不用知道。” 明安沉思片刻补充道,“那十个好手终生不得再从民安郡深山出来,这作物很关键,目前不能泄露到九州大陆上半分,有一人泄露,十人连坐,一齐……” 说完明安拿手指往脖子上一划拉。 居芒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生出强烈敬畏。 如今明安贵为王爷,又有三十万的杀业,已非往日那个村长可比。就算日常工作时很亲和可以跟下面人打成一片,一旦涉及到重要事情,威严杀气立刻就冒了出来。 “那十个农家好手,本王爷不会亏待。愿意签生死状去的,每人提领一百两银子作为安家费,以后每年都能领一百两俸禄。此后一家三代,只要不犯事,本王管一家子大富大贵。” 为了扩大种植,填饱百姓肚子,明安放开了红薯种植,代价是作物外流,市面上已经有些世家开始培育红薯,然后用红薯作为原料仿着明安生产竞品。 一些丰富蔬菜种类的作物,可以在月明郡放开手让人种植,流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玉米和杂交水稻已经上升到战略物资级别,明安目前只希望作为北境之地的核心种植物。 玉米产量很高,适合大面积种植,可以提炼酒精和糖浆,都可以作为工业原料。 杂交水稻作为高产主粮,比红薯更适合人体作为长期主食,将来明安打算靠这个大杀器,去九州南部种米大省兵不血刃打商战,自然要小心防止泄密。 这优厚条款一开出来,居芒算是彻底清楚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小心翼翼收好说道,“王爷放心,这条款放出去,大家伙儿肯定抢破头的报名。” “若是报名的人多,比起手艺好的,优先挑对集体价值观认可度高,口风严实的,明白没?” “明白!” 农业问题处理完,下一个最重要的便是北境通路问题,明安吩咐居芒下去忙活新作物的事,叫燕凌天进来商量要事。 燕凌天大大咧咧进来,四仰八叉一坐,“王爷,有什么事?” 明安也不废话,劈头盖脸说道,“你和潘发金那边用火烧水激法打洞效率太慢了,人多管理不善导致效率低下,我看到好些人磨洋工,照这个进度年底没法完成隧道工程。” 掏出笔和纸写了条子,明安利落吩咐,“凭借这个条子,让霍大师安排人手收集原料,制作炸药协助你,今年年关之前,我必须看见百姓往北境之地里迁移。” 燕凌天老实接过条子,有些无奈说道,“那个洞太窄了,人多没办法加快进度。再说王爷,您又没瞧见人磨洋工,怎么凭空污蔑我手下呢?” 明安撇嘴笑了笑摇头,“燕叔,所以你真该好好加强一下管理。上万人的工程,不光是兄弟情就够的,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同样重要。” “你下次工作时间,偷偷从龙障城西门出去,西偏南沿着小径走一里地,会发现地洞,看看地洞里面你手下都在背着你干什么。” 见明安把地点说的这么具体,语气又是这么确信,燕凌天心里一个咯噔,心虚问道,“莫非王爷真用了什么千里眼法门,看见我手下偷懒?” “不然呢?”明安挑了挑眉头。 其实这个问题燕凌天也有所发现,训斥了几次没什么用,于是限制口粮,甚至扬言威胁要把这些偷懒的人赶出月冥山。 结果这些人聚众闹事,说燕凌天霸道蛮横,辱没了明安救济百姓的仁德之名,扬言要告到王爷那儿。 燕凌天也担心明安责怪,便手软放过了这些人,反而放纵了这种肆无忌惮的偷懒作风,让龙障城建设效率直线下降。 见自己工地上那些烂事瞒不了明安,燕凌天便如实招了,向明安老实请罪。 其实明安在临墨的这些日子,每日一更新就会观察月冥两郡的方方面面,逐渐发现了这个关键问题。 百姓刚投来的时候还很认真,如今有口饭吃生活安逸了,许多人慢慢的就学了乖,干活磨洋工摆烂,反正不愁吃喝,躺在明安“不战军神”名头下,可以躲避乱世纷扰安枕无忧。 若是管理人员不满这种作风施加惩戒,百姓反而会聚众闹事,按燕凌天的说法便是用自己“仁德”之名,来行道德绑架之事。 这事对于明安而言,倒还挺真实,自己知道的案例实在是太多了,都证明了一点。 百姓并不是那么淳朴,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斗米恩升米仇实属亘古不变。 不然也不会现世大衣哥强东哥那些憋屈事。 思考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用现世的那套体系,开始规范化月明和民安二郡的粗放化式生产管理活动。 唤来张辅,明安口述张辅速记,下了民安领地人口暴增二十万后,王爷第一道公开诏令。 “从即日起,任何民安领地上的生产活动,按班次划分,每人七天为一循环,干五天休两天,每天工作时长八小时。” “保证所有人上班时间认真工作,下班时间好好休息。若是业务急需加班,按加班时长计算,加班工时双倍支付工资。” “不论原住民还是投奔来的百姓,所有人现在干活都有工钱拿。最低基本工资一千钱每月,根据业务利润允许上调,同时鼓励各个业务加入绩效作为工资组成部分,多劳多得。” “若工作业绩连续低于及格水平,管理人员视具体情况有权调岗或直接解雇,剥夺领民身份,驱逐出领地再也不放进来。只有两种情况例外。” 张辅停下了笔问道,“王爷,哪两种?” “不从驱逐命令,带头闹事的,杀!” “产业涉及核心机密的,一旦解雇就意味着他这条性命到此结束,杀!” 第13章富贵在天榜 模仿现世制度不意味着照搬,明安没忘记自己除了有现世人的思维外,还是一个具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封建王爷,九州乱世的杀神,并没有完全被现世观念给羁绊。 百姓对于明安而言,该怀柔时得柔,但不能一味怀柔助长嚣张气焰,坏了自己大事。 救你是情分,触及我底线,惹毛我了杀你也是我的手段。 既然想在人命贱如狗的乱世从我手上讨好处,就得有押上人头,好好为我卖命的觉悟。 这话一出口,燕凌天和张辅都是大吃一惊,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的明安,要知道以之前明安的仁德性子,杀敌人他干得出来,但屠刀对向百姓,他绝对做不出来。 “没什么好惊讶的,可别忘了,目前是乱世,乱世得用重典。” 明安转向燕凌天,“回龙障城,你立刻采取行动,把银钱发给那些认真干活的小队,那几个磨洋工和之前闹事的不发钱,把他们赶出工程队。” “若他们这次老实听话,就让他们继续留在本王领地,安排去其他工地干活再给一次机会。若是他们这次还闹事。”明安拍拍燕凌天腰间久未出鞘的大刀,“你的刀该见见血了。” 燕凌天倒吸一口凉气,“王爷,这恐怕有损你仁德之名!” 明安听完哈哈大笑,“我只说过会救世济民,但从没承认过仁德之名,你可见过仁德的杀神?” 燕凌天长叹一声,摸了摸腰间刀鞘,“王爷,我懂了,我这就回去办好这件事。” 待燕凌天告退后,正好张辅在一旁记录,也不用再传唤了,明安继续吩咐诏令。 “接着刚才讲,民安领地上所有工资以民安银票形式发放,民安银票可以购买民安领地上所有生产的产品,任何九州大陆商贸而来的事物统一由民安银票结算。” 张辅记着记着发现不对,“若是商人不认可我们的银票,手上也没有我们的银票,那该如何交易?” “民安银票可以让他们直接兑换金银扛回去,或是运来金银折换成民安银票在此地采买事物,今后各生厂收货供货只认民安银票。不过日常小额度交易,还是用女王陛下的铜钱。” 张辅有些似懂非懂,困惑问道,“王爷,那这民安银票和九州大陆通用的九州银票,不是没什么区别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其中门道,明安并不打算直接讲清楚,只是稍微点拨了一句。 “我答应不战,只是军事上不战,但从未说过,会停下攻伐的脚步。” 看到张辅还是不明白,明安意味深长说道,“就提示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去悟,也可找琴中藏和叶小秋一通探讨。” 张辅知道明安这意思,就是给自己留了个课后思考题,认真点头说道,“是,王爷,我回去后好好琢磨。” 银票的事情就这么商定完,下一步就是商业。 “下一步,民安领地鼓励居民个体经营,比如开办饭馆、种地种菜,或是用原材料加工商品售卖,任何生产经营活动和工资结算,目前暂定为十税一。” “是,王爷,我下去安排。” 个体经营之说,明安还在月冥山镇那会儿就鼓励过一次,这次无非是把对象扩展到新进领地的二十万百姓,以及在原有基础上加了个很轻的税赋,和前面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太大的变革。 “接下来才是重点,你好好记着。”明安把考虑已久的方案,系统性提了出来,“下去设立一个‘富贵在天榜’。” 张辅笔一停,脑袋冒出满头问号,“富贵在天榜?王爷,那是什么?” 明安喝了口茶,慢条斯理解释。 富贵在天榜,寓意“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榜面向所有投奔而来的百姓开放,设置不同榜单,每张榜单其实是一个公开的坊主招募公示。 只是这招募很刺激,需要应聘者赌上家产,乃至性命。 每张榜单上,会设置该坊主的启动资金额度,业务描述,以及将会持有的商品方子简易描述,称之为“输入资源”。 榜单后面有一个期限指标,就是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赚足目标银两,称之为“输出目标”。 揭榜者,民安王府会给他规定时间内配齐输入资源,各方支持力度达到最大,包括招募人手、建设工坊以及提供原料运输。 凭借这些资源,揭榜者担任工坊主一职,不断生产经营,直到规定时间范围内赚到目标银两。 成功者,鲤鱼跃龙门,一波暴富。 不但期限内赚得金银归自己所有,还将会成为明安手下骨干,得到民安王府官身,一路提拔平步青云。 视才干和表现,揭榜者会持有不少于一成的工坊产业股票分红,今后担任正式坊主,年俸禄不少于一百两。 但失败者,惩罚也很严重,必须按照目标差额数,用自己的家产补齐,家产不足以补齐银两者,用项上人头补齐。 一旦揭下这“富贵在天榜”,就是拿命搏富贵,所以叫“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这“富贵在天榜”,本质上脱胎于现世大企业的“核心研发项目攻关”。 只是在现世,预期目标没达成会扣工资扣奖金,严重的会炒鱿鱼。明安拿到九州来,直接用杀戮代替,毕竟很多投奔而来的流民百姓,身无分文,穷得只剩下性命。 明安滔滔不绝讲完,记得张辅手软,小心脏也扑通乱跳。 他觉得这诏令很有些荒唐,却又如同深渊一样,牢牢吸引眼光,让张辅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挪不开眼。 一旦发布出去,中规中矩的百姓或许害怕丢命不敢揭,但如果是个求富贵不要命,想要大干一场的穷小子,或者是家底丰厚,渴求不断晋升的富商,这“富贵在天榜”简直就是世上最猛烈的剧毒美酒,勾引人赌命痛饮。 张辅很快认识到一个问题,就是他受管账的叶小秋影响,很容易心疼钱,弱弱问道,“王爷,这诏令若是下去,银钱可就如流水一般白白打出去,哪怕拿了揭榜人的性命,那银子可都打水漂拿不回了。” 明安拍了拍张辅的肩膀,无奈摇头,“张辅,你还是没悟出银子如水的道理。死水不起波澜会腐烂,而活水才能越聚越多,越流越鲜美。” 若是换做以前,明安还会慎重一把,可如今手上堆积了将近六亿两的银子在不断发霉,产生不了价值,若是想要把这些金银的功用发挥到极致,明安下了个决心。 我要当九州当世第一的天使投资人,让所有敢打拼敢赌命的求财客,变成我手下一匹匹嗜血野狼,狠狠咬向九州大陆,给我叼回来一块块血淋淋的肉! 这也是战争,战争本就残酷,想获胜必须要搏命,有必要时必须要死人! 绝对的仁慈和绝对的残暴,都拯救不了九州。 唯有心怀光明,手持屠刀者,方可一统乱世! 扬起一张白纸,明安挥毫蘸墨,浓郁写下四个大字。 “这口号随着诏令发下去,这便是月明、民安郡的新形态。” 张辅凑上去一看,只见上面遒劲字体写着。 “天下布商”。 第14章逆我者亡 明安新诏令颁布下去,把一片歌舞升平的月冥山搅动起一片漩涡。 逢七休二,每日八小时标准工时,招工不低于一千钱每月的基本工资,种种条例让一干百姓乐开了花,无不对王爷的仁义交口称赞。 可诏令中明确表示拒绝再给已经安家的百姓管饭,明确表示不劳作赚钱者不得食,对于恶意偷懒磨洋工的,剥夺所有家产,终生驱逐出民安领地,不再享有庇佑。 不满情绪在百姓中发酵,想着明安既然有谪仙人仁德之名,收留天下百姓,就该有宽容的气度,不该对百姓日常行事作风指点。 张辅安排人抄诏令时,刻意把几行字着重加粗提醒,“王爷有令,心怀歹念,对核心产业泄密者,杀之。不从王命,擅自聚众闹事,带头者杀之,罪人家眷尽数驱逐民安领地,于乱世之中自生自灭,永不再接纳。” 百姓见了不以为意,暗想明安救苦救难谪仙人下凡,性子温厚心善,收容天下流民庇佑,仁德之名早就传遍九州,怎么会对寻常百姓动手,肯定是刻意唬人的。 有些胆大的汉子聚众阻拦明安,齐齐跪倒磕头,向明安告发邱琳琳擅自解雇并下令驱逐他们,有辱没王爷仁义名声之嫌,他们求着重回厂房上班拿工钱,还要明安对邱琳琳施加惩戒。 明安叫人传来邱琳琳,邱琳琳眼睛红彤彤的气得哭出来,指着这些人恼怒大骂,说他们都是白眼狼没良心,恶人先告状。 向周围人一番打听才知,原来这些人都是在邱琳琳手下,在食品厂上班时,偷懒又偷吃的汉子。邱琳琳训斥过他们几次没用,便跟他们商量着离开食品厂,自行去地里种田干活找饭吃。 食品厂上工是有工钱拿的,而且因为白糖和压缩饼干生意利润高,邱琳琳给的工钱并不低,比种地赚得多得多,工人每日下工甚至能整口兵圣酒,来小碟炒花生米,属于月明郡的美差。 既然是美差,他们哪肯轻易放手,见邱琳琳只是个小女儿家好欺负,便各种撒泼耍赖,甚至拿泥巴丢到白糖桶里扰乱生产。 那会儿明安还率军在北岳太行郡打仗,大军对白糖和压缩饼干的需求很高,邱琳琳担心后方生产出乱子,会影响明安作战分心,只好委屈巴巴跟这帮汉子和解了事。 昨日得了明安公布的“整顿风气”诏令,邱琳琳这才有底气硬了一回,拜托燕海平叫来弟兄,把这些搅屎棍强行轰出了食品厂,这些人便闹到了明安这里来。 明安又随机招来一些食品厂的员工打听一番,发现确有其事,当下拍拍手,唤来驻扎在月明山城维护秩序的王府亲兵,把这些人尽数扣下,押到月明山城中央广场上的高台,鸣锣示意众人注意。 台上,那几个汉子还在挣扎求饶,明安已经抽出元戎剑一步步登台,冷着一张脸,灌注灵气朗声说道,“本王已经下了诏令,你们还来找本王闹事,难道不知死字有几画?” 闹事的汉子察觉到明安杀气腾腾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不像是要吓唬人,拼了命的猛磕头求饶,“王爷!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这就离开食品厂!” “你们前后闹了两次事,尤其是第一次,在我大军出征在外时闹腾,情节尤其严重。” 明安缓缓走上前,刷的一下寒光一闪,一斩下去,第一个汉子半截身子飙血绽开,吓得全场百姓惊骇万分,有些年纪大的直接骇昏过去。 明安抖了抖衣上沾的鲜血,冷漠看向下一位汉子,“你说说,我待你们如何?” 那汉子吓得拼命磕头,一个劲儿哭喊,“王爷,您大慈大悲收留我们,给我们饱饭给我们银钱,是我们再造恩人呐!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昏头事,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王爷饶命啊!” “诏令已下,覆水难收,晚了。”明安挥剑一砍,当着众人面又杀掉一名汉子,手法极为狠辣。 剩下汉子吓得浑身发抖如筛糠,大声哭嚷求饶,“王爷!我们自愿离开月明山,再也不回来,求您放过我们吧!” “你们本来有机会的,是你们不知珍惜,晚了。” 一个瞬身上前,接连几下劲捅穿胸,台上所有汉子全都惨死当场,鲜血飚得明安身上血淋淋的极为吓人,冷酷眼神朝台下众人扫去。 台下百姓吓得全都跪倒磕头,无人敢直视明安。 一挥手,示意亲兵又押着两个人上了台,两人看到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双腿发软直不起身子,踉跄倒地拼命朝明安求饶。 “田狗子,擅自誊抄蒸馏器具结构图,夹带出山售给酿酒世家,泄露了兵圣酒制作工艺。”明安扬手一插剑刃,对那泄密汉子穿胸而过,“故意泄密谋利者当杀。” “王老三,被世家派来的商贾灌酒,大醉之后酒后失言,透露香水酿制配比。过失泄密者当重罚,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罚金五十两,分五年偿还。” 王老三见前面人都被明安杀了,以为自己犯事也会死在台上,现在只判个三十大板罚款,泪水鼻涕一块淌了出来,感恩戴德磕头,被亲兵带了下去。 抽出一块手帕,明安当着一片跪倒的人海前,在台上慢悠悠擦拭剑上血迹,“本王没有对不起你们吧?” 台下鸦雀无声,全场战战兢兢无人敢回答。 明安大喝一声,“回答我!” 全场吓得一抖,带着哭腔齐声高喊,“没有!” “那你们还敢不敢不听诏令闹事,擅自把我的技术秘密夹带出去谋利?” “不敢!” 明安剑指台上血肉尸体,森然训斥道,“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们。本王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是个好得没边的圣贤!若是有些白眼狼觉得本王太好说话,试图挑战本王底线,本王不介意拿人头和鲜血来划线。” “你们记着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老实听话,好好给我卖力干活,我不避嫌老幼,收留你们一大家子,保你们衣食无忧,在乱世中有个安稳营生。但若是敢给我惹麻烦,坏我大事,格杀勿论!” 全场噤若寒蝉,脸色都是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传燕小六过来。”明安摆摆手吩咐了一句,亲兵小跑离开广场,没过一会儿带着跌跌撞撞的燕小六跑来。 当燕小六看见台上明安站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手中还在对着阳光擦拭鲜血长剑,吓得赶紧匍匐在地,“王爷饶命!” 明安剑指了指台上死去的田狗子,“田狗子和王老三都是你手下,泄露了工坊的秘密,你身为领导御下不严,扣你三百两银子,自己去财政司交罚款。” 第15章正本清源 “是,王爷!” 燕小六松了口气,又暗暗觉得自己犯蠢,前些日子明安还重重犒赏自己,怎么也不可能今日就要夺自己性命。 如今当着众人杀人,弄得一身血气腾腾的样子,应该是想杀鸡儆猴,给这二十万新来的百姓立威,强化王爷诏令的信服力。 一想到这儿,燕小六不免心疼起钱了,前几日自助酒宴上,自己被赏了三千两银子,今日一扣便少了十分之一,可把他心疼得直流血,发誓回去之后要好好整治一下各坊泄密的问题。 罚完燕小六,明安又传来酒水坊一名不起眼的少年工人,“小五,你举报这两人泄密,现在我派人已经证实你的举报无误,赏银一百两。那两个泄密者的家产也都归给你,回头找张辅去安排交接。” 小五见明安血气腾腾的极为吓人,被亲兵带来那会儿差点吓得尿裤子,没想到明安一身血迹,竟掏出一百两银票当众赏给自己,自己还莫名其妙的得了两个死人的家产,少说也能多赚个十多两银子。 当下把渗出几滴的尿液尽数憋了回去,小五趴在地上拼命给明安磕头谢恩,恭敬接过明安银票,鼻子还流着刚才吓哭出来的鼻涕,脸上已经是喜笑颜开。 只是这银票上沾了明安手上带血的血迹,看起来有点吓人,既是奖励,也是一种威胁,仿佛在说,“若是知情不报,包庇泄密者,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爷放心,小的平日里一定加强警觉,留意到什么可疑行为,定会积极上报!” 明安点头,朗声说道,“就该这样!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地方,积极向上级汇报。若是虚惊一场不会追责,但若是真的查出问题,举报者重赏!” 赏了小五过后,明安又把邱琳琳和一帮食品厂管事都叫来,挨个表扬赏赐一番,夸她们战时稳定后方,粮草供应做得好,这么多人协同劳作,却没出现配方泄密事件,值得赏赐。 只是这赏赐的银票张张带血迹,台上还有血肉模糊死尸,让这些勤恳踏实的姑娘家吓得跟小鸡一样发抖,颤颤巍巍接过银票不住道谢,小心翼翼快步离开现场。 场上众百姓见到明安一掷千金,在一片杀戮血迹中,实打实甩出几百两银票,立刻从血腥立威的劲儿中缓了过来。 王爷手腕强硬狠辣,但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所杀之人都是自己该死,又是偷懒闹事,又是泄露王爷秘密,王爷给了机会也不知珍惜,这才葬送了性命,活该! 若是勤恳忠诚为王爷卖命,认真守住王爷的秘密,好处享之不尽! 那小五来月冥山之前,明明就是个快要饿死的瘦弱娃儿,倒在月明山城的山路上只剩半口气,被进城上工的工人捡到,喂了点红薯这才活过来保住性命。 如今这娃儿吃得身子骨结实,城外有了一块田一间小窑洞,还靠着举报一下子赚了一百多两银子,说是时来运转也不为过,所依靠的正是“顺王爷者昌”这五字真言。 自从这次明安公开登台杀人立威之后,“顺王爷者昌”成了民安领地所有领民的信条,偷懒摸鱼的现象大为收敛,哪怕身体不行真干不动,也会自觉接受管事协商调岗。 明安手下一帮核心骨干,有些畏惧明安自从太行大战归来后,动不动杀人立威的狠辣作风。有些关系好的,心肠又软的姑娘家,想联合起来劝诫一番。 正当众姑娘酝酿着该如何开口,她们上工时惊讶发现,原本手下有些瞧不起她们小姑娘家,支使起来很费劲的硬茬子壮汉,如今乖得跟个绵羊一样,干起活来极为卖力,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恭谨有礼。 流民百姓人数暴增后,车小芸邱琳琳这些姑娘家,手下成百上千,三教九流齐聚一堂,许多还是年纪比较大的七尺壮汉,姑娘们管起来很费事,感觉十分头疼。 如今明安杀人立威之后,各个姑娘家指挥起底下上千人手,无不得心应手指哪打哪儿,手上工程效率一路飞涨,几个姑娘家得了滔天好处,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私下里悄声议论。 “安哥这是替我们立威,帮我们镇住手下,让我们干活更舒心,我们切不可糟蹋了他的一番苦心。”邱琳琳小声嘀咕。 “是啊,之前发工钱他们还闹腾,老说我克扣工钱要我多发点,现在没一个敢闹事了。”叶小秋舒了口气,露出倍感安心的表情。 车小芸叹了口气,给众姑娘家讲了个事实,“我爹和哥哥以前领兵时,也会隔三岔五杀些刺头兵油子立威,和安哥哥现在这样子很像,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自从北岳车家案子平反后,车小芸的身世便不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她是北岳名将遗孤。 “小芸小芸,你快跟我们讲讲!” 车小芸悄声说道,“爹爹说领兵千人,可以用情义管束,但是领命数万数十万,必须要用严法重典祛除毒瘤,方能让大军森然有序。安哥哥是一代军神,肯定是知道这个统兵道理。” 众姑娘家一听,深以为然,再也没人提阻拦明安杀人,整肃不良风气的事。 正本清源过后,整个月冥山去除了毒瘤,又重回高效运转的正轨。 有工作的认真工作,没分到工作的便自觉开荒种田,就连老爷爷老太太也会编个篾筐,亦或是纳个鞋底兜售赚点小钱,每个人都有事情忙活。 月冥山人员暴增带来的安全隐患和资金不足问题,明安在太行郡大捷时就已经完美解决。 大婚之后回月冥,明安先大宴犒赏,再用血腥手腕整肃风气,把内部遗留的管理混乱,以及技术泄密问题利落解决。 把一切可能的问题扼杀在苗头,避免自己落入大衣哥和强东哥的窘境,这就是明安做大型项目管理时,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内部已定,自己的威信也得到充分强化巩固,是时候该向外伸长触手,把二十万百姓和将近六亿两银子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后面几日,明安在牧林镇的湖边水榭中闭关不出,没日没夜一个劲儿写东西。 足足闭关十日,当明安再次出关时,派人传来张辅,给他塞了厚厚一大摞状子,下了命令。 “这里初步归纳了一百零八个商品项目,涵盖各行各业,作为第一批悬挂到富贵在天榜的榜单。” 张辅接过状子挨个看了一遍,挠着脑袋感觉头昏脑涨。 “琉璃器皿、明镜、花生糖、香皂、乳液、化妆盒、火腿肠、真空油纸包装……” 第16章试金石 晨曦微光,月明城徐徐开启机关城门,门外早已守候多时的城外居民,以及从九州各地新投奔而来的穷苦百姓,纷纷涌进这座安定与机遇同在的梦想之城。 大家都养成了习惯,入城第一件事就是涌到广场上,等着看广场边连绵成片的机关告示板每日更新。 一般是哪个工坊或工地缺人需要招募,亦或是明安有什么新诏令公布,清晨时分都会在告示板这里张贴,百姓就等着招募公示一贴出来,然后一窝蜂过去应聘抢个岗位,争取过上每月挣工钱的踏实日子。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在原有的机关告示板边上,多了一块巨大的锦绣绒布板,上面遮了一层红幕没法看见里面,四周有王府亲兵围着不让靠近。 巳时一到,张辅慢慢悠悠走了出来,进入亲兵守护的圈子,伸手揭开了红幕,“富贵在天榜”五个大字,金光闪闪赫然刻在榜上最高处,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富贵在天榜?那是什么。” “王爷新诏令,有悍不畏死求富贵者,可揭榜夺令,王爷愿助力其白手起家开创事业。” 实践出真知,张辅跟着明安充当贴身秘书办事,如今已经是小有派头的文官,用不紧不慢的语调,操着伶俐口齿,将这富贵在天榜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 哪怕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老太太,也听懂了富贵在天榜“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意思。 来月冥山投奔的,不止是寻常乡下老百姓,还有很多携带家产的商贾豪绅,正是北岳太行郡那帮被明安强制牵过来的富人,来了之后就有些后悔。 这月冥山目前还在发展建设中,建得倒是比一般城镇要好,也有一些独一无二的美食,可这儿根本就不是明安之前在北岳许诺的那般,说月冥山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如今北岳太行郡已经全部落入东海国之手,众豪绅家产被抄了八成,来了月明郡之后除了股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心里有点空落落不踏实,想着用仅剩的两成家产开办个产业找点事情做。 富贵在天榜就是个机会,只是上面记录的商品全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那榜单上的目标和期限,也都十分吓人,一千两的资源输入扶持,要在一年之内赚到一万两,将产业做大做强,做不到的需要自己垫钱,钱不够的拿人头垫,这不是摆明了想谋财害命么! 豪绅们已经吃过一次明安的亏,发誓再也不会落入明安的圈套,从人群中纷纷退出来,在一旁的酒摊上点了壶兵圣酒,一碟炸花生,就着一颗颗花生下酒,冷眼取笑看着那些榜上的夸张数字。 一千两银子的诱惑力很强,可得有命享才行。一年之内资产增长为十倍,做不到就杀头,没有一个百姓有这胆子。 兴奋劲过后,百姓纷纷四散,往其他告示板上走去,一等到新的招工告示贴出来,一帮人便一窝蜂涌向招工的厂子。 毕竟赌命的一千两银子,和踏踏实实的每月一千钱比,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踏踏实实的每月一千钱。 张辅靠着告示板,半闭眼睛默默等待,听王爷的说法是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后面这富贵在天榜会被抢破头。 而第一个有勇气揭榜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才,可以重点培养。 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人群越来越稀少,许多人没抢到工作,自觉回家种田纳鞋底。 张辅正准备回去忙正事,一批衣衫褴褛的百姓拄着棍子,缓缓来到山城广场,想来是新一批来投奔的百姓。 这批穷苦百姓正要上坡往登记处走去,人群中一个瞧着二十出头的姑娘忽然停下的脚步,怔怔站在富贵在天榜前挪不开步。 “阿英,怎么不走了?”人群中走出一个沧桑跛足大娘,从五官上看倒是生得很秀气,只可惜手指少了两根,脸上有一大片开水烫破的伤疤破了相,瞧起来面目可憎有些吓人。 “娘,我不想这样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那个名叫阿英的姑娘指着富贵在天榜最高处的“玻璃器皿”悬赏,也是营业目标额高达一万两的最高榜单,恨恨说道,“这是王爷恩赐的一丝机会,我想试试,定要叫他们好看!” 那大娘顺着天榜朝上看去,仔细把细则读完,脸色大变惊慌说道,“英儿,你可莫做傻事!我娘儿俩身无分文,这可是要押上性命呀!” “若能换取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区区贱命一条有何足惜!”阿英语气激动说道,“哪怕押上人头赌命,我也要将我们娘俩这么多年的屈辱和痛苦,通通洗刷干净!” 大娘拉着这阿英姑娘的手哭腔哀求,阿英姑娘紧咬下唇,态度异常坚固,扯开大娘拽住的袖子,向天榜走来。 张辅的目光打量向这对奇怪的母女,感觉十分新奇。 寻常投奔来的百姓,识字的并不多,大多都是来月明郡定居之后,在明安下令开办的夜校里上课,这才慢慢识字。 而这对衣衫褴褛宛若乞丐一般的母女,却能一眼就读懂“富贵在天榜”的意思,倒是十分难得。 张辅见那阿英姑娘已经走到榜前,垫着脚正要揭榜,赶着上前捧手行了一礼提醒,“姑娘,这天榜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揭榜,就算押上了人头性命。你还年轻,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那名叫阿英的姑娘见张辅谈吐得体大方,想着应该是王爷的手下,恭谨回了一礼,“多谢公子提醒,民女心意已决,愿作王爷第一个试金石。” 够了一会儿发现距离不够,她从草地里艰难拖出一块大石头,踩上去垫上脚尖,将最顶处的“琉璃器皿”榜文给揭了下来,仔细看了一遍收入怀中,向张辅询问道,“请问公子,揭榜之后又该如何?” 刚才闹出的这大动静,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围着这对乞丐母女窃窃私语,有不屑有同情,有叹息有嫌弃,仿佛看什么异类一样。 张辅打量一圈周围人的反应,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番这人穷志不穷的固执姑娘,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阿英姑娘,实不相瞒,按王爷的说法,不是揭了榜就一定能成的,还得通过王爷的亲自面试。” “若是认定水平不足胜任,是揭榜捣乱,轻则重打二十大板,重则逐出民安领地,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阿英姑娘答得很果断,“民女并非寻常女子,既然我有底气揭,就有把握帮王爷赚钱,绝非胡搅蛮缠。” 张辅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这边请,我带你去见王爷。” 第17章民女逆袭 阿英略显局促的低头搓动衣角,站在议事堂前有些手足无措。 仰头偷瞄眼前桌案边那名奋笔疾书的忙碌青年,阿英姑娘心里浮现出一声惊讶,“竟会这么年轻,生得还这般谦和英俊。” 明安之名已经响彻九州大陆,对于各国待嫁闺中的姑娘家,无不对这九州第一猛男春思涌动,满怀憧憬。 在姑娘家的幻想中,明安应该是一个身高八尺,虬髯腱子肉的壮硕猛汉,举手投足杀气腾腾,这才能符合“护婴千人斩”和“大破二十万西武军”的猛将威名。 如今亲眼见到真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虬髯彪悍,而更像一个温润的邻家哥哥,难免让阿英姑娘偷偷多打量了几分。 奋笔疾书的明安,抽空抬头看了眼这落魄如乞丐的姑娘,眉头微微一皱。 按明安的设想,揭榜的应该是一个落魄不得志的商贩才合理。这个浑身破烂,身子瘦弱矮小的姑娘,实在是不像个能扛起一门产业的样子。 明安继续奋笔疾书,漫不经心问了句,“名字。” 阿英姑娘吓了一弹,略微有些慌乱赶紧回道,“禀王爷,民女樊英,见过王爷。” “哪儿人?” “月泉国人。” “为何而来?” “听闻王爷仁义之名,宽厚胸襟收容天下百姓,特此投奔而来。” 樊英和明安交谈了几句,逐渐从慌乱紧张中定下神,谈吐自如了很多。 寻常投奔而来的百姓,刚见到明安那会儿,畏惧明安威名和高贵身份,都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敢趴地上不断颤抖拼命磕头。 这个樊英和自己聊了几句后,就能很快调整好状态不再紧张,语气不急不慢很得体,让明安对这个瘦小姑娘印象好了很多。 “为何要赌命?在我手下,混口安稳饭吃不香么?” 樊英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说道,“因为只有赌命,才能为我娘争一口气!” 张辅带樊英过来时,跟明安打了个报告,说樊英是和她娘一起来投奔的,那个大娘跛足破相,瞧着很凄惨,已经安排人带下去吃东西去了。 “你娘受了什么气?” 樊英咬牙切齿说道,“民女要报月泉饶家饶兴德,多年凌虐我母女之仇!” 明安手中疾书的笔顿了顿,“月泉国饶家?江南瓷器第一大世家?” “正是!” 明安放下了笔,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这个凄惨的姑娘,从一旁接过茶碗,细细品了口茶,“仔细说说。” 樊英压着悲愤的情绪,将她过去的经历一一向明安道了个清楚。 这饶兴德是饶家家主三子,为人暴虐好色,下乡收泥料时相中民女樊小花的姿色,威逼利诱之下强行收了樊小花回府当贱妾玩物,然后就生出了樊英。 樊英出生后,这饶兴德嫌弃樊小花没用,生了个庶女,开始对樊小花各种打骂虐待出气。 樊小花是个懦弱性子,害怕惹恼饶兴德会伤害樊英,为了女儿便默默忍受长年累月的虐待,断掉的手指、反复打断以至跛瘸的腿,还有脸上被滚烫开水淋破相的疮疤,全都是饶兴德的手笔。 作为庶女的樊英,在饶兴德的众多子嗣中,也是最低贱的存在,被各个兄弟欺辱。 直至前段时间,月泉国有流民抢粮作乱,樊英趁乱带着樊小花逃离了饶兴德的魔爪,一路往北逃汇入中原国饥荒难民的队伍,跟着一块往北朝月冥山投奔明安而来。 一路遇到各种溃军山贼,吃了数不胜数的苦,终于在今日,活着来到月明山城,吃上人生第一口踏实饱饭。 明安一言不发听她讲完凄惨身世,应了一句,“知道了。这里都是苦命人,既然来了月明郡,本王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不过……” 犀利眼神盯向樊英,明安暗暗释放出威严十足的王者霸气,“悲惨经历和你揭榜,完全是两回事。你莫以为卖惨就能让我宽容一丝一毫。” 放下笔,明安捏着茶碗的瓷盖,徐徐走到樊英身前,冷眼俯视说道,“既然你有勇气揭榜,你就上了赌局,要么赢,要么死!” 感受着眼前当世军神施加而来的强大压力,樊英弱小的身子吓得直发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半句话也憋不出来。 明安将茶碗盖猛地往地下一摔,巨大响声吓得樊英更加害怕。 “不许俯下身子,仅凭眼看,说出这月泉国瓷碗盖的来头,越详细越好,十秒之内作答,答不出来,你跟你娘就给本王滚出领地!” “十、九、八!”明安不等她答话,逐个倒数数字。 威严和紧迫感同时压了过来,压得樊英心中一团慌乱,感觉喘不过气来,脑中一团浆糊。 她心知,自己和娘亲九死一生,冒着乱世凶险好不容易赶过来,若是再被赶出去,天大地大无处容身,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生死就在一念间,樊英感觉压力倍增,一种熟悉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正是自己在饶府这么多年饱受欺辱的巨大痛苦。 痛苦从记忆的疮疤中涌现,混着明安施加的巨大压力,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反而澎湃让樊英脑中恢复了清明,伸手到嘴中用力一咬,咬出淋漓鲜血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顺势将鲜血往地上摔碎的瓷片上一洒,全神贯注观察血迹与瓷片之间的反应,脑中思绪运转如飞。 当明安高声数到一的一瞬间,樊英脑中一片亮堂,娇声高吟,“这根本就不是月泉国的瓷碗盖!王爷你在骗人!” “你好大胆子,敢说本王骗人?” 樊英如今已是生死置之度外,“王爷,民女不敢有冒犯之意,只是这瓷碗盖,确非月泉国瓷窑所出!” 指着地上碎落的瓷片,樊英说道,“月泉国瓷器的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轻薄,更具江南娟灵秀气,而王爷的瓷盖浑厚凝重,用料扎实,更像是出自北方瓷窑。” “再看瓷料,南方瓷土讲究一个质地细润,哪怕是摔碎的断面,也不易浸润血迹,而王爷这瓷盖只有表面釉质滑腻,断面却能浸润血迹,绝非南方瓷土的特性。 “综上所述,民女敢拿脑袋保证,王爷想必是被人所骗,这套瓷器绝非出自月泉国瓷器名匠之手,而是北方民窑仿冒南方款型所做。” 听完这番话,明安心中对这个樊英的印象分直线飙升,面上还是冷淡表情,“那你说,这瓷器水平如何?要你指挥人来做,能做到什么样的水平?” 樊英一捧手,言之凿凿说道,“王爷这仿冒瓷器的水平不值一哂,品质较为低劣,若让民女亲自带人做,短期内虽不及饶家瓷器精细透亮,但比王爷手上的瓷器,可就强得不止一点半点。” 明安撇了撇嘴,端起那茶杯来回打量,叹气说道,“我手艺真就这么差么?” 樊英既不聋也不傻,听了明安这话,意识到这瓷器是明安亲手做的,吓得赶紧跪倒在地磕头,“民女一时狂妄失言,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饶过民女一条命!” 放下茶杯,明安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叉脑后往椅背上一靠,“不知者无罪,起来吧,本王不怪你。” 樊英哆哆嗦嗦站起身,小心翼翼说道,“刚才民女跪在地上时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碎裂的瓷片粗犷不失豪迈,浸血更显征战杀伐之意,必定出自一代豪雄手笔,比江南那些小家子气的瓷器,更有一番硬汉风味,恐怕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稀世孤品。” 第18章压迫其志 明安笑了笑摆手,“你吹我没用的,我这人不吃马屁这套,与其拍马屁不如给我说说你揭榜之后,准备怎么干。” 见明安很气度很大,完全没有在意刚才自己说错话,樊英暗暗松了口气,恢复自如神色,慢条斯理把自己的生产经营计划陈述了一遍。 仔细听完,明安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还是对樊英的回答比较满意。 这个姑娘虽说是世家庶女,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平日里和家中产业接触,和瓷器匠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对瓷器生产经营有了些自己的认识。 许多方面稍显稚嫩,没有经过实践的打磨略微天真了些,但也正是这种天马行空,反而有些很不错的创新想法,让明安感觉到这是一块很不错的璞玉。 等樊英讲完,明安掏出一张手令,“你通过了,签字吧,签完字你就可以找其他人征调资源。期限一年,一年之内你须用纸上这些资源,赚到一万两银子。” “但若是截止期限到了还没完成,本王爷从无戏言,说要你人头,绝对不会让你活着出月明郡,可懂?” 樊英大喜接过手令,看清上面的内容,神情微怔,指着手令上的东西疑惑问道,“王爷,这便是那详细的琉璃器皿方子?” “是啊,我就知道是石英砂和纯碱等原料混在一起高温加热,融化之后成形做成对应形状的玻璃杯。”明安理直气壮说道。 “温度加热到几许?” “不知。” “高温融化后何种工艺造型?” “不知。” “如何保证降温后遇冷热不碎裂?” “不知。” 明安这三不知,吓得樊英脸色煞白,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被明安骗了。 那榜单上明明写着,明安会赐予详细方子,哪怕方子没那么详细,流程工艺和所用设备至少能详细指出来吧! 哪知道这方子,会如此简略洒脱,大体上说了个原理和思路,具体的工艺细节一点都没涉及,樊英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做。 明安倒是一副很理所应当的表情,自己身为最高领导和甲方,只要给钱给思路就行,钱到位,我要“五彩斑斓的黑”你也得给我想办法画出来,拿了钱画不出来?拿人头来抵! 至于明安为什么没给具体方子,当然是他也不会啦! 明安身为动力机械的博士,发动机和机械方面倒是很精通,对于这种无机材料的生产工艺,不是他本行,知识面仅仅停留在高中课本和平时刷短视频积累,啷个晓得玻璃器具完整而精准的制作工艺。 樊英露出一副急得快要哭的表情,想要把手上这烫手山芋丢掉,可她心知自己一旦丢掉,那她们母女肯定就会被驱逐出民安领地,惨淡死于乱世。 慌乱片刻,樊英强行稳下情绪,不紧不慢问道,“王爷,你可有更多的线索,哪怕是一点点也可以。” 明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你先说敢不敢签吧!” 樊英一咬牙,颤抖着签了上大名,尽管她心知这明安在滔天陷阱上挂了一小块肉,可那肉就是她现在唯一希望,哪怕是冒着跌入深渊的巨大风险,她也要赌上性命搏一把。 见她下了必死的决心,明安满意笑了笑,认可这樊英过了最后一道考验,从桌中拿出一只玻璃酒杯,递给了樊英,“这是样品。” 樊英接过玻璃酒杯后,激动得双眼湿润,被这人生大起大落弄得心脏猛跳,露出万分欢喜表情说道,“王爷!原来你是故意唬我的,你分明知道这琉璃器皿怎么做!” “这东西不是我做的,是我另一个部下,拿了我这抽象方子,一点点刻苦攻关琢磨出来的。如今他已经掌握了用原材料制作琉璃的工艺,但将琉璃精加工成相应器具的手段,始终不太行。” 指着这玻璃杯,明安无奈说道,“他带人费时费力做一百个,也只有一个能用的样品,无法实现量产,而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东西,变成能稳定量产的精美器具。” 樊英长舒一口气,原本以为是一年之内从零到十,如今明安告诉她是从从一到十,难度是有的,但至少证明了可行性,少走很多弯路。 小心翼翼收好玻璃酒杯,樊英行了一礼,“民女还想请王爷下道命令,让王爷那位部下能支持民女的经营。” 明安抠了抠鼻子,不耐烦一摆手,“凡事都靠本王,那要你有何用?不如本王亲自下场干得了!银子已经批给你了,关键手续也都给你开了,剩下你自己去沟通联系。” 樊英有些着急,“王爷,若是你那些手下不肯配合,民女恐怕会辜负王爷所托!” 明安取笑眼神瞟了眼樊英,“若是这点人情往来的本事都没有,说明你不过如此,不如直接拿刀一抹脖子了却余生,本王可以大发慈悲让你母亲留在月明郡养老。” 被明安这么一激,樊英双颊涨得通红,狠狠一咬唇,果断说道,“好!王爷,你就等着民女给你赚银子吧!民女告退!” 等樊英退下之后,议事堂屏风之后走出一少年,正是张辅,颇为困惑问道,“王爷,怎么感觉今日你这般咄咄逼人?” “这就是面试。”明安从书中抽出一本小册子,塞给张辅,“回去之后好好细读,读完传下去让各个骨干经理誊抄一份,自行用这面试的法子选贤举能,唯才是用。” 张辅恭敬捧过这本名为《人才发掘与培养指南》的小册子,一字一句细读。 “穷而有志者,压迫其志,唯志坚者方可披荆斩棘,终成大业。” “有才而无欲者,激发其欲,唯有心存执念者,方能耀其才。” “懦而有天赋者,壮其胆识,唯有自信昂扬者,方能一展宏图。” 回想周围所有人的性格,张辅脑中闪过一道闪电,心中似有所悟,又惊又喜问道,“莫非王爷是故意威压樊英姑娘,好试探她志气是否坚定?” 明安继续伏案书写资料,边写边说道,“她人生坎坷凄惨,换平常女子早就意气如灰,可她还能有这股不服输的志气,十分难得。” “但这志气若是半吊子,一个落魄的世家庶女在这九州乱世,这身份让她阻力重重,她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几乎不可能。” “只有这志气坚硬到不像话,能够击溃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坎坷,才能爆发无穷潜能,实现她心中最渴望的志向。” 停了停笔,明安抬头望向门外,“若是她能顺利完成目标,本王不但重奖她,重用她,还会助她把多年的屈辱,一举洗刷干净。” 张辅忙问,“王爷,若她没做到呢?母女二人身世如此凄惨,当真要夺她性命?” 明安又低下头,继续书写,轻描淡写说道。 “她是第一个揭榜的人,若办不到的话,本王为了立住言必有信的威名,你说会如何?” 第19章发展总师 没过多久,燕海平风风火火就找上门来,大咧咧坐在堂前干了口茶水问道,“王爷,那个樊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张口就找我要玻璃制器皿的方子?” 明安懒得张嘴,挥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秘书张辅正当传话筒,把富贵在天榜的事情跟燕海平说了一遍。 燕海平有些吃惊,“所以说,这姑娘刚到咱们月明郡,就想要我把咱们最能赚钱的方子交给她?万一她是月泉国饶家派来的奸细,那我们不就亏大了!” “是有这可能。”明安手中忙活着书写,漫不经心补了句。 “王爷,那你说怎么办,我给还是不给?”燕海平想起前些日子燕小六工坊泄密的事,知道这玻璃方子事关机密,必须要明安拿主意,“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立刻交出样品方子让她改进,若你不同意,我打死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明安嘴角微微一动,巧妙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不用任何事都要让我来做决定。以后咱们产业越来越大,每件事我都要伤神的话,你想我累死不成?” “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自己判断,自己决定该不该给,怎么给,给多少。”明安似笑非笑看了眼燕海平,手中继续写个不停。 燕海平挠着脑袋,一下子被难住了,“给倒是能给,只不过我担心她不怀好意。王爷,你说她究竟是真的苦命姑娘,还是博同情编造的身世?” “你自己判断。” 燕海平更犯愁了,“王爷,若是万一我给了方子,她又是个奸细,把方子泄露出去了,这算我的过错么?” “当然啊,毕竟是你信错了人。”明安掐指算了算,“琉璃方子非常值钱,若是真被她卷走传递给饶家,你攒的那家底我基本会扣完,你这琉璃厂厂长也别做了,老实去燕小六厂子底下当小工。” 燕海平脸色一变,露出哀求表情说道,“王爷,你不是开玩笑吧,咱们兄弟一场,你当真如此狠心?” 明安奸笑抬头,“你看我像是会开玩笑么?” 燕海平抓耳挠腮,一时没了主见。 信这个樊英吧,自己要替她担上连带责任,她若出了问题自己也要遭到重罚。 不信她吧,她那凄惨身世,加上赌命揭榜,自己若不帮她害她最终没完成目标,恐怕她真的会被明安狠下心给斩首立威。 明安轻描淡写吐出八个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抬头看着燕海平,明安语重心长说道,“你将来会独当一面,手下有很多人,还要发掘更多人,必须要学会明辨忠奸。” “如果你连一个姑娘家都看不明白,把握不住,那你这辈子当个琉璃厂厂长也就到头了,一辈子也没法成为治理一方领土的重臣名将。” 燕海平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琴中藏没来之前他还挺自负的,以明安好兄弟左右手自居。 可琴中藏加入明安麾下之后,一举成为统领财政的肱骨重臣,甚至明安把太行郡辽河三镇还有进宝镇都交由他打理,心里难免生出一丝羡慕嫉妒。 接触几次,燕海平又不得不佩服,琴中藏确实是天赋异禀的绝世天才,术数和运筹不愧有神算子之名,原本一团乱麻的事情,在他精心调度安排下,变得井井有条,比自己海贼出身的水平高到不止哪里去了。 心里本来就有股憋屈,如今被明安这么一激,燕海平拍着椅子站起,急促说道,“好!王爷!这事我自行处理,必定给王爷一个圆满交代!” “很好,我相信你的判断,去忙吧。” 待燕海平走后,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进来汇报工作,或者请示命令,明安都是一个态度,只要不是很关键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负起责任想办法,不要凡事都来找自己。 一如明安被囚于北岳那会儿,月冥山被托管成“自动运行”时的情景。 唯一区别就是明安统一协调发展资源,部署整体发展战略,然后肃清歪风,从幕后支撑起每个骨干的信服力,更像是一个站位极高的发展总师,对具体的事务逐渐放权,让各人自己去解决。 比起关注具体的事务,明安更注重手上的抄写,全都是从现世搬运而来的知识库,涵盖物理、化学、生物、经济、管理、商业等方方面面,只要是自己脑中有印象的,就照着大概意思梳理成论文,一股脑儿全搬出来。 时光流逝,已经到了金秋十月时节,一身灰扑扑的霍远峰,兴致勃勃来到议事堂找明安汇报。 和其他人的待遇完全不同,明安立刻停下笔,从桌前走出来拉着霍远峰坐下,亲自端来清茶和炸花生米招待霍远峰。 霍远峰抓起一大把花生米灌入嘴中大嚼,露出享用的神情,“真香啊!这玩意儿下酒得劲!” “喜欢多抓点回去,估计这花生再种几批,到时候你吃吐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霍远峰乐呵呵大笑了几声,拍手清掉残渣,从一旁大袋子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摆在台上,“你要的这油印机结构本身不复杂,就是蜡纸、钢板和油墨的配合要些功夫,现在都解决了,原材料都已经找到稳定供货来源。” 明安来回把玩这油印机,心里大感畅快。 这油印机在现世九十年代和零几年很流行,很多培训班老师用这个印卷子,当年自己在西南支教时,山区小学有一台,自己用过一次,留了印象。 原理上,它跟活字印刷没什么区别,只是效率上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再往后就是现世的打印机。 “好量产么?” 在明安看来,样品始终没什么大作用,唯有稳定的量产工艺,才能成为撼动九州的真正大杀器。 “那些小子都确认过了,只要给工人们好好培训一番,稳定量产印刷没什么问题。” “那太好了。” 明安叫来张辅,让他把这个油印机生产制作给安排下去,厂长和主要分管经理就从机巧门弟子中招人,后续这产业主要就是生产油印机,以及用油印机大量印制明安发放的资料,供所有人阅读与学习。 油印机和出版业务安排完,明安伸了伸手,“那个东西做得如何?” 霍远峰贼眉鼠眼一笑,“老燕开始用了,一用都说好,就是用起来威力太强,得小心些。” 说着,霍远峰从袋子里又掏出十来包油纸,小心翼翼递给明安。 明安拆开油纸,里面都是颗粒状的黑火药,还混了些白糖,比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品质要上乘得多,不愧是出自机巧宗师山中老人的手笔。 取了一小点倒在桌上点燃,看桌面上极为快速而猛烈的燃烧反应,明安大喜过望。 “好东西,短期内咱们就先用这个。” 霍远峰细细咀嚼出明安这话的意思,惊讶问道,“莫非你还有什么仙家法宝,威力能比这白糖黑火药更强?” “有,不过需要发展化学工业,还需要寻到一个关键作物。” 第20章工业序幕 黑火药只是火药最初级的形态,后续战争发展衍生出更多的强力火药,如硝化棉、硝化甘油、三硝基甲苯、黑索金,以及非核武器之下最强炸药cl-20。 前面几个或多或少看书看军事视频时,明安有所了解,大体上知道合成流程。 最后两个明安只知道名字和化学成分,看科普栏目介绍过,至于做法一点概念都没有。 不过明安并不慌,自己那么个坑爹的玻璃制作方子,都能靠不断烧钱研发试验,让燕海平折腾出真正的玻璃工艺。 后面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有个概念和大体上的研制线索,金银拉满,人才管上,哪怕是黑得透亮的白,想必都能造出来。 或许我不清楚细节,但我能烧钱,就能让人一个个试过去,试出完整工艺来! 这就是有钱有人给明安带来的十足底气! 油印机和炸药是当前优先度最高的两样事物,前者负责培养人才,教化思想,后者则是开山和研制武器的必备材料。 这两样作为工业爆发的基础,再往上便是正儿八经初级的热武器和动力机械技术,也是真正拉开现代工业崛起的序幕。 “参考左轮手枪基本原理图,制作出来了吗?” 所有现代武器枪支中,结构最为精简的便是左轮手枪,所以明安一开始便画了张左轮手枪的简图,交给霍远峰进行试制,循序渐进一点点叩开枪械工业的大门。 霍远峰面露迟疑之色,从袋子里拿出一柄和现世差不多的左轮枪,递给了明安。 “这东西看起来不算复杂,但是对材料和加工精度要求还蛮高的,目前只有老夫一人有这手艺,能做一个样品,其他弟子都不太行。” 明安接过左轮枪拿在手上一通把玩,结构上确实是还原了精髓,但枪体本身的钢材并不是很好,黑乎乎的似乎就是普通的铁材质,并非现世锃亮钢材,纯靠那灵石粉末强化才能满足强度。 “而且这东西对老夫而言,最麻烦的,不是枪体本身,而是这小玩意儿。”霍远峰从袋子里掏出三颗子弹倒给明安,“这东西手工做起来很费事,做废了二十多颗,才有这三颗最完美的。” 明安接过子弹细看,只见这子弹正是现世标准的后装铜壳子弹。 按理来说子弹按发展历程,是从前装式一步步演化过来,那么第一支枪械对应的应该是火绳枪而非左轮枪。 不过前装式子弹有着慢得出奇的装弹速度,上了战场这速度简直就会要自己手下的命,所以明安索性绕开前装工艺,直接一步到位,开始往标准的现世工艺靠拢。 “把做废的给我看两颗。” 霍远峰依诺掏出两颗递给明安,“这小东西光靠手制的话,要么是不够圆,要么是铜皮包弹头包得不够结实。” 接过废弃子弹的一看,果然如霍远峰所说,子弹做得不够标准完美,威力也会随之大降。 “霍师父能用手制的法子,做出这些子弹,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明安衷心有些佩服,毕竟换他来做,花几年恐怕也做不出这么精致的东西,“看来如今最缺的,应该是标准化加工车床。” “标准化加工车床?那是什么?”霍远峰一脸懵。 “就是机巧的批量油印机。”明安仔细解释一番,听得霍远峰茅塞顿开,直呼还是仙界人聪明,知道靠机床来批量生产机巧。 “这样看来,有标准化加工车床,确实是能制作大批量的精巧零件,然后组装成复杂机巧,你这枪械和铜子弹,也能实现批量化生成。” 霍远峰抚着胡须感叹说道,“有你这些东西的存在,想来机巧能走进千家万户,为我九州迎来千年之前所未见的大变局。” “这正是我的打算。” “那这标准化加工机床,你做何打算?” 沉思片刻,明安说道,“我还是出图纸和方子,让魏子岚来负责这个事,他那个性子更适合研制这个。” “确实,岚儿天资并不高,但生性严谨,喜好以参数精算来设计机巧,更符合你这标准化加工车床的要求。” 聊完机床的事,明安又问,“霍师父,那我要的那发动机呢?” 霍远峰狠狠白了明安一眼,“老夫哪怕是骡子也不是你这般用的!又是造油印机又是造火药,又是造左轮枪又是造子弹的,这么短时间,你是要累死老夫不成!” 明安一听,感觉自己是有点剥削,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能者多劳么!再说了,霍师父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多安排弟子来做,您老负责指挥和享清福就行。” “你要的这些东西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难度都太高了,光弟子做不出来,必须要老夫亲自下场试制。” 霍远峰喝了一大口茶,“你等着吧,等忙完这些,老夫便开始试制,你说北境之地里面有个叫曾伯汉的,是烈火旗之后,懂铁器锻造法对吧?老夫也会抽空过去和他聊聊。” “如此那就拜托二位了。” 北境之地的事,除了燕凌天之外,明安第二个告诉的便是霍远峰,毕竟霍远峰是个聪明性子,来了月冥山以后,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出明安有个关键的环节瞒着自己。 当明安告知北境之地的存在,霍远峰前后一联系,才算豁然开朗,把明安这一盘大棋给看了个明白,不得不佩服明安出色的谋篇布局能力。 几个关键事物都已交代完,霍远峰正要走,明安赶紧拦下霍远峰,“霍师父,不能光你忙,我也有好东西要给你。” “什么好东西?” “巧圣秘录,我成功拿出来了了。” 霍远峰刚迈出去的腿立刻收了回来,激动拽着明安胳膊,“真的?” 明安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册子,交到霍远峰手上调笑说道,“我还熟的呢!” 不住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接过这本《巧圣秘录》,霍远峰如同呵护婴儿一般轻柔,挨篇翻阅过去,看得如痴如醉。 见他看上了瘾,明安劝道,“拿回去慢慢看,到时候把这里面的东西整理一下,用油印机油印成小册子,给每个机巧门弟子发一份,大家好好学习一下你们祖师爷的精妙手段。” “哈哈!甚好!哈哈!甚好!”霍远峰笑得合不拢嘴,找出油纸细细包好,生怕弄坏似的将《巧圣秘录》贴身收藏好。 “看来还是你有本事。”霍远峰感叹说道,“若你生在祖师爷那个时期,我们祖师爷必定会引你为至交知己。” “嗨!过誉了。”明安客气推脱。 两人又聊了一阵,霍远峰起身告辞去忙活,临走前还不忘薅一大袋明安新炸的花生,打算晚上回房细品下酒。 明安笑呵呵将霍远峰送出大门,迎着晚风伸了个大懒腰。 今日手头上忙碌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该出去走走放放风,换一换心情,也顺便直观感受一番民情。 趁夜幕降临前景色怡人,明安走出院子,在月明山城各处闲逛散心。 第21章月明产业区 金秋黄昏时分,自然气息最是迷人,走在一座古朴与生机并存的机关山城,看那机巧在街道两旁的机构楼阁中不断运转,听那下班工人和街边商贩讨价还价的喧闹叫嚷声,着实是一种享受。 想到这美妙而繁华的一切,全都是出自自己手笔,全都属于自己,这种爽快的感觉萦绕心间,比畅饮一杯陈年老酒还美。 前段时间的杀人立威过后,明安又恢复成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走在街上热情地和恭敬行礼的百姓们打招呼,遇到些孩子还会拿出奶糖来逗他们开心。 而百姓对明安的感情,愈发的感激和爱戴。 只是先前那些事情后,在爱戴底下,潜藏了敬畏与忠诚。 这反应让明安很满意,忍不住想起以前读博士时,和吴振东院士一起接过的基金项目和企业横向项目,上下左右接触的官员、企业人员不计其数。 和这些人接触之后,明安对人情世故和处事心理学,比一般人了解得多得多,敏锐觉察到一点。 企业中,一个从头到尾的烂好人,或许人人都喜欢,但不会尊敬。 但一个有着滔天伟业,露出了凶悍獠牙之后,收敛起锋芒的大好人,人们只会更加喜欢,也更加尊敬。 “人们爱戴有獠牙,但是故意收起锋芒的温和老虎,而不会敬爱一味讨好人的土狗。” 和百姓有说有笑聊了聊工作情况,家庭情况之类的,明安对众人的答复都很满意,无一例外都表示自从来了月冥山,日子过得很有滋味,幸福度很高,干活也很有劲。语气中毫无任何虚伪。 一路沿着山势石阶上行,明安朝着月明山城的工厂区闲逛。 燕小六是个机灵性子,老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明安要来,他赶紧让手下工人先别回家,留下来继续加班做出一副勤奋工作的繁荣景象,然后自个儿带了一帮负责人大站在,蒸馏产业区的大门口,老远看见明安就迎了上来。 明安像个老干部似的背着手靠近这新划分出来的蒸馏产业区,看他们一帮人点头哈腰的谄笑模样,蓦然感觉这场面有些熟悉,朝燕小六狠狠给了一肘子笑骂。 “要么干活要么下班休息!该干嘛干嘛,别整这套虚了吧唧的,搞得老子跟下乡大领导似的,老子最烦这套!” 燕小六吃痛讨饶,嘻哈一笑驱散了众人,就自己一个人带着明安沿着蒸馏产业区参观。 月明山城面积进一步外扩,生产经营业走上了正轨,琴中藏根据明安所描述的现世“产业园集群”概念,重新设计了一番月明山城的产区分布,根据各个业务板块的联动性进行划分,留出道路再配合机巧门弟子所作的机巧,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三大产业区。 第一大产业区原料产业区,涉及外部材料的简单处理和加工,以及大规模的作物种植等等,比如红薯、花生、花卉等等,处于工厂区最外围,负责给内部产业供应原料。 第二大产业区是蒸馏产业区,主要是燕小六负责的酒业和香水业,依靠红薯、香果子和花卉等农业品原料,进行商品生产输出。 第三大产业区是化工产业区,主要是燕海平负责碱工业与玻璃工业,输入原料都是由外部采购的石英砂、食盐等等。 玻璃工业还属于经营孵化阶段,没法作为稳定可靠的批量产品,燕海平现在主要靠手上的纯碱和化肥“金坷垃”两大利器,作为主要的商品经营,百姓用了之后都说好。 那原料产业区的红薯、花生和花卉,都是明安用春江花月指育种过后的良种,再加上化肥提供强大的营养加成,长势旺盛得恐怖。 正是这些农作物作为根基,让明安有十足自信,若是百万人来投,哪怕月明一郡都能喂饱这些人,来了之后再也不愿意回九州。 第四大产业区就是邱琳琳负责的食品产业区,也是用工人数最多的一个区域,目前占地最大的便是压缩饼干生产厂房。 自从太行郡大捷之后,明安故意让周根大叔放风出去,说自己用兵神速正是靠给每个士兵以压缩饼干为干粮,仅仅一盒子可顶大半月口粮,一小块好吃又顶饱,吃了之后士兵身体倍儿有劲。 这极具说服力的现身说法广告,让压缩饼干的名头在九州大陆彻底打响,如烈火般烧灼得如日中天。 兵圣酒和香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是必须品,但是九州乱世各地战乱不停,军伍士兵对兵粮需求很大,再加上所有穿行于九州大陆的商客豪侠,都需要上好的干粮,此时应运而出的压缩饼干,就是人们心中最美的“白月光”。 如今的压缩饼干,在邱琳琳改进下口感变得非常好,用月明自产的花生油逐步代替动物油之后,不但大幅度降低成本,还让饼干带了股让人欲罢不能的浓郁油香,再加上微甜微咸的鲜美滋味,配合嚼到嘴里的扎实口感,就连嘴巴刁如明安,晚上办公困了饿了也会来一条。 于是乎,在原本的兵圣酒和香水之外,压缩饼干成了新晋爆款,九州大陆的来往商客一车子一车子拖,再通过东海国港口出海运往九州南陆,成了九州自北往南最火爆的干粮。 甚至江湖传言,若是哪家雇主不给雇佣杀人放火的游侠人手压缩饼干当作干粮管饱,那帮游侠搞不好会闹脾气撂挑子。 山城扩建,四大产业区之外还留出了很多区域,是明安打算用作其他扶持产业,比如“富贵在天榜”上昭告的那些,若是孵化得有一番体系了,便可以迁到这预留区域来作为生产厂房使用。 想到“富贵在天榜”,明安顺着就想到第一个揭榜者樊英。 自己给燕海平打了心理预防针,故意给樊英设了些阻力过后,不知道这坚毅的小姑娘和燕海平各自会怎么处理。 正好今日散心有空,逛完蒸馏产业区后,明安顺着往化工产业区走去,一路走到燕海平那个起居用的大厂院。 第22章兄弟大院 厂院是个四合院子,只是占地面积更大更宽敞,中间有块大空地摆了些刀枪棍棒和木桩,还块软底子摔跤场,正面两边房屋夹了个大栅栏作为院门,栅栏上面的牌坊刻着“兄弟大院”四个大字。 这院子另外三侧也不是四合院那种一层,而是修了两层高的机关楼,与其说是四合大院,更有点像是矮版的筒子楼大院,明安后面一问才知,这“兄弟大院”正是仿着明安给出的“筒子楼方案”改进而成的。 燕海平是个古怪性子,寻常人都喜欢住独门独栋求个清净,而他却反其道行之,单独让人在工厂外头一处平整开阔地儿,盖了个四合大院,就是这个“兄弟大院”,然后和以前船上亲近的弟兄们一分,人手一间住了进去。 一到夜里,燕海平便咋咋呼呼来院子中间空地上一吆喝,拉上一帮单身的弟兄在院子里架炉子烤肉下酒,摔跤打架比试武功。 打累了也不顾一身泥躺倒在地,对着漫天繁星吹牛逼聊荤话,仿佛又回到了海上纵横的时光。 如果哪个弟兄没出息,在山城里王八对绿豆相中哪个姑娘结成相好,燕海平就会故作生气的吆喝一帮单身弟兄们,把这见色忘友的家伙架起高举,大劈腿往树桩上狠怼三下老二,然后咋咋呼呼往院子外一丢,就此逐出兄弟大院,让他自个儿出去找房子,和那姑娘结成爱的小巢。 只是每一个亲近弟兄搬离大院,出去成家立业,燕海平当晚就会一个人躲进房间,一口一口偷偷喝闷酒,有弟兄透过窗子敲进去,发现燕海平眼中似乎有泪花涌动,呢喃着什么,“走了好啊……走了才好……” 明安听说了燕海平这些玩闹,面上一笑了之,心中却有种莫名触动,信笔写了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送给燕海平。 燕海平本是个遨游大海的粗汉子,心思却遗传了母亲淑夫人,有着江南女子的细腻与多愁善感,盯着明安送的诗句良久,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然后就把这副毫无任何艺术气息的平凡字迹,当作珍宝一般用玻璃框裱了装饰在自己房中,成了屋中唯一的奢侈装饰。 既然是“兄弟大院”,这儿住的也都是五大三粗糙老爷们儿,平日里见不到女人,整洁情况自然也堪忧。 明安担心任由这帮家伙住在污糟狗窝里,身体会出毛病,于是找了些踏实勤快的婶娘,趁着燕海平等人上工去了,进去给这帮腌臜汉子收拾里里外外,清洗堆积成山的汗臭衣物,让这帮弟兄晚上回来,住进的又是一间干净整洁院子。 至于晚上放工回院时,就没有任何雌性生物敢接近这院子,里面一帮五大三粗的大汉赤膊上身,在那里喝酒摔跤发出暗黑兄贵般的低吼,母猫进去吸口气怕是都会怀孕的那种。 明安一度怀疑现在大鸡腿子怀孕,就是因为进这“兄弟大院”偷燕海平晾晒的鱼干,吸收了这院子过于浓郁的精壮之气导致的。 只是今天,这院子里破天荒传来女人的声音,明安很有些惊讶,走到院门一看,直接傻眼了。 只见一个英气勃发的青春姑娘,双手袖子拉到肩膀用绳带系住,露出小麦色的臂膀,头发盘坐利落干净的发髻,垂下几缕俏皮的发梢,一只脚大咧咧踩桌上,左手抱了个酒碗,正在跟一个光膀子汉子挥舞手势行酒令。 “宝一对啊五魁首,五魁首啊六六顺,六六顺啊八匹马,阿生该你喝咯!” 那名叫阿生的汉子双脸酡红,摇摇晃晃有些醉意,懊恼的挥舞自己不争气甩出三的右手,对着碗里剩的酒,咕噜噜一通猛干,隐约有些喝不下了。 旁边一帮光膀大汉拼命起哄,“阿生!加油!不要输过这娘们儿!坚持住!” 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这阿生干完一碗,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断续说道,“俺不行了……英姐……英姐太厉害了。” 旁边汉子一边起哄取笑,数落这阿生没用。 那英气勃发的姑娘得意嚷道,“还有谁?” “俺来!俺今日定要喝翻英姐!” 四周汉子争先恐后举手,抢着和这姑娘划拳对饮。 靠在院子门口,明安饶有兴趣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姑娘酒令玩得很好,十局中能赢七八局。 输的那两三回合,她十分豪迈的畅快大饮,引得那帮汉子一齐大笑叫好,喝完之后她脸上并没有明显的酡红,反而精神气十足的进行下一轮划拳,酒量堪称一个恐怖。 正好一个汉子在外头解手完,回院子时看到了斜靠院门的明安,赶忙想招呼玩在兴头上的众弟兄给明安行礼,明安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打扰众人性子,招手让这汉子靠近些问道。 “小松,这姑娘哪里来的?怎么就跟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玩到一起去了?” 金小松恭谨说道,“王爷,这姑娘就是那揭榜的樊英姑娘。” “她是樊英?”明安目光顺着过去仔细打量五官,这才发现出这个姑娘似乎真的就是樊英。 当日的樊英,衣衫破破烂烂的,灰头土面跟个乞丐婆差不多,和今日这英气勃发的干练娘们儿打扮,差距宛若天壤之别,难怪自己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她咋跟你们搅和上了?” 金小松一番解释,原来那日樊英从明安处押上性命揭了榜,开始接手做玻璃器皿业务,她第一件事就是一路打听,问到燕海平的情况,然后找上门来。 燕海平没听说过这事,突然见到一个乞丐婆找自己,说奉王爷之命要和自己联手做大玻璃业务,需要自己大力支持,云里雾里没反应过来。 他让弟兄照料着樊英,自个儿屁颠屁颠跑来找明安问情况,然后就有了明安那番模棱两可,让他自行判断自行负责风险的说法。 燕海平一路上苦思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回了厂房找到樊英,开口说道。 “我可以低价给你提供玻璃粉原料,但是方子不能给你,你得自己去琢磨。” 第23章鱼粥 樊英心知光玻璃粉原料并没有用,燕海平趟过的那些弯路,总结的经验才是自己最急缺的。 若是自己重头趟一遍,无论是时间,还是一千两银子,都不足以支持一年后赚足一万两,这显然不是明安的预期效果。 樊英心里很着急,性子却意外冷静,心平气和跟燕海平聊天探口风,才得知之前其他厂出过方子泄露的事,明安杀人立威下定决心要整治泄密。 燕海平担心樊英是世家派来的探子偷机密,一旦外泄出去,自己也会受到重责,保险起见,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玻璃器具烧制方法。 樊英是个机灵性子,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明安故意给自己设下的考验,若想大开方便走捷径,必须要能够对目标人物实现攻心,取得充分的信任。 想清这一出,樊英坦然将这挑战接下来,也不烦着燕海平交方子,爽快告辞回家。 回家之后,樊英好好洗漱一番,用那一千两的启动资金买些好布,做了身干净利落的新衣衫,收拾成一个英气十足的干练小姑娘,让她那老娘一度怀疑自家女儿是不是瞧中哪个汉子想要主动献身勾引一番。 回想起今日樊英见过的人只有那传说中的不战军神明安,老娘吓得一哆嗦赶紧劝樊英不可对那种神仙人物有非分之想。 樊英浅笑点头,“阿娘你放心,王爷尊贵无比,宽容大度收留我娘俩,女儿不会这般不知好歹,我这是另有目的。” 第二天天刚还没亮,樊英就起床去河里抓鱼,抓了些小条子鱼杀干净洗去内脏,用水煮开细细剃下鱼骨鱼刺,只保留鱼肉末炖了锅鲜香四溢的鱼粥,篮子提着来到燕海平居住的兄弟大院,一言不发低着头跪在房门口。 房中燕海平打着哈欠醒转,闻到房门口鱼香味儿混着粥香,大感好奇,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走出房门,看见眼前一个英气勃发的小姑娘跪着房门前捧粥,吓得往后一仰。 “姑娘,你谁啊?” “小女子樊英微末手艺,做了碗鱼粥,恭请燕大哥用早膳。” 燕海平露出吃惊一整年的表情,上下仔细打量樊英,这才认出眼前这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正是昨日那个破烂乞丐婆。 挠着头有些手足无措,燕海平上前赶紧把樊英扶起来,“樊姑娘,我不是那种要吃你便宜的人,我是真的不能随便交出方子!哪怕是你跪十天十夜,用情感戏逼我就范,不能干的事就是不能。” 樊英轻声说道,“小女不敢逼迫,也不奢求用这区区一跪和一碗鱼粥让燕大哥松口。” 端着粥,樊英真诚说道,“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英娘只盼着燕大哥能够一点点看清英娘的求教之心,和永不背叛王爷的忠心,英娘便知足了。传授与否,全凭燕大哥一念,英娘不敢有半分胁迫。” “成成成!”燕海平是个心软性子,一个小姑娘态度如此真诚,求到自己这个份上了,再惺惺作态显得虚伪,于是接过她手中汤碗。 “就按你说的,我先考虑观察一下,但事先说好,教不教全凭我说了算,很可能你这般辛苦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别怨恨我就是。” “请燕大哥放心,英娘自小便懂得,付出不等于收获。”樊英见燕海平一口一口喝鱼粥喝得香甜,温婉柔笑说道,“若付出有一丝收获的可能,对于一个身处绝境的人来说,也是值得的。” “绝境?”燕海平停下手中不住往嘴里灌的鱼粥问道,“你不过是投奔而来的流民,比寻常人多了些不要命的贪财之心,何来绝境之说?” 樊英露出黯然感伤神情,把自己经历娓娓道来,听得燕海平叹息连连,直骂那饶兴德狗贼禽兽不如。 “做大这玻璃器皿业务对于小女而言,赚钱是在其次,最关键的,便是能成为王爷心腹部下,能够帮王爷做大事!” “当我看到王爷的‘富贵在天榜’时就明白了,王爷这是想以商代伐,削弱世家力量,而这个玻璃器皿,将会是砍向月泉国饶家数百年瓷器营生的斩骨大刀!” “而我樊英,愿证明自己实力,化作王爷的利刃,亲手将饶家撕碎毁灭,将那些看不起我娘俩的狗贼,狠狠踩在脚下,一雪多年的耻辱!” “这将是我樊英哪怕赌上性命,也要揭榜的缘由!” 樊英双手紧紧握拳,语气急促激动,眼中泛着血丝与泪光,狠狠咬唇咬得苍白,不知是气愤还是癫狂,身子微微颤抖,情绪剧烈波动。 燕海平默默看着樊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手臂说道,“女孩子家,不要把自己逼这么狠,如今已经逃出魔窟,成为王爷手下领民,只要安心劳作,开心过活便好。” 樊英擦拭了一番眼泪点头,“多谢燕大哥相劝,小女今生只有这一个执念,达成之后便再无牵挂,从此安心生计。” 燕海平听明安提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说法,也不好劝她放下仇恨,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喝粥,越喝越有味,忍不住赞道,“你这鱼粥做得可真细腻鲜滑,比我们这种弟兄熬得可要好多了。” “燕大哥也会熬鱼粥?” “嗨,就是王爷收留前在海上求活计,平日里要么吃鱼,要么就是鱼肉剁碎和米粮熬成鱼粥,那口味能垫肚子就行,哪有你这般讲究,怕是官老爷都享受不到。” 樊英低头无奈一笑,“燕大哥喜欢就好,以前在饶家熬了鱼粥,几个兄姐欺负我时也会下手轻些,怕我伤太重就熬不好这粥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闲话,几个弟兄已经找上门来嚷嚷,“海哥,该上工了,别睡了!” 一帮弟兄刚走到门口,就见到屋里燕海平和一个英气俊秀的小姑娘,并坐着喝粥聊天,一下子哄闹开来,嚷嚷着燕海平知法犯法,口口声声要把他丢出兄弟大院。 燕海平脸色大红,喝骂着冲了出来,跟弟兄们一通摔打胡闹,还是樊英落落大方走出来,跟众弟兄一番解释,才算澄清误会。 汉子们大早起床都没吃东西,打算等会一伙人去城里,去跛腿王老三家的摊子上买两根炸油条果腹。 听说樊英为了向燕海平示好,炖了上等鱼粥,哪还忍得住,你争我抢夺过勺子对瓦罐一通舀,你尝一口我尝一口吃得滋滋香甜,齐声高赞英娘手艺了不起,这鱼粥熬得怕是不下于王爷的水平。 燕海平就吃了一碗,还没吃过瘾,就被弟兄们嚷着“有福同享”给瓜分了,又不好意思摆谱拒绝,撇着嘴像个小孩一样闹别扭。 樊英掩嘴一笑,说怕不合众人口味就弄了一锅,弟兄们不太够分,若是弟兄们喜欢这口味的话,她后面就和婶娘们一起操办起兄弟大院的伙食卫生,让众人住得舒心快活。 燕海平扭捏一下还想客气推脱,众弟兄已经欢呼成一团,一帮男人窝里有个人美性子好的年轻姑娘操持,那可是一件美事。 后面的日子,樊英就和燕海平周围的弟兄们打成一片,晨起切鱼炖粥,炖好了就去城里买油条,哄着一帮汉子起床用早饭。 晚上汉子们回来,樊英早就整好了量大滋味足的油水大锅菜,主食都是松软香甜的红薯馍馍和大碗酱汁粉条,吃得这帮忙活一天的大汉各个激动得吱哇乱叫。 燕海平有些不好意思,本想劝樊英不必这么操劳,弟兄们随便煮个红薯配点酒肉对付一顿是一样的。 可拿起那纯碱泡发的软热红薯馍馍,咬了一大口,就着油盐味十足的白菜炒猪头肉下肚,燕海平不说话了,心里直感叹。 真香! 第24章财神好评 樊英想着,只是滋味十足的酒菜和日常照料,还不足以收服这帮汉子的心,吃到下半场,耍起新的绝活。 抱着一坛兵圣酒,樊英袖子一扎,脚一踩桌子,娇笑着扬言,自己酒令无双,能靠行酒令喝翻场上所有汉子。 这里各个都是燕海平带回来的海贼好汉,一听樊英这小姑娘的狂言,哈哈大笑起哄,一块围了上来跟她划拳对饮。 九州大陆寻常女子都是小家碧玉的温婉型,汉子们哪见过这般彪悍如男子的丫头,各个大感新鲜。 樊英酒令划得好,为人也干脆,若是划输了,大口大口饮酒,一点也不做作虚伪,比汉子们都爽快实在。 一路喝翻众人,一帮汉子这才瞧出这樊英酒量也是大得出奇,让汉子们对这英娘的好感度一路飙升,一口一个“英姐威武”的赞叹欢呼。 燕海平属于被喝趴的那伙人之一,看着英勇的樊英哭笑不得。 为了不影响第二日上工,众人约定喝到感觉站不稳就自觉退下,乖乖坐在一旁欣赏樊英在酒局上大杀四方,各个心里赞不绝口,想着樊英若是男子身,肯定是一个人缘极好的弟兄。 明安听金小松细细讲完这些时日樊英的经历,捧腹哈哈大笑,“行,你们玩开心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别喝太多伤身。” “不碍事,喝完了英姐会熬个醒酒茶,大家伙儿喝了第二日头也不疼,活蹦乱跳就能上工。” 明安笑着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有点好奇樊英的手艺,把那鱼粥和醒酒茶给我搞点过来尝尝。” “灶房里有,是弟兄们吃剩下的,王爷你还要么?” “无碍,就想试试。” “好咧!”金小松避开众人进了灶房,拿了些出来,明安各自舀了点吃下去,运转逆脉经,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这才放心下来点头。 “味道着实不错,很有些风味,你回头跟樊英说说,让她老娘用这方子在城里开一间鱼粥铺,缺钱缺人找张辅去支,本王作为第一个客户捧捧场。” 金小松一听大喜,“得王爷资助,樊大娘这可有福气咯!” 之前金小松就听城里居民说,王爷一时兴起,时常会扶持一些百姓做小生意,众人爱吃的跛腿王老三家炸油条,就是明安的扶持。 当时中原国流民王老三因腿部伤残退伍,灾荒之年活不下去,带着一大家子来投奔。 明安路过王老三家,见王老三家里小孩多,跛腿干不了重活,日子过得比其他人苦,便传了他炸油条的手艺,还亲自去他铺子上吃过一次,拿了张纸满意写下,“王老三的炸油条,做得很香。早上来一根,一天都有精神”。 明安字体很好辨认,看起来略显潦草凌乱的书法,一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王老三只是把明安这副字往店里那么一贴,生意一下子爆火,炸油条成了月明山城小吃爆品,两文钱一根的亲民价格也不算贵,无论是寻常百姓,亦或是往来商旅,大早上都爱整上那么一两根王爷都说好的油条。 吃得人一多,王老三这生意自然兴隆,每天赚足大把银钱让那原本枯瘦的娃儿肥肥壮壮,吃得好穿得好,笑得王老三合不拢嘴。 之后,时常有小商贩路遇明安时,都会邀着明安来试试自家商品,明安看心情随性尝一点,味道只是尚可的话,明安摆手直接离开也不说什么,小商贩知道自家商品不够好吸引不了王爷,也很识趣退下。 但若是味道很有些门道,让明安吃得很得劲的,会点头赞几句,遇到一些家境贫苦的,明安还会掏出毛笔,在摊子上写一行好评。 而那些得明安夸赞好评的小商贩,无一例外生意都开始爆火,把明安这“财神”之名一路往上推,逐渐盖过了“杀神”之名。 只是众人传言,明安仙人贬谪下凡,是仙界口味嘴巴很刁,没几下实打实的看家本领,得个资助或是好评不容易。 到现在为止,明日每次闲逛时累加起来,尝了差不多上百家,但赠字给好评的,也就这王老三炸油条、李婆醪糟、黄丫头酱菜和小朵家的黄豆糕等七八家,比例不到一成,很是稀有。 如今,明安亲自提点这“英姐鱼粥”,想来又是个兴隆的好生意。 欣赏完樊英英姿飒爽,明安稍微打量了一下燕海平,估摸这性情汉子应该要不了几天就会完全接纳樊英,和她一起配合着研制玻璃器皿。 算算时日,樊英一个多月就能让这帮汉子归心,也算是很有些本事的女中豪杰,搞不好会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商界女干将。 转身离开厂区,明安往东北角山丘方向走去,那里沿着山势,被开垦出来建了一大批美观雅致的高档小木屋集群,是机巧门弟子来月明城之后,明安掏钱命人采购上好料子,加班加点建成的。 机巧门弟子现在都已经打散,广泛分布在各个明安各个领地,负责对各个领地进行机巧化建设改进,而月明山城这一批木屋别墅,就是月明山城这波机巧门弟子居住之所。 进到这别墅群,明安顺着数过去,发现这些小院子里,灯火稀稀拉拉的,夜色降临只有一部分人回屋休息,还有将近一半人没回来,想来又是去加班了。 九州大陆素来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从燕小六赶工香水那会儿,开了个加班的坏头,一旦工程比较急做不完,这帮人就会把篝火烛火全点上,大晚上自觉加班赶工。 虽说加班费是有的,但老是这个加班法,总让明安有种愧疚感,有种屠龙的勇士终成恶龙的感觉。 “下次一定要好好说说,不能这么个猛干法。” 正巧走到靠近溪流的一处清幽小院,里面点上了灯火,灯火边有个娇小的身影正伏案研究着什么东西,明安顺势推开院子篱笆门走了进去,“小芸,还不休息呐!” “安哥哥!你来啦!”烛火边的少女开心站起身,小跑开门迎了出来,一把扑到明安怀里噘嘴撒娇,“你这些日子好久没来找小芸了,咱们每次见面都是聊正事,小芸好闷哦!” “前些日子太忙,今日终于空了点,所以这不是来了嘛。”明安胡乱揉弄了一下车小芸的秀发,温柔问道,“吃了没?” “在看图纸,还没吃,打算等会儿随便吃个压缩饼干垫肚子。” 压缩饼干再怎么好吃法,也只是个饱肚子的干粮,对于一个青春期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营养还是欠缺了些。 “那东西出门在外没别的东西吃,吃一块没问题,你现在回到了山城,有鸡有蛋有蔬菜的,自己动动手随便一切一炒,都比那玩意儿有营养。”明安像个大哥哥一样叮嘱说道。 车小芸摇摆着明安的袖子撒娇说道,“小芸弄不好嘛!” “什么弄不好,机巧那么复杂你都弄得好,怎么会做不好几个菜?”明安点了一下车小芸额头,无奈说道,“你分明就是懒。” 车小芸狡黠一笑,“没安哥哥做得好吃,那就是弄不好嘛!” “呵,说白了还是懒,还想差使我。”明安拍了拍车小芸肩膀往里走,“你家有肉菜吗?” 车小芸听明安这个意思是要亲手下厨,笑嘻嘻兴致很高,“窖里藏了些,都是早上村里阿伯送来的,还有之前乡亲送的鸡,都关在洞里养着,小芸看它们每日下蛋下得很勤,就没舍得杀了吃肉。” “行,正好我也没吃,进去随便弄点。” 第25章木屋别墅 半个时辰过后,车小芸望着一大桌子丰盛菜肴,扑哧一笑说道,“安哥哥,这叫你所说的随便弄点?” 明安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是很随便啊,不就是做了个粉蒸红薯切肉,炒了个蒜蓉青菜,煮了个鸡汤,烧了个红烧鸡块,简简单单四个家常菜,咱们俩随便吃点。” 车小芸夹了一块红烧鸡块送入嘴里细嚼慢咽,露出满意陶醉的神情,露出甜美笑容说道,“挺好的,安哥哥随便弄的,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仙家料理,还是安哥哥做的好吃!” “爱吃多吃点。”见车小芸开动了,明安抱起一满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开吃。 一口香软白米饭下去,明安幸福说道,“还是白米饭好吃,比吃吐的红薯好太多了。” 红薯作为目前明安手上最高产的作物,是领地里所有百姓的主食,吃法无非是煮蒸烤炖这些。 若是吃腻了红薯,压榨处理后的渣滓喂牲畜,汁液晾晒成淀粉,淀粉吃法上可分为非洲乌加利主食吃法,亦或是代替面粉的面饼做法,以及做成粉条。 红薯的几大主食做法明安已经尽数传授出去,百姓们很是感激,吃得也很香,但对于明安而言可是很煎熬。 他在现世之时就是南方人,习惯于香软大米作为主粮,吃面吃粥吃馒头这些,感觉都不如米饭香,而来这儿之后红薯当饭,对于他挑剔的口味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自从在北岳国抄家赚了大笔银子,明安成了数一数二的九州阔佬,为了避免昭太后类似的引诱事件发生,明安便没那么高的要求逼迫自己吃苦,时不时会花银子享受享受。 有钱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花大价钱从天南地北行商手上搞东西吃,尤其是采买了很多南方来的大米。 九州正值乱世,四处灾民遍地,贪官污吏横行,陆运粮食简直是痴心妄想。 海运成本虽高,胜在一个安全,所以南方来的许多事物,都是走船运一路往北抵达东海国港口,然后经过东海国作为枢纽往内陆运输,只是这高昂的价格,也只有权贵才能接受得了。 这些精致大米就是明安花大价钱买来的,在骨干自助酒宴上,见一众人吃锅那虾仁蛋炒饭很香,于是挨个送了十斤的大米包,让他们带回去蒸给家里人尝尝,车小芸这包大米就是当时送的。 只是这丫头生性惫懒,就喜欢吃送到嘴里的,让她自己做就没有动力,十斤上好的大米,折算运输成本,差不多要二两银子,却被她放在地窖里连包装都没拆,非要等到明安来做她才吃现成的。 车小芸就着红烧鸡扒饭,扒得很香,含含糊糊嚷着,“大米真好吃,就记着以前小时候吃过两次,还是爹爹招待南方来的贵客专门派人买的,可贵啦!” 明安翻翻白眼,“知道贵了你还把大米放在地窖吃灰!那包已经开包了,不吃容易长虫,你回头一定记着,每天吃些正儿八经的饭菜。” “安哥哥,知道啦!” 明安吃饭很快,扒到差不多七分饱就放下碗筷,双手朝后一支,仰着身子四处打量。 机巧门众人的别墅,都是明安让人以现世“拎包入住”的标准,安排的室内装潢。 地上一半区域用连片的皮裘铺了松软地毯,另一半则是木质打蜡,床铺座椅都是从东海国传承已久的家具世家高价购得,木质都是极为上乘的胡桃木,靠墙处结合了欧式别墅造型,做了个壁炉烟道,供一大屋子取暖照明。 这些吩咐都是明安还待在临墨时,画了示意图,写了详细说明书,命人送回来按照设计建造,回月明山城之后一直没来好好看一看。 现在近距离验收一番,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感觉这房子基本还原了自己设想的那种欧式古典木屋小别墅,大笔花出去的银子没白费。 “如何,这儿住得舒服么?” 车小芸赶紧咽下嘴中撕扯的鸡肉,拼命点头,“安哥哥,小芸太喜欢这个风格了!” “还记得当时刚建好那会儿,师兄们站在院子外头时就已经喜欢到不行,进到屋子里各个都惊讶得说不出话,魏师兄还躺地上耍赖,说自己哪儿也不去了,就想待屋子里躺着。” “大家都夸安哥哥是巧圣在世,能设计出这种九州从没见过的精美木屋。师父也是馋到不行,直接把原先安排在月明山城的尹胜师兄给赶到肃金镇,然后自己抢了他那屋子。” “明明他都不怎么待月明山城,硬是说要腾个别院来暂住享福,真是个坏师父!” 听车小芸手舞足蹈一番絮叨,明安看出这丫头是真心喜欢这个房子,安然一笑,“喜欢就行。我能想到最好的木屋,就是这种欧美风格的别墅,和风也能做就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牧林镇和肃金镇那儿有水泥厂和烧砖厂,能做青砖瓦房,别墅更偏中式风格,住起来也很舒服,但和这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也难怪霍师父都想要试试。” 明安站起身参观一圈屋子,这里的装潢本就做得很好了,车小芸基本都没怎么动,无非是摆了些机巧工具,和一些女孩子家喜欢的布娃娃当作软装。 怀了孕的大鸡腿子如今变成一只大肥橘,身子缩成一团趴窝在火光跳动的壁炉边上,似睡非睡躺在一块软垫上打盹。 走过去席地坐在大鸡腿子边上,明安轻柔抚摸着大鸡腿子柔顺的皮毛,大鸡腿子睁眼看了眼明安,身子挪动两下离他更近了些,在明安抚摸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响。 “安哥哥,大鸡腿子还是很亲你的,魏师兄之前想来摸它,都被它一爪子给拍开了,一点都不给面子。” 车小芸难得吃一次明安亲手做的美味料理,吃了很多也还没过足瘾,端了碗鸡汤走过来,并排坐在明安身边,望向眼前旺腾温暖的火光,一口一口吸溜鸡汤,撕扯出一点鸡肉喂给大鸡腿子。 大鸡腿子凑过鼻子闻了两下,摇摇头并不想吃,继续眯上眼睛靠着明安的腿大睡特睡。 “它不是爱吃鸡肉的吗?”明安有些惊奇。 车小芸撇嘴说道,“我给它喂了很多水煮鱼肉末,它已经吃饱了,嘴巴也养刁了。” 说到这儿,车小芸放下汤碗,低头感慨一笑。 “九州大灾,其他地方的百姓饿到吃土吃树皮,安哥哥领地的一只猫,却撑得连鸡肉都不愿意吃。” “工地上的大哥们之前开玩笑,说下辈子投胎,哪怕变成大鸡腿子这样的宠物猫,也比在九州其他地方当个乱世百姓要强。” “我之前以为是他们是取笑我太宠大鸡腿子,给它喂得太好,后来才想到,他们是伤感九州百姓过得太苦,日子远不如我养的猫。” 车小芸怔怔的目光凝望壁炉里跳动的火焰。 “世上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了安哥哥。世上最大的不幸,就是只有一个安哥哥。” 第26章阴阳鱼 木屋别墅的炉火边,陷入一片安静祥和。 壁炉里火光不住跳动,明安那澄澈的双眸,因为凝视旺盛炉火,映出一副跳动的火焰。 “世上只有一个明安,不过你们能够成为千千万万个明安。” 车小芸望着跳跃的火光,感伤的眼神逐渐变得神采四溢,那火光映射在眼眸中,同样映出一副跳动的火焰。 手指微微扣动汤碗,车小芸学着明安平日里高效吃饭的豪迈架势,端着大碗一饮而尽,挣扎站起身子,把碗放回餐桌上,重新坐回巨大书桌前招手。 “安哥哥,这个神机云狐的灵纹,师父把结构都修好了,但是灵纹补全一直不太顺利。后面师父太忙,把东西还给我让我自己修复,安哥哥你帮我来看看吧。” 小心从熟睡的大鸡腿子身边挪开身子,明安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车小芸边上俯身下去,仔细观察那神机云狐上的残破灵纹,一如月冥山镇刚开始建设那会儿,二人夜半挑灯,一同学习时的情形。 “就这里,和这里,还有这里,按照寻常的灵纹演算法,太复杂了推算不下去。” 从神机云狐上拓印下来的灵纹图,有几处明显缺口,车小芸边指边解释,说出了自己这些日子的观察心得。 九州大陆机巧师主流的灵纹创造法,大多是即时演算的方式,根据经验设计出核心纹路,再通过一些特定的法则规律,一步步扩大外围,最终得出一块完整的灵纹。 明安学了好几次,感觉这种方法极为复杂,许多时候纯靠经验加运气盲试,耗时久很消磨耐心,明安试了几次就不愿意再试。 车小芸也坦白,原创灵纹难度巨大,所以大部分机巧师用的灵纹,都是在前人流传下来的完整灵纹基础上,进行一些修调更改,稍加变化满足需求,很少有自己原创灵纹的情形。 若是一块残缺不全,各自功能原理也不明确的灵纹,就是一道废纹,没什么用。 灵纹刻制水平,取决于机巧师脑中可以参考的已有灵纹图谱数。 知道的越多,能够借鉴的也越多,杂七杂八结合起来,就能整合出一套更为强大的灵纹。 机巧门弟子都是靠这种方式来学灵纹的,哪怕强如霍远峰,那高超的灵纹水平也是建立在脑中如大海一般的灵纹库之上。 九州大陆现有的灵纹,对于常用机巧都非常够用,但是用在这远古神机云狐的灵纹身上,就显得束手无策,上面每一条纹路都很陌生,和现有可供借鉴的常用纹路,大相径庭。 拿起灵纹拓印,明安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若是换作以前,他肯定是看的一头雾水,可如今在《巧圣秘录》点拨下,明安把用符文的概念去拆解灵纹,把它们当作一个个散落的“元器件”,然后通过类似电流运输的概念联系起来。 如此一来,这个神机云狐的灵纹图纸,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张有些残缺的电路图。 “这张神机云狐的灵纹拓印之上,除了我多方收集之后的符文外,还多了一些新符文,合起来将近有九种之多。这些符文的功用完全不清楚,若是想破解这残缺部分,必须要先搞清楚已有部分实现的功效。” 明安转过头问向车小芸,“这灵纹有办法运转起来吗?” 车小芸两眼一翻白,没好气说道,“安哥哥,你说什么傻话呢,残缺灵纹无法运转,这是常识!如是能运转,云狐不就早修好了么!” 明安稍加联系就能想通,残缺灵纹对于九州机巧师而言,有如开源社区提供的残缺代码工程,代码凌乱缺乏函数实现,编译文件也写得一塌糊涂,还没有说明文档,所以众人都认定“残缺灵纹无法运转”这一个公理。 对于从根源上理解灵纹本质的明安而言,残缺灵纹依然提供了很多有效信息,宛如残缺代码中一些零散的函数实现,可以扒出来改进一下套个壳,用到新项目里去,华夏国很多做软件开发的企业都是这么干的。 这么做的前提是对灵纹很理解,其次是能够构建一个支撑小模块运行的套壳,作为单元模块的测试环境。 动力机械中有大量的电控单元代码开发和硬件测试单元设计环节,明安学得都很透彻,前些时候在临墨研究灵纹时,就总结出一些能够给为单个功能模块输入灵气的模板构型。 在神机云狐的拓印图边上一通写画,明安设计出九张包含新符文的灵纹测试单元。 一旁的车小芸越看越惊奇,“安哥哥,你不是学不来灵纹么,怎么能空手画出这么多古怪灵纹,全都是我没见过的?” “我破解了《巧圣秘录》,里面的知识结合现代知识,就能画出这些灵纹,回头霍师父把《巧圣秘录》全都给你们印制一份,你们学了之后就能看懂我画的是什么。” “巧圣秘录!安哥哥你太厉害了!”车小芸抱着明安的手,露出小妹妹对有本事的哥哥那种万般崇拜表情。 “微末小道,不足挂齿。”明安心中暗爽,面上还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咱们先把这九个灵纹做出来试一下效果,或许能解开神机云狐的秘密。” 动手刻画灵纹这事,车小芸比明安精通得实在太多,九个灵纹换明安来少说要刻一大天,换车小芸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这九个灵纹尽数刻完。 取过第一块和第二块灵纹,二者刚好构成类似阴阳鱼的图案,明安从供能入口装填进灵石,明安接通最后的开关,只见这两块灵纹散发出一种前所未见的两色荧光。 只见一色发白,一色发暗,二者如阴阳轮转一般,有节律的交替波动,此强彼暗,此暗彼强。 “竟然真的运转起来了!” 车小芸自小收到的教育便是残破灵纹无法运转,没想到明安真的从上古灵纹上截取一段纹路下来加以改进,演化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新灵纹,把车小芸震惊得脸色发白。 “安哥哥,这是什么灵纹?怎么完全没见过?到底有什么用?” 这三连追问,明安也无法回答,在他看来,只是加上一个类似电路板的供电模块,给这上古符文输入了稳定提供灵气的灵纹,至于有什么作用,他完全搞不清楚。 仔细观察好一阵,明安似乎瞧明白了一点门道,伸手按向了其中一块灵纹的凸起,只见那灵纹不再震荡,而是光芒变得很黯淡发黑,另一块灵纹却是如一盏灯那般持续亮堂。 明安试着加强按压,直到手中这块灵纹彻底失去光芒,而另一块灵纹光芒此时耀眼到极致。 按压放开,按压,又放开,伴随着明安手中节律,另一块灵纹随之反向波动。 逐渐猜出这两块灵纹的作用,心中那个令他狂喜万分的设想逐渐成形,如今还差最后一步验证。 第27章千里音 明安托着车小芸的肩膀,略显急促说道,“小芸,我教你一种特殊的编码暗号,由光明和黑暗两种元素表示。光明记作一,黑暗记作零。以此作为基本元素传递消息。” 举起手中灵纹,明安认真说道,“等会我出去,可能需要花些时间,你不要干别的事,就盯着另一块灵纹。等那灵纹明暗交替五下,咱们就开始暗号传递。” “暗号传递规则如下。” 只是为了测试,明安便定义了常用的字共计二百五十六个,每个字对应一串八位亮暗符号,让车小芸先记录信号强弱变化,最后查表复现信息。 车小芸被明安弄得一头雾水,大体上还是懂了意思,点点头说道,“安哥哥,我记着了。” “很好。”见车小芸已经掌握,明安拿着其中一块灵纹出了房间,消失在夜色之下。 原以为明安只是一会儿回来,没想到明安走了足足半个时辰,那桌上的半片阴阳鱼灵纹都没反应,几乎快让车小芸等睡着了。 意识些许模糊之际,那阴阳符忽然连续闪动,闪烁了整整五下,一下子让车小芸驱散了困意,拿起笔打起精神,专注记录者阴阳鱼纹的光暗信息。 闪烁五下之后,隔了好久的黑暗,那阴阳鱼终于开始闪亮。 八组明暗代表一个字,每一个字闪完,都会顿很一会儿,这才开始闪烁下一组的字。 总共七个字闪完之后,又是停顿一下,重新回到最初第一个字开始闪动,足足闪动反复三轮,这七个字才算是准确无误传达完毕,阴阳鱼接连闪动五下,算作结束了信息传输。 车小芸挠着脑袋,对准这些数字挨个查表,查清这七个字对应的内容后,她嘴巴一撅,露出生气的表情。 “臭哥哥!竟然骂我!” 生气归生气,车小芸却是对这个阴阳鱼生出万分好奇,拿在手上来回打量。 “安哥哥真厉害,竟然想出这种法子传递消息。” “对了,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来着?” 强烈的新鲜感与好奇,让车小芸难以睡着,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明安终于风尘仆仆赶回来,刚想问车小芸传递情况,车小芸十分生气的朝明安狠狠一捶胸口,“臭哥哥!太过分了!我不就是不爱做饭么!竟然骂我是小懒猫!还骂了三遍!” 明安一听,激动得哈哈大笑,一把将车小芸举高高抱起,“成了!真的成了!这东西太强了!” 刚才用阴阳鱼传达的消息,翻译过来正是“车小芸是小懒猫”这七个字,先后发了三遍。 至于位置,已经并不在月冥山脉,而是连夜拽起沉睡的马沙拉弟,风驰电掣赶到山宗关处,隔着连绵山势进行消息发送,发完之后又赶了回来。 如此一来,明安确信,这个符文的明暗互斥作用,可以远程起效,作为信息传递的载体,原理上应该不是电磁波,毕竟距离已经隔了很多山峰,没有基站根本无法实现传输。 效果上更像是量子纠缠,能够无视空间阻碍,二者信号互相影响。 如此说来,这两个符文本身就已经有了电报机的功能,如果再加上一些外围电路和声音电路,很可能跨越漫长而复杂的现代基础工业,在九州大陆上直接实现电话的效果! 信息与情报的传递,在任何时候都是至关重要的,现世二十一世纪的经济腾飞,都是建立在计算机和通讯的基础上,一旦自己在技术爆发初期,就解锁远程信息交互渠道,带来的巨大价值,堪比另一个“天下山河策”。 毕竟天下山河策是单向信息传递,而这个阴阳鱼却是双向传递。 实现之后,哪怕自己云游天下,亦或是在临墨藏拙陪老婆,也能运筹帷幄,统一调度远在千里之外的建设工程,也能让九州实时情报尽在掌控之中。 车小芸见明安神情阴晴不定,眼中满溢而出的都是狂热,从他手上跳下来忙问,“安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安细细一番解释,车小芸被他那量子纠缠、通信编码等术语搞得昏头脑胀,解释半天也没解释清楚,最后明安只好说,“这东西就是仙家用来千里传音的法宝”,车小芸这才幡然醒悟。 九个符文中,前两个阴阳鱼符文便是这般有用,剩余七个符文明安挨个测去,无不啧啧称奇。 与寻常的基础符文不同,这九个符文用法更为高阶。 除了前两个的信息远传功效之外,其他几个都是类似智能设备上运用的信息存储、动作识别、智能控制、语音转化、动力生成等功能的高阶符文。 这些联合起来,相当于构建出一个可支持远程遥控、语音控制、学习并记忆招式,自动施展招式的近战机器人。 这便是神机云狐所传言的“遥控之法”和“灵动之法”本质,所有的技术核心,全在这副残缺灵纹之上。 得了这些高阶符文,知晓上面所画的灵纹的具体运转逻辑,修复起来不算太过困难。 见天色已晚,明安对车小芸说道,“现在太晚了,你早些睡,这个拓印我先拿回去试着修复,你过些日子来取。” 注意到明安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自信表情,车小芸知道他有了想法,“知道了安哥哥,你先回去好了,剩下的我来收拾。那个云狐灵纹你也别太在意,若是修不好就算了。” “放心,应该没问题。” 迫不及待从车小芸住处离开,明安回了山城议事堂卧室,伏案连夜研究,研究到实在犯困这才睡觉,梦里都是想着那些灵纹的事情。 醒来便研究,研究累了便睡觉,有人来找便让张辅下去招呼,吃饭就几块压缩饼干加上水果填肚子。 两耳不闻窗外事,浑浑噩噩研究了整整十日,明安带着憔悴神色和胡子拉碴的脸颊,终于从房间蹒跚走出来。 十日苦战,终于让明安补全了神机云狐的灵纹图纸,交付给车小芸让她下去试验优化。 这个云狐的灵纹图纸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事物诞生,那便是九州版的灵气电话,灵器“千里音”。 这个“千里音”每个都有编号,上面还有八位二进制拨盘,设置完拨盘之后可以与对应编号的“千里音”灵器建立通话,交互信息,目前最大可支持二百五十六个“千里音”在一个网段内互相通话。 拨通另一端后,千里音会有提示灯不住闪动,接通即可通话,两人通话占用时,其他人再拨过去,会有相应的提示灯闪动形态报“忙碌”,基本和现世的手机功能差不多。 唯一不同是手机靠充电电能,而千里音靠灵石提供能量持续运转。 千里音的所有灵纹和运转结构明安可以设计,但真正变成实际灵器,还是得靠机巧门出色手艺。 如今霍远峰手上被自己安排了很多活,远在龙障城忙成球,明安没好意思让他千里迢迢赶过来,便招来魏子岚,让他把标准化加工车床的事先暂缓一下,先给自己研制“千里音”。 魏子岚屁颠屁颠从肃金镇赶回来,接过明安的图纸细看,惊奇发现这次明安所绘破天荒的详细,完全不是之前那些简略到抽象的图纸可以比拟。 只是这名为“千里音”的灵器,设计细密复杂,结构之间关联甚多,要将它压缩成一块玉牌大小,着实很有点难度。 “我试试。” 明安给魏子岚在月明山城找了个僻静住处,给他源源不绝供上各种珍贵的灵器锻造材料,从上古地宫搞回来的红灵块不限制敞开供应,让他对着图纸慢慢去试。 从金秋试到初冬,一个平凡的清晨,魏子岚住处忽然发出狂喜的尖叫,“我成功啦!我成功啦!我成九州一代机巧大师啦!” 四周的守卫赶紧去给明安汇报,明安火速赶了过来。 憋闷汗臭的房间里,浑身蓬头垢面如野人般的魏子岚,小心翼翼端出两块玉牌,在昏暗的室内,竟散发出青色的灵光。 “这个光芒是?” 魏子岚激动到流泪,略显沙哑的声音艰难说道,“王爷!这千里音竟然达到了青阶超品!我成了能做出青阶灵器的机巧大师!这可是我一辈子做梦都想达到的高度!” 当世机巧师,普通的能做出白色灵器,做出黄色灵器已经是很了不起,能做出蓝色灵器都是颇有名望的机巧师,比如之前遇到的朱越、陆行舟等人,都属于这个水平。 到了紫阶灵器,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机巧大师地步,比如霍远峰,以及各个机巧门派掌门,都是这个水平。 能显出各个大师水平强弱的,无非是紫阶之内的强弱比拼,霍远峰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正是能做出紫气浓郁的灵器。 而青阶超品,显现于世的机巧大师目前都无这水平,就连山中老人霍远峰都办不到。 他对雷铳爪那么有执念,就是想通过研究这种上古至宝,提升自己机巧能力,可惜还是差一步。 没想到今日,明安设计加上魏子岚的亲手制作,二人配合之下,竟然做出青阶超品的灵器! 哪怕只有一半的功劳,也足以让魏子岚流下此生无悔的狂喜泪水。 灵器品阶对于明安而言,只是佐菜的调料,只要东西好功能强,任何品阶明安都愿意接受。 “比起品阶,我更看重用法,我先拿一块出去试试。”明安迫不及待抄起一块,往屋外跑去。 第28章驴肉火烧 这一次测试,依然得劳烦刚醒转,打着哈欠准备出去散步遛弯的马沙拉弟。 马沙拉弟还没完全大醒,就被明安拉出山城疾驰,跑到山宗关关外集,一路上哕哕叫唤着抗议。 出来时天刚亮,等马沙拉弟跑到关外集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许多小摊贩都已经出摆摊。 月明山的一片欣欣向荣,加上明安不战军神的镇国名号,让这关外集变得空前繁荣,规模已经远不是明安摆摊卖烤肉串,赚启动资金时的光景。 原本只在山宗关关内售卖的事物,如今都摆了出来,供往来商旅选购。 空气中飘荡的豆花香肉火烧香,一如明安带小秋和琳琳第一次进关那般喧闹烟火气。 骑马站在一个坡上,明安深呼吸一口气,颤颤巍巍拨通了远在月明山城的灵器电话千里音。 随着指示灯闪烁,表示两边都已经接通,然而千里音两头,二人都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场。 或者说,两人都不敢开口,生怕开口揭穿千里音的失败,让两人从胜利直线跌落深渊。 明安调整了一下情绪,试着用正常心态,面对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九州大陆第一次语音通话。 闻到空气中飘香的肉火烧味儿,明安想起之前在山宗关时,给叶小秋邱琳琳买驴肉火烧,两个姑娘家吃得很香的情形。 现在两人吃过了很多好吃的猪鸡羊,已经没那么馋驴肉火烧,馋得反而是明安,时不时会骑马来山宗关吃上一顿。 在他看来,吃的不是驴肉火烧,而是从驴肉火烧到红薯蔓再到现在繁荣局面的一路崛起回忆。 今日这千里音,注定要让明安再次迈入新阶段,不知怎么的,明安生出一股对驴肉火烧的莫名馋意,情不自禁问道。 “驴肉火烧很香,要不要我捎点回去。” 跨越群山的另一头,月明山城处,魏子岚听到千里音发出略显嘈杂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能清楚听出是明安,还有他那句捎带驴肉火烧的邀请。 魏子岚热泪盈眶,带着哽咽声音回道,“我上火,吃不了太多,就带一个吧。” 畅快一笑,明安买了足足十个驴肉火烧,装了一大包策马跑回月明山城,一脚踹开魏子岚那憋闷的房间,让清风吹进屋子,两人蹲在屋口大口大口啃火烧,啃得油水滋滋横流。 魏子岚说自己上火只能吃一个,实际吃起来就没个停,吃了足足五大个才算顶饱,抚摸着鼓涨的肚子欣慰大笑。 “王爷,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确实,这五个驴肉火烧的滋味,魏子岚记了一辈子。 年老的时候魏子岚专程坐飞机回东海省,当地官员亲自接待,一大帮人找到山宗市郊外,挨家挨户打听过去,想找当年那口驴肉火烧。 可惜吃了很多家的驴肉火烧,就是找不到当年那口味。 后来,八十岁高龄的魏子岚,去世前最后一句感叹就是,“那驴肉火烧可真好吃,能再吃一次就好了……” 明安倒是答得坦然,“很香,但以后会有更香的一顿饭。” “让王爷最香的一顿饭,会是什么样子的?”魏子岚好奇问道。 明安怀念一笑,“其实也简单,就是一顿彻底安心下来,阖家团圆的年夜饭。” “就这么简单?”魏子岚很惊讶。 “就这么简单。”明安很坦然。 闲话聊完,明安站起身子,准备出去忙活,走前吩咐道,“在山城里好好休养一阵,调理好身体。调养完之后把图纸带给霍师父,你们两人先合力做十部千里音出来,争取以后每个骨干负责人,都有一部用来联系。” 魏子岚挠了挠发痒的脑袋,悄声提醒说道,“王爷,这灵器的造价太高了,光试制这两部灵器,前后材料用了将近两万两银子才试出来,哪怕摸出门道不用再浪费材料乱试,这东西每部的造价怕都不会低于五千两,所以说这十台……” “造!一定要造!这东西不止十台,后面咱们骨干会越来越多,一百台,一千台,都得造!” 魏子岚倒吸一口凉气,“可这也太费钱了吧!” “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明安果断说道,“这东西的价值,远大于几万两几十万两银子,不要因为小钱而耽误了正事,放手去干就行。” “行,王爷,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怀里贴身内兜翻出这部号码为“00000000”的零号机,明安看了一眼说道,“我打算回一趟临墨,好好测测这东西远程通话的效果,以后有什么紧急事情,就用零号机和一号机千里传音联系。” 从魏子岚处出来,明安顺路去看了眼燕海平和樊英,两人正围着桌子,对着工艺图纸来回比划争论,已经完全打成一片。 樊英有瓷器生产经验,燕海平有玻璃品样件试制经验,二人取长补短,相互配合着一同研究用玻璃制作器皿的量产工艺,二人联手之下,品质稳定的玻璃器具样品,肉眼可见的增多。 想着柳如天很喜欢玻璃,之前成婚典礼上望镜展拜的镜子,刚结完就被她派出侍卫,火速搬进寝宫,用得爱不释手,每日早晚都要对着那玻璃镜照来照去臭美。 这次两人合力之后样品更多,品质也比燕海平做得更为上乘,明安挑了些玻璃器具小心用油纸包好,厚厚垫了几层软垫,这才装进帆布包。 正准备出发,一只信鸽落入了议事堂,正是留在京中的杨景,飞鸽传书给自己的书信。 从信鸽脚上竹筒拔出纸条,打开纸条看清上面简短四个字,明安神情惊愕,双手不住发抖,纸条也落在了地上。 背上背包拔腿跑到屋外,明安一把拽出马沙拉弟,最快速度往临墨赶去。 一路上,明安都在仰天大笑,笑得极为畅快,吓得一旁行商纷纷让路,暗中嘀咕王爷又发癫了。 议事堂的纸条,迎风飘动,露出四个字。 “女王有喜”。 第29章民安集市 东海国守关哨兵老远就看见地平线外,一骑快得不像话的滚滚扬尘,知道这速度只有王爷神神骏才跑得出来,早早开好城门清出道路。 往来百姓商客纷纷让道,看着眼前跑出残影的棕红旋风急速刮过,刮起得众人衣带翻飞一阵踉跄,无不感叹民安王爷这神骏离跑飞上天,就差一步。 可尽管已经到如此恐怖的速度,马上的明安生平第一次觉得马沙拉弟还跑得不够快,一个劲急促催促,“马沙拉弟,快点!快点!” 全身急速催动灵气的奔跑,马沙拉弟连“哕哕”怪叫都没法张口,以为是有什么性命攸关的急事,全身专注力催动到极致,竟散发出如明安听风吟般的灵气波动探测。 马身未至,灵气探测已至,将前方路段所有细节尽收意识之中,然后挑出一条最优路径闪电奔过,直追现世的自动驾驶。 只是自动驾驶要实现这些功能,少说也要激光雷达毫米波雷达和高分辨率摄像头,外加超高算力的车载计算平台支持,马沙拉弟则全凭一股仿着明安气息吞吐的灵气运用诀窍,就实现了众多高阶功能。 如此黑科技,百公里只消耗一坛子果酒,放现世少说能融资几个亿,让股价接连翻几个翻,然后割韭菜套牢散户。 两个时辰加两炷香时间,顺利抵达临墨城青玄门外,马沙拉弟再创新记录。 “马沙拉弟谢了,赏你的!”过于兴奋之下,明安起了玩闹心思,从怀里掏了十两碎银子,翻出一个小布袋挂在马沙拉弟脖子口,尽数塞了进去,让它自行去逛街买东西吃。 这法子还是明安转世前看一部小说学的,那男主也很喜欢他那通灵废马,就是用这法子,直接塞零用钱,让他那马自行逛街找乐子。 马沙拉弟第一次体验这种玩法,感觉很新鲜,低头看了看布袋,摇头晃脑有些不解。 拍了拍袋子,明安指着远处商铺说道,“银子,好东西!可以换酒换吃的,你上街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挺一挺脖子示意小贩,拿银子交换,可懂?” 马沙拉弟发呆片刻,微微点头,似乎懂了少许,蹒跚着步子自行离开。 那布袋上纹有民安王府印纹,加上马沙拉弟那显眼的高大造型,临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安想着,只要那些商贩还想在临墨城混,就不会有人胆敢占王爷座下神骏的便宜。 不过明安还是担心马沙拉弟不太会使银子,便从殿门口招来一名皇宫禁军侍卫,示意他跟上马沙拉弟,遇到麻烦帮着解释一番,同样塞了十两银子给他当作跑腿茶钱。 禁军守卫皇城是个枯燥活儿,穿着重甲扛着武器,原地不动一战就要战一大天,不敢有半分松懈。 如今得了十两银钱,奉王爷命令跟着它的马逛街吃喝,那禁军侍卫开心接过,欢天喜地紧跟马沙拉弟去浪了。 安置完马沙拉弟,明安从青玄门直奔寝宫,柳如天下过命令,明安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入,正好在寝宫外路过一队宫女,为首那个姑娘明安认得叫玉环,拦路就问道。 “玉环,陛下呢?” 玉环露出惊喜的神色,拱拱手温婉一笑,“王爷,您回来了!陛下去皇陵祭拜去了。” “又祭拜?”明安嗤鼻一笑,“这女人可真喜欢给先祖汇报。” 估计柳如天八成是临墨郊外,给去世的爹娘和柳家历代先祖祭告怀上孩子的喜讯,估计得黄昏才回。 明安是在月明山城那会儿刚陪着魏子岚吃完驴肉火烧,就接到飞鸽传书立刻出发,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临墨,正是午后时分,距离黄昏还很有一段时候。 一个人待寝宫守着柳如天回来有点无聊,索性去街上淘一淘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离开了皇宫,明安直奔那条民安集市街。 这坊市是婚前那会淘买各地灵草和灵纹拓印的集市街,那会儿还叫欢清坊,当时明安只是开出悬赏说要收罗东西,约定了在欢清坊街上摆摊交易,自己会不定期前来选购。 来了几次之后,明安感觉逛欢清坊很有乐趣,总会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搞笑玩意。 什么百败不胜还能好端端活着的蛐蛐,亦或是会唱跳后空翻的鹦哥儿,总能把明安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兴致盎然甩出银票买下,拿回家当玩乐。 哪怕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明安也喜欢在这里买菜买肉,买各种点心,很享受这种红尘俗世的烟火气感觉。 柳如天得知此事之后,立马把这欢清坊的店铺全都买下,改名为民安集市,当作礼物来送给明安哄明安开心。 女王老婆想讨自己欢心,明安当然很感动,当晚就好好报答了一番。 就是这集市归了自己后,这些店铺老板都成了自己的租户,每次买东西都口口声声说不要钱,露出一副讨好嘴脸想白送给房东兼王爷。 这明安哪能忍,当场就立了三个规矩,不守规矩者轰出去。 第一,本王爷是肥羊,必须要当肥羊来宰,价格得比一般人开得高,然后再由本王爷的聪明才智慢慢还价,直到双方达到一个满意的价位。 第二,不许涌上来给本王爷推荐东西,要让本王爷自己挑自己选。 第三,必须把本王看做普通的贵客,不许过于谦卑唯诺,让本王感觉到无聊烦躁。 三条规矩定下去后,这街市果然恢复了原状,明安也能重新拾回逛街买东西的乐子。 外来客商来这儿摆摊,第一课就是学这三样规矩,彼此遵守,商贩赚到钱,明安赚到乐子,大家其乐融融。 明安来到民安集市街,午后时分其他坊市都有些冷清,唯有民安集市街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两边除了店铺之外,还有很多地摊贩和推车小贩,都举在这条街上叫卖。 这些零散摊贩在其他街市一般是要交入场费或者以妨碍市容为由被驱散,明安却很喜欢这些小摊贩沿街叫卖的感觉,恍惚间有种回到童年,被父亲母亲拉着手在老家逛步行街的感觉。 于是明安在接手民安集市街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民安集市街的入场费大幅度下调,引得一帮小贩拍手叫好,纷纷入驻进来。 百姓和往来过客看到民安集市街的东西门类又多又便宜,也爱在这里买菜买肉,逐渐让这民安集市街一跃成为临墨第一热闹的坊市。 自街尾而入,明安一路逆逛,两边小贩见了明安,都是热情打招呼。 明安也很客气,毫无架子挨个捧手问好,或是跟大爷唠两句收成,亦或是听大婶闲话乡下哪家娶亲。 见老宋家的糖醋酱萝卜今个儿泡得好,挑了块嚼吧两下很得劲,买个一大袋儿,又见田婶家的板栗个大饱满,掰开一块尝尝很脆甜,一次性买了一大包。 明安津津有味的东买西逛,不一会儿手中就提了大包小包,直到目光扫中地摊上,一个造型精美的锦绣木盒,正敞着盖子,露出一尊圆润的夜明珠。 第30章买椟还珠 明安走上前,颇为好奇的拿起那装着锦绣木盒的夜明珠。 那古玩老板见明安这九州数一数二的土豪对他摊子上的镇摊之宝起了兴趣,激动到全身每一根毛发都在颤抖,就差跪倒在地朝天磕头拜谢祖宗显灵,今日若是发大财必定要给祖宗烧高香。 古玩老板也是懂规矩的,若是表现得太谄媚太舔,反而惹得明安不高兴搅黄生意,之前有人就是这样白白错失良机。 强行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古玩老板用尽可能不卑不亢的礼貌声音说道,“王爷,可是对小的这夜明珠感兴趣?” 明安摇头,“没兴趣。” 古玩老板心脏猛地一滞,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暴富财路就此告别,双眼一黑就要晕倒,明安又补了句,“我对你这盒子跟垫子有点兴趣。” “盒子?垫子?”古玩老板脸皮微微抖动,不明白明安这是要闹哪出。 这是夜明珠是他在南方收的货,这盒子是为了偷工减料省钱,南方荒岛上找到一株和名贵橡木很相似的野树,砍成木材让工匠做的。 至于这软垫,则是为了省上好的雪白羊毛的钱,从荒岛看到几株作物,结了白花花的蓬松软毛,和那上好的雪白羊毛有些相似,于是全采了下来做成的垫子。 也就是说,这一套夜明珠,从盒子到软垫到夜明珠本体,只有夜明珠是实打实最值钱的,其他两样都是这古玩老板为了降低成本,故意偷工减料,拿野外劣质品替代的产物。 如今明安却对这两个劣质替代品感兴趣,让这古玩老板一度以为是听错了,尴尬讪笑,“王爷,你确定是对盒子跟垫子感兴趣?” 明安倒也爽快,仔细观摩一下就下定了决心,“这玩意儿我买了,开价吧。” 若是寻常客人,古玩老板报个三千两已经是顶天,但他来摆摊前,就听说别人说过,这王爷是个怪癖性子,不能用寻常方式度量。 遇到王爷买东西,报低了他会不开心,认为是看不起他,会板着脸离开,只有往高了漫天报价,然后他会兴致勃勃的落地还价。 来回几个交锋拉扯,最后老板不情不愿含泪成交,明安才会大乐,让老板下次再带好东西来卖。 老板一副吃大亏的样子委屈点头,含泪怒赚多出一倍的利润。 “王爷,这是漂洋过来从南方来的珍宝,价格还是很贵的。”古玩老板搓着手,赔笑着比出一根手指,“一万两,您看如何?” “一万两,不如去抢啊你!”明安挑了挑眉头,比出三,“三千两,不能再多。” 古玩老板当场就想拍板成交,可看到一旁的熟人拼命打眼色,不可这么快松口让王爷没过足杀价的瘾,于是露出决断的表情,“王爷,这可不行!这东西我收都不止三千两,我让一步,八千两如何?” 两人来回磨嘴皮半天,最终敲定在五千两成交。古玩老板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吃亏表情收了明安的五千两银票,心里狂喜连连,暗想。 “这一波赚足的银钱,足够自己花天酒地十年也花不完,真应了那句‘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明安王爷,您真是当之无愧九州第一明财神!” 明安也很乐呵,他知道这东西是老板故意宰他开了高价,甚至之前采买的许多事物都比市价要高,可他就是乐意花高价买,名正言顺当个人傻钱多的明财神。 而这些,都是明安下的一步棋,就是想以自己个人的力量,慢慢带动并影响九州整体经济运行,营造出一种重商氛围。 在明安从宏观经济看来,自己已经积累了巨量财富,后面靠技术掠夺会越积越多,只有用出去的钱才是活钱,能造福世人,砸在手上只会发霉创造不了价值。 这个古玩老板身材微胖脸色略显虚亏,一看就是沉迷酒肉和美色,赚了这么多钱,肯定会好好去享受一把。 这一享受,相当于间接养活了酿酒工人、养殖农民和苦命女子,四舍五入,相当于几千两银子养活了无数人,明安有钱之后,就好大撒币这一口爽快滋味。 如今,光当一个撒币大土豪还不够,明安还要化用两个典故,把这名头发挥到最大。 从盒子里掏出夜明珠,明安随意一丢丢回古玩老板怀里,笑嘻嘻招了招手中的盒子和那软垫,“本王就喜欢你这盒子和白毛垫,花钱就冲这两个东西来的,那夜明珠就是个碍事破烂,还你。” 这一出手,全场倒吸一口凉气,毕竟三岁小孩都看出,那盒子和软垫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明安却当宝贝,而最值钱的夜明珠,明安买下来后又还了回去。 全场鸦雀无声,心里思潮起伏。 “莫非这王爷,当真是傻子不成?” “可王爷干成的事,那可是称呼为九州第一奇才也不为过!” “莫非正如古书所说,奇才和傻子只有一线之间?” 明安把盒子和软垫收入怀里,摇摇晃晃离开街市,走时撂下一句,“只要是本王感兴趣的东西,哪怕是破烂也值千金。只要是本王不感兴趣的东西,金玉珠宝都不过是垃圾粪土!” 一时间,全场轰动,众人无不窃窃私语,发誓回家翻个底朝天,无论破烂与否,也要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翻出来给王爷瞧瞧,万一王爷瞧中了,岂不是能一朝赚取千金,哪还像现在这般劳苦命? 明安离开坊市,背后偷瞄了一眼众人反应,暗感满意。 买椟还珠和千金买骨化用到极致,那么任何看似愚蠢的行为,都隐藏着极深的战略。 靠着“千金买破烂”战略,明安目前已经解锁了辣椒、番茄、玉米、杂交水稻等农业科技树。 如今,又在此基础上,增添了两个上升到军事战略级别的物资。 橡胶和棉花。 橡胶,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军工用品原料,有这个东西,可以点亮一大片科技树。 而棉花,除了能做衣物,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之外,还是最重要的“硝化棉火药”必备原材料。 硝化棉火药,是现世最为广泛采用的枪炮子弹火药,什么大名鼎鼎的ak47、巴雷特狙击枪,以及火箭炮之类的,都是采用硝化棉火药。 装载硝化棉火药的子弹,初速度比黑火药高得多,性质也稳定不易炸膛。 如此强力的火药,在明安得到这盒子跟软垫的一刻,便解锁最基础的第一层,解决了量产原材料问题。 莫说五千两银子就能解锁科技树,哪怕五万两银子,明安也是大赚! 第31章七碗饭 橡胶木盒跟棉花软垫都已经加工成了成品,不过橡胶木作为木材,本身就蕴藏了生机,只要有春江花月指,化生大师那三十年枯木都能逢春,何况这新做不久的盒子。 而这棉花软垫里,还有些没处理干净的生机棉籽,只要用春江花月指呵护育苗,便能一点点扩大规模。 只是橡胶树属于热带植物,春江花月指灵气促发后,位处温带的北境之地能种,也只能长一点点,产量会很低。 若想得到高产橡胶,还必须打造远洋舰队,夺取南方大海岛,构建热带专属种植园。 得了两样最关键的战略,明安出了集市街后直奔回府,想着快些灵气滋润育苗,把两样战略作物养起来。 还没行至明府门口,就看到黑压压一帮人举着兵器围成了包围圈,一个冷酷的声音在府门口的包围圈中响起。 “我饿了,听闻你们王爷是仙家手艺,让他给我做好吃的。” “贼子,竟敢来民安王府闹事,活腻歪了不成!还不放了我兄弟,乖乖束手就擒!” 两名王府侍卫手持长枪,怒吼一声冲杀过去,就听见两下兵器碰撞的利落铮鸣,之后是两下怒吼,然后就没了动静。 明安正准备拨开人群进圈子细看,一旁侍卫眼尖瞧见了明安,脸色微变大喝,“快!保护王爷!” 一帮带甲呼啦啦如潮水般把明安围了个水泄不通,压得明安气闷,怒吼一声嚷道,“都他妈给老子让开,刺客没杀死,也要被你们这帮人挤死老子了!” 王府侍卫脸色一惭,赶紧让开了一条道,明安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见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壮硕青年,手持一柄奇长的斩马大苗刀,浑身破烂肮脏,坐在一堆叠罗汉的侍卫身上,各个被点了穴动弹呼叫不得,满脸尴尬之色。 这青年相貌有些古怪,披散卷长发扎了个单马尾高辫,相貌生得眉宇冷冽,有一条刀疤顺着眉宇而下,满脸络腮胡子在沧桑中显出一丝老练,五官立体棱角分明,不太像中原人,有些异域风情的感觉。 这种类型的人物,明安在市面上偶有一见,听说都是漠北国的一个部落分支,位处漠北国最西北角的漫漫黄沙之中,本国人称之为“西域”。 这些黄沙部落中的族民骁勇善战,各个都是英雄好汉,被漠北国尊称为“西域武士”。 相貌奇异武功又高,明安那曹丞相的瘾又犯了,很想把这个奇人收罗到麾下。 不过这人揍趴下自己侍卫,直接邀请怕让这些侍卫很丢面子,明安催动灵气做好防御,淡然开口。 “本王就是明安,你是谁?找我何事?” 那西域武士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神刻了过来,上下打量明安,“你就是明安?” 旁边侍卫见这落魄青年如此无礼,正想要喝骂训斥,被明安伸手示意,这才把话吞了回去。 “没错,不像吗?” 西域武士略显失望摇头,“有着杀神和千人斩之名,原以为你是魁梧壮汉,却生出这等温善良厚的样貌,可惜了。” 明安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没见过自己的世人总会以为自己是个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很无奈说道,“相貌天注定,我也没法子。” “也是。”西域武士点头,从那叠罗汉的侍卫身上下来,抱着斩马刀走近明安,“老荡一般不夸人,他说你是好人,做的东西也好吃。管我饱饭,我帮你杀人。” 这西域武士的开门见山的直爽个性,明安很喜欢,笑了笑说道,“想要在本王手下混口饭吃容易,但是想吃得饱吃得好,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众人还没回过神,只见一道残影闪过,接着是当的一声碰撞剧响,明安已经飘出众人包围圈,出现在王府门口,摩挲手中带鞘元戎剑,略显惊讶。 刚才自己利落出手,使出无相剑诀惊鸿式,以燕凌天作为擅长近战的将领为战力计量代表,根本无法抵抗。只有慕容城靠着超快的反应力,才能抵抗住,和自己斗得有来有回。 而这西域武士,在那电石火光之际,竟然用斩马刀刀鞘格开了自己一击,且势大力沉准备充分,并没显出仓惶招架的感觉。 也就是说,这个青年少说也是相当于十个燕凌天战力的天阶高手,说不定和慕容城都能打得有来有回。 “不错,你叫什么?” “莫问归。” “你说的老荡,可是漠北国黄沙门的荡秋风兄弟?” “正是。” 搞清楚这人来历和本事,明安笑了笑点头,“你进来吧,想吃什么?” “不进府,就在门口吃。”那莫问归冷酷应了句,“要肉,大块的好肉,还要大碗的稻米饭,不要酒。” 世外之人,大多有着奇异性子,明安也不以为意,“行,那你等着,我去做。”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明安端了一大碗五颜六色的饭走出来,“正好有些现饭和之前做的叉烧,跟你先热了一碗。” 西域武士莫问归接过碗筷,看了眼饭上铺得满满当当的叉烧肉,荷包蛋和青菜,稍微愣了一下,蹲在府门口一通猛趴,吃得很香。 狼吞虎咽吃完,莫问归把碗放到脚边,冷冽语气说道,“好肉好饭,明军神手艺果然非同凡响,只是一碗太少,不够吃。” 明安无奈一笑,暗想这人还挺能吃,回去便又做了一碗叉烧饭端出来。 莫问归蹲着利落趴个底朝天,空碗放至一边说道,“还不够。” 明安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他倒要看这个莫问归,胃口到底有多大,回头继续蒸饭做饭。 只是材料不太够,形式便从叉烧饭变成牛肉盖饭,羊肉浇饭,酱猪排饭和扬州炒饭,直到最后一碗端出来,明安无奈说道,“莫兄弟,府上稻米没剩了,就只有这最后一碗青菜肉丝饭,你若还不够,家里馒头饼子有的是。” 莫问归接过青菜肉丝盖饭摇头,“就想吃饭。”说完便一通海扒,风卷残云吃完。 明安见他似乎还能吃,关切问道,“要不要我派人出去买点?” 莫问归站起身摇头,“趁兴而起,买回来,兴致也没了。” 看了眼门沿叠着的七个空海碗,莫问归微微一愕,感慨一叹轻声嘀咕了句“命也”,跨进明府大门,单膝跪下捧手向明安行礼,“吃你七碗饭,替你卖七条命,末将莫问归,见过王爷!” 明安听了一乐,感觉这西域武士特别有意思,正要打听一番来历,忽然听到极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喊声,“抓贼啊!抓贼啊!” 明安眉头一皱,看向王府侍卫示意他们去帮忙抓贼,可王府侍卫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主子甩了个眼神是要干嘛。 看他们茫然眼神,明安这才反应过来,无奈一笑暗想,“蠢了,他们又不是灵功高手,隔了三个街坊的微弱声音怎么会听得见呢?” 听慕容城说过,自己体内灵脉密布,灵功也浑厚强劲,感应力比一般武功高手强数十倍有余,所以能清楚听到寻常高手听不到的微弱响动。 瞧了这群侍卫的呆相,明安一叹,估摸着自己哪怕让他们去帮忙,他们恐怕也不找地儿让小贼跑了,正准备出门上马亲自下场抓贼,哪知莫问归拱手说道,“区区小贼而已,何劳王爷亲自出马,还请王爷赐末将弓箭。” 明安眼中闪烁一下,心中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这莫问归竟然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感应力,有这等武功高强的大才效力让明安十分开心,呵呵笑着摆手催促,“快拿弓!把陛下赐的烈日弓拿来!” 之前柳如天封了明安的兵马元帅军职,按照东海国传统赐了精心打造的弓剑盔甲马甲等事物,这烈日弓正是其中之一的仪式用具,拉力为五百斤,无灵石充能下,几乎是九州最硬一档的战弓。 自北岳大战归来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戴了巨镣下矿练劲的缘故,明安纯粹肉体力量暴增,五百斤的弓也能拉开。 但他没有专业练过弓箭,射出去后准头奇差,想着以后发展枪械也不需要弓箭,玩了几次兴致缺缺,便把这烈日弓放在府中当个装饰品。 今日见莫问归想射箭,一番吩咐后侍卫立马去取弓拿箭,恭恭敬敬捧给了莫问归。 莫问归取过烈日弓漫不经心拉动两下弓弦,灵气都不用纯靠肌肉力量,竟将这五百斤的弓拉出盈月之型,让场上众护卫甚至明安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拉了两下烈日弓,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嫌弃五百斤的烈日弓都软了点,也没开口抱怨什么,弓上搭箭斜斜高举,瞄准了那声音来源的方向。 连声音都听不清,更别说看见人影,可明安看他这拉弓射箭的架势,分明是要隔着三条街射那小贼。 且不说看不见人影没法射中小贼,这铁簇羽箭乱飞万一射中街坊伤了人,那影响可不好,惊得瞳孔放大慌道,“莫壮士,可别杀人!” “是,王爷。”莫问归高冷的语气简短应了一声,收回弓弦将铁簇箭头折断,再次搭弦拉弓,眯眼瞄准那三条街坊之外的方位,“咻”的一声化作抛月流星,斜上方射了出去。 第32章神将大才 民安王府大堂,明安盯着莫问归看个不停,时不时嘿嘿傻笑一会儿,然后马上意识到这样笑不太端庄,不符合自己王爷身份,手掌抹着脸捂嘴强行板着脸装出威仪,可装了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又是一阵扑哧傻笑。 一旁端茶倒水的丫鬟小环见了,心中一叹暗想,“王爷的痴癫劲儿又犯了……” 之所以让明安露出这番痴癫范儿,还是这莫问天惹得祸。 刚才那一支折了箭头的羽箭划向空中拐了个抛物线,然后斜斜射向那声音之源的前方少许,接着明安就听见那“抓小贼”的声音变成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没有箭头射不伤人,可街坊被天上没由来的一支箭砸身上肯定要吓一大跳,无奈一叹令骑马侍卫过去看看情况,过了一会儿那侍卫满脸发愣归来,马上还五花大绑扛了个晕过去的癞头泼皮,身后跟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街坊。 那些街坊一见明安,纷纷匍匐跪地高呼,“王爷仙人神通实在了不起!” “啥情况?”明安一脸懵逼。 那侍卫赶紧下马拱手,狂热而崇拜的眼神望了眼倚在门边,仰头高冷吹风的莫问归,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这癞头泼皮抢了一妇人钱包,一路逃窜狂奔,哪知天上忽然掉下一只没箭头的箭,不偏不倚射中泼皮头顶大穴,让那泼皮当场直接昏过去给街坊五花大绑抓了个正着。 街坊们拿着断箭七嘴八舌正讨论是哪家神仙显灵帮着抓贼,侍卫过去搞清缘由后就把泼皮和断头箭带了回来,街坊们凑热闹也就跟上来,见到明安后各个惊服下跪,让明安稀里糊涂就被莫问归送了个逼装。 恭请莫问归入堂奉茶奉糕后,明安就变成了这番癫傻模样。 莫问归倒是一副很淡然清冷的神情,默默喝茶吃糕,静静等待着明安的安排。 逐渐从莫问归惊人技艺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明安向他细细打听由来,尤其是问了问是否有祖传的印纹,是否是黑甲军之后,这莫问归一如那沉默冷酷的荡秋风一般,简略说道,“没有印纹。” 没有黑甲军的身份,明安多少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有如此滔天本领的神将,冲着自己个人魅力投奔而来的,心中暗生得意,有一搭和没一搭和莫问归聊天。 “漠北西域在九州最西北,你是怎么横跨九州大陆跑到东海国来的?” “师父说,我武功练成了,让我下山。”莫问归摩挲着怀中斩马长刀说道,“一路杀过来,也没有什么难的,就是吃不饱肚子,打起来稍微费力些。” 漠北国到东海国,几乎要横跨整个西武大军肆虐的战场,兵荒马乱直接一路杀过来,由此可见此人胆色和身手都是上乘。 明安赞许点头,又问道,“你武功是没话说的,会领兵作战么?” “会。”莫问归回答简短有力。 “能练兵么?” “会。” “夜袭暗杀?” “会。” “冲锋陷阵?” “会。” 明安借用灵气感知,察觉出莫问归并没有说谎,心中又惊又喜,暗想自己莫非是躺着捡到了神将大才不成。 只是那句“七碗饭卖七条命”,让明安感觉到,这个男人并没有完全归顺于自己,而是有着自己的独立意识。 上一个带脾性的是霍远峰,如今已经成了自己有力而忠心的部下,让明安用得格外顺手,甚至比其他部下更偏爱几分。 这种感觉,就好比后宫动漫中,一开始就拿着父母之命投怀送抱的青梅竹马,和一个原本对自己傲娇冷淡,在自己重重努力过后,终于撬开外壳变得娇软服帖,明安更喜欢后者那种靠努力得来的感觉。 如今手上新得一匹个性十足的烈马莫问归,引起了明安万分兴趣。 “尝过当我手下的美妙滋味后,各个都是‘真香’,既然你是贪吃性子的大胃王,我就不信你卖完七条命之后,还能舍得走不成。” 莫问归胃口很大,刚才七碗饭似乎也没吃饱,进了堂后就猛吃猛喝,也就一轮功夫,便将待客的糕点和茶水都吃喝完。 见他吃得尽兴,明安连忙叫下人再来奉上一轮江越国最上等的龙井茶和吴山国御用糕点,温言说道,“如此正好,本王求贤若渴,收罗天下英才,你在本王手下好好干,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你。” 莫问归简单应了一句,看向院子中的王府侍卫,隐约表现出对他们拉胯护卫行为的不满。 明安似乎觉察到他的想法,呵呵一笑说道,“王府侍卫不用你练兵,他们就是负责日常安保和维护治安,不需要那么高武功。我想你去月明郡,帮我练一支一千人的劲旅,用作商队护卫之用。” 如今家大业大,明安日渐发现手上兵员有些不够用,柳如天把之前山宗关那一千人的月冥山护卫兵都归给了自己作为府兵。 一千人看起来多,其实一用起来发现很不够。 首先是那月明和民安两郡的治安,就要耗费了大头,再加上辽河三镇和湾北三镇驻扎一部分,已经十去七八,再加上临墨城的民安王府也要放些,那一千兵马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干干净净。 也幸好自己打下北岳东陲,让月冥山脉成为东海国境内山脉,溃军山贼数量大幅度下降,不需要那么多商队护卫,也能安全保证自己的货物在东海国内部运输流转。 但若想走出东海国,开辟自己的九州商队,那就必须得建立一支庞大的商队护卫军才行。 燕凌天是会带兵的,可他还要负责开辟隧道,以及开辟之后开始操练海员,实在是不好安排操练陆军的活儿。 东海国将领很多,也愿意听从自己,但明安总是有点不放心,也没好意思开口找柳如天要,如今正在苦恼之际,这个莫问归突然出现,着实值得一试。 “好。”莫问归答得很爽快,“饭管饱就行,饷银你看着办。” 这莫问归武功和箭术是没话说的,但他领军练兵能力,明安还是要打个问号,“先按一般骨干负责人的薪酬来算,起薪一百两银子,后续看你表现涨薪,你每练出一百人的合格商队护卫,我再给你绩效加成,如何?” “可以。” “还有什么额外要求不?” 莫问归沉思片刻,比出一根手指,“你说那绩效就不用了。每练一百精兵,你管我一顿你亲手做的饭。” 明安听完捧腹大笑,笑得前合后仰,揉着眼泪说道,“好好好!这个要求不过分,加上便是。” 笑了好一阵,明安打住,温和说道,“那绩效你也拿着,手上银钱多了,走出去底气也足些。饭菜的话,我偶尔会自行做点解馋,你若想吃,一起来吃些便是,不是什么大事。” “也好。” 见莫问归领了自己的心意,明安微微点头,看了眼外面天色已晚,估摸着柳如天应该回到了寝宫,唤来府上丫鬟小环,“小环,你带老莫下去好生招待,从账房先支一百两,让他日常开销所用。” “是,王爷!” 待小环领着莫问归下去更衣洗漱,明安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灶房准备把灶上炖的那板栗鸡汤收尾。 刚才给莫问归做各式盖浇饭时,明安顺便就把市集上的买鸡和板栗一块用瓦罐慢火炖了,现在已经煨了大半个时辰,明安兜出一勺尝了一口,板栗的甜味混着鸡汤的鲜味,精华全都出来了,鲜甜得紧,正好可以给老婆还有肚中孩子好好补一补。 哼着小曲一通收拾,明安左手右手篮子提满,从后门出去直奔青玄门。 到了青玄门,宫女已经恭候多时,说女王陛下、杨景将军、叶相和一帮近臣,都在凤仪宫,王爷若是来了直接去凤仪宫。 凤仪宫算是柳如天日常会见近臣的偏殿,明安看着左右手提着的篮子,略微感觉有些不庄重。 可转念一想,自己就是个谪仙人游历世间,之前那么庄重的凯旋大典,都被自己搅和成阔别已久的女友接机,如今只是提个锅鸡汤见老婆和老婆家亲爷爷而已,怕这些礼数作甚! 那宫女正要接过明安的篮子端走,明安闪身躲开,“这鸡汤得趁热喝,不然不够鲜甜滋补。” 明安跟着宫女大咧咧走进凤仪宫,也不顾里面大臣众多,左手举了一大篮子的菜肴盒饭,右手提了提一大瓦罐鸡汤,大声叫嚷,“老婆!我回来了!给你煨了鸡汤,滋补得紧,赶紧趁热喝一大碗补身子!” 场上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扫向明安,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叶章甫红着脸轻咳两声,偷偷朝明安比了个眼色,朝边上示意了一下。 明安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场上除了一干重臣外,还有几个他国使者。 高高坐在御辇上的柳如天臊红着脸,既感动又有些羞怯,朝明安投来埋怨的眼神。 明安还没等众人开口,大大咧咧走近这几个使者,气势逼人问道,“可有什么事?” 第33章北冥捕鱼舰 这几个使者都是来自吴山国、江越国、闵胥国、南岭国和苍梧国,再加上东海国,正好构成了整个九州的沿海六国。 明安进殿时,敏锐注意到一瞬间,东海国众臣有种如逢救星的神情,而那几个气势正盛的使者,突然有了一丝畏缩。 前后一联系,明安大体上猜到,这些使者肯定不是来谈什么好事的。 之前签订和平条约的事,已经告一段落,除了北岳和西武国没有签订之外,其他和东海国陆路接壤的国家都畏惧明安的名声,已经自觉签订,想来不会是陆路征伐的事。 但海上还存在不安定因素,尤其是六国之间海贸来往密切,难免有些利益碰撞,八成是海贸上整出什么幺蛾子。 那些使者早就听说明安不战军神之名,又见他气势凌人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畏惧。只是看到这传说中的不战军神,左手菜篮右手瓦罐,瓦罐里还飘出阵阵好闻的鸡汤,那种畏惧之意有褪去不少,纷纷暗想。 “真如坊间传言那样,这个明安锐气尽散,沉迷美色成了柳如天裙下俘虏,甘当一个居家小男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个使者大着胆子说道,“明大人,正好你也在,就同你好好说道说道。如今你们东海国太行大捷国力正盛,百姓安居乐业能够专心发展,而我们沿海诸国受战火动乱,都不如你东海国强盛,所以商量着涨些商品海关税,不算过分吧?” 明安一听就明白了这几个沿海国的意思,敢情是来想靠涨关税的方式来分一杯羹,从东海国身上空手薅太行大捷的羊毛。 若是东海国拒绝,亦或是对应涨关税,那对海贸肯定有影响,反而会降低东海国发展效率。若是东海国接受,那就证明东海国软弱可欺,白白被薅羊毛都不敢反抗,搞不好后面有更过分的要求,所以才会这么难办。 从明安的角度上来说,九州陆路乱成一锅粥,唯有海贸最稳妥,自己月冥商品往九州南部运,很大一部分都是靠海贸,各国若是搞贸易壁垒,最直观的利益受损者,反而是自己。 不过这些对于饱读现世数千年世界历史的明安而言,处理起来也简单不过,甚至能将劣势转为优势,下一步更精妙的棋。 明安不理使者,转而望向柳如天,温柔语气说道,“老婆,那湾北是个天然的深水港湾,又大又开阔,最适合造远洋捕鱼舰,你就准我办船坞吧!” 明安这话一出口,那些使者脸色微变,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东海国众臣也是一懵,暗想女王不过是许了明安一块海边领地经商用,什么时候提过要办船坞了? 倒是叶章甫最先反应过来,抚着胡须微微一笑,看向明安眼神的满是钦佩与赞赏,台上的柳如天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什么,心中偷喜直夸夫君机灵,表面上装出无奈表情,“相公,你若想造寻常捕鱼船也就罢了,可那吃水百万斤的捕鱼舰也太过分了些。” 明安撇嘴说道,“远洋风浪大,想要捕到大鱼,区区捕鱼船怎么够装,还是得吃水百万斤级别的捕鱼舰,才能一次性装得满满的。” 柳如天装出忧心说道,“风浪太大,我怕相公会有危险。” 明安哈哈一笑,“风浪越大,鱼越贵!想要捕到大鱼,怕风浪怎么行?” 说着,明安努了努嘴,朝凤仪宫王座边上的一尊纯金打造的大鹏,“相公冒着大浪,给你打来的鱼,够不错的吧!” 这纯金大鹏,是柳如天为了彰显威严,命人用北岳国掠夺来的海量黄金打造,作为本次大捷的战利品。那些使者各个都是情报高手,哪能瞧不出这金大鹏来历。 柳如天俏皮一笑说道,“相公,这是大鹏,又不是大鱼,你说错了。” 明安踏前一步,踩高一级台阶,霸气十足的目光俯视台下,朗声开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庄子这《逍遥游》化用到此处,众人无不惊骇非凡,既惊讶于明安出口成章的滔天才气,又震骇于语句中的暗含杀伐之气。 北冥有鱼不知其几千里,化为鹏怒而飞,海运将徙于南冥。 东海国只和陆路邻国承诺和平相处,不率先启用明安为帅,但从未和沿海各国许下任何承诺,再加上明安声称要开设船坞,造那百万斤排水的捕鱼舰,前后一联系,傻子也听出这话音里外的威胁之意。 江越国使者慌了神,忙劝道,“陛下,切不可如此!” 明安冷冽目光盯向江越国使者,“本王与陛下商议本国政事,哪有你外国使者多嘴的份!” 江越国使者吓得一哆嗦,向后退一步,不敢再多嘴。 转过头,回复那温和语气,明安笑嘻嘻问道,“老婆,可以吗?” 御辇上的柳如天心里美滋滋的,心里偷偷把明安夸了一百遍,表面上还是一副慎重思考的表情,“相公,容本宫和群臣思索探讨一番,再做决定,你看如何?” “成。”明安提了提鸡汤,“这汤炖得特别好,冷了就可惜了,我先回寝宫等你一炷香,一炷香若是没喝到,这汤我就倒掉了。” 温和表情跟柳如天讲完,明安转过后,用阴狠霸气的神色扫视堂下众人,“本王辛苦炖的汤就这样浪费,喝不到我老婆跟孩子的嘴里,本王会生气!一怒之下怒而飞,保不准让捕鱼舰去南海打鱼,可懂?” 使者们低着头都不敢说话,生怕与这杀气时而外露,时而收敛的古怪家伙招惹上关系。 耍完威风,明安趾高气昂回了寝宫。 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宫门便大开,柳如天小跑进来,笑嘻嘻一把抱住明安,把他脸狠狠捂在自己松软的胸脯里,闷得明安拼命挣扎险些背过气,柳如天才依依不舍放手。 “搞定啦?”明安挑了挑眉头,古怪一笑。 “搞定了。”柳如天露出得意笑容,“咱们夫妻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一般南方宵小,哪敢在我东海国跳梁!” “那么代价是?” 柳如天摸了摸明安的头,叹惋说道,“可惜我们的小安弟弟,没法造百万斤排水的捕鱼舰打大鱼咯,最多只能造寻常商船。” 柳如天一回想起刚才那帮使者的煞白脸色,发出银铃般的欢快笑声,“这帮人也真好蒙,哪有人拿百万斤排水的军舰当捕鱼船的。” 明安沉默无语,脑中飞快闪过无数著名捕鱼船。 辽渔16号捕鱼舰、055远洋捕鱼舰、山东号巨型捕鱼舰…… 柳如天见明安完全没有戏谑神色,心里一咯噔,试探问道,“仙界有?” “有。” 两人相视无言,隔了好久柳如天才感慨了句,“仙界可真厉害。” 第34章跟踪马沙拉弟 柳如天尝到明安亲手熬的板栗鸡汤,一勺接一勺喝得滋滋有味,赞不绝口说道,“相公,还是你手艺好,这板栗炖鸡汤可比宫中那些御厨都厉害。” 明安心知自己水平肯定是赶不上御厨,无非是靠着感情加成以及现世奇妙的调味,方能有一战之力。 与其关注料理调味,明安更关注柳如天腹中变化,俯下身子把头贴了上去一阵猛听,想要听出柳如天肚中胎儿响动。 听了半天,忽然听到肚子一咕噜发出震动,明安激动大嚷,“我听到孩子踢我了!” 柳如天很无语,“那是我脾胃作响,现在才两个多月,哪有那么明显的响动。” 明安想想也是,柳如天现在体型也没有明显变化,平日里忙于处理朝政根本没有察觉自己怀孕,要不是昨日忽然出现孕吐反应,传来太医一把脉才知怀上了,恐怕现在连柳如天自己都没察觉。 两人一块吃完,柳如天黏黏腻腻斜靠着明安,伸出纤纤玉手在明安胸腹各处一阵摩挲把玩,摸得明安心中躁火涌动,正想要温饱思淫欲,被柳如天笑吟吟止住了。 “相公,你也不想让咱们孩儿是扁鼻子,就先忍一段时日吧!” 明安一想也是,叹了口气压下了躁动的心绪,搂着柳如天说些体己闲话。 “相公,你明日还要回月明城么?”柳如天闭眼享受着明安的轻抚,柔柔的声音问道。 若是换以前,明安或许会隔空操心一番,担心自己不在,这些骨干部下处理不好事情。 如今有了千里音,再加上原本的天下山河策,自己在与不在,差别也没有太大,许多事在临墨便能远程办公指挥,并不需要亲临现场。 “你怀孕了,后面我就留临墨好好照顾你,月冥山路途遥远,非必要我就不去了。顶多去湾北钓个鱼,打理一下那儿的领地。” 明安那湾北领地离临墨非常近,也就七八十里地的样子,马沙拉弟到那儿也就两刻钟的工夫,完全可以早出晚归,当作日常上班出勤打发时间。 柳如天露出甜蜜的笑容,像只小猫一般朝明安怀里蹭了蹭,怀孕之后往日那霸气御姐性子逐渐消散,变得更加温柔粘人。 寝宫窗格外流入皎洁月光,两人第一次保持纯洁行为相拥入眠,倒也别有一份情调。 第二天一早,柳如天破天荒又睡了懒觉,直到日上三竿这才不情不愿起床,朝明安额头上吻了一口,哈欠连天去接见朝臣。 明安看她怀了孕之后精神不振,还这么勉强自己勤政,不禁摇头感叹。 “只要胆子大,女王放产假。可惜女王事多没有产假,还真是不容易。” 长吁短叹一番之后,明安出了寝宫,打算去找马沙拉弟前往湾北。 正巧看见在青玄门外,看见昨日那派着跟踪马沙拉弟的禁军侍卫,明安上前问道,“昨日怎样,马沙拉弟花银子,可出什么岔子?” 那禁军侍卫露出古怪笑容,从怀里恭谨掏出一张纸递给明安,“王爷,您那神骏所作所为,小的都记在纸上了,您请看。” 明安颇为好奇的接过纸张顺着读下去,震惊得大跌眼镜。 “确定不是你干的,是我那马沙拉弟干的?”明安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小的绝不敢有半分欺瞒。”那侍卫信誓旦旦说道,“昨日马大人到了一个地儿,小的便找了茶摊铺喝茶远观,不敢有半分打扰,只把马大人的所有行径如实记录,王爷可去集市上找人印证。” 禁军侍卫都是押上九族的最可靠皇室亲兵,从来没有撒谎欺君一说,既然他这样保证,肯定属实,只是这纸条上所写,太过骇人听闻。 今日明安难得偷闲,哪也不去逛了,就想专门好好观察一番马沙拉弟的一天。 平日在月冥山脉,马沙拉弟没事就爱跑林子,时不时带回些狐朋狗友回棚子玩。 光明安看见的,有狐狸有野狗有黄鼠狼还有梅花鹿,跟它一起卧在棚子里大口吃香甜果子下酒,喝到兴处还会一通仰天怪叫合唱。 若是来找它玩的狐朋狗友太多,果子和果酒不够分的,马沙拉弟就来求明安,点头哈腰极为谄媚,想着明安不要让它在朋友面前丢面子,再多整点果子果酒。 明安看着它后面那棕毛狐狸,一头狍子还有一头刚成年的梅花鹿,怯生生躲在马沙拉弟高大身材后面,眼巴巴望着自己,哭笑不得把窖藏留给自己喝的果酒都掏了出来。 以为这已经是马沙拉弟玩闹的全部了,看了昨日那单子,明安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马沙拉弟这货的放浪程度。 回到明府,马沙拉弟正卧在草地上打盹,听到后门响动,发现是明安归来,利落起身迎上来,对着明安一顿挨蹭很是亲热,还不时晃荡脖子上那个布袋子,眼神眨巴眨巴疯狂暗示。 明安撇着嘴比出一根手指,“再给放一天假,明天开始要认真干活,可懂?” 马沙拉弟点了点头,然后挺了挺脖子上袋子,示意明安再给自己整点昨日那亮闪闪的神奇事物。 明安无奈一笑,又掏出十两银子塞到马沙拉弟胸前袋子里,“去玩吧。” 马沙拉弟欢快“哕”了一声径直出了门,一如拿到零用钱出去撒欢的小孩子那般。 见马沙拉弟走远了些,明安这才快步跟了上去,暗中观察马沙拉弟拿了十两零用钱,在临墨城的快活一日。 马沙拉弟出了门,直奔民安集市上去,朝着一间高档洋果店叫唤。 那老板昨日还很震惊,今日已经习惯,笑嘻嘻捧来一篮子海运而来的高档洋果,“马大侠,这篮子怎么样?” 马沙拉弟凑近闻了闻,觉得这篮洋果很新鲜很对味,摇晃两下袋子示意老板拿银子,那老板欢天喜地掏走二两银,把果篮捧到马沙拉弟嘴巴前,恭谨说道,“马大侠,请用!” 一通开心吃完,马沙拉弟舔舔唇,去往下家。 集市上小摊贩见马沙拉弟又来了,欢天喜地摆出货物赶紧招揽,“马大侠,看这里!我家甜酒好喝得紧!” “马大侠,我家李子脆甜,要不要来几口?” 马沙拉弟露出高贵顾客那般的傲然神情,东家喝甜酒,西家吃李子,南家嚼萝卜,北家吃果糖。 那些小贩也都很自觉的从他脖子上拿碎银,找铜钱。 一条街吃穿,马沙拉弟打着饱嗝心满意足,轻车熟路拐进另一条繁华街市。 那街市是卖行旅用品和马具的,按理来说不是马沙拉弟喜欢的事物,可它却逛得很有劲,一路走到一家卖马的铺子前。 那马贩看到马沙拉弟,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赶紧让开身子请马沙拉弟进马厩。 周围小贩和商客见马沙拉弟今日又来了,捧腹大笑起来,赶紧围住了马厩找了个好角度, 一时间,瓜子果仁糕点卖得十分火爆,人手一抔零食围观马厩,准备欣赏接下来的精彩大戏。 第35章吃喝嫖赌马大侠 马沙拉弟进了马厩,靠威武高大的身材把公马全都轰到一边。 马儿天性敏感,很能觉察出一匹马的身份地位。 那些公马见了马沙拉弟身上那高大身材涌现出的健硕肌肉,举手投足自带一股王者霸气,吓得畏缩躲在马厩一角不敢反抗。 赶完公马,马厩里剩下的都是母马。 马也跟人一样,天性慕强,母马见马沙拉弟比寻常马匹高大一圈,身子骨也健硕一圈,犹如看到一米九健硕猛男帅哥,哪还忍得住,纷纷围过来对马沙拉弟亲热挨蹭,态度很妩媚。 马沙拉弟很享受这感觉,挨个扫视一遍,闻闻这匹的屁股,舔舔那匹的毛发。 众人都以为马沙拉弟会相中那匹周身雪白,漂亮得不像话的母马,没想到马沙拉弟最后却挑中一匹毛色黯淡的土气母马,直接跨了上去,气得那匹漂亮母白马直撂蹄子打喷鼻。 见马沙拉弟开干,马厩外围观的众人爆发剧烈的欢呼,拼命给马沙拉弟疯狂加油喝彩,让远处躲着的明安捧住脸颊,羞得不好意思上前阻拦。 随着众人剧烈欢呼喝彩,马沙拉弟也迈向高点,从那幸运的土气母马身上下来,露出满足的表情。 只是稍作休息,马沙拉弟就开始临幸下一匹母马,也是匹矮瘦的母马,足足临幸了三匹,这才心满意足走出马厩,摇晃脖子示意马贩取银子。 那马贩喜笑颜开,马沙拉弟这等高大威武的仙家神骏肯来找自家的母马配种,哪怕花大银子马贩都愿意。 可现在不但自己不花银子,马沙拉弟还主动送银子当作嫖资,可不把那小贩乐坏了。 只是马沙拉弟挑中的母马,都是卖相不是很好的品种,让马贩略感惋惜,想着若是马沙拉弟愿意选那匹他手上标价最高的漂亮母白马,配种以后肯定能卖出惊天高价。 不管怎样,马沙拉弟愿意主动来自己摊子上配种,马贩还是很开心的,欢天喜地象征性拿了一百文,对着马沙拉弟离去的背影招手说道,“马大爷,下次常来玩呀!” 马沙拉弟前脚刚走,那马贩生意就来了,往来商旅疯狂抬价,抢那三匹被马沙拉弟临幸过的母马,报价一路水涨船高,乐得马贩当场就翻了个跟头。 明安白眼一翻吐槽,“敢情马沙拉弟是用这种方式解救失足妇马……” 温饱思涩涩,吃喝也吃过了,涩涩也涩涩了,马沙拉弟慢悠悠走着拐进一个小巷子里。 这小巷子没什么店铺,却从里面传出嘈杂的喊叫声和硬物碰撞声,在一个房子入口处,还有两个凶悍的持棍莽汉守着。 马沙拉弟刚走过去,持棍莽汉的凶恶表情烟消云散,乐呵呵拉开帘子,领着马沙拉弟进屋。也在此时,屋内传出一阵喧闹欢呼。 明安翻身上房,揭开瓦片偷偷打量里面,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桌上“大小”两个大字,每个字上摆了很多银两铜钱。 两眼一翻,明安算是确信,那侍卫的汇报没有半分虚假。 也就一天的功夫,马沙拉弟就领悟出银子的用法。 领悟出银子的用法也就罢了,就一天的功夫,马沙拉弟竟把吃喝嫖赌給占了个全,还真是一匹“通灵神骏”。 不过明安还是很好奇,马沙拉弟没有手,是怎么玩赌局的。 透过瓦片向里头张望,只见马沙拉弟刚进赌坊,就引得一干赌徒热烈欢呼,一个鼠须的猥琐男子搓着手赔笑走上来,朝马沙拉弟作揖,“马大侠,今日也来整两手?” 马沙拉弟径直走到那开大小的桌前,示意了一下自己要玩这个,两旁赌客笑嘻嘻腾开身位,等着马沙拉弟下注。 骰子手是个面露凶相的虬髯汉子,见到王爷的马也成为自己桌上赌客,破天荒咧开大嘴,发出难听无比的嘎嘎怪笑。 “马大侠,还是老规矩,买定离手,可懂?” 马沙拉弟不屑打了个喷鼻,示意他搞快点别废话。 骰子手乐呵呵拿起骰子一阵摇晃,马沙拉弟侧过耳朵动弹两下仔细倾听,只见骰子手往下一拍,按到桌子上,“马大侠,押吧。” 马沙拉弟沉思片刻,朝那鼠须汉子示意两下,往那“小”的区域摆头示意。 那鼠须汉子利索的从它袋子里掏出一两银子押了上去,其他赌客也纷纷跟注。 明安原以为马沙拉弟赌技高超,其他人都会跟着它押注,没想到大半还是跟它反着押。 等那骰子手一开,乐呵呵大嚷,“四五六,十五点大!马大侠承惠一两银!” 马沙拉弟气得直打喷鼻,哕哕怪叫,逗得全场赌客乐得哈哈大笑。 十两银子在临墨的购买力很高,刚才马沙拉弟逛街那会儿就赶贵的吃,也不过吃了三两多的银子,还有六两五百钱可以挥霍。 见第一注失败,马沙拉弟卯起劲再战,它负责听骰子声选大小,那鼠须汉子候在一边代它押注,前后玩了十六把,有输有赢,竟然是赢多输少,让六两五百钱银子重新赚回到十两五百钱。 本以为马沙拉弟还要玩,马沙拉弟却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在众赌客的欢呼声中迈开大步子走出赌坊。 那鼠须男子弓着背紧跟起手,笑嘻嘻搓着手跟着马沙拉弟出了赌坊。 马沙拉弟站定,转过身子挺了挺胸,示意那男子自己掏银子。 那鼠须男子见状大喜,把袋子里那零碎的五百文钱尽数拿出来收到怀里,“马大侠,铜钱你背着重,我就都收下了,你就拿十两银子行侠仗义便好,你看如何?” 见这鼠须男子拿了代劳费,马沙拉弟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赌坊街,朝临墨城郊慢悠悠踱去。 临墨城内是权贵富民,城郊地区就要杂乱些,住房排布紧密比较拥挤,大多是一些没什么钱投奔来东海国临墨寻求机会的流民百姓,时而能看到一大家子五六口人,蜗居在一个狭小的草屋里面,那床翻个身就能挤下去一个人。 马沙拉弟走在郊乡街头,两旁百姓见了纷纷退让,恭敬向马沙拉弟作揖行礼,不为别的,就冲马沙拉弟布袋上的民安王印纹,足以让百姓肃然起敬。 马沙拉弟正闲逛间,街道远处传来女子嘤嘤哀怨哭泣,好奇走了过去。 第36章卖身葬父 明安借由拥挤的草房作为藏身,悄然跟着马沙拉弟一路往那哀怨发声处走去,远远就看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头上插着草标,一旁席子裹了个尸体,跪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 “十两银,卖身葬父”。 只听得这女子哀怨唱道,“阿爹病重难回转,终于闭眼命归阴。无衣无棺难葬父,停灵在侧难煞宁(人)。小女初来贵宝地,只求十两葬父银。拾屋造饭织桑麻,愿作牛马报恩宁(人)。” 这女子说话带了吴越方言腔调,倒有几分吴侬软语的婉转动人,每次说到“人”都会念作“宁”,一首卖身葬父吟,唱得过路人无不潸然泪下,心生怜悯。 只是十两银在城郊乡下堪比天文数字,没人出得起,如果想进临墨城,她这打扮再加上草席包裹的病父死尸,守城衙役肯定会以妨碍市容为由将她轰走不让进,使得这女子只能在这临墨郊外叫卖。 来了九州后,明安对古代社会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时不时找些坊间商贩闲聊,深入探究整个古典封建社会的运行机制,人牙子也是自己喜欢接触的对象。 九州大陆和现世古代一样,都存在人口买卖的问题,从现世的人权角度肯定接受不了,明安深入了解后却发现,这个人口买卖对于九州乱世而言,从经济学和各方综合利益来看,实际是大有利处。 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把自家黄花闺女卖给大户人家差不多能赚数十两,够一家人吃饱十年,那本该饿死的黄花闺女成了大户人家的丫鬟或者妾室,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 唯一的问题点,就是那大户人家是不是个丧心病狂的虐待狂,像是饶兴德那种虐待樊家母女的变态,就属于最差劲的主家。 听人牙子说,这种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世家只是把这些买来女子当作一般干活的下人呼来喝去,顶多受点委屈,并不会残害身子。毕竟都是花钱买来的商品,用的时候还是会小心点。 这个卖身葬父的女子从身材来看,显得温婉娇小,是个特征很明显的江南女子,五官上生得也是娟灵秀气,按人牙子的衡量标准,属于上乘货色,洗干净换身好衣服,能卖小一百两的那种。 可惜商品价值不但是本身的价值,其外部包装盒所处的位置同样重要。十万块的lv真皮包包一身泥污摆在菜市场叫卖,怎么也不可能卖出一万块的高价。 分析完之后,明安摇头一阵叹惋,替这个漂亮的江南姑娘感到可惜。 不过呢,既然是沾泥璞玉,只要眼光毒辣一点,还是能瞧出宝物价值,只是看出来的人若是不安好心,那对璞玉便是莫大灾难了。 一队无赖泼皮甩玩手中大棒,态度嚣张的横行街头,为首的癞子头目光扫过那卖身葬父的女子,眼睛猛地一亮,朝身后小弟耳语几句,那小弟领命快步跑开,等回来时,已经端了满满一大盆清水。 癞子头一声令下,“给我把这娘们儿泼干净咯!” “哗”的一大盆水,猛地泼到那女子脸上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跪倒在地的女子身子一踉跄险些摔倒。 女子呛得咳嗽连连止住了吟唱,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地痞泼皮,吓得身子发抖缩成一团,嘤嘤哭出来。 那癞子头盯着那女子湿漉漉的面容和身材仔细打量,拍手大喜,“这娘们长得果然标致!” 这一盆水的冲击力,把那女子脸上头上的泥污冲刷了干净,露出姣好的面容,散乱秀发滴答流水,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淋水之后,衣服贴着身子露出娇弱身材,里面贴身衣物若隐若现,足以引发一帮禽兽的无穷兽欲。 路人见了这卖身葬父的女子被泼皮淋水侮辱,各个敢怒不敢言,只因这癞子头正是附近有名的地头蛇,被人唤作“癞头龙”,平日鸡鸣狗盗敲诈勒索,替一些贵人干黑活儿,纠集一帮小弟横行乡里挣钱。 乡下最怕这种人,惹不起躲还不行么,老实乡民怒归怒,行动却很实诚,四周百姓纷纷躲入家中关紧房门,隔着窗户看向此处,用愤怒目光表达抗议。 小弟们见水一泼,那姑娘果然变得标致清秀,对着老大癞头龙一阵吹捧说是“仙人下凡眼界高超,只怕和那传说中的谪仙军神一般都是来自仙界”云云,吹得那癞头龙飘飘忽忽极为受用。 吹捧好一阵,癞头龙见那女子畏怯缩在墙角发抖,不断哭喊求饶,脸上露出狞笑,招手说道,“抓回去让爷爽爽!爽完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小弟们一阵桀桀怪笑,正要伸手上前去抓那可怜的女子,只感觉一股滔天力道猛地撞过来,把一大伙人如同打保龄球似的猛地撞飞,重重摔在地上嘴角喷血。 有周围的小弟当作软垫缓冲,癞头龙吃了一记冲撞后伤势不算重,捂着疼痛难忍的臂膀气得龇牙咧嘴,恼怒万分看向眼前出手的人打骂,“哪里来的畜生东西,敢伤老子,可是活腻歪了!” 阳光下这高大身影显现,让癞头龙吃了一惊嘟囔,“还真就是个畜生。” 马沙拉弟护在那可怜女子身前,森严目光盯着躺倒一片的泼皮,蹄子一刨一刨的似乎在威胁着还要给他们来一下。 “他奶奶的,哪里来的臭马敢撞老子,给老子把这马卸了四肢,炖成马肉烂羹!”癞头龙抄起棍棒正要冲上去,一旁手下慌忙拦下劝道,“老大不可冲动,你看那马脖子上挂的布袋。” 癞头龙定睛看过去,看清那威名远播的王纹,脸皮抽动两下问道,“莫非是民安王爷家的?” “应该是。”那小弟有些畏缩说道,“听闻王爷座下有一匹陪他一起下凡的通灵神骏,毛色棕红,肌肉健硕,高大威猛,怕就是这匹马。” 东海国是个人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明安这镇国杀神,癞头龙一听马沙拉弟来历,心里有些发虚,咬牙切齿不甘心说道,“难道就要老子忍下这畜生的羞辱!” 小弟急着劝道,“老大,这是军神的坐骑,咱们十条命也不够惹的,要不算了吧!” 癞头龙瞧了眼周围居民隔着窗户投来戏谑取笑的眼神,血气一阵上涌,低声骂道,“他奶奶的,如果让这畜生在老子面前逞了威风,老子今后还能在临郊混么!” 小弟一听急了,一窝蜂赶忙抱住癞头龙,疯狂哀求,“老大!求你了,别冲动!民安王爷的坐骑咱们惹不起!” 癞头龙想找场子,他手下一大班小弟率先反对,把这指着马沙拉弟凶悍叫骂的癞头龙灰溜溜拖了下去,消失在远处。 马沙拉弟不屑打了个喷鼻,转头看向那缩在身后害怕到发抖的姑娘,低下头朝她头上水渍一个劲舔,舔得那姑娘忘记了害怕,怕痒一个劲儿笑着求饶。 舔干净水渍,马沙拉弟挺了挺胸甩了甩布袋,里面碎银碰撞作响。 那姑娘初来乍到,懵懵懂懂不知马沙拉弟想要干什么,还是旁边的百姓笑吟吟解释,“我听城里亲戚说,王爷的马昨日在集市上使银子买酒食,每次掏钱都会甩布袋示意人自行拿钱找钱。” 见那姑娘还是不理解,那百姓笑着说道,“马大侠这是要买下你了!” 第37章以武犯禁 一时间,这卖身葬父姑娘猛地一怔,感觉没反应过来。 她试探的伸手进布袋里,见马沙拉弟没反抗,小心翼翼掏出碎银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两,是自己卖身葬父的数目。 安葬自己父亲的银钱有着落,那姑娘当然高兴,只是买自己的不是什么贵人,而是一匹大马,一想到一匹马买下自己当主人,那姑娘难免有些啼笑皆非。 马沙拉弟见姑娘伸手掏完十两银子,满意点了点头,也不等姑娘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准备离去,慌得那姑娘焦急说道,“马大哥,你等等我,等我先安置完父亲就跟你回去!” 马沙拉弟头也不回,径直离开,意思似乎是只负责送银子让这姑娘葬父,并不需要她卖身给自己。 姑娘急了,赶紧走上前想拦住马沙拉弟,“马大哥!小女虽穷,但也知道言而有信!你花十两银子买下了我,就是我主人,今后我会好好侍奉你当作报答,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忽然间,马沙拉弟身体猛地一动,一声怒鸣,扬起马蹄铁朝空中猛地一踢,“铮”的一响,竟不偏不倚踢飞一支朝那姑娘射来的暗箭。 黑暗中躲着人,见偷袭失败,射出去的弩箭竟被马沙拉弟蹄子踢开,露出万分震愕表情,慌忙收起弓弩赶紧要逃,可惜愤怒万分的马沙拉弟已经踩着滔天烟尘汹涌而来。 那人这才知道怕了,“马大爷饶……”刚说到一半,马沙拉弟扬起一蹄子猛地朝那人脑袋一踹。 霎时间,脑花鲜血和碎骨全都溅射了出来,尖叫声响彻乡间。 马沙拉弟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那人脑袋被踢爆看不出是谁,但从衣服和身材来看,正是刚才那癞头龙。 原来那癞头龙被小弟拖走后,心里一直憋了股气,想着不能惹你民安王爷的坐骑,那就恶心你们。 于是甩开众人,偷偷从地里翻出自己私藏的弓弩,躲在远处房屋的角落里,等马沙拉弟离远后,朝那姑娘射去,作势要让这姑娘死在马沙拉弟眼前,一解自己被羞辱之仇。 哪曾想这马沙拉弟反应会如此之快,武功竟比很多江湖豪侠都强,闪身、出蹄、踢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瞬息之间便救下了那姑娘。 救下之后当机立断,立刻疾驰而来也不废话,扬蹄直接踹爆癞头龙的脑袋,那叫一个杀伐果断,不留后患,看得围观百姓接连叫好。 带有故事性的传闻,在坊间传播发酵得最快。 昨日马沙拉弟用吃喝嫖赌剩余的银子,在东郊替一家被打手上门讨债的穷家小户还了银子,一时间“马大侠”之名如狂风一般传遍临墨大街小巷。 今日再来这么一出杀泼皮救葬父女,马沙拉弟之名算是彻底铺天盖地的席卷出去,成了九州大陆第一神马。 虽然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谁都无法否认,马沙拉弟就是一匹仗义任侠之马。 只是一旁围观的明安,揉着脑袋有些头疼。 再怎么说,是自己的坐骑以武犯禁,逞凶杀人,自己身为民安王爷,开后门包庇一下那是举手之劳,可这样就会坏了法纪。 万一这样开了先例,权贵圈养凶兽害命,亦或是世家子纵马杀人,有自己这口子在会很难处理。 马沙拉弟仗义杀人之后,自己不好出面,便嘱咐刑部不必碍着自己王爷面子,依照规章制度行事,一切拘捕审理流程公开透明,然后就有了众人津津乐道的一幕。 临墨府衙大堂堂外,围了人山人海的百姓,津津有味看着传说中的不战军神,高贵的民安王,使劲按着自家的马沙拉弟低头朝堂上主审官行礼,乖乖听主审官审训。 那主审官正是柳如天新提拔起来的一名年轻刑事干吏,名叫狄不平。 至于提拔的原因,则是他加入明安所创的九州同志会以后,深受同志信念影响,立誓要为天下百姓开创一片法度公正的盛世,然后大着胆子多次上折,指出柳氏前任女王设立刑典的不合理之处。 柳如天细细看了这狄不平所提的谏言,觉得这人言之有物很有才能,而且这人不畏权贵胆子大,是个难得的人才,便给他安排到刑部处置大案。 狄不平也不负圣望,不避权贵一视同仁,每个案子都处理得非常公正,很得柳如天青睐。 而这次棘手的案件,柳如天也半开玩笑半考验的丢给了狄不平,看他会怎么处理,一下子把狄不平急得焦头烂额,愁得头发都几根发白。 明安是女王陛下的夫君民安王,还有着镇国军神之名,更要命的是九州同志会自家总舵主,这还没审理,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施压,若是没处理好,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混。 让狄不平稍微宽心的是明安特别好说话,积极配合受审调查,完全没有王爷的架子,他那匹坐骑马沙拉弟,也由明安亲自送进牢里关押,听候取证审理,让整个案子顺畅好办很多。 只要今日完成最后一堂公审下了判决,就算是彻底结束这个烂摊子。可到底该怎么审,坐在堂上的狄不平头也麻了。 扫视堂下三方,一方葬父孤女杜小小,揉搓着裙摆有些不安。第二方是无首尸身癞头龙,他是个单身闲汉无亲无故的,由他一个小弟代作亲属。第三方则是马沙拉弟以及陪他受审的明安。 身份地位千差万别却能齐聚一堂,狄不平啧啧感叹,“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案子本身其实并不复杂,所有事件都是在西乡百姓众目睽睽下发生,已经传遍了临墨大街小巷,哪怕找个六岁孩童塞块糖,他都能牙齿伶俐把这故事讲得头头是道。 罪责大头肯定是在癞头龙身上,但问题的点在于,马沙拉弟动用私刑杀人还是过火了些,按律得罚重金,还要向受害人躬身谢罪。 九州任何权贵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与面子,尤其是东海国上下,无论什么地位,对“面子”二字看得很重。 那日癞头龙报复行凶,就是觉得马沙拉弟区区一头畜生,让自己在乡民面前丢了面子,实在是无法忍受才惹出这等祸事。 一个高贵的王爷向一个死去的泼皮躬身行礼道歉,那可是十足十的丢了大面子,换作世间任何权贵都无法接受。 当狄不平艰难说出判决结果,迟疑神色望向明安。 堂下百姓目光全都聚焦在明安身上,好奇万分观察着明安反应。 临墨府衙,响起一阵唏嘘感叹,府外挤不进去的百姓垫着脚问里面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感慨说道。 “王爷,弯腰了。” 第38章湾北造船 在世人眼中,明安就是有着滔天本事的谪仙人下凡,为人逍遥洒脱不受礼法拘束。 连凯旋大典那么庄重的仪式,冲上去抱起女王转圈猛亲,搂着女王策马扬长而去,视朝堂众臣于无物,成为百姓茶余饭后必聊的一段趣事。 年轻的姑娘家对明安这浪漫潇洒行为无不倾心万分,幻想着以后若能遇到这般洒脱奇男子,不顾世俗眼光,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也不枉此生了。 年纪大的稳重老人摇头感叹,觉得明安不守世间礼法,不是个庄重的上位者,很不妥当。 可如今,明安这一俯身弯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王爷只是不守礼教,却是遵法。 不战军神玩世不恭,傲视于俗世之上,却对刑典表现出了虔诚遵守。 哪怕立下不世之功,高贵如王爷,对自己坐骑任侠行凶没有包庇,主动承认错误道歉,乖乖上缴一千两罚金,让坊间无不唏嘘感叹。 趁着这股势头,柳如天吸取狄不平等众多刑部干吏所承奏折的谏言,推出新一轮的刑典修正案,加强了对权贵官吏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惩罚力度。 往日那蛮横跋扈的地方小吏,如今都缩起尾巴夹起来做人,不敢再勒索钱财替人办事,待人接物态度都变得谦恭很多,百姓这才幡然醒悟,瞧出明安的深意。 “以王爷的面子,洗涤世间歪风。” 王爷的神骏行侠仗义过了度,过失杀人王爷都要接受惩罚,这些地方小吏又哪有胆子可豪横的。 柳如天把这一切都收在眼里,看着自家相公甘当垫子,不断给自己铺平励精图治之路,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有些歉疚。 不能带兵,不能造舰,现在还伤了面子。 夜晚时分寝殿,柳如天摸了摸日渐高挺的肚子,小鸟依人靠在明安怀里,柔声说道,“相公,妾身总觉得你和马沙拉弟受委屈了,妾身想给相公补偿补偿。” 明安推脱一番,说这些都是自己身为相公,该替妻子做的,可柳如天很固执,执意要好好补偿一番。 既然是柳如天的情意,明安只好安心收下,沉吟片刻说道,“我手上商品越来越多,光靠行商散运还是弱了点,想要建立起庞大的商队。” 柳如天温婉一笑,掐了掐明安,“咱们现在都这么富了,天下间你想要什么,妾身都可以买给你,你还想着挣钱呐!” “想啊,当然想,钱越多越好,如今我就这么点乐子了。”明安支起身子,隔窗远望星空,深沉说道,“我还想组建远洋探索队,远洋探索九州之外的海上世界。” 柳如天露出惊慌担心的神情,“相公,大海茫茫,不过散落了一些荒岛而已,不值得去探索。” “可你的祖母,不就是海外世界来的么?不想看看另一个大陆,和你一样都是金发碧眼的人么?不想让世人承认并认可,世上还有另一种美貌么?”明安摩挲着柳如天那金色卷发,“再说了,远洋探索可以带动内需,盘活一系列产业。” 柳如天沉默了,很有些心动。 如今国库已经装满了金银,守着金山银山自己当个守财奴,确实没什么意思。 她每日被明安影响,认为花出去的钱才是活钱,才能带动整个国民经济。 签订和平协议后,大头的战事支出大为减少,让柳如天便启用米盛作为工部侍郎,在各地加强机巧工程的建设,把资金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国力。 哪怕东海国全境都开展机巧工程建设,农商税收和太行郡矿产,还是让东海国财政产生大量结余。以前柳如天愁得是没钱,现在愁得是钱太多没处花。 按明安的说法,这样会导致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东海国商品越来越贵,会阻碍与其他国的商贸,柳如天这些日子听属下汇报,已经发现了一些明安所说的苗头。 明安给出的建议是必须要再开辟一个产业,消耗过多的财富,拉动内需,创造更多的劳动岗位出去。 加强陆运、海运以及远洋探索,就是明安给出的方案。 但是远洋探索就意味着风险,海上风浪大意外多,十条船出去搞不好只有一条破船飘回来,在沿海各国固有认知看来,是个十足的赔本买卖,柳如天有些迟疑。 可明安拍着胸脯保证,前期举步维艰或许会有损失,但长期投资下去,他肯定能带来不凡的收益。 柳如天很无语,因为她能看出明安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少年感。 这种感觉,并非纯粹的利益,而是对远洋世界的冒险冲动。 “什么长期投资,分明是自家相公贪玩想搞事情。”柳如天心里悄悄嘀咕。 可自家相公是谪仙人下凡,一切行为不能以常规来度量,太行郡就是他一意孤行,结果给东海国带来空前繁华的局面,这远洋探索确实是他贪玩性子,但也搞不好真能得出什么商机呢? 看着兴致勃勃描绘远洋规划的明安,柳如天身为妻子,私情胜过了理性,最终还是让了一步,想让自家相公实现那宛如天真少年般的梦想。 第二日,柳如天上朝,不顾朝臣反对,就亲自下了圣旨,总结为几条。 同意明安成立民安商会,商会除了原本的商贸活动外,特许成立专项陆运商队、专项海运商队。 同意明安在湾北领地建港造船,向九州全境招募海员船匠,胶洲港云洲港配合行事。 同意明安成立远洋探索业务板块,东海国财政每年给与一定支持。 得了这消息,明安仰天畅快大笑,立刻给马沙拉弟解了禁足禁酒的惩罚,搂着马沙拉弟畅快共饮上等异果泡酒,瞧得新进丫鬟杜小小一愣一愣的挠头。 有柳如天王令在手,明安干起事来那叫一个痛快,开了丰厚条件昭告天下,广罗九州各地船匠海员。 船匠海员在沿海各国都是吃香的,可明安给出的报酬却是市价的一倍都不止,外加绩效加成,有本事肯干的,甚至能赚出三四倍还多。 正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卸甲归田的退役海兵,木工上乘的造船好手,纷纷往湾北赶来,让整个湾北变得热闹非凡。 湾北是个绝佳的深水不冻港,哪怕现在已经是冬日温度很低,明安让人酒肉煤炭管够,保暖布料把船匠海员裹得严严实实,让船厂和深水港的建设工作没有受严冬影响,每日分秒必争的进行。 披着貂皮大髦,明安立马站在山头,眺望远处海港一片繁荣的工地景象,调出天下山河策比划。 离北境之地最近的便是海角便是湾北,只要有动力船舶逆流而上,半日可达。 明安抚摸着马沙拉弟的脖颈鬃毛,情不自禁感叹。 “你这一脚踢得真他娘好。” 第39章腊肠 隆冬已至,后面日子里,明安基本上就是寝宫醒转过后,骑着马沙拉弟去湾北上督建船厂和深水港,晚上再骑马回临墨,给忙碌一天的柳如天做饭揉腰,安抚她因为怀孕激素失调,略显抑郁的情绪。 至于月明和民安两郡的事情,就通过千里音远程沟通安排,没什么问题。 原本只有零号机和一号机的千里音,也在霍远峰和魏子岚积极赶制下,扩充到了七号机。除了霍远峰魏子岚各有一台外,张辅、曹柱、燕凌天、琴中藏、潘发金都有一台。 车小芸很喜欢这青阶超品,能够千里传音的神奇玉牌,透过张辅的千里音跟明安撒娇,让明安给自己也整一部。 可惜这灵器制作材料很是稀有,光这八部几乎把东海国世面上的稀有材料搜刮殆尽,再想制作,必须从其他国家收集材料,亦或是跟世家门阀交涉,从他们累世珍宝库中采买。 如今明安和东海世家的关系处得非常差,没可能沟通采买,只好让行商在整个大陆帮着收集材料。 关系差的缘由,则是自己商业版图越来越大,背靠柳如天跟个八爪怪似的,触手伸到各行各业,一点点切走世家累世经营的蛋糕。 这些世家恨不得明安快些死,巴望着其他人把明安赶紧做掉。 明安得知此事,甚至大半夜故意一个人在街上喝酒游荡,摆明想引诱世家动手,硬是没一个人敢。 毕竟太行郡那些在城门楼来回飘荡的世家子弟尸体,都宣示了与明安作对的下场。 武力拉满,军略拉满,连毒抗都拉满,真有世家敢派死士前来刺杀明安,正好中了明安下怀,可以光明正大抄家吊脖子,帮柳如天减轻负担。 世家也很聪明,知道明安这是故意设计,保不准周围隐藏了一堆暗影卫高手,只敢动嘴皮骂人谴责,再加商业上联合起来,给明安使绊子压缩利润空间,真正动手的胆量却是半分都没有。 双方陷入僵局,明安也很乐意看到这局面,毕竟现在最缺的,就是稳住发育不浪。 让些利少赚点银子没问题,只要稳住,让我的产业发育起来,你们吃进去的都会给我一口一口全吐出去。 年关将至,厚雪笼罩了整个东海国和月冥山。 大雪不动工,这是九州北方历年传统,忙碌一大年,年关落雪时分,众人还是喜欢待在家里围着烤火喝茶讲闲话,畅想明年新的开始。 寒冬腊月,看着窗外飘雪,明安忽然想起以前家乡过年吃的一道风味肉食,名为“腊肠”。 兴致一起,明安就闲不下来,招呼着丫鬟小小和一帮手脚勤快的婶娘,开始剁猪肉馅,调入油盐糖,料酒和大料,再把调味肉馅灌到小肠衣塞得满满当当,在府中各处晾晒阴干。 九州大陆真的是美食荒漠,“比猴子会用一点油盐酱醋”没有半分夸张,腊肠这做法众人都是第一次见。 杨景和慕容城两个老头儿,相约来找明安讨要花生米跟药酒解馋,来到明府看到院子里的架子,挂了满满当当的肉条,就知道明安又整出什么新鲜吃食,嚷嚷着赶紧切一份下酒。 明安拼命解释这东西只晾了四天,没有完全干,风味还不够,两人就是不听,跟个耍蛮孩子似的就是嚷着要吃。 明安没办法,给两人温了药酒,上了一大盘花生米,那半干不干的腊肠切了两节切片炒熟,半软不硬的肉馅散了出来,完全没有腊肠那种一片片分明的卖相。 “喏,没干透一炒就散,不成型。”明安很无奈的把这散肉肠摆在两人面前。 杨景和慕容城没那么多讲究,抄起筷子就抢着吃,一吃就上瘾。 这腊肠半干不干,滋味可都深深腌制进到肉里。 没有辣椒做不出湘鄂腊肠的风味,明安便融入了广式腊肠的做法,以烈酒和白糖为基底作主味。 两人本就好酒,吃到这鲜甜酒香的肠肉,一个两个神情陶醉到不行,直呼明安不厚道,这么好的东西不给两人送府上。 大快朵颐吃完,明安眼睁睁看着两个老不羞的,一人一挂,把两个架子上晾的半成品腊肠薅走,说是给老前辈的冬季关怀。 自己辛苦做的腊肠被两人这么一薅,就去了小半,明安只好又做了些。 没想到这两老头好东西吃也吃了,腊肠抢也抢了,嘴还管不住,把明安在家里偷偷做一种很好吃的肉条消息传了出去。 关系远地位悬殊的没好意思开口来要,关系近的各个登门拜访,对着明安嘻嘻哈哈说闲话,眼睛却望着院中腊肠骨碌碌转动。 明安哪瞧不出他们来意,来者皆是客,只好管上。 叶章甫、桂公公、柳月眉,每个人离开明府时,都是笑意盎然提走了一大挂腊肠。 送着送着,明安也看开了,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这腊肠制作成本低,全凭一股子九州前所未见的做法,吃个独一无二的新奇味儿,不如京中活络一番感情,无论上下人手都分一些。 其他世家府邸都很清闲,唯有明安王府的丫鬟婶娘早晚忙碌做年货,晾到半干不干入了味,人手三节往各家府上送礼。 杨仲武、谈化行、沈石这些随自己出征的东海将领,狄不平、顾清、张臣这些九州同志会文官,就连那憨憨土豪冯仕达,明安都送了些。 众人受宠若惊领了情,一尝腊肠味道之后喜欢的要命,想吃又不好意思再要,只能在自己家里学着做,可总是差点味。 这日明安亲手又做一挂腊肠,准备给米巧倩送些新鲜的,府外传来一阵喧闹,沙哑的声音竭力叫唤,“明爵爷!明爵爷!” 自从自己封了王之后,所有人都改口称呼自己为“王爷”,极少人会按之前的称呼,通过千里音和北境之地那帮弟兄通话时,有时候潘发金讲快了会脱口而出“爵爷”,都会被一旁弟兄拍着脑袋提醒。 这声音沙哑干枯,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明安随意擦了擦手,从灶房走出来往门口走去,“让开,我看看是谁。” 侍卫迟疑一会儿说道,“王爷小心,这些伙乞丐流民,趁着雪天守备没注意,偷摸进了城,衙役正赶来,准备拿下他们。” 临墨城有规矩,不准流民进入,但是城郊设立了粥棚和难民点。 那粥棚和难民点明安亲自去看过,有口粥饭吃,大土屋子脏乱了些,但有煤炭烧,室内很暖和,足以让这帮人平安无事度过冬天,来年开春再找活干。 流民擅自偷摸进城会受到责罚,可这帮流民还是不顾一切进城找自己,应该是有隐情。 明安拨开重重防卫的王府侍卫,看着外面一帮乞丐,为首是一个干瘦的大叔,领着一憔悴妇人和一落魄少女,妇人手上抱了个孩子,少女两手各牵了个,身后还有一些干瘦发抖的大汉。 “你们是?”明安蹙着眉头,真没认出来这些人。 那干瘦大叔潸然泪下,跪倒在地,“爵爷,我是王富贵啊!” 第40章瘦脱相 明府恢宏的大堂,华灯烛火闪烁,照得一片辉煌通明。 窗外飘雪寒冷彻骨,厅内四角炭盆,烧得整个大堂暖融融一片,比阳春三日还舒暖,对于饱受饥寒交迫之苦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也不为过。 巨大的旋转圆桌边上,围坐了一圈饱受流离之苦的难民,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顾忌,抱着桌上源源不断送上的菜肴狂啃。 明安见王富贵身边的那萝莉小妾梅儿,如今已经饿成枯瘦菜色,正抱着喷香的卤猪肘子狼吞虎咽狂啃,长叹了口气柔声劝道,“饿了许久,忽然吃这么多油腻肉食很容易伤身子,先喝口鱼粥暖暖,肉慢慢吃就行,不够后面还有。” 梅儿战战兢兢点点头,放下了猪肘子端起精致瓷碗装的鱼粥,小心慢喝,那沾满灰土的肮脏小手,却把刚才偷摸撕下的一大块猪肘肉皮,悄悄揣进袖子里。 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明安,知道王富贵这帮人吃了太多苦,心中怜意更盛,刚想说些宽慰话,身后一个丫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明安脸一沉,转过头望向那丫鬟,森然说道,“很好笑么?” 平日里,明安对待下人的态度向来谦和没有架子,家里丫鬟都跟明安比较亲近随意,今日第一次在下人面前摆出霸气十足的主人威严,丫鬟们都吓得一弹,纷纷匍匐跪倒。 那发笑的丫鬟见王富贵一行进明府豪华大厅后,露出一副乡下人战兢畏缩模样,心里就有些不屑。 当众丫鬟给这帮饥寒交迫的乞丐流民呈上食物过后,看他们毫无礼数疯狂抢吃食物的狼狈样子,难免心生轻视取笑之意,暗想是哪里来的穷乡民,敢来找王爷这等高贵人物攀附关系。 梅儿藏肉皮那个小动作,她这角度正好看了个一清二楚,实在忍不住发出戏谑取笑,没想到直接惹毛了明安当场发脾气,吓得匍匐跪地,泪水和汗水直冒。 众人这才想起,明安是以三十万人命打下这王爷称号,杀气收敛了不代表就成了小猫咪,惹恼了明安,取在场任何一人性命,比捏死蚂蚁都容易。 明安冷声说道,“本王是看你吃住得太好,没受过饥寒交迫的苦。今明两天你就别吃饭了,就在外面扫雪干活,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王爷饶命!”那丫鬟疯狂磕头求饶。 “本王心情好,没要你命!你再聒噪,那就说不定了,现在就去!” 明安一声厉喝,那丫鬟吓得赶紧爬起,拿了扫帚到寒冷的屋外去扫雪,其他丫鬟仆人见了,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半分戏谑取笑之意。 此时的王富贵受了太多苦,没了以往的气度,拉着梅儿的手赔礼道,“明爵……明王爷,是我们无礼,不怪那姑娘,要不算了吧。” “无碍,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明安一把握住王富贵那肮脏的手臂,对王府下人们严肃吩咐道,“王富贵一行是本王最尊贵的客人,你们每个人都要对他们客气有礼,照顾好他们,可懂?” “是!” 捏了捏王富贵枯瘦的手臂,明安对着烛光来回打量王富贵枯瘦的脸颊,见他已经瘦脱相完全认不出来,又伤心又怜惜问道,“富贵兄弟,你不是变卖家产逃出北岳了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那日,明安出事后,米盛给王富贵放了风声,王富贵吓得赶紧变卖家产,带着家人和手下逃离北岳国。 当时战事紧急,北岳国各关卡收到命令,截住了所有前往东海国的路线,禁止商旅往东海国通行,王富贵无奈只好一路往中原国逃去,打算避过风头再寻下一步走法。 中原国灾害严重,路上满是溃军土匪和贪官污吏,靠着经商多年练出来的手腕,王富贵来回打点,花费了大量银子,总算平安抵达了中原国国都。 只是没想到,昭太后会把搜查令下到中原国来,赏了大笔金银要捉拿王富贵回北岳国拿捏明安。 后面就是行迹被发现,一波又一波的赏金客前来捉拿王富贵一行,王富贵不得不破财消灾,那家产如流水般一路狂泻,自己还因为躲避追袭一路南逃,离东海国越来越远。直到家产被消耗殆尽,逃到南岭国。 自北而南纵向横穿整个九州大陆,到了南岭国,昭太后的手再也伸不过来,但王富贵一行人也成了穷困潦倒的流民。 正窘迫之际,东海国大捷,明安封不战军神,东海国国力暴增,成了九州乐土的消息,总算抵达了南岭国,激动得王富贵一行热泪盈眶。 之后,王富贵一行人小心翼翼跟着流民大军,自东边沿海一路北迁,终于在隆冬时节,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成功抵达临墨城。 九州乱世,王富贵一行人半年时间,通过陆路绕行九州小半圈,此中艰辛明安难以想象,重重拍了拍王富贵手臂感慨说道,“富贵兄弟,你是受我牵连,才落到今日这地步,今天你带着家人费尽千辛万苦投奔而来,我定会好好待你。今年冬天你就和家人在我府上好生休养,等休养好之后,明年开春我再给你委以重任。” 明安朝他肚子一拍,开玩笑说道,“你失去的肉,兄弟我会让你成倍补回来,你失去的家产,兄弟我也保证让你成倍赚回来,如何?” 王富贵本就是个容易动情的性子,如今明安已经贵为王爷,还不忘落魄旧人,当下感激得痛哭流涕,匍匐就要跪,被明安一把拦住。 “咱兄弟间,别搞这套虚了吧唧的。”明安筷子一戳,插了块整段蒸烤的大腊肠,递给王富贵,“这是我新做的味儿,风干得正是时候,你肯定喜欢吃,来试试。” 王富贵小心接过筷子,咧嘴干裂的嘴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大口嚼着腊肠,含糊哽咽念叨,“好吃……真好吃……” 看着锦绣圆桌边上,围坐一圈打扮格格不入的落魄百姓,明安堂堂不世军神,高贵万分的一国王爷,热情十足的给每个落魄百姓夹菜招呼,守在一旁的莫问归,斜斜靠柱子上,支着斩马长刀,沉默无言闭上了眼睛,轻声哼起一首西域小曲。 “侯非侯,王非王,天下主,不似王。” 第41章铛底焦饭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柳如天明显感觉到胃口越来越差,吃御膳房的料理一点也不香,闻到荤腥还犯呕。 也就明安亲自做的清淡料理,柳如天还能吃点,只是寻常菜肴吃起来胃口总是略差。 她听大臣们闲话聊起,明安给京中很多关系好的朋友送了腊肠,众人吃了后觉着欲罢不能,生出一丝馋意,缠着明安要吃。 腊肠属于腌制品,孕妇吃了对肾脏会负担,对身体怕不是很好,搞得明安有些犹豫。 见柳如天泪眼汪汪露出可怜的样子,明安还是心软了,决心做个简单的腊味料理。 在府上安顿完王富贵一家后,明安回到灶房又开始收拾忙碌,起锅造饭。 这一次没用大锅,还是用一个小砂锅直接蒸米做饭。 小砂锅蒸米很快,等到差不多,明安下入备好的青菜、荷包蛋和切段腊肠,和一袋料汁一起,拿厚布包了装篮子打包,直奔青玄门送去。 推开寝宫大门走了进去,明安见柳如天坐在书桌前,竟然保持坐直握着笔姿势睡着了,看了眼漏壶,戌时还差一刻,换以前正是柳如天最有精神,玩“好玩游戏”的时刻。 “看来怀孕真的很影响精神,天下间每个母亲都不容易。”明安叹息一口气,把篮子放在茶几上,正要抱柳如天上床歇息,柳如天挣扎着醒了过来。 看到是明安,仰起的头又脱了力,软软靠在明安身上,“相公,什么时辰了?” “戌时差一刻。” “啊呜……”柳如天打了个哈欠,放下了笔,“现在困得越来越早了。” “吃了没?” “没,吃不下。” 从篮子中抱出那厚布包裹的小砂锅,“你不是想吃腊肠么,做了个煲仔饭,让你吃个味儿,就吃这一次,后面还是喝鱼粥鸡汤为好。” 柳如天抽抽鼻子,赞了声,“很香!叫什么来着?” “煲仔饭。仔同崽,就当做是保护、宝贝孩子的饭吧!” 明安只是顺口胡诌一下,没想到柳如天就吃一套,格格娇笑个不停,对这煲仔饭兴趣盎然。 之前那“女王卷”也是明安化用现世名字然后随口扯犊子,逗得柳如天很开心,今天一听这饭的好兆头,柳如天顿时食指大动。 “相公,让妾身尝尝这煲仔饭,保一保咱们的孩子。”柳如天拿起筷子,有些迫不及待。 明安嘴角动了动,揭开盖子,浇上调好的料汁,发出滋滋作响,白茫茫的烟气混着扑鼻鲜香涌了出来,让吃什么都没胃口的柳如天食指大动。 擦了个勺子递给柳如天,见柳如天一脸好奇,明安解释道,“这料汁会让锅底焦饭起锅巴,用勺子挖着吃会很香。” 柳如天好奇接过,包着酱汁煲仔米饭先尝了一口蒸腊肠,眼前顿时一亮,再用明安教的法子,沿边刮下去,果然在煲底吃到又香又焦脆的米饭锅巴,好吃得让柳如天脸颊泛红,欲罢不能。 “这锅巴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米饭焦底会有这般香脆口感。” 明安坐在边上抱着茶杯慢饮,眼望南方露出怀念之色,“南方产米多,锅巴吃法并不少见,北方主面食,吃锅巴还是少些。” 柳如天见明安的喜好很多都是南方人的喜好,喜欢的园林是江南水乡风,喜欢的主食也是大米,喜欢的口味也更偏鲜甜,好奇问道,“相公原本那个世界,也和九州一样,分南北方吗?” “嗯。”成了夫妻,自己的来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明安回忆说道,“在原本那个世界,我在湖北长大,在浙江读大学,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后来山东上班,忙碌之余,时不时会思念一下南方风土。” 见柳如天听得一头雾水,明安和九州一对应,解释自己就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云梦国出生长大,后来去江越国求学十年,最后来到东海国效命,柳如天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相公对南方风土人情这般熟悉。”柳如天一手握着明安的手,另一只手捏着筷子一口一口吃着煲仔饭,“等时候太平些了,相公要不回南方看一看。” “嗯,再说吧。” 自从北岳国那次奇葩经历,明安或多或少都有点ptsd,生怕去其他国又遇到什么奇葩人奇葩事,自己若是没有力量贸然过去,搞不好又遇到北岳国这种扣留事件。 自己若是建立起现代化的北境军团,身后底气十足回到南方游山玩水,再遇到什么奇葩糟心事,遇事不决先轰他一炮,轰烂国门再谈事情。 正所谓射程之内皆真理,背靠火炮、军舰和现代化部队,自己游山玩水也能逛得心安。 柳如天见明安答得模棱两可,知道相公别有打算,便没再追问,继续专心吃着煲仔饭里的腊肠锅巴,情不自禁赞道,“锅巴真好吃,妾身爱吃这个。” 明安看柳如天对锅巴的馋相,心里莫名有种怀念情绪,笑了笑说道,“你可知这锅巴还有一种说法,叫做‘铛底焦饭’。” 柳如天最喜欢听明安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听他这语气是要讲故事的前奏,放下筷子托着香腮,露出期待的表情,“相公,可是有什么典故?给我讲讲。” 这故事明安讲过很多次,讲起来意外的流畅,大抵上就是讲一个在府衙里做主簿的儿子孝顺,知道母亲喜欢吃铛底焦饭,于是随身系了个布袋子,每次府衙里煮大锅饭,他都会贴心收集铁锅底部的锅巴,装满袋子带回家给母亲吃。 有一次叛军作乱,那主簿被紧急征调出征,顾不上回家送锅巴,然后大军兵败,他逃到山林没有饭吃,幸好袋子里有自己给母亲留的锅巴,最后靠着这点锅巴,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饿死,活着回来的,世人都说这是上天对他孝顺的报答。 柳如天听完明安的故事,吃着煲仔饭里的锅巴更加香甜,抚摸着肚中婴儿,满脸慈爱之色。 “不知道咱们的孩子,以后会不会给我带锅巴吃。” “会的。” 柳如天洋溢出幸福的笑容,“相公,我看你好像在回忆往事,以前可是跟其他人也讲过这故事吗?是不是她也很喜欢吃锅巴?” “是的。”明安捧着热乎乎的茶杯,眼神飘忽看窗外飘落雪景。 “谁啊?” “我妈。”明安轻声答道。 第42章傻子 过完小年,挑了个良辰吉日,柳如天举行完封笔封玺仪式,才算给朝中百官正式放了假。 远在太行郡的琴中藏,此时也冒着风雪赶回临墨,和米巧倩还有无忧无虑两个娃儿,一起过年。 明安和琴中藏一直在各地忙碌,许久没有碰面,这次放假归来,肯定是要摆一桌酒好好畅饮一番。 新泡的橘酒酸甜味调得够正,马沙拉弟闻到了哕哕叫唤,求着明安给自己来一坛子,这一次明安破天荒没有顺着马沙拉弟性子,留下最好的一坛摆酒,等待今日的贵客。 雪后初晴的明媚阳光,着实有一番风味,踏入明府厚重的雪地,踩出挠人耳朵的嚓嚓雪响,琴中藏抖了抖黑亮的熊皮大髦,笑吟吟端起玻璃酒盏,“大哥,兄弟我又冷又渴,咱们不多客套,先干一个!” “好!干!”明安端起另一尊玻璃酒盏,两人碰杯一干而尽,喝得很是畅快。 在丫鬟侍奉下,琴中藏在亭中入座,伸手摩挲那玻璃酒盏来回把玩,忍不住赞道,“大哥真有本事,这种巧夺天工的无色琉璃也造得出来。” “我个人水平有限,这些都是靠同志们的力量。” 琴中藏轻轻放下酒盏,向一旁的炭盆伸手,望着那如呼吸般起伏闪动的炭火,感叹说道,“是啊,我路过月明城时看了,同志们的力量真的很伟大。” 几杯下肚,两人都放松了些,明安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昭太后那边,你可知有什么消息?” 琴中藏喝口酒,慢慢吐出酒气,悠悠说道,“周厉被大哥打成了傻子,行径宛若九岁孩童。 “昭太后,很恨我吧……” 车小芸是个天真善良性子,车家翻案之后,想起周厉跟自己说的那些事,心里难免有些不忍,便跟明安解释了一番当时的前因后果,当时并不是昭太后主动把自己送给周厉,是周厉撞见自己之后,得知自己车家之女身份这才抢走的。 同时也告诉明安,自己被囚禁期间,昭太后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单纯关押着。 车小芸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会让明安情绪产生波动,可她就是瞒不下去,想要明安知道清楚的真相后再做判断。 也正如车小芸所说,明安得知之后,确实对昭太后感觉有些对不住,觉得自己做得稍微过分了一点点。 只是这愧疚归愧疚,若是再让明安选,他还是会毫不犹豫落井下石,攻伐北岳一郡保障自己大业顺利推进。 琴中藏夹了块腊肠送入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说道,“大哥,要我说实话吗?” “说吧。” “她不恨,甚至有些感激。” 明安两眼一白,“不恨已经很离谱,感激是什么鬼!” “我有些宫中干活的朋友,来太行郡省亲时跟我见了面,把宫里的事稍微讲了讲,大哥要听吗?” “说说。” 那日北岳大军攻破神机峰后,把重伤的周厉给赶紧送回宫,米昭急得火上眉梢,派太医加紧救治。 昏迷了三日三夜后,周厉终于慢慢苏醒,坐在床边的昭太后松了口气,拉住周厉的手关切问道,“厉儿?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周厉“哇”的一声抱着昭太后大哭出来,边哭边喊,“他们欺负小倩姐!把小倩姐害死了!害死了!” 昭太后猛地大惊,这事是周厉九岁时发生的事,为何他醒来后会突然提这事,心中生出不良预感,赶紧对周厉一通盘问。 通过对话昭太后发现,周厉竟被明安一拳打成了九岁孩童,将周厉因为小倩不堪受辱投井自杀后,心性大变后的记忆全部给揍没了,只保留九岁之前的部分,行事作风宛若孩童。 昭太后抱着周厉不住安抚宽慰,对明安作为怨恨万分。 听太医说明安下手阴辣,把周厉打成弱智也就罢了,还把周厉一个蛋给踢裂了,让周厉成为孤高的勇士。 生儿育女是有点影响,还剩一颗问题倒不算太大,只是以后行事作风,会更加温顺,女儿气更重一些。 自己宝贝儿子打成这个样子,昭太后哪怕对明安再有感情,新仇旧怨加一起,也成了滔天恨意,脑中有了一个阴毒的打算,便是祸水东引,驱虎吞狼,让西武国这头疯狗,去破坏明安珍视的一切。 随着周厉伤势逐渐恢复,神志也变得清醒,在周围众人努力解释下,这才理解小倩姐的死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自己也成了一国之君。 周厉理解是理解,可意识却是小孩,象征性的坐了几天朝,便回到后宫,邀着宫女姐姐们一起绣花做娃娃,然后把娃娃摆一圈玩过家家。 宫女见那暴虐荒淫的国主性情大变,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还是昭太后下令按着周厉意思来,她们这才硬着头皮和周厉玩成一团。 接触一段时间后,几乎是所有宫女太监都感慨。 天呐,变成弱智后的国主,性情是真的好啊!明大人若是早点把这混世魔星捶成弱智,大家也不至于憋屈受苦这么多年了。 “小倩姐,我给你做了饭饭,咱们吃饭饭!”周厉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喂给椅子上女孩造型的布娃娃,一口口喂过去,态度温柔体贴。 昭太后远远望着周厉宛如赤子一般和娃娃一起玩过家家,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有一天,周厉怯生生敲了寝宫大门找自己,从身后掏出一个男娃娃和奇丑无比的银簪,塞到自己手上,“母后,今日是你生辰,这是孩儿亲手做的银簪,还有仿着爹爹样子做的娃娃,希望母后会喜欢。” 昭太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一把抱住周厉呜呜大哭,哭得又伤心又感动,心里对明安那万般怨恨,也消散了大半。 蓦然间,昭太后想起明安那句话。 “国主既然本性不坏,此时只是一时年少轻狂。相信他日若遇良机,必定能恢复原本的良善孝顺。” 良机的方式冷酷凶悍,却是实实在在的实现了。 把周厉送回了寝宫,昭太后柔声唱着摇篮曲给他哄睡,等周厉睡到香甜,昭太后这才回了书房,招来贴身太监,拿起毛笔蘸浓墨,朝地图上重重画了三条线。 “命林镇江率领西北军攻取西陲,收回西山郡,压缩西武军作战阵线!” 太监拿着急报十万火急离去,昭太后美眸冷冷打量着桌上地图,东海国和西武国在长生、青松两关打成一团的激烈战线。 “明安,这是哀家对你怜悯,看你是否有本事撑到这一刻。” 第43章过年 琴中藏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讲得有些口干舌燥,畅快喝了口酒续道,“昭太后出手时机非常好,西北军接受命令,正在对西陲发起进攻,前线就接到你以黑雾大阵火攻西武国大军,二十万西武国将士屠戮大半的消息。” “一时间,西武国内部大乱,恢宏的士气也一落千丈,西北军势如破竹一路收服西陲大部分领土。待要将西武国大军完全驱除北岳领地之际,昭太后却破天荒启用当年车骑易土之法。” 明安划开天下山河策地图,对着地图听琴中藏分析形势。 “昭太后命林镇北保持西武国在北岳南域一字长蛇阵的城池攻占分布,一直衍生到长生青松关与东海国接轨,让林镇北出关攻占一部分西武国领土,作为失地百姓的补偿。” “现在北岳国和西武国各自互换了一部分领地,西武国明知昭太后是拿他们当枪使,借西武国之力对付侵吞太行郡的东海国,可又馋这一条贯穿九州东西的走廊,最后西武国和北岳国签了互不侵犯盟约,联手防御,协力抵抗东海国西侵。” 听完形势解说,明安闭上眼睛,在脑中进行一番推演。 推演过后,明安咧嘴笑了笑,“昭太后有点意思,可惜的是你遇到的对手是我。” 缓缓支起身子,明安正色说道,“十年之内,我们将会迎来西武国和北岳国联手进攻,青松、长生、煤山三关将会同时承受极为猛烈的攻击。” 琴中藏回想起自己在长生关协助杨景协防时,看到西武国大军不要人命冲锋的一幕,心中一震,“明大哥,可是要继续加强三关的防御?” “关卡本身的加强已经没用了,战争的本体还是人,所以要对人进行加强。” “人该如何加强?” 明安意味深长一笑,“这几年好好发展,把太行郡的硝石煤炭拼了命的往民安郡运过去,我让民安郡造些好东西武装三关将士,到时候你便知道,真正的高超防御,不一定靠城防工事。” 两人聊完正事,免不了聊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家中平安报了吗?”明安出于关心,随口提了一嘴。 “嗯,之前便报了。”琴中藏应道,“家里回了信,让我好生跟着大哥干活,等战局稳定了些,他们从南岭坐船,家里人一起来东海国看我。” “如此正好。”明安想起一件事,命人招手呈上一张地契,“牧林镇那湖边,跟我庭院挨着又盖了间,都是南方的水榭砖瓦风,这是那院子的地契,送你。” 见琴中藏笑吟吟收下,明安温声提醒,“孩子还小,有伯父伯母在临墨照顾着巧倩跟孩子,也要放心些。等孩子大些了,再带巧倩和孩子过去住,以后你回家也方便点。” “是,大哥!”琴中藏给明安敬了杯酒一干而尽,“还是大哥贴心!” 有些醉意上头,琴中藏半开玩笑说道,“大哥这等人物,若是能把我姐也娶了,那就好了。” 明安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老惦记着卖你姐,再说了,陛下不也是你表姐,你就不考虑她感受么?” 打了个酒嗝,琴中藏不坏好意一笑,“我跟巧倩提起过,巧倩再跟岳母提了提,后来岳母跟陛下闲聊时,探了下口风,大哥你猜陛下怎么说?” “肯定是生气呗!” 琴中藏摇头,“陛下说,可以考虑,主要看大哥的意思。” 明安两眼一白很无语,他很搞不懂柳如天到底是什么个想法,自己妻子,还是一国女王,为什么会想着帮自己讨小老婆,难道就不吃醋么? “为什么?” 琴中藏喝了酒,与明安是以朋友身份平等相交,说话便没了顾忌,直爽说道,“陛下想多找些绳子绑住你,她很怕失去你。” 明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直接岔开了话题,“上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给你姐脚治伤,现在好些了么?” “皮肉伤恢复了,筋骨伤还有,走跳没之前利索,还得大哥出手。” “没问题。”明安盘算了一下时间,“你传个书信回去,你姐什么时候有空,坐船来东海国找我,在我府上住一段时间,我帮她根治伤势。” “太好了,多谢大哥!” 酒到酣处作散,琴中藏喝到微醺,接过明安自家做的年货,欢喜道了谢,出门登上马车打道回府,准备陪着老婆孩子过个安心年。 送走琴中藏后,明安便让人关上明府大门,闭门谢客,开始准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年夜饭。 异地他乡在公司的这几年,项目紧张票不好买,明安就没有回家,大年夜的年饭无非是点只烤鸡,点罐啤酒,随意吃些就当作过年。 有年味的过年,那都是以前的事,每年都是母亲炒一家桌子带有吉利寓意的家常菜,再煮一大锅辣汤羊肉火锅,一家人三口围坐吃着过年。 现在自己穿越了,还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想着把这些年夜饭复现一遍。 一家三口的年夜饭料理很简单,无非是炒猪耳朵寓意顺风,铁板牛肉寓意牛气冲天,红烧鳊鱼寓意年年有余,炒个青菜寓意四季常青,再来些酱萝卜炒花生之类的佐味小菜,以及重头戏的鲜辣口味的羊肉火锅,里面放各种肉丸、鱼丸、虾滑之类的下火锅美食。 这些菜都是家常料理,作为一国王爷的家宴来说,略显寒碜,可明安就不好那口鲍鱼鱼翅作为年夜饭,吃着总觉得是像是出去应酬,没有家的感觉,便定下这五种菜作为今年年夜饭的主菜。 明府人手众多,这些家常菜做起来并不复杂,无非是准备火锅底料以及各式丸子费些功夫。 丸子制作明安极为的讲究,守着丫鬟婶娘有条不紊按标准工艺来做,保证每个丸子都是用料十足,扎实弹牙,拒绝以往那些商家为了偷工减料,故意在丸子里加馅料飙汁液,烫得嘴巴起泡的傻叉做法。 王府备料很充足,人手也多,一大天的功夫就做了几大盆的丸子,牛肉丸海鱼丸虾肉丸蟹肉丸猪肉丸,五颜六色摆成一排,明安感觉自己像是开火锅料子超市,一样来了一颗下锅里煮熟尝尝味,弹牙扎实的口感让明安一度感觉自己回到了广东。 终于到了年三十,丫鬟婶娘起了个大早,淘米、煮饭、蒸馒头、包饺子,里里外外张罗开去。 明安就像个监工一样,守在边上督促这些婶娘丫鬟干活,确保每个人的做法是按现世那套路来。 丫鬟婶娘在明安的训练下,已经逐渐掌握了现世的调味和做法,并不需要明安太过提点就能做得好,操持两个时辰,菜肴便全部妥当。 王府人数众多,每个人口味不一样,除了明安钦定的五道菜以外,众人还起了个投票榜,把票数最高的七道菜一块儿加进里边去。 十二道菜一桌,大厅摆了五桌,呼啦啦如流水般上到各桌,塞得满满当当。 待众人入座,宴会就绪,明安端起酒杯高呼。 “愿天下间,都能过上此年,开饭!” 第44章年夜饭 明安和众人喝了一圈,简单吃了几筷子,柳如天安排来的宫女已经到了大厅门外。 拱手告辞,让各人敞开肚皮吃好喝好,明安让宫女把事先备好的食材尽数打包,出后门坐上马车一路往宫里赶去。 进到凤仪宫,映入眼帘的阵仗让明安吓了一跳。 只见两边长条桌子上,摆了密密麻麻数百道精美菜肴,文武百官端坐两旁,宫女太监恭谨低头侍奉左右,柳如天身着一身珠光宝气的皇家晚宴服,端坐至高御辇俯视众臣,御辇边上略矮处,设了个王座,座上以斑斓虎纹作底,应该就是自己的座位。 明安原以为宫里年夜饭只是吃个寻常家宴,没想到是国宴级别,撇嘴叹了口气,台上柳如天拼命给自己比眼色,明安无奈只好装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和文武百官行礼问好,起身入座。 明安表面上兴致高昂,和众朝臣敬酒劝酒让人如沐春风,心底里只感觉到疲惫,想着还不如在府上跟莫问归和王富贵划拳赌酒来得爽快。 终于宴会结束,众臣起身离席,明安扶着柳如天回了寝宫,坐上床榻之后柳如天第一句话便是,“相公,我饿了。” 明安捂着肚子笑到不行,“弄了那么丰盛的国宴,宴会结束后你却说饿了。” 柳如天狠狠白了明安一眼,“你刚才没看见我就吃了几口么。” “干嘛不多吃点,我看你座上羊腿蟹腿都没动,浪费。” 柳如天无奈一叹,“妾身胃口本就差,那么多大臣看着,时刻要注意不能失了皇家礼仪,拘谨之下更加吃不下了。” “既然你自己都受不了这国宴,为什么搞这么大阵仗,给自己找不痛快?”明安摸了摸柳如天突起的腹部,柔声责备说道。 “祖宗之法不可变。”柳如天黯然说道,“身为女王,必须要背负女王的一切。皇家除夕宴与群臣共乐,这是历代的规矩,不可有违背,哪怕不喜欢,也必须遵守。” 明安沉默不作答,看向宫门外拍了拍手示意,不一会儿,外面宫女如流水般迈着轻快步子进殿,各人端着一盘菜肴,正好组成了一桌小宴。 “我原本是打算跟你吃个二人家宴的,便把府中食材都带了一份过来,正好你没吃饱,咱们俩吃这个就好。” 柳如天温婉一笑,往明安怀里靠了靠,“还是相公懂我。” 宫女轻车熟路从殿中一角搬出明安前些日子命人仿着现世打造的餐桌和靠椅,椅子并排摆一边,把明安备的菜肴整齐摆了上去,椅子前各摆上一副碗筷玻璃樽,架势和现世家常吃饭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切收拾得妥妥当当,宫女这才自觉退下,关上了殿。 明安小心扶着柳如天走到椅前,一手轻轻挪开椅子,另一只手护住柳如天腹部缓慢入座,拿了个软垫给柳如天挡住腹部和大腿,自己这才在柳如天旁边椅子上并排坐下。 上下折腾两下感受靠椅,伸手往餐桌比划两下体验趁手高度,柳如天抿唇一笑,“相公,你这餐桌餐椅,确实比那低矮茶几吃饭更舒服些。” “是吧!”明安给柳如天玻璃樽倒满新榨的果汁,“你喝不了酒,整点这个橘子汁,调了点蜂蜜进去。” 柳如天端起玻璃樽,比着灯火光芒来回把玩,显得爱不释手,“相公,你这玻璃现在做得怎样了,能在市面上售卖了吗?” “快了。”明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招了个月泉饶家的庶女,手艺和性格都很不错,她在改进这方子,估摸着春天就能开始售卖第一批货。” “饶家庶女。”柳如天轻声感慨,“这世间,也只有相公能不计身份出身,唯贤是举。” “你其实也可以的。”明安回想了一下,“我看你宫中有些太监宫女,脑子灵光挺有才能的,好好培养一番,可比基层那些世家安置的蠹虫强得多。” 柳如天无奈一笑,“相公,你知道妾身是不可以的,很多事情,妾身没法做到像你这般自由洒脱。” 明安嘴巴一咂,不置可否,“算了,大过年不说这个扫兴的,咱们吃好喝好,祝老婆大人诸事平安,新的一年生个漂亮娃儿。” “也祝相公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闲话聊完,柳如天已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开吃。 明安时不时能给自己惊奇的美食体验,今日见到锅中翻腾的圆润丸子,又是自己没见过的料理,柳如天大感好奇,小心翼翼去夹,却半天也夹不上来。 “筷子戳或者勺子捞,我来帮你。” 捞起一颗牛肉丸放入柳如天碗中,明安开起了玩笑。 “我前些日子招了个擅长解牛的婶娘,她生得膀大腰圆,手臂比寻常婶娘大腿都粗,拿起两根棍子捶牛肉捶得很有力,差点把灶台都捶裂了。我本来还有点心疼那灶台,自从吃了她之手捶出来的牛肉丸,就彻底不心疼了,你知道为什么不?” 明安边说边比划,学那粗壮婶娘捶牛肉丸的霸气架势,把柳如天逗得花枝乱颤,格格娇笑问道,“为什么?” 夹着牛肉稍微举高少许,然后凌空松开,那牛肉丸竟然在碗里弹跳了两下,看得柳如天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拿起勺子送入嘴中一咬,顿时露出陶醉幸福的神情,“弹牙扎实,牛肉味浓郁,真香。” 一颗吃完,柳如天自己又从锅中又捞了一颗,调笑说道,“那壮婶娘很不错,回头你跟她说,让她放开力道捶,多捶一些。万一捶烂了灶台,本宫安排人到你府上,给你修个更结实的。” 柳如天胃口不是很好,荤腥吃不了太多,那牛羊鱼都只是浅浅吃了点,却对丸子和猪耳朵意外的痴迷,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见明安深情望着自己,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柳如天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丸子和这猪耳朵口感很好,荤腥味也不重,妾身很喜欢,忍不住多吃了点,相公莫要笑话人家。” “看你能吃,我开心还来不及。”明安从头到尾一直在留意着她的口味,思索后说道,“肉丸比较清淡也有营养,富含蛋白质,你平日里可以多吃些,就加到你怀孕食谱中。猪耳朵油脂稍显高了点,一天吃个一小碟倒还行,回头我让御厨好好学学。” 柳如天柔情蜜意一笑,“有劳相公。” 两人有吃有聊,时不时发出畅快的欢声笑语,幸福时光滴答流转,不知不觉间,殿外传进爆竹声和烟花声。 几乎是同时,两人看向漏壶,已经过了子时,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明安扶着柳如天起身,徐徐走向窗边,拨开窗格,屋外夜空中,此时已经绽放出漫天璀璨烟花。 望着窗外烟火,柳如天很陶醉此刻,或许是冬夜晚风拂面有些寒意,柳如天缩进明安怀里,兰息轻吐在明安耳边,“除夕夜,相公不吟首诗么?” “好。”望着烟花灿烂,听着耳边爆炸声,明安失了神,“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明安手上持了个玻璃酒樽,此时对准了烟花,让这圆弧玻璃成了一个放大效果,对着手中放大的烟花,气势忽然激昂。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第45章隧道打通 东海国重视节日,年节期间活动不停,各式酒局诗宴的邀约拜帖,不断送入明府之中,让明安莫名有些怀念以前一个人过年,能够安心打游戏的时光。 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明安各种应酬过后感觉自己身体被掏空,萎蔫吧唧的没有精神。 大雪还阻碍着东海国新的一年正式启动,除了前日接待了一批从月冥山调拨而来,前往湾北加入工程建设的机巧门弟子,明安便拒绝了所有应酬,整日像条咸鱼那般躺在家里,在床上打滚。 直到年后千里音传来第一封喜讯,让明安精神立刻振奋。 “报告王爷,北境隧道全线开拓为一车一人宽,施工和迁民可分时段错时进行,是否允许龙障城百姓进驻北境之地,请指示!” 明安如今开拓的天下山河策区域极大,每个地儿都描绘了细节,时常重点关注一个地儿,而忘记去看另一个地儿的进展。 这些日子明安像是玩策略游戏那般,一直盯着湾北那地儿的船厂和港湾反复勘探,脑中构思开春之后每个施工细节到位,结果就忘了北境隧道的事儿。 经燕凌天这么一提醒,明安回头再看北境隧道的进展,竟收获了一份意外惊喜。 如今的龙障城,背靠冥壁崖,卡住各处险峻地势完成了城墙合围,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 城中的北境隧道,在原本李破军修建的北境地道基础上,加以优化改进,此时已经和北境之地实现完全贯通,宽度正如燕凌天汇报的那般,可以走一辆马车加上一列人,实现了一期工程一半的宽度。 虽说还没法同时里进外出,成为一个完整的物资运输通道,但已经能让百姓推着推车,带着妻儿老小往里进走,补充人口进去,让北境之地先建设起来。 苦心规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这一步,如今初步完成隧道,就意味着自己的大计正儿八经开始走上高速运行之路。 真正的国之重器和科技产业,可以安枕无忧,在这片北境之地上肆无忌惮开展,而不需要担心被九州各国侵占掠夺的问题。 沉吟片刻,明安接连向燕凌天下出了指示。 “在龙障城内部昭告百姓,让他们签合约立状子,许下优厚条款,安排能工巧匠和青壮携带家属进入。” “凡入驻北境的人,必须发誓承诺,进入北境之地后,从此就是北境人,与九州大陆的一切再无关联,没有本王命令不得再履足九州,违者全家连坐枭首示众。” “即日起,将霍远峰手上所有涉及仙界机巧的产业、研发团队,尽数迁移进北境之地。” “各产业负责人,每人抽调十名核心成员,举家迁移至北境之地,对外宣称迁移至龙障城建设新产业。” “本王要求,争取一年之内,逐步完成月冥山脉所有产业在北境之地的一比一复制!” 按照明安的设想,等到北境之地的产业全部建立起来后,就要进行一次彻底的产业链谋篇布局。 月明郡作为最下游的产业链,负责生产末端的商品对外售卖,而深山中的民安郡,则是作为产业链的中游,负责加工和内外资源的衔接中转。 关键的上游产业,以及军工机械等核心涉密产业,全部放到北境之地中,三者之间彼此形成一个内外大循环的联动。 产业链彼此依赖,彼此共存的排布,哪怕世家搞到了任何一个环节的机密方子,也没法做出和自己一样的产品,所凭借的,正这庞大产业链形成的绝对技术垄断! 哪怕自己被包围了,外部产业中任何一环被打烂了,依靠上中游的基础,明安又能很快的重建出新的下游产业,这边是完备技术产业链给明安带来的十足底气! 只是这系统工程很庞大,全盘实现需要时间慢慢进行,哪怕现在自己兵多将广,财力人手都十分充足,想要完全实现,少说也要花三四年的功夫,自己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 吩咐完指示后,明安继续躺回在床上,盘算着等会中午是吃火锅还是下个牛肉面,要不要多做些捎上莫问归和王富贵,还有那新进王府的机巧门小胖子甘大宝。 “唉,好无聊。”明安裹着被子,像条咸鱼一样翻了个面,“九州没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提到这三个字,明安脑中灵光一闪,“对啊,电子游戏不好实现,但是棋牌玩具类的,不是很好做么?” 脑中把原本世界所有棋牌玩具都过了一遍,明安首先排除掉了两个穿越者最喜欢复现,也是自己最不喜欢的棋牌,麻将和象棋。 自己以前小时候住筒子楼时,楼下就有间棋牌室,一群大婶大半夜还在那里搓麻将,巨大噪声扰得明安不胜其烦,恨不得穿越时空把麻将发明者给干掉。 麻将对女人的巨大吸引力,明安甚至能想象得到,自己以后回了家,看到柳如天孩子也不顾啥也不干,就坐在那里跟几个贵妇搓麻将搓到大半夜,光是想一下头皮就麻了。 拒绝麻将,从我做起!自己不要给自己挖坑! 至于讨厌象棋,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水平太菜,不想造出个自己不擅长的来让自己不痛快。 以前读书时突然对象棋产生兴趣,带了棋盘去公园找大爷切磋学习,结果被大爷杀得血流成河。 一个大爷也就罢了,那帮大爷还商量好了,排着队来杀,很享受在象棋上暴虐高材生的快感,把明安杀到自闭,象棋锁柜子里彻底吃灰。 不过有几样棋,明安还是很擅长的,比如西洋棋、围棋和五子棋,围棋九州大陆是有的,五子棋也就玩法不同而已,不需要刻意去做。 那么需要实现的,只剩下西洋棋。 一个猛子起身,明安出了房门,穿过院子径直来到甘大宝的房门外砰砰敲门,“大宝,来帮我做东西!” 机巧门弟子大多苗条灵活,唯有尹胜和甘大宝是个贪嘴性子,吃得比较胖。 当时在机巧门测试逃生巨型钩爪时,正是这两个胖弟子奋不顾身率先测试,安了众人的心,让明安对这两个小胖子印象很好。 前几日正好有十来个机巧门弟子,前往湾北进行建设支持,来明府拜访时,明安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变得比之前还胖的甘大宝,将他留在了王府,作为贴身机巧师。 甘大宝在房间里一边嚼巴着花生米,一边看师父油印给每一个弟子的《新编机巧秘籍》。 听到明安呼唤,三两下收起花生米,笑嘻嘻走出门,点头哈腰问道,“王爷,你叫我?” 明安瞧了眼他嘴巴上还沾得花生皮末子,知道这小子又在房里偷摸着吃零食,笑了笑懒得拆穿,开口说道,“你帮我雕一套棋局和棋盘。” 第46章棋具工艺品 甘大宝人虽然胖,但干活很利落,明安一吩咐,立马开干,也就一个白天的时间,到了晚上明安就拿到一副造型精美的西洋棋棋具。 只是这西洋棋被明安根据九州的等级体系,稍作了修改,棋子自上而下分别是帝王、元帅、左右丞相,左右战马,左右将军和士兵,名字也改名为“九州棋”。 至于玩法上,则是完全抄西洋棋,帝王对应王,元帅对应后,相对应象,马对应马,将对应车,兵对应兵。 明安让甘大宝用了两种颜色的木材进行制作,不需要再额外刷漆用于区分,当场就可以玩。 许久没玩这个,明安早就迫不及待,把规则教给甘大宝后,拉着甘大宝连战三局。 甘大宝刚熟悉规则,自然是下不过老手明安,让明安赢了个大获全胜,趾高气昂离开房间,去找莫问归下棋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莫问归悟性很高,下棋水平也很高,前两把刚熟悉规则,被明安下得大败,下到第三盘时,已经隐约可以跟明安斗得不相上下,让明安赢得有点艰难。 明安担心他今日刚学就能击败自己,说出去太丢面子,见好就收,拿了棋盘又找上王富贵。 王富贵棋力很一般,下棋兴趣也一般般,却对明安这套棋具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拿着棋子来回比划,忽然兴奋说道,“王爷,这有搞头!” “什么搞头?” “王爷你看啊,这九州棋有王有帅,有将有相,有兵有马,几乎把九州朝堂上下所有官员都包括了进去,无论是家中有人做官,或是有人领兵的,都会在棋盘上找到对应物。” 拿着那将军棋子来回摩挲,王富贵振奋说道,“每一颗棋子造型精巧,堪称精美的艺术品,若是用名贵材料雕琢而成,即可做装饰又可做棋具。” “世家权贵们买了这彰显身份的九州棋,棋盘上便能享受调兵遣将,执掌大权的快感。这一副九州棋卖出去,怕是能赚出天价啊王爷!” 经王富贵这么一提醒,造型立体带有雕塑的西洋棋,确实很适合做装饰,许多高档酒吧都会摆一副招揽客人。 随着自己玻璃产业的发展,需要一些新奇工艺品卖出高价,九州棋比起寻常的玻璃簪子和玻璃雕塑,确实更有意思。 说干就干,棋也不下了,明安利落将棋具收拾好,命人往月冥山脉给燕海平还有樊英送去,要求他们能制出这种造型的玻璃工艺品,且能够做出透明玻璃和磨砂玻璃两种效果,用于区分不同棋子。 棋具发出去后,明安又闲着无聊,便拉着王富贵唠后面的经商计划。 这一次辛苦逃难,王富贵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比以往都多,认知上深刻了不少,性情也从那胖胖的温和性子,变得有些果敢。 以往他只是个安于守成,来回倒卖货物的行商,家产被掏空后他时刻都在想自己该如何重新起家,不知不觉间,竟大幅度提升了对市场的敏锐观察力。 来了明安王府之后,他才惊奇发现,明安随手掏出的一样事物,都是商机十足,足以让一个平民成为一方富豪。 今日明安难得有空跟自己聊,王富贵便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 “王爷,你说的那个民安商会,小的想着咱们可以不止作为商队运货,还可以开辟一些别的产业。” “比如?” “可以做吃的,可以做喝的,可以做玩的,还可以卖书卖故事,把王爷那些商机十足的好点子,全都打包进这个商会里变成挣银子的好活计!” 听王富贵的说法,已经有了现世集团和商超的概念,明安带着认可目光点头,“有点意思,继续讲。” “王爷,或许你自己都没发觉,你那些仙界带下来的东西,放到九州上是多么赚钱,就拿这个肉丸来说。”王富贵桌上有一碗吃到一半的海鱼丸,顺手拿了一颗出来,激动说道,“只要经营得好,便能让一个寻常老百姓变成富家翁!” “怎么经营法?” 王富贵掏出张纸,边写边画,“东海国沿海打捞的海鱼众多,许多伤了的或是卖相不好的,都卖不出价,而做成丸子就没影响,咱们用这些低价鱼做丸子可以降低成本。” “再说了,这丸子不光是鱼肉,还有红薯粉,通过调整红薯粉例,咱们可以得出不同档次的鱼丸,卖价也完全不同,从平民到权贵都可以覆盖。” “我们可以自己开鱼丸店铺,还可以卖给酒楼,甚至可以跟大户人家的管事走走关系,直接供货。到时候一家变两家,两家变四家,四家变八家,遍布沿海各国!” “等有了钱,咱们就研究怎么样让鱼丸长期保鲜,往九州内陆运送!” 王富贵闭上眼睛深沉说道,“极度饥饿的时候,一口扎实饱腹的肉味,足以让人疯狂!这丸子只要带了点鲜美鱼味,价格再卖得亲民些,哪怕赌上性命铤而走险,那些百姓也会想吃上这么一口。” 王富贵这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只是自己想的是用真空包装淀粉火腿肠,他则是用沿海随处可见的鱼肉做成淀粉鱼丸。 这规划问题还很多,思路上大体上是没错,再加上王富贵本身就是行商出身,有着丰富的经商经验,明安决心让王富贵成为商业板块的领头负责人。 “民安商会,由你担任副会长兼总经理,给你一成干股,年薪一千两,完成整个九州商业版图布局,你想不想干?” 王富贵一听,当下立刻匍匐跪地,喜极而泣,“王爷,小的以后命就是你的了!” 明安扶起王富贵,柔声说道,“咱兄弟俩,别整这么客气,经商我懂点,但是没你专业。” 语气变得逐渐高昂,明安站起身,张开双臂,煽动性十足说道,“我能保证的,就是给你提供九州数一数二的经商资源,成为你依仗的最大靠山。” “而你这辈子要做的,就是凭借你的经商才干,把这些资源发挥到极致,让民安商会成为九州第一商会!” “而你,王富贵,也将会成为九州第一商人,富甲天下,受万商崇拜!你将会忘却你吃过的所有苦,成为世上最逍遥快活的人,这种滋味,感觉如何?” 看着脚下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身子因为过于激动不断颤抖,眼泪和鼻涕流了一地的王富贵,明安快活一笑。 每日洗脑成就,完成! 第47章开办盐业 后面的日子,明安主要跟王富贵讲述自己打算生产的商品目录,以及将会给他准备的各式资源,还有现世那些关于商超、集团、现代化经营等众多理念。 活了这么多年,王富贵现在才算是大开眼界,发现经商还有这么多门道,感慨以往赚了点小钱就沾沾自喜,半辈子坐井观天,几十年寿命算是活到了狗身上。 明安有关于现世商品商业的想法和概念,但不了解细节,也缺乏时间精力去深入研究实现,所以采取的措施和其他骨干一样,自己制定大的发展方针,然后给各人配齐资源,之后就是放手让各人去倒腾,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这招意外的效果拔群,努力方向和主要概念都有了,资源也给配齐了,剩下的具体实现就需要每个人自己寻思动脑子,投入很大的心血和工夫去努力。 在这个过程中,能力提升的同时,还潜意识认为“这是自己和王爷一点点干出来的共同产业,需要忠心卖命去拥护。” 得了明安这些海量商业资讯,王富贵就把自己彻底关进房间苦悟商道,连萝莉小妾梅儿来撒娇求亲近都被王富贵给轰了出去。 足足闭关了七天,身形憔悴的王富贵拿出一大摞规划详尽的《民安商会发展策》,呈交给了明安。 明安逐篇读完,心里乐开花。 这部发展策,正是一步结合九州实际的民安商业白皮书,里面写得非常细致,涵盖了每一阶段该开展的商业活动,前后发展关联性,以及相应的前置条件,许多都是明安没想到的。 发展策最后的目标,就是让民安商会变成一个体系庞大的集团,触手伸进九州各行各业每一个角落。 只要明安心情不好,说让红薯淀粉涨三文钱,在这个民安商会的影响下,足以让整个九州的物价都会随之剧烈波动。 王富贵匍匐跪在地上,内心忐忑不安,额头冒汗试探看着明安的反应。 明安打量了一眼身上的王富贵,想着自己身为领导,若是不提些意见,就显得太没水平。 正好自己数学水平过硬,明安便把里面一些涉及经济运转推算的错误之处,一一指出,再把一些没来得及告诉王富贵的货币理论和市场经济学,对着方案薄弱处一通挑刺,听得王富贵大为叹服,对明安的高超水平更加钦慕。 “原来我辛苦领悟出来的这些规划,都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这些都是王爷脑中的计划!” “他是想考验我,栽培我,才只跟我讲大方向,不讲任何细节,他相信我能自行领悟出来,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我所要做的,就是在王爷掌中,不负王爷一番苦心栽培托付,跳好这支舞!” 先抑后扬,一通批评挑刺完,明安扶起了王富贵,对他的才干大为赞扬与肯定,把王富贵给撩拨到一个劲抹眼泪。 取了一块民安王府令牌交给王富贵,“再过几日春雪消融就可以开工了,就按照你这发展规划,持我手令协调资源,把整个商会建立起来。富贵兄弟好好干,我相信以你的才干,一定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 春日终于到来,冰雪消融,九州又开始了新一年的运转。 王富贵和莫问归带着一帮人,和明安辞行,准备前往月明山城,共同组建专属于民安商会的陆运商队。 自己还需要帮着照料怀孕的柳如天,明安没法离开临墨太远,送二人走后,便把重心聚焦回湾北的港口和船厂建设。 湾北建设柳如天是给了一部分政策扶持和资金补助,但是建港造船比想象中花钱得多,是一个无底洞般的销金窟。 再加上不断涌入湾北的海员和船匠每月都要发工钱,这笔巨大的固定开销,不断啃食明安从太行郡劫掠回来老底。 有钱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在商业板块充分铺开前,还是得想办法让湾北这地区能够有些短平快的赚钱行业,弥补一下这巨大窟窿。 比如海盐售卖,就是个很不错的暴利生意。 自古以来,盐都是核心战略物资,尤其是九州乱世攻伐不断,对盐的需求很大。 古代想要卖盐谋利,最大的问题都在官府这一侧,只有得到官府的盐引认可,才能在限定区域卖盐。 之前还是月冥村村长那会儿,明安曾想过把九州粗盐提纯为白色细盐赚钱,脑中很快模拟出自己被官府抓走严刑拷打秘方,最后被搞死的结局。 而现在,自己老婆就是东海国女王,官府全都是老婆的手下,手头上还有一块靠海的领地,整整一海的免费原材料供自己取用,不靠这个赚钱简直天理不容。 至于那些把控盐业的世家?呵呵,敢多逼逼两句老子正好有借口开揍。 合约只限制我不能对外作战,从没说过我不能对内开屠,现在东海国士兵和百姓众心所归,号召大家每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一个世家给淹死了,试问有几个胆子大的敢反抗? 当明安跟柳如天说自己想在湾北炼盐,弥补港口修建的巨大开支,柳如天第二天立马在朝上当着众臣宣布了这事,还模仿明安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将明安交托的一句话当场演了出来。 柳如天站起身子,威严目光扫视全臣,徐徐开口。 “民安王要开办盐业,谁赞成?谁反对?” 世家一派中有几个家中都是靠盐业赚取暴利,听说明安要搅和进来瓜分蛋糕,气得脸颊酱红如猪肝,想要张口剧烈反对,可就是没胆子。 毕竟现在的柳如天,底气一足,便学了明安的霸道。一旦抓住哪个讨厌鬼的小辫子,直接摘顶戴轰出朝堂,把最近发掘出来一些敢做敢为的中下层官员,逐步往上提拔,替代世家那些蠹虫。 世家一派在朝堂上的控制力日渐衰弱,又没胆子联手拉开架势造反开干,只能忍气吞声苟延残喘,尽可能不触犯柳如天逆鳞,让她没有借口赶人。 面对盛气凌人的柳如天,世家官员最好的法子就是选择默不作声保持中立,柳如天也不会主动为难人。 只是这憋闷的感觉,让郁气凝聚胸间,那几个盐业世家的大臣,情绪激烈之下,竟活生生憋出一口血,然后彻底昏死过去。 这强烈反应,把柳如天都逗乐了,挥挥手示意太监抬下去,让御医好生救治,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朝会结束后,秦连恶狠狠说道,“盐可是那么好炼好卖的?东海国下层遍地都是我们的人,没有地方官支持,我看那小子炼的盐卖不卖得出去!” 第48章拉动产业 秦连下了命令,让手下与东海国各基层官员联系,凡是有民安王炼制的盐,予以最严苛的审核与刁难,阻碍他在地方的售卖。 不到一个月时间,明安将湾北的盐场给建立起来了,向市面上投放了第一批食盐。 只是这食盐没有用自己的名号,售卖的也不是行商,而是叫“柳氏雪花盐”,由柳如天手下的皇商专门运输到地方转卖。 这柳氏雪花盐雪白细腻,口感没有粗盐的苦涩,价钱还比粗盐便宜了少许,一下子便引爆了市场,引起雪花盐的哄抢浪潮。 甚至一些刀口舔血的豪侠,偷摸着从东海国夹带雪花盐出关,往其他国倒卖。 东海国边关守卫士兵,敲了敲往来挑夫的竹杠扁担,听出里面不太正常的声音,明知有问题,收了一两银子后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 那些地方官都是世家子弟,接到族中命令本来还想刁难,可“柳氏”加上“皇商”两大名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谁也没敢阻拦。 柳氏王族以往是有盐场的,只是炼盐工艺远不如多年从事盐业的门阀世家,炼出来的盐又贵又难吃,百姓都不认账,只吃世家炼的。 盐场年年亏损,先代女王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产业售卖出去,换作皇室土地,算是退出与盐业世家的竞争。 从柳如天口中知晓了这些往事,明安稍加思索过后,便放弃了以民安王身份的炼盐,改成替柳氏皇族炼盐,自己负责生产炼制,由柳如天旗下皇商运输售卖,利润和柳如天对半分。 柳如天本想哄明安开心,顺便恶心一下盐业世家,这才爽快答应的,没想到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个赚钱产业,心里感觉很受用。 那些世家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便鼓动自家领地上的盐户来临墨闹事,说柳氏雪花盐破坏市场,断了其他盐户的活计。 明安也很干脆,给众人两条路选。 “第一,盐场卖给皇室,盐户易主柳氏,一齐生产柳氏雪花盐,保障盐户权益。第二,不肯商议卖盐场,又煽动盐户闹事,有谋反嫌疑,相关支持者连坐,举报线索者脱罪。” 正好杨伯成从太行郡换防,在临墨京中休养,明安第一次启用兵马大元帅印,命他调集三千部队,以实战军演为由,将那几个闹事的盐场给围了,绕着盐场不断跑马威慑,手段很是强硬。 柳如天是个胆小性子,有点怕明安玩过火,明安只是笑了笑,示意柳如天不要做声,看自己表演。 盐业世家是一个联盟,但这联盟中有大有小,并算不可靠,小世家只想挣钱,没想赌命,便找上了明安愿意卖海滨盐场。 没想到的是,明安并不是要买下他们全部的盐场,而是以股份为划分,分作了几份,四分归柳氏王族,三分归民安王府,三分还是归世家。 好处就是可以引入柳氏雪花盐生产工艺,产出的盐也被贴上柳氏雪花盐商标。 听了这好处,这些投靠而来的小世家有些心动,可自己还是亏了产业股份,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这时候,明安便掏出自己已经玩得比较溜的民安股票,把这股票好处给众人一通讲解。 “有了这个东西,每年就能按股票持有额参与产业分红,相当于我用我的产业,跟你们交换了一部分产业,你们觉得如何?” 见这些盐业豪绅眼睛睁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纠结挣扎的神情表现出距离做出决定,就差一线。 明安鼻哼一笑拍拍手,示意杜小小从府中仓库拿出早已备好的东西,一副极为精美华贵的玻璃九州棋,看傻场上所有盐业豪绅。 “本王从仙界带下来的产业,超乎你们想象。跟着本王走,不会让你吃亏。”明安懒洋洋仰着身子说道,“投资,最忌讳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指望那点盐场卖盐能值几个钱,但凡各国阻塞一下盐路,你们就收入大减。” “如今本王就给你们这一次机会,加入到本王树下好乘凉,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了。从现在开始倒计数,十、九、八……” 威逼利诱,加上倒计时压迫,豪绅世家不敢再犹豫,抢着把产业卖出了七成,明安也依诺兑付了一定数量的股票,让世家原本纯粹的盐业家产,变成了大量金银加三成盐业股份和民安股票的组合体。 得了这些盐场后,明安没有进一步插手,只负责更新工艺和给予贴牌权,盐业生产还是交托给这帮人管理原本的盐户。 率先和明安妥协的分得了好处,这所谓的盐业联盟没多久便分崩离析。 盐户们见自家归到皇室旗下生产柳氏雪花盐,再也没有什么好闹的,喜滋滋各回各家替新主人效命,按照新工艺法子开始生产柳氏雪花盐。 这么一操作,柳氏雪花盐不再是湾北专属生产,广泛分布在东海国各处的中小盐场,都在产柳氏雪花盐,让这雪花盐产量一路暴增。 见东海国的产盐质量和产业水平都提上来后,明安反倒关闭了湾北一些的盐场,预留出开阔空间,整出一个咸鱼厂,开始新一轮的操作秀。 怀孕的柳如天肚子越来越大,脑子也不如以前那般清晰灵敏,明安这一番诡异操作把柳如天看懵了,搞不懂自家相公到底在玩什么。 她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像是被拖拽一样,被自家相公稀里糊涂带飞,手上莫名其妙的产业越来越多,财政收入不断攀升。 明安也没有出去攻城略地掠夺,这个多出来的财政收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柳如天一直也没太想明白,只好眼睁睁看相公来回调度,秀翻全场。 雪花盐产量暴增,夹带私盐的行径严重,周边各国盐业收入大幅度下降。 大量的优质盐低价往国内涌,按理来说是好事,可各国总感觉不太对劲,却搞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出于保险起见,便有意压制东海国来的雪花盐。 一时间,东海国雪花盐出现一些堆积滞销,价格一路往下,弄得盐商盐户人心惶惶。 也恰在此时,明安命人四处收购雪花盐和海鱼,加工成一块块咸鱼干,让新成立的民安商队往内陆输送售卖。 咸鱼保质期极其长,又是肉食还带了盐分,对于内陆国吸引力很强。 进一条咸鱼干,不但可以得到长期保存的肉食,等到食用时泡水,还能析出一大份盐水。一份可抵好几份功用。 各国再也按压不住,一时间,东海国咸鱼成爆款商品,引来各方抢购囤积,毕竟这玩意只要不泡水,囤几年都没问题。 民安商会自建立商队以来,第一波爆款货物竟是这些奇形怪状的咸鱼,商会掌柜无不呵呵偷笑。 咸鱼这一波销售,不光让明安赚得盆满钵满,弥补了湾北建设的巨大开销,更带动了东海国沿线的渔业和盐业经济。 沿海渔民盐户都有钱了,日子过得很有滋味,每天上工都要朝湾北方向拜一拜,跟王爷请安问福,聊表心中谢意。 柳如天托着巨大的肚子,看着户部呈上的每月财政报告,一条笔直朝上的财政收入直线突破天际,笑如银铃作响。 这一笑不得了,牵动胎气,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神色,吓得大臣赶紧去招来太医。 时值夏末,暑气尚未散去,艳阳正当空。 远在湾北督造第一艘远洋帆船的明安,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蹄音。 明铁钩飞身下马,单膝跪在明安身前,激动说道,“哥!陛下要临盆了!” 第49章女王生娃 听到明铁钩的通传,明安嘱咐一句让他留在湾北照看现场,自己跨上马沙拉弟风驰电掣赶回了临墨大都,策马直奔王城正门而入,两边侍卫纷纷让行。 一路奔到那早已定好,作为月子房的行宫外,此时已经围了很多人,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杨景、慕容城、叶章甫等人,都焦急守在宫门外来回踱步。 明安拨开一众大臣,正要赶紧去看柳如天的情况,被门口守着的桂公公一把拦下。 ”王爷,不可莽撞,您现在进去只会添乱,安心在这里等就是。” 明安一把握住桂公公的手臂,焦急问道,“母子都平安否?” “王爷放心,太医说陛下自幼习武,身子骨比寻常女子健壮,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是这么说,明安非常清楚古代女子生孩子不如现代,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心里还是非常担心,可自己又没办法进去帮忙,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消毒防护做好了没? 会不会细菌感染? 孩子能不能顺产出来? 万一剖腹产的话,古代这消毒条件能成吗? 一时间,众多想法纷乱涌来,明安忽然发现,一切担心的症结,都是手上缺乏现世医疗体系造成的。 自己和周围人一路很顺,没遇到什么大病大难,因此也没有考虑过将现代医药体系往九州引入的想法,而且自己也不是学这个的,知晓的知识仅仅停留在高中生物那一点。 若是以后遇到周围人严重受伤,需要动手术,亦或是出现大范围疫病,再来准备可就迟了。 把一切可能的危机扼杀在摇篮,是明安干出无数优秀工程项目所依靠的准则,经过今天这么一出,明安决心要模仿现世,建立一套完备的医疗体系。 自己不懂,但我有基本知识还有钱,招些忠诚可靠,医术精通的人才,把自己仅有的那些生物医疗知识尽数告知,再给他大笔金银去研究,就不信做不出来! 在人群中看见张臣和顾清,招手唤他们过来,“老张老顾,帮我参详一下,九州当世,哪些门派医术最为精湛?” 两人一听,有些哭笑不得,暗想明安这是担心过了头,女王临盆在即却想着找当世名医,未免太晚了些。 不过明安贵为王爷,又是自家总舵主,两人不敢取笑,张臣悄声说道,“王爷,你是找医术高明的还是救人高明的?“ 明安露出困惑表情,”有区别?“ ”有区别。“顾清补充说道,”天下间,医术高明的,肯定数湘江国灵仙派,但若是救人高明的,保不准南诏国的九黎宗更厉害。“ 明安听出了点了意思,”莫非这个九黎宗救人不靠医术?“ 张臣应道,“王爷,灵仙派以针灸行气和君臣佐辅这等传统医术救人,九黎宗却反其道而行之,用一些奇门歪方甚至是毒方,什么寡妇床头灰,割脉放血,甚至是养蛆虫食人肉。方子那叫一个诡异骇人。” 顾清笑着补充道,“说来也怪,九黎宗就是靠这些歪门邪法,救的人还不少,风头不亚于灵仙派,甚至放言出去,灵仙派墨守成规,不如叫草包派。” “有点意思,灵仙派什么反应?” 张臣无奈一笑,“能什么反应,互相仇视呗,两伙人见面就掐架,是九州上一对有名的宿敌。一些伤病的豪侠,每次都要反复斟酌到底找哪个门派好。找了这个以后,再想找另外一个,少不了遭一番罪。” 寻思一会儿,明安吩咐道,“二位,帮我放出去消息,若是遇到九黎宗弟子,邀请他们来投奔我,我民安王府愿奉他们为座上宾。” 两人一听大为惊讶,张臣问道,“王爷,比起灵仙派,您觉得九黎宗实力更高强?” “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契合度的问题,九黎宗这些离经叛道的奇术,和我所知晓的医道更相和。既然他们和灵仙派是二选一的关系,我更倾向于启用九黎宗。” 在明安看来,灵仙派更像是正统中医,九黎宗则是中医偏方加上古典西医,尤其是崇尚以毒救人,可能会更容易理解抗生素、病菌和人体免疫相关理念。 尤其是那寡妇床头灰,说白了就是包含青霉素的事物,既然他们从日常生活中,已经发现这些霉菌能治病,给他们放大镜,再好好科普微观世界,保不准能养出九州生物学家。 三人正说话间,月子房中传来柳如天撕心裂肺的喊叫,把明安一颗心给提了起来,默默祈祷上苍保佑。 叫声很响,显得很痛苦,值得庆幸的是中气很足,没有虚弱的迹象。 叫了好一阵子,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一雪宫外笼罩的阴云。 明安仰头闭上了眼睛,胸膛起伏不定,身子微微抖动。 从今日起,我明安就要当爹了。 众臣喜笑颜开,刚想恭喜明安,没想到里面又传出柳如天撕心裂肺的叫声。 ”怎么回事?”明安慌了,刚想闯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产婆的声音,“还有一个!” 刚放下心的众人,此时又开始紧张。 “两个?”明安吃了一惊,“莫非这么巧,和米巧倩一样?” 第一个生起来费力,第二个要顺利些,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婴儿啼哭,只是这啼哭要显得娇弱些。 见里面响动消停,明安沉不住气,张口叫嚷问了句,“生完了吗?” 一旁的宫女太监听了,想笑又不敢笑,里面产婆笑吟吟答道,“王爷,您可以进来了!” 明安大喜,捧手谢过众臣的祝贺,快步走进月子房,两名老嬷嬷一人抱着一个襁褓,笑吟吟走了过来,“恭喜王爷,是一男一女。” “还真是和米巧倩一样,是个龙凤胎。”明安咧嘴一笑,匆匆看了两个新生儿一眼。 新生儿刚生出来,样子都不太好看,明安打量了两眼,便让老嬷嬷继续抱着,快步走到床前蹲下。 深情看向满头大汗,一脸憔悴的柳如天,明安握着她的手说道,“辛苦老婆大人了。” 柳如天勉强笑了一下,又恢复成那闷闷不乐的表情。 “怎么了?” “孩子我看了。”柳如天翘着嘴说道,“男孩儿还好点,生得比较机灵像你。女孩儿感觉没什么灵气,总觉得有些笨笨的。”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原因不开心,明安噗嗤一笑,“新生儿都这样,琴无忧琴无虑刚生出来那会儿,长得也不咋的,现在一岁了,两个小家伙长得不是很可爱么。” 柳如天回想了一下柳月眉和米巧倩抱着无忧无虑两个孩子进宫探望自己,那可爱的样子自己见了特别喜欢,听明安这么一说,心里释然。 “母子平安,比一切都好。”明安站起身子,逗弄了两下女儿,越看越喜欢,好像也没第一眼那么丑了。 柳如天见明安逗弄得开心,温声说道,”相公,大家都说你起名厉害,你给咱们孩子起个名字吧。“ 第50章满月酒 又到了经典起名字环节,明安意外发现自己很擅长起名,起的名字都很灵性。 马沙拉弟现在真成了九州版玛莎拉蒂,大鸡腿子变得很肥美,时不时翘起腿清理身子,从身后看就像一只大鸡腿。 琴无忧琴无忧如今才一岁,却特别爱笑,谁逗都能格格笑半天,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表情。 如今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一定得慎而又慎。 明安沉默无言,盯着女儿看了足足一柱香,看得周围人都着急了,柳如天忐忑问道,”相公,怎么了?若是一时想不出来,可过几日再说。“ “想好了,就叫柳梦茵吧!” “柳梦茵?”柳如天寻思片刻,觉得这名字给寻常女儿家很不错,给自己和明安的女儿,也就是将来的女王,稍显小家子气了点。 “会不会太朴素了?” 明安露出怀念的神情,“昨夜做梦,梦到咱们一家人在阳光下,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一起野炊,那种感觉很好。” “女孩子家,不必把名字起得太大气,弄得自己一身压力,我还是想她能像茵茵草坪那般,给人带来舒适与幸福的感觉。” 柳如天当然听懂了明安的意思,不再说话,心里别有触动。 自己这名字是母亲所起,寓意柳如天率领东海国蓬勃发展,发展得如日中天。 如今自己在明安的帮助下,确实把东海国带领得如日中天,可各方的压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所以她每次外出,更喜欢用杨景给自己起得的别名“杨如雨”,短暂享受寻常女子那种简单舒适的快乐。 “相公,就按你说的,女儿便叫柳梦茵吧!”柳如天知晓了明安当爹,不想让女儿活得太累的心思,便不再反对,转而问道,“咱们儿子呢?” 这会儿明安只用了一息时间,就想好了名字,“明正心。” 柳如天莫名觉得,这名字比柳梦茵更响亮一些,好奇问道,“相公,这又是什么意思?” “守心持正,不被邪魔侵染,不耍小聪明,秉持一颗中正之心。”明安收起了慈爱,语气冷静中透着些许严厉。 听明安的语气,似乎带了些训诫教导的意味,柳如天很奇怪,不明白明安为什么会对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怀有这种心思,仿佛在担心他犯什么错误一般。 起完名字,明安抚摸着两个孩子,露出温和笑容,“既然是我们俩的孩子,一定会是性情温良,深明大义的好孩子,咱们多花些心思,好好教慢慢养便是了。” …… 柳如天生完孩子后,便是坐月子静养恢复身子,孩子交给了乳娘照看。 就是这两个孩子很闹腾,夜里爱啼哭不好好睡,让柳如天和乳娘都犯愁。 照看月子和奶孩子,都是女人们的事,明安瞧着哭闹的孩子,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忙。 一日在院子里看杜小小荡秋千笑得很开心,明安忽然灵光一闪,招来甘大宝开始做现世的婴儿用品,然后宫里就多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小机巧玩意儿。 柳如天坐在床头,看明安大热天的满头大汗在那里忙活,终于拼好了两个像小秋千一样可以摆荡的婴儿床,命乳娘把两个孩子放进去。 两个孩子睡在这婴儿床里,睁着珍珠一般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床头垂下来的木制星星月亮和小风铃。 明安轻轻摇晃起婴儿床,那星星月亮和小风铃发出富有韵律的悦耳轻响。 感受着匀速摇晃的小床,再看来那如同催眠一般,匀速摆动的星星月亮,原本爱哭闹的孩子逐渐安神,眼皮合上睡得极为香甜。 床头的柳如天伸出一只手,学着明安轻轻摇晃婴儿床,看着熟睡的孩子们,眼中泛出温润的柔光。 “妾身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相公。”柳如天握住了明安的手,拿到脸颊边来回蹭弄。 明安摸着心爱的女人,看着婴儿床上熟睡的孩子,一种久违的暖心感,涌了出来,“我也是。” …… 月子坐完,柳如天出关,孩子也刚好满月,少不了又是一场大宴。 一切如明安所料,孩子是刚生出来时丑,这才一个月的功夫,便长得水灵动人,众人见了无不喜欢得紧。 尤其是杨景,抱着明正心,喜欢到不行,笑意盎然的神情间,眼中隐约能看到泪痕。 明正心的瞳孔微微泛蓝,有着大海一般的光泽,和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杨乐岛,是一个样。 杨乐岛是杨景和艾琳娜在岛上所生,众多儿子中只有杨乐岛,是由他亲手抱着一点点养大,或许抱着明正心的感觉,让这古稀老人,回忆起了年轻时最美好的时光。 叶章甫对未来的女王柳梦茵更喜欢些,拿着胡子来回逗小姑娘,见柳梦茵甜美可爱的五官,露出灿烂笑容,老头子乐得高兴到不行。 别人来劝酒叶章甫一口都不喝,口口声声从今日开始戒酒养生,争取活得久一些,再辅佐一代贤君柳梦茵。 慕容城倒是很现实,握着两个婴儿的手轻轻捏了捏,感受其中根骨造化。 捏柳梦茵时,慕容城微微含笑,表情比较平静。 捏到明正心时,老头子眼中射出精光,一把抓住明安,嚷着明正心一到四岁,就必须要让他跟着自己练气。 满月就开始考虑四岁的事情,明安哭笑不得开玩笑,“四岁练气,莫不是要练出个萧炎不成?” 慕容城不知明安口中所说“萧炎”是何许人,反正就赖上了明安,不让孩子跟他练武,他就跟明安翻脸。 明安无奈,只好哄着慕容城应下来,答应一到四岁就让明正心正式向慕容城行拜师礼,慕容城这才乐呵呵亲自给明安倒了一大杯酒,一老一少毫无长幼尊卑的勾肩搭背,大笑大嚷喝成一团。 满月酒喝完,柳如天全副身心重新投入到日常政务处理中去,一切又恢复了正轨。 柳如天心知,明安最惦记的便是月冥山那片广袤的产业。为了照顾怀孕的自己,明安已经在临墨大都呆了大半年,也未曾回月冥山。 孩子有乳娘照顾茁壮成长,自己身体也恢复过来行动自如,柳如天便允许明安回月冥山看看,自己在临墨一切都好,不用他寸步不离陪在身边,每个月记得回来一两趟看看孩子就行。 见柳如天和孩子都安好,不需要自己操心,寻了夏末秋初,一个风朗气清的清晨,明安骑着马沙拉弟,往月明郡赶去。 虽说天下山河策加上千里音传言,明安在临墨也能对月明民安两郡的情况了如指掌,可终究没有自己亲临现场感受来得强烈。 去年初冬时节收到柳如天怀孕的消息赶回临墨,现在再回已经是夏末秋初,在临墨呆了将近九个月,不知一干同志们又会有什么惊喜留给自己。 一念及此,明安仰天兴奋呐喊,纵马踏过滚滚烟尘,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第51章新月明城 策马横穿东海国,出了山宗关后,明安亲眼看到一副景象,心中大为欣慰。 山宗关到月明城之间,原本是夯实的土路,平时走还好,下雨天走起来有些不方便。 如今泥巴路已经升级为水泥路,一路往入山口方向蔓延,仿佛像回到了现代化的农村。 从天下山河策可以清楚看清全景,这水泥路自山宗关而出一直铺设到月明城,还在不断延伸,如今各城之间都在进行道路翻新与铺设。 这是驻守牧林城锋曹柱,在逐步掌握水泥工艺后,使得产量一路暴增,高过了各城修建城墙和楼房的需求量。 水泥这东西容易受潮变质,产出来不用很浪费,曹柱向明安询问是否修建新城用掉这些多余水泥,得出否定答复后,便想到了给现有的城池和道路进行水泥化改造。 明安听完曹柱的想法,立刻批准了这计划实施,还好好表扬了一番曹柱,让其他人多向他学习,如何开动脑子挖掘内需,将过剩的生产力变成领地的实力。 俗话说得好,想要富先修路,整个月冥山脉的五大城池之间都铺设水泥路,将会进一步提升百姓流动速度和物流运输水平,直接拔高明安手上发展速度。 有了水泥路之后,现在山宗关和月明城交互极为紧密,街上穿行的都是各国商客,直接把这座关卡拉成东海国仅此于临墨的第一富关。 骑马走在水泥路上的感觉,平稳又舒适,就连马沙拉弟跑起来蹄子也轻快很多,嘚吧嘚吧很喜欢这种踩在踏实道上的感觉。 就是现在正值午后,一路上的人流很密,大家伙儿都喜欢车子推在水泥路上的扎实轻快感,两边空出来的那些泥地没人爱走,就喜欢聚在水泥路上人头涌动往山里赶,马沙拉弟没法跑快。 明安索性让马沙拉弟信步慢踱,自己高高骑在马上,任由凉爽的秋风拂面,欣赏两边原野风光。 月冥山脉五座城镇,自外而内依次是月明、进宝、牧林、肃金和龙障,除此之外,明安就不让再建城了。 城不让再扩,人数增长上却没个停,九州各地的穷苦百姓不远千里赶来,月冥山脉的人数即将突破三十万之数。 百姓们见城里住不下,就在城外和主干道边上定居,山宗关和月明城两边就住了很多百姓,沿着山势开辟了一片又一片的梯田,望过去有股怡然的田园风光。 这些百姓种的作物也不是九州大陆的寻常作物,都是明安从凭借现世眼光收集来的红薯,花生,番茄,胡萝卜这些新一代农作物。 种出来之后,百姓把这些作物卖给月明城交易所,换得银钱缴税,买化肥,剩下便可以买吃穿生活用品。 在明安的产业链布局下,百姓逐渐从传统农业自耕自足,迈向新农村经济作物的经营模式,收入比传统农业大幅度提升的同时,更加强了百姓对月明郡的归属感与凝聚力。 正好路过一间路边茶摊,来往商客很多在这里打尖,省钱的点个炸花生加上凉拌番茄,吃得有滋有味,奢侈的点一碟辣油凉拌猪耳朵,吃得欲罢不能。 明安叫了大份白糖凉拌番茄,和马沙拉弟一块分着吃,吃着熟悉的酸甜多汁口感,明安和马沙拉弟同时发出舒服的吐气声,心里感叹。 “汁液足,很够味,今年收成不错。” 再次启程,慢走一个时辰终于回到了月明城。样子和之前变化没太大,还是那繁华的机关城景象,毕竟该建的都建了,无非就是人流又多了些,房屋装饰更好看了些。 居民的衣物布料还是麻布,想来是棉花种子特意嘱咐居芒往龙障城最里面种,还没扩大的缘故。 明安自言自语嘀咕,“不急,还是第二年,争取第四第五年的时候,每个人都穿上暖和舒适的棉布衣。” 还没进城,有些眼尖的百姓已经认出明安和他那匹显眼的马沙拉弟,众人响起激烈的欢呼声,匍匐跪倒一大片,纷纷向这一切繁华富足的缔造者民安王,致以最高的敬意。 明安骑在高高的马沙拉弟背上,面带微笑挥手,朝众人答礼。 月明城中各业务骨干听到手下的回报,说王爷回来了,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争先恐后赶了过来,围在明安边上,操着朝气昂扬的语调,兴奋汇报着自己工作进展。 太行大捷以来已经过了一年,每个人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水泥路,梯田,经济作物,民安商队,更优质的产品和更高的生产效率,这仅仅是月明一城的变化,而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变化,更加翻天覆地。 按照明安预期,这还不够,月明城真正爆发其恐怖潜力,还需要一个催化剂,降低能量壁垒,开拓出一番改天换地的局面。 明安看向风华正茂,一身干练风范的樊英,嘴角弯弯笑了笑。 “一年之期已到,死亡还是崛起,该你汇报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樊英抛在了聚光灯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樊英,炙热的眼神似乎要把这姑娘烤焦。 换作以前,樊英或许会羞怯紧张,甚至说不出话,如今多方交涉历练,她已经成了落落大方的职场女强人。 明安在千里音中,时常训诫众人,要言之有物,拿数据定量分析,定量评估。不要扯什么产品成本降了一点,要具体到每百份降低五十二钱,每千份降低六十一钱,预计每年扩大利润空间一百二十五两这种。 樊英命手下呈上早已备好的账本,对着里面数据娓娓道来,向明安展示自己这一年来每一笔研发投入开销,以及做出来的玻璃器皿销售收入。 一千两是催化剂,是启动资金,燕海平跟她亲兄妹明算账,按标准价格供给玻璃粉让樊英研究,每一笔都走了账目。 樊英在燕海平指导下,初期困难重重,好歹是做了些不错的样品,便找往来的商客兜售增加资金,然后再用新增资金投入到研发尝试当中。 后面样品越做越好,越做越精致,年后又有明安那玻璃九州棋的设计,一下子将玻璃器皿,带到利润恐怖的奢侈品范畴。 “王爷,时至今日成交二十套琉璃九州棋,除去成本净赚两万一千六百两,再加上这一年的琉璃酒具茶具经营收入减去开销支出,合计净赚五万七千八百六十一两六百三十二钱,账目在此还请您过目!” 明安只是保持微笑不说话,接过账本仔细看一遍,挑出一些细节考究樊英,无不对答如流。 甚至是请往来行商吃饭谈生意,用了哪些酒食哪些虾蟹,银钱几许,樊英都能答得上来。 “不错。”明安放下账本,朝张辅打了个手势,“安排下去,开全员大会。” 第52章民安梦 时隔一年,再次展开月明山城全员大会,上一次还是一年前明安为了整肃风气,登台杀人立威。 这一次自女王陛下产子过后,明安归来再次开会,又会给整个月明郡带来什么重大变数,众人心情十分忐忑。 站在台上,环视四周一望无际的人海,明安灌注灵气扯着嗓子吼道,“富贵在天榜,自成立以来,只有樊英一人有胆识,赌上性命揭榜。”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按榜单所言,正是揭晓结果之时。” “当时榜上公布了,一年之期若无法用一千两赚足一万两,不足数又无法补账者,拿人头抵押。” “但若能完成者,第一年净收入全归个人,从此成为我旗下产业骨干,王府家臣,年薪不低于一百两。” 命张辅端来托盘,明安一一拿出来,向四方展示一番,亲手交给台上受宠若惊的樊英手上。 “第一,赐委任状,委任樊英为玻璃器皿业务总经理,年薪五百两,持一成干股。” 明安将一张仿着现世大学录取通知书,镶嵌金边的烫金羊皮纸,交到樊英手里,看得台下所有人呼吸急促。 樊英接过这装裱华贵的烫字羊皮委任状,眼中一湿润,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就想匍匐跪倒,被明安低喝一声,“不许跪!这是你应得的,好好收着。” 交完状子,明安拿出一块黑铁令牌,向周围展示一圈后交托到樊英怀里,“第二,赏赐民安王令,正式纳为民安王府家臣,受我民安王名号庇佑,九州大陆敢冒犯你的人,视作冒犯我民安王,睚眦必究!” “只要你遵纪守法,今后,不会再有人敢来欺负你了。” 明安轻声一句话,只有樊英能听见。 樊英颤颤巍巍接过令牌,望着上面森然威严的纹路,内心涌现出一股这辈子以来,最强烈的安全感。 “最后一项。”明安拍手,示意张辅端来一个沉重大盘子,上面银票碎银子铜钱杂七杂八堆成一座小山。 “樊英这一年,合计净赚五万七千八百六十一两六百三十二钱,除去我那一千两启动资金,她个人到手五万六千八百六十一两六百三十二钱,全都在这托盘之中,受赏!” 前面那些事物,场上众人惊讶眼红,但也还在承受范围内。 可这将近六万两的厚厚银票,明安说赏就赏,创出迄今为止最高的单人赏赐记录,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拼命揉眼睛,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去年的时候,樊英不过是个乞丐婆,在王爷手下赌上性命大干一年,仅仅一年的功夫,竟然一举获得别人数代努力也赶不上的滔天富贵, 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更别说台上的当事人樊英,懵懵懂懂的以为自己再做梦,想掐自己大腿无奈手中托盘太重,光端着就很费力。 原以为明安会赏个几千两意思一下,樊英就很满足,哪曾想王爷一诺千金,说奖励全部利润,还真就奖励全部利润,整整五万六千多两银子说赏就赏,这种豪爽魄力,足以让场上众人无不为之痴迷疯狂。 “望你再接再厉,好好加油。”说完这些,明安撂下众人,飘然离场,留下所有人回味余韵,慢慢发酵。 大会散后,原本冷清的富贵在天榜前围满了人,这一刻众人才发现,这不是王爷取人性命的玩乐,而是给一穷二白,有胆有才之人,赐予的一场滔天富贵! 落魄商贾,有胆脚夫,还有那些从北岳国强制迁来的豪绅,仔细读过榜单后,根据自己所擅长的业务争先恐后揭榜,还时不时因为几个人抢同一个榜单大打出手。 张辅赶紧带人平定了纷乱,按照明安传授的面试法子,逐个筛选项目负责人。 有了樊英这个成功典范,明安那繁杂庞大的业务,一股脑儿红火操办起来。 九州所有有胆识,有才干的人,不论出身,都能在明安手下发挥光芒,帮明安在商业上开疆拓土,打下一片偌大产业。 这消息如大浪般席卷九州,搅动起滔天风云。 不但是穷苦到过不下去的流民,无数怀揣梦想之士,也都跟着流民大军而来。 有一个专有名词,传颂四方,完美概括了这场投奔浪潮。 “民安梦”。 九州战乱之世,天生底层之人,人命不如狗,每个人都是时代洪流之中的弃子,无法左右自己命运。 怀揣“民安梦”,不远千里来到民安领地,弃子变成棋子,有了上盘的资格,自己凭借实力主宰命运。 这就是民安王,给整个九州降下的甘霖,编织出的一场狂想之梦! 对于明安而言,中下阶层不计出身,手中棋子越来越多,每都逐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得力战将。 望着桌前,张辅整理而来密密麻麻的产业负责人清单,明安发出曹丞相那般畅快笑容。 重赏樊英,树立典范之后,彻底带动了富贵在天榜的热度。 明安后面的时间,几乎都扑在月明城,写新的商品贴榜,面试各路投奔而来的人才,根据脑中知识储备书写现代项目管理经验,以及安排月明城的产业布局。 产业百花齐放,月明城原本规划的空间就不够了,明安见时机已经成熟,公布了下一阶段月明一郡的工作方针。 “腾笼换鸟”。 食品厂、玻璃厂、酿酒厂这些已经成熟的业务,尽数往内部迁移,腾出设备和地块,给新的产业发展空间。 新的产业也不像之前樊英那般,丢给燕海平之后就放手不管,每个揭榜者都被赠予了明安所作的现代项目管理经验油印本,还将从各个骨干手底下,抽调一些有实际生产经验的分管领导,配置到各个揭榜者身边当副手,作为监管与引导人。 一时间,月明城和进宝城忙碌成一团,要么忙着搬家腾地方,要不忙着开新地建新厂。 进宝城旁边就是太行河道,和矿产丰富的太行郡有着最直接的联系,煤炭和金银铜铁能够最快运达。 镜子需要白银作底,银器作柄,自然是放到进宝城。香水瓶盖和精装美酒,都是在铁器上镀金走高端路线,都放在进宝城生产,那九州棋的棋盘是金镶檀木,也是放进宝城。 月明城则偏日常一些,玻璃器皿,香皂,酒液和香水的高档化玻璃包装,都在这里加工生产。 酒业是明安核心产业,完全点开玻璃器皿工艺后,进行了一次彻底升级。 第53章产品升级 兵圣酒还是以往的简易坛装,主打平民路线走量销售。 自樊英将玻璃器皿工艺提升至成熟量产水平后,明安就命人对兵圣酒二次提纯萃取,做出四款专走高档路线的名酒。 依次命名为“白玉楼”和“桃花仙”,“军神”和“永寿”。 白玉楼酒色清亮澄澈,口感温润醇厚,以底部磨砂,顶部透亮的无色玻璃,瓶盖采用镀金礼冠,抄了现世名贵矿泉水fillico的造型设计。 桃花仙酒色微粉,口感香甜芬芳,饮用后唇齿留香,瓶身采用微粉的磨砂玻璃,曲线圆润优美刻有绽放桃花,瓶盖锃亮镀银。 军神酒色也是清亮澄澈,只是口感浓烈雄浑,是兵圣酒的高档版,玻璃瓶身以马沙拉弟为原型,画了一匹战马驰骋刀剑沙场,造型扁平宽厚,类似现世xo。 永寿酒色琥珀,是口感浓郁的药酒,玻璃瓶身圆润如佛肚,琥珀色的澄亮光泽透出来,有一股别样的美感。 香水售卖的方式也改进了一番,不再坛装散卖,统一变成玻璃小瓶装,分男装香水和女装香水两款。 名为“君子如玉”的男用香水玻璃瓶扁平硬朗,用果皮檀木调香,香味清爽端庄。 名为“淑女如兰”女用香水则是兰花纹样式作瓶,香味也是香艳妩媚风格。 这两者都是燕小六反复尝试,总结出最畅销的两种香水方子,按明安所说“少品种,多走量”的方针,把原本五花八门难以维护的香水门类,缩减到这两种商品上,重点优化升级。 新升级的产品做出来后,明安专门办了个展会,邀请各路经销商参观。 商人们看到那琳琅满目的琉璃瓶,被明安当做酒瓶和香水瓶包装,将酒液和香水衬托到不似人间所有的精美奢侈形态,无不叹为观止,齐声高呼此物只应天上有,带到凡间实属九州千年来第一盛事。 九州世家权贵,族中积累了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财富,已经不在乎钱多钱少,只在乎东西能不能让他们心动,能否体现自己尊贵的身份。 明安随博导吴振东院士在各地赴局谈项目,接触过的土豪老板数不胜数,对富人心理的揣摩可谓了如指掌。 自己抄的这些造型,都是得过世界级设计奖的商品造型,再加上九州对琉璃的追捧,二者相合形成的高档奢侈品,简直比鸦片还令人着魔。 鸦片会形成范围杀伤贻害千年,而自己这些奢侈品只会对世家权贵定向杀伤。 九州小家小户,哪会买这劳什子的东西? 待众商欣赏完精巧新升级的高档酒和高档香水,明安报了价。 “桃花仙和白玉楼都是二十两一瓶,军神和永寿十两一瓶。君子如玉和淑女如兰都是一百两一瓶。” 这价格一报出口,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毕竟这价位,恐怕是九州有史以来最贵的酒,最贵的香薰。 可众商看到那比玉石还透亮的琉璃瓶包装,流露出勾人魂魄的精美造型,又觉得这价不贵了。 “这琉璃瓶恐怕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众商已经在估摸自己本次采购数量,有个商人略带的讨好委婉说道,“王爷,您这些仙品非常好,我们也很想买。只是这些仙品各个价值不菲,我们每次交易,只准用真金白银换取民安银票才能采购,实在是不便了些,可否用九州银票代替?” “不行。”明安拒绝得很果断。 众商眼神一黯,心里规划的采买数量稍降了些。 “不过你们可以拿铜铁和灵石来售卖,我全都要。”明安想了想补了句,“糖、盐、煤炭、硝石、硫磺之类的生产原料,也可以拿来卖,有多少要多少。” 众商一听,心中一乐,把预估的采买数量猛提了提。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从明安这儿运奢侈品出去卖赚钱,还能从外面运来原料,赚明安的钱,两趟赚钱何乐而不为。 只是明安向来有东海国皇商供给各式原料,如今又让众行商从九州各地收集矿石灵石,一时间收这么多矿做什么用? 有个商人好奇问道,“王爷,您不是有专门的皇商供应原料么,为何还要从我们手上收矿?” “我就喜欢收集矿,想拿白花花的银子买矿,不行么?”明安理直气壮说道,“尤其是铁矿石铁锭这种,我是最喜欢的了。只要你们运来,我不限量收购,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明安要这么铁作甚,还想细问,被明安不耐烦打断,“本王怕死,想在深山中修建铁城防外敌侵袭,这个理由总可以吧!” 铁淋雨生锈,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修建铁城还不如土城来得长久,不过众商回想明安高价收购奇异作物的行为,确实有些不似常人的疯癫,暗想。 “搞不好王爷真的以为修建铁城能抵御外敌,不要拆穿他便是了。” 众商爽快应下,签了大量订单迅速离去,前往周边各国采买矿石运送过来。 将玻璃器皿加入到产业链后,明安研究重心又转回食品产业。 真空油纸包装是明安一直心心念念的食品防腐技术研发项目,做法并不算难,只是手上人手不足,业务安排不过来。 这人还得跟着自己好好学习一番微生物知识,一直拖到现在项目也没启动。 富贵在天榜引发火爆后,肉贩子庖德欢揭了榜,自告奋勇担负起了这块业务。 他是月冥村老村民,如今周围关系好的抓住机遇帮明安大干特干,都挣了好大一份家业,自己是个怂包性子,一直畏畏缩缩不敢找明安要差事。 如今老婆孩子都埋怨自己没出息,数落说周围人混得风生水起,就自己最差,这才大着胆子找明安揽上这差事。 明安一直记着那个刀法很不错的宰虎汉子,本以为他会来主动找自己做事,可见他在城里开了间肉铺,整日宰肉忙活生意不错,以为他就喜欢这平淡日子,便没安排什么业务给他。 见他肯走出来揭榜,明安便爽快指定庖德欢接手食品包装业务的研发项目。 这业务其实原理并不复杂,先学微生物导致腐败的缘由,再学巴氏消毒法和蒸汽除菌技术,最后就是如何密封抽气压紧油纸,实现真空包装。 庖得欢自小家传的屠宰手艺,对肉食变质很了解,听明安说空气中有看不见的细小害虫导致腐败变质,必须要除掉害虫才能长期保存食物,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一轮轮消毒、蒸汽杀菌,然后密封,庖得欢果然发现猪肉跟明安所说一样,腐败时间推迟了。 再找了机巧门弟子设计出明安所说的那种真空抽气装置,十包消毒杀菌,而且用真空密封的酱猪肘子便大功告成。 剩下的时间就是每日拆一包,确认保质日期的持久度,足足等到第十天,猪蹄才变质。 庖得欢又试了试把糖果糕点,蔬菜水果依次真空封装,保质时间意外的久,最长的封了一个月都没变质。 见庖得欢已经完全上手,充分掌握不需要冰块就能防腐技术的,明安拿出小毛笔,把自己绘制的科技树上,“食品防腐”这个重要技术圈,画上一个大大的勾。 第54章高炉炼钢 油纸真空防腐已经掌握,铁罐头防腐、玻璃罐头防腐,只是花时间的事。 有了这技术,明安的食品战略,才能向整个九州大陆辐射。 玻璃和防腐已经初步解决,下一步就是最为重要的金属工业。 秋去冬来,明安把月明城和进宝城的业务排布大体安置妥当后,一路向月冥山脉深处行去。 自从定了腾笼换鸟方针后,牧林城的水泥厂和烧砖厂就开始往里迁移,被这两个产业弄得脏的风景,开始变得优雅别致。 明安领地众多城镇中,牧林城是唯一一个具有大草原和淡水湖的城镇,明安很喜欢这湖,感觉有云梦湘江一带的风情,便安排曹柱沿湖修了很多别致的沿湖别墅。 别墅走得是中式现代简约风,层高两层,背湖伫立。别墅庭院之间用花草间隔,每个庭院都接了一块湖面,湖面上铺了木栈道,走上去宛如在湖面上飘行。 牧林城的湖边庭院群,和月明城的木屋别墅群,都是别具一格的高档小区,明安今日来了牧林城,才算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沿湖别墅的雅致。 月明城喧嚣繁茂是个商业中心,牧林城迁走无机化工产业后,成了畜牧、养殖、农业、食品和训练护卫的轻工业城镇,有种田园牧歌的美。 田园牧歌再加上雅致的湖边别墅群,明安动起了坏心思,当下命人拿出十间别墅,挂牌出售。 不出所料,这一经挂牌,引起一阵哄抢浪潮。 手上有银钱抢购的人,除了被强制迁来的北岳豪绅,还有在明安手下干活卖力,得到很多银钱赏赐的骨干。 明安奖赏的银钱,都是民安银票,平日里喝酒吃肉已经是花钱的极限了,大部分骨干手里攒了很多银票,不知道怎么花。 如今明安抛出拍卖别墅的饵子,把这些银钱又给钓了回来,没娶老婆的,或是有家室想换舒服房子住的,都挤破头想抢。 最终还是价高者得,樊英花了将近一万两银票,买下十间中风景最好最大的一间,给她那苦命的娘亲樊小花居住享福。 燕海平也不甘示弱,把明安赏给自己的家底掏了大半,给燕凌天搞了间。 燕小六做香水很赚钱,也是有钱没处花,抢着也买了间,说是有个豪宅,带各路姑娘家去玩也倍有面子。 邱琳琳的食品厂如今已经迁移到牧林城,为了工作方便买了一间。 剩下六间,便被那些北岳豪绅所瓜分。 轻松卖出十间,明安对着手中厚厚一沓,足足六万两银票,美滋滋一笑。 给出去的钱,最后还是回到我手上,这种感觉真爽。 卖完十间别墅庭院,回收一大笔资金,明安便马不停蹄往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肃金城赶去。 牧林城离肃金城的距离,是所有城池中相隔最远的。当年明安第一次探路时,走了将近十二天才到。 如今修路铺桥方便了很多,骑着马沙拉弟走了快两个时辰,这才抵达。 到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曹柱,给他塞六千两银票,“你做的那湖边别墅很不错,我卖了十间,这是你的分成。” 曹柱惊喜接过,正待要谢,明安伸手止住,“你该得的,别跟老子废话,咱们赶紧聊正事。” 曹柱知道明安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人刚到休息都不休息,就开始聊工作,也不敢怠慢忙说道,“王爷,您吩咐,我记着。” 看了眼低矮的日头,明安吐出一口白气,“一年又快要过完了,今年过得可真快。咱们建设、商业都已经初具规模,接下来就得开始正儿八经的摆弄铁器,召集兄弟们,准备开始造高炉提炼铁矿石,尽可能在年关之前,炼出第一批钢。” 曹柱记得明安说过,金属材料是属于军事核心技术,得放到龙障城背后的北境之地去做,如今在肃金城建炉子炼钢,总归要冒险些,提醒说道,“王爷,这儿造您那炼钢高炉,会不会泄露机密?” “高炉炼出来的钢铁,和真正的军用合金,还有很大的区别,小心点就行,万一泄露了也有余裕。” 明安指着那各种包含各种矿脉的山势,“肃金城矿产资源丰富,只是把矿石挖出来送往北境炼制,有些浪费工夫。在这里做一次提炼,做成金属锭之后,再往北境输送进行合金工艺。” 说着,明安又指向西南边北岳太行郡方向,“肃金城也得做些商品售卖,就做些刀剑盔甲,向外售卖。” 刀剑盔甲已经涉及到军用物资层面,明安除了有民安王的王爷身份,还挂名东海国的兵马大元帅,组织人手生产兵器盔甲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曹柱听明安说,自己炼的钢铁不需要灵石,比市面上的寻常铁材就要好很多,做成兵器盔甲往外卖,到时候黑甲军养军蓄锐出山征战天下,和自己做的精良武器对战,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曹柱提出自己心中想法,明安听完笑着摇头,“无碍无碍,钢铁刀剑和盔甲,能武装出驰骋九州的精锐之师,但比起我真正要打造的现代化部队,还是差了很多的。” 曹柱听明安的意思,应该是手上还留有很多底牌,哪怕做出神兵神甲,在他那些底牌面前,也没有一战之力。 这样一来,曹柱心中疑惑都舒展开来,下去召集众人开始修建炼钢高炉。 至于炼钢打造,明安之前和众多机巧门弟子聊过,发现之前率先试验巨型钩爪的小胖子尹胜,家中是铁匠之后,进了机巧门跟着霍远峰,学的很多都是铁制机巧。 见他懂炼铁锻铁,明安去年那会儿就把他安插到肃金城,借助这里丰富矿石制作一些日常用的铁器。 如今高炉炼钢,修炉子跟高温烧火,曹柱能做,而真正的钢材制造,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干比较好。 当即招来尹胜,命他把手中活计都放权出去交给其他人,从今日起开始跟自己学钢铁工艺知识。 前面的食品农业非金属技术,明安都是外行,全靠高中课本和短视频那点知识,再投人投钱一点点搞出来的。 科技树发展到钢铁机械范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进到明安动力机械专业领域范畴,所知所学至少是大学知识体系起步。 高炉炼钢,核心是建立高炉顶部注入铁矿石,底部用高热值的煤炭高温鼓风,氧化掉铁中多余的碳,使其降至百分之二以下变成性能更强的钢材。 炼钢高炉的完整示意图明安以前大学时学金属材料学教材里学过,考试还考过,里面每一个步骤每一道工序明安都有印象,不到一日便写出一幅极为详细的高炉炼铁图纸,给尹胜和曹柱二人细致讲解。 摄氏度,元素,氧化还原反应,含碳量等众多崭新概念,徐徐展现在二人面前,开启了两人知识新境界。 炼钢小组白日上工干活,晚上便恶补这些知识体系。 一旦把这些知识融入到过往的生产经验中去,解开了很多未解之谜,众人兴奋得如赤子那般,享受探究世界的纯粹求知快乐。 明安边写边教,不断将现代化知识带入九州,直到卡在一个重要环节,停下笔,陷入沉思。 第一个动力机械,鼓风机。 第55章灵气马达 动力机械,是任何生产活动最为重要的机械组件。本质就是从一种能量,转化为满足工作的动能。 九州大陆目前的动能产生方式,都是通过人力和灵石驱动,再用机括储蓄为势能,使用时释放。 之前车小芸做的那些,基本都是靠这种方式,用起来断断续续的,时不时要重新上发条,增加势能。 真正意义上的动力机械,应该是稳定而持续消耗能源运转,不需要间断注入人力的那种。 最常用的动力机械无非是外燃机,内燃机和电机三大类。 外燃机就是蒸汽机斯特林发动机这种燃料在外,工质在内的动力设备。内燃机就是汽油机柴油机燃气轮机这种,燃料即工质,缸体内部燃烧转换动能的设备。电机就是电能转动能,日常最常见的动力机械。 现世高炉稳定鼓风,都是靠电机带动,可电力工业的解锁难度比内外燃机都费事,现在霍远峰等人还在北境之地焦头烂额研究蒸汽机和机床,哪有工夫搞电力工业和电机。 不过九州有其特殊的能源,灵石,产生的灵气用法上和电气很相似。 唯一缺点,就是烧钱,特别烧。相当于电机一旦运行起来,需要不断送入黄金粉末维持运行。 思索再三,明安一咬牙,开始闭关设计灵气马达。 烧钱是烧钱,可前期很多工程有这持续运转的动力机械在,可以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加快科技树攀升。 只要能加快科技发展,烧黄金明安也甘愿接受。 从神机云狐上学了很多新奇符文,其中就有灵气转动能的部分,稍加改造配备调速和灵气供给链路,马达灵纹便完成了设计。 现世马达的机械结构很简单,所有技术核心都是在电能转动能的电气系统上,对应灵气马达也是如此,灵纹设计完再委托尹胜制作,不到三天便造出了九州第一台灵气鼓风机。 送入灵气粉末,设置好运转档位,启动开关,鼓风机的铁叶片快速旋转,吹出稳定而强劲的狂风,众人爆发激烈的欢呼。 明安讪笑看着高速运转的叶片,心里在滴血。 这玩意吹的不是风,吹的是老子白花花的银票啊! 灵气马达有了,明安找了个亲信,将完整图纸送往龙障城交给燕凌天,叫他转交给霍远峰作为设计参考。 想着若是蒸汽机和发动机不好做,机床运转不起来,可以先用灵气马达代替,大不了自己多花些金银。 造出灵气马达,将肃金城的高炉炼钢工程张罗起来,第一场雪毫无征兆的来临,又到了年关。 “时间过得真快啊……”明安望着飘雪,心中思绪万千。 临墨陪着柳如天过年,恍若昨日,没想到忙碌开来没多久的工夫,又过完一年。 肃金城炼钢工程启动后,透过天下山河策,明安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在策略游戏中新建了一块施工区域,剩下就是等时间流逝,工程慢慢修建好。 等待的时间,明安不需要再过多操心,定期听取汇报,把控大致方向就行。 趁着离启程回临墨过年还有几天,明安告别肃金城众人,继续往深山前进。 同在民安郡,肃金城和龙障城还是离得比较近,第一次探路走了五天,如今修了大道建了桥,骑着马沙拉弟也就半个时辰的工夫,就看到一座高耸威严的水泥城墙,屹立在直入云霄的冥壁崖之间,宛若一座巨型军营要塞。 城墙修建的位置,都是明安专门对着天下山河策定位,沿着河流和山崖一点点卡出来的。 借用自然地势把所有不好攻入的地点,加盖了高耸的水泥城墙,墙上再层层留下机枪和火炮的孔洞,变成一座巨大的水泥堡垒。 换作现代化部队来攻打,也是一场死伤惨重的攻坚战,何况冷兵器为主的古代部队,在城墙上密布机枪火炮下还敢猛攻,明安有把握来多少敌人死多少。 森严堡垒的代价,就是很不方便,龙障城只有一座大型城门可以进入,进入这城门还得沿着山势走一个光秃秃的漫长斜坡,内外运输东西不太方便。 明安对着天下山河策比划了一下方位,自言自语嘀咕,“可以在城外头建一个类似山宗关关外集的货物集散中心。” 正思考间,城内传出一阵悠扬的牛角号,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城内走出两排汉子,躬身站立在斜坡道上,齐声高呼。 “恭迎王爷前来龙障城视察!” 明安见了这浩大架势,哑然失笑,心想燕凌天学什么不好,学了这些花套路。想必是曹柱隔着千里音通知燕凌天自己要过来看看大家,燕凌天早早做好了接待准备。 换作以前,明安肯定要批判一番这官僚作风,随着阅历增加,明安发现自己还是得立足一股上位者的威信,才好指哪打哪让众人认真办事,便笑吟吟接受了燕凌天的好意,骑马走过两排人群挥手致意。 “同志们好!” “王爷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大家服务!” 这熟悉的感觉,让明安仿佛回到大学军训,接受校长阅兵。 燕凌天和一帮得力手下已经在城中恭候多时,明安进城见众人围了上来,翻身下马笑着说道,“不用搞得这么隆重,我就过来看看你们过得怎样,住在在深山里搞建设习不习惯。” 说完顿了顿,看一个两个生得肌肉壮硕,显然是酒肉吃得够足,活也没少干,打趣捏了捏贾小五那疙瘩肉手臂,“以前船上那会,我记得干干瘦瘦像个猴子,现在壮实得跟头牛一样,看样子吃得不错嘛!” 众人一听畅快大笑,贾小五乐呵呵说道,“大家伙每日都吃牧林城那边配送来的肉蛋奶糕,吃完以后再去干活,便都养成这副疙瘩肉模样了。” 太行大捷后,明安有了大笔银子,很舍得投资畜牧业,从东海国和太行郡收了很多良种猪牛鸡羊,在月冥山脉开辟出一块一块地圈养。 农业和畜牧业知识,明安懂得并不少,都是以前大学时去西南支教那会儿跟村民所学,甚至亲手骟过猪。 来了九州后,这些知识都派上了大用场,且不说发掘各式作物,畜牧养殖这块明安就传授给众人很多育肥养膘的法子,这才让月冥山脉人均肉食量,一跃成为九州最高。 肉蛋奶富含高蛋白,想要带出一支精锐之师必须要在饮食上舍得投入。 畜牧业搞起来之后,明安定下了规矩,每个在自己手上干工程的青壮,每人必须每天吃三个鸡蛋,一斤肉,半斤奶糕,吃不下就滚蛋。 这规矩宣布开去,汉子们都哈哈大笑乐开花,九州一千年从未听闻有这种豪爽大方的主家,开心领了王爷的情分,每日干活最惦记的就是那口肉奶蛋,不知不觉就把一个两个吃成威武壮汉。 和众人插科打诨一番,明安招了招手朝燕凌天示意,“老燕,你跟我过来。” 第56章海贼念想 北境隧道经过扩建,已经能双向马车通行。 隧道口设在龙障城内,燕凌天只说是一个通向冥壁崖后面海滩的矿洞,敞在那儿未做任何阻拦,造出一副大隐隐于市的效果,深得明安心意。 只有百姓签了状子,穿过绵延十里的幽暗隧道,进入北境之地,才惊奇发现原来王爷竟然瞒着整个九州,藏了这么一大片土地。 燕凌天知道明安此次过来,肯定是想进北境之地看看情况,早早清出隧道,方便王爷通行。 两人骑马并排进了隧道,明安四处张望观察,看到隧道墙壁都用水泥加固,墙中挖了凹洞镶嵌发光灵石,再用玻璃作遮挡,一排连绵望过去整整齐齐,有种在地宫探险的感觉。 听到明安赞赏几句,对这工程表示认可,燕凌天总算安了心,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有句古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安开门见山,点出这次来找燕凌天谈话的主要目的,“稳扎稳打慢慢来,冲动只会坏事。” 燕凌天心中一惊,听明安语气应该是发现了自己小动作。 沉吟片刻,燕凌天叹气说道,“王爷,末将不该瞒着您,在北境暗中修建码头造船,末将愿受王爷处置。” 明安反问道,“你难道不知北境洋流有去无回,随意开船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燕凌天黯然说道,“末将知道,只是末将实在是想快些带起队伍,早日救回平儿他娘亲。” “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燕凌天见所有事情都在明安掌握之中,只好坦白自己计划。 “北境青壮多粮草足,兵器机巧一应俱全,我打算瞒着王爷纠集一千名人手,修建十艘海贼船南下,夺取吴山国军舰。” “等战事闹大,国都兵力空虚,再潜入宫刺杀任宗照,营救淑夫人。救完之后逃到东海国,让淑夫人和平儿母子团圆,末将得偿心愿,自刎以向王爷谢罪。” 明安默不作声听完,“你这计划还挺详细的,以前就定好了?” “嗯。”燕凌天如实坦白,“当海龙王那会儿,就是按这个计划来,一步步做大海贼团积蓄力量,最后能营救淑夫人。” “若你还是海贼,可没有东海国能投奔,又该如何安顿淑夫人?” “我有小明王收藏的东海远洋海图,远洋诸岛可以安身。” 明安夹了下马沙拉弟示意停下,转过身子瞪向燕凌天,“你还藏了张海图?” 燕凌天面带羞愧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皮革,笔双手捧着呈递给明安,“王爷,你没问过我,我就没拿出来。” 明安接过皮革,鼻哼一声讥讽说道,“看来你还留了条好退路么。” 燕凌天涨红脸,羞得说不出话。 他确实是想着帮明安干大事,只是征战天下一统九州,本就难于上青天,燕凌天便留了一手保命的工夫,万一大业失败,他还能靠这海图带着弟兄们回海上,继续浪荡逍遥,另谋后路。 细细对着海图阅读,明安不断海图细微之处中提取有用信息,竟然把天下山河策上东海海外那一片黑云笼罩的海域,零零散散点亮开来,露出星罗密布的大小岛屿礁石。 边看海图,明安轻描淡写说道,“你如果不想淑夫人惨死,燕海平郁郁而终的话,现在就别去救。” 燕凌天心里一咯噔,慌忙问道,“王爷,你可是算到了什么?” “以你现在实力,带千人海贼团瞒着我动手,成功率不到一成,假设你一成可能救出来,淑夫人看到儿子平安长大了却心愿,自杀谢罪的可能高达七成,燕海平看到自己亲爹亲娘养父全死了,郁郁而终的可能高达八成,所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明安这一通推算,把燕凌天搞得有些糊涂,但他能听出其中悲惨意味,小心翼翼向明安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借助远洋海图解锁完天下山河策上的海域,明安将图纸抛回燕凌天手中,冷酷说道,“你现在动手,相当于百分之九十七的可能亲手害死淑夫人,将近八成的可能让燕海平郁郁终生,你他娘的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见燕凌天面如死灰,明安换了个柔和语气,“淑夫人这么多年熬过来了,再多熬个几年有什么难的?好好替我干事,过几年我包你们一家团圆。” 燕凌天自从跟了明安,酒肉管饱当然开心,只是每日都是在深山中砍树挖矿,又因为思念淑夫人不近女色,大好汉子难免有些苦闷抑郁。 开通北境隧道,亲眼看到那汪洋大海之后,体内一股难以抑制的热血沸腾起来,这才冲昏头迫不及待想回到海上干大事。 如今被明安点破,又被这半推算半忽悠的说辞搅得意气如灰,一下子没了主见,燕凌天露出迷茫恍惚之色,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明安默默观察他反应,心知每个人还是得干自己喜欢的事才能发挥价值,若是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无聊事,情绪和心态很容易出问题。 自己以前部门许多员工离职,除了因为待遇问题外,很多就是觉得自己干的事没有意义,没有乐趣,看不到未来。 “隧道工程如今告一段落,开荒修城你也做得很好,是时候让你干新的工作了。” 燕凌天心知自己犯了错,明安肯定会给自己安排些不容易出岔子的本分活儿,黯然点头,“王爷,您吩咐吧。” 明安嘴角上扬,轻笑说出三个字,“当海贼。” 燕凌天猛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挠了挠耳朵拼命眨眼,结结巴巴问道,“王爷?你莫不是哄我玩?” “我明安说出口的话,几时开玩笑了?就问你这一次,想不想当海贼?” 燕凌天见明安不像是开玩笑,又惊又喜赶紧说道,“想!做梦都想!每日晚上做梦,都梦见回海上抢他娘的。” “愿意当就行。”明安示意马沙拉弟继续前行,燕凌天赶紧骑马紧跟其后。 “不过,当海贼是我的暗中命令,除了北境之地骨干之外,其他人都不能告诉,包括燕海平。” “是!王爷!末将必定守口如瓶!”燕凌天一听后面的工作是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兴致一下子点了起来。 “然后,你这海贼需要根据我的命令来干活,我让你抢你就抢,没让你抢你就千万别抢,可懂?” “懂懂懂!” “那好,你偷偷搞的那些船只人手和码头,继续保留,后续我会正式安排机巧门弟子协助你扩大规模,每艘出行的船只,都配备灵气马达,能够离开北境之后再回来。” “谢王爷!”一听明安舍得投入,大力支持自己海上事业,燕凌天更加振奋了。 “你的第一样任务,就是替我抢一个人的船队。” “王爷您吩咐,你说抢谁,我把他亵裤都扒干净抢来送您!”燕凌天心里美滋滋的,神情得意有些忘了形。 明安脸皮抽动两下,隔着马朝燕凌天狠踹一脚,“抢本王的!” 第57章北境视察 两人在隧道中骑马慢走,明安把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简单跟燕凌天讲了讲。 本质还是贪墨那套左手倒右手,从固定损耗中抠利益。 只是贪墨的东西不再是金银,而是东海国远洋船和大量海员船匠。 明安将从湾北港组建远洋探索船队,建好一艘就往外开,表面是漫无目的的远洋探索,实际上是直奔刚才东海远洋图所示,东海之外最大的一座岛屿。 燕凌天的任务,就是扮作北境之主阳沐州旗下海贼守卫岛屿,依靠灵气马达提供的高机动性无伤抢下远洋船,在岛上改造船只安装灵气马达,改造成第一代木制动力帆船。 然后,动力帆船再把这些远洋船和海员船匠,靠旋转涡轮产生的推进力,逆流而上押送到北境之地船港,快速组建北境第一代海上力量。 明安负责两头演戏,一头扮演海上新崛起的力量北境霸主阳沐州,另一头扮演跟远洋探索卯上了劲,一艘艘下饺子有去无回却依然坚持,冲动上头的傻王爷。 等北境第一代海上力量组建得差不多,明安和阳沐州就会达成和解,两人在海上签署协议达成合作关系,建立正常海贸商路,北境海运与民安海运交易,民安海运再作为中介人,与九州各国交易。 相当于明安的右手给左手当狗腿子,一人分演二角,面向九州大陆布置一个惊天大局。 明安给燕凌天讲解的时候,很多细节都一笔带过,大体上意思就是自己要分饰两角,让燕凌天成为另一角的手下,抢民安王的船组建商队,听得燕凌天一愣一愣,搞不清楚明安这是玩哪出。 不过自己能重回海上,干抢劫海战的营生,燕凌天便很满足了,也没问太细,忠诚表示牢记王爷吩咐干活便是。 “按这个计划跟霍远峰和班定志商量,让他俩配合你来年开春就开始这个海事工程。” “那蒸汽机也得搞快点进度,尽快成为第一代核心动力源。” “灵气马达一开起来就拼命烧钱,钱多也不是这么糟蹋的。”明安露出肉痛的神情,仿佛有刀子在割自己的血。 “是!王爷!下去我跟霍大师老班好好对一对。” 闲聊间,两人已经出了北境隧道口,眼前忽的一亮,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隧道正式开通,北境之地入驻大量百姓之后,明安第一次来,亲眼见到白茫茫的雪原之中,屹立了无数木屋组成的村庄,村庄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牧场。 木屋村庄包围下修建了现代化气息浓郁的水泥大厂房,里面人头攒动正在加工生产,人群中依稀可以看见机巧门弟子带领众人紧锣密鼓干着研发工作。 北境是温带气候,冬日白雪笼罩比较寒冷,畜养的牛羊猪鸡都被赶到棚子里,田间也只有收获完的茬子,百姓们都缩在温暖的大厂房里干活计赚工钱,厂房烟囱飘出阵阵白烟。 隧道口早已聚集了一堆核心骨干,曾伯汉、路愈明、班定志、潘发金、霍远峰和魏子岚,整齐现站成一排,躬身向明安行礼,齐声高呼,“恭迎王爷视察北境!” 明安翻身下马点头,对着远处冬日里的繁忙景象,“不误农时,不误生产,搞得挺好。” 众人得到王爷对辛苦工作的肯定,心中都是大喜,领着明安往早已布置好的酒宴会场走去,边走边轮流向明安汇报近期工作进展。 明安依次听完,心里对众人的进度有了个细致了解,逐个评价一番后给出肯定,对众人为了九州大同的事业辛勤工作表示衷心谢意,让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暖。 明安和现世老板最大的区别就是不画虚饼,尽来扎实的,掏出来之前备好的民安股票和卖房所得银票,开始对场上每个骨干真金白银的封赏。 就是北境之地刚刚发展起来,吃喝玩乐都不发达,众人没有明安命令不得随意外出,手上银票没太大用,拿在手上更多是一种工作认可和安心,没显出很强烈的激动感。 明安瞧见众人淡然模样,笑了笑说道,“也就现在缩在北境之地有吃有喝,银子没大用。好好攒着等过两年,你们就会感觉这些银子真是好东西。” 听明安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把银子尽数收好,尤其是潘发金,得了三千两的银票,比之前刀口舔血偷一次矿都多,把银票贴肉放怀里,享受银票贴心窝子的粗糙感。 明安看他这没出息模样,眼前浮现起矿狱里那个找自己脏手讨鸡油的汉子。 “潘发金!” “在!”潘发金心里一咯噔,诚惶诚恐应道,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要接受批评。 “矿狱那会儿,我就答应你,平安把大家带出来,赏你一只金烧鸡。太行大捷,你地下河道的情报功不可没,二奖并赏。”转头看向燕凌天,明安吩咐道,“从库房中取二百斤黄金,打成两个金烧鸡,赏给潘发金。” 二百斤黄金,折合银票相当于两万两,哪怕是对金银已经没太大感觉的众人,心中也是一惊。 潘发金起这名字,就是喜欢金银,哪怕现在无处可用,家里摆上两尊实打实的金烧鸡,抱着睡觉都开心。他刷的一声扑过来,跪在明安身前拼命磕头,激动到泪水与口水流了一地,看得众人都是一乐。 明安探了探身子将他扶起来,扫向场上众人,“各位好好干,立了大功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论功行赏完,按例就是吩咐下一阶段工作。之前众人的工作重心都是打通隧道,如今隧道工程已经完成,下一阶段就需要拉开新篇章。 “霍师傅首要工作依然是结合我那些图纸研发蒸汽机,其次是赶改进灵气马达,作为前期替代用的动力装置。 “老曾的金属研究所,首要工作是研究合金技术,以及提供每个人生产研发所需的铁制部件。” “老潘就带队专心开矿,把北境之地上我标出来的矿产都投入使用,给各个业务供应原材料。” “魏子岚继续研究机床,保证后续各式零件量产工艺和质量。” “老路先别急着训练骑兵,优先顾着产业发展,农业畜牧业的生产管理,都上心些,大家伙吃得饱长得壮才有冲锋陷阵的本钱。” 一通吩咐完,明安看向最后的班定志和燕凌天,两人都是海事大拿,“老班你回头和老燕对一下细节方案,把北境的港口海运和造船业务都张罗起来。” “陆运只是一部分渠道,只有最关键的海运起来了,北境之地才能真正入局九州。” 提了提声调,明安威严说道,“都明白了吗?” 众人齐刷刷起身立正高呼,“明白!” 第58章简单的建国仪式 人群大规模往北境之地迁徙还不足一年,这一年都忙碌着搬迁、开垦和建房子,规模发展上进度不大。 那些战略性的农产品,比如棉花、玉米、杂交水稻、橡胶这些,哪怕有明安春江花月指育种,也才刚种一季,还属于田间试验状态,远没有达到日用的地步。 所以这些刚迁移进北境的三万百姓,吃穿用度上和民安郡差不多,麻衣红薯煤炭,就构成了过冬三大件。 比民安郡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儿地广人稀,每人圈养了驯化很多野牛野羊,正在繁育,过些时候想必就能过上比民安郡更加富裕的酒肉生活。 和一帮北境骨干吃了些烤羊肉烤红薯,天色已经昏暗,明安让众人散去回家休息,自己在众人准备好的王府别院香甜入睡,享受这北境之地带给人无比安心的夜晚。 冬日天色亮得晚,第二日一大早,太阳将出未出蒙蒙亮,明安带上骨干挨家挨户走访,了解这儿百姓的诉求。 百姓们见王爷亲自到家里来问候探访,各个受宠若惊,把家里最好的红薯和鸡蛋都掏出来盛情招待。 明安早上故意没吃饭,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到百姓家中一口一口啃着红薯和鸡蛋下肚,笑吟吟观察百姓们的实际居住情况。 信步随机找了间木屋,明安低着头迈进去,屋里还有炭在烧,火不旺但是能足够暖身子,灶台边上的篮子里,都存了五六颗鸡蛋。 缸内有充足清水结了冰,窗台外搭的草房屯了很多红薯冻得梆硬,家里老人麻衣穿得还算厚实,只要躲在屋子里就不会冻坏身子。 屋后头院棚里养了一头野牛一只野羊,都大着肚子似乎怀了孕,小孩子正在帮着还没上工的大人斩草料,流着口水打了两个鸡蛋到草料里拌匀,喂给家中牛羊补充营养好过冬。 将每个百姓最真实的一面收入眼中,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明安这才放了心,得出了结论。 百姓对自己和手下这些骨干都是真诚有礼,没有什么暗藏心间的畏惧反感,想来自己手下这些骨干都是底层出身,没干什么欺压良民的坏事。 北境发展还是前期,日子过得比繁华的月明城要苦一些,但也算有吃有穿,比九州那乱世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随机拉住一个老农,明安让他讲实话,到底是愿意呆在月冥山还是北境,老农毫不犹豫答道,“王爷,还是北境之地好。” “这儿与九州相隔,物资也缺乏,你们大家伙儿真的喜欢?” 没有任何彩排,百姓们一齐指向那高耸的冥壁山。 “那山,让人安心。” “北境地平土肥,种下去就能结好多粮,再也不受饿!” “家里牛羊都怀了孕,有盼头!” “王爷,我们打算祖祖辈辈就在王爷这北境之地上休养生息!” 明安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柔声嘱咐道,“北境刚建设,为了保密起见,不得不限制你们自由。待我有一天平定天下,九州再无战乱和封建王朝的压迫,我让你们自由选择九州任何一个阳光笼罩的地方居住。” 潘发金是个机灵性子,他从明安话语中揣摩出几分韵味,大着胆子抢先一步上前单膝跪下,“拜见国主!愿我北境国一统天下,万世永昌!” 潘发金这么一带头,其他人心领神会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国主万岁,北境国永昌。 脑中被现世价值观洗礼,明安自身是反帝制反封建,更反对世袭王权。 不过他也心里清楚,在一帮封建思想禁锢已久的古代人面前,直白告诉他们自己不想当皇帝,只想建立平等民主的社会体系,保不准生出很多事端。 目前最妥善的法子,就是自己当好这个亲民的贤君,等一统天下尘埃落地之后,解放思想慢慢放权出去,将社会培养成平等民主体系,自己最终解脱开来。 随着吴振东走南闯北多年,上下接触的经历让明安意识到,权力也意味着约束,掌权者也是世上最不自由的人,若掌权者拥有了自由,那将会是天下的灾难。 自己若想安心干些自己想干的事,当个世间最快活的自由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社会扶向自动运转的正轨后,抽身而出逍遥世外。 只是这些还不是考虑的时候。 “明安是东海国的不战军神,按协议约束,不可征伐天下!” 明安灌注灵气,朗声开口。 “因此,从今日起,我便是北境国国主阳沐州,宣布在这北境之地上,正式建立北境国!” 紧握拳头高高举起,明安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仰天庄重宣誓。 “我!北境之主阳沐州,北境国的开创者,将会扛起九州万民之梦,结束千年乱世,还天下百姓一片大同盛世!” 北境国的建国仪式,就在明安几句话,和众人的匍匐跪拜下,迎着朝阳简简单单结束了。 受够了繁文缛节,在明安看来,这些仪式不需要很宏大,关键在心意。 万众归心、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简单仪式,比九州诸国奢靡大典害得穷苦百姓怨声载道相比,实在是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建国仪式简单结束,明安便让人自行散开忙活。 自己前脚刚宣布自己尊贵的国主身份,后脚就和霍远峰魏子岚一起下车间,趁着还有几日工夫,亲自下场指导蒸汽机和加工机床的研发。 白日忙完研发,晚上就回别院奋笔疾书,释放脑中知识,用以匡正北境之地发展正轨。 在北境停留的时间很有限,估摸着再不出发,遇上大雪封山回不了临墨,柳如天肯定会抱着孩子大发雷霆。 毕竟她嘱咐自己每月回去一两次,而自己回到月冥山之后当成耳边风,从未回去过一次。 若是过年还不回去,柳如天恐怕会左右手扛着孩子杀回月冥山脉,看自家老公到底在偷摸搞什么玩意儿这么上瘾。 出发在即,明安站在北境隧道口,转身望向送行的众人。 众骨干以为明安还有什么任务要吩咐,纷纷掏出纸笔准备聆听记录。 明安见众人这端正架势,莞尔一笑,“出发前,给你们最后安排一个任务。” “国主请吩咐!” 明安指着众人恨铁不成钢说道,“都他娘的给我娶老婆,生孩子!苏老汉家那么漂亮的闺女待嫁闺中,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心动,是不是男人啊你们!” 众人一听,收起纸笔开怀大笑起来。 每日忙活事情,都忘了一帮糙汉全是光棍。 “我不反对你们三妻四妾,只要你们身子骨遭得住,娶八九个都行。”明安见众人露出猥琐笑容,收起戏谑正色说道,“只是别跟那些九州大老爷一样,把小老婆不当人,都是自家婆娘,娶了就好好疼。” “是!国主!保证任务!明年回来,属下就一手牵一个婆娘来给您请安!”潘发金率先表态,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道。 潘发金其貌不扬,但很善于揣摩明安心意,是个插科打诨逗趣的性子,众多部下中明安和潘发金更亲近些。 坏笑着弹了他下体一下,明安开玩笑说道,“娶婆娘是让你生娃!要是光娶不产仔,到时候老子就把你糗事当作笑话传得天下皆知!” 玩笑开完,明安抛了个饵,“以后封赏分股票,家中人口也是考量指标,家里人丁兴旺的,本王会视情况多分些赏赐。” 望了眼远处零散村庄,比起广袤的北境大地而言,还是渺小了些。 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北境之地,目前只有三万人。 对比现世的浙江省,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却有六千多万人。 明安若有所思感叹,“北境之地,人口还是太少了……” 第59章辣子烤羊肉 离开北境之地,明安不再停留龙障城和肃金城,纵马向牧林城直赶。 正巧见莫问归在寒冰覆盖的湖边,带领一帮健壮汉子裸着身子,扑入敲开冰块的寒冷湖面游水练兵,冻得一个两个白气直吐,忍不住驻马围观了一番。 那些汉子本来受不了寒冷,各个想向冷酷心狠的莫问归求饶,无意中瞧见明安正望着这边,一个两个如同战魂附体,怒吼一声继续游水再战,誓要给明安表现出最勇猛的一面。 莫问归正好奇这帮人忽然变得这么主动,侧头眺过去见到另一侧湖畔骑在马上围观的明安,快步迎上来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明安扬手示意起身,“冷水练兵的法子很不错,不过要注意汉子们的身体状况,饮食和休息也都要把握好。” “谨遵王爷吩咐,每人每日的肉蛋奶糕都未曾断供。”莫问归低声嘀咕一句,“比当年师父训练我,可舒服了不止一点半点。” 明安一听呵呵一笑,抬头看了眼日头,见还有些时间,便翻身下马招来侍卫,“弄些六头熟羊肉来烤,羊肉给满辣子,兵圣酒也弄个十坛子过来。” 朝莫问归比了个眼色,明安笑着说道,“回临墨前,咱们喝一个,今年就不陪你们过年了。” 明安的手下都知道自家王爷是个逍遥洒脱性子,兴致一起就会拉人好酒好肉围火烤着吃。 生羊肉烤起来太过缓慢费事,明安便让各城都备了些大料煮熟的全羊,方便自己随时招待人时即烤即吃。 侍卫得令快步下去,没过一会儿就在湖边架起了烤架,把熟羊肉传上去翻烤化冻,一边往上面大量撒辣椒面。 “好好训练坚持坚持,等会上来就有肉吃!” 明安招手向冰冷湖水里的汉子示意,湖里汉子见了岸上那五大架烤全羊竟是给众人准备,各个舔着唇眼馋到不行,一个猛子扎到湖里,训练得更加拼命投入。 莫问归叹了口气在炉子边坐下,拿起一坛兵圣酒往火堆边靠近了些加热,“王爷,慈不掌兵,你对士兵太好了。” 明安学着莫问归抱了个坛子放火堆边温酒,仰头问道,“不妥?” “不妥。”莫问归答得很干脆。 “为何?” “等有一天,亲眼看他们为了你的大业,一个个死在你面前,你会很难受。”莫问归望着冰块翻腾的湖心,奋勇训练的汉子们,深沉说道。 “放心吧,最多受些伤,不会让弟兄们拿命填的。” 明安想起自己现世军工那些军舰枪炮,和一帮只会冷兵器弓弩的古代人作战,怎么也想不出会让自己手下拿命去夺取胜利的地步。 莫问归微微摇头,并不同意明安的观点,“任何胜利,都会要鲜血与性命。敌人不是傻子,他们会用一切办法追上差距,让咱们付出惨重代价。” “让他们追不上不就行了?”明安漫不经心一笑,“大过年的,别聊这些生啊死的,喝酒吃肉,这块腿肉烤着香,你试试!” 明安挑了个肥瘦相间的部位,割了一大块递给莫问归。 莫问归无奈一叹,心知自己劝不了自信心十足的民安王,接过腿肉一口咬下去,强烈辣意呛得咳嗽连连。 明安拍手哈哈大笑,“这辣味够劲吧,大冬天来上一口,是不是很驱寒?” 莫问归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大喝一口,长长呼出一口气缓解辣意,看着明安点头,“过瘾。” 明明是第一次吃辣,莫问归却莫名喜欢上这刺痛的味道,仿佛像是回到小时候在师父鞭子底下练武时,汗水滴在累累伤疤上的浓烈刺痛。 又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涨得红脸忍受辣意,等到极限的一刻抱着酒坛一口闷下去,莫问归不断点头,轻声又赞一句,“过瘾!” 抬头看天瞧了眼时辰,莫问归对着湖面朗声说道,“上来!” 那些汉子如得大赦,抢着从湖中出来,寒风中哆哆嗦嗦,胡乱擦了下身子穿上衣物,抢着围到火边去撕扯那放满辣子的羊肉。 毫无意外,每个人第一口都是像莫问归那般,被辣得咳嗽连连,鼻涕和泪水都流了出来,把明安逗得捧腹大笑。 待喝了几口酒再吃,逐步习惯辣味后,身上寒意一驱而散,各个大吼叫好,辣羊肉吃得津津有味,高声齐谢王爷圣恩。 明安吃了一斤就饱了,莫问归胃口大还在继续吃。 看了眼时候,明安拍手准备起身,“老莫,你慢慢吃,我得出发了。” 莫问归停下手中割肉刀,凝望火光说道,“苍梧国十万大山,有个阴守纲的人,也在收容难民,开荒垦田。” 明安瞧了眼莫问归,“九州乱世,山中收容难民垦荒,算不得什么大事。” “末将意思是,他和王爷很像。” 明安哑然失笑,“不就是垦荒么?” 莫问归摇头,“都是横空出世,地位急剧攀升。” “怎么说?”明安警觉了少许。 莫问归思索片刻说道,“听人说,他是隐士子弟,出山以来深得苍梧国国主器重,不过数年时间,如今已经贵为苍梧国国师。” “知道了。”明安沉吟片刻,“商队游历九州,帮我打听下这人的事情。” “遵命。” 月明城原本那些产业迁来牧林城后,这儿人口密集了起来,加上土地更加适合种植放牧,食品厂的产量上涨了不少,招工也更多。 看着密密麻麻的下班工人正在街边小摊子买菜买面,街边还开起了大排档,烟气燎燎油香翻腾,明安对牧林城算是放了心,双腿一夹快步往月明城行去。 月明城腾笼换鸟,将大部分旧产业内迁后,如今都是新兴的产业。众多产业中,只有樊英的产业最为红火,其他都还在试探摸索阶段。 出发前明安便定下了“新带老”、“旧帮新”的基调,任命樊英为新兴产业领头人,负责引导其他新人入门。 新人若是把业务办起来了,樊英也能分些赏赐,新人若是业务办砸了,樊英也得连带罚款,一如当时燕海平带樊英。 樊英是女子,比燕海平还是要温和细心些,知晓大家肯定是因为各种原因,这才赌命换前程,大家都不容易。 所谓饮水不忘掘井人,自己一路摸索把业务做起来了,对其他人帮扶也比较上心。 明安在牧林城听邱琳琳提起过,樊英会定期组织揭榜负责人相互交流,正好这次回来也看看这小姑娘的情况。 第60章经管交流会 到牧林城那会儿工人们已经下了工,明安回到月明城时,天已经大黑。 换作九州其他地儿或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寻常百姓都归屋休息了,而月明城正是灯火通明学习时间。 还是月冥镇那会儿明安就下了文化建设的命令,让适龄孩子白日识字识数,晚上开办夜校让全城百姓跟着学,如今这习惯一直保留下来。 如今就连街边卖菜老大娘,现在都会自己写招牌,用明安定下的阿拉伯数字写价格,讨价还价加减乘除全靠心算。 往来行商戏称,月明城随意一个老太太拉到九州,都比地方小吏厉害。 老太太能射弩、能写字,能算数、明是非,守诚信、谦待人,那些靠攀附世家,沾亲带故上位的小吏,论本事还真不如明安领地里的老太太。 冬季夜色深黑,空中飘着零星小雪粒,月明城却到处亮灯,四周随处可听见郎朗念诵声,尤其是樊英那院子,灯火最亮,人声也是最沸腾,吸引了明安的注意。 樊英在牧林城湖边买了个别墅给老娘樊小花住,自己为了工作方便还是住在月明城的农家小院。 这会儿在院子里点上了灯火,招呼各个新兴产业的揭榜者聚在院子里,办个经营交流会,互相商量着讨论问题,相互学习。 明安走到院子口,悄然隐身黑暗,默默聆听里面的探讨交流。 樊英主持环节,各个产业负责人抛出问题,若是简单问题大家伙儿七嘴八舌想办法,想不清楚就掏出明安写的那些经管小册子引经据典争论。 若是问题比较麻烦,樊英便把这作为交流会重点案例,让各人发表意见一块儿讨论,得出思路后再总结一番,给出自己的一些见地,作为建议供提出问题的人参考。 明安听完一课,非常满意的点头,感叹樊英弄得的“经管交流会”,可比现世大学那些几万块的mba老总补习班要强得多。 那些老总班要么是镀金刷面子,要么是互相建立人脉,更过分的就是为了找情妇找小三。 而月明城的“经管交流会”,却是实实在在从生产实践中总结出问题,再拉出来一起探讨交流,让每个人都切实成长。 离开樊英院子准备回去休息,明安心里给樊英的年度绩效打了个高分。 奔波劳累之后睡得最香,一夜无梦酣睡,第二日又是精神焕发的一天。 想着好久没弄点好吃的,见家里还囤了些皮蛋瘦肉,便久违的煮了锅皮蛋瘦肉粥当作早饭。 其实以明安现在的王爷身份,买几个丫鬟和下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明安以身作则,在月明城中不用丫鬟,平日穿用还是自己动手。 领主带头,骨干们也学了明安的自力更生风范,有钱之后没有一个人专门养丫鬟伺候。 若真有人像个地主老爷一样养了个丫鬟服侍更衣,少不了被其他人嘲笑成九州废物大老爷,这可是明安领地里最毒辣的骂人话。 一味约束手下当圣人,明安也反感这做作习性,便命三婶专门张罗起一个家政坊,招募手艺不错,办事干净的婶娘丫头,提供上门清扫、做饭、按摩等诸多服务,以时辰计价,可单点可包月的那种。 这一举措引起月明城众人的好评,婶娘丫头们得了工钱也有人身自由,一帮有银子的手下也享受到了服务,皆大欢喜。 那些从北岳迁过来的豪绅都是差使惯了丫鬟的,来了月明城之后发现这里差使丫鬟要被人取笑,感觉很不习惯,暗中嘀咕明安不厚道是个骗子。 家政坊的业务兴办后,豪绅们试了几次就彻底上了瘾,感觉这形式比之前买丫鬟还要好,直呼王爷高明。 买丫鬟婶娘要花钱,每月还要给饷银,开销并不低。而丫鬟婶娘的手艺是个不确定数,每日除了让她们干活那会儿能差使,其他时候都是养着闲人,基本没什么产出。 换成家政坊购买钟点后,只有自己需要时才掏钱,而且各个都是业务专精的熟手,负责做饭的饭菜香,负责捶背按摩的手艺精湛,比以前家里养的那一帮丫鬟婶娘可厉害得紧。 无非是穿衣洗漱得自己动手费事些,养成习惯后还是觉得自己动手也没什么不好。 做好皮蛋瘦肉粥盛了一碗,明安正好见包月的钟点工婶娘,到了上门清理屋子洗衣服的时间,便端着碗腾出屋子,到院子口蹲地上大口吃粥。 正巧月明城也到了城门大开的时候,上工的人和九州各地商客纷纷进城。 有些第一次来的商客,好奇打量这个充满生机的机关山城,向已经来了很多次的老行商询问,哪位是传说中的“不战军神”民安王,那可是九州大陆所有人的偶像,想着远远看上一眼也是不虚此行。 老行商朝明安院子方向努了努嘴,“院子口那个蹲地上扒粥的青年,就是不战军神民安王。” 新来的商客齐齐望过去,看到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青年,穿了身寻常百姓衣服,端了个大海碗蹲院子口扒粥,怎么也不像那至高无上震慑四方的民安王爷,哈哈大笑着摇头不信,让老行商们别开玩笑了。 老行商只是微笑提醒说道,“不要把九州那套固有观念搬到民安王的领地上来,这里你看到一个卖油条的衣衫破烂老头,保不准家产就有好几百两。” 新来的商客自然是不信,老商客也不急着解释,毕竟自己也是从不信到一点点接受,这么一路过来的。 真要说还是民安王本事滔天,能把领地打造成一片不分上下阶层,官民平等,富贫平等,就连一代军神王爷,也会在这平等氛围中泯然众人,宛若邻家青年。 老商客一念及此,无比感慨连连,“若是九州也能和月明城一般,那可就好了。” 另一头蹲院子口,专心扒粥的明安,并不知晓这些往来行商的想法,只是关注碗中那一口鲜香滋味。 “晨起搞一碗皮蛋瘦肉粥,感觉真爽啊!要是能有口煎鸡蛋煎火腿,那就更香了。”明安一口一口喝粥感叹说道。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明安抬头看了一眼,见马沙拉弟从城外小跑回来,想必又是去林子里嗨了一大晚上。 马沙拉弟在明安面前停下脚步,从它背上跳下两团身影,明安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灰狐狸和野狗,黑亮眼睛讨好看着自己吃粥。 明安看了眼灰狐狸和野狗,有点眼熟,似乎以前在马沙拉弟棚子里见过,看向马沙拉弟没好气说道,“昨晚又去找你那狐朋狗友浪了?” 马沙拉弟喷着白气靠近明安,嘴巴往那皮蛋瘦肉粥比划,再朝脚下那狐朋狗友二兽组摆了摆,意思非常明显。 “我靠,又来?”明安哭笑不得,“我就没有一次能完整吃一锅皮蛋瘦肉粥。” 吐槽归吐槽,明安还是进屋端了三碗出来,给马沙拉弟和他那狐朋狗友各一碗。 一放下碗,那灰狐狸和野狗尾巴摇得飞快,似乎在朝明安致谢,探头伸进碗里狼吞虎咽大吃特吃。 马沙拉弟觉着自己体型大,和狐狸野狗朋友吃得分量却是一样多,打着喷鼻示意明安整多点,至少来个一桶。 “等会还要长途回临墨,你吃一肚子汤水,万一路上窜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马沙拉弟不满“哕”了一声,这才把头伸进碗里咕噜大吞。 第61章万人敌剑法 这会儿正好张辅和车小芸上工时路过,瞧见院子口明安、马沙拉弟、一只灰狐狸和一只野狗排排坐着喝粥,样子瞧得特别滑稽,两人都是扑哧一笑。 明安白了两人一眼,“粥没了,你们笑也吃不到。” 车小芸捂着肚子拼命摆手,格格娇笑说道,“安哥哥,我们吃过了,只是觉着看你们很有趣。” “是么。”明安瞟了一眼旁边的马沙拉弟和它的狐朋狗友,“来者皆是客,无论是人还是小动物,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区别的。” 看见张辅明安就想起正事,“送往临墨的年货,已经发车了吗?” “王爷,按您要求已经发了,王富贵会亲自带人逐个送府上,现在估计他们应该都收到了。” “很好。”明安沉吟片刻又问,“根叔回来没?” “根叔已经回来准备过年了,王爷可是还有什么要事吩咐?” 明安想起莫问归的提醒,“明年开春,让他带些好手乘船到九州南部去游说百姓投奔,顺便帮我收罗一个人的情报。” “谁?” “苍梧国,阴守纲。” 苍梧国和东海国是横跨九州大陆最远两端,两国之间路途遥远消息闭塞,张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人,困惑问道,“王爷,这个阴守纲,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多留意一下就行了。” 明安也不清楚这个阴守纲到底有什么来历,只是听莫问归说这人本事很大,和自己一样是都是横空出世然后一路崛起,同样在山区收留百姓垦荒,难免生出几分好奇。 张辅现在已经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掏出纸笔记录好明安的吩咐,“王爷,我知道了,回头我就跟根叔说这事。” 吃过早点,明安收拾好行李,翻身利落上马,一路往临墨驰骋,准备回京陪老婆孩子过年。 刚回明府,就看到明春莺和明铁钩一人一袋抱着红薯干,围在亭子里下九州棋。 明安敛气屏息悄声走过去,偷看二人棋局。 原以为明春莺少根筋的性子棋力会比较差,没想到意外的很擅长,把明铁钩杀得人仰马翻,急得明铁钩抓耳挠腮涨红脸。 明春莺翘着个脚丫,颇为得意的拿了根蒲扇,大冬天在那儿装模作样扇风。 “别下了,你已经输了,该放弃时懂得积极放弃。”明安开口提醒。 两人这才发觉明安靠近,赶紧收起放浪形骸的作风,收拾下衣领端正站起身,向明安行礼,“哥,你回来啦!” “嗯。”明安入亭子坐定,接过明春莺奉来的茶,问向明铁钩,“湾北怎样了?” 明铁钩赶紧汇报,“禀告大哥,湾北第一艘远洋船已经造好,等着明年开春就能出海。” 明安又转头问向明春莺,“生意呢?” 明春莺略显慌乱,如同背板一般结结巴巴背道,“盐场,咸鱼厂生意都挺好,今年订单全部做完,明年订单已经累积下了九千……九千多两。那海苔干厂和海味鲜厂都在建设中。” 海味鲜就是最原始的味精,只是现世提炼是用谷物发酵,而明安则是直接从海带和海产品中提取,这是明安让湾北新设立的两个产业,好带动湾北居民生产就业。 自从太行大捷之后,明春莺和明铁钩又回到月明城,继续参考明安所写教材,学习现世的特种兵训练。 等练到差不多,两人一齐来临墨找明安汇报成果接受考验,明安仔细测试后见两人已经具备基本的特种兵军事素质,便让两人转武为文,学习打理产业管人。 两人辛苦训练,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千尺杀人术,如今好不容易训练完,盼着明安给他们人手一根步枪,盼来的却是一大块产业和一帮手下。 两人有小情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暗影卫,可怜巴巴找明安诉苦求情,自己不想管人就想砍人。 明安抽出长剑,缓缓摧运说道,“剑乃一人敌,学而有境。” 剑尖挑起一本书册,正是自己新作的《管理学手册》,顺手抄过,“经世驭人乃万人敌,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利落收剑,明安鼻哼一声,“爱学不学。” 两人听到这“万人敌”的酷炫说法,又不吱声了,心里有些意动。 后来慕容城知道这事,乐得哈哈大笑,把明春莺和明铁钩拉到府上,语重心长说道。 “你两个兔崽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大哥是在教你世间最厉害的杀人法,你们却叽叽歪歪不知珍惜。信不信我在暗影卫中随意抽两个说要替换你们,各个都抢破头大打出手。” 一旁的柳秋雁深以为然,“换作旁人,恐怕跪下来给王爷磕破头,王爷也不肯教半分这万人敌的剑法。” 慕容城喝了口明安所泡的药酒,陶醉点头,缅怀说道,“你们这一辈子剑法再怎么练,再高也高不过老夫。但是你们若学了你们大哥那万人敌的剑法,十个老夫恐怕也不是你们对手。” 两个小家伙正是十六七岁,懂事但懂得不多,听慕容城这么一说,心里乐开花,对“万人敌剑法”心动不已。 师父武功那么厉害,堂堂的天下七绝,自己学了这“万人敌”,竟能干死十个师父,那肯定得学。 从那之后,两人就乖乖听从明安指导,以湾北产业为练手对象,学着如何上下打点管人。 两人从小都是学杀人技,忽然间转武为文有些不适应。明铁钩悟性强学得比较快,明春莺是个少根筋的傻丫头性子,学得要慢些。 听完明春莺结结巴巴的汇报,明安思索一会儿,提了些细致问题,明铁钩还答得算不错,明春莺就答得一塌糊涂,牛头不对马嘴。 换作其他手下,明安或许已经开训了,对明春莺倒是意外的耐心。 丢过去一本书,明安转身离席,“回头好好看,多看多学,我回宫里了。” 明春莺撇嘴接过,以为又是什么经营管理的书册,翻过正面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如何补脑让傻孩子更聪明”。 旁边的明铁钩见了笑得前合后仰,一雪刚才棋盘上的耻辱。 明春莺被羞得脸颊通红,捂着脸小跑回房,走之前也没忘把书一块捎进房里。 第62章知识的力量 忙碌一秋今日才回宫,寝宫里边带孩子边批折子的柳如天,少不了对明安一通劈头盖脸的数落。 明安左手摇晃婴儿车哄女儿柳梦茵,右手挠着耳朵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等到柳如天火气释放得差不多,这才从包中慢条斯理接连拿出带回来的礼物。 瓶装香水,瓶装美酒,瓶装番茄酱,装好胭脂水粉,金镶玉造型的便携式化妆镜盒,一瓶甘油护肤乳,一块香皂,还有一大袋奶心泡芙,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哗的一下丢下折子,柳如天一把扑到明安怀里撒娇,一口一个好相公的挨蹭道歉,坐在明安怀里拿起礼物挨个把玩。 柳如天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带金镶玉化妆镜盒,上面有个小机巧扣子,一拨便能触动机括弹开,露出里面的精美镜子,清晰照出柳如天那蓝眼金发的绝美容颜。 化妆盒盒底做了栅格,放着各种色号的胭脂水粉,都已经固化成粉饼状,还有一格放了扁平的小毛笔。 心领神会拿起毛笔,柳如天往各式粉饼上扫了两下,涂抹到脸上,对这镜子细看,发现那色泽均匀自然,比自己平日用手指抠涂的泥状脂粉更加方便,顿时大喜过望,抱着明安一顿猛亲。 “相公,你太厉害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么精巧的设计!” 明安撇嘴一笑,暗想无论古今,每个女人都无法抵抗化妆品的诱惑力。 自己不过是将镜子、机巧、胭脂水粉和酒精,按照古埃及的手工粉饼工艺加以融合阴干,制成便携的化妆镜盒,就能哄女王大人这般欣喜。 “唉,还是古代的老婆好哄。”明安悄悄嘀咕。 随手拿起那瓶乳液摆弄,明安漫不经心说道,“精准的月明工艺,反正都是赚世家钱的小玩意儿。” 柳如天摆弄着化妆盒,俏然一笑,“相公这化妆镜盒若是投向市面,恐怕会引起各国贵妇哄抢浪潮,恭喜相公又能大赚一笔咯!” 把玩这化妆盒好一阵,柳如天才小心翼翼贴身收好,对这小玩意儿爱惜得不行,目光转向桌上一排琉璃器皿包装的事物,发出啧啧称奇的惊叹。 “原来至宝琉璃在相公手中,真能变成这么寻常的事物。” “高超的月明科技。”明安神秘一笑,注意柳如天脸上因为冬日干冷,被吹得略显粗糙的皮肤,从瓶中倒出一些乳液,帮她涂在脸上,“玉容散春夏好用,秋冬还是扛不住干冷寒风,你试试这个。” 香喷喷滑溜溜的触感涂抹在脸上,柳如天感觉很舒服,等那乳液逐渐吸收之后,冬日变干枯粗糙的皮肤,竟焕发出滋润的光泽,宛若新生的婴儿那般娇嫩。 柳如天惊喜夺过明安手中瓶装乳液,倒出来少许好奇问道,“相公,这是又是何物?” “拿甘油、鸡蛋清、牛奶和一些原料杂七杂八搅和在一起调的,可以吸收进皮肤里补水,形成一层抵御寒风的保护膜。” 鸡蛋清和牛奶柳如天是知晓的,这个甘油她不清楚到底是何物。 “就是老爷子爱吃的那花生,花生炼出的油,再特殊处理提炼,就能得到甘油。” 听明安一解释,柳如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小东西还能有这用法,回头我让人多种些。” “好啊,这东西产油高,回头你让东海国的乡农种了炼成油,有多少我收多少。” “相公要这么多油做什么?”柳如天好奇问道。 明安拿起香皂,努嘴朝乳液示意,“油是重要的工业原材料,除了能做乳液,我手上这香皂制作也是靠油。” 这话没错,还少了一半,就是“硝化甘油”的制作也靠甘油。 柳如天兴趣点还聚在乳液上,如今明安又掏出一个没见过的新鲜事物,放下乳液接过香皂,“相公,这个东西好香,怎么用来着?” “跟皂子一个用法。” 简明扼要一说就明,柳如天命宫女接了盆热水进来,把香皂放在手中打湿搓动,搓出很多滑腻腻的白色泡沫,捧了一大捧泡沫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朝明安炫耀,“相公,你看!像不像一朵花!” “皂化反应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明安挑了挑眉头,露出见怪不怪表情。 柳如天撇撇嘴,“相公又说些奇怪东西,真不解风情。” 玩了一阵过足瘾,柳如天拿水一冲,只见手上变得又白又嫩,散发淡淡的香味,比皂子洗得干净得多。 又是一个让柳如天爱不释手的玩意儿。 剩下的每一样事物,柳如天都要把玩半天,每一个都很喜欢。 逐个尝试一番,柳如天坐回明安怀里,仰身靠着明安轻声呢喃,“相公,你可真厉害……为何同样身处九州,这些事物只有你做得出来,别人做不出来?” 明安指了指脑袋,“知识的力量。” 回忆起明安那些古怪的举动,柳如天这才瞧出门道,“原来相公装疯卖傻,买些稀奇古怪的破烂,就是知道那些东西能在你手中,变成这些宝贝。” “差不多吧。” 柳如天又掏出那化妆镜盒来回摆弄,低声问道,“相公这些东西都很好,我想给远在他乡的姨母和妹妹们都捎些,何时才能在市面上兜售?” 明安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都是手工样品阶段,估计得明年。” “样品么……”柳如天扫视桌上各种门类的事物,摩挲着明安略带胡子茬的粗糙下巴关心问道,“相公整日待在月明城做这么多东西,很辛苦的吧?” 明安本想说自己只要找个心腹,丢出去方子和原理,给他拨人拨款任他自行试制,过一段时间再验收,就能得到这些样品,所以才能一股脑儿掏出这么多精致小玩意儿。 思索片刻,明安改口叹道,“有些苦,但只要想到老婆大人会喜欢,就不觉得了。” “难怪相公一去月冥山脉,就舍不得回家了。”柳如天伸出一根玉指,在明安怀里来回划动,“不过比起这些精巧小东西,妾身还是喜欢相公陪在身边的感觉。” “妾身想着……”柳如天一双美眸注视着明安,“相公要不把月明郡和民安郡的打理,逐步放手交给顾清,相公就在京中捣鼓小玩意儿陪着妾身跟孩子好不好呀?” 第63章庄园钓鱼 柳如天本以为明安会剧烈反抗,甚至是发脾气,没想到自家相公意外顺从,叹了口气无奈点了点头,便答应了柳如天逐步回收月明和民安两郡管理权的请求。 她欣喜万分,像个大姐姐似的反手把明安的头抱怀里,轻柔爱抚。 生过孩子之后,柳如天双峰变得蓬软巨大,明安双颊感受这如海一般的广袤松软,逐步将自己吞没,舒服的感觉似乎让灵魂都要飘上了天。 美御姐变成了美少妇,真赞! “相公莫怪妾身强势,妾身想着相公这般滔天本事,若只为了金银和妾身的开心,太过暴殄天物。” “妾身想相公陪咱们孩子一块长大,言传身教,把这些本事都传给咱们孩儿,让他俩能传承相公志向,开创一片太平盛世。” 明安望了望一旁婴儿车里的儿女,宠溺一笑,“老婆,你说得对。等移交得差不多,我后面便安心陪着孩子长大。” 柳如天温柔一笑,搂得明安更紧了些,“相公真好。” 生完孩子后本就欲望大增,柳如天再被怀里明安挨挨蹭蹭的,撩得欲火熊熊燃烧,一双手开始不老实,向明安衣带扒拉去。 “孩子在边上,咱们大白天来这个,不好吧?”明安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又不懂事,怕什么!” 柳如天勾人一笑,探过头一双朱唇含到明安唇边不住吮吸亲吻,亲了一阵凑到明安耳畔,诱惑十足低声说道,“祖上规矩女王不得亲哺,可妾身胸口涨着难受,还望相公帮帮妾身。” 明安脸色羞红,身子一颤,“怎么帮?” “相公说呢?”柳如天托了托胸前那两块,娇艳笑容中带着狡黠。 冬日寝宫一片春。 这也是大捷之后破天荒第一次,明安初尝败绩,遭不住率先求饶,柳如天士气高昂扳回一城。 第二日清晨,明安略显憔悴扶着酸痛腰子出宫回府,稍作休息回复精力,冒风雪纵马前往湾北。 此时的湾北港,一艘名为“开洋号”的崭新远洋帆船已经整装待发,白雪笼罩下更显一番美轮美奂的气派。 这船是明安查阅东海国皇室典藏,从东海国代代传承下来的帆船图纸中,找出最适合远洋的帆船造型稍加改进而成。 帆船结合了现世古代最适合远洋的广船、福船优点,首尾高翘,多水密舱,重心低吃水深。明安又在船后侧底部横向修了个贯穿左右的大舱,是预留安装蒸汽涡轮机的位置。 载人并不多,也就一百人的远航的规模,比起寻常商船要大,但比起东海国军用的三桅战列舰还是小不少,符合各国对明安建船的约束要求。 不过明安本来就没打算用远洋船打仗,这船最大的优点是不惧风浪、超快航速和超长续航。 若是装上涡轮蒸汽机,比九州军舰快到不知哪里去了,作为长途运输货船和远洋探索船简直是当世一流。 万一真在海上遇到麻烦,打不过还不能跑么。涡轮蒸汽机一开,任他军舰包围也休想困得住这灵活小个子。 “蒸汽机啊蒸汽机,真希望能早日得到第一艘动力船。” 明安望着“开洋号”感叹一阵,策马靠近船只细观。 冬日万物凋零,海风寒冷不宜下海。 明年开春,就能按照明安的设想,开始下饺子往北境送船。 造船工艺都是东海国代代相传经过时间验证的,工序也由明安亲自设计优化。 年中的时候湾北船坞修建完毕,“开洋号”正是船坞第一条产线率先完成的杰作。 如今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产线先后投产,使得湾北船坞能够同时建造五艘远洋帆船。 按照部下的汇报,五个月不到就能完成一艘远洋帆船的完整建造,除去冬季不能干活的日子,一年最多能造十艘下水。 “十艘就足够北境前期运货使用,三十艘基本就能覆盖北境所有民用需求,剩下就是专注于造铁甲炮舰。” “三年多左右,北境就能完全和外界建立联系,进入高速发展期。” 由驻守的负责人引导下,明安参观完整个湾北工程,心中有了个估计。 湾北这些弟兄,听说过明安喜欢南方庭院,便在湾北一处河流盘旋而成的湖畔,仿照明府布局修了个江南风的民安庄园,恰好前些日子刚刚竣工。 这庄园面积很大,位置也选得非常巧妙,东边有海滩,西南边有湖有河,北边还靠着东海诸峰。 参观完船坞进度后,几个骨干负责人讨好一笑,将明安领到这庄园。 “王爷,这是弟兄们给您修得庄园,还请您瞧瞧看可否满意?” 湾北众人给自己修庄园的事情明安是知道的,自己是个四处漂泊的生活习性,好的坏的到处都能住,没怎么太多讲究。所以手下问意见,都是含糊一句“看着修,能住就行”。 只是这民安庄园,修得确实很不错,明安骑着马沙拉弟在庄子里跑了一圈,对着天下山河策一一细看,顿时喜欢到不行。 “好家伙,这庄园修得可真好!”明安畅快大笑,语气满是激动与欢喜。 众人讨了明安欢心,心里也倍感有面子,见天色已晚,恭敬行礼退下。 庄园都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丫鬟下人,床榻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明安仔细挑选一阵,挑中靠着湖边建的那个亭台小苑,当晚就搬进去。 洗漱之后靠在软垫上,明安屋内暖意融融,甚至有些发热,有种冬天在北方出差时住高档酒店的感觉。 四处张望两下,见这屋子角还有一副渔具,正好这小苑朝着湖畔方向建了个竹制栈道当作阳台,此时挂了毛毡隔住了外边寒意。 前后一联系,明安灵机一动,去湖面上凿了个洞,接了桶冰水进屋,缩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鱼钩上挂了一小块肉条作饵,透过毛毡把鱼竿伸了出去,鱼线下到冰洞。 等了好一阵,冰洞里上的鱼漂都没反应,明安哈欠连天以为这湖冬天没鱼,正准备收竿,那鱼漂猛地一动。 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明安猛地一阵急拉,刷的一下一条鱼从冰洞中拉了出来。 赶紧收竿一看,这鱼蹦蹦跳跳的很闹腾,是条鲫鱼,长度竟然达到二十厘米,重量怕是有一斤多。 “还真能钓到!”明安喜不自胜,赶紧把鲫鱼放水桶里养好,兴致勃勃又串了根肉条,再次把鱼竿伸向冰湖。 这一晚明安足足钓了五大条鲫鱼,钓到实在是困到不行,这才恋恋不舍收了竿,看那一大桶鲫鱼不断翻腾溅出水滴,心里乐开花。 第二天睡醒,明安唤来庄中婶娘,教着她们用以前老家腊鱼的做法,把这些鲫鱼给腌制完,擦着手出了庄园灶房。 按理来说,忙活完今日就该回临墨,可离过年还些日子,与其在临墨应酬忙活,不如缩在湾北的庄园里冰湖钓鱼清静。 “昨晚就睡前的功夫,老子钓了五大条鲫鱼,今日干脆钓个一整天,看看能钓多少条。” 又回到那湖畔小苑,在房中拿桌椅软垫,叮叮梆梆一阵敲打,做了个舒适的钓鱼台子。 这钓鱼台子左手架竿固定住,上面挂了铃铛提醒有动静,右手泡茶放着瓜子糕点,面前还有一个小办公台可以看书写字。 室内炉火烧到旺腾,明安将昨夜开的冰洞重新凿开,回到屋中架起来鱼竿,身子软软靠在座垫子上眯眼养神。 今日只想钓鱼,不想看书办公,暖融融屋子里靠垫子上很放松,明安有种莫名的清静惬意,不禁感叹怪不得现世那么多钓鱼佬会对钓鱼上瘾。 “哥钓得不是鱼,钓得是从红尘俗世中的解脱,钓得是难得清静。” 眯眼似睡非睡,明安有意无意催动起天下山河策内功开始修炼。 这两年为了搞建设搞经营,诸事纷扰根本没心思安心修炼内功,全靠天下山河策每日运转自动修炼。 自从在神机峰突破四层之后,体内的灵气每日都在自动增长,只是这涨幅很慢,这些年的功夫,似乎也才到四层中期。 钓鱼能让人排除杂念,特别适合修炼内功,明安便按照天下山河策所传的呼吸吐纳法子,一吞一吐运转内息,不断将周遭灵气汲取到体内,强化周身筋骨脉络。 今天状态意外的好,主动调息运转之下,周遭灵气汲取到体内的速度,比以往主动修炼快得多,快到明安都觉得十分惊奇。 尤其是身上肌肉筋骨零散有些部分,宛若开了口子一般,从天地之间往体内灌注灵气,竟让主动修炼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四倍都不止。 只是这种倍增效果,仅限于主动运功调息才生效,平日自动增长加成效果比较微弱。 具体原因明安没想太清楚,既然是好处他便安心享用着了。 后面几日,明安便是垂钓喝茶,练气写书,过得倒是怡然自得,不知不觉到了腊月二十八,明铁钩带着一帮禁军侍卫风风火火赶到湾北,来到民安庄园。 当他进了小苑,看到明安正像条咸鱼一样斜靠软垫,左手拿竿右手品茶,时不时捏一枚瓜子磕着玩,像极一个退休老大爷,整个人都傻了。 “咋了?”明安见明铁钩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奔波赶过来有些艰辛,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喝一杯,暖暖身子。” 明铁钩哭笑不得接过,“哥,你来了湾北之后一直不回去,陛下急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命我带人过来找你。” 明安白了他一眼,懒洋洋说道,“我这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就是这儿住得很舒服,钓鱼也很有意思,懒得动身回去。” 伸了伸懒腰,明安哈欠连天说道,“对了,今日是可到了腊月二十?” 明铁钩这才明白,明安这是钓鱼上了瘾,连日子也记不清楚了,讪笑说道,“哥,哪里是腊月二十了,分明是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都要过年了!” 明安猛地一支棱,“我钓了竟有半个月?” 明铁钩无奈点头,“府上好多客人来找您,您都不在。” “都谁啊?” “张臣大人带了一个奇装异服的老伯和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他们那身上还有毒蛇毒虫在爬,瞧着很可怕。” “琴中藏大人和他姐姐琴婉音也来了,还带了一个三四十来岁的美妇,和一个十来岁小姑娘,身上有股很好闻的药香。” “好巧不巧,那两伙客人的小姑娘碰了面就开始吵,吵还不过瘾,还想动手打架,被两边大人拦住了。” “这两波人听说都是您的贵客,大家伙不敢怠慢,府里现在乱成一团,还等着哥回去做主。” 明安刚站起身,又躺回了垫子上,重新握回鱼竿,撇嘴吐槽。 “他奶奶的,回个屁,还是安心钓鱼香!” 第64章控制欲 到头来,明安还是没拗过明铁钩,腊月二十八冒着风雪,和一帮皇城侍卫风尘仆仆赶回了临墨皇都,赶到柳如天寝宫。 推门而入,迎面就看见柳如天那冷如寒霜的脸,把暖洋洋的寝宫拉低了八个摄氏度。 “终于肯回来了?” 明安挠挠头,颇有歉意说道,“湾北那庄子修得很好,有个小苑修在冰湖上能打洞钓鱼,一时玩上瘾,就忘了时候。” 柳如天狠狠白了明安一眼,”大过年抛下妻儿去钓鱼,钓半个月不回,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明安撇嘴走到摇篮车边,逗弄着眨巴蔚蓝眼睛好奇打量自己的明正心,一言不发乖乖听训。 训了几句解气,柳如天见明安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柔声说道,“相公,妾身是担心你出事,你若爱住那儿,时常派人回来报个平安也好。” “忘了。”明安挠挠耳朵,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相公是不是怪妾身不让你继续打理月冥产业,相公困在临墨不开心?”柳如天打量着明安的反应,说出这些日子心中猜测。 明安逗弄两下明正心,又换着去哄柳梦茵,随口应了句,“没有。” 柳如天见明安时至今日,有了娃还是那副野性难驯的样子,时不时想起明安最初遇见自己时,说的那番话。 “本来它在方外之地自由自在过得很好,是我跟它萍水相逢将它带红尘俗世。” “不光是你骑术好,是它跟你投缘,配合着让你骑,换个人早撂挑子了。” 这两句话一直萦绕柳如天心间凝聚不散,哪怕今日明安成了自己相公,柳如天也始终记着,明安是谪仙人,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在另一个没有战乱没有凶险,更加美好的世界,有自己的父母、弟妹、朋友、师父。 自己身为女王,每日要忙于公务,没法一直陪着明安嬉闹玩耍,甚至不能随意离京。 上次偷摸出去远行还是琅琊文坛会那会儿,也是为了赢回国宝的公事目的出宫,这才误打误撞结识了明安。 如今东海国在明安威名庇佑下,成了九州十八国中最为安定的一国,柳如天肉眼可见看着国力蒸蒸日上,自己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好好巩固国基。 一心抓住机遇勤政治国,手上的政务也越来越多,让柳如天不得不一直扑在国事上操心,和明安相处的时间也就晚上那一会儿。 明安本就是个向往自由闲不住的性子,这样一来肯定会想往外跑找点事情做,一旦投入进去就彻底忘了神,什么也不顾的那种,几个月不见人影,柳如天深感烦忧。 并不是担心他离开自己身边去忙自己的事,而是担心明安偷偷回到了仙界。 这几日柳如天夜半做噩梦,梦到明安飘然而起,往月亮上飞去,自己怎么呼唤哀求,明安都恍若未闻,越飞越高,吓得柳如天惊醒后,冷汗和眼泪直流。 所以才紧急命人,把明安从湾北给召了回来,看到明安人影柳如天这才安心。 这一刻,柳如天莫名想起柳月眉跟自己说,北岳国昭太后意图靠天下第一奇毒勾情迷瘴香,将明安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当时柳如天听完气得那是怒火三丈,痛骂昭太后是不要脸的妖妇贱人,用卑鄙下作手段抢自家男人。 今日柳如天突然有些理解昭太后起来,若自己手上真有这天下第一奇毒,柳如天保不准也会使用,好让明安永远也离不开自己。 “要是能把相公挂上铁链,一辈子拴在寝宫中,每日每夜哄我开心陪我作乐,那就好了。”柳如天偷偷寻思。 这想法柳如天只敢心里想想,万一真这么做了,以明安那野性难驯的暴脾气,说不定会翻脸,本来没打算离开的也会逃之夭夭,保不准还会反目成仇,那昭太后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思来想去再三,柳如天最终还是觉得,柳月眉那说法有几分道理,放下手中折子,朝明安凑近几分,黏黏腻腻挨在怀里,温柔说道,”相公,妾身知道你面上答应,心里还是对妾身有意见,妾身跟你赔罪了。“ “女王陛下言重了。” 明安撇撇嘴,轻哼一声感叹,“月冥产业我得交出去,湾北钓个鱼玩过头也被骂,女王陛下何不拿条铁链将我拴在宫中当条宠物狗养,这样不更合女王陛下的心意?” 柳如天吃吃娇笑,“相公若是喜好这口,妾身倒是非常愿意。” 明安翻翻白眼,“你还真这么想啊!” “没有啦~”柳如天撒了会儿娇,把这话题带过,“你不在临墨的时候,柳姨和巧倩表妹,抱着琴无忧琴无虑进宫来看我,跟我唠唠家常。” 自从柳月眉和米巧倩一家被自己救回东海国,来到临墨定居,柳如天和她俩走动十分频繁。 柳如天很喜欢这种亲人围坐在闺房,唠女人爱聊的家长里短,甚至聊上头堆积的折子都忘了批,不得不大半夜加班加点赶工。 “又聊怎么带娃?” “聊了些,但这次聊的,不是孩子的事。” “那是什么事?” 柳如天含笑看着明安反应,“是聊琴中藏他姐,如今已经二十六还未出嫁。” “琴婉音啊……”明安回想了一下那个温婉动人的湘妹子,“感情这事勉强不来,人家想嫁就嫁,没找到合适的不想嫁,外人也不好说三道四。” 柳如天感叹道,“这可把她爹娘愁坏了,她爹娘一愁,就会跟儿子儿媳写信诉苦水,让两人想办法,一来二去,这不就撘着线扯过来了呗!” 明安嘿嘿一笑,“别人能对这事说道两句,可你说道这事,是不是有点五十步笑百步?” 柳如天一听,脸色顿时羞红,狠狠朝明安腰间一掐,“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打闹一阵,柳如天忽的一叹,“其实相公说的没错,正因为琴姑娘和妾身对待感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倔强性子,这才落下话柄引得外人说道……相公可知,若是妾身没遇到相公,妾身会如何?” 这一点明安倒是没想过,“不是当一个单身女性到老么?” 柳如天瞪了明安一眼,“那柳氏传承岂不是断了!妾身想这么胡闹,大臣武将们也绝不会由得妾身胡搞。” “那会如何?”明安直起身子,一下子来了兴趣。 第65章代为纳妾 柳如天含笑说道,“我跟爷爷打赌,若是三十还未寻到如意郎君,那么他和大臣会给妾身挑一个,妾身哪怕不喜欢也必须接受。” 明安猛地一警觉,“谁?” 柳如天噗嗤一笑,“这不是有你么,哪还用得着挑!听叶章甫的意思,哪怕你没能在琅琊文会上取得妾身的欢心,他们也谋划着把你强行塞到妾身闺房。” 一听怎么样柳如天都会落在自己怀里,明安这才放心,“这还差不多,若是真有人敢跟我抢。” 柳如天调笑问道,“相公会如何?” 明安寻思片刻,认真答道,“杀他全家。” 柳如天被逗得格格娇笑,“相公你也太狠了!” “不狠。”明安摇头,“若是有人敢动我的女人,我肯定杀他全家。” 柳如天笑了一阵,把话题又引到琴婉音身上,“其实那琴家姑娘跟妾身也差不多,若是再过几年还未出嫁,哪怕父母不催,官府也会强制干预将她婚配。” “官府还管这个?”明安很吃惊。 “官府怎么就不管这个?”柳如天很诧异,“战乱之世最缺人丁,女子大龄不嫁在各国都重罪,若妾身非女王身份,而是他国寻常女子,早就被官府强制婚配了。” “对哦。”明安才想到,自己所处的九州是封建古代,还是战乱之世,女子大龄不嫁确实会引发社会问题。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明安其实也听出柳如天弯弯绕绕想表达的意思,但非常不确信自己想法,毕竟从感情上来说太过荒谬了些。 柳如天也不绕弯了,“琴婉音妾身跟她见过,也畅聊了一番,妾身觉得这姑娘不错。相公若是愿意,妾身这就帮相公把琴姑娘纳为侧妃。” 明安听完捧腹大笑,“如天,有没有搞错!你是我老婆,竟然主动帮我讨小老婆,不带这么玩的!” “很奇怪么?”柳如天有些不解,“正妻帮丈夫纳妾,并不算少见。叶相秦相还有杨仲武他们家,好几房小妾,都是正妻帮纳的。” 明安止住了笑意,吃惊问道,“你真没开玩笑?不是试探我真心?” 柳如天又羞又恼,“妾身跟你说正事呢,哪有工夫说笑!” 古代妻子帮丈夫纳妾,明安以前看纪录片也是听说过的,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觉得特别荒唐,摸了摸柳如天脑袋担忧说道,“如天,你犯糊涂吧,你到底怎么想的,会把别的女人塞到我怀里?” 柳如天很冷静说道,“相公,妾身是认真的,其中关窍,妾身都已经考虑清楚。” 握住明安的手,柳如天深情说道,“妾身相信相公不是那种负心薄幸,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凉薄汉子。只要相公能依然像以前那般真心对待妾身,妾身愿意让另一个女子,在妾身忙于政事脱不开身时,能够代替妾身陪伴在相公身边,服侍左右。” 明安回想起之前和琴中藏聊天时,他提过的一句话。 “陛下想多找些绳子绑住你,她很怕失去你。” 看来柳如天是见硬的铁链不行,便想找个绕指柔链,将自己绑在身边。 换作寻常好色汉子,恐怕早就乐开花,毕竟那琴婉音是湘江国有名的才女,能歌善舞精通机巧,姿色才艺都是上乘。 自己左手搂着一代绝色女王,右手抱着一代温婉才女,齐人之福的感觉恐怕是所有男人毕生梦想。 可惜明安和寻常人相比,还是多了些理智与定性,不然也不会从那绝色妖后昭太后手上,靠着强大意志力摆脱勾情迷瘴香的心智蛊惑。 且不说自己心爱老婆为了绑住自己,给自己送一个没什么感情基础的情人,让自己感觉到一丝不爽。 最关键的点在于,一旦琴婉音真成了自己的侧妃,她不像柳如天那般需要处理政事,而是可以整日围在自己身边转。 自己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宛如跟屁虫一样,自己瞒住九州大陆偷偷建设北境国,那还瞒个锤子啊! 以她那才女的机灵性子,跟在身边看自己办事,怕要不了多久就猜出月冥产业之外,自己藏了个真正的战略布局。 柳如天见明安皱着眉头思潮起伏,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问道,”相公觉得如何?“ 明安火气上涌,一把将柳如天扑倒在床,“如何?不如何!老子今晚要狠狠惩罚你个傻娘们儿!” 春色满宫,一夜疯狂过后,柳如天宛如练了什么采阳补阴的功夫那般,气色红润精神十足上朝,走之前还不忘亲了亲床榻上面容疲惫的明安,凑到明安耳边吹风,诱人一笑说道,“谢谢相公昨夜的惩罚~晚些时候请相公继续惩罚妾身哟~” 明安鼻哼一声,翻身继续补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打着哈欠起床回府。 刚来到府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小姑娘娇声大吵,闹得不可开交,府门口扫雪的丫鬟各个愁眉苦脸,见到明安归来,杜小小如同遇到救星,噙着眼泪扑上来,“王爷,您可终于回来了!” 明安比划里面的喧闹,“咋回事?” “小蝶姑娘和灵儿姑娘又又又吵起来了!” 这两个名字听着很陌生,明安追问道,“都谁来着?” “乌小蝶姑娘,就是张臣大人带过来的,听说是九黎宗的少宗主,是王爷要找的贵客。胡灵儿姑娘,是跟着琴姑娘还有步仙子一块儿来的,听说是灵仙派掌门的亲传弟子,想拜王爷为师。” 明安还记得,张臣和顾清跟自己提过,九黎宗和灵仙派是九州两大医道名门,只是这两家医道大相径庭,关系非常恶劣,两边弟子碰面就掐架吵架,所以自己只打算找九黎宗谈合作研制生物抗生素,并没打算招惹灵仙派。 结果好巧不巧,两波人竟然碰上了头,还是在自己府上,也难怪这些丫鬟一个两个愁眉苦脸的。 明安有些不满说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府上,你们这些家伙就任由她们胡闹,不管一下?” 丫鬟们各个低下头不敢吱声,还是杜小小大着胆子提醒。 “王爷,您忘了么?去年王老板来的时候,小萍笑了他们一句,就被你狠狠罚了一顿,您还说您的贵客必须要客气有礼,恭敬对待,所以下人们都不敢插手,也就带她们来的大人能劝个两句。” 明安满脸窘相,回想一下好像自己真是这么说的,这帮丫鬟老实按照自己命令恭敬对待贵客,好像也没有做错。 说白了还是张臣和琴中藏那两个傻叉,把这一水一火搅合在自己府上。 “张臣是知道她们两派水火不容的,他怎么没有阻拦?” 杜小小解释道,“张大人公务繁忙,年关还要外出,把小蝶姑娘一行安置到王府后就离开了,琴姑娘和灵儿姑娘都是后来的。” “琴中藏不拦一下?” 杜小小悄声说道,“前些日子,琴大人带着琴夫人和无忧无虑乘船南下探望父母去了,就把琴姑娘跟步仙子留在府上,等候王爷归来治伤。” 明安经杜小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琴中藏早些时候,见手上活没那么忙,便跟自己用千里音告了假,说要带老婆孩子回湘江国老家省亲,见不是什么大事明安便随口应下了。 只是明安不明白,琴中藏把亲姐晾民安王府过年,自己带了老婆孩子回南方陪爹娘,这是什么操作? 对这两人古怪作风无奈一叹,明安硬着头皮走进这喧闹的王府。 第66章水火小丫头 从后门进府绕过石屏,穿过长廊,就看到刚扫过雪的院子里,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眼眶红彤彤正在吵架,气呼呼指着鼻子骂另外一个女孩。 左边那小女孩,身着一身靛青染红花的民族服饰,头上戴了个秀气的银头饰,面容白皙五官肉嘟嘟的稚气未脱,有种苗疆女孩特有的灵动。 就是她左肩有一只金色小蛇在吐信子,右肩趴了只赤色壁虎在打盹,看样子都是不好惹的毒虫,瞧着有些让人不敢靠近。 右边那小女孩,穿了一身修身的锦袍,头上扎了两个丫髻,腮边垂下微翘发梢,眸子灵动如秋水般清澈,全身上下自带一股娟秀灵气。 就是这丫髻小女孩什么不好学,却学乞丐一样在腰边别麻布小袋,绕了一大圈将近十个,搞得像个“十袋长老”。 明明是两个可爱小姑娘,却成了两个小泼妇,丫髻小姑娘指着银饰小姑娘尖声叫嚷,“死毒女,交出解药!” 那银饰小姑娘指着丫髻小姑娘恶狠狠骂道,“草包团子,你赔我蛊虫!” 两个小姑娘一旦有冲上去动手干架的意思,就会被身后两个大人给拽回来,满脸尴尬与无奈。 丫髻小姑娘身后的大人明安认得,正是琴婉音,只是穿着打扮和初次见时完全不一样。 一身浅粉色的锦衣绣服,头上梳了个娇艳动人的流苏盘发髻,身后那黑而油亮的秀发,如同瀑布般流淌而下,正是明安喜欢的那种古装美人造型。 那银饰小姑娘身后,站了名魁梧健壮的老者,白须飘飘身子骨却很结实,身着靛蓝配黑的苗家服饰,头上包了个巨大的泛黄头巾当作裹帽。 明安缩在柱子后面,默默观察这两帮人,听了一会儿才明白缘由。 那个丫髻小姑娘正是灵仙派掌门的关门弟子胡灵儿,这次来临墨找明安拜师,把她那宠物黄莺儿也带了过来。这黄莺儿贪吃,自己从房中飞出来,院子里吃了一只虫子然后中毒了。 这虫子正是银饰小姑娘,也就是千黎宗少宗主乌小蝶,精心培养用来炼毒的蛊虫,不小心被虫子溜出房。 两个姑娘各自出来找鸟找虫,在院子中一碰头,看到倒在地上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黄莺儿,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直接引爆,然后就有了现在这出闹剧。 要不是因为两边大人拦着,这两个小姑娘非得打得不可开交。 明安打量一阵,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丫鬟不敢阻拦。 两边都是客人不敢拦只是一个原因,这两波都是医道名门,一个擅针一个擅毒,让一帮只懂收拾屋子的丫鬟上前拉架,着实冒险了些。 催动灵气感知,眼看那胡灵儿手中的黄莺鸟毒气攻心,气息越来越微弱,再这样闹下去等鸟毒死了,这两个丫头肯定要结成死仇。 无奈叹了口气,明安缓步上前伸手,“鸟给我,我看看。” 两个小姑娘同时停止了吵架,亮晶晶眼神好奇打量明安,琴婉音泛起绯红羞意,欢喜说道,“明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场上丫鬟一齐行礼,佐证了明安身份,乌小蝶和胡灵儿露出恍然大悟表情,一齐捧手说道,“见过民安王爷!” “再磨磨唧唧,你鸟就真死了,给我。” 胡灵儿一听,吓得赶紧把手中奄奄一息的黄莺捧给了明安,担忧问道,“王爷,能救吗?” 明安握住黄莺,催动灵气感知,察觉这毒素已经蔓延得很深,必须要抢先排出一部分才行。 明安转身问向乌小蝶,“虫毒解药有吗?” 若是胡灵儿问,乌小蝶肯定要大吵大闹,问的人换成传说的民安王爷,乌小蝶只好老老实实坦白,“刚炼出的蛊虫,还没调出解药。” 胡灵儿指着乌小蝶急得大哭,“害人精!没有解药的毒虫你炼出来害人做什么!” 乌小蝶也气得银牙一咬,“谁叫你养的鸟乱吃,我还要找你赔我蛊虫呢!” 见两人又开始吵架,明安冷喝一声“闭嘴!”两个小姑娘立刻老实下来。 再怎么说,明安的威信摆在那儿,两个小姑娘再怎么闹性子,也不敢造次。 沉思片刻,明安就有了主意,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把香皂捏碎泡水,给我一块拿过来,再捎点纱布。” 丫鬟领命下去,明安又问向乌小蝶,“同样虫毒的蛊虫,你还有吗?” 乌小蝶点了点头,“还有三只。” “带过来,把毒素挤出来给我。” 乌小蝶见明安这是要给黄莺鸟治病解毒的架势,大感新鲜,应了一声赶紧小跑回房去拿毒虫。 有了毒素,还剩最后一个环节,明安正好看到不远处窗台,明春莺磕着瓜子像看好戏一般朝这边打量,她房里还有只鹦鹉,正是之前买的会唱跳后空翻的那只,被明春莺瞧见了讨要了去,养在房中逗趣。 “春莺,把鸡哥带过来。” 明春莺也很好奇,明安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干嘛,提着名为“鸡哥”的鹦鹉走出房门,“鸡哥在这儿了,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看着就知道了。”思索一下所缺的道具,“再把酒精也拿来。就你存房里偷偷煮火锅的那瓶。” 酒精是明安升级兵圣酒的伴随产物,年前让民安商会送了一批回来,只是众人都不清楚消毒的概念,不太会用酒精。 倒是明春莺搞了一瓶研究了半天,发现这东西倒小铁盒里能烧很久,没有烟温度也不高,正适合用来煮火锅,便偷偷藏了一瓶,晚上肚子饿了就拿这东西当燃料热火锅吃。 见自己小动作瞒不过明安,明春莺扭扭捏捏从房中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酒精,“哥,我就用了一点。” “大好灵药被你用来烧火锅,真是糟践东西。”明安鼻哼一声接过酒精,转而问向胡灵儿,“听说灵仙派善使针法,有一种机巧针可以射入人体注药,你有吗?” 胡灵儿之前就听师父说,明安除了文韬武略之外,应该还是个隐世的医道高手,所以才能轻松学会那传说中的造化生机指,所以这次她秉承师命,随琴婉音和步轻尘千里迢迢过来,来向明安拜师求经。 见明安要一展医术,胡灵儿眼前一亮,赶紧从她那围了一圈的袋子中掏出一枚顶部有囊袋的银针递给明安。 “王爷,这便是我灵仙派的机巧药针。” 明安接过机巧药针,注意到针头有孔,背后囊袋可压缩可扩张,剂量比针孔注射要小,对人不太夠量,对付一只鸟倒是足够。 第67章灵仙指 东西全部凑齐,一大堆铺满亭子中的石桌,明安着手开始救治。 首先灌注灵气,控制住黄莺鸟体内毒素继续蔓延,然后取肥皂水,给那奄奄一息的黄莺鸟强行灌入,等灌到肚子微鼓,再微微一挤肚子逼它吐出来,如此反复直至那黄莺鸟腹中再无毒素。 一通洗胃,那黄莺鸟挣扎两下,稍微显出了一丝活力,比刚才那半死不活身中剧毒的样子,要好了很多。 仅仅第一项洗胃手段,就引得两边围着的乌小蝶和胡灵儿一阵惊呼。 洗胃过后,明安取了乌小蝶拿来的少量虫毒,放入小碗中稀释加热,兑入少量肥皂水中和,看得一旁乌小蝶一阵兴奋,胡灵儿却是微微色变。 凑过鼻子闻了闻,感觉到这虫毒减弱,明安用机巧药针吸取了毒液,一把捏住发愣的鹦鹉,“鸡哥,委屈你了,你若无恙,回头请你吃上好的精米。” 鸡哥感到一丝不妙,挣扎着唱一句明安最爱听的“鸡你太美”,想讨好明安放过自己。 刚唱出一个“鸡”字,就被明安一指头弹昏过去打断,趁着鸡哥昏迷,明安将那稀释过的毒液注入到鸡哥体内。 这一番操作,吓得胡灵儿惊呼,“王爷,不可以命换命!” 一旁的乌小蝶却显得激动莫名,狠狠白了一眼胡灵儿,“草包就是草包,王爷使得是上等的毒体之法,只炼毒不会伤那鹦鹉的性命。” 明安一言不发,待注入稀释后的毒液,灌注灵气加速毒液在鸡哥体内的游走,小心防着毒液对鸡哥的伤害。 这毒液已经被弱化稀释过,加上有明安精准的灵气护体,鸡哥并没有什么事,反而很快生出免疫反应。 等反应得差不多,明安再用酒精消毒了小刀,给鸡哥割脉放血,放到差不多这才给它一番包扎,还给满脸担忧的明春莺,“鸡哥没事,就是身子会虚弱几天,好好养养就成。” 明春莺接过鸡哥,放到怀里轻轻抚摸,见它呼吸如常,这才放下心。 从鸡哥体内取出带有毒性抗体的血液,按理来说应该是提炼血清中的毒性抗体。 可明安缺乏相应的设备,思索再三后决定直接用这血液当作解药。 “都是鸟血,小心点用,但愿没事。” 明安用酒精对机巧药针消完毒,吸取那带抗体的鸟血,发动灵气感知黄莺体内毒素凝聚之处,一点点注入进去,再佐以造化生机手法,驱动抗体血液与毒素对抗。 乌小蝶瞪着大眼睛,观摩明安这毒体炼制和以毒攻毒之法,看得极为着迷,胡灵儿却对明安指尖不住运转的灵气荧光,看得如痴如醉。 前后忙活将近一个时辰,那黄莺鸟终于醒转,发出虚弱的“啾啾”叫声。 将黄莺鸟还给胡灵儿,明安擦了擦手,示意丫鬟收拾桌面,“毒解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它慢慢调养恢复,以后别让它乱吃东西。” 胡灵儿接过黄莺,察觉到它体内生机勃勃,毒性几乎全消,不再是之前那濒死模样,仰头看着明安喜极而泣,“谢谢王爷!”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明安接过丫鬟奉来的茶,端坐在石椅上,打量着眼前众人。 刚才这一番高明医术,彻底让两个丫头心服口服,当场跪下拜倒。 “还请王爷收我为徒,传我等医术!” 话音刚落,两个丫头仇视互瞪,胡灵儿抢先开口,“王爷那内功护体,灵气解毒之法,分明是和我灵仙派一脉,使得是正宗医术!” “草包头你休得胡言!”乌小蝶气呼呼说道,“王爷能解毒使了三样法门,毒体炼制、以血换血和以毒攻毒,分明都是我九黎宗一脉的奇门医术,哪里是你们草包派三脚猫功夫可能比的?” 两个小姑娘拜个师都还要吵架,明安感觉很无奈,手掌压了压示意两人闭嘴。 “我不懂医术,教不了你们。” 这话倒是真的,明安对医学的理解,仅限于高中生物,外加以前西南支教时,跟乡民学的三脚猫兽医工夫。 能认个常见中草药,骟头猪,乡下放养的猪乱吃菌子中毒时,知道该如何解毒。 刚才这些土法子,全是明安看乡民给猪解毒时用过的,自己依葫芦画瓢做了一遍。最多加些灵气催运,精准控制整个过程不翻车。 如果要让他治人,明安没有任何把握。光是弱化毒液,提炼抗体这项,明安就不敢在人身上乱搞。 可惜这道理只有明安自己一人清楚,场上所有人没一个信的,那乌小蝶身后老者鞠了一躬,恭敬说道,“王爷,以您这高超医术都说不懂,那我们九黎宗百年传承,恐怕都是一文不值。” 琴婉音温柔一笑说道,“明公子,那日你给我包扎时,我便知你懂医术。回家之后跟师父们说了你的事,她们都说,造化生机指只有医道高人方能习得,所以才让灵儿跟我一块过来向你求教。” 明安挥舞了一下手指,使了个造化生机指的法门,露出不解神情,“造化生机指哪里需要什么医术,懂些生理结构和生物体循环就能学,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众人没听懂明安讲的“生理结构”和“生物体循环”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是很高明的医道术语,胡灵儿细细揣摩明安想表达的意思,手指微抬释放出微弱的青色光点。 明安看到这灵气运转产生的青色光点,与造化生机指运转之时有几分相似,显出惊讶的神情。 胡灵儿一解释,明安才明白,灵仙派镇派法门灵仙指正是源自造化生机指,二者之间才这般相似。 只可惜造化生机指对内功和医道造诣要求太高,每一代弟子都没法掌握,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更易学的灵仙指,救世济人的本事也远不如造化生机指。 据胡灵儿所说,仙逝的化生大师是灵仙派名誉长老,三十多年前曾到灵仙派点拨一番,指点出灵仙派一干英才,当今的灵仙派掌门清灵上人顾望舒,便是那时候得了化生大师点拨,才有今日这医术本领。 只可惜灵仙派众人医术精湛,对医道的悟性不太行,始终无法理解万物生机运转的本质,所以未能习得化生大师亲传的造化生机指。 后来化生大师入梦三十载,醒转以后没多久便仙逝,众人再无求教可能。 去年琴婉音湘江国,跟顾望舒和步轻尘说了明安的事,顾望舒才知道化生大师临死前收了一名弟子,传授所有本领,这弟子正是明安,所以顾望舒命自己亲传关门弟子胡灵儿前来,向明安拜师求教医术。 说完,胡灵儿跪下身子,“咚咚咚”朝明安磕了三个响头,“王爷,求你指点指点我吧!” 第68章医术医道 明安仔细听完胡灵儿的述说,从她口中明白了一个意思。 “医道”和“医术”是两个不同概念,灵仙派所擅长的都是救世之人的医疗技术,知道用什么样的药方和针灸能治好人,都属于“医术”范畴。 而“医道”则是生命运转的本质,以及世间药物的作用机理,灵仙派非常羸弱。 化生大师曾尝试用自己理解的语言表述“医道”,可说的都是那些玄而又玄的箴言。一句“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就把灵仙派弟子给难得头皮发麻。 明安再怎么说,生物学知识也有高中水平,对生命运作的基本知识还是十分了解的。化生大师给自己传授造化生机指和春江花月指的法门时,明安理解为“促进激素分泌”,“促进新陈代谢”和”促进细胞生长发育”,非常轻松就掌握了造化生机指。 当时传功的时候,化生大师也很惊讶,自己这难上天,没人能学会的指法,却能被明安这么轻松就掌握,感叹明安真是天上派下来拯救世间的大才。 “如此说来,我虽然不善医术,但是靠那些课本里的生物学知识,对医道的理解,应该算得上九州前所未有的第一人,这才能机缘巧合学会化生大师的造化生机指。”明安自言自语嘀咕。 对自己的本领有了底气,明安故作高人说道,“实话说了吧,我所擅长的只有医道,并不擅长医术。我清楚知道世间万物生老病死的本质,可让我抓药施针,你就找错了人。” 生老病死的本质,可是所有医者毕生追求的大道,从明安口中轻巧说出来,引得胡灵儿脸颊泛红,心脏猛跳,“只要师父能点拨小女医道,小女愿此生侍奉师父左右!” 一旁的乌小蝶一直想出声拆胡灵儿的台,都被随行而来的九黎宗长老胡穆给拦住了,示意她不可王爷面前无礼。 如今眼瞅着胡灵儿一步步打蛇随棍上跟明安套近乎,明安也有些收徒的意动,再也按捺不住,乌小蝶气得张口大嚷,“明明是我先的!” 胡灵儿眼看明安要答应收徒,被乌小蝶横插一脚捣乱,气得爬起身子,指着乌小蝶鼻子叫骂,“什么叫你先的!王爷是我灵仙派名誉长老的弟子,就是我半个灵仙派的人,我们灵仙派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何关系!” 乌小蝶冷哼一声,“明明是你们一帮草包水平不行,像条土狗似的舔着人家化生大师,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强行安了个名誉长老的名号套近乎。” 乌小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长老胡穆,“胡长老,我记得爹说过,化生大师以前也来过我们九黎宗,被我们奉为座上宾,他老人家还指点过爹爹医术。” 胡穆点头,“确有其事,宗里老一辈都很感激他老人家大恩大德。” 乌小蝶得意一笑,“如此说来,我们九黎宗是不是也可以说化生大师是我们的名誉长老?” “你放……”胡灵儿偷瞄了眼明安,立刻换了个文雅的词语,“你放臭气!化生大师答应当我们名誉长老,是他老人点头同意了的,你们才是强行攀附关系!” 乌小蝶冷笑一声,“就算我们攀附关系,你可别忘了。是王爷亲自下令,派手下来找我九黎宗弟子合作,还说要奉我九黎宗弟子为座上宾!你们区区灵仙派,没有得到王爷邀请,擅自来沾亲带故求教,你不嫌害臊我都嫌害臊!” 这话倒是事实,明安明确说了只招九黎宗弟子为幕僚,所以张臣命人乘船前往南诏国游说时,九黎宗宗主乌铁一听大喜过望,把自己宝贝闺女乌小蝶和九黎宗大长老胡穆一块派了过来。既表达自己跟明安合作的诚意,也想让自家闺女近水楼台先得月,跟传说中的谪仙人学习学习仙家医术。 受邀幕僚这事上胡灵儿就是占不到理,顿时气到不行,伸出粉拳想揍乌小蝶,被琴婉音一把拦住训斥道,“我说过了,只准动口不得动手,你若敢动手,我就立刻让人把你送回湘江国!” 两帮人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明安轻咳一声示意双方安静,喝了口茶徐徐开口,“收徒传授医道这事上,我再考虑考虑。大过年的这么争吵闹腾,给周围人添了很多麻烦,你们说是不是不太好?” 两个丫头见明安发话,气势顿时弱了下头,低头羞愧应道,“是……” “我若收徒传授医道,更喜欢乖巧听话,胸襟开阔能包容,识大体一点的。” 两个丫头一听,眼前一亮,开始自吹自推,都说自己乖巧听话识大体,胸襟开阔能包容。 明安笑着说道,“既然你们说胸襟开阔能包容,那我问你们,你们能否做到彼此之间,互相恭敬请教,各自取长补短?” 两丫头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互相一瞪,双手抱胸头猛的一歪,哼了一声。 明安耸肩说道,“所以说,你们目前都不合格。我的医道正奇交错,二者相辅相成,既有以毒攻毒,也有生机运转,你们两人,若只学一项,不接受另一项,那肯定学不好。” 指了指那黄莺鸟,明安温声说道,“你们刚才看了我救黄莺鸟,就是把正奇医道融为一体,不拘泥于门派之见,才能有这般效果。你们摸着胸口自己问问自己,能够虚心去学另一方的知识么?” 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基本的事理还是懂的,听明安这么一说,老老实实伸手摸着胸口反思,神情纠结犹豫。 九黎宗和灵仙派之间的门派之见传承已久,二者都是对医术体系理解不同所致。灵仙派注重正统,必须要按照草药针灸和灵气治人才是正途。九黎宗注重实用,只要能治人什么奇门法子都行,炼蛊制毒百无禁忌往人身上招呼。 这就导致灵仙派嫌弃九黎宗歪门邪道,救人是在赌命,跟害人差不多。而九黎宗也嫌弃灵仙派过于保守,行事作风太草包,放个血能搞定的事非要开一大堆珍稀药材骗人钱财。 今日见明安一出手,又听他这一解释,才知晓明安医道是将二者融会贯通,两人都能在他身上得到珍贵的仙家传承,代价就是得虚心接受另一脉的知识体系,让两个小姑娘仿佛遇到了人生重大选择。 第69章明安老师 两个小姑娘都是苦苦思索模样,明安坦然安慰道,“没事,过年时间还挺长的,你们在我府上慢慢想。” 抬头看向那胡穆,明安起身捧手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 胡穆谦和一笑,“在下胡穆,九黎宗大长老,受宗主之命护卫小姐一同过来,想着能跟着王爷长长见识。” “那敢情好。”明安露出和善笑容,“只是我刚才所说,您老也听到了,不知胡长老怎么看?” 胡穆答得爽快,“出发前,宗主已经说了,王爷怎么教,小姐便跟着怎么学,百无禁忌。” 明安回想了一下两派作风,确实觉得九黎宗对知识更包容一些,才会想着跟他们合作。他们所反对的只是灵仙派那股保守耽误事的作风,但是对正统医术并没有太大敌意。 而灵仙派固守门户之见,认为医术就得是草药针灸,毒素决不能成为治人的良方,那么自己最为倚仗的抗生素和人体免疫知识,教她们就会很费事。 果不其然,乌小蝶最先想清楚,朝明安躬身行礼说道,“王爷,小蝶愿跟王爷学习正奇相融合的医道。” 说完,还朝一旁胡灵儿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对自己抢了先很得意。 一旁的胡灵儿急了,她也想拜师,可让她去学炼毒制毒,那比要她命还难受。 见胡灵儿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急得快哭出来,明安劝慰说道,“没事,开春之前你慢慢考虑便是了,不急这么一时。” 乌小蝶既然爽快应了下来,明安也舍得掏出自己脑中知识,让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毕竟自己核心诉求是稳定的抗生素生产工艺,只要九黎宗能依托自己的知识不断研究,把抗生素给稳定量产出来,自己并不介意把这些救世济人的法子释放到九州 “小蝶,拜师什么的繁文缛节,我不喜欢虚里吧唧的那套。你就当我是你爹爹重金请的教书先生,喊我一声明老师就行。” 乌小蝶听明安愿意收自己为学生,开心得跳了起来,一把揽住明安胳膊,甜甜叫了声,“明老师好,小蝶给明老师请安了!” 明安还挺享受被这种漂亮小丫头称呼老师的感觉,温和一笑说道,“行,这样就算行了拜师礼,老师给你布置一个课前作业,你做完后老师再给你正式上课。” 乌小蝶一听大感新鲜,“明老师,什么作业呀?” 明安顺手抄起桌上的玻璃酒精瓶,比着瓶底说道,“你去库房里拆两个圆形的玻璃片,把它们小心磨成凸透镜,然后二者相组合放大事物,放得越大越好。等能看清毛发的那种程度,用这镜子观察泥水里面的小东西,把你看到的东西整理成报告,我就开始给你讲第一课。” 琉璃作镜放大事物,乌小蝶还是第一次听说,欢天喜地得了明安手令,往库房跑去,跑到一半还因为地滑摔了一跤,快速爬起来随意拍两下,继续往库房赶。 一旁的胡穆见明安爽快收徒不吝赐教,还让自家小姐用府上珍贵的琉璃作为练手材料,心中感激万分,对着明安捧手,激动到颤抖说道,“多谢王爷赐教!” 明安平日里是个温和性子,摆摆手笑着说,“都是小事。那丫头还小,做手工恐怕不在行,胡长老陪她一起去帮忙吧!” “是!王爷!”胡穆领命,追着乌小蝶而去。 一旁的胡灵儿红着脸有些局促不安,她也想叫明安老师,也想像乌小蝶一样去库房磨玻璃做课前作业,可一想到明安说的以毒攻毒奇门医术,心里本能抵触。 偷偷捏住琴婉音衣袖,胡灵儿摇了摇,抛出可怜的目光想让琴婉音替自己求情。 一旁的琴婉音知道明安这是培养胡灵儿心性,不再插手干预,对胡灵儿温柔说道,“灵儿,你师父只让我把你一块带过来,能不能学全靠你自己努力。” “可是人家不想学毒术,就想学造化生机指!”胡灵儿翘着嘴巴撒娇说道。 琴婉音很无奈,“既然王爷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考虑。若只是学习造化生机指,恐怕和你们灵仙派之前的弟子没什么分别,到头来你们还是回到灵仙指的老路子。” 胡灵儿一听不说话了,觉得琴婉音说得很对。 师父顾望舒说过自己聪明悟性高,但也不是高到天才那种。以前化生大师前来点拨,想要将造化生机指传给灵仙派弟子,顾望舒是那一代天赋最优之人,也只学了个皮毛。 自己也就一般聪明的水平,凭什么就能超越师父,学会这传说中难倒无数人的指法? 明安任由这小丫头花时间慢慢思考,抬头望向琴婉音,关切问道,“你这次来是治脚的吧!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明安一战成名,军神威名已经响彻九州大陆,地位也是至高无上的王爷,却还是和神机峰那般对待自己谦和温柔,琴婉音脸色一红,低头悄声说道,“都说王爷已经成了贵人,贵人多忘事,没想到还记挂着小女的伤势。” “一直记着。”明安回想起丫鬟提到随琴婉音一起来的,还有那个什么“步仙子”,想必就是琴婉音心心念念想让自己治病的太师父“凌波仙子”步轻尘,“步仙子是你说的那个凌波仙子步轻尘吗?怎么没看到她人?” 琴婉音瞧了眼亭外飘雪的天空,“太师父说雪景正好,和故友去城外踏雪赏景去了,估摸着傍晚归来。” 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午后时分,明安微微点头,“那行,等她回来再说,我先帮你治脚伤,你能走吗?” 琴婉音先是点头,“能走”,但是又想到了什么,红着脸摇了摇头,“走得慢,要是有人扶着会舒服点。” 说完,琴婉音朝明安微微伸手,意思非常明显。 “也是。”明安沉吟一声,朝一旁听候差遣的杜小小示意了一下,“小小,你把琴姑娘扶进她房间,我去灶房搞点东西吃,等会就过去医治。” 琴婉音一听,嘴巴一翘,露出些许不满的神情,也没让杜小小扶着,自顾自走回了房间。 明安见琴婉音健步如飞,不像是有伤,撇嘴吐槽,“这不是挺能走吧!” 一旁的丫鬟们想笑,又强行忍住了,杜小小轻声问道,“王爷,还要奴婢去扶吗?” “去忙吧!” 第70章发骚 抛下还在亭中纠结沉思的胡灵儿,明安径直赶到灶房,见里面挂晒了腊肠腊鱼,桶里也冻了些牛肉丸子,都是自己不在府,丫鬟婶娘自发做的年货。 “我让人送来的辣椒牛油放哪儿了?”明安翻找一通没找到,大声嚷嚷。 外面婶娘赶紧进来,呈上了油纸包的辣椒牛油,“王爷,您让人送来的年货,下人都小心收好了,没敢放灶房。” 明安接过辣椒牛油块,吩咐道,“以后这些我派人送回来的料子,在灶房里专门弄个百宝柜装进去,方便我随时取用。” “是,王爷!” 有了辣椒牛油块,灶台上正好还有擀面,明安调味了碗辣卤牛丸面,再蒸了碟腊鱼腊肠大快朵颐。 其实这些活儿本来让下人做就好,可明安总觉得下人调味太拘谨保守了些,做不出自己大鲜大辣的刺激味儿,嘴馋的时候索性自己按着自己喜好口味动动手,吃起来也更过瘾些。 吃到过足瘾,明安猛干了一口冰镇果酒,打着饱嗝出了灶房,吩咐灶房门口婶娘,“晚上开个家宴,我和客人们吃一杯酒,就按丙套餐配菜。” 甲乙丙丁套餐是明安按照现世酒席法子,定下的四桌样板菜肴,每一道菜众人都专门练过,做的快也很拿手,方便明安随时用来招待客人,万一有一时兴起的时令菜肴,也只是在甲乙丙丁套餐上加个菜的事。 婶娘记了下来,“王爷,丙套餐可有变动额外变动?” ”湘江多鱼虾,把那清蒸虾给替了,换成板烧牛肉丸,腊鱼给替了,换成蒸腊肠,其他没了。” “欸。”婶娘应了声,下去张罗其他丫鬟,开始准备晚宴。 吩咐完晚上吃饭的事,明安便走到琴婉音的客房,推门而入,闻到一股好闻的女儿香,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运转逆脉经,没发现异状,这才敢进屋。 走到床榻边上,看到琴婉音不断摆弄秀发,来回搓动那修长美腿,面若桃花眼角含春,朱唇微微张开,脸上微微泛出秀红,柔媚婉转的声调说道,“明公子,你终于来了。” 明安盯着琴婉音看了一阵问道,“你发骚吗?” 琴婉音扭了扭肩膀,撒娇说道,“明公子真会开玩笑,好端端的又没受伤,身子怎么会发热?” “这次不是‘烧’,是‘骚’。” 琴婉音玉手朝明安一摆,娇声埋怨了一句,“明公子,讨厌了啦~” 明安脸色平淡,冷静说道,“好好说话,别发骚!你若再这样,给你时间冷静一下,今日就不治了。” “哦。”琴婉音香肩一耷拉,露出失落嗔怪的神色,收起撩汉架势坐正,没好气说道,“明公子,你可真是‘正人君子’呐!” 琴婉音故意拖长了“正人君子”的腔调,语气中满是调侃讥讽的意味。 明安见她恢复正常,这才坐到床边,除了她袜子,捧住足心灌注灵气,查看她脚上筋骨伤势。 不看还好,这一看明安就觉得琴婉音有些小题大作,露出无奈的神情。 琴婉音担心问向明安,“明公子,是不是妾身伤得很严重?” “幸好你来得早。” 琴婉音听了,脸上显出惊慌神色,“莫非来晚了,妾身这只脚会废了?” “你若再晚来一点,你这脚便不用治了。”明安撇了撇嘴说道。 琴婉音脸色煞白,露出娇弱可怜的表情,“还请明公子一定要救救妾身,妾身还想有生之年,给明公子表演歌舞聊表心意。” 明安两眼翻白,“我的意思是说,你再晚来一点,你这脚不用治便好完全了。” 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明安嘀咕道,“但凡你老实静养一两个月不动弹,这脚就能恢复如初。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伤势没好全就蹦蹦跳跳,把这旧伤硬生生拖到现在,还留了个尾巴?” 刷的一下,琴婉音涨得脸颊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再说话。 再怎么说,琴婉音是自己得力手下琴中藏的亲姐姐,千里迢迢过来不容易,明安捧着她脚语重心长说道,“趁现在过年有空,我再给你好好治治巩固一下,你莫在胡搞乱跳,就在我府上休养,知道了吗?” “谢过明公子。” 足部疗伤明安在北岳国给昭太后医治那会儿,已经是轻车熟路,探查完基本伤势后,明安便催动灵气运转造化生机指,轻轻一点,点向琴婉音足背。 一声惊天娇叫,从琴婉音房中响起。 娇叫还不够,琴婉音还伴随急促呼吸和娇喘,响动闹得特别大,听得府中丫鬟各个面红耳赤。 换作明安与其他女子这般同房胡闹,她们肯定要如实禀告给女王柳如天,可琴婉音是女王打了招呼的,允许她以侧妃身份入驻王府,只要明安点头立刻过门。 在她们看来,明安和未来的二夫人亲近,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脸红耳赤一阵,便继续忙活儿自己的事。 明安在房中,被琴婉音搞出这么大响动有些尴尬,心里暗想,“给昭太后治伤那会儿,她伤势重得多,刺激也更强,也没见她叫得这么欢,这个琴婉音咋这么不能忍的?” 回忆这么一勾,明安忽然想起昭太后,想起她那凄惨身世,还有那些许变态病娇,但是待自己的真情,难免有一丝怀念。 “她那脚伤,我还缺了一次给她彻底根治,不知她现在还好不好。” 这想法一冒出来,明安猛地一惊,赶紧摧运逆脉经,竟没有发现半分残留勾情迷瘴香的迹象,一时间心中彷徨,思绪起伏不宁。 “明明没有中毒,为何我对她还是有怀念的情绪?嗯……可能是我对她做得过分了些,心有一丝愧疚吧!” 琴婉音见明安抱着自己脚发呆,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似乎有些伤感,又有些眷恋,心中窃喜暗想,“如天姐姐说明安喜欢女人的美足,若是想勾引他欲火,只需要用玉足调情即可,看来如天姐姐说得没错。” 悄悄把玉足往明安怀里伸了伸,琴婉音撒娇说道,“明公子,妾身脚有些冷,劳烦公子给暖一暖,好不好呀~” 第71章白袍女子 明安叹了口气,撤了运转的灵气,将琴婉音的脚塞回被子,起身准备离去,“今日就治到这里吧,我有些累,回去躺一会儿。” 琴婉音看到明安抽身而退,视自己真情于无物,顿时有些气恼,“明安!你为何如此待我!我琴婉音到底哪里惹你不满了!” 明安吃惊回头,“琴姑娘,你何出此言?我没得罪你什么吧?” 琴婉音鼓起勇气一咬牙,羞红脸嚷道,“如天姐姐没跟你说过我什么心思吗?” “谢谢你的情意,可我暂时没纳妾的想法。” 说完,明安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愕然的琴婉音。 寻常小妾入门,最难的一关就是得到正妻许可。只要正妻许可了,后面就是一路通途。 可到了这儿,正妻柳如天已经发话,同意琴婉音作为侧妃嫁入民安王府,特许她留在府中,跟明安发展感情,只要明安同意,自己便成为了民安王府的二夫人。 结果倒好,正妻同意了,反而是夫君拒绝了,这让琴婉音感觉很受挫。 越是受挫,反而激起了这湘江才女的倔强。 “自古以来男追女隔成山,女追男隔层纱。就不信我琴婉音能歌善舞,才貌双绝,拿下一个男人简直轻轻松松!”琴婉音下定了决心。 只是琴婉音想不到的是,拿下寻常男人容易,但拿下明安很难,而且这男人已经娶了正妻,生了俩娃,难度更是高上天。 当年明安随吴振道走遍大江南北接项目做项目,上下接触过的官员和老板不计其数,不乏有人相中明安,要把自家闺女侄女介绍给他。 毕竟那会儿吴振东在国内动力机械领域一路高歌猛进,几大关键技术攻关项目顺利交付,已经有院士提名的兆头。 明安本就是985博士高材生,生得一表人才,还是准院士最得力的弟子,上下官员老板自然瞧得出这青年的背景和前途。 光介绍过的,有动力研究院院长女儿,市国资委局长侄女,杭州萧山土豪家大小姐,还有嫁妆带杭州武林门一套一千两百万别墅,家里做轴承生意的千金。 这些姑娘家里面,不乏有才貌出众的,都被较真的明安,以合作方避嫌为由,一一拒绝。 明安大学的时候,倒也谈过姑娘,除了学校里的,甚至留学生也不放过,什么乌克兰姑娘、湾妹樱花妹都有。 乌克兰姑娘明安是真心喜欢的,奈何当时项目太忙没怎么陪她,然后姑娘提了分手,大学毕业后回国没了下文。 樱花妹则是给明安留下巨大心理阴影的一个,当时在国际学院门前的奶茶店,觉得这个樱花妹很可爱,明安便用日语搭讪跟她认识。 两人感情一路升温你侬我侬之际,决心去酒店直奔主题,然后明安就惊恐看到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一幕,吓得当场提着裤子就跑了,事后赶紧分手。 这樱花妹不是樱花妹,是樱花弟。 本以为樱花弟已经够离谱了,所有接触的姑娘中,湾妹是明安觉得最操蛋的一个。 当初认识那会,明安觉得这姑娘人美声甜温柔体贴,还想着跟她好好发展。 直到有一天缠绵过后,这姑娘用湾湾特有的软妹音,嗲声嗲气跟自己打听项目上的事,好巧不巧,聊得还是给军方做的项目。 明安大怒之下当场提了分手,提上裤腰带愤然离开酒店。 分手一个月,明安才想到是不是可以发笔财,赶紧向学校反映举报,可惜那湾妹竟然销了学籍逃之夭夭,让明安深感后悔,感觉少赚五十万。 经过这些经历,明安在感情上可谓是攻守兼备能扛能打,追到柳如天不费吹灰之力,为了北境事业,抵御住琴婉音的糖衣炮弹,也是防御力十足。 可惜这些,都是琴婉音所想象不到的了。 回房眯眼歇了会儿,忽然听到院墙传来两阵衣衫作响的猎猎风声,似乎有两个轻功高手翻进了明府,明安猛地睁眼,抄起元戎剑飞身出房,踏雪而起跃到屋顶怒喝,“来者何人,敢闯我民安王府!” 冬夜傍晚的天色,黯淡如染墨,风雪盘旋空中如梨花飘零,明府大院高耸楼台,两处飞檐屋顶各有一人飘然屹立。 一人身着白貂皮袄,身姿窈窕似乎是个女子。另一人身着棕色熊皮大髦,身子比较壮硕似乎是个男子。 这两人都披了带帽连衣袍,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听到响动循声侧头,瞧见明安持着元戎剑利落飞身上房,满脸威严与戒备。 两人相视一眼,踩着屋檐迅速向明安扑过来,一左一右齐攻明安。 这两人速度都是极快,武功竟然在自己之上,明安脸色一沉,无相剑诀惊鸿式催运极致,向那白袍女子一剑刺去。 两人气息之中,明安能感觉到这白袍女子稍弱些,柿子捡软的捏,只有先伤了这女子,才能重点对付那个棕袍男子。 “咦?”白袍女子轻声赞了句,旋转身姿宛若飞鸟起舞,以快如鬼魅的身法轻松躲过,伸出一指点向明安腰间。 这身法一使出来,明安就感觉出这个女子灵息虽弱,轻功身法恐怕比那个棕袍男子还高明些。 心中一凛凝神贯注,明安身法催动到极致,躲避棕袍男子的攻击,趁隙朝那白衣女子使出狂风暴雨的无相剑法。 那白衣女子面对这招无定型的狂暴剑法,竟然能以惊险到极致的身法毫厘之间躲过,身上气息竟不断凝聚暴涨,隐约能看到周身冒出璀璨青光。 不知怎么的,明安感觉到这灵气运转方式有些莫名的熟悉。也是在同时,本能告诉自己,这个白衣女子现在特别危险,必须要尽快远离! 明安急剧扭转身子倒射飞出,手中的剑却是朝女子方向急刺,使出了一记以攻代守的精妙招式。 那女子轻吟一声,身子快若无形,携着滔天巨势一指点向明安心房。 电光火石之间,招式已经过完。 明安的剑,指向了女子腹部,可惜被一旁的棕袍男子使出苍老两指,给紧紧夹住动弹不得。 而女子的手指已经按上了明安的心脏处,一如当初慕容城和明安切磋时,对明安的完全碾压。 院子里围观的众人大多是丫鬟,看不懂这些武功套路,但是就觉得很厉害,爆发出惊天欢呼和赞叹。 琴婉音无奈一笑,“太师父,你还要靠王爷治伤呢,小心惹王爷不开心他不给你治了。” 那白袍女子收了纤纤玉指,取下白袍连帽,甩动两下被帽子压乱的秀发,露出一副惊世的美妇容颜,把明安给看怔住了。 美妇用温婉动听的声音舒缓开口,“民安王这些气量还是有的,明公子你说是吗?” 第72章驻颜有术 其实最后那一指,明安已经感觉到,这个白袍女子气势虽然强得可怕,却没有半分杀气,想来是试探自己功夫的。 可出于谨慎考虑,自己那一剑还是递了出去,以防这女子没轻没重,或是杀气陡现。 只是这无相剑诀的凌厉杀气上,还是收敛了点,就让一旁棕袍男子抓住破绽,两指轻松夹住。 那男子夹住了明安这赫赫威名的剑法,感觉很有面子,笑呵呵开嚷,“明安小子,你剑法毕竟还是嫩了点,还得好好学好好练。” 听到慕容城这熟悉的声音,明安两眼一翻,抽回长剑吐槽,“你们两个老前辈,欺负我一个晚辈,算什么本事。” 慕容城取下棕袍连衣帽,捣鼓两下胡须碧哼说道,“你那剑法没轻没重的,要是伤了阿尘该怎么办?” 听慕容城这么一说,明安印证了这女子身份,捧手客客气气向那美妇行礼,“晚辈明安,见过步轻尘前辈。” 步轻尘笑吟吟回礼,“是妾身玩心顿起,想试试王爷功夫,这才弄出这么一场闹剧,还望王爷见谅。” “得蒙前辈指点,倒是晚辈的荣幸!”明安回答得很客气。 慕容城在一旁撇嘴不满,指着明安吐槽,“你小子!对老夫总是一副不恭不敬吊儿郎当的态度,瞧见武功高超的大美人,就摆出这么一副谦恭模样,好意思么你!” 明安哈哈一笑,“慕容老伯不是老朋友了么,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显得生分。与其跟你说客套话,不如给你扎扎实实来壶药酒,炒碟腊肠,再煮个辣牛油火锅来得实在,对么?” 陪着步轻尘踏雪远游归来,慕容城只感觉身子又冷又饿,听明安这么一说,馋意一下子勾了上来。 “小子有理,吃的都备好了吗?” 明安往下面看了眼,院子里婶娘识趣点头,回头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家中晚宴已经备好,咱们进屋边吃边聊。” 王府众宾客欢天喜地进屋,按照事先排好的座次乖乖入座。 琴婉音被安排着和明安贴着坐,见明安不住打量步轻尘,不断给她敬酒示好,态度特别殷勤,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醋意,撅嘴低声对明安说道,“王爷莫不是看不上妾身,而是看上了妾身的太师父不成?” 明安摇着头笑而不语,抛出了一个萦绕已久的问题,”我瞧你太师父相貌不过三十来岁,也就像你姐姐,为何却高你两个辈分,还能跟慕容城以好友相称?” 琴婉音噗嗤一笑,故意对步轻尘说道,“太师父,王爷说您三十来岁,长得像我姐!” 步轻尘一听,捧着脸颊极为欢喜,给明安敬了一杯酒,“多谢王爷夸赞,妾身自干一杯!” 看到胡灵儿和慕容城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事那般,明安更加糊涂了,低声问琴婉音,“你太师父到底多少岁?四十?五十?” 琴婉音拿筷子沾了酒液,在桌上写了三个数,明安看后倒吸一口凉气。 桌上赫然写着“六十三”。 六十三的老太婆,长得像三十来岁的美妇,这种反差,足以让明安灵魂都剧烈震荡。 这种人不是没有,现世好几个大明星都能办到,比如赵雅芝和刘晓庆,就是其中典范。 可那些女明星,都是靠现世美容高科技加成,才能有这般年轻容貌,九州大陆根本没有这种东西,步轻尘怎么办到的? 明安抛出了心中疑问,“步仙子,您是怎么做到驻颜有术的?” 这个问题,步轻尘似乎已经回答了很多遍,喝了口酒熟练应道,“早睡早起勤练功,修身养性戒忧怒。” “就这?” “就这。” 明安竖起一个大拇指,倒了杯酒向步轻尘一敬,“多谢步仙子赐教。” 酒席气氛欢快活跃,众人吃得非常开心,尤其是明安府上的家宴,全是九州大陆见都见没见过的家常菜,什么锅包肉开水白菜油渣菜心,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乌小蝶和胡灵儿都是十二三岁正贪嘴年纪的小丫头,一人抱着一块大炸鸡在那啃得滋滋有味,窈窕丫头身子都鼓起一个突兀的肚子,瞧着让人发笑。 本以为步轻尘和琴婉音都是仙气飘飘的江南秀女,口味更清淡一些,没想到对那香辣刺鼻的辣牛油火锅特别喜欢,吃涮羊肉卷和肉丸很香,一筷接一筷不停。 反过来联系现世想想,明安也释然了。引入辣椒之后,湖南本身就是最早开始吃辣的省份,在现世的古代历史上,大概是明清时期才让湖南解锁辣椒调味。 在九州大陆,明安发掘民间奇珍异草后,便把辣椒带入了食谱之中,让风土人情和现世湖南极为接近的湘江国女子初次吃到辣味,自然是让她们欲罢不能。 吃了好一阵,胡灵儿对着辣椒油汤若有所思,“王爷的这个辣椒火性很足,能发汗御寒,倒是很适合入药用来祛湿。” 吃着饭明安也不忘推销,“胡姑娘说得对,辣椒正是发汗祛湿的良品,特别适合南方水汽重的地方调味,价格比盐还便宜。今后,辣椒油辣椒酱都会作为民安商会新商品,往南方各省售卖,各位吃了若觉得不错,可以捧捧场向周围人推荐一番。” 琴婉音一听格格娇笑,“你那精致干粮压缩饼干,已经在湘江国卖得很俏了,如今又多了个好商品,莫不是要把天下的银子赚到你一个人的口袋不成?” 明安玩笑说道,“钱不贵多,我还真就喜欢躺在金山银山上睡觉的感觉。我的商品给大家带来好处,大家给我银子让我开心,两厢情愿彼此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众宾客被这么一逗,都是一阵发笑,明安跟着一块笑,只是心里感叹,“竟无一人看出我这手掠夺财富的高明,九州大陆的经济常识还是薄弱了些。” 酒足饭饱,天色已经大黑,乌小蝶和胡灵儿都是小女孩,晚上睡得早,吃饱后坐在椅子上,头一垂一垂的打盹,险些要摔下去。 见两个小姑娘都犯困了,明安便让人散了席,让婶娘把小姑娘们抱回客房休息,自己领着步轻尘、慕容城和琴婉音到会客堂喝茶聊天,商谈治伤的事情。 丫鬟奉茶过后自觉离席关门,留下四人商量事情。 第73章内伤 明安和步轻尘并坐着,握住她脉搏,潜心注入灵气探查她体内伤势。 一探查明安惊骇发现,步轻尘体内的内伤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缠,错乱的经脉、受损的脏腑,外加如胶似漆的毒素常年侵袭,让她所有体内所有脏器筋骨都蒙上一层浓郁的阴影。 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虚弱不堪病痛缠身,不到五十就一命呜呼。 而步轻尘却靠着一股强劲而蓬勃的内息,与体内的内伤顽强作斗争,到了今日依然能谈笑自若,甚至能外出踏雪赏景。 一正一邪两股力量不断压制斗争,长年累月此消彼长,达到了一个恐怖的规模,也给明安带来了极大的治疗难度。 三人见明安蹙着眉头,脸色凝重阴沉,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情况,慕容城不安问道,“明安,你看阿尘还有得治吗?” “纯粹的毒素和纯粹的内伤都还好说,二者长年累月交织在一起,难度就变得很高。步仙子又靠体内蓬勃灵气强行压制,把这股毒伤养得很壮大,治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步轻尘倒是挺看得开,爽朗一笑说道,“生死天注定,妾身这一辈也算活够了,王爷不必太过忧神,能治便治,不能治妾身开心一天是一天。” 可惜步轻尘能看开,周围人没法看开。巧音坊武力最大的倚仗就是前任坊主步轻尘,若是她就这么仙逝了,巧音坊保不住会受到什么波折。 琴婉音担心问道,“王爷可知我太师父如果不治的话,还能坚持多久?” 明安比出一个三,“三年,最多三年就会病痛去世。” 听到这个数,慕容城和琴婉音都是一阵唏嘘感叹,步轻尘反而显得很洒脱,”三年可活足够了!这次乘船来东海国,看到东海国在王爷的庇佑下,变得这般繁华昌盛,仿佛妾身年轻时的梦境得以实现。” 凝望着明安,步轻尘似乎是嘱托一般说道,“妾身这次来,就是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谪仙民安王,看看民安王治下的繁华景象,把一套功夫带给民安王,祝王爷自保成事。待妾身心愿已了,再无牵挂,九州天下事,都拜托民安王了。” 明安听完步轻尘这番宛若遗言一般的真情话语,心中大为触动,猛地起身正色说道,“步仙子,我只说非常难治,但不是不能治。只要我下些苦功,多花些时日,将你这内伤治愈也不是没可能。” 琴婉音本以为希望渺茫,步轻尘只有三年可活,情绪十分低落,一听明安有希望,揉着通红眼眶激动说道,“若是王爷能治好我家太师父,妾身愿以身相许报答王爷恩情!” 明安莞尔一笑暗想,“恐怕不管治不治得好,你都巴望着以身相许吧!” 慕容城更理智一些问道,“明安,要花多久,阿尘坚不坚持得住?” “隔一段时间医治一次,可给步仙子续命,这段时间我还得拼命修炼内功,提升境界,若是一切顺利,五年应该能治好。” 这时间一报出来,三人都是一阵惊讶。 整整五年时间用来治伤,这疗程也太久,太考验人的耐性了。 步轻尘思索片刻摇头,“不可,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时间珍贵,不可在妾身身上花费这么多功夫。” “无碍。”明安摆了摆手,想起柳如天的安排,“后面我的产业都会逐步放手出去,得闲的时间会更多,能够安心提升内功境界。这五年步仙子只要别离开我太远,每十日接受一次治疗,五年时间应该能根治。” 慕容城盘算一下问道,“五年功夫,阿尘也是高龄了,明安你说她治好后,还能有多少时日可以在世间逍遥快活?” 明安的造化生机指能够感受到细胞级别的生机,而人体寿命大多是跟细胞线粒体端粒有关,只要细胞分裂时端粒没用尽,细胞就能一直正常增殖再生。 步轻尘体内的细胞活力很足,属于那种长寿型的身体结构,明安稍作估计说道,“二十年打底,若是保养得好,也没受什么伤,正常寿命活到百岁也是有可能的。” 九州大陆许多豪侠都修炼灵气,内家高手保养得好活到百岁,在九州历史上也是的。 步轻尘再怎么洒脱,也是因为对长年累月旧伤的无可奈何,一听说自己能治好伤,而且治好后能再活二三十多年,内心还是很欢喜的。 至于这五年呆在明安左右形影不离,充当保镖和婶娘,步轻尘倒是没什么意见,五年光阴换取更长的寿命,这买卖很值。 明安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商谈得差不多,就打算开始第一次试验性的治疗摸摸底。 让丫鬟安排了间暖房,明安和步轻尘一块进去,在床榻上盘膝对坐,琴婉音跟在边上陪伴左右。 步轻尘是五脏六腑全身性的内伤,从疗效上来说,肯定是伤哪儿手指贴哪儿,不隔衣服直接运转造化生机指更有效。 可步轻尘再怎么说都是女性老前辈,容貌还是三十岁美妇形象,过于大胆奔放的疗法对两人清誉都有影响,明安便安排琴婉音一同作伴,原本直接指尖贴背的疗法,也改成拿捏双腕脉搏医治。 注入灵气的点和治疗的点靠得比较远,很考验明安对灵气的操控功夫,再加上那如胶似漆的顽疾内伤,这还是造化生机指学会以来,明安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困难重重,劳心劳力。 也就半炷香的功夫,明安彻底坚持不住,身上大汗淋漓,满脸疲惫困倦之色,“今夜就到这儿吧,我撑不住了。” 步轻尘和琴婉音都很惊讶,明安为什么这么快就不行了,稍加催动灵气,步轻尘几乎没有感觉到伤势有任何变化。 见两人都是惊讶不解的神色,明安一脸谦然,“平日我自诩内息惊人,今日医治步仙子,才发现我内力和精神力也会有不足的情况。” 明安惭愧道,“半柱香的工夫,是我目前的极限,后面等我慢慢提升内功,才能延长治疗时间。” 揉了揉昏胀的脑袋,明安无奈说道,“今后治疗只能放晚上,治完我得马上去睡觉休息。若是白天治疗耗费了精神力,我这一大天什么也不用干了。” 两人听完明安解释,心知这内伤确实难治,步轻尘柔声宽慰道,“不急,王爷慢慢来便是。妾身这内伤寻遍天下名医都是束手无策,如今王爷能治,已经是十分了得,不必心生愧疚。” 琴婉音附和点头,“明公子能坚持半炷香,已经很不错了。” 明明是温柔说辞,从这两个美女口中说出来,明安脸色一臊,心中有股莫名的窝火,愤愤说道,“十日!给我十日!老子肯定能超过半炷香!” 说完,明安甩袖离屋,赶紧回去休息,准备明天一大天都要好好修炼内功,一雪今日之耻。 房中的步轻尘和琴婉音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明安为何害臊到生气。 第74章大小宴 今年的年夜饭,还是跟以往一样,柳如天宫中摆席大宴群臣。 只是每年的封赏,今年换了种形式。 往年都是珠宝字画和绫罗绸缎这些,今年柳如天命人全部换成明安所生产的琉璃奢侈品,算是以公谋私给自家老公捧捧场。 明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偷偷问柳如天这样做会不会引人诟病,柳如天却很爽快,说用国库采购珠宝绸缎,是便宜了那些世家,与其便宜世家,还不如便宜自家老公。 消息一经公布,家中做字画珠宝和绫罗绸缎生意的肯定要抗议一番,可当明安掏出一批一批那精致得不像话的琉璃奢侈品,把朝中大臣各个看傻眼。 这些抗议声,就淹没在大臣们如潮水的欢呼声中去。 女王陛下的过年封赏,是可以转卖和转赠给自家亲戚朋友的,珠宝字画和绫罗绸缎这些,一旦入手再转卖,折旧很高。 而明安这些高档琉璃香水和高档琉璃美酒,在市面上都是抢手硬通货,需求很大产量却有限,地下黑市的二手贩子已经倒腾出天价,大臣们卖出这些琉璃奢侈品,比寻常珠宝字画赚得更多。 哪怕是不卖,只用来当作礼物走亲访友,也比珠宝绸缎更讨人欢心。毕竟珠宝绸缎在各国只要掏银子就能买到,而琉璃香水和琉璃美酒,独民安王一家产,在整个九州大陆都是让人眼红的名贵商品。 最开心的当属明安,且不说商品卖给皇家赚了一大笔银子,还能免费让这些达官贵人帮着自己打广告带客,简直就是赢上加赢,赢麻了的那种。 所以这次年夜饭国宴,明安没有像去年那般抵触拘束,吃喝玩乐放得很开,跟各个大臣谈笑风生特别尽兴,甚至在宴席上掏出一副琉璃九州棋摆出龙门阵,赌银子下棋乐翻天。 柳如天看到明安肆意洒脱人来疯的一面,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玩尽了兴,大臣们也很开心,莞尔一笑也没想着提醒明安注意礼节。 年夜饭国宴过后,柳如天扶着喝得有些摇摇晃晃的明安回了寝宫,待喝了些解酒茶之后,明安稍加清醒翻身而起问道,“老婆,咱们要不要再补个家里人吃的年夜饭?” 柳如天心中一暖,微微点头,“好呀,还是相公张罗的小家宴,更合妾身口味。” 命宫女把自己事先张罗好的菜肴一一呈上来,明安摇晃柳梦茵的婴儿车,柳如天逗弄着明正心,一家四口围坐桌边,开始了年夜小席。 就是柳梦茵和明正心都还太小,牙齿还没长出来,只能用筷子沾点果汁和甜奶给两个孩子吸着玩,当作吃了年夜饭。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吃乳娘的奶之外的食物,显得特别兴奋,小手抱着筷子吮吸个不停,很喜欢那股甜香味儿。 柳如天看着儿子明正心吸筷子上的沾的奶吸得很起劲,力道也很足,乐呵呵说道,“若是能给他们做个吸着喂食的东西,心儿和茵儿也能吃到相公调制的美味了。” 明安经柳如天这么一提醒,想着今年夏天两个孩子就到一岁了,可以在哺乳之余,交错喝些辅食长身体。 “回头我就做两个玻璃奶瓶。” 柳如天一喜,“妾身只是随口说说,相公这都能想到了?” 明安点头,“奶瓶而已,不是什么难事,开春之后我调制一些辅食让孩子们吸着吃,能比寻常家的孩子更聪明,身子骨更结实。” 柳如天第一次听说辅食的概念,大感新鲜问道,“何为辅食?” 明安边比划边描述,“就是把鱼虾蟹小米这些东西打碎成极细的糊糊,让孩子们吸着吃,就能吸收里面的营养物质,比人奶的营养更均衡些。不过人奶也得跟着吃,那里面有免疫球蛋白,可以增强孩子抵抗力,降低生病的可能。” 柳如天被明安这些古怪词语弄得有些糊涂,大体上听懂了意思,刮了刮明正心肉嘟嘟的小脸,有些羡慕说道,“心儿,你看看你们过得多好,你们躺床上就能得到你爹仙家本领精心培养照顾,你娘我都想当你爹的孩子了。” 明安被逗得一乐,跟柳如天打闹成一团,大过年的夜晚,就让柳如天尝到了sugardaddy的美妙滋味。 年关过后,又是一年的交际应酬,今年明安手上有琉璃奢侈品作为主打的伴手礼,成了人见人爱的散财童子,让整个临墨掀起一股收集各式琉璃瓶的风潮。 现在凡是哪家权贵,家里没有几尊喝完的琉璃酒瓶摆花,就会被其他权贵暗中戏谑取笑。 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柳如天的姨母,所有好处的直观享用人柳月眉,家里更是被各式琉璃器具和琉璃香水所包围,让米盛清早起床进了大堂喝茶,看到一屋子琉璃器皿晃得眼睛都睁不开。 离上次治疗已经过了十天,明安鼓起信心再次给步轻尘治疗,想着这些天自己抽空便练内功,怎么也比之前应该会好些。 可惜这次也就比上次稍微强一点,也就支持半烛香多,身体就遭不住,困倦万分回房睡觉,梦中都反复回荡着琴婉音那句伤人的话,“明公子能坚持半柱香,已经很不错啦!” 治伤完的当晚,睡觉会特别沉,第二天明安精神焕发起床,刚洗漱完用完早饭,乌小蝶尖声娇叫着小跑过来,声音满是激动与兴奋,整个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师老师!我看见啦!我看见泥水里有很小的虫子在动弹!” 明安接过乌小蝶稚嫩书法写绘出来的观察报告,摸了摸乌小蝶的头露出满意笑容,“小蝶真厉害!竟然真的观察到了,今日明老师就给你传授第一课,《什么是微生物》。” 住着胡灵儿的客房窗栅栏已经打开,偷瞄着温柔的明安对乌小蝶摸头表扬,乌小蝶满脸开心享受,两人一副师徒情深的样子,胡灵儿手上拿着手帕不断咬扯,满脸羡慕嫉妒恨。 乌小蝶目光有意无意瞟向了胡灵儿,嘴角微微一扬,朝胡灵儿抛了个奸诈挑衅的表情,气得胡灵儿面红耳赤,用力一扯,滋啦一声直接把手帕咬烂。 和胡灵儿一同来的琴婉音和步轻尘,看到这偏执小丫头的窘相,摇头无奈一叹,还是找明安说情,看能不能让胡灵儿就在屋外头旁听二人授课。 明安笑呵呵点头,准了两人的建议,就是乌小蝶撇着嘴有些不高兴,认为胡灵儿是沾了自己的光,可是自家老师都恩准了,乌小蝶也没办法,让胡穆搬着桌椅板凳,随明安一起进了一间充当课堂的暖房。 第75章万物皆虫 为了授课,明安特意让甘大宝赶制了一块黑板和粉笔,如今已经在暖房墙边架好。 黑板前只有一副课桌课椅,是让甘大宝丈量乌小蝶身高,仿着现世初中桌椅做的,颇有点现世小课堂那意思。 胡穆则是恭敬坐在乌小蝶边上伴读,顺便也来蹭蹭课。 而暖房外,此时已经围起了人群,不光有胡灵儿,琴婉音步轻尘明春莺明铁钩都想听听,明安到底会讲授什么样的医道。 见众人准备就绪,明安清清嗓子,敲了敲黑板,“旁听人员保持安静,有什么问题举手,我会视情况来回答,课堂不得随意喧哗,规矩可懂?” 屋外众人都安静下来,课桌前的乌小蝶认真点头,“明老师,小蝶知道了。” “那行,上课正式开始,医道第一课,我就告诉你一句话,来描述世间生命的本质。” 众人见明安开局就王炸,各个竖起了耳朵,尤其是乌小蝶和胡灵儿,大气不敢出,精神万分集中。 情绪酝酿到位,明安抛出了乌小蝶能听懂,而且会兴奋与激动的名句。 “万物皆虫,世间所有生命体,都是由无数小虫子构成,而世间所有生命的起源,就是一只微小到看不见的虫子。” 明安的语调很舒缓,内容却掷地有声,如雷霆一般轰开九州生物学知识的大门。 九黎宗本就喜好研究虫子,崇拜虫子,听到这句话,胡穆和乌小蝶两人都是脸颊潮红,激动到不行。 只是屋外众人,各个脸色古怪,毕竟人是由无数虫子构成,这荒谬之言太过离经叛道,可毕竟是明安所说,又觉得或许真有几分道理,打算继续听他的讲述。 众人都不太能接受,但愿意听明安继续讲,唯有一人,几乎要气得昏倒。 胡灵儿露出惊骇万分的表情,如同遭受了雷霆,身子摇摇晃晃,眼神中难以置信,实在是接受不了“万物皆虫”这大逆不道之言。 “王爷!哪怕你身份至高无上,也休得张口胡言!万物皆虫这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说出来的!” 明安两眼一翻,心想自己找九黎宗合作是对的,毕竟让玩毒虫的来理解生物学更加方便。 而灵仙派正如九黎宗反感的那样,过于墨守成规,抵触一切所谓正统之外的医学知识,让她们试着去理解现世的生物学,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事。 明安也不惯着胡灵儿,冷喝一声训道,“医道一途包罗万象,必须要知识不断碰撞方能前行,没有所谓标准答案!你可以反对看法,但不能阻止别人发言的权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才是探求真知的轨迹!” “还有,正式学生只有乌小蝶一人,只能她来举手发言,若是你旁听还故意扰乱课堂秩序,你就老实滚蛋,我的课不欢迎不守纪律,不接受新知识的老古董!” 明安语气是动了真怒,屋外众人各个面面相觑不敢劝,胡灵儿噙着眼泪满脸委屈,受不了这气,拨开人群捂着脸呜呜哭着跑开了。 明安鼻哼一声摇了摇头,见乌小蝶一副幸灾乐祸的愉悦表情,板着脸训道,“你也别笑,好好听课,若是我发现你不认真,惩罚也是少不了的!” 乌小蝶赶紧收起戏谑神情,端正坐好,“是!老师!” 小闹剧平息下来,明安继续上课,“万物皆虫,其实准确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虫子,只是可以用类似虫子这个概念去理解,它真正的名字,叫做细胞。” 明安在黑板上写下细胞两个大字,然后画出一个椭圆,椭圆里面按照自己脑中对细胞的理解,把细胞的基本结构给画了出来,细胞膜、细胞质、细胞核、线粒体等等一应俱全。 乌小蝶似懂非懂,就记着明安那句“万物皆虫”,在本上仿照明安黑板上绘制的图像,一点点把细胞结构图给画了下来。 正讲解细胞每个部分的构成与功用,屋外人群涌动两下,挤进来一个小女孩。 明安余光瞟过去,看到胡灵儿挂着泪痕委屈巴巴,又跑回来旁听,手上还拿了笔和本子,明安对她的印象又稍微好了些,故意讲慢了点,把前面落下的内容,让乌小蝶以巩固复述的形式,给胡灵儿简单过了一遍。 至于她能不能记住然后接受这一切,这些就不是明安所能干预的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该教的都教,已经是仁至义尽,能学到多少,全看个人造化。” 细胞的基础讲完,乌小蝶大致上理解了明安所说“万物皆虫”的意思,举起手提问。 明安对她守秩序自觉举手的习惯很赞赏,微微点头示意,“小蝶,你问吧。” “老师,那我用玻璃放大看到泥水里的小黑虫子,就是细胞吗?” 明安对这个问题很满意,笑着摇头,“对又不对,你画的那些小黑虫,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细胞,但可以用细胞的概念去理解,一般称之为单细胞生物。你报告上绘制的两种小黑虫子,是最为常见的两种单细胞生物,名叫衣藻和草履虫。” 这堂课整整讲了个半个时辰,明安把自己所掌握的细胞与单细胞生物基础知识,以乌小蝶能理解的方式深入浅出讲了个清楚,尤其是把细胞和单细胞生物比作蛊虫,把细胞对外界营养的摄入和排泄类比蛊虫的特性来讲解,听得乌小蝶恍然大悟,对这个九州前所未见的“微生物学”兴趣拉高到极点。 “课后作业,就是从口中刮出一层浅膜,沾不同浓度的盐水里面,放到玻璃片下对着这个显微镜观察,把报告交上来。”明安指了指胡穆手中那个放大镜竹筒,“这个显微镜倍数还不够,还要继续磨制提升放大倍数,可以找甘大宝帮忙。” 乌小蝶乖巧点头,收拾好桌面笔记本后举手。 “什么问题?” 乌小蝶眨巴亮晶晶的眼睛,“老师,我们下堂课学什么呀?” 明安思索片刻,想着时间有限,不如直奔主题。 “学细菌与病毒。” 第76章人如飘萍 又是两个听起来很厉害,毒性十足的古怪词汇,把乌小蝶期待感拉满,赶紧问道,“老师,能提前跟我说说,细菌和病毒是什么东西吗?” “类似于细胞,不过细胞是构成万物生灵的本源,而细菌和病毒是构成世间病痛瘟疫的本源。只有了解本源,知道对症下药,就可以消除瘟疫,根治世间广泛流传的疾病。” 明安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仿佛是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听到众人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消除瘟疫,根治世间广泛流传的疾病,对于落后的九州而言,毫无疑问已经上升到仙家医术的领域。 只用简短的篇章,明安就点明生灵的本质和瘟疫的本质,还说会传授消除瘟疫的法子,门口的胡灵儿再也按捺不住,挤进屋子跪在明安面前嘤嘤哭泣,“明老师,我错了,求求你传我仙家医道,如何根治病痛瘟疫吧!” 明安心中一暖,表面还是冷酷无情,“病痛瘟疫的本质,都是你讨厌的毒虫毒素。你不是不屑于学这些旁门左道么?” 胡灵儿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搭搭讲述内心真实想法。 “灵仙派有祖训,派中弟子不得研究毒术,一旦偷偷学习,将会直接逐出师门。” “灵儿是乱世孤儿,父母皆死于瘟疫,万幸得师父收作关门弟子,才得以在乱世有容身之所。” “若是跟随王爷学了毒术,从此就会被逐出灵仙派,再也回不去了呜呜呜……” 明安抬头看了眼琴婉音,琴婉音微微点头,印证了胡灵儿说辞。 “如此看来,倒是灵仙派祖上老古董瞎定规矩的锅,怪不得这个小丫头。” 明安心中生出一丝垂怜,面上却依然冷酷,“知道了。但是我所传授的仙家医道,肯定会有毒术,你一旦成我学生,跟我学仙家医道,按你这说法应该会被逐出师门,你可想好了?” 胡灵儿颤抖着身子,咬牙点头,“想好了!只要能根治瘟疫,哪怕违背祖训,被逐出师门,灵儿也愿意!” 原本明安是对这个倔强古板的胡灵儿没什么好感,听了她口述缘由,再见她十二三岁的年龄,就能有决心做出这种决断,印象分一路暴涨。 弯下身子将胡灵儿扶起,明安柔声说道,“行,既然你下了决心,我就当你的老师。灵仙派若是真的这么古板,明知你有救世济人的本领却还将你逐出师门,从此民安王府就是你的家。” 胡灵儿被明安扶着,抽抽搭搭起身,眼睛红彤彤瞧着特别可怜。 看她这样子,明安心中触动,莫名想起以前家里年纪比较小的表妹,跑出去玩结果跑太快摔了一跤,也是这般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 目前月冥产业还没有做出纸巾,只能用手帕代替,明安蹲下身子,从胸前掏出手帕,替胡灵儿擦了擦鼻涕和泪痕,不住柔声安慰,从她断断续续的语句中,听出她下定决心的真正缘由。 原来这胡灵儿是云梦国一户船家的女儿,六年前云梦国甲子之乱爆发,青巾军四处作乱杀人,尸体随意抛在江中不作处理,结果引发了瘟疫,胡灵儿的父母就是染上瘟疫而死。 就在胡灵儿也因为感染奄奄一息之际,被路过的顾望舒救下,带回门中医治,收她作弟子传她高明医术。 而胡灵儿始终记得父母在船上因为瘟疫痛苦万分,最后为了保护胡灵儿,将她丢到岸上,染病的夫妻开船到江中,自焚而亡。 江上那团巨大火光,还有撕心裂肺又无能为力的哭喊,是胡灵儿此生最大的梦魇,所以她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医治瘟疫。 哪怕被逐出师门,只要能学到医治瘟疫的仙家法门,她也心甘情愿接受。 听完胡灵儿叙述惨痛的经历,明安沉着脸摸了摸左手的玄铁臂,胸中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前任明安,正是云梦国人,全家因为甲子之乱被屠戮殆尽,自己这条断臂,都是拜青巾军贼子所赐。 这些经历穿越者明安虽然没有切身经历过,可继承前任的记忆和感情,让明安内心涌动起无比强烈的憎恨。 “甲子之乱后续怎么样了?” 胡灵儿不太懂国家大事,只是零星从师父口中得知一点,哽咽说道,“听师父说,青巾军首领赵闯谋反成功得了位,成了现任云梦国国主。” “赵闯。”明安狠狠记下了这个名字,把他排进了“炮决加犬决”的清单,“灵儿,其实我跟你是老乡,过些年我和你一起回南方,帮你找回场子。” 胡灵儿眨巴晶莹的大眼睛,有些不明白明安的意思,明安扶着左手断臂,咬牙切齿说道,“明家十二口人,还有我这断臂,跟你那父母一样,都是被青巾军那些贼子所害!” 相同的经历,同样的痛苦,共同的仇人,让明安和胡灵儿有些惺惺相惜,胡灵儿扑到明安怀里汪汪大哭,把多年累积在胸中的抑郁与恐惧一块儿哭了出来,明安作为大哥,轻拍怀里的胡灵儿不住安慰。 场上众人被二人身世触动,感慨嗟叹不已,动情的丫鬟,甚至掩面低声啜泣。 只有乌小蝶撇着嘴,对这个靠哭上位的胡灵儿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要不是胡穆给她比眼色让她不可乱说话,保不准乌小蝶吐槽两句惹明安生气。 安慰完胡灵儿,明安站起身正色说道,“人如飘萍,在红尘俗世中沉浮,最大的倚仗,不是所谓的门派势力,而是这个。”明安比划了一下脑袋。 “我自仙界贬谪下凡,投到这副躯体上,那时还是从甲子之乱逃难而来的难民村村长,一百号人在饿死的边缘,穷得没裤子穿,又有什么门派倚仗了?” “可如今,你看看我。”明安张开双臂,扫视场上众人,转而看向胡灵儿,“也就三年时间,做到今日境地。而我和原先的明安,最大区别也就在这里。”明安又比划了一下脑袋。 “所以,灵儿,小蝶,你们懂我什么意思吗?”明安望着自己两个正式收授的学生,举起拳头气势十足说道。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若要纵横乱世,逆天改命,闯出一番心想事成的事业,就得给我学!拼命学!往死里学!” “把我教给你们的本事融会贯通,刻在骨子里,这样哪怕你们一穷二白沦落为乞丐,也能凭借胸中本领,再次崛起!” 乌小蝶和胡灵儿被明安富有感染力的话语这么一煽动,胸中情绪剧烈起伏,生出一股莫名的豪情壮志,学着明安扬拳怒嚎。 “嗷呜!” 成功对自己的学生完成洗脑,明安心满意得点头。 “下课!” 第77章好胜心 明安天生具备领袖气质,无论是温和待人让人如沐春风,还是挖掘每个人内在核心诉求,然后用煽动性的语句画饼洗脑,达成自己的目的,明安都是其中高手。 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自己想洗,刻意去洗,就能洗得很舒服很彻底。 甚至明安估摸,凭借这本领,若是自己穿越到二战时期,希特勒都得给自己打下手当小弟。 成年人洗脑难度较大,明安都能得心应手,更何况还是三观没完全建立,也就初一水平的十二三岁小姑娘。 被自己这么勾引,两个丫头卷得跟陀螺似的,大晚上还在挑灯夜战,对着明安那日信息量庞大的课堂笔记疯狂研究,然后再拿出放大倍数不断提高的显微镜,到处找东西观察记录。 胡穆、琴婉音和步轻尘看到这两个小姑娘如饥似渴的拼命学习研究,各个都是赞不绝口,心想让乌小蝶和胡灵儿跟着明安学习医道,简直就是此生最大的幸事,甚至盘算怎么让自家亲戚的子侄也一块过来,归到明安门下好好学仙家本领。 小丫头们有了显微镜和明安所传授的生物学基础知识,再加上每日实际的观察记录,逐渐发现好像确实如明安所说“万物皆虫”,一切生灵都是由像小虫子一样的细胞构成,差异点也就是细胞形态有所不同。 泥水、粘膜、叶片,甚至是发霉的馒头,两个丫头都会拿来研究观测一番,越来越觉得明安所说的微观世界奇妙无比。 有一天,胡灵儿运转灵气使出灵仙指,试着按照对生物体细胞的理解,给琴婉音的筋脉余伤进行修复,惊喜发现,自己的灵仙指效果竟然在不断增进。 想起灵仙派传承下来的化生大师医道箴言,“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胡灵儿梦中苦苦思索,陷入一种混沌状态。 在第二日清晨,一束明媚阳光射进房中,光束中有细小的灰尘翻动,胡灵儿忽然醍醐灌顶开窍,也在此时,惊奇发现自己的灵仙指,竟然连续突破三层,这可是师兄们十年都做不到的境地! “万物看似是一块整体,实际是不断运转的细小事物构成。必须要通过微观放大的观测手段,剥开恍惚迷雾,深入本质,然后顺势引导这些微小事物,才能完全发挥出灵仙指的治愈能力。” 胡灵儿在床上盘膝而坐,手中驱使着境界提升的灵仙指,看着那微弱光点不断变强,有些像造化生机指那般泛白的趋势,心中对明安老师的敬意更甚。 “老师说,化生大师传授他功法时,那种感觉叫‘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是在老师这儿待了半个多月,听了五堂课,竟比待在灵仙派苦修十年精进都要快。” 此时的胡灵儿,心中生出一丝古怪想法。 “灵仙派百年传承,医术却是再难精进。虽说能悬壶救世的,可面对世间那么多棘手的病痛瘟疫,却依然是束手无策。” “难道真如九黎宗那帮怪人所说,我们灵仙派墨守成规,作茧自缚?老师和化生大师,才是真正领悟医道真谛的圣人?” 这想法一冒出来,原本灵仙派在胡灵儿身上施加的枷锁逐步解开,明安那些看起来离经叛道,但自成一套体系的生物学知识,胡灵儿接受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一路赶超乌小蝶而去。 原本乌小蝶就是靠没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枷锁,才能在明安手下成为最聪慧的弟子,知识水平碾压着胡灵儿打,整天得意洋洋的在胡灵儿面前显摆。 如今胡灵儿晨光悟道,大幅度提升灵仙指的境界后,枷锁彻底解开,竟显出比乌小蝶还高的悟性,隐约间有彻底超越的迹象,吓得乌小蝶连夜温书做试验,努力不让胡灵儿超过。 明安偷偷观察两丫头反应,不但不阻拦,反而开始拱火,搞起了课堂随测,测完之后批改打分的那种,打完分还要公布给府里所有人看,把两丫头中高分的那个,赏一块两丫头爱吃到不行的奶油蛋糕。 至于分低的那个,倒也没有惩罚,明安只是叹了口气勉励两句,让她下次努力。 可就是叹气和温婉的勉励,更是给小姑娘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让明安老师失望,然后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拼命的学,努力在下一次随堂测验上战胜另一人。 刚开始的两次测试,都是乌小蝶以五分的优势,胜过胡灵儿,趾高气昂从明安手上接过奶油蛋糕,故意在胡灵儿面前表现出一副吃得很香的陶醉神情。 胡灵儿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把满肚子的怒气转化为学习动力,然后第三次测试以一分微弱优势,战胜乌小蝶,赢得了奶油蛋糕。 一雪前耻,胡灵儿哪肯放过乌小蝶,笑吟吟拿着蛋糕一口一口慢慢品,那陶醉享受的神情快把乌小蝶气疯了,甚至撕下一小块,嗲声嗲气喂到明安嘴里和他一起分享,朝乌小蝶抛来挑衅味十足的戏谑表情。 乌小蝶受不了这种委屈,回房之后哇哇大哭,边哭边抽抽搭搭背课堂笔记,看得一旁胡穆特别心疼。 另一间房的胡灵儿,悠然自得看着书,觉得乌小蝶的不甘哭泣声是世间最好听的伴读仙乐。 胡穆和步轻尘眼睁睁看着明安利用两个孩子彼此之间的竞争心与好胜心,把两个懵懂孩子当猴耍,总觉有些不忍心。 可她们本事突飞猛进,还没开春,已经开始学习炼制什么治疗百病的万灵药“青霉素”,拿丫鬟寻来的受伤小鸡小狗实战治疗,隐约有些小名医的架势,强行压下劝慰的想法。 “明安是谪仙下凡,管教学生自成一套体系,只要他能把孩子们教出一番惊世本领,外人也不好说道什么。” 漫长冬季结束,春意笼罩大地。 这一冬,明安就在教学生和给步轻尘治伤中度过,倒也其乐无穷。 柳如天知道这事后,亲自去府上看了两个丫头,见两个丫头死死盯着下人们干活,眼巴巴看到哪个下人割伤烫伤,拿上绷带酒精哄抢着过去给治疗。 一问才知,明安定了规矩,可以用给其他人治小伤的功劳,换作课堂测试额外加分,伤口若是处理得好,就能得个一分,所以两人学习之余,就守在院子里等着下人们受伤,让下人们一个个压力山大。 柳如天听完后,笑得花枝乱颤乐到不行,金口一开让小丫头们改了规矩,只要给临墨城内摊贩走卒治伤,旁人作证下都可以加分。 然后临墨城内就看到一个有趣的风景,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挎着纹有民安王府标志的药箱,满城到处给人包扎消毒治伤,手段比城里大夫都高超不少,治完之后再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红章,求着那人给盖朵小红花。 两个丫头本就生得可爱,还满城里到处给人免费治伤做好事,收获了城里居民一致喜爱,每日课外实践归来,不但收获满满当当的小红花,还有一箱子糕点瓜果,当作晚上挑灯苦学的零嘴夜宵。 城防司隔三岔五会给柳如天报告情况,柳如天笑呵呵看着折子上记录两个孩子的优秀事迹,心中温暖似春,轻轻摇着婴儿床里的明正心和柳梦茵,满脸慈爱与期待。 第78章饺子进肚 冬雪消融过后,东海国再次开启了新一年的运转。 给乌小蝶和胡灵儿留了充足的生物学资料慢慢啃,明安关注的重点重新转向湾北,也就是第一块大饺子“开洋号”的下汤锅。 在湾北港众人的隆重欢呼下,开洋号作为湾北造船厂出产的第一艘远洋船,顺利启航,前往一望无际的外海航行而去。 从天下山河策上,明安从探开的海面上,清楚看到北境东港口,十艘简陋的动力艇,快速向预定的作战岛屿极速航行。 开洋号的攻防武装,明安已经降至最低,再降恐怕就会引人怀疑。 反观另一面,燕凌天带着十艘动力艇,速度上优势很足,可武装力量却是弱于开洋号。 明安的要求是,燕凌天必须以最小的人员物资损耗,成功抢夺开洋号,把全船的人押往北境,然后开展思想工作,许上好处让这些海员船匠归化为北境国国民。 开洋出发号后的日子里,湾北湖心处小渔船上,远离周围的喧嚣,明安稳坐湖心钓鱼,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展开天下山河策,浏览最新的战局。 整整一个冬日,明安都在练气还有给步轻尘治伤,体内灵气处于大量消耗然后再次凝聚的状态,如此反复之下,竟让成长缓慢的天下山河策内息,重燃快速提升的势头。 注入到步轻尘体内的造化生机指灵气,每次治疗结束后收回,就会变得更加浑厚磅礴,跟胡灵儿一打听才知,原来造化生机指还可以从病人多年内伤损耗的灵气中,再提取一部分出来反哺到体内。 化生大师青年时期机缘巧合,习得了完整的造化生机指,中年时期就成了内功一等一的高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治疗过一些内家高手,无意中从内家高手的内伤损耗中,重新提取了一部分灵气。 灵气消耗再凝聚的反复修炼,再加上原天下七绝的步轻尘多年内伤灵气反哺,一冬过后,明安体内四层中期境界的灵气一路水涨船高,隐约有些突破第五层的迹象。 灵气境界提升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天下山河策地图进一步升级。 图上的细节纹理更加清晰,甚至能清晰看到海里游过的鱼群,刷新频率也升级成了一个时辰一次。 所以明安才会开了条小船,在远离众人的湖心,利用千里音跟燕凌天通话,以上帝全图视角指导他避开暗礁逆流,快速航行到目标岛屿的路线。 战术很简单,就是乘着开洋号发现外海的目标岛屿,船员激动开过去抛锚下船,燕凌天立刻从岛上隐蔽的暗处杀出来俘虏众人,抢夺船只。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渔船大小的动力艇和高大的开洋号在海上作战,哪怕能赢,双方恐怕都会有很大的损失。 左手右手都是在花自己的钱,明安肯定想着损失越小越好,甚至开洋号的船长,都故意选了个傻傻呆呆的斗鸡眼“大聪明”,就盼着燕凌天无伤拿下开洋号容易一些。 时间流逝,燕凌天已经成功登陆海岛做好了隐蔽,距离开洋号抵达还剩两炷香的时间。 刷新完最新的一幅图像,明安默默祈祷。 一个时辰的功夫,再次刷新就是战斗结束,是好是坏都得接受结果,万一两边有损伤,明安也只能咽下苦水。 一个时辰过后,当图像再次刷新,千里音也传来燕凌天那略显激动的声音。 “报告国主大人,全船成功拿下,双方无一伤亡!” 明安看着图像上,那些海员船匠满脸无奈的被绑在一起,燕凌天带来的弟兄们正掏出酒肉招待海员船匠,用怀柔之法劝他们归顺北境,明安乐得一个劲儿大力拍腿,让整个小船都在轻微摇晃。 也是在此时,体内灵气一牵引,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 “这是要突破了!” 明安赶紧克制激动的情绪,凝神定思盘膝而坐,按照天下山河策内功法门,不住积聚灵气,借着契机奋力向上突破境界。 这一次比神机峰突破第四层时更长,从正午到傍晚再到深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明安仰天长啸,震得湖面泛起一阵阵波纹涟漪。 一股极为磅礴的内息奔涌全身,无穷的力量感在体内膨胀,明安随意抄起一根尖木棍,瞧准湖面深处的鲫鱼运动轨迹,灵气伴随着手臂力量爆发而出,那尖木棍如一道疾风标枪,一路往水底暴射,竟然射穿那鲤鱼,足足深入水中五米才停歇,穿着鱼慢慢浮上来。 水中阻力是空气中的八百倍,若是能在水中射足五米,那就意味着刚才那尖木棍抛射出去的力道,恐怕已经达到了东海国床弩的水平。 抚摸充满蓬勃灵气的健壮肱二头肌,明安喜悦过后不禁感叹。 “这么强的力道,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够一梭子ak47来得厉害。哪怕五层境界,面对枪林弹雨,该跪还是得跪。” 双喜临门,总归是高兴,明安透过天下山河策,看到燕凌天捎上的机巧门弟子,正在岛上给开洋号安装灵气马达,准备改造成动力远洋船开回北境,心满意得划着小船,返回庄园。 庄园里,一名美妇正抱着一罐子鱼羹给明安送来,明安背着鱼竿看到美妇,笑着招了招手,“步姨,你休息着便是了,不用忙活。” 步轻尘捧着鱼羹笑吟吟说道,“整日吃睡,怕是闷出病来,我看你钓的那些新鲜鲫鱼全炸了有些可惜,便想着做个湘江国的鱼羹让你尝尝。” 明安赶紧上前接过鱼羹,找了个有石桌椅的亭子坐下,接过丫鬟们递来的碗筷勺,转头问道,“婉音呢?” “中藏和巧倩省亲回来了,她回琴府住几天,想逗逗她那两个侄子侄女。”步轻尘擦着额头上的汗,在明安边上坐下。 明安给步轻尘也盛了一碗鱼羹,“步姨一块吃点,我一个人吃不下。” “好。”步轻尘笑吟吟应了声,看着明安感叹,“若是我年轻时没那么沉迷武道,找个好汉子嫁了,恐怕孙子都有你这么大了吧!” 明安喝着鱼羹,听到步轻尘这话,惊得差点呛喷出来,擦了擦嘴调侃道,“步姨这般年轻貌美,若是现在出去找好汉子,恐怕也能轻松找到。” 步轻尘嗔笑着白了一眼明安,“姨都六十多了,孩子也生不出来,再找男人不是害人家嘛!” 明安似笑非笑说道,“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不就行了嘛!” 步轻尘知道明安的暗示,苦笑摇头,“往事如烟,年轻时的事,现在再提也就不合适了。” 第79章三角恋 这些日子,明安跟琴婉音闲聊时,偷偷打听为什么步轻尘没有不成婚也没有子嗣,守身如玉到老。 琴婉音是个八卦性子,见明安有兴趣,忙不迭的抖了一干二净。 原来步轻尘年轻时有喜欢的男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城。 只是慕容城当年就喜欢南岭国的云笙公主,那云笙公主偷跑出宫,结识了慕容城,然后又经历了一些风雨故事,结识了步轻尘。 三人在江湖上纵横逍遥,锄弱扶强,彼此之间暗生情愫。 可惜这感情是个狗血的三角恋,慕容城只喜欢云笙公主,步轻尘只喜欢慕容城,而云笙公主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回宫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想成全慕容城和步轻尘,刻意压抑对慕容城的感情。 最后云笙公主被南岭国高手给带了回去,慕容城偷偷入宫跟公主私会,被国主知道后派高手率领大军围剿,打得慕容城重伤濒死,关键时刻得蒙面高手拼死相救,才将慕容城救出生天。 慕容城醒后,已经是躺在前往东海国的商船上,来到东海国后,从行商口中得知南岭国公主已经远嫁,此生再无继续姻缘的可能。 慕容城从此心灰意冷,投靠了东海国皇室,独身一人安心修炼武功,一直到成为现在的东海国暗影司司主。 而当年那蒙面高手,其实就是步轻尘,她在湘江国守着巧音坊,等慕容城来提亲等了一辈子,等到年华已逝,也没等来慕容城。 年轻时还有怨恨,岁数越长,步轻尘心态也看开了。 她心知慕容城一心一意只爱着云笙,感情这事强求不来,便不再怪慕容城,以好友的姿态自如面对慕容城。 明安听完琴婉音略显哀伤的讲述,气得大骂慕容城老家伙不厚道,不就是娶个老婆而已,有那么磨磨唧唧的么! 步轻尘这么喜欢他,还待他一往情深,哪怕自己没那么喜欢,就冲着当年那份恩情,也该娶了步轻尘,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琴婉音含笑听完,打趣说道,“某些人说旁人说的轻巧,可自己不就是这种人吗?” 明安这才反应过来,琴婉音是在绕着弯讥讽自己跟慕容城没两样,明明俘获了琴婉音的芳心,也得了正妻柳如天认可,可明安就是不愿意娶。 明安一脸复杂看着琴婉音,不好说出自己谋篇布大局的真实想法,只能摇头叹气出了房间。 “不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琴婉音愕然当场,仔细寻思一遍,终于发现了明安所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步轻尘,南岭国云笙公主,还有慕容城,三人都有相忘于江湖的经历,彼此之间有深厚感情。 尤其是步轻尘,为慕容城牺牲很多,付出很多,无论是蒙面拼死相救,还是守着巧音坊等了慕容城一辈子,都值得慕容城放下所谓的大丈夫心态,去深情呵护她一辈子。 而琴婉音呢?从头到尾只有明安对琴婉音相助照料,琴婉音被明安的魅力所深深吸引,但是琴婉音除了自身的漂亮和才艺之外,本身却没有让明安有特殊吸引的感觉。 也就是琴婉音在明安眼中,和世间其他美女佳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如果明安这样就爽快接受了,那不是云游天下之时,一时兴起随意找个美女就能纳妾?那和世间登徒浪子有什么区别? 琴婉音联想到此中关节,神情变得黯然失落,仿佛丢了魂。 这次说是回琴府陪侄子侄女,其实是想和明安保持一段距离,好好静一静。 只是琴婉音这些胡思乱想,明安是根本想象不到了。 他从头到尾拒绝琴婉音,只有一个看法。 “这娘们儿万一发现我手上的北境之地,知道我真正的布局野心,那该怎么办?” …… 步轻尘和明安边吃边聊了一阵,突然注意到明安气息有变,似乎比昨日强横了不少。 “你这是突破了?” 明安得意一笑,运转体内灵气,“我那功法从四层突破到了五层,给步姨治伤效果应该会更好些。” 步轻尘捏过明安脉门感受了一下,露出赞许的表情,“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你学那武功应该不会有事了。” 明安之前就听步轻尘提过,这次来除了治伤,还要传自己一门高深功夫。 只是这功夫似乎有危险,必须要明安满足一定要求才能传授。 那次在风雪中,在民安王府的屋檐上和明安切磋,步轻尘就是想试试明安是否满足要求。 很可惜的是,在步轻尘看来,明安已经十分接近了那个要求,可就差了一点点,让她不太敢传授那功夫。 毕竟那功夫威力很强,但也十分凶险,若是功力不够强行学,与人对战时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 今日见明安突破第五层,步轻尘感觉到明安符合要求,便将传功之事重新提了出来。 只是明安很无奈,讪笑说道,“步姨,你莫非没听慕容老伯说过,我学不了寻常武功吗?” 步轻尘含笑点头,“阿城一开始便跟我说过,可你似乎忘了,天下间也有你能学的功夫。” 明安想起慕容城传授的“农夫三拳”和“听风吟”,惊讶说道,“莫非是没有招式,只有灵功运转的法门?” “正是。”步轻尘微微点头,“妾身还听阿城说,你体内打通的经脉极其多,感知力远超常人,学习这功夫特别适合。” “什么功夫?” 步轻尘兰气轻吐,“无相剑决之一,灵犀诀。” 明安噌的一下站起身,颤声说道,“步姨,你怎么还会无相剑诀的,那功夫不是寻常人学很凶险的吗!” “是啊!”步轻尘得意一笑,“所以我只将剑诀一半的法门拿出来加以变化改进,成了我的成名绝学凌波步,既有灵犀诀的威力,也不妨碍我练其他招式。” 步轻尘慈眉善目望着明安说道,“我手中拥有一份无相剑决谱,这么多年我谁都没告诉,你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的。” “难怪慕容老伯都说无相剑诀已经失传了,他见都没见过,原来你连他都瞒着。”明安若有所思。 步轻尘无奈一笑,“无相剑诀的弊端,天下人皆知。他若知道我生死搏斗用的凌波步,竟然是演化自无相剑诀,肯定惊吓得寝食难安,跟我寸步不离护在左右。” 明安开玩笑说道,“若步姨早些告诉了慕容老伯,他不就陪伴你一辈子了吗?” 步轻尘身子猛的一震,满脸惊愕表情,仿佛今日才想到这么回事。 她脸色一黯,嘴角泛白,眼神哀戚泛出一丝泪花,像个偏执的小女孩那般拼命摇头,低声断续呢喃。 “这……这不一样的……不能这样的……” 第80章灵犀一剑 这些天接触,明安感觉到步轻尘年纪虽大,心灵却如处子一般纯洁无尘,暗想恐怕正是这无垢的心灵世界,方能让她驻颜有术。 也正是过于纯洁的内心,不玩任何小女儿家的心机,让她在感情上失去了一切优势。 如果她当年救慕容城时没有蒙面,如果救了慕容城后步轻尘陪伴左右照料,如果告知慕容城自己赖以成名的绝学凌波步,其实是极为凶险的无相剑决,恐怕都能套牢慕容城,让他一颗心思牢牢牵挂在自己身上。 可惜没有如果,光阴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 看到步轻尘这楚楚可怜的表情,明安非常很不忍,心里暗暗把慕容城那老渣男骂了一万零一遍。 “步姨,要不今日算了,你好好歇息,以后有时间再说。” 步轻尘毕竟也是经历过岁月沧桑,呼吸几下平复了情绪,抹了抹眼角泪痕,挤出一丝笑容摇头,“姨没事,咱们开始吧。” 传功的步骤并不难,明安悟性和记性都强,听步轻尘念诵过几次口诀后,就牢牢记了下来,按照步轻尘的演示催动灵气,开始运转这传说中的灵犀诀。 这灵犀诀和步轻尘那天使得凌波步一样,都是催动灵气如仙子般起舞闪避,倚靠各式精妙的腾挪手段,避开敌人攻击的锋芒。 不过这剑诀最大的威力,不是在于闪避,而是在于闪避后的强力反击。 当敌人锋芒极其靠近自己,自己催动灵犀诀在生死关头闪避开去,体内灵气会受到牵引迅猛凝聚,身体宛如处于一个井喷爆发的前置阶段。 这个时候如果使出招式,气势会大得惊人,出手的威力远强于目前自己的实力。 更可怕的是,这个惊险闪避可以叠加气势,若是七连惊险闪避后,体内气息会积蓄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一剑刺出去,恐怕当世最强者也接不下来。 这刺出去的一剑,就叫“灵犀一剑”,所以无相剑诀这一式,名为“灵犀诀”。 这灵犀诀弱点也有,就是持续力非常短,只有一息的功夫,一息之内若是没有挥舞出去,气息就会消散黯淡,又得重新积蓄。 而且这灵犀诀的判定也很苛刻,若是闪避太早,也触发不了。 闪避太晚,身子就挨了一剑,生命危在旦夕。 只有惊险到极致闪开,方能使出灵犀一剑的威力。 “妾身凌波步的改进,就是只引用灵犀诀的惊险闪避然后气势爆发,而那灵犀一剑却是不敢学半分,改为用正常招式。”步轻尘演示了一遍凌波步给明安对比灵犀诀的差别。 “好处是上下拼接后,我能保留正常招式,同时能催动这灵犀诀最厉害的闪避爆发法门。”步轻尘飞快转动身子,挪动幻影脚步给明安解说。 步轻尘伴随脚步运转,玉指轻巧一点,又无奈收手,“坏处就是威力减弱,远不如原本的灵犀一剑,爆发出来又快又猛。” 明安回想了一下之前和步轻尘对战,确实是自己狂风暴雨剑法过后,步轻尘接连闪避,原本较弱的气息不断暴涨,竟涨得比慕容城还高,一指就点中了自己心脉。 步轻尘因为内伤,看着比慕容城弱,可真是生死相搏,仅靠这个诡异到极致的凌波步,连续闪避后威力积蓄爆发,一击便能直取自己性命。 “当真是一招恐怖的剑诀。”明安学完灵犀诀后,啧啧咂舌赞叹不已。 招式明安是学了,可明安并不打算使用。 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招太过凶险了! 生死关头擦身而过,万一失误,自己一条命搭进去,实在是不值得。 “时代变了,还不如ak47好用。”明安暗中嘀咕。 这些日子,明安心心念念ak47,就是因为魏子岚年后汇报,说能够冲压7.62毫米子弹的机床已经基本实现,冲出来的弹壳一百颗有七八颗能符合要求,现在还在改进工艺,同步在研制后续装填弹药,押入弹头的机床。 听到这个消息,明安做梦都梦到自己抱了柄ak47在古代战场上大杀特杀。 目前步枪最难的正是量产子弹,只要子弹能实现批量化生产,明安脑中记着的那几杆经典步枪图纸,做出样品来并不算特别难。 随身带一把,配合北境之地7.62毫米子弹批量化供给,明安出去云游天下也安心。 遇事不决,先掏出ak47扫射一轮,不比这赌命的灵犀诀要保险多了? 明安正浮想联翩,步轻尘款身施了一礼,“妾身武功已经传完了,这就告退下去休息。” “哦哦!”明安猛地回过神,做了请的姿势,“步姨请便吧!” 步轻尘走了几步,仿佛想到什么,微微转身用略带哀求的语气说道,“妾身尝过此中苦楚,不想让后辈再尝一遍,还望王爷垂怜,妾身在此谢过……” 款款行了一礼,步轻尘飘然离开,哀戚神情,似乎又沉浸回对过往的感伤。 明安挠挠头,感觉很纠结。 他当然懂步轻尘什么意思,可是自己一是对琴婉音没感情,二是信不过她,不敢告诉她北境之地的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安摇头嘀咕。 开洋号成功被燕凌天劫持回北境,成为北境第一艘正儿八经的远洋帆船,从明安另一重身份阳沐州来说,是滔天喜事,但是对于民安王爷这一头的身份来说,就是吃瘪到不能再吃瘪。 在东海国众人看来,出海之后,开洋号一去无回,连回报的消息都没有,实在是明安一大失败。 既然是失败,明安肯定要演出这种失败感来,心里乐开花,表面却只能沉着一张脸,时不时长吁短叹,引得柳如天一阵宽慰。 待第二艘“拓洋号”就位,明安表现出赌徒一般的情绪,再次下令远航。 这一次,燕凌天有了涡轮改造的动力船“北境开洋号”作为主船,海贼扮演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还是以那海岛作为诱饵陷阱,轻松把明安的第二艘“拓洋号”拉回北境。 明安透过天下山河策,看着自己第二艘拓洋号成功抵达北境港口,趁着河上钓鱼之际四下无人,偷偷在船上振臂高呼。 欢呼过后,明安赶紧命人在北境之北的北海上,修建一个简易港口,让拓洋号负责逆流而上,绕到北岳连嶂后头去偷硝石矿,彻底解锁硝石带来的一系列核心工业,逐步摆脱对月冥山漫长陆地输运链的依赖。 兴奋过后划船回家,明安瞧了眼空无一物的鱼篓子,酝酿了一个丧气表情,灰溜溜回到临墨,装出一副愀然不乐的样子陪柳如天带娃。 第81章北境登场 两次失利,明安如同上头的赌徒那般,接连派出“肃洋”、“清洋”、“正洋”三艘远洋帆船,每艘都是有去无回,渺无音讯的那种。 接连远洋都是渺无音讯,海员船匠现在都不敢上船,明安冲动之下,一路拉高悬赏,说只要能发现大型岛屿,活着航行回来禀告,必定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凑够了一波人上船,毫无疑问又是被明安坑蒙拐骗,拉到北境发展船运事业去了。 原本被明安打压瓜分利益的世家们,看到明安远洋计划吃瘪,却依然急红眼坚持,纷纷耻笑说明安派出去的远洋船是有去无回下饺子,逢赌必输还坚持要赌,是个没本事的赌徒王爷。 柳如天想要阻拦,明安反应却很激烈,义正严辞说道。 “如天,哪怕不用国库的钱,打光我挣来的家底,我也一定要探出一条远洋产业!” 柳如天见明安真的有些像世家说的急红眼赌徒那般疯魔,非常担忧。朝中大臣对明安失败至极的远洋计划弹劾连连,说他是虚耗国力,浪费国库银两。 明安知道后,特意登朝大发雷霆,说今后远洋计划的支出,由他民安商会一力承担,不需要东海国国库任何支持。 柳如天夹在中间想打打圆场,户部那边新晋升的员外郎杜泉率先出列,当堂爽快答应下来。 “民安王的远洋计划,从此划为民安商会自行组织的经营活动,不再得到东海国国库支持。东海国也不再对民安王的远洋计划进行任何干涉。” 柳如天脸色微变,眼神复杂的瞪向这个大胆的杜泉,瞪得杜泉心里发虚,只好偷偷瞄向自家九州同志会的总舵主。 明安暗中朝杜泉比了个大拇指,面上的神情却是义正严辞,充满决断,“好!今后远洋探索,就是我民安商会的投资活动,不再与东海国有任何关联,这样各位就没有意见了吧!” 大臣们窃窃私语一阵,纷纷点头,觉得这种安排非常合理。 民安王自己赚的钱自己想往海里倒,别人看了顶多笑话两句,又有什么权利插手呢? 柳如天本来还想再支持支持明安这天真到幼稚的远洋探索梦想,可杜泉这番话一出口,已经代表了朝中大部分大臣的想法,自己如果再力排众议徇私,动用国库支持相公这白银往海里倒的荒唐行为,恐怕史书上非得留下骂名不可。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被大臣们引带着正式签下了合约,宣布远洋探索是民安商会私人行为,东海国政府不再支持与干涉。 当第六艘远洋帆船“名洋号”再次远航,柳如天暗中下令,让东海国第三舰队跟踪护卫,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通过天下山河策,明安当然清楚知道柳如天的好心,但这好心却会办坏事。 幸好东海国战列舰远航能力不强,一支舰队出去,物资不足支撑,各战列舰接连返航,只留下一部分物资交给最后一支战列舰,提升其续航能力跟踪“名洋号”。 燕凌天在外海上也发现了这艘东海国战列舰,询问明安到底该如何处置。 经过大半年的功夫,此时燕凌天的海贼团,已经安装了第一批高炉炼钢造出来的原始火炮,搭载了样品蒸汽机,大型海战可能还稍显羸弱。对付一支落单的风帆战列舰倒是轻而易举。 可是一旦开打,就意味着自己伪装下的另一个身份,给关心自己的女王老婆,结实一耳光。 思索好一阵子,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弊端与好处,明安最终下达了指令。 “火炮朝战列舰结实处轰击,挫伤其锐气,碾压其尊严,把他们打残赶跑,尽量不要伤人。” 燕凌天见明安下了决悟,自己身为部下,只有忠心执行。 怒吼声中,北境远洋船,射出了震撼九州的第一炮。 这一炮,也将北境霸主阳沐州的威名,传遍整个九州大陆。 残破的战列舰,艰难航行回胶洲港,八百里加急奔向皇宫,向柳如天紧急汇报。 “远洋之外,新兴起一股强大势力,名为北境国。船体吞云吐雾,善使疾风迅雷妖法。逆风逆流不开帆,船体航行速度却极快,数百米开外御使雷霆之力轰烂船体,实乃我东海国第一海上强敌!” 柳如天吓得脸色煞白,带着一众大臣赶到胶洲港,亲眼目睹炮火摧残下,破败不堪的战列舰,各个惊骇当场。 比起战列舰损伤,柳如天赶忙询问是否有人员伤亡,海军众将领心灰意冷表示,这北境海军耀武扬威,轰炸船体却不伤人,还故意绕着东海国战列舰打转挑衅,这种巨大挫败感比杀了众人还难受。 听完海战切身经历者的描述,东海国众臣更加惊骇。东海国海战可是九州数一数二,如今遇到这什么北境国,竟然如同三岁孩童碰上大力士那般无可奈何。 众臣倒吸了一口凉气。 “北境国,恐怖如斯!” 柳如天银牙一咬喝问,“这北境国国主好狂,他到底是谁?” “北境霸主,阳沐州!” 众将士战战兢兢说出这个名字,眼神中蕴藏了深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没有半分夸张,而是真真切切刻在了这些一辈子自傲的汉子们心尖。 无帆高速逆行,超远距离的雷霆轰炸,让九州最强海军,竟无任何招架之力! 而拥有这一切的北境霸主阳沐州,到底又是怎么样的可怕存在! 柳如天盯着那残破的战列舰沉思良久,紧缩的眉头露出万分担忧。 如今东海国在明安的庇佑下如日中天,正是安心大发展的时候,突然横空出世一个北境国,仿佛在东海国头上悬了一把随时会砸下来的巨刃。 那安逸放松的内心,此时又紧绷起来。察觉到危机接近,柳如天下令侍卫快马加鞭,把在湾北钓鱼的明安给叫过来商谈军务。 躲在湾北不敢见柳如天的明安,被赶来的侍卫一个劲儿催促,这才硬着头皮不情不愿赶到胶洲港,看到港口被自己下令轰成残花败柳的东海国战列舰,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相公,你快帮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如天揽着明安手臂,忧心忡忡问道。 明安装模做样慰问了一圈海军将士,发现没人受伤阵亡,心里这才好受点,不紧不慢叹了口气,朝众人耸肩说道。 “看来谪仙不止一人,你们遇到跟我一样的硬茬子了。” 第82章同为谪仙人 这句话,让全场众人脸色大变。 明安是谪仙人,身上所有远超九州的本事,都是来自仙界,这已经是九州所有人的共识。 繁华安定的东海国,都是承蒙明安带下来的仙家知识,如今明安却明确说,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竟然和明安拥有着同样的本事,这种恐惧感足以让东海国众臣心惊胆寒。 明安凭借胸中所学,以三十万杀业立威。这三十万之数都是来自北岳国和西武国,东海国众人心中无不为此自豪。 而现在,远洋之外的北境霸主阳沐州,同样有能力对东海国造成三十万的杀业,一怒之下将滔天灾难降临在众人头上,这种生命被捏在他人手中的感觉,让场上众人胸口一紧,憋闷到窒息。 柳如天意识到拥有和自己相公同样本事的“谪仙人”,会是何等的恐怖,深呼吸几下平复了慌乱情绪,用颇具威严的目光环顾四周,朗声说道。 “那阳沐州是谪仙人如何?我东海国也有谪仙人坐镇庇佑!以民安王的本事,区区阳沐州又岂在话下!” 威风耍完,柳如天看向明安,抛出了一个期待满满的眼神,“相公,你说是吧?” 明安撇撇嘴,脑中飞速运转,思索一阵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深沉说道。 “仙界与九州一般,兼济天下的本事可分为两种。”明安比出两根手指,“王道与霸道。” 宽袍大袖一扬,明安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我之所学,乃是经世济国之王道,可令国强民富,天下归心,重经济而轻杀伐。” 一旁的张臣率先出列,和明安一应一答扮起双簧。 “可是王爷,您不是太行大捷得封军神之名,才能使我东海国再无战事休养生息么?为何你却说,你之所学只是重经济而轻杀伐?” 明安对张臣的双簧配合非常满意,心中暗暗点了个赞,表面上演出一副摇头叹息的神色,“王道确实不擅长杀伐,这是对于仙界而言。” 这话一出口,众人又惊又骇,分明听出了明安的意思。 我学的本事虽然不擅长杀伐,但对付九州战事,却是绰绰有余。 仙界真正的杀伐本事,放到九州上,那就不是绰绰有余,简直就是彻底碾压。 秦连一派打了个寒战,试探问道,“莫非按王爷所说,阳沐州所学,才是真正的仙家征伐手段?” 明安颇为意外的瞧了眼秦连,他原以为凭空出现的强力对手,会让世家一派很兴奋,没想到这帮人也跟着慌起来。 一番思索过后,明安豁然开朗。 这帮世家权贵虽然很不喜欢明安侵吞他们的利益,可他们也同样享受到明安威名庇佑的好处。 若是明安都对付不了的强大方外势力,不屑于依赖世家资助,科技军事全面碾压九州,那么威压东海国之后,对世家扬起屠刀也是一念之间。 人和人之间可以谈判跟合作,人和猴子就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 想通这出,明安嘴角微扬。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误打误撞弄出来的小号,是如此方便行事。 “没错。”明安坦率说道,“你们说的那些疾风迅雷和吞云吐雾,恐怕是仙界的动力机械技术和火炮技术。看来这个阳沐州,把仙界的攻伐手段学了个彻底,真打起仗来,这家伙应该能很轻松夷平九州。” 见到众人脸色更难看,明安心中暗爽,面上狠狠又补了一刀。 “我不是他的对手。” 场上众人面如死灰,有些年纪大的摇摇欲坠,几乎要吓到昏倒。 替自己的另一个账号造足势,明安翻身上马飘然而去,临走前撂下一句。 “不要忤逆其锋芒,尝试与他对抗,搞不好会引起滔天之灾,静待我想个万全之策。” 明安骑马没走多远,柳如天卸了女王华服,穿着一身劲装很快就骑马追了上来。 “相公!你等等!” 明安拍了下马沙拉弟,马沙拉弟心领神会停了脚步,等着柳如天骑马靠近。 柳如天翻身下马,走到明安身边,握住明安的手露出无助女子的可怜神情。 轻轻摇着明安的手臂,柳如天楚楚可怜说道,“相公,你帮帮妾身。” 见原本强势自信的柳如天,避开众臣之后,完全没了女王的威严,明安暗感好笑,想着柳如天这次是真的怕了,才会主动跟自己示弱求助。 “怎么帮?” “干掉他和他的北境国!就跟相公对付西武国一样!”柳如天面目凶光,狠狠说道。 明安露出无奈表情,“那人本事比我厉害,我干不掉。” “相公本事这么大,怎么会对付不了那个阳沐州呢?”柳如天露出着急的表情,“九州自古以来,王道和霸道都是并驾齐驱,相公为何会主动认输。” 明安眺望远处沙沙吹拂的竹林,“王道和霸道,本是可以一战的。” 柳如天眼中泛出希望之光,“莫非相公是故意示弱?” 明安露出苦涩的笑容,轻声一叹摇头,唱着歌纵马而去,消失在烟尘之中。 歌声断续飘来,唱着什么,“我本齐天大圣……奈何金箍缚身……” 柳如天一个人怔怔望着明安离去的背影发呆。 竹林之中,风很大,刮得柳如天的飘逸金发肆意翻飞。 蓦然间,她想起明安曾给自己讲过的故事《西游记》。 讲完之后,明安感叹点评。 “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滔天本事的齐天大圣,奈何被紧箍咒禁锢,只能收敛起锋芒,安心当牛做马取西经。” 柳如天第一次听这说法,感觉很新鲜,忙问明安束缚众人的紧箍咒是什么。 明安温柔笑着看了看柳如天,再看看婴儿床上的两个孩子,摇了摇头,没说答案。 今日,柳如天才懂,明安所说的“禁锢”到底是什么。 也正是这些禁锢,让明安没法和阳沐州匹敌放手一战。 柳如天靠着竹子,闭目陷入沉思。 按照败退归来的海兵将士所言,自己无论造多少战列舰,都比不过阳沐州那可怕的疾风迅雷仙家舰船。 若真的想对抗阳沐州,只能启用明安为帅,秣马厉兵。 但这样会破坏与诸国的协定,九州诸国完全有理由联手,对东海国形成合围。 阳沐州的威胁,九州诸国不一定能感受到,但是手上拥有可怕战力的明安,却是最为直观的恐惧。 秣马厉兵,无人算得准这兵马到底是对付所谓的海外之敌,还是对九州用兵打的幌子。 一旦明安正式接手军务,东海国必定边防压力倍增,商贸阻隔,大好的和平局面想必正式宣告结束。 而自己,还有两个孩子,都会卷入战争危机,陷入危境,这也是明安最不想看到的。 蓦然间,柳如天彷徨无措的眼神,眺向了远方晚霞。 “相公,你到底会怎么做呢?” 第83章以和为贵 海外强敌北境国的事情,柳如天本想封锁消息,可禁不住百姓官员私底下暗中流传,最终还是散播开去,不断发酵扩大。 东海国百姓悄声议论,“九州东海之外的远洋以北有个北境国,国主阳沐州学了仙家攻战杀伐本事,比那不战军神民安王更强,手下善使妖法,必将给九州带来滔天灾祸!” 东海国原本清明的局面,蒙上一层阴翳,渔船和商船不敢往外海走,只敢沿着海岸小心航行。 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的东海国国民,如今无不低着头流露出畏缩的神情,每日夹着尾巴做人。 月泉、文松和吴山等诸国,得知此事之后,无不幸灾乐祸。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东海国靠着明安的名头,这些年气焰不可一世,百姓各个富得流油,看得周边各国眼红嫉妒。 如今突然在九州东北方向的海外,窜出一股新兴势力制衡气焰不可一世的东海国,让毗邻东海国的诸国,无不弹冠相庆。 现在所有人希冀的目光,都锁向唯一一个破局之人,那便是远在湾北,整日沉迷钓鱼的明安身上。 炮击东海国战列舰事件过后,明安并没有做出众人想象中的反应,依然是在湾北督造远洋帆船,闲余时间就是划船钓鱼。 唯一区别就是湖钓已经无法满足明安对大鱼的渴望,画了图纸让甘大宝用上等灵钢造出超大路亚海钓竿和一艘特制的风帆快艇,顺着湾北庄园的河道出海,前往海面上钓鱼。 炮击事件过后,东海国众人对出海都很畏惧,明安却反其道而行之,让柳如天很是担心,派人传书阻拦,想让明安乖乖回宫,陪在自己身边保障人身安全。 明安回了封信,信上只有三个字。 “面壁者”。 柳如天看了这三个字,叹了口气将信件烧毁,不再阻拦。 面壁者的故事,明安稍加改进之后,给柳如天讲过,听得柳如天啧啧称奇,对那个手持瘟疫毒剑,让落后小国不被军事大国吞并的精妙布局十分赞叹。 明安见柳如天听得很陶醉,开玩笑说了一句,“以后我们定个规矩,就是我写下‘面壁者’三个字后,你就不要对我任何异常行为加以阻拦,这些都是我的布局。” 柳如天抱着明安,眨巴着蔚蓝如宝石的眼睛很好奇,“也会有需要相公面壁的情形吗?” 明安感慨说道,“自古以来,强弱并非亘古不变,强非衡强弱非衡弱,保不准需要设计一番。” “那相公当这面壁者,是为了什么?” 明安轻轻摇晃着婴儿床上的柳梦茵和明正心,凝望柳如天笑了笑,“所有目标,就是让咱们一家过上舒心幸福的日子。” 柳如天听完笑个不停,觉得明安这目标也太小家子气了。 “我们现在一家子不舒心,不幸福么?” 明安收起了笑容摇头,“不够,还不够。” 柳如天总感觉,明安虽然已经成了自己相公,两人组成家庭,有了儿女,可他身上总有一股迷雾笼罩的神秘感,让柳如天看不透。 她想要去看清楚,可每次瞧近几分,明安都会下意识跑远,两人之间总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隔了一层迷雾。 柳如天最终还是妥协,停下了脚步,没有选择继续靠近,尝试破开迷雾。 因为她有种感觉,若是自己贴得过近,明安总有可能会越飘越远,让自己那噩梦降临现实。 柳如天只相信一点,就是明安对自己是绝对真心,那就足够了。 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布一个怎样的局,柳如天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两人形成了配合的默契,行事便方便很多。 世间流言不断发酵,明安隐居湾北充耳不闻。 大清早乘船出海钓鱼,傍晚时分回湾北听取工作汇报,顺便给步轻尘治伤,给乌小蝶和胡灵儿上上课。 “名洋号”下海失联,东海战列舰被炮轰惨归来,明安不顾众人劝阻,加快了船只建设,终于赶在入冬前,第七艘“广洋号”成功下海,明安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继续往海外进发!” 前面众人都以为是海难导致船只有去无回,北境国势力出现海外之后,众人才清楚,明安这些船恐怕都是被北境国给蛮横抢夺了。 这一次出海,注定是有去无回的航行,又把一块肥肉喂给那个神秘的北境国国主阳沐州。 正当所有人议论纷纷之际,明安命人在船上立起了一根巨旗,上书四个大字。 “以和为贵”。 船只的载物上,也从原本的大量海员船匠,捎带了很多金银灵石,以及从流民中挑选出来长相秀丽的民女。 这一举动,众人都明白过来,明安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战军神明安,竟然向那北境霸主示弱了!” 这下子东海国朝堂炸开了锅,寒门一派对明安这一做法表示强烈愤慨,认为明安有损国威,主战派一干将领已经认明安为新任主帅,不敢对他的行为有任何质疑,心里却是憋了股郁气。 反倒是世家一派对明安的绥靖政策表示强烈赞同,只要能让这北方猛虎不来侵吞自己世家产业,花些金银美女能安抚住霸者杀气,那是再好不过的。 柳如天看着朝堂上左右各执一词的纷乱,感觉有些为难,寻思一下之后,决定看看北境霸主的反应再作打算。 广洋号发出没多久,果不其然失联。 之后没过多久,一艘吞云吐雾的黑色铁甲船,伴随的轰鸣开到东海国胶州港附近。 东海国军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疾风迅雷黑甲船,在海面上耀武扬威高速驰骋,无不惊吓得脸色大变。 东海国海军第一第二舰队正好驻扎在胶州港休整,见到北境国敌舰大摇大摆来袭港口,如入无人之地,又惊又怒,当机立断选择出击包围。 可正如先前的情报所说,这黑船喷出一股浓烟,速度极快突破包围圈,根本不是风帆战列舰的速度所能比拟。 待轻松突破两大舰队共计二十艘的包围后,在一里开外的海面,北境黑船发朝一处海岸空地上的礁石,发射狂猛火炮。 “轰轰轰”接连几下怒吼,炸得礁石粉碎,更骇破了东海国国人的胆。 火炮发射完,那黑船扬长而去,黑烟消失在天际,留下场上众人汗流浃背,几乎要昏死过去。 一艘残破焦黑的战列舰,始终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直观。 当东海国在场所有军民,亲眼看到北境黑船的强大跋扈,心中那股畏惧,才算彻底翻腾出来。 等黑船已经远去,一些大胆的士兵走到被火炮轰烂的礁石处,发现了许多铁片,上面写着。 “再来些诚意,可以考虑和谈。” 第84章合金 黑船来袭,火炮轰港,这些都是东海国军民亲眼所见,一众官员快马加鞭,把自己的见闻带回了临墨,引得东海国官场一阵剧烈轰动。 那带有文字消息的铁片,在轰炸处落下了很多,如今已经整整齐齐摆在东海国宫廷御案上。 柳如天脸色冷峻,取过铁片细细把玩,查看上面的字眼后,再把这些铁片吩咐太监传下去,传给大臣将士们看。 杨景摩挲着这黝黑发亮,却无任何灵气的铁片,脸色猛地一变,命禁军侍卫赶紧取来佩刀,往铁片上重重一砍。 一声金铁铮鸣,伴随着火花,佩刀过处豁出一道大口子,而铁片完好无损。 看着泛出淡淡灵气光芒的禁军佩刀,和那片不起眼的无灵气铁片,全场鸦雀无声,惊到说不出话来。 禁军佩刀已经是经过灵石粉末强化,属于东海国最强的军用批产武器。 由于用到了少量灵石粉,造价很高,只有临墨大都的禁卫军才能配备。 而这么强的灵钢,在一个无任何灵气加成的铁片面前,竟然完全敌不过,被豁出了口子,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北境之地的金铁之术,不依赖灵石,就能远超九州大陆的军用利器。” 叶章甫闭上眼睛,满脸纠结痛苦,胡子微微颤抖,不情不愿承认。 这个铁片的问题,柳如天早就和明安讨论过,明安只是看了一眼铁片就无奈摇头。 “这家伙实力真强,连合金技术都掌握了。他用这铁片材料武装一支劲旅来九州,相当于旗下将士刀枪不入,手持神兵利器,足以横扫天下。” 待全场大臣看完铁片,柳如天指着上面刻的文字,平静说道,“不过这北境之主空有实力,但却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本宫决定采纳民安王的提议修和,以绥靖安抚的方针应对,换我东海国休养生息之机,众位卿家谁赞成,谁反对?” “谁赞成,谁反对”这口头禅一出,众臣就知道这是柳如天铁了心的意思,谁敢说不,第二天就被摘帽子贬官。 再加上亲眼见到的北境黑船耀武扬威,火炮中暗藏的昭告铁片展现了强大的技术实力,众臣没有一个敢反对。 见众人不反对,柳如天续道,“既然民安王是代表东海国与北境国修好,钱财就不能光他一个人出。他带头先捐,各家再按产业规模后捐,作为绥靖用资。” 一听要掏自己的钱,众臣脸色大变,尤其是世家一派,秦连率先出列,抗议说道,“陛下,开洋之事耗费,民安王不是一力承担了么,为何现在又来找我等索要钱财?” 柳如天冷着脸说道,“秦爱卿这是想要白白享受民安王掏钱买来的海防安定好处?” 秦连一听,脸皮微微抽动。 说是修好,实际上是交海上保护费,明安的出资,相当于给东海国所有人都缴纳了保护费,如果世家真就大树底下好乘凉,确实不太妥当。 万一明安和北境国签订合约时声明一下,“世家船队不在保护之列”,搞不好北境霸主阳沐州安排人趁火打劫,专挑世家的船队侵袭。 目前东海国的海运产业,民安商会作为新兴势力加入分了一杯羹,但是大头依然落在世家手上,北境国这么一封锁,毫无疑问受到最大影响的便是世家手上的船运产业。 柳如天见秦连面露犹疑之色,知道他心里已经在盘算考量。真正敲定出资方案,还要依靠秦连作为中间人下去运作,和众世家内部协商。 柳如天面色一柔,温和说道,“年关将至,海域已封,秦爱卿的答复不急于一时,可慢慢考虑。待明年民安王商船再次出航前往北境交涉前,表明态度即可。” 早朝过后,柳如天回了寝宫,给正蹲地上在抱着柳梦茵蹒跚学走路的明安说了朝堂上众人反应,明安边逗弄着柳梦茵听完,打趣说道,“按我的猜测,秦连下去保证要收罗很多民间美女代替出资。” 柳如天抱起明正心,学着明安那样扶住明正心蹒跚学走路,脸色平和说道,“你不是说有禁锢打不过他么,给那个阳沐州多送些美女,多上些禁锢,你不就打得赢他了?” 明安把柳梦茵抱回怀里猛的一亲,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人口不值钱,不能便宜世家们偷工减料。你安排人跟他们说,我负责出船和人,他们负责掏真金白银,咱们正好借北境霸主这把刀,进一步削弱世家。” 柳如天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他本以为明安是为了用美人计腐蚀北境之主阳沐州的意志,才会想着用金银美女修好,没想到明安这一出竟然能同步削弱世家,让柳如天看向明安的眼神更显亲昵了些。 搂着明正心往明安身边贴了贴,柳如天温柔口吻说道,“倒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明安心里想着,“我只想让你看到两雕,所以是一箭双雕,实际上这一箭,少说也有七八雕,可惜老婆大人想不到那么多。” 面上明安逗弄着格格笑个不停,宛若天使一般的柳梦茵正色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北境之主在天边,世家门阀在眼前。” “攘外必先安内么……”柳如天反复咀嚼明安话中真义,“那阳沐州暂时不用管了?” 明安比出两根手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势利导之下,咱们能够利用阳沐州的立场,干些想干而不好干的大事。” 见柳如天一脸困惑,明安自信一笑说道,“反正你相公我,绝对不会吃亏,好好看戏就行。” …… 冬季降临,年关已至,按照往年的传统,东海国理应是一片休养生息的安宁,和对明年美好生活的期待。 可北境霸主这一柄悬在东海国每个人头上的利剑,让东海国众人今年的年关,过得并不安宁。 明安在皇宫中陪着柳如天和众臣简单吃完年夜饭宴席之后,各自在强颜欢笑中散去。 散席之后,又和柳如天在寝宫办了个例行的家宴。 今年的家宴,比以往更热闹了些,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餐桌,如今人手边上一台婴儿车,围坐在餐桌边。 如今明正心和柳梦茵已经一岁有余,能够正常坐立,自行抱着婴儿瓶吃奶。 明安见状,按照现式坐立式婴儿车的造型,命人给做了个两个婴儿推车。 婴儿推车有两个孔洞供婴儿伸出双脚坐立,车子可升高降低,升高可作普通婴儿车,降低之后稍加变形,又成了助步车。 明正心最喜欢的就是“助步模式”,时不时闹腾一阵,示意母亲柳如天给自己降下来,然后咿呀大叫着胡乱蹬腿,借助助步车在寝宫到处乱跑,把柳如天逗笑得直不起腰。 柳梦茵更文静粘人一些,不喜欢乱跑乱动,更喜欢伸手咿咿呀呀示意明安来抱,把明安怀里当摇篮,随着明安上下起伏唱儿歌,小脸蛋笑得很开心。 明正心更亲近柳如天,柳梦茵则更黏明安,两人便一人一个宝贝哄着,就连年夜饭也是明安身边哄着柳梦茵,柳如天身边照顾着明正心。 明安和柳如天一边有说有笑吃着火锅,一边把鲜汤煮过的肉丸鱼片捣成肉末,在两个小家伙的满眼期待下,灌到婴儿奶瓶中,然后小家伙们各自奶瓶拼命吮吸,一同享受这年夜家宴的美妙滋味。 明正心胃口好,三两下把瓶子里的吸完了,见柳如天和明正心有说有笑吃得开心,着急的将瓶子往前摇了摇,示意柳如天再给自己装些。 柳如天正聚精会神在听明安讲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武侠故事,没注意到身边儿子的响动,可把明正心给急坏了,小手伸出来凭空乱抓,咿呀不成形的口音,忽然变出起伏的语调。 “妈……妈……饭!饭!” 第85章滥竽充数 儿子明正心学会讲话,一扫柳如天多日阴郁的心情,整日抱着明正心到处给亲近大臣炫耀,让他当着众臣表演张嘴叫自己“妈妈”。 明安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柳梦茵,远远看着庭院中搂着明正心的柳如天,正和杨景七嘴八舌教明正心说出“太公”两个字,露出无奈的笑容。 看着杨景满脸激动兴奋,却因为操心海上强敌北境势力,连日张罗调度海军军务显出苍老憔悴的神色,明安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 时间飞逝,终于冬雪消融,再度开春,王富贵和张辅率领大批商队,跋山涉水来到临墨,车上载着大批量的新奇货品。 火腿肠、乳液、化妆盒、香皂等等诸多现代事物,全都是明安之前设置“富贵在天榜”上新解锁的商品。 明安从商队手上逐个取过细看,发现每一个都是做工精良,品控出众,无不彰显着月明郡完备而强大的轻工业技术体系。 见明安露出满意的笑容,王富贵和张辅露出振奋的笑容,跟明安详细禀告了月明郡的发展情况。 这一年明安虽然都没回去月明城,可靠着千里音结合天下山河策远程指导,明安坐镇临墨,依然能遥控经营着月明郡的产业。 又过了一年时间,月明郡轻工业技术体系井喷式发展,如今已经是蓬勃得不像话,“富贵在天榜”上的项目接连落地,百花齐放,让月明郡成为九州大陆最强的轻工业生产基地。 张辅信誓旦旦保证说道,只要明安给出一个方子,依托月明郡现有的产业链,可以最快在十五日内形成批量化量产,投放市场销售。 明安翻看着王富贵呈上来的汇报,只感觉这一切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以为在古代社会,依托落后的技术体系,轻工业产业链发展很会费些功夫。 可没想到这些项目却能在一年多的时间,接连扶持成一棵茁壮大树,全都实现批量化生产,自己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简略的方子和思路而已。 “人的力量,是伟大的。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 明安比划出两根手指一合,“二者相结合,形成的效果,确实可怕。” 这些生产项目都是前期启动难,需要解锁的琐碎技术门类很多,一旦成形之后,彼此之间相互依赖衍生,后面的商品就会顺水推舟应运而生。 听完汇报,明安对二人工作给出充分肯定之后,递给二人新的一期研发商品名录,作出了下一阶段指示。 “在九州各地继续拉人,男女老少都可以,不计出身唯才是用,不计一切代价扩大生产,让我们的商品覆盖全大陆,实现九州现有产业的升级替代,彻底占据九州商品市场!” 待二人退下,开始新的一年生产经营活动,明安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湾北,与自己另一重隐藏身份“北境霸主”斗智斗勇上。 其实先前那些耀武扬威,已经是明安全部的底牌,把仅有的样品火炮和蒸汽轮机,全都聚集到一艘铁皮包覆的帆船上,伪装成一副超强的黑甲铁船,实际上船板里面全是木头片子。 而那些合金铁片,是让曾伯汉研制很久,才研制出的几枚最佳合金样品,刻上文字做到了炮弹铁芯里,装出一副无可匹敌的铁器制造技术,实际上离量产还有一段距离。 众人以为北境国只是展露了冰山一角,殊不知这冰山一角,便是北境国七凑八凑凑起来的全部。大型船只统共加起来,也就明安送出去的那七艘。 只是这装逼造势非常成功,以明安打下来的名声,垫起小号阳沐州的威名,把弱小的北境国塑造成一个海外强国的形象,换来了与外界名正言顺的商贸渠道。 空手套白狼,以狐假虎威之法套得北境国前期宝贵的发展机遇,明安快马加鞭,开春之后命令湾北加班加点造船,接连造出“博洋”、“盼洋”、“和洋”三艘远洋帆船。 和前面送到北境的七艘加在一起,刚好凑足十艘,可以组建成北境国第一海商舰队。 十艘商船,足够让北境之地与外界进行前期商运使用,真正的北境海军军舰,依托这十艘商船运送人员和材料,即可完成北境之地造船厂快速修建船只所需。 开春之后,湾北船坞加班加点干活,终于在春光正明媚之际,三艘新船同时下水。 这一次明安不再一艘艘下饺子,打算一轮全送过去,然后结束“左手”对“右手”的劫掠,开始正儿八经的“民安商会”与“北境海运”换手交易。 趁着造船之时,明安也不忘和世家那边交涉敲打。 靠着北境疾风迅雷黑甲船的虚张声势,明安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让世家不情不愿吐出了保护费,兑成大量北境发展所需的稀有物资,装填到三艘船上。 光制作灵器“千里音”的稀有材料,就刮出二十副之多,可把明安偷偷乐开花。 依照诺言,明安也需要跟注少部分经营所得,大头还是在人员安排上。 按照自己小号扮演的形象,应该是好色霸道的海外君主,那么收罗美女上船必不可少。 反正美女送过去也是给北境国的光棍当老婆,以及上到产线上当女工,美不美对于明安而言并不是很讲究。 与其捎带一个弱柳扶风的美女,还不如把之前坑骗过去的船匠家里老婆老娘捎过去来得实在。 于是乎,湾北聚集准备上船的女眷,青春美女比例只有两成,其余八成什么半老徐娘,六七十岁老太,七八岁女童都有。 东海国一帮来湾北视察的世家官员看了这些婆娘的姿色大跌眼镜,纷纷抗议明安偷工减料,拿这些歪瓜裂枣滥竽充数,万一惹恼了阳沐州大发雷霆,下令出动北境海军炮轰东海国海岸,那大家全都玩完。 明安脸一黑一咬牙,替自己小号阳沐州说出了惊世名言。 “仙界人的审美和凡人不同,搞不好这阳沐州口味怪异,多给他备些不同年龄段的女人,保证翻不了车!” 这话一出口,众官员寻思一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吱声,也不敢吱声,心里莫名认同。 毕竟明安对女人的口味,就是属于最怪异的那档。 柳如天奔三高龄,外加金发蓝眼,比男人还高的挺拔身材大长腿,按照九州的审美来说,“黄毛怪女”之说并无任何夸张,放到世间属于很难嫁出去的那种。 哪怕是柳如天身边近臣,也并不觉得柳如天漂亮,只觉得柳如天是个“相貌特异的贤明女帝”。 而明安却对柳如天如痴如醉喜欢到不行,情投意合没有半分虚假,让众臣一阵咂舌,只能感叹天眷陛下,派下来一个口味奇特本事还滔天的奇男子,不但解决了女王陛下终身大事,还能庇佑东海国,实属大幸。 如今有了明安这前车之鉴,那么同为谪仙人的阳沐州对女人具有古怪口味,也是能理解的。 两成幼小女童,两成娇美少女,两成熟妇御姐,两成半老徐娘,两成高龄老太,怎么样都能覆盖阳沐州的癖好,细细想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第86章湾北安抚 初升的朝阳逐渐照亮辽阔繁华的湾北港,将人们从沉睡中唤醒。 居民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房门,进行每日例行的眺望。 原本荒凉的湾北乡,自从划作民安王的领地后,大力发展盐业渔业和造船业,如今已经可以比拟东海国两大港口胶洲港与云洲港,成为一处楼阁连绵的繁华海滨之城。 连绵的繁华,让东海国湾北居民无不自豪欣喜,可当众人看到海滨之畔,那一排排新驻扎的帷幕大帐,众人的脸色忽得变得黯淡伤感。 这些帷幕大帐,都是民安王从各地收罗来的女子暂住之所,将要作为修好求和的货物,送往那神秘而又让人恐惧的北境之地。 九州十八国历代以来,都有送女子和亲的传统,下场大多凄凉悲惨。 且不说要不顾女子意愿,强行斩断女子与相好的情丝,有些残暴荒淫的权贵,会对这些如货物贡品般的女子摧残施虐,直至虐杀致死。 收罗女子和亲,完全就是牺牲女子幸福甚至是生存权,来换取一方安定。 而在传言发酵下,去修罗鬼煞一般的北境霸主阳沐州,对这些可怜女子而言,无疑是噩梦中的噩梦。 居民感伤愧疚完,自行散去开始一天的忙活。 随着日头渐高,几骑快马,烟尘滚滚自西南而来。 为首的翩翩青年自带一身王者威仪,正是民安王明安,骑着马沙拉弟风驰电掣往那女子连营快赶,身后五匹快马紧跟其后,都是些丫头美妇等王府女眷。 “吁”的一声,明安领着一行人在女子连营门口立定下马,明春莺带着一行婢女快步上前来迎接,“哥!” 明安解了马辔,拍了拍马沙拉弟屁股示意它自己去玩,反身问向明春莺,“这些姑娘们怎样了?” 明春莺嘴巴微微一撇,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倒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大部分都是一副哀哀戚戚的苦命神情,一到夜里营中各处都是抽泣声。” 明安也很没辙,他已经说了很多次,送这些姑娘家去北境是享福,跟着北境霸主从此衣食无忧,从此再无战乱流离之苦,就差告诉大家这是为了撒烟雾弹,方便自己分饰二角演对手戏。 可这些女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认为明安是画饼是忽悠她们往苦海里跳。 她们一介女流,在乱世中无依无靠,别说斗不过权势滔天的明安,就连他手下那些狗腿子小吏姑娘家们也斗不过,这才被强行从流民中拖出来选为送入虎口的秀女。 谢这些女人幼小无助没有反抗的法子,只好在营中哭泣发泄心中不满与恐惧。 明安懒得跟这些娘们解释太多,就担心这帮娘们情绪闹大发了,会妨碍自己计划,于是今日专程带了些女眷过来,跟这些秀女送送礼品,做做思想工作,好让她们平平安安随着这三艘远洋帆船抵达北境之国,有个由头正式建立北境之地与九州大陆的海运商贸。 “灵儿!小蝶!”明安大声呼唤了一声。 “在!”两个水灵的小丫头从王府丫鬟中背着药箱挤了出来,一左一右端端正正现在明安身前。 “你们进去挨个给她们检查一下身体,有伤的治伤,有病的抓药。” “是!”胡灵儿和乌小蝶领命,一齐争着进了营,一左一右像比赛一样挨个去给秀女们治伤看病。 明安瞧了眼两个小姑娘争强好胜的样子,摇头一笑,转向一旁的步轻尘,客气说道,“步姨,你人好有亲和力,劳烦你带着丫鬟进去,给这些姑娘家说些体己话宽慰一下,安抚安抚出发前的情绪,把那些化妆品、乳液和香皂作为伴手礼,分发下去。” 步轻尘为了治伤,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在明安左右,协助他做些事情。 明安也不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天然广告”,和步轻尘谈妥合作方式后,便让她成了自己产业化妆品和护肤品的代言人。 宣传的广告都说,这些化妆品和护肤品用了步轻尘不传的青春秘方加工而成,使用过后就能像步轻尘这般,六十岁高龄也能永葆青春如美少女。 步轻尘本就有“天下七绝”的名头响彻九州,武功高不说,已经是年老高龄却依然是肤白貌美,为人亲和温柔,在九州是许多女子崇拜的偶像。 明安手上这些女子用的商品找她来作为代言人,简直是诛世大杀器,刚一推出就引发哄抢浪潮,哪家男人没给自家婆娘买一瓶步轻尘代言的“凌波牌乳液”,肯定要被婆娘给埋怨死。 步轻尘明知自己永葆青春全靠内功和身子特殊,根本没有什么不传的青春秘方,这些广告词全是明安胡扯。 可她试用过明安这些乳液和香皂过后,惊奇发现这东西确实是好,使用后确实能让肌肤细腻洁净,对女子而言无疑是美肤仙品。 于是她应诺了明安,跟他签了合约,允许明安借她的名头出去宣传售卖,作为回报,明安则根据这些凌波仙子冠名宣传的销售利润,给步轻尘一成的分成。 哪怕是天下七绝,在九州乱世也是要用钱的。凌波仙子步轻尘作为巧音坊的前任坊主,现任供奉,也想给巧音坊多挣些家业,便含笑领了明安的情。 今日这次来抚慰秀女,明安就想着让步轻尘凭借她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魅力,带着这些护肤化妆品给每个秀女定定心,而步轻尘作为女子,其实并不认可明安靠牺牲女人的方式,换取北境国与东海国之间海上和平。 尤其是当年自己和慕容城,还有南岭国云笙公主的三角情缘悲剧,正是这“政治和亲”所害,步轻尘打心底里抵触。 可她经不住明安反复恳求,说这些都是为了大业的布局,保证这些女子肯定能过上幸福日子,最终步轻尘还是心软了,帮着明安为虎作伥。 “明安,希望你能像你说的那样,让这些姑娘家在那个北境霸主手下,过上幸福日子。”步轻尘无奈一叹,然后强行挤出一个和善笑容,扬了扬手,柳步轻迈,仙气飘飘领着一帮捧着托盘的王府丫鬟进营慰劳秀女。 明安松了口气,把出发前剩下的一些零碎事情,依次安排任务分配给各人去忙活,他带来的众女眷也逐渐变得稀疏,所有人都忙活开去,为三天后秀女正式登船出发做准备。 身后众人散去,唯有一人翘然而立,略显哀怨责备的眼神死死盯着明安,正是死活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对明安远送秀女给北境霸主求和行径,强烈反对至今的琴婉音。 第87章既得利益者 按理来说,琴婉音作为湘江国的世家之女,是外乡人,没有资格对东海国的政事决议说道。 可明安收罗秀女的狗腿子手下,有一个出大力的人正是琴中藏。 他专从太行郡挑了些肤白貌美,屁股大好生养的给明安一波波送来,可把琴婉音给气坏了,在琴府大闹一通,劈头盖脸给外地回来的琴中藏一通好揍好骂,说他是坑害女儿家的恶官走狗。 琴中藏在外事上游刃有余,可在家里对这个姐姐,有着打小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畏畏缩缩低着头,琴中藏任由琴婉音骂骂咧咧出气,等她骂累了还得招手让下人送茶送瓜果给琴婉音润喉。 一旁的米巧倩搂着已经两岁的琴无忧琴无虑在一旁瑟瑟发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派人赶紧给明安捎口信,让他来想办法治治琴婉音。 琴婉音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就连琴家二老想治她都治不住,这才让她任性,一直到二十六七都未嫁,米巧倩早已从相公嘴里听说过无数次。 自从琴婉音来到东海国之后,琴中藏和米巧倩惊奇发现,这心高气傲的才女阿姐,对明安却是服气到不行,百依百顺如小女儿家,这才想着琴中藏没法应对琴婉音,那就让明安出手来应对。 明安其实也没辙,但任由琴婉音这么折腾自己手下也不是办法,于是硬着头皮上门,把琴婉音给拽回了民安王府,跟她好说歹说解释,说北境霸主既然是仙界人,不会对那些女子像九州权贵那般残暴无礼,会好好对她们,让她们过上舒心日子。 只是没想到琴婉音意外的固执,周围的女眷都被明安那三寸不烂之舍劝服了,唯有琴婉音执着反对这种做法,哀求着明安放过这些苦命女人,改为送金银珠宝,作为报答,自己愿意用一生给明安当牛做马偿还。 明安也是如鲠在喉,毕竟这些秀女中很多是自己给北境那些造船匠答应好了的,要把他们妹子女儿一块捎过去安家,这些造船匠才能安心为明安效命终生,如果不把“送秀女”这个门路开起来,自己后面一船船捎带女眷的做法就显得很可疑。 于是乎,在琴婉音看来一直通情达理的明安,意外的强势拒绝了提议,给出的理由很直白。 “说好了送金银和美女以安北境霸主的心,就不能随意悔改!再说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身为民安王,必要的时候必须狠下心,舍弃一些人保护更多的人!” 然后明安和琴婉音的口角争执,一直延续到今日。 明安见众人都退下去忙活,看了眼笔直伫立的琴婉音,还是那副偏执不满的表情,嘴角一撇说道,“我见你今日跟我来湾北,以为你是终于认可我的做法了。” 琴婉音拨浪鼓般摇头,执着说道,“王爷,我还是不认同!这些女子许多人并不愿意远走他乡,迁往一个陌生之地。王爷你既然体恤民心,为何要败坏名声,强迫这些女子做不愿意的事情?” 明安心里憋了一大堆话,却一句也没法真实吐出来,只能摆出冷酷的神色,大手一挥说道,“我且问你,人生在世,有多少事能如自己心意?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哪怕不愿意,为了大局也得去做!” 琴婉音恨恨说道,“说白了,就是你们男人没本事,才硬拖女人当作祭品!” 明安暗感好笑,戏谑问道,“那我问你,在你看来,应该怎么做才合理?” “放了这些女子,改成只送金银!” 明安继续追问,“若是那阳沐州嫌弃金银不够诚意,非要收罗些民间美女才肯和谈呢?” 琴婉音正色说道,“这人如此荒淫贪婪,那就更不能送女子给他糟践,既然他非要民间秀女才肯和谈,那就跟他开战!” 琴婉音明明是才女,政事国策上考虑问题却是如此幼稚,明安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北境战船那速度还有火炮的威力,你是听说了的。若是开战,我东海国海军岂不是死伤遍野?” 琴婉音偏执说道,“可牺牲苦命女子中止战祸,王爷,你良心过得去吗?” “牺牲男子征战沙场求得一方和平时,没见你出来说道,如今只是送些女人过去,你就这么大意见?”明安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问道,“士兵的命不是命?男人的命不是命?莫跟我说这世上就你们女儿家命贵,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汉子,命就贱了!” 琴婉音眼角通红,急着争辩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想着王爷才智无双,定能想到两全之策!” 明安哈哈一笑,“琴姑娘,那你想多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这个世上的事,都符合等价交换原则,无非是能否用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收益。” 明安张开手,放眼繁华的湾北港,朗声说道,“你难倒不知今日这东海国繁华局面,是死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换来的?你真以为仅靠我那的才智,就能让天上掉馅饼,喂饱东海国所有人不成?” 明安凑上前一步,紧贴着琴婉音霸气说道,“琴婉音,我告诉你!我能做到的,尽量死最少的人,换取更多的人好好活着!而你身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付出的话,只需要闭嘴好好享受就行了,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道!” 琴婉音紧紧拽住裙角沉默不语,心里的情绪却是波澜起伏不宁。 “正如明安所说,我从未为了他人付出过,是一名既得利益者,享受了这一切的好处,有什么资格站在高点去指手画脚呢?” 这一年,琴婉音以“准侧妃”的身份入驻民安王府,陪伴着胡灵儿和乌小蝶一块听明安讲课,时不时听明安在讲“生命循环”时,还会讲些“生态循环”,讲着讲着天马行空延伸到“社会体系”上去。 他时不时提出一些概念,什么“生产者”、“消费者”、“劳动”与“价值”等等,润物细无声,一点点渗入到各人的思维观念中去。 按明安的说法,九州社会和生态系统一样,都需要依靠劳动生产价值,推动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只是人类的劳动社会分工更复杂,提供的价值更抽象。 最直观的是农民与工匠,前者种粮喂饱所有人,后者生产工具提高生产效率,产生的社会价值最为直接,也是应该最值得尊敬的阶层。 而另一些人,不如农民那么直接,却还是发挥了很大的效用。 比如王府丫鬟的劳动,表面上只是打扫整理没有生产粮食,但是能保持王府卫生有条理,方便访客高效往来谈事,间接生产了社会价值。 但是在众多的人当中,有一帮人生产价值远小于享受的价值,是为”既得利益者“。 第88章接纳 九州千年战乱百姓穷苦,而乱世中却有一帮人不需要劳作,却能享受安逸舒适的生活的,就是骑在百姓身上吸收“剩余价值”的既得利益者太多。 之后,明安把“既得利益者”的几点特性一一列举出来,听得琴婉音一阵脸臊羞红,无地自容。 因为按照这种定义法,不劳作干活,每日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女,几乎都是明安口中的“既得利益者”。 琴家是湘江国书香大家,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大官,所以琴婉音自小富足安逸,平日里可以由着自己兴趣学些歌舞机巧打发时间,几乎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 经过明安这么一分析,琴婉音确实觉得自己太过娇惯了些。 毕竟这一年在民安王府,琴婉音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心情好就弹琴跳舞,或是出去郊游,心情不好就把玩手中残花,坐在亭中多愁善感,哀怨眼神远瞧着忙得跟陀螺一样的明安,心想为什么还不接纳自己为侧妃。 既然自己已经是明安口中的“既得利益者”,只要老实本分低调,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可如今却来指手画脚,妨碍和谈大业,确实有些不应该。 明安见琴婉音脸色青一块白一块,觉得自己话重了些,凑近了几分,托着琴婉音的背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心好,看不惯我这不太光明的一招,可很多事是没有办法的。” 琴婉音沉默一阵,忽然开口问道,“王爷,这个北境霸主真的这么可怕吗?” “当然啦!”明安继续对自己小号开吹,“他技术力太强了,很多手段比我高明,我必须要慎重对待,如果处理不好,会给东海国引来滔天之祸。” 琴婉音沉吟片刻继续问道,“既然会引来滔天之祸,王爷难道想一直饲养着一头猛虎?” “呃……”明安眼珠转两下,含糊说道,“时间换取空间,只要先稳住局面,总能有解决方案。” 琴婉音深深看了眼明安,声音忽而变得温柔婉转,“王爷,你可否记得,我说慕容前辈拒绝了我太师父的爱意,正如你和我现在这般。你却说,‘这不一样的’。” 明安回忆一阵,好像自己说过这话。 慕容城那是脑残,为了个得不到的女人,拒绝了待他如此痴情的步轻尘,而自己是为了大业不受羁绊,这才一直抵触琴婉音的示爱。 只是这一年朝夕相处,这抵触已经大幅度松动。 “确实是不一样的。”明安嘀咕一声,嘴硬说道。 “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琴婉音抹了抹通红的眼角,深吸了口气,“妾身若是真心为了王爷,就应该默默支持王爷的一切,不该给王爷添堵。” 明安舒了口气,“这就对了。” 说完,琴婉音施了一礼,转身往女子营地里走去。 明安一惊想要阻拦,“你想要干嘛?” 琴婉音回首凄美一笑,“王爷既然要给那北境霸主送秀女讨他欢心,换取东海国一时之和平,妾身想着自己能趁着还有几天时间,教她们一些歌舞,想必更能赢得那北境霸主的好感。” 明安寻思一阵,好像是这么个理,演戏演全套,训练些歌女出来,更能演出“送女求和”的味道来,自己以小号名义领东海国人情,宣告合作时理由也更充分。 明安放开手,“行,你去吧!若是不忍看这些秀女哀伤的神情,就自行回去歇息,不必勉强自己。” 琴婉音优雅施了一礼,转身进营。 就是明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回想她那古怪而深情的眼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可能是这姑娘跟我杠太久,突然让步搞得我有些不适应吧!” 明安嘟囔一声离开营口,去船厂安排和一些琐事。 三日后,前往北境的三艘正式和亲船,在悠扬的号角声中,正式下海出航。 岸上成排的东海国百姓和官员招手相送,默默祈祷希望这三艘船能带来北境国与东海国的和平。 明安避开众人,在一处无人洞穴,通过千里音给北境燕凌天那边打好招呼,安排如何抢船、拖运,以及这些女眷该如何安置,便回到了海滨之畔,学着众人招手遥送。 正巧不远处站着步轻尘和胡灵儿,没看到一直跟她们待一起的琴婉音,明安问向胡灵儿,“琴婉音呢?” 胡灵儿摇了摇头,“老师,我没看见婉音姐。” 明安又问向步轻尘,步轻尘面露无奈之色,“这丫头还是没法接受这事,营地里教了会儿歌舞,越教越难受,便一个人自行回临墨了。” 这计划明安本就不指望这些女人家接受,耸了耸肩说道,“也行,过些日子这事淡了,估计她也就没那么大情绪。” 步轻尘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王爷,请恕妾身冒昧,婉音已经在王府待了一年多了,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娶她不成?” 明安沉默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随着柳梦茵和明正心逐渐长大,不需要花功夫日夜照顾,柳如天便彻底放开手脚整治东海国内务,平日里陪不了明安多久,白日大部分时光都是靠琴婉音陪着明安。 端茶送水揉背捏腿,甚至明安工作累了,琴婉音还会在他面前,伴随着天籁之声翩翩起舞,让明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代,在看曼妙身材的美女小姐姐,在线直播歌舞。 琴婉音彻底进入状态,完全把自己当作小妾侧妃那般照顾着明安,而明安刚开始比较抗拒,日子久了,不知不觉中开始享受琴婉音提供的温情。 按明安的说法,自己有了如同红玫瑰一般的“柳如天”之后,无论怎么坚持,也无法抗拒荷尔蒙作用,对“白玫瑰”一般的琴婉音动了情。 给自己一巴掌,大骂自己一句“渣男”,工作疲累的明安,伸了个懒腰起身,又去找琴婉音,准备点个“威风堂堂”宅舞提神。 回忆着这一年的点滴,明安沉默一阵向步轻尘开口,“若是婉音答应不过问我工作上的事,老实本分过日子的话,等和北境签完和平条约,我就和柳如天商量一下日子,正式纳她进门。” 步轻尘欣喜松了口气,“那太好了,那个犟丫头终于有个好归宿,我睡觉也能踏实些。” “嗯。”明安应了一声,见那三艘远洋船已经消失到海平线之外,招手示意众人,“走吧,咱们回去等消息。” 一行人回到临墨的民安王府,明安一进府就喊,“婉音!我知道你还生气,你出来,我带你出去逛街散心好不好?” 正好府上杜小小还在浇花,看见明安进门就叫嚷,放下花壶,捧着托盘迎上来施了一礼,“见过王爷。” 明安从托盘上取过毛巾擦了擦脸,又喝了口清茶问道,“小小,婉音呢?” 杜小小略显惊讶,“王爷,琴姑娘不是随你们一同去湾北港了吗?” 明安眉头一挑,“她没回王府?” 杜小小拨浪鼓摇头,“没有。” 琴婉音时不时会到琴府上陪米巧倩作伴,逗她那两个侄子侄女玩,明安便没在意,径直回了书房,继续进行现代社会知识体系的日常编写工作。 进书房前,他跟杜小小嘱咐了一句,“等婉音回府了,跟我说一声,我去她房里找她。” “是!”杜小小应了一句。 一落笔,便写到很晚,明安打着哈欠出了书房,眺望远处院子里琴婉音房间方向,灯还是黑的,嘀咕一句,“又在琴府过夜?不就是两个小家伙么,有那么好玩么?” 明安也没太在意,瞧了眼之后回房睡觉。 投入工作忙活了两天之后,又是一个夜晚,明安出了书房,目光正巧看向琴婉音的房间,还是一片黑,略感奇怪,随手拉过一个丫鬟。 “琴婉音是回来过了又出去,还是一直待在琴府没归?” 那丫鬟恭敬说道,“禀王爷,琴姑娘一直没回。” 明安眉头一皱,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琴婉音时,古怪而深情的眼神,似乎隐藏了一股决绝之意,心中涌出一丝不详预感,喝令说道,“你现在就去琴府,确认一下琴婉音是否待在琴府上!” 丫鬟领命退下,没过多久心急火燎赶回来慌道,“禀告王爷!琴夫人说琴姑娘自从跟王爷去了湾北之后,一直没回来过!” 明安双目一瞪,前后一联系,猜出前因后果,破口大骂一句“淦!” 一个瞬身跑向马厩,明安一把拽出马沙拉弟,“出发!去湾北!” 响动闹得很大,惊动了正在温习功课的胡灵儿和在房中练气的步轻尘,两人纷纷走出房,步轻尘惊讶问道,“明安,琴婉音是怎么了吗?” 扬尘而去之前,明安狠狠撂下一句。 “这蠢娘们儿偷渡去北境了!” 第89章偷渡 深夜月色高照,波浪起伏不停的东海之上,拥挤不堪的船舱里,伴随着海浪起伏,船舱中回荡着嘎吱嘎吱木板摩擦轻响,憋闷汗臭的船舱,配上浓郁的脂粉香味,烘出一种古怪的闷味儿。 狭小的船舱里四叉八仰塞了很多女人,各自在装满货物的麻布袋子边上,闭目沉睡发出鼾声。 这些女人家各年龄段都有,从七八岁到六七十岁,以年轻女子和成熟美娘居多,五官样貌也生得大多端庄,只是每个人眼角都挂了一丝泪痕,睡梦之中辗转反侧,神情凝重恐惧,似乎再做噩梦。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忍不住,在梦中“呜”的一声哭醒,睁开眼不断抽泣,似乎被梦里的恐怖景象吓着了。 舱内其他女人睁开眼,皱眉瞟了眼那个做噩梦的少女,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翻了个身继续入睡,只有那少女边上被刀片划开的麻布袋子里,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那少女的肩膀,一个美丽女子从袋中探出个脑袋,温柔安慰问道,“阿燕,又做噩梦了?” 名叫阿燕的少女呜呜哭着点头,往那袋中女子身上靠了靠,“婉音姐,我梦见那个北境霸主其实是个吃人的怪兽,把我从脚到头一口一口吃掉了!” 琴婉音从自制睡袋中钻了出来,不停宽慰说道,“阿燕你放心,进宫之后我会保护你的。” 阿燕还陷在梦境产生的恐惧之中,在琴婉音怀里发抖说道,“可是那北境霸主牛高马大,面相怪异丑陋,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婉音姐也会被吃掉的!” 琴婉音钻出袋子来,格格娇笑,“若真有这种人,那他岂不是一个大皮球?一个皮球有什么好怕的,看姐姐我不踹得他直打滚!” 把袋子口张了张示意一下,琴婉音说道,“船板太硬太硌人,你睡不踏实,这才做噩梦,试试姐姐这睡袋,包你睡得踏实。” 阿燕推脱了一下,拗不过固执的琴婉音,便按她教的法子钻进了麻袋。 原以为进袋子会很不舒服,没想到这麻布袋子内层缝了软垫,人钻进去后被软垫包围全身,暖和柔软如同睡在床上,只需要把脸露在袋子豁口处就能正常呼吸,确实比睡又硬又硌人的船板舒服百倍。 阿燕发出舒服的呼气声,逐渐从噩梦的恐惧中恢复过来,赞不绝口说道,“婉音姐,你真聪明,这么舒服的袋子你也能想到!” 琴婉音凄美一笑,摇头说道,“聪明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女儿家心思最为细腻,从琴婉音的神色中阿燕就瞧出端倪,好奇问道,“是不是婉音姐的相好?” “嗯。”琴婉音点头,露出怀念的神情,“只可惜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阿燕打抱不平说道,“婉音姐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好,世上竟有男人不喜欢,太过分了!” 琴婉音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今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阿燕一听,脸色一黯,不知如何安慰。 “其实这样也好。”琴婉音眼中流转着小姑娘家狡黠的荧光,“与其贴在他身边,盼望他能青睐我,不如从此远走他乡让他感动,让他记我一辈子。” 琴婉音右眼一眨,扮了个鬼脸,“有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和阔别一方,让他一颗心今生今世都挂在我身上,我情愿后者,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阿燕能感觉出琴婉音强颜欢笑底下隐藏的深沉愁思,探出手朝琴婉音抱了抱,触动哽咽说道,“婉音姐姐,咱们的命为什么都这么苦!” “没什么苦的,都是自己的选择,不要去后悔。”琴婉音一副看开的表情,“你呢,你可有相好?” 阿燕拼命摇头,“没有,王爷的手下来抓人时,问了我们是否有相好。有人作保就不会被抓,像我就一个做船匠营生的哥哥,随王爷第二船出海之后就杳无音信,如今我孤身一人,就被王爷手下给抓了过来选作秀女。” 琴婉音本以为这些姑娘都是明安让手下从民间随意抓来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名堂,小声嘀咕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 两人正小声聊着天,船体忽然发生剧烈摇晃,把沉睡的众女给猛地惊醒,支起身子慌张环顾四周,“怎么了?” 船舱顶上的甲板传来急促的跑动声和敲锣声,似乎遇到了紧急情况。 舱门猛地打开,跑进来三个壮实的水手大汉,各自抱了捆绳子进舱,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绳子在腰上绑好,系在舱内架子上,后面船体会剧烈颠簸,小心别摔伤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涌上,围着海员着急问道,“大哥,到底怎么了?” 那些水手重重吐出几个字,“遇上了龙吸水。” 舱内许多女子都是从九州内陆迁移过来,对海上之事不太熟悉,不知道“龙吸水”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舱内一些东海国的女子听完,吓得哇哇大哭,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祈祷。 “海神大人保佑,我还想不想死啊!” 见到东海国众女的反应,舱内众女才知道这“龙吸水”不是什么好兆头,搞不好会要一船人的性命,一个两个全吓得哭了出来,有些死死抱住水手汉子,仿佛抓住求生浮木一般不放。 水手们见船舱内的女人哭闹成一团,整个船体东倒西歪根本站不稳,尖锐爪子还抠住自己粗糙皮肤抠出血痕,汉子们头皮发麻,大力拽开疯狂的女人们,把绳子丢地上之后,如逃命般骂骂咧咧窜出了船舱。 “跑了一辈子船,就这次送女人,结果遭了报应!他奶奶的,船上就不该有女人!” 九州自古以来,就有“远洋船上载女人不吉利”的说法,明安为了送这三船女人去北境,大幅度提高金银赏赐,这才征集到肯跑这趟船的水手。 琴婉音听说过这说法,一直很有意见,今日听水手们亲口说出来,心里憋了股无名火气,很想揍翻那三个水手好好教训一番,什么叫“跑船送女人遭了报应”。 可看到船舱内的女人们哭闹成一团,毫无组织无纪律,船体已经剧烈摇晃,许多人被重重摔倒船舱地面上破皮流血,却还在撒泼打滚的闹腾,琴婉音更是心烦意乱,有些恨铁不成钢,心里那股火气越来越大。 或许是这些日子被明安所同化影响,遇到这种危机境地反而激出琴婉音一股不服输的执拗,灌注灵气操起湘音,琴婉音用泼辣语气大吼,“哭你娘皮的哭!就知道哭,再哭命都没有咯!克到黄泉路上哭去逑!” 第90章九龙吸水 这声音很大,灌注了灵气中气十足,一下子就把舱内众女给镇住了,揉着泪眼纷纷看向琴婉音。 琴婉音脑中不断浮现平日里明安指挥众人时言行举止,玉腿往上轻快一撩,将地上的绳子给带了起来,一手递给阿燕,另一边递给旁边的大娘,操着湘音冷喝一声指挥道,“绑叨!莫摔着咯!” 琴婉音给这些女人一直是温柔大小姐的形象,以为是哪家落魄大小姐被抓上了船送北境,没人想到遇到麻烦,这温柔大小姐竟露出这么泼辣干练的一面,让众女子看到领袖救星,依照琴婉音的指挥,逐个将绳子相连绑在腰间,然后再穿到船舱支架上绑结实。 这两纵四横的绑法,让舱内各女子彼此连坐一线,相互扶持,又在支架上固定住,能够随着船舱剧烈摇晃而起伏,一旦哪个姑娘家支撑不住要摔出去,就会被前后女子强行给拽回来,稳住了阵型。 见众女绳子都绑稳了,船舱剧烈起伏不会给众人造成更大的伤害,琴婉音稍微舒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你们在这里稳住,我去其他舱看看。” 说完,正要径直走出舱门,身后一个大娘忽然开口,“大……大姐头!” 本来心烦意乱的琴婉音,被大娘这称呼逗得噗嗤一笑,笑吟吟回头,“你叫我什么?” 那大娘畏缩低头,小声嘀咕,“大……大姐头……小心……” “是啊,婉音大姐头,小心!”一旁阿燕也补充说道,身后一堆人应和。 “嗯,我会注意的,你们保护好自己。”琴婉音笑吟吟点头谢过,小心走出船舱。 有着深厚的舞蹈功底,琴婉音能够勉强在剧烈摇晃的地板,扶着船身一点点前行。才行了几步,挪到下一个船舱,又听见里面一阵纷乱的哭泣。 琴婉音银牙一咬,推开了舱门,又是一阵泼辣大吼,边骂边演示的镇住内舱内众女,示意她们彼此相连把绳子绑好。 船上挨个船舱吼一遍,琴婉音总算把这一船的女人全都镇住,没有出什么岔子。 明安设计的这远洋风帆快船,甲板之下共有四层,四层装土石压舱,三层是海员船匠居所,第二第一层隔了整齐划一的空间预留作炮舱,如今全都装了送往北境和货物,以及这些运送的秀女。 船体颠簸舱室繁多,琴婉音从二层出发往上,挨个舱室指挥完众女绑绳子,等全部指挥完一轮,艰难上到甲板上,琴婉音气喘吁吁累得胸口发闷,捂住胸脯难受到蹙眉。 刚上到甲板,看清远处海面上的景象,琴婉音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众人这么害怕。 只见皎洁的明亮月色下,有九股巨大的水汽旋涡直连苍穹,如九头狂暴之龙一般,裹挟着滔天龙卷之势,四面八方汹涌袭向船体。 船体的剧烈颠簸,正是这一大片水龙卷引发的海面剧烈动荡造成的,瞧距离上还离着一段,可这颠簸已经将要将船体给荡翻,若是任由这水龙卷从船体上碾压过去,还真不知这船体是否能遭得住。 船长似乎瞧出三船逃不出这水龙卷的范围,于是下令收了帆,命三船以品字形围起来下锚固定,打算硬抗这一片水龙卷。 琴婉音不了解海上之事,但湘江国多江河,家中古籍上也是读到过水龙卷伤人商船的事情,稍加对比之后,琴婉音发觉到不妙,心急如焚说道,“这龙吸水太强,开过来会毁了桅杆,咱们现在借风跑还来得及!” 水手汉子正东倒西歪下锚收帆,陡然听到甲板舱口的响动,余光瞟过去,见是一个妙龄女子在招手娇叫。 大副知道这些姑娘家都是送往北境国的珍贵货品,尤其琴婉音长得姿色极为上乘,想必是讨好那北境霸主的大杀器,大吼一声摆手,“姑娘!这里危险!快回舱里!” 琴婉音心思如焚,举手示意众人重新掌帆,借由这股风势赌一把冲出去。 大副一招手,示意两个水手带上绳子冲过来,想把琴婉音给绑回去,却被琴婉音灵巧一躲,扬起玉腿两下踹翻在地,闪身上来跟大副争执。 “我自江中长大,怎么不知水龙王厉害!这么强的水龙王开过去,绝对会断桅杆,到时候人多粮少,飘在海面上肯定会死人!听我号令,赶紧下帆逃命!” 大副万万没想到这娘们儿武功高还很执拗,几个水手东倒西歪想上来捉琴婉音,都被他轻巧躲过,一脚踹翻一个,尤其是刚才进舱数落“船上有女人遭报应”那三个,被琴婉音踹得贼重,摔出去摸着腿直哼唧。 两人正争执间,远处黝黑海面突然一阵长短交错的亮光,大副和琴婉音目光顺着那亮光望过去,发现那亮光竟然是在发明安所说的“莫尔斯码”消息。 这三艘船的重要骨干出发前,都受过明安的莫尔斯码培训,琴婉音则是跟着胡灵儿陪读时,明安上课一时兴起讲过如何用莫尔斯码传递信息,所以两人都读懂了这灯光交错,反复播报的含义。 “危险!开过来!” “你看!”琴婉音指着那灯光激动而又惊喜,“王爷都说了,让我们赶快开帆航行过去!” 其实大副也知道,在海上无依无靠没有港湾,硬抗这九条龙吸水极为凶险,别说弄断桅杆,直接碾坏船体,甩翻甲板都有可能。 只是因为刚才收了风帆抛锚,在海上过夜时,忽然远处起了龙吸水,引发海面剧烈动荡,主帆绳子缠到一起降不了帆,船员再想爬到桅杆上解绳子下帆,可这剧烈颠簸之下根本没人能爬上去。 大副已经派了几个爬杆好手上去,结果全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都送到底舱疗伤休养。 大副面露为难之色告知实情,琴婉音听得心中窝火,泼辣骂道,“你们怎么回事!这点事情都办不成吗!” 其实原因非常简单,这三艘运送秀女的船员,水平都不怎么样。 许多本事比较强的海员,一听说要给那个喜怒无常的北境霸主送货,送的还是犯海上忌讳的女人,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去。 只有这些空有胆子本领不强的海员,才敢赌一把接了这个活计,打算大赚一笔就退休。 本以为平安无事的运送,会遇到海上百年难得一遇的“九龙吸水”,立刻就慌了神乱成一团。 琴婉音撒完气后,逐渐恢复了平静,脑中不断回忆着明安给自己讲过的一些话。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把不如意变得如意,才考验人的本事。” “遇到问题第一件事,不要烦,烦就彻底玩完了。” “静下心来,理清思路,一点点寻求破绽,慢慢破开硬壳,最终迎刃而解,那么世上就不存在问题了。” 每当看着明安二十来岁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却总是摆出一副比老学究还老学究的态度,给周围人讲道理,像教孩子那般教周围人改变思考方式,琴婉音都会忍不住笑个不停,打趣说明安在仙界肯定是个老先生。 明安只是笑着耸耸肩,不置可否,孜孜不倦的引导着周围每一个人。 无论自己的手下,还是学生胡灵儿和乌小蝶,总会乐此不疲传授他时常挂在嘴边的“逻辑方法论”来解决问题。 在琴婉音看来,明安有些怪性子,在他影响之下,周围人都有些怪性子,就连王府丫鬟扫个地,都寻思着根据不同时节和水气多寡,思考是先洒水再扫好,还是扫完再洒水清洗,总会把琴婉音逗得笑个不停。 只是今日遇到海难,琴婉音忽然觉得明安所说,似乎确实有些道理,心中暗想,“按明安的作风,与其在这里埋怨这猪脑大副,不如趁还有时间,赶紧想怎么解决。” 琴婉音仰头看了眼剧烈摇晃的桅杆,心中飞快估计一番,拆掉尖锐发簪,从怀中掏出发绳随意绑了个马尾,双袖一揽捆在臂膀上,露出灵活白嫩的胳膊,手一伸示意一旁水手,喝令说道,“绳子给我,我上桅杆去解开船帆。” 第91章飞燕起舞 众水手一听,眼睛一瞪面面相觑,大副脸皮抽动两下震惊说道,“姑娘,你莫说笑了!这么摇晃的船体你还爬桅杆,不爬摔断腿嫁不出去么?” 琴婉音恶狠狠朝大副一瞪啐道,“本姑娘要你多嘴!若是再叽叽歪歪耽搁,让我们这帮姑娘家有所伤亡,等王爷到了有你好受的!” 大副脖子一缩,无奈推开摆手,示意一旁的水手汉子将绳子递过去。 琴婉音将绳子往腰间缠紧,深吸一口气暗运灵力,提着绳子往上一跃,轻巧攀在桅杆之上,不一会儿就攀到第一根下横桁,并不算太过费力。 站在第一道横桁上,再想继续上攀,琴婉音身子随着船体摇晃越来越大,才知道那些水手为什么会摔下来摔断腿。 下方横桁摇动幅度比较小,还能勉强攀爬,桅杆再往上,越高摆动幅度越大,最后遭不住径直摔下来,确实凶险至极。 琴婉音心里有些害怕,低头看了眼下方水手和大副,众人脸上摆出一副戏谑看笑话的神情,似乎在说,“我们一帮海上混饭吃的爷们儿都搞不定,你一个姑娘家就能搞定?” 被这目光一激,琴婉音心中那些畏惧一扫而空,一咬牙将手中利簪插着绳子往桅杆上猛地一钉。 “男子办不到的事,难道我们女子就一定办不到不成!” 钉进簪子后,摇晃的桅杆稍微有个借力点,琴婉音凭借这簪子提供的微弱借力,借助轻体之法继续上攀。 巧音坊本就擅长轻功和暗器,琴婉音这次潜入北境,就是想刺杀阳沐洲,帮明安解决心头大患,出行前在怀里备了不少好东西,簪子飞刀匕首应有尽有。 如今把这些五花八门暗器一齐用上,按照明安以前提过的“攀岩钉”法子,按个钉入桅杆借力,竟在这剧烈摇晃的桅杆上,缓缓上爬,攀出一条惊险到极致的上升之路来。 爬到离挂主帆的桅杆还有一段距离,琴婉音抱住桅杆,脚踩两根插入桅杆的匕首,袖中猛地射出一根连着丝线的飞刃,往那主帆绳子缠成一团处猛地一提一带,那飞刃如同活了一般凌空起舞,将缠在一起的绳子切断,主帆顺利张开。 霎时间,船上一阵惊讶欢呼,没人能料到琴婉音区区一个弱女子,竟能干成这么惊险的事情,原本还对她很有意见的众水手,无不发出真心喝彩。 桅杆上的琴婉音焦急呐喊一声“快起锚!”众水手这才意识到还没脱离危险,赶紧按照琴婉音的吩咐,起锚扬帆,拼了老命往那灯光指示的方向赶。 三艘帆船为了共同抵抗九龙吸水,已经被铁索连成一团,可是目前只有一艘顺利扬起主帆带动船队前行,一拖三的跑法还是稍慢了些。 后面的两艘各自只有一张副帆打开吃风,主帆似乎也因为一些故障,卡在桅杆顶上没法放下来。 抱在桅杆上盘算了一下龙吸水的靠近速度,琴婉音察觉到以目前的航速根本无法支持船队脱离险境,反而因为开了帆,引起船体更加剧烈的摇晃。 眺向远处那忽明忽暗,不断发送“坚持住”的灯火,琴婉音眼神忽然释然。 迎着剧烈摇晃的桅杆,缓缓松开手,随着身子下落,琴婉音用她那天籁一般的嗓音,悠扬婉转开唱。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也不负卿。” 身子即将坠落的一瞬间,琴婉音眼中猛地一睁,散出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一声娇叱响彻夜空。 “凌波飞燕诀!全开!” 琴婉音周身爆发出一股金色灵气,双袖之中的丝线飞刃猛地一提一拉,射向了桅杆上插着的暗器。 借着暗器一拔之力,琴婉音在空中一阵腾挪,如同鹞子翻身那般猛然消去下坠之势,如灵活的燕子般在高空起飞。 “反省凡心损梵行,从来如此莫聪明。” 或许是想克服心中生死恐惧,也或是单纯想唱歌,在九龙吸水的剧烈波动海面上,巨大桅杆风帆之间,伴随着手中不断射出收回的两段丝线飞刃,琴婉音恰若一名空中舞蹈家,如仙子,如飞燕,时上时下,腾挪起舞不休。 她手上那两根细细的丝线飞刃,承载了她生命全部之重,在“凌波飞燕诀”的精确操控下,利刃运转如风,接连切开主桅杆和副桅杆高空紧缠的绳子,顺着三艘铁索连船,一路飞身腾挪斩切过去。 伴随着月下曼妙不可方物的腾空斩切,琴婉音歌声越唱越高昂,手中飞刃也越舞越快。 “既生苦难我西行,何生红颜你倾城。如何抹去你身影,如同忘却我姓名。” 在琴婉音不计生死的凌空斩切下,三艘远洋船的主帆副帆接连张开,朝那光点航行的速度逐渐加快,与此同时,那光点也极为反常的高速靠近过来,速度快得仿佛不像是寻常帆船。 耳边汽笛呜呜呼鸣声逐渐明显,那闪烁不定的光点逐渐变成一盏巨大的圆灯,月色模糊照耀下,众人才看清,这开来三艘海船浑身漆黑,造型古怪,船顶没有风帆,却有一根巨大烟囱,正喷出滚滚浓烟。 刚才看到明安所传授的摩尔斯码信号,众人本以为是明安派人来救,没想到竟会是北境国的战船。 与此同时,身后追击而来的九龙吸水,也随之靠近,似乎要将这六艘船一齐吞没。 说时迟那时快,北境黑船依次轰隆数声,朝船体射出火炮,随着三艘帆船剧烈摇晃,竟然是从黑船方向射出了三根尖矛钢索,狠狠插进了船体厚实处固定。 待钢矛插进船体,北境黑船快速转向,拖着三艘帆船往外急速逃离这九龙吸水的危险海域,速度只比来时慢了少许,可也比这三艘帆船在东海上顺风跑时还要快。 众人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北境黑船,水手和大副们一窝蜂涌到船头欣赏北境黑船的英姿,意外发现这黑船的大小也就自己差不多,造型也有些相似。 就是船体包了黑色铁甲,看起来有些古怪,还有就是那吵到不行的哼哧哼哧声从船尾处传来,把海面激出不断翻腾的水花,仔细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转动。 等到北境黑船拖着船队完全开出了九龙吸水的危险海域,那拖拽三船的铁索钢矛不断收缩,让船体之间靠近。 等靠到距离差不多,黑船上接连射出绳索,一帮身穿蓝白相间的战服海兵,乘坐滑索飞快登船,扬起手中造型奇特的短小黑铁块,对准船上众人喝道。 “不许动!全部抱头趴下!” 第92章左轮枪 这些北境海兵跟九州的寻常士兵不可同日而语,各个生得健壮高大,放眼望去竟然都是各国猛将级的身材,就是各个脸上戴了阴森的半脸鬼面,有些看不清样貌。 北境海兵的腰间,各别了把长刀,一把匕首,和一个存放这黑铁块的皮套。 长刀和匕首没什么人掏出来用,却是纷纷拿出这个其貌不扬的黑铁块对准众人,让水手们有些不解,莫非这黑铁块比那长刀和匕首还厉害不成? 北境海兵似乎从水手们的古怪眼神中,看穿了想法,扬起手中黑铁块,朝船上甲板空白处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伴随火光和巨响,那甲板被炸得木屑横飞,露出深不见底的黑孔。 众水手见状,吓得双腿抖动如筛糠,纷纷趴到地上抱头。 在场众人这才看出来,这个黑铁块的威力确实比长刀匕首强太多,只消轻巧一动,就能射出比弓箭还厉害得多的弹丸,若是朝众人脑门来上一下,恐怕一击就能轻巧毙命。 那海兵射了一枪,后把铁块一甩,露出一个滚筒,兴致勃勃从腰间掏出一枚铜丸塞了进去。 一旁的队友笑骂,“还有五发子弹呢,射了一发就换弹!你他娘的有病不是!” 那海兵咧嘴一笑,“左轮手枪这玩意,只有满弹和快打光了两种状态,还是补上一颗比较安心。” “有病!”队友吐槽了一句,也懒得再说什么,毕竟这毛病许多北境海兵都有,被国主起了名字,叫做“换弹癌”。 东海国众水手从他们的谈笑中才知,这威力十足的黑铁块,原来叫作“左轮手枪”,而射出来的弹丸,名叫“子弹”。 船长已经被北境海兵给押了上来,见了修罗鬼煞一般戴着面具的北境海兵,吓得匍匐跪倒求饶,“报告各位大人,咱这三艘船,都是民安王送给北境阳国主的礼物,还望各位大人开恩呐!” 海兵散开,走出一名队长一般的高大人物,沧桑威严的声音说道,“不然我们也不会救你们了。” 说完,那队长招手示意一番,“进入北境之前,要好好盘查一番,有没有什么奸细混进来,尤其是这次国主亲临,盘查得更仔细些,还望各位配合。” 队长说完仰起头,借着月色看向桅杆最高处,俏然站立在横桁上的琴婉音,略带钦佩的语气说道,“姑娘!你在月下腾空起舞的英姿,我们国主在船上都看见了,他邀你上船当面一见,你快些下来吧!” 高处的琴婉音,冷若寒霜的脸静静看向桅杆下戴着阴森鬼面的北境海兵,心中又是厌恶,又是畏惧。 刚才那一枪,琴婉音在高空之中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见众海兵登船之后手持铁块威慑众人,看到造型的一刹那,她就猜出这东西其实是一种发射弹丸的暗器型机巧,换她自己来也能做。 只是当这个所谓的“左轮手枪”射出子弹的那一刹那,琴婉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世间任何暗器型机巧,射出之后都能有迹可循,武功只要高些就能躲开。 可“左轮手枪”射出的一瞬间,那暗器轨迹快得令人发指,根本无迹可寻,若是这东西贴身朝自己射来,哪怕自己灵功全开,琴婉音也没有把握躲开。 “竟能发明出这等厉害的暗器,北境霸主,你果然是王爷的头号劲敌!” 琴婉音目光眺向北境黑船上一波人影,众多人影拱卫的正中间,有一个黑色身影戴着面具,正望向自己不住打量,想必正是那北境霸主阳沐州。 那人也注意到桅杆上琴婉音的目光在打量自己,两人只是电光火石远远打了个照面,那人便带着众人离开船沿。 琴婉音心知此番下去,被那可怕的左轮手枪包围,必定是凶险异常。 经过刚才的事,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接连几下轻身借力,琴婉音从桅杆顶端轻巧跳了下来,拍拍手高傲说道,“好,本姑娘就来会会,令人闻风丧胆的北境霸主,到底是何等人物!” 一夜惊险的“九龙吸水”过后,辽阔的东海海面上,迎来太阳即将升起前的晨曦微光。 北境海军顺利截获这三艘运送秀女的远洋帆船,稍作清点后意外发现,三艘之中的两艘,船舱内的秀女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磕伤撞伤,不得不出动北境海军随军而来的船医进行包扎医治。 唯有琴婉音所在的那艘帆船,船上秀女几乎无一受伤,都老老实实绑好了绳子连坐一线,协同度过了难关。 北境负责安抚的文官在和秀女们一一确认之后,得知是琴婉音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发挥出领袖作用,指挥众女绑绳共同度过难关,这才让整船人平安无事。 得到情报后,那官员回到北境主舰,把从秀女口中得知的前因后果,完整禀告了上去,得到的口谕是,“好好招待,安抚人心。” 这些北境海军无论文武官员,都戴上了修罗鬼面,那些秀女本来是很害怕的。 可当北境众人端出一盒盒量大管饱,名为“盒饭”的事物招待众人,甚至还附带一份水果和香甜果汁时,受尽惊吓的秀女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抱着盒饭和水果狼吞虎咽。 琴婉音从桅杆上下来之后,阳沐州并没有着急宣她进见,而是命手下海兵将她与船舱众秀女看押在一起,一视同仁,送盒饭时也给她同样稍待一份,毫无任何特殊之处。 表面淡然自若,心中慌乱紧张到极点的琴婉音,接过海兵送来的盒饭餐食,反复检查确认没有下药,这才心情忐忑开吃。 盒饭做得比较讲究,里面有玉米粒炒虾仁、大鸡腿、油淋青菜和酱海带,还配有足量的香糯白大米,调味精妙鲜美,简直不似九州所有的珍馐佳肴。 琴婉音打量着周围的秀女,一个个吃得激动到泪流满面,香到不行。又注意到一旁看守的海兵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坐在木桶上人手一根造型古怪的烟斗吞云吐雾,心中有了对北境的初印象。 “不管这北境之地凶险荒蛮与否,北境国至少能让这些女人和士兵吃得饱吃得好。” 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米饭,琴婉音暗想,“从这一点上,北境霸主阳沐州倒是和王爷很相似,大概这就是仙界人的本事吧!” 第93章为了饱饭 用过盒饭,琴婉音情不自禁赞了句,“和民安王府的调味不相上下,仙界料理果然名不虚传。” 一想到民安王府,想到今生可能再也没法见到明安,一碗盒饭让琴婉音稍显高涨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一旁看守的海兵见众女已经吃完盒饭,磕了磕烟斗起身,“前往北境之前老实待船舱,有什么事情举手示意,三餐时间统一供水供饭。”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略显圆润的姑娘畏畏缩缩举了手。 那海兵冷冽目光瞪过去,瞪得那姑娘一哆嗦。 海兵略显高冷的语气开口,“什么事?” 姑娘哆哆嗦嗦举了举手中已经被舔得油花都不剩的盒饭,“大……大哥……这饭还有没有……俺……俺还没吃饱……” “人手一份,恕不多供!”海兵鼻哼一声,转身出了舱门。 那圆润姑娘失落放下饭盒,一旁的伙伴一个劲儿埋怨,“小珠!你不想活啦!人家肯管我们这么好吃的饭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要东要西,万一惹恼了人家不给咱们供饭该怎么办!” 那名叫小珠的姑娘嚅嗫两下油唇,低头露出很惭愧的表情,小声嘀咕,“俺……俺真的没吃饱……”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那海兵又打开舱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个麻布袋子,里面散发出众女从未闻过的甜香。 那海兵将袋子往小珠的面前一放,冷傲说道,“盒饭没了,还有些苞米,谁没吃饱自行取用。” 说完,那海兵利落转身就离开船舱,合上了舱门,守在舱门口和同僚抽烟聊天。 这甜香勾得众女馋虫又起,小珠三下五除二解开袋子,只见里面有二十来根金黄灿灿的熟苞米,不断散发出怡人甜香,正是刚才盒饭里配虾仁的那些金色玉米粒。 众女见了齐声欢呼,七手八脚一人夺了一根抱在嘴里啃,阿燕也替琴婉音抢了一根送过来,“婉音姐,你昨晚辛苦了,多吃些!” 琴婉音含笑接过,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抱着苞米慢慢啃,细细咀嚼玉米粒在口中绽开的香甜,心中思绪万千。 “想必这苞米跟王爷那红薯一样,都是仙家粮种,味道倒是又香甜又果腹……阳沐州所学虽然是杀伐霸道,恐怕经世济国的本事怕也不输王爷,着实是个可怕的对手。” 众女苞米吃完,心中满足万分,纷纷靠着船舱七嘴八舌议论对北境一行人的印象。 “北境人生得可真壮实,连来跟我们问话的文官,怕都比咱们东海国士兵能打。” “这些北境人戴了个鬼面看着凶神恶煞,其实人怪好滴哩!” “那饭可真好吃啊!大块的肉,香喷喷的白米,啧啧,以前做梦都梦不到能吃上这么一顿!” “是啊是啊!俺说没吃饱,他们还真给俺们拿来苞米,换俺们乡下官老爷,少不了一顿鞭子抽!” “手下各个牛高马大看着凶,人却比九州官老爷要好得多,那个北境霸主是不是也这般瞧着高大威猛,其实人还挺好?” 一时间,原本对阳沐州恐惧万分的一众秀女,一顿饭过后,口碑直线上升,脑中纷纷幻想着这个北境霸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英雄人物。 七嘴八舌一通议论过后,众女讨论出一个统一看法。 “这北境霸主应该是个身高九尺,体格壮硕,为人威严霸道,却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对周围人仗义厚道的奇男子。” “他手下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出手也是豪爽大方,在乱世中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不世豪雄。” 一想到能给这种人物当秀女,从此受他荫庇,甚至有可能一朝得宠成为王妃,船上众女各个面带羞涩脸红耳赤,心中隐约生出一番期待。 琴婉音抱着膝盖,静静打量着众人反应,低头沉默不语。 一旁的阿燕把玩着手指,红扑扑的脸蛋满脸怀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琴婉音看了,笑着打趣说道,“你昨晚做梦,不是梦见那北境霸主把你给吃了吗?” 阿燕不好意思摇了摇头,“婉音姐,可能我想岔了,我总觉,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琴婉音沉吟片刻又问,“你这一辈子,就要作为秀女,献给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再也没法回九州,也没法走自己想走的路,你就甘心吗?” 阿燕低声说道,“我们这些弱女子,身处乱世,回了九州就能走自己想走的路么?饥寒、乱兵、天灾,哪一个不要命?” 把玩着衣摆,阿燕继续说道,“在这人不如狗的乱世,遇到这般可以托付终生的大英雄,从此衣食无忧伺候他一辈子,对于我们这些苦命女子而言,恐怕是最过幸福的事了。” “婉音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梦吗?我投奔我哥哥来的路上,真的亲眼见到过,一堆饿上头的乱兵,把一个女人从脚吃到头,吃到只剩一具白骨!” 捡起地板上那啃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杆,阿燕在船板上轻轻敲动,略显安心说道,“可在北境,我完全不用害怕。大哥们生得很壮实,一看就吃得很好。给咱们的盒饭苞米,滋味上乘,量也管足。” 阿燕将手中玉米杆重重一捏,微微发抖的声音深沉说道,“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那人吃人的景象了!哪怕那北境霸主再怎么荒淫好色,怎样羞辱我玩弄我,只要能给我饱饭吃,让我不受战乱流离之苦,我愿意从此在他身下,一辈子忠心当一条狗!” 琴婉音静静听完阿燕心中的真实想法,暗中紧握淬毒暗器的手有些松动,一时间赖以让此番偷渡潜入的意志,大为松动。 “暗杀了这个北境霸主阳沐州,真就能拯救这些苦命女子吗?” 琴婉音有些彷徨,“难道说,我只是想冒险帮明安除掉劲敌,让他为我感激动情,然后记我一辈子。这一切的动机,其实只是为了我自己?” 正当胡思乱想间,舱门再次打开,海兵走到琴婉音面前站定,客气说道,“琴姑娘,国主有请。” 第94章才女谈判 琴婉音收起胡乱思绪,优雅起身整理下衣袖,保持着世家之女的雍容风度,随着海兵们出了船舱,走上甲板,自两船之间搭建的桥板一路来到主舰。 北境黑甲船去了桅杆之后,甲板十分很开阔,甲板之上只有一个与烟囱相连的双层巨大舱室,舱室边缘围了铁栏杆,环绕构成一圈观景台,台边整齐站立着北境海兵,警戒俯视着甲板上的琴婉音。 随着一声咆哮号令,“立正!迎国主!”海兵变幻阵型,向两边靠拢,留出正中空间,徐徐走出一队人。 这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看到传说中的北境霸主,琴婉音仰望被北境众官簇拥着的阳沐州,心脏跳动得更加激烈,背后冷汗不断渗出。 她原以为这个北境霸主应该是众秀女传的那样,身高九尺肌肉健硕,是个不世的猛将身形,没想到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大威猛,更像是个瘦壮型的贵公子形象。 “倒是和王爷的身材十分相似,难道仙界的青年男子都是这般体型?”琴婉音悄声嘀咕。 只见这阳沐州身穿一席造型古怪的灰黑色立领修身服,面料非麻非绸,却有种很扎实很暖和的感觉。 衣服上左胸右胸左髋右髋各有四个大口袋,前襟五颗暗色纽扣笔直而下,款型实属九州千年未见,却有一种别样的端庄干练之感。 一身笔挺修身服,双手戴了白手套,再加上上半脸戴的古怪皮面具,“一个奇装异服的怪公子”,这是琴婉音对阳沐州的初印象。 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怕可怕,可人不能貌相,琴婉音心知这人便是让东海国陷入危机恐惧的始作俑者,尤其是他给手下配备的那些恐怖机巧左轮枪,只要一声令下,舰上所有海兵掏枪对自己一顿猛射,自己当场就会被打成筛子。 一想到这儿,琴婉音娇嫩的指尖,就忍不住微微发抖。 “哪怕我真的能狠下心,不顾一切后果刺杀王爷的劲敌,可面对这么森严的守卫,我真的能成功吗?” 高处的阳沐州饶有兴趣观察了一阵琴婉音的反应,轻咳两声压着深沉的嗓音开口,“你就是那个在桅杆不要命,飞身斩绳的姑娘?是叫琴婉音是么?” 琴婉音强行平复剧烈起伏的心绪,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态度冷傲回道,“正是本姑娘!” 阳沐州嘴巴蠕动两下,语气透露出些许生气,“两根细绳子就敢上下翻飞,你不要命啦?” 琴婉音有些不明白,自己拼命救船干这阳沐州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没由头的生气,随口答道,“我既然肯来北境,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阳沐州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堂堂北境之主,会害你一个小姑娘的性命不成?” “哼!”琴婉音态度依然桀骜不驯,“收罗这么多秀女,天下谁都知道你的居心!” “我从没说过我要秀女,是那个明安胆子小怕了我,自己舔着脸送来找我求和的。” 琴婉音听出阳沐州语气中对明安有轻视之意,银牙一咬气呼呼说道,“不许你用这种语气!他是为了天下,为了东海国百姓,才委屈自己名声!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伟大、最高洁的男子,像你这种暴虐跋扈之人,根本没资格这样说他!” “哦?”阳沐州嘴角动了动,似乎在微笑,“听你这语气,你很了解他咯?我倒要听听,他在你看来,是个怎样的人物。” “好!我就告诉你!” 接着琴婉音滔滔不绝把明安做过的好事,略微夸大的讲了出来,从垦荒到种粮,从征战到救济天下难民,从不摆架子到友善对待周围每个人,越讲越动情。 想到再也见不到明安了,琴婉音讲着讲着眼角一红,揉了揉眼睛,眼眶中竟有些湿润。 把心中的明安活灵活现描绘了一遍,琴婉音注意到阳沐州嘴角微扬,摆出一副调笑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感觉又怒又羞,感觉自己像个猴子一样受到了戏耍侮辱,立刻刹住了嘴,恶狠狠朝阳沐州一瞪。 “反正就他就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厉害的男子,你爱信不信!” 阳沐州轻笑一声,“我有自己的情报网,自然知晓你说的这一切,我还听说,他府上住了个没过门的小妾,名字也叫琴婉音,就是你吧!” 琴婉音没想到自己身份这么快暴露,脸色一煞白,马上恢复平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阳沐州啧啧惊叹道,“这明安真舍得下本钱啊,为了求和,连宠妾都愿意送给我,这男子真值得你这般倾心么?” 琴婉音一听急了,涨粉着脸争辩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是我自己偷渡上的船!” “哦?”阳沐州白手套摸了摸栏杆,检查一下手套发现很干净,似笑非笑看着琴婉音玩味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投怀送抱,还真是有趣的女人。” 琴婉音颇为哀怨的看着阳沐州,气得牙痒痒却又不知道如何接话。 若是承认投怀送抱,那显得自己太低贱拉不下脸,若是不承认,那就得让明安背上“送妾”的臭名声。 琴婉音脑中思索片刻,恢复原本矜持高傲的态度。 “阳沐州,此番我瞒着民安王孤身前来,是来跟你谈判的!” 阳沐州支着栏杆,手指不断在栏杆上敲动,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你有什么东西跟我谈判?” 琴婉音摆了个起手式,“我是江湖侠客,就用侠客的方式跟你谈判!我想你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你只取金银,将这三船秀女送回东海国,还要与民安王达成和谈!” “若你输了呢?” 琴婉音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认真说道,“本姑娘就献身于你,从此就是你的人!” 阳沐州身边有一个比较年长的海兵队长,戴了面具看不清样貌,只能从胡子拉碴的粗糙下颚瞧出五十多岁的样子,他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扑哧一笑,被阳沐州恶狠狠一瞪,吓得赶紧轻咳两声,恢复了正色。 琴婉音见阳沐州的手下取笑自己,气得大声娇叱,“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本姑娘能歌善舞,机巧武艺无所不精,有着湘江国第一才女之称,难道本姑娘配不上你不成!” 阳沐州哈哈一笑,“琴姑娘,我觉得你真的很有趣。你自己想一想,哪怕我不接受你的谈判,这三船的人跟货,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我何必冒这个风险!” 琴婉音娇声反驳,“那你只能得到我的身子!不能得到我的心!” 阳沐州笑着说道,“难道我打赌赢了,就能得到你的心不成?” 琴婉音又不吱声了。 沉默片刻,琴婉音重重一踏脚,耍起性子胡闹,“我不管!我是女子!你身为男子得让着我!就连女子的决斗挑战都不敢应下,你还要不要脸了!” 阳沐州越听越乐,拍着栏杆说道,“也就是说,你是靠我的脸面,强行跟我押成赌注,让我给你一线机会,能够让你把这些女子带回去是么?” “没错!”琴婉音理直气壮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太过不讲理,太过无耻了点?”阳沐州继续打趣说道。 琴婉音臊得脸颊羞红,气得又一跺脚,“我是女子,不讲道理一点,无耻一点又怎么了!你就说赌不赌吧!” 阳沐州哈哈大笑,一个起伏从舱室内轻巧飞身而下,“你这说法,我竟无言以对。看在你的勇气上,我跟你都赌!” 琴婉音见阳沐州被自己耍蛮一激,终于肯下场,心中大安,暗中寻思,“从没听说哪国的一国之主会有时间勤修武功的,这阳沐州哪怕会武功,应该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只要肯下场,应该有戏!” 害怕夜长梦多,琴婉音比出一根手指,“只比一局,一局定胜负!” “好。” “那好,容我准备一下,我说开始就开……”琴婉音收拾着凌乱衣角,装出没事人一般边收拾衣服边说话,当说出“始”的一瞬间,抄出袖中匕首,身体弹射而去,直扑阳沐州。 见阳沐州不躲不避,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琴婉音大喜过望,待要甩出丝线匕首攻向阳沐州要害的一瞬间,阳沐州右手朝琴婉音一指,“龙吟剑指!” 琴婉音心中大惊,正要避开他这一指,只听见嘭的一声响,接着一股酸麻从腰间袭来,立刻栽倒在地,看着阳沐州左手在腰间偷藏的枪口,气到不行,在麻醉剂生效前强忍一口气娇声大骂。 “阳沐州,你好卑鄙!” 说完,琴婉音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阳沐州从腰间掏出暗藏的麻醉左轮枪,朝枪口吹了口气,“还是枪好用。” 招招手,阳沐州示意两名女兵上前,前去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琴婉音已经昏迷过去睡得极为香甜,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笑盈盈向明安行礼回报,“国主,琴姑娘确实是睡过去了。” 阳沐州“嗯”了一声,这才走上前,单膝蹲下,顺着琴婉音怀里袖中一阵摩挲检查,掏出一柄又一柄的匕首暗器和小瓶毒药,乒铃乓啷丢了一船,让阳沐州哭笑不得,“这娘们儿真狠,真想要我命不成。” 那海兵队长也跟了上来,候在阳沐州身边谦恭问道,“国主,琴姑娘该如何处置,要送回去吗?” 阳沐州一言不发盯着熟睡的琴婉音良久,脑中飞速思索其中利弊,足足想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支起身子,拍拍手套吩咐道,“将她绑了,送到我房间,一起带去北境。” “那琴大人那边?” 阳沐州瞥了一眼海兵队长说道,“我现在是阳沐州,又不是认识什么琴大人,关我何事?再说了……” 阳沐州嘴角一提,浮现出一股坏笑,“琴姑娘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得多,似乎能让我找到很多乐子,抬进去吧!” “是!”女兵左右交换了一个眼神,含笑领命,七手八脚将琴婉音抬上担架,带下去绑绳子。 走之前阳沐州还不忘嘱咐了一句,“用棉绳,比较亲肤的那种,别把她勒伤了。” 那些女兵互相交换了眼神,笑意更浓了些,心领神会应了一声“是”,然后风风火火抬着琴婉音进了船舱。 阳沐州见船只接受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对一旁的海兵队长吩咐道,“收拾好了就出发。” 那海兵队长捧手领命,速度退下去张罗启航,阳沐州在甲板上环视了一圈北境黑甲船,趁着没人注意在角落偷偷摘落皮面具,露出明安那潇洒容颜。 吹了好一会儿风,明安重新戴上了面具,又变回那北境霸主阳沐州,转身进到船舱。 刚一进船舱,就看到衣衫近乎被扒成半裸,穿着半透不透贴身轻纱的美女,玉体横陈躺在自己床上,正是被这群女兵擅自揣摩上意处理过后的琴婉音。 如果只是躺着也就罢了,这帮娘们儿还非常来事的选了小指粗的黑色棉绳,把琴婉音各处一通绑缚,不但手脚绑了个结实无法反抗,甚至靠棉绳的紧缚弹性,把女性美妙部位挤得非常诱人,看得“阳沐州”模式的明安一阵面红耳赤。 “他奶奶的,古代人也这么会玩!敢情我点出棉花科技,就给你这帮娘们儿搞这些玩的?”阳沐州狠狠吐槽说道。 换位思考一下,如今琴婉音还不知阳沐州就是明安假扮的小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对待,情绪激动之下搞不好会生出什么事端。 权衡一番利弊后,阳沐州决定赶紧给琴婉音松绑盖上毯子,等她醒来后再好好解释一番。 刚伸手摸向琴婉音,正准备给她解绳子,只听见琴婉音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紧接着,一阵娇声尖叫响彻船舱,听得舱外女兵各个娇笑连连,心中暗想,“国主一定很满意!” 第95章怜香惜玉 怕伤着琴婉音,阳沐州的麻醉弹效力并没有那么强,差不多是按一个人能昏迷一个时辰下的量。 只是阳沐州错误的估计琴婉音内功修炼的深厚,也就小半个时辰,琴婉音体内就将麻醉剂给自行驱散大半,退出了睡意,但是身体依然软弱无力,没法使劲。 又羞又怒娇叫了一阵子,琴婉音就感觉一口气接不上来,声音猛地掐断,呛得咳嗽连连,几乎要气哭的声音虚弱说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淫贼,竟用这种淫邪手段对付本姑娘!” 阳沐州沉吟片刻,呼一口气认真说道,“如果说,这是我手下女兵自个儿瞎揣摩捣鼓出来的歪门邪道,我只是想给你解开束缚盖上毯子,你信吗?” 琴婉音气得脸颊羞红,含泪大骂,“卑鄙无耻的狗淫贼!敢做不敢当!干了这种淫邪之事还骗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我猜你也不相信,我也没指望你信,既然这样……”阳沐州饶有兴趣坐到床边,拍向琴婉音窈窕的身子,笑嘻嘻说道,“那我就当狗淫贼,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这一下并不重,却足以让琴婉音羞怒到无地自容,可自己身子发软虚弱无力,根本无力反抗,终于忍不住嘤嘤抽泣起来,“你快放了我……不要这样对我……我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阳沐州玩心大起,乐呵呵又调戏了一下琴婉音,“都这样了还想嫁别人呐!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本王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不要……不要……呜呜……”琴婉音哭得又羞又哀怨,“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明安……我只想嫁给他……我不玩了……你放我回去……我要去找他……” 阳沐州笑道更加畅快,“啧啧,你这样子,更让我觉得带劲呐!我告诉你,既然你赌输了,这辈子就是我的人,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回到民安王府!” “是你用卑鄙下作手段,我根本没有输!”琴婉音好胜心被一激,含着泪咬牙切齿说道。 “哈哈哈!”阳沐州大笑一阵,又是伸手调戏,“你不是无耻耍蛮么!” “你不是带了一堆利器毒药,还耍小聪明偷袭我,想杀掉我么!” “你能玩卑鄙,我怎么就不能玩卑鄙呢?况且你又没规定不能用枪!”阳沐州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所以说,这就是我对你瞎搞事情的惩罚!”。 伴随着琴婉音的嘤咛哭泣,阳沐州欺负得很过瘾,心中舒畅一叹,轻轻揉抚琴婉音,温柔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我爱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可懂?” 琴婉音本以为阳沐州身为一国之主,再怎么下作,身为男人也应该会有怜香惜玉的心肠,可万万没想到这个阳沐州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下作好色,自己算是彻底栽在他手上了。 人至贱则无敌,对于这种没有任何礼教道德约束的人,琴婉音不知道如何应对,气势顿时萎靡下来求饶,“阳国主……我错了……我不该来招惹你的……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真的不喜欢你……” 不停地嘤嘤哭泣,琴婉断续可怜的嗓音哽咽说道,“就像你说的,我的心在明安身上,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不会得到我的心……你英雄盖世,霸者无双,天下女子对你趋之若鹜,何必在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大龄姑娘身上浪费感情。” “嗯,你说的有道理。”阳沐州流露出很受用的语气,可马上又浮现出奸邪的微笑,“可本王就馋你身子,而且本王就喜欢一边玩弄着你身子,一边看着你想另外一个男人,却又无能为力的满脸屈辱神情,想想还有些兴奋。” 琴婉音吓得脸色煞白,露出惊骇万分的神情。 她很久以前,一直认为明安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委屈自己侍奉黄毛怪女柳如天,可接触之后,才发现明安是真心迷恋柳如天的金发蓝眼和高挺身材。 知晓后,琴婉音感觉十分震惊,感觉仙界人的癖好当真是怪之又怪。 如今遇到同为仙界人的阳沐州,竟会对一个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的大龄女人兴趣十足,甚至看到她无能为力的屈辱表情感到兴奋,几乎要震碎琴婉音的三观,惊恐直呼这趟当真是倒了大霉,遇到怪癖变态了。 后悔,就十分后悔,现在的琴婉音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会来招惹这么个可怕的变态,乖乖待在民安王府,说不定再坚持个一两年,明安就会松口彻底接纳自己,何必要像现在这样遭受这么大的屈辱之灾。 “呜哇!”此时的琴婉音已经不是又羞又怒而哭,而是彻底因为害怕而哭泣,“不能这样啊!人不能这样啊!” 自从得知琴婉音昏了头,私自偷渡登上送秀女的船只,意图前往北境刺杀另外一个自己,明安是又生气,又好笑,内心却有些莫名的感动。 快马加鞭奔到湾北,从庄园中乘坐那艘特制钓鱼艇自河道出海后,明安趁汪洋大海无人监视,这才一通机巧变幻,从暗格中伸出快艇灵气马达,一路逆流而上赶往北境,紧急张罗人手,商量如何应对偷渡而来的琴婉音。 黑甲轮船连夜刚出发,就在天下山河策上看到民安船队遇到九龙吸水,琴婉音可能有危险,吓得明安一晚上睡不着,命令船只马力全开,不计一切代价赶往船队处进行救援。 结果刚驶达海域打了个照面,明安隔着望远镜就看到琴婉音仅靠手中两根细绳在桅杆高空上下翻飞翩翩起舞,那舞姿倒是曼妙到极点,让明安心醉万分,只是这生死之间的危险程度上,也让明安吓得几乎要心脏骤停。 终于平安无事擒获琴婉音,半开玩笑半惩治的折腾了一番后,明安憋闷了数日的担忧情绪终于得到释放,疲惫感也袭来。 见琴婉音已经过度惊吓的痛哭流涕,明安也出足了气,这才把琴婉音给扶正盖好棉被,朝她额头上深情一吻,柔声说道,“你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可真受不了……” “先绑着你,等到了北境,再还你自由。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说完,明安转身出了舱房,之后便再也没出现在琴婉音面前。 第96章北洋港 原以为阳沐州会落井下石,趁机凌辱自己,没想到自己哭闹了一阵之后,这阳沐州竟然会自行退去,招来女兵侍奉自己,着实让琴婉音有些意外。 那些女兵见了伤心哭泣的琴婉音,畏畏缩缩低头道歉,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琴婉音这才慢慢止住哭,逐渐恢复了平静。 仔细思索一番,琴婉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若这个阳沐州当真是卑鄙好色,就该趁自己身子酸软,浑身绑缚的情况下凌辱自己,可谁知道这人只是亲了自己一口,说了些温柔的话语,就安排女兵来照料自己。 但若阳沐州不是个卑鄙好色之人,对自己屁股又拍又摸的,而且说“馋自己身子”时那副奸邪的神情和语气,没有半分虚假。 一时间,琴婉音有些琢磨不透阳沐州,感觉这个人十分神秘。 一口一口吃着女兵喂来的饭菜,琴婉音偷偷寻思,终于恍然大悟,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对阳沐州的险恶手段更加生气。 “他彻底迷上本姑娘了,想要对我欲擒故纵的攻心!哼!本姑娘才不会上这个卑鄙好色小人的当!” 可转念想到这样的霸者人物,竟会迷恋上了自己耍小手段,出于女人天生的虚荣心,琴婉音内心有些小得意。 “爹娘和阿弟总说我年龄大了没人要,可你们瞧瞧!人家一方枭雄,堂堂北境霸主,一见之下就对本姑娘迷恋到不行,使出这些小手段意图俘获本姑娘的心,哼!” 仗着阳沐州对自己的好感,琴婉音心里有了一丝底气,也没有那么害怕拘谨,打算步步为营达到自己的目的。 本想再和阳沐州交涉一番,可没想到阳沐州从那之后再也没出现在自己面前,一问女兵才知,阳沐州公务繁忙,乘坐快艇先行离去回北境,等琴婉音抵达北境之后再作安排。 一时间,琴婉音所有的计划被打乱,心中有些慌乱不安起来。 “他到底是真心喜欢上了我,还是只想戏耍我,逢场作戏?” 忐忑的思绪在脑中不断徘徊,北境船队也在缓慢的逆流前行下,一路环绕北境之地海岸一大圈,抵达北境之北,位于北海之上的海港,“北洋港”。 环绕北境国总共两大海,东部东海和北部北海,北海与北岳国背靠的北岳连嶂相连,正是当年明安带着黑甲军众人从矿狱中逃脱之处,如今已经倚靠动力黑甲船构建了“偷矿航线”,从北岳连嶂之后的矿脉中开采各式矿石,自北海东行至北洋港,作为工业原料提供此处工厂的生产建设之用。 南边还有一个位于内陆地带的内河港,名为“中南港”,位于北境国最大淡水江河“天龙江”之上,正是明安当年自地道进北境之后,与马沙拉弟相遇时,那条淡水河的主干水系。 北境国地广人稀,建设上没法进行全覆盖,明安于是定下“一南一北,齐头并进,向内发展”的基本发展国策。 南方以北境隧道为依托,不断从月冥山脉吸纳投奔而来的九州人口,北边则是以北洋港为依托,倚靠北岳连嶂提供原料大力发展科技,集中在这两个区域聚集人口,逐步扩大工业化城镇。 而南北的联系除了陆路马车货运之外,大宗货物还是靠位于内河的中南港出船,一路东行进入东海,再顺着逆流往北,抵达北洋港,完成人口和货物的输运。 中南港作为内河港湾,只适合商运货船,并不适合修建远洋战船,而北洋港则是深水不冻港,正是天然的北境海军战船建造之所。 明安携裹而来的海员船匠大多都生活在北洋港附近的北洋城内,这三艘船送来的女眷大半都是海员船匠的家属女眷,因此船队绕了个大远,花了数日一直开到了北洋港才停靠。 汽笛呼鸣,黑甲轮船缓缓驶停,徐徐靠岸,一名女兵给琴婉音喂完盘中最后一块糖水桃瓣儿,站起身徐徐行了一礼。 “琴姑娘,我们已经抵达北境,接下来就给你松绑。按照国主的吩咐,你和其他姑娘家一样,在北境国的领土上,除军事管辖区之外可以随意行动,以自由民的身份自由生活。” 另一名女兵接着说道,“下船后请随大部队,一同前往入境所,将会有专人引导你们办理入境手续,说明北境国生活的相关事宜,统一分发银钱和生活用品。” 琴婉音修长的睫毛眨巴两下,露出略显意外的神情,“阳沐州不是收罗美女充入后宫吗?怎么就放大家自由了?” 那女兵相视一笑,“琴姑娘,我们国主不是这种人,他甚至没有宫殿,只有一个日常用于办公的庄园,等你入境之后,有时间可以自行前往一观。” 两个女兵说明完,上前替琴婉音松了绑,然后自行退出舱外,打开舱门。 琴婉音揉了揉多日绑缚略显酸软的手脚,本以为会勒出疤痕,却发现皮肤除了略微有些发红之外,并未有什么不适。 她捡起那棉绳,伸手抚摸一番,又拉了拉,发现这绳子绵软弹滑,布料从未在九州上见过,大感新鲜之余,嘀咕了一句“好东西”,便将棉绳收入怀里,运转灵气戒备十足的走出了舱门。 正如女兵所说,琴婉音真的获得了自由身,走在船舱廊道里,路过的海兵船员只是跟她点头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去忙活卸船,仿佛琴婉音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这种应对态度让琴婉音感觉很奇怪,心里悄悄嘀咕,“难道阳沐州真就放我自由了?” 满腹狐疑走上了甲板边缘,琴婉音极目望去,把对北境国的第一次眺望深深刻入记忆,灵魂剧烈颤抖之下,此生再也难以忘却。 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上,无数座九州从未见过的水泥工厂拔地而起,工厂之间的楼宇,九州那最为常见的飞檐亭台几乎看不到几间,绝大多数都是四四方方的水泥建筑,整齐交错着宽广的街道,将整个大型城镇切割为纵横交错的方阵。 而这些水泥城镇之外的农田,以那苞米、棉花、水稻和小麦作为主要农产品,如海洋一般,四平八正弥漫开去,一眼望不到头。农田之上偶尔能看见一台造型古怪的机巧车,正喷着黑烟,以缓慢的速度在田间犁土劳作。 沿着海岸线,依稀能看到许多快艇渔船,以快得出奇的速度出海捕鱼,海岸上布满了各式水泥工厂,正在冒着滚滚白烟。不远处一处造船厂,正在建造一艘巨型黑甲动力战舰,巨大船舷两边,布置着密密麻麻的炮孔,即便身处甲板上,造船的乒乓之声依稀可听。 足足震愕了一炷香的时间,琴婉音才缓缓接受现实,神情恍惚之下,低声自言自语呢喃,“我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了吗?” 第97章入境 在琴婉音的感慨之下,轮船已经靠岸,从船舷中伸出一块巨型钢板,搭在了码头下客台固定,注意到船上许多海兵都已经顺着钢制船板下台,琴婉音跟着大部队一起下了船。 登上喧闹拥挤的码头,琴婉音耳边听到有人站在站台高处,用大喇叭反复喊话,“各位九州来宾,请按着地上黄线指示,进入境所办理手续,我们将会发放入境物资,说明入境事宜。各位九州来宾……” 挪开脚低头一看,琴婉音注意到地上确实画了个黄线箭头,一路向前指引着拥挤不堪的众人,心中大感新鲜,按照指引随箭头一同前往那个所谓的“入境所”。 正挤着人群走,忽然耳边听到一个欢快而熟悉的女声,“婉音姐!我在这里!” 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在人群中不断蹦跳招手,正是那个自己一路照顾的小伙伴阿燕,琴婉音欣喜一笑,拨开人群挤了过去,和阿燕碰头汇合。 “婉音姐!这么多天都没见你回来,大家可担心你了!”阿燕拉着琴婉音的手臂,叽叽喳喳关切问道。 琴婉音摸了摸阿燕的头,温婉一笑,“我没事,大家都还好吗?” 阿燕拼命点头,露出欢喜的表情,“大家都平平安安。” “吃得还好吗?” “都跟第一顿一样,有好吃的盒饭!”阿燕欢快声音突然一刹,有些惋惜说道,“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那个海兵赵大哥说,免费盒饭只管到下船,下船之后正式成为了北境人,以后再想吃好吃的就得靠自己打工挣钱去买。”阿燕露出惋惜的神色继续说道,“他还说这盒饭是高级标准套餐,要五十文钱呢!赵大哥他们也只有出紧急任务时才能吃上!” 琴婉音听完扑哧一笑,朝阿燕脑袋上一拍,“这就对了,不劳作不得食,这北境国主当真是是把你们当寻常百姓看待。” “我们还听赵大哥说,国主大人长相英俊潇洒,是北境国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可惜至今忙于治国,尚未婚配。”阿燕撇嘴略显失望说道,“他还说我们只是以秀女的名义入境做自由民,实际上国主并不会纳我们入宫作妃,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后宫……” 琴婉音听阿燕这意思,竟是有点惋惜自己没被国主纳入后宫,笑骂着又敲了她一下,“当自由民,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唉……就是想,国主大人若是个年轻潇洒的明君,要是能侍奉他一辈子,也挺好的。”阿燕双眼冒光,满怀憧憬之色。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八卦一笑凑近了琴婉音几分,“婉音姐,听说国主接见了你,你这么漂亮,你说国主会不会喜欢上你啊!” 琴婉音胸脯高傲一挺,正想自夸一番,可一想到阳沐州戏耍完自己之后,就忙于公事离开,再也没来见自己,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心里这般感觉,琴婉音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冷淡嫌弃的表情,“他那种人,哪怕喜欢上我,我也不会接受他的!” 阿燕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琴婉音和阳沐州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缠着琴婉音让她透露少许,琴婉音守口如瓶,怎么也不愿意提,毕竟自己被五花大绑,然后被阳沐州戏耍拍屁股,怎么也没法讲出口。 两人说话间,已经随着众人进了入境所。 这入境所是一栋很开阔的水泥建筑,隔了许多间白墙粉刷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排列整齐的桌椅,房间两侧的成排架子上,有一排排造型一致的背包,每个包都装得鼓鼓囊囊。 讲台上站了一个身着干练长袖棉衣搭配碎花短裙的女子,面带微笑拿了根教棍,示意众人快些落座,她即将要开始进行上课讲解。 兴奋异常的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在教棍的敲打声下,逐渐安静,台上那女子清清嗓子,朝众人鞠了一个躬开口,“各位九州来宾,欢迎来到北境国,我是入境所的李老师,本次将有我给各位培训北境国的入境事宜。” 接下来,这李老师便接连掏出身份证、入境契约,北境纸币和招聘启事等诸多九州大陆从未有过的事物,来介绍在北境国的基本生存指南。 琴婉音仔细听完,心中对北境国的生活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流程就是签署入境契约,自觉斩断与九州大陆的一切联系,认可北境国国民身份,遵守北境国的基本法律,就可以得到身份证,从此在北境国自由生活。 而在北境国生活,一切活动都需要北境纸币,购买食物和用品,找房子居住,亦或是享乐,只要付钱都可以满足。 钱币的获得手段主要靠应聘各种工厂的招工获得工钱,亦或是开店开摊铺做小生意赚钱,甚至进山采集捕猎,都可以到城镇的交易所换钱。 “在北境国,只要遵纪守法挣钱,就能活得很好,从此再无战乱流离之苦,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入境所的李老师面含微笑,一句话结束了本次培训。 话音刚落,就有人走进房间,依次给每个人发放纸质的入境契约,琴婉音伸手接过仔细阅读一番,发现上面内容详细描述了这个李老师所讲的一切,简单来说就是一份北境国入境的“投名状”。 李老师讲的这些,很让这些姑娘家们心动,因为照她说法,这里的女子身份地位和男子等同,可以自由出门,自由工作,自由恋爱,一切行动受法律保护,遇到危险可以寻求北境警察的帮忙。 就是一旦签了状子,从此再也不是九州人,和九州断却一切联系,没有特殊命令安排,再也不能回九州,此生只能在北境国生活。 有些姑娘还惦记着九州的亲戚,有点犹豫。一些年纪稍长,吃过流离之苦的大娘们毫不犹豫按下了手印,拿出状子伸手扬了扬,“俺吃苦吃了大半辈子,生生死死在鬼门关上走过无数回,既然北境国能给俺过上安定日子,俺从此就为北境国效命终生!” 入境所的工作人员见状,从她手中收过画押的状子,替她签上了姓名,然后将房间边上众多背包中取出一个,递到大娘手上,恭敬客气说道,“田翠花女士,恭喜你成为正式的北境民。” 拉开包裹,工作人员掏出其中事物依次介绍说道,“包中有三千文钱的入境安家费,足够你在北境国衣鞋采购和一个月饮食开销。一本指南图册,用于指导北境国基本生活。一套床单铺盖,两条毛巾,一包干粮饼干,一个钢水杯,请注意查收。” 田翠花打开背包,发现里面安家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尤其是那厚厚信封装了三十张白花花的票子,按那入境指导老师李老师的说法,这些钱票在北境国甚至可以大鱼大肉快活一个月,当下乐开花,接过背包拼命朝工作人员点头致谢,欢天喜地从房间相连的入境通道,正式踏入北境国的领土。 看到这些好东西,其他姑娘纷纷受到鼓舞,争先恐后画押签了状子,拿了大礼包入境。 随着房间人数越来越少,琴婉音锁着眉头盯着契约良久,站起身抛出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若是我不愿意画押加入北境国,又该如何?” 第98章购买力 入境所的李老师早有准备,清清嗓子保持了一个微笑,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依照国主订立的‘北境国特殊时期入境管理办法’,一旦乘船抵达北境国,却又不愿意签订契约,加入北境国的原九州居民……” 做了个手势,入境所工作人员纷纷亮出左轮手枪,李老师客气说道,“为防止泄密,直接执行枪决。” 琴婉音紧紧咬唇,脸色变得难看,心中对阳沐州滋生出的好感再次降为零点,悄声暗骂,“不愧是北境霸主,手段当真狠毒!” 这话一出口,其他还有些犹豫的姑娘吓得冷汗直冒,赶紧签了状子拿了背包,逃离似的出了房间。 一旁的阿燕签完字画完押,待工作人员收走后,露出关心的眼神拽了拽琴婉音的衣袖,示意她不可冲动。 琴婉音怀念着湘江国的爹娘和亲朋好友,还有东海国的明安和琴中藏,知道自己一旦签下这状子,很可能此生与他们再无瓜葛,实在是狠不下心来签上名字。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昏了头已经上了贼船,再无退路可言,按照北境国这些怪人言必信行必果的雷厉作风,只要自己当场发难,他们肯定会当场拔枪。 “也罢,正如明安说的,自己选择的路,再怎么艰辛,含泪也要走完。”琴婉音闭上了眼睛,面露决绝之色签上了名字,盖上了手印。 那台上的李老师也松了口气,之前上面领导特意吩咐过,这个琴婉音姑娘是国主特意下令好好照顾,一旦有任何差池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欢迎琴婉音女士加入北境国,领取你的行李后,由这边进入北境!” 琴婉音失魂落魄接过包裹,亦步亦趋跟着工作人员,走过漫长廊道,走出入境所,正式踏入北境领土。 走出昏暗廊道,刺眼的亮光过后,琴婉音放下遮掩眼眸的纤细玉手,看到入境所两边栏杆上聚满了欢喜的男人们,这些男人各个举了个高大的木牌,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什么,“铁妞!阿爹在这!”“接田翠花!”“阿蜜姐,弟弟在这!” 除了这些接人的,人群中还有很多牌子写着,“林北第三纺织厂招女工,包吃住月薪三千文!”“大牙湾化肥厂,招工男女不限,不包吃住月薪四千文!” 只比琴婉音先行一步的阿燕,听到栏杆那头喧闹的男人堆里,传出一个熟悉的男人声,欢笑吼叫着,“阿燕!阿燕!哥哥在这!” 阿燕正等着琴婉音,这会儿听到响动循声望去,看到栏杆边,一个壮硕的男子挤开人群拼命招手,正是自己心心念念失联的哥哥,欢喜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跌跌撞撞快跑的扑过去,扑到男人怀里喜极而泣。 “哥!你原来没死,呜呜呜!太好了!” 阿燕他哥爽朗一笑,“哥没事!日子过得好的咧!每日就盼着国主能把阿妹你快些接过来一块享福,昨晚厂里通知说你们今日到港,哥哥我一晚上激动得没睡着哩!” 琴婉音提了提肩上有些往下滑的背包带子,默默注视着哭成一团认亲的人群,脑中闪过一道光,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女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充入后宫的秀女,许多都是先前失踪海员的亲属!” “这个臭明安,实际你早猜到了这些海员流落到北境国,渴望接家人过去住,才以送美女为由头把这些女眷一通捎过来让她们阖家团圆,早知如此我干嘛要淌这趟浑水!” “我堂堂一代才女,竟会因为感情昏了头,没看清明安的用意,犯下如此错误!” 一想到这儿,琴婉音悔得肠子都青了,重重一跺脚被自己的愚蠢气到不行。 自怨自艾了一阵,落寞的琴婉音感觉自己像个没用的傻瓜蛋儿,背着包灰心丧气正要走出栏杆,被一旁的阿燕一拉,热情说道,“婉音姐,你人生地不熟的,跟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琴婉音微微一愕回头,看到阿燕还有她身边略显拘束的船匠哥哥,本想拒绝她的好意,思考一阵过后还是点了头,客气一笑说道,“好呀,我也想尽快适应在北境国的生活,一切有劳二位了。” 阿燕欢呼雀跃,然后顺势帮琴婉音的背包取下来交给她哥,“阿哥,你力气大,背两个也没事!” “好好好!”阿燕他哥乐呵呵接过包,左右各背一个,拨开拥挤的众人,领着二人往城镇中心行去。 走在开阔的街道上,琴婉音饶有兴趣四处打量,只见这街道比九州常见的城镇街道要宽广得多,大多是六车道,左落右起各向走车,来往的拉货马车装满了各种麻布袋子装的货品。 车道之外专门划分了行人的行走区域,两边水泥建筑一楼都开设了各式各样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香混着油烟肉香。 阿燕像个活泼黄莺鸟,拽着她哥哥的手臂,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对每个事物都感觉新鲜到不行,阿燕他哥乐呵呵憨厚笑着,给妹妹一一介绍。 待走到一家烟火气十足的喧嚣餐馆前,阿燕他哥做了个请的姿势,“阿妹,还有这位琴姑娘,咱们中午就在这家吃吧,这家便宜味儿好!” “好呀!”阿燕跟着哥哥欢快入桌,看了眼菜谱,勉强能认出上面标的价格,露出畏缩的神色,小心翼翼拽了拽哥哥的袖子,“阿哥,这炒菜要花不少银钱呢……” 阿哥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皮套小蓝本,“阿哥前些日子刚评上初级工程师,基本工资定档八千文,按银钱来算可有八两银一个月呢!哪怕咱们天天出来吃也够钱!” 琴婉音一听微微一怔,她心知湘江国的普通船匠,能拿一二两银子一个月已经是抢破头,这儿竟能足足拿八两银子一个月,百姓过得确实是富庶。 再看菜单,只有部分菜名琴婉音在民安王府试过,其他有大半都是听都没听过,想来应该是阳沐州和明安二人各自从仙界带下来的菜式。 正巧看到了自己吃过的一盘名为“锅包肉”的菜肴,琴婉音印象中记得这个就是酸甜炸肉片,她很喜欢吃。 当时吃的时候琴婉音就在想,若是以湘江国的购买力,复现这么一大盘酸甜炸肉,恐怕少说也得两百文以上,若是到战乱不休的云梦国,价格只可能更高,毕竟乱世肉价和油价都是十分贵。 而这里,根据菜单所写,一盘锅包肉竟只要五十文,正就如阿燕他哥所说,八千文的工资天天吃恐怕也吃不完,这对于乱世九州而言,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正值午饭时间,餐馆周围人还蛮多蛮热闹的,琴婉音扫视一圈,发现馆子里吃饭的都是寻常贩夫走卒,男女工人,没有任何什么世家权贵,而桌上的菜肴有荤有素,菜色鲜亮,份量也是十足,内心难免产生了巨大冲击。 “我原以为明安经世济国的本事已经是极为出众,能让东海国的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实乃九州第一奇男子。没想到这个阳沐州的本事竟比明安都还要高,能让寻常劳苦百姓不受战乱,吃上九州世家子弟才能吃到的美味佳肴……” 这时,琴婉音心中一个奇特的想法猛然冒出,“若是真让这个北境霸主阳沐州得了天下,是不是天下百姓都便能过上如同世家权贵一般的生活了?” 第99章解放生产力 浮想联翩之际,阿燕他哥菜已经点好,服务员把单子送到了后厨,一阵烟火气十足的爆炒过后,两荤两素配着热气腾腾的玉米馍馍作为主食,一块儿端了上来。 “酱烧肉骨头,油爆鸡块,蒜蓉炒青菜,还有个麻油凉拌黄瓜,再加九文钱的玉米馍馍,一大桌子菜一百五十文不到,划算吧!”阿燕他哥扬了扬手中账单,略显嘚瑟说道。 阿燕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肴,尤其是那泛着油花的喷香肉骨头和炒鸡块,顿时两眼冒星,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送入嘴里,露出灵魂都要升华的表情。 琴婉音显得矜持一些,拿起松软的玉米馍馍细细咀嚼,再夹了几筷子鸡块送入嘴里,闭上眼睛点头不停。 吃了一阵过后,琴婉音抛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大哥,小女子有个问题非常困惑。” 阿燕他哥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放下筷子坐得端端正正,“琴姑娘,你问便是,只要不涉及机密,我必定如实回答。” 琴婉音略微一怔,接着说道,“就是想问问,在九州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可在北境,不仅人人吃饱,而且大鱼大肉,这是为何?”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这个恰好我知道!”阿燕大哥清清嗓子,“按照夜校老师的说法,咱们北境国民有两大使命,第一叫做‘用科技解放生产力’,第二叫做‘消灭压迫剥削,实现人人平等’,做到这两点,就能人人吃饱喝足,顿顿大鱼大肉了。” 琴婉音一听,身子猛地一颤,有些如雷灌顶。 这些个概念听明安模糊提起过一点,可每次想让他深入讲,他都只是笑了笑,比了个杀头的姿势不再说,琴婉音也没敢细问,只能模糊猜测,应该是和九州主流观念离经叛道的言论,说出来恐怕有杀身之祸。 而如今,在北境,在阳沐州的治理下,这些观点不但能说,还能通过夜校的方式宣传到每个人的思维当中去,着实让琴婉音有些震惊。 “大哥,可以跟我细细讲一讲吗?” 阿燕大哥见琴婉音和阿燕都是兴致勃勃十分感兴趣,结结巴巴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儿抖了出来。 “国主有着仙界知识,代表了‘科技’,能够依靠咱们劳动人民的力量转化为极高的价值。”阿燕大哥指着桌上的鸡块和肉骨头说道,“像这些肉啊,粮食啊,多到吃不完,就是靠化肥,灵苗育种,灌溉机巧等众多科技转化的结果。” “所以国主脑中的仙界知识,加上咱们劳动人民的力量,二者结合起来,单位劳动力生产出远胜九州的单位价值,即所谓‘用科技解放生产力’。” 琴婉音回忆一阵,发现这一番精辟的话语确实能言简意赅描述清楚“科技”、“劳动”与“价值”的关系。 明安之所以能镇煞四方,给东海国带来九州各国所不拥有的安定和繁荣,正是靠他脑中的“仙界科技知识”,让每个百姓的劳动产出不断提升。 “也就是说,明安正是依靠第一句,才让东海国富强。”琴婉音心中嘀咕,抬头问向阿燕大哥,“那第二句呢?” 阿燕大哥露出严肃的表情,“第二句最为艰难,也最为伟大。也是我们北境之民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奋斗下去的唯一使命!” “按国主的说法,若是九州百姓人人勤奋劳作,每个人能平分到自己劳动获得的价值,哪怕他不带来这些仙界科技,百姓也能安居乐业,每个人怎样都能吃饱穿暖家有余粮。” 举着玉米馍馍,阿燕大哥狠狠咬了一大口,“靠着九州百姓的劳动力,就算吃不上这么多肉,馍馍管饱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九州上住满了吸血虫!世家,权贵!门阀!贪官!污吏!他们都在剥削我们的劳动价值,我们生产了十分劳动,只有一分到自己口里,其他全到了他们袋子里!”阿燕大哥拿着筷子,重重敲击着桌面说道。 “若只是在我们身上剥削吸血也就罢了,他们还不把我们当人,甚至连猪狗都不如,百般虐待侮辱我们!”阿燕大哥越说越激动。 比着那个初级工程师的皮套小证书,阿燕大哥回忆道,“小时候家里没粮吃,我自行出去找吃的养活自己,饿到濒死之际幸好遇到一个老船匠收留我为弟子,传了我些造船手艺,才在乱世有个营生,可阿燕就没这么幸运了。” 怜爱的眼神盯着阿燕,阿燕大哥说道,“年年征战苛捐杂税,家里哪怕种了粮也吃不到肚子里,家里饿得没饭吃没办法,阿燕不得不到地主老爷家做工。” 阿燕大哥伸手抓住阿燕的胳膊,捋起阿燕袖子,把上面的悲惨烫疤鞭痕展示给琴婉音看,露出咬牙切齿的激动神情。 “这些老爷不但随意克扣银钱,还抽打烫伤阿燕,一天累死累活下来,只给阿燕丢几个发霉的馒头当作工钱!就算是这样,阿燕也不得不第二天忍着伤痛继续做工!” 阿燕想到了伤心往事,低着头泪水涔涔而下,抽抽搭搭小声哭泣。 阿燕大哥抱了抱阿燕,柔声安慰道,“阿妹,已经没事啦!在北境国,咱们都是人人平等的自由民,再也不用受这些九州大老爷的压迫。” 拍了拍荷包里厚实票子,阿燕大哥语气中充满着期待说道,“劳作得到的收入都是咱们自己的,想买吃的买吃的,想买穿的买穿的,只要遵纪守法,咱们就能过的有滋有味,生活有盼头!” “嗯嗯嗯!”阿燕抹了抹眼角泪水,重重点头,“哥哥,咱们在北境国好好过,相信爹娘在地底下也会替我们开心!” 琴婉音静静看着二人兄妹情深的互动,心中反复咀嚼阿燕大哥所说,等二人恢复平静之后,才三连追问道,“难道北境没有世家权贵?北境政府不向百姓收税?没有富人对平民百姓的压迫?” “没有世家权贵,有税收,有富人,但没有压迫。”阿燕大哥回答得十分爽快。 第100章北境行 听阿燕大哥一番仔细描述,琴婉音才知道,北境国立国并没有太久,是阳沐州带着一帮平民百姓和江湖侠客,在这片方外之地一点点打拼出来的。 立国之初,阳沐州就三令五申强调,土地、资源以及核心产业,全部归北境国公民全体公有,部分产业允许个人私有。 那些跟他开疆拓土打天下的骨干,能分得钱粮和股票,能在北境国过上富贵生活,但是严禁成为新一代的世家权贵。 一旦有任何侵吞国有资产的苗头,阳沐州将会展现严格的霸主手段制裁。相反如果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工作生活,这些骨干能享受到比九州大老爷还舒服的富贵生活。 至于税收方面,北境国按照个人所得和企业所得来赋税,赋税得到的财政收入会进行统一性的基础建设投资,比如修路、建港、建城等等,收入和支出都会张榜公开,同时详细解释每项基础投资建设给大家伙儿带来的好处,让国民来监督。 百姓切切实实交了钱,切切实实看到自家门口的土路变成水泥路,还切切实实根据公示把两个数额给对上了,一个两个都非常心甘情愿的自觉缴税,一同支持建设家园。 阿燕大哥边吃边说道,“至于那些有钱的,咱们也不羡慕,都是各凭本事挣到的银子,有差距很正常。” 指了指这家餐馆算账的大婶,阿燕大哥嚼着馍馍说道,“钱婶是打南边过来的,开了这家馆子,人气火爆日进斗金,如今在海边买了个大别墅,可她能赚钱全靠手艺好饭菜厚道,咱们回头客愿意掏钱捧场,所以看钱婶能挣大钱,咱们一点也没意见。” 又掏出他那皮套小证书,阿燕大哥嘚瑟说道,“我现在已经考上初级工程师,基本工资提了一大档,再好好干几年,做些大的工程项目,就能一路往上晋升。” “等晋升到正高级工程师,每月基本工资能拿到两万文每月,再搞些工艺技术改进,争取得个大奖,最高能奖一百万文呢!到时候我也能成有钱人!” 阿燕大哥咽下馍馍,掷地有声说道,“在咱们北境国,有钱与否,只取决于你有没有本事,有没有头脑! “只要肯学习,肯动脑,不断长本事,就能挣大钱,做富人!住漂亮房子,穿漂亮衣服,再让咱家妹子找个有本事的郎君,风风光光出嫁!” 阿燕大哥笑嘻嘻在阿燕秀发上挼弄两下,阿燕被挼得满脸通红,娇嗔埋怨说道,“哥哥!没羞没臊的让婉音姐笑话!” “消除剥削和压迫,全靠本事吃饭么……”琴婉音眼神有些迷离,“阳沐州,你真的很厉害。” 只是内心深处,琴婉音有些抵触,因为按照阿燕大哥的说法推测,自己便是属于剥削压迫别人的世家子女。 琴家在湘江国名声很好,待百姓厚道,按照阳沐州的作风不至于会杀人灭族,但肯定会将琴家累世之积没收充公,强迫琴家自行经营产业自食其力。 自己家里那些兄弟子侄,不能再整日游水玩水坐吃山空,必须要和这些北境国百姓一样,靠自己本事和头脑挣钱养活自己。 一时间,琴婉音有些挣扎矛盾,她明知阳沐州所作所为是对的,是九州千年乱世真正的良方,可让她完全接受,心里始终膈应。 “恐怕这就是明安未能给我讲出,也未能加以实现的下半部分。” “若是真说出来做出来,他的对手将不只是东海国以外的其他国家,而是跟整个九州千年传统战斗。甚至东海国上下显赫人物,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他的妻子,东海国的女王陛下,很可能也会站到他的对立面……” 这一刻,琴婉音突然理解了明安,为什么有着滔天才华,却甘心背负重重枷锁就此收手,选择坐镇东海国当一个逍遥王爷,也不愿意凭借才华征战四方,一统天下。 “哪怕统一天下,九州也不是他想要的九州,百姓依然穷苦,世家权贵依然在吸血,恐怕乱世也会再次降临,那他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他想要在九州领土上推行北境国这一切,他所受到的刀子,不光是正面,更多是来自背面,最终一生惨淡收场……以他那聪明的性子,肯定是看透这一切,才选择另一种更加逍遥的活法。” “相比之下,阳沐州的条件比他好太多,有着一片从零开始的方外之地,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引入仙界的体系,也不会有任何阻力,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九州大陆千年累积下来的禁锢枷锁。” “从这样来看,恐怕明安此生再难敌过阳沐州,而阳沐州,极有可能成为九州千年乱局的唯一破局人。” 琴婉音眼神黯淡,心疼如刀割,紧咬着下唇,对明安所处的裹足绑缚局面,有了个最为清晰的认知。 “我到底该何去何从?”琴婉音有些彷徨,“若还想着为了明安,刺杀阳沐州,那我就是坑害天下的第一罪人。但若是想办法逃回去,回到明安身边,把自己的见闻告诉他,他又该是何种的伤心与绝望……” “唉……”琴婉音徐徐站起身,从一旁的地上拿上自己那份行李背包,朝二人行了一礼,“多谢两位招待,我想自行在北境国亲眼走一走,看一看。” 阿燕正要挽留,阿燕大哥伸手拉住了阿燕,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按夜校老师的说法,人生在世莫强求,相逢都是过客好聚好散,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选择的路要走,让她去吧!” 阿燕听完,只好收了手,认真点点头,“婉音姐,那我们不留你了,你若走累了,可以来找我玩。” “嗯,我会的。”琴婉音款款施了一礼,背着背包出门,消失在人海之中。 北境之地上的这几个月,谁也不知道琴婉音到底是怎么过的。 有人说在北境群山之巅,看到一个曼妙姑娘月下翩翩起舞,那舞姿让人以为是仙女下凡。 有人说在北境青青草原之上,一群野牛载着一个美女在河边饮水,那美女唱着天籁之音,给领头的野牛编花环。 有人说,西南的集体农庄,招了个勤快漂亮的姑娘,抹着额头上汗水笑吟吟帮着采棉花。 又有人说,东南边的蒸汽锅炉厂,出现一个泼辣干练的女机巧师,给锅炉设计提了些建议被采用,欢天喜地拿了卖设计得到的一万文,买了好多好多的糖果糕点,一路给碰到的,分享美食的喜悦。 一路走走停停边看边玩,直至暑气降临这世外桃源北境之地,在一个仲夏夜的黄昏,背着背包露出小麦色皮肤的美妙姑娘,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来到了北境之主庄园门口,敲开了大门,见到管家说出了自己思考已久的话语。 “我,琴婉音,原湘江国巧音坊大弟子,愿成为北境霸主阳沐州的同志,为国主的天下太平大业效命!” 第101章国主的真名 琴婉音被管家带进庄园内的一瞬间,心中那奇异的感觉愈演愈烈。 这些日子在北境国游历,她总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不仅是关于北境国本身,更是关于阳沐州。 自己遇到的任何奇怪事情,都勉强解释为阳沐州和明安同样来自仙界,所以二人的行事作风跟为人处事十分相似。 可这个阳沐州居住的北境庄园布置,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湾北庄园,无论是走廊方位,房间布局,都是一模一样。 第二个古怪的点,就是这些北境人的来源。 所有人都是来自九州各地的战乱流民,琴婉音粗略估计了一下,南北加起来合计差不多有将近十万人之众,人数甚至越来越多。 琴婉音想要仔细打听众人是怎么来北境的,众人似乎早有准备,异口同声都说是在海上乘船来的。 哪怕是内陆地区的流民,也说是跟着大部队先行到沿海,再坐上了北境船只跨洋而来。 假若真是阳沐州偷摸着从九州一船一船运人,琴婉音反复计算之下,发现人数和时间怎么对不上。 “船运哪里运得过来这么多人,还不被沿海各国发现的?” 这些百姓的回答,也是疑点重重。 按照目前战乱流民的主要走向来看,九州大陆的流民迁徙大抵分两条线。 要么往东北朝东海国及月冥山脉投奔明安,要么往西南,去物资比较富饶,相对安定一点的十万大山中寻求活路。 从来没听说会有这么云梦国和中原国的百姓,会往东南方向走到海边,然后上北境国的船一路北向而来,怎么听都是不合理。 想要仔细打听,那些百姓就会显得很戒备,立刻换个话题不再细讲,琴婉音也不好意思再问。 今日进了庄园,琴婉音心中那个猜测变得更强,“难道明安和阳沐州这两个家伙,其实暗中勾搭起来了有一腿?” “假如真有一腿,阳沐州又为何会劫掠明安的船队,攻击东海国军舰,让明安背负骂名?” “如果没有一腿,为何二人之间有这么多相似之处,投奔明安的流民百姓,为什么会被引导到北境之地来?” 正思索间,管家将琴婉音带到一间水榭竹楼,恭谨说道,“国主恐怕要在子时方能回来,还请琴姑娘在此稍作歇息。” “这么晚?”琴婉音嘀咕道。 管家莞尔一笑,“国主在外地,赶路回来总归需要花些时间。” 琴婉音心知北境之地十分辽阔,比湘江国还大上少许,自己三个月到处游历,也才只把北境之地的北半区域逛了个遍,南边那头的城镇都还没来及得逛。 “知道了,有劳通传。”琴婉音客气应了一句。 管家礼貌鞠了一躬,缓缓退下合上了房门。 琴婉音放下背包伸了个懒腰,用起从厂里工人处学来的体操姿势,做伸展运动活动筋骨。 蹦跳运动了一阵,琴婉音觉得些许无聊,便在竹楼中四处闲逛翻看,发现书桌底下有个抽屉,好奇抽开来,发现里面有很多藏书。 北境国的书籍,这些日子琴婉音没少看,惊奇发现上面的内容与明安所授极为相似,就连语言风格都和他的行文十分雷同,让琴婉音皱着眉头十分狐疑。 她原本想着,应该是二人同从仙界带下知识,仙界原文便是这般写的,所以二人语句风格一致,可今日翻开这竹楼里的书籍时,琴婉音瞪大眼睛,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抽屉里的书,并不是市面上的油印本,而是原始手稿。 这字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甚至在她看来略微有些潦草难看,可琴婉音对这字迹十分亲切熟悉,因为每次明安给胡灵儿和乌小蝶用黑板上课时,黑板上的字迹便是这样。 “莫非这些知识,其实都是明安所写,再由明安偷偷转交给阳沐州?二人其实是联合起来,瞒着九州布置一个惊天大局?” 心中有太多疑惑想要追问,琴婉音摩挲着手稿上的亲切字迹,露出满脸思念的神情。 “明安……你既然和阳沐州联合布局,为何不跟我说一说,却要一直瞒着我,莫非你一直信不过我不成?”琴婉音撅着嘴巴,心中小情绪翻腾。 时间漫长,琴婉音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字迹,口中轻声呢喃诵读,鼻中闻着纸卷油墨散发的怡人书香,在逐渐昏暗的日光下,有些奄奄思睡。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之中,琴婉音看到眼前两个男人身影,左边是明安,右边是阳沐州。 两个身影同时往中间移动,二者逐渐重合在一起,同时用温柔的声音呼唤自己名字。 霎时间,琴婉音脑中所有线索如珍珠一般,全部发出辉光,一道金丝细线从这些珍珠中全部穿过,串成的珍珠项链照亮脑中所有黑暗,驱散所有狐疑。 一股强烈而激动的情绪,从胸中喷涌而出,琴婉音又羞又气猛然惊醒,狠狠一拍桌案,扬起额头正巧看到眼前那熟悉的身影,身着中山装戴着皮面具,正在桌前呼唤自己名字。 琴婉音银牙一咬,抄起粉拳直接揍了上去,“明安!你个混蛋!你骗我骗得好惨!” 阳沐州嘴角一挑,坏笑闪开琴婉音这一击,左手顺势擒住她手臂,右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柔声调笑说道,“你认错了,我不是明安,是阳沐州。” 琴婉音表情又羞又气,身子却因为剧烈兴奋激动而微微颤动,在阳沐州怀中不断挣扎娇叫,“你给我摘下面具!藏着掖着骗我这么久,好意思么你!” “坏蛋!大坏蛋!我讨厌死你了!” 见琴婉音终于解开谜团,知晓阳沐州的真身其实就是明安,“阳沐州”也不再隐瞒,揭下面具露出琴婉音日夜思念的脸。 “如何?”明安笑着注视琴婉音的反应。 琴婉音胸脯不断起伏,清澈的眸子恶狠狠瞪着这个让自己一颗心上上下下,吃尽苦头的渣男,一头埋进明安怀里,朝他胸前肌肉狠狠一咬,咬得极其凶狠,疼得明安直求饶。 “哎哟!姐姐!轻点!我肉都要被你咬掉了!” 琴婉音听到明安求饶,这才肯松口,狠狠啐了一句,“呸!活该!叫你欺负我玩弄我!绑我打我屁股!还瞒我骗我!” “嗯。”明安答得很爽快,“我骗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但是现在,我再没什么瞒你的了。” “是么~”琴婉音语调拐了拐,露出玩味的表情,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了!你北境这些事,是不是连柳如天都不知道的?” 明安反问,“你觉得呢?” 琴婉音格格娇笑个不停,表情开心到极点,“这些事你绝计不能跟她说的,若是说了她肯定不会像我这般,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原谅你!” 明安也思索过,万一有一天,他当着柳如天的面承认,“女王陛下,其实我是北境霸主。”那么即将迎来的狂风暴雨,明安着实不敢想象。 “等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再考虑说吧,不知道那时候她会不会抽刀子砍我。”明安想起她那凶悍霸道的女王范儿,心有余悸说道。 “嘻嘻,砍你也是应该,谁叫你演个戏做得这么绝,下令炮轰自家老婆的军舰也干得出来。”琴婉音揉抚着刚才被自己狠咬的地方,调笑说道。 “一时之痛,能保护她和东海国。”明安答得很果断。 琴婉音天资聪颖灵慧,如今清楚明安明暗布局,以及他真正的想法之后,一听就明白明安的意思。 收起玩闹戏谑,琴婉音低声说道,“你真要与全天下而战吗?” “没错。” “哪怕敌人里面,包括了你的妻子,我的族人,甚至是你的子女?” 明安收起温柔的神情,眼神中充满霸气与坚毅,“没错!” 琴婉音长长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眼明安,“你可真狠心呐……你真的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明安承认得很果断,“我会是个人渣丈夫,失败的父亲,会承受周围亲近之人的骂名与诅咒。” “但是,我明安,对得起我毕生理想,对得起我毕生信念,对得起所有九州后辈!” “千年战乱,将由我一剑斩断,我愿意付出以一切代价,只为了这一剑!” 低头看着怔怔凝视自己的琴婉音,明安深情说道,“你,会怎么选?在我身边?还是去我对面?我尊重你的意志。” “我知道你的本事,哪怕孤身一人行走黑暗,也必定能斩出这一剑。”琴婉音抱明安抱得更紧了些,柔情款款说道,“可一人总归孤单了些,我陪你一起走……” 仰起头,琴婉音笑吟吟凝视明安,“用你那说法,是叫‘同志’,对么?你倒是会起名,‘同志’这说法也忒贴切了。” 明安爱抚着琴婉音的秀发,寻思一阵说道,“你除了和北境其他人一样,是‘同志’之外,我还可以给你个特殊身份。” “什么身份?”琴婉音好奇问道。 明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潘发金带领众人开矿时,无意中挖掘出来的钻石,所做成的铂金钻戒,戴在琴婉音无名指上,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北境夫人,阳夫人。” 琴婉音惊呼一声,把玩这枚璀璨闪亮,美艳不可方物的铂金钻戒,“这是何物?真美啊!” “铂金钻戒。”明安指着铂金戒指一一介绍,“铂金是关键的贵金属催化剂,代表了北境工业,而钻石则是最为坚固恒久的矿石,有着‘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之说,代表了北境矿业。” 摩挲着琴婉音无名指上的铂金钻戒,“我用这个饰品,正式邀请你当北境夫人,当我的同志,你愿意吗?” “北境夫人~”琴婉音对着闪烁的灯光,伸手比划新得的璀璨钻戒,心中的幸福几乎要满溢而出,“若在民安王府,我只能当侧妃小妾,而到了北境,我就能当北境霸主阳沐州的夫人!” 琴婉音发出银铃的欢快笑声,朝明安脸颊边一记啄吻,“今后余生,还请相公同志,多多指教!” 第102章议和成功 自从船队出发后,东海国的权贵心心念念盼着阳沐州能答应修和,庇佑东海国海事安全。 约莫过了一个月,北境国正式派使者前来接洽,传达北境国国主阳沐州的旨意。 “诚意已达,可议和。” 东海国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笼罩在举国头顶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族,欢腾庆祝这海上和平。 就是这议和来得顺风顺水,未免太过容易,东海国朝堂难免会有些质疑之声。 有的人怀疑这议和为假,其实北境国想趁东海国松懈之际,给与致命一击。 有人质疑北境国虚张声势,真实实力并没有那么强,所以才会这么好说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小道消息伴随着一封家书漂洋过海,自东海国民间扩散开去。 “北境之主倾心民安王所赠佳人琴婉音,纳其为正妻北境夫人,愿与民安王交好。” 飘洋过海的消息本来并不可信,可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封琴婉音亲笔家书,让人不得不信服。 琴婉音的家书,呈到了柳如天的御案上,当着文武百官,柳如天召来在民安王府作客的步轻尘和胡灵儿,让她们亲自核验。 两人仔细看完这封家书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所适从,没了主见。 这些天两人和慕容城还有琴中藏,一直在筹划怎么出海去营救琴婉音,可这封甜蜜得发腻的家书,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太师父,灵儿,国主待我很好,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你们不必来寻我。替我向爹娘说一声,女儿嫁出去了,二老不必再劳神。” 二人终究还是释然,向柳如天如实禀告这是琴婉音的亲笔书,字迹温婉娟秀真情流露,不像是伪造或被人胁迫,佐证了琴婉音嫁给阳沐州,成为北境夫人的事实。 事情告一段落,无人再质疑这和谈的可信度,东海国举国上下,心安理得享受琴婉音联姻带来的和平好处。 待双方派出人手,正式签署十年友好条约过后,柳如天便按照阳沐州的条款,安排明安手下的民安商会与北境海运局进行接洽。 北境海运局和民安商会双方代表,商议在东海远洋之外一座海岛,建立双边贸易中心,互相通商交易货物,正式建立合作关系。 那座海岛面积不但大,地图上的造型也像只狗,双方一拍即合,给岛起名为“旺财岛”,寓意兴旺发财,还能意指这岛屿的形状。 就是柳如天不明白,为什么狗的形状会想到“旺财”,明安笑了笑解释,这是独属于仙界人的玩梗乐子。 自此,北境国建立了第一条“北洋港-中南港-旺财岛”的航运交易路线,倚靠北境轮船特有的动力螺旋桨顺逆流航行。 民安商会则是从湾北港和胶洲港出发,开往旺财岛易货交易,一路绕过东海国半岛抵达云洲港,再一路南下航行至九州沿海诸国港口进行交易。 交易完成后再远路返回,一直开到云洲港后,东进至旺财岛将九州沿海诸国的货品售卖给北境商队,最后返回至胶洲港和湾北港,完成整个海运循环。 北境国主要出产的大宗货品是棉花棉布、日用钢制品和玉米水稻等粮食,都属于九州最为紧缺的物资,十分畅销。 尤其是北境国造的钢制锅具,没有加入任何灵石粉末,却能做到银光锃亮不易生锈,比九州寻常铁器好了不知多少档。 见这钢制品结实耐用,品质优良,沿海诸国起了歪心思,便将这钢锅融了,稍加改进锻成兵刃盔甲。 没想到,北境钢制锅具打造出来的兵刃和盔甲,强度比寻常盔甲强了两倍有余,基本上和加入微量灵石粉末打造的禁军盔甲性能不相上下,造价却是便宜了一半都不止。 发现其中秘密后,北境钢制锅具引发了哄抢浪潮,各国出价也是水涨船高。 结果民安商会的商船,在沿海各国靠港,那船上的北境钢制锅具就别想再运出去,基本上都会被该国不计一切代价给买光。 东海国权贵人不傻,当然知道北境海运和民安商会之间的龌龊行径。 这行为,相当于以民用物资为幌子,给沿海诸国出售军用物资,犯了大忌。 一时间,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堆满了柳如天案头,让柳如天极为头疼。 柳如天也觉得自家相公做得有些不妥,小心翼翼劝道,“相公,北境国锻钢水平出众,生产的钢锅钢盆确实很用,可就是好过了……” “沿海诸国把这些锅盆做成兵器盔甲,边防军都有禁卫军的军械水平,这样下去,相当于咱们东海国的军力在削弱,相公你看……” 明安听了柳如天的看法,寻思一阵之后,趁着夜黑风高给柳如天从旺财岛,偷摸拖回来一船军用物资,全是现成的盔甲刀剑和钢弩,连夜送到了柳如天面前。 柳如天把玩这些盔甲刀剑,对着命人从吴山国偷摸捎回来的钢制刀剑互相一砍,只见吴山国刀剑已经被砍断,而明安偷摸拉回来的刀剑只豁了个小口子。 注意到柳如天两眼放光,明安这才吐露,“锅具钢材二次加工,肯定不如北境国自行打造的兵器盔甲来得好。就是限于条款约束,他们不太好光明正大售卖兵器盔甲。” “那相公的意思是?”柳如天悄声问道。 “暗中短途走私,咱们跟他们买现成的。”明安轻声说道。 “具体怎么操作?” 明安提供的思路很粗暴很简单,就是夜半三更无人之时,湾北港船运物资,直接到旺财岛交易给北境国,然后从北境国换来这些武器盔甲,自湾北往临墨运送至武器库,柳如天再暗中安排人给拨下去。 不走海关,也不用金银,避免留下痕迹低调行事,这样就不容易被其他国发现。 柳如天反复寻思过后,觉得这个法子不错,默许了明安投机取巧,绕过商品正式入境报关的渠道。 毕竟这些武器物资走正式商运流程,那肯定会让沿海诸国知道个一清二楚,估计三天不到一大堆使者就会上门来抗议。 只是柳如天没想到的事,她开的这口子,一下子打开了潘多拉之盒,让明安大小号之间的换手交易,达到空前的高效。 靠这些明里暗里的管子,明安阳面和阴面的产业彻底联系到了一起,北境国在明安的无数纽带哺育下,开启爆发式增长。 双边贸易尘埃落定,北境国正式加入九州千年战局,剩下的工夫,就是在给予北境国足够的成长时间。 平定北境风波过后,柳如天注意到自家相公整日没精打采的直打哈欠,身子骨也憔悴虚弱不少,特别心疼,忙问明安想要什么奖励。 明安左右手各抱一个吵吵嚷嚷,哭闹不休的柳梦茵和明正心,满脸无奈说道,“老婆,我就想一个人在湾北安心钓鱼,清清静静的不想受外事纷扰。” 柳如天撅着嘴,挨过明安身子蹭来蹭去撒娇,“相公,钓鱼有那么好玩么?” “钓鱼当然好玩,还能让我内功快速增长。”放下右手抱着的柳梦茵,明安一手搭在柳如天腰间,运转功法不断注入灵气。 “钓鱼之时我能静下心练功,灵气不断突飞猛进。我估摸着如果有两三年时间心无杂念练内功,恐怕能突破到六层。” 感受腰间传来明安那雄浑如海潮的磅礴灵气,不断温润自己的筋骨灵脉,柳如天脸色泛起潮红,发出舒服的哼唧声,软软瘫倒在明安怀里娇声说道,“相公你练那么高武功干嘛!” “能长寿。”明安打趣说道,“不是你说的,只要我吃好喝好活得越久,就是对东海国最大的贡献么?” 这倒是事实,柳如天现在对明安唯一要求就是好好活着,陪伴在自己身边。 无论是家庭情感上的需求,还是国事政局上的依仗,只要明安坐镇东海国,就能给柳如天带来无穷的安全感。 最终,柳如天还是被明安劝服了,她也寻思着不能整日老由着自己控制欲作祟,把明安缠得那么严,反正湾北离临墨并不远,有什么急事传唤回来也就几个时辰的工夫。 自此之后,明安彻底成了钓鱼王爷,每日都泡在湾北钓鱼。 只是湾北庄园的淡水湖里,都是小鱼,没有超大路亚海钓过瘾,明安便隔三岔五开着他那辆专属钓鱼艇,一路沿河道出海钓鱼,钓上头甚至会出海三四天才回。 柳如天刚开始比较有意见,可明安每次回来都会带一条大得出奇的金枪鱼,给一大家人做香煎金枪鱼排。 在烤炉架子上一边烹饪,明安一边跟老婆孩子眉飞色舞讲述自己和这头金枪鱼斗智斗勇的故事。 每当这时候,柳梦茵便会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出对父亲不明觉厉的钦慕神情,明正心则是吮吸着指头,盯着烤炉上香喷喷的鱼排口水直流。 含笑凝望着兴致勃勃的相公明安,快乐得像个孩子一样,柳如天最终还是心软,不忍拂相公的意,任由他像只大鹏一般,自由自在的逍遥翱翔。 望着一口一口给两个孩子喂鱼排的明安,柳如天心中暗想,“风筝本就是要飞翔在天上的,只要有根线牵着,哪怕飞再远,终究也会飞回到我手上,我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拢了拢金色波浪秀发,柳如天顽皮一笑,学着孩子那般伸出头张嘴,凑到明安身边撒娇。 一口美味不可方物的鱼排喂嘴中,柳如天细细咀嚼,露出满脸沉醉之色,感觉好吃到灵魂都要升华,心中甜滋滋感慨。 “我家相公可真有本事呀~” 第103章制海权 自从明安开始被柳如天“放风筝”,能够自由出海钓鱼数日不归,自己前往北境的频率变得更频繁了些。 当初领地选择湾北,最大的原因湾北是东海国离北境国海上路线最近的港湾。若不是为了营造出北境国乃方外之地的假象,东海国和北境国交易必须绕大老远通过旺财岛,用北境的那些蒸汽轮船,一日就能跑好几趟来回。 自己的这艘钓鱼快艇,舢板底下隐藏了一个船用发动机,出海之后在荒芜人迹的海面上,机巧变幻出隐藏发动机一键启动,明安滋溜一声就能往北逆流猛进,不消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北境海岸线,再骑上部下备好的快马巡视北境国,指导北境各处生产建设。 炼钢技术,是明安在北境国刚建立之初,最开始抓的关键科技树枝干,也是北境国加入九州体系,第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看家本领。 北境海运局正式建立以后,明安便制定好了前期两大主要对外输出的货品,便是这棉纺织品和钢制用品,都是乱世九州最为稀缺的军用物资。 凭借现世科技解放生产力,加上麾下收罗的各式人才开动脑筋,明安手下北境国的钢材生产成本和棉纺织品生产成本相对九州而言,简直低得离谱,质量还惊人的好。 只是商品输出时,上明安取了个巧,生产的钢材质量最优异的一批,明安留作自用,而真正对外销售的,都是品控相对较次的一批。 即便品控较次,也比九州那落后的锻铁技术强得多,再加上低廉的成本使得商品价格较低,北境这些物资拉出海,每次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疯狂掠夺沿海诸国的财富。 仔细阅读着手下呈递上来的海运商品销售报表,明安不得不感慨,“乱世的军用物资,是真他娘的赚钱!” 赚女王老婆的钱,赚沿海诸国的钱,再把钱买成九州的关键资源,全部用到北境扩大再生产,像滚雪球那般不断往大滚,造枪造炮造船造舰。 明安有把握,再给他十年的时间,凭借北境的庞大军事规模和科技实力,横扫九州平定天下,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北境与外界物资交换紧密高效,人口也在不断增长,造船的进度大幅度提升,仅半年不到的功夫,五艘黑甲炮舰接连下水。 北境自制的新一批舰船,牺牲了一些续航,更注重军事战斗能力,若是造好了就这样放北境吃灰,等到十年后再出山再用,明安感觉也挺可惜的。 想起现世海洋文明的崛起,而如今自己手上的牌面正好具备当这个海洋霸主的所有条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明安给如今已经是北境海军第二舰队提督的燕海平下了指令。 “率领远洋铁甲船,三船为一编队,环绕九州外海,抢夺东南海域大岛,作为橡胶、水稻等重要战略物资生产基地!” 北境之地位处温带,土地肥沃但是气候较为寒冷,全面日照也相对短,哪怕是有着春江花月指育种高产作物,一些适合热带亚热带湿润条件的作物,在北境的长势并不算好。 如今手上动力舰船越来越多,而且北境又是九州大陆唯一一个具备无视风向顺逆流,在外海自由穿行技术的国家,此时若不趁九州不重视制海权之际,慢慢悠悠不争夺外海诸岛的控制权,万一九州科技发展起来了,发现海外诸岛的重大价值,再去人家手中抢,那可就费事得紧。 此时的燕海平已经和樊英成了家有了孩子,成家立业再无后顾之忧,雄心勃勃正想大干一场。 听说老爹燕凌天又回到海上,率领明安设计的霸气炮舰威慑九州诸国,威风八面的样子帅气得掉渣,心里早就羡慕得劲,多次向明安请命想下海带兵,都被明安以“饿战”之法吊着胃口。 现在舰船渐多起来,作为商用之余还有剩,左轮手枪也已经初步实现三千名海兵的批量化装备,明安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这才放出燕海平这头饿狼出海掠夺岛屿。 “要求三点。第一,避开九州诸国海军,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构建远洋包围圈,若是发现敌军,必须全部拿下,做思想工作全部转化为我们的人,绝不能放出一个人走漏风声!” “第二,若是岛上有原住民,尽量与之交好,若是实在谈不拢,再展示我北境国的强大武力让他们臣服!” “第三,沿途必须绘制精细海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定期安排人送回来给我,对我们北境大业布局有用。” 高坐堂上,明安喝了口清茶,威严目光扫视堂下整齐站立的战斗服众将士,对在场诸将,尤其是为首的燕海平和燕凌天严肃命令道,“三点,都记住没?” “记住了!” “若是办不到,滚回北境,老实回家绣花去!咱北境海军不养废物,可懂!” “懂!” 一声令下,燕海平和燕凌天各带三舰,组成远洋夺岛队出发。 海岸上,明安背负着双手,默默注视远去的船队,回身投入北境科技树新一轮的攀升事业。 明安设计的初代左轮手枪,子弹头统一采用了七点六二毫米口径,正是考虑到为下一步的步枪研发打基础。 九州灵石加现世合金的材料技术融合,再加上精密机床批量化生产标准零件,得以让左轮枪和子弹在勉强尚可的品控率下,初步实现批量化生产。 这三千支合格的枪支,实际上靠将近八千支淘汰次品中给挑出来的。也多亏明安巧妙经营,给北境国的资源拉满,在不到三成的良品率上,硬是靠数量堆。如果再穷一点,明安根本底气大把烧银子堆出这些装备。 如今左轮枪和子弹能够量产配备之后,明安就开始惦记心心念念的ak47步枪,毕竟手上这左轮枪的杀伤距离只有100米,连续射击只有六发,只能作为中近距离对敌的杀伤利器,真正带上大规模战场,还是羸弱了很多。 ak47步枪能达到惊人的800米,杀伤力惊人能够连续换弹设计,防尘防水不用精细保养,作为步枪之王很适合在九州大陆这个古代战场上大杀四方。 值得万幸的是,明安恰好知道ak47的详细图纸,一如那些先前设计的左轮枪、舰载铁炮和子弹一样,都属于自己知识领域范畴。 这些知识,全都拜以前读博时,一个从南航考研来课题组的师妹所传。 这学妹是个军火迷,本科学的是火炮专业,上了研究生之后想转军舰发动机方向,这才进入了吴振东课题组,平日里最爱和师兄们聊枪炮知识,被明安和一帮师兄弟戏称“炮姐”。 自己手上这些仅有的枪炮图纸,是这个“炮姐”装逼扮酷,在自己办公室座位后面的白墙上,贴了很多酷炫的枪械机构图当作装饰。 明安和她对着坐时天天看这些图,哪怕不想进脑子也都记了个实打实,每个参数机构都是如数家珍,这才让北境枪炮技术开上快车道一路狂飙,不然以他学动力机械的,搞这些枪炮还是隔行如隔山。 送走燕海平等人,明安快马赶到北境枪械研究所,询问第一代ak47的研制情况。 图纸早就给了一干工程师,结构参数写得非常详细,工程师们见了各个啧啧称奇,无不叹服明安高超的机巧设计能力。 叹服归叹服,就是想要精准制造出来,还蛮难的,主要就是卡在材料和精度上,造出来的步枪要么炸膛,要么射出去威力差到离谱。 看他们这么苦恼犯愁的样子,明安不敢将胸中所记的最后两杆名枪图纸再告诉众人,光步枪中结构最简单的ak47都搞不定,那两杆结构精细复杂,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枪图纸,恐怕会将这帮人逼疯。 第104章妾身也是会吃醋的 傍晚回到自己在北境的家,客气接过琴婉音亲手做的爱心料理,明安扒着饭寻思。 “下一步得提升机械精细化工艺,材料强度也得再拔一拔。” 琴婉音已经习惯北境这种一家一户,模仿现世的家庭关系,给明安盛完饭后,自己也盛了一碗并排坐在明安旁边一起吃饭。 明安给琴婉音夹了块汁水淋漓的香煎猪排,摸了摸她略微鼓胀的小腹,乐呵呵说道,“老婆,多吃点,让咱们孩儿吃个壮实身子。” 琴婉音幸福一笑,接过猪排慢慢啃,感受营养不断注入腹中滋润婴儿发育,悄声说道,“大夫说,听脉象,可能是个女儿。” 明安一听大喜,“女儿好啊!我就喜欢女儿!” 琴婉音有些闷闷不乐,“可妾身想给相公生个儿子。” 明安一听,放下筷子,半开玩笑的故作正经训道,“琴同志,这点我就要批评你了。咱们不是一直说男女平等么?怎么你这意思,好像女儿就不如儿子了?” 琴婉音被明安这老干部架势逗得格格一笑,清清嗓子点头,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阳同志说的对!我不能抱有这种老旧的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生儿生女都一样!” 两人摆了会儿正经,终于憋不住,都是一阵前合后仰的大笑。 笑了一阵,明安乐呵呵问道,“你那影音产业弄的怎么样了?” 琴婉音笑吟吟扮出正经语气说道,“报告阳同志,北境影视传播公司已经初步组建完成,目前第一代留声机已经完成初版设计,摄像机还在原理印证阶段。” 明安点头道,“一切就交给你的了。” 琴婉音是巧音坊出身的机巧大师,最擅长歌舞和乐器类机巧,和明安平日聊天时喜欢打听仙界的歌舞音乐是怎么个样子。 从明安口中的描述,琴婉音知晓了现世的留声机、摄像机、电影电视等众多精彩的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尝试把这些影音设备做出来。 明安知晓她研发影音设备的志向之后,大为支持,便给琴婉音专门成了一间公司,名为“北境影视传播公司”,把自己知晓的影音录制原理和参考示意图倾囊相授,让琴婉音带人慢慢研究。 或许琴婉音只是想着靠这些影音设备能传播歌舞,给人带来幸福愉悦,但在明安看来,一旦这东西真能研制出来,不断攀升影音科技树,将会是未来九州一统之战重要的情报收集工具。 两人开心吃着晚饭,见明安已经吃完,琴婉音接过碗来起身想给明安再盛一碗,被明安一把拦住,“身为孕妇,做事悠着点,还是我来吧。” “嗯!”琴婉音笑吟吟领了情,又坐回座位上,“相公真好!” 吃完饭后,明安回到书桌前办公,琴婉音则是拿了两根针边看书学习边打毛衣。 打毛衣这活儿,还是自己之前游历北境那会儿,纺织厂女工教她的,琴婉音一学就会,感觉这东西很有意思,便买了棉线和毛衣针,趁着深秋天气大降温之前,给明安打一件里面穿的。 悄悄偷瞄着手打毛衣,鼻哼一首《山楂树》小调的琴婉音,明安心中有种别样的舒心感。 自琴婉音归心,认可自己的事业后,两人便在北境既结为夫妻,又当起共同为大业奋斗的战友同志。 二人的婚礼也办得十分简朴,只是邀请周围骨干一起简单办了些酒席,然后在霍远峰见证下,二人喝过交杯酒便算正式结成了夫妻。 婚礼结束后的夜晚,琴婉音拉着明安的手,走到北境海岸边,在月下拍岸涛声中,朝着南方恭恭敬敬磕头拜了三拜,声音略显哽咽的对着大海深情呐喊。 “爹!娘!女儿成婚啦!您二老莫再犯愁!好好照顾自己!” 明安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感觉心中一软,迟疑问道,“规矩是我定下的,但也不是那么死,你要不要回家一趟报报平安?” 琴婉音摇摇头,含情脉脉的眼神回望明安,“相公不能为我开这个口子,不回啦!” 眺望远处海面,任由晚风吹得秀发飘飞,琴婉音说道,“待助相公平定天下,老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相公再和妾身一起,回娘家看看吧!” 这一瞬间,明安怦然心动,从身后紧紧抱住了琴婉音。 明安爱柳如天,也爱琴婉音,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爱谁多一些。 有一次做梦,他曾梦到过两个女人都掉下水,自己只能来得及救一个。 明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救柳如天,倒不是因为感情,更多是因为责任。 柳如天除了是自己妻子,还是东海国的女王,她的命承载了东海国千万百姓之重,明安无论如何,必须要先将她救上来。 当救起柳如天后,明明眼见着琴婉音已经逐渐淹没在水中,自己再下水同样会有危险,可明安还是奋不顾身跳了下去,哪怕自己也会葬身在水中。 因为琴婉音对于自己而言,不但是可敬可爱的妻子,更是携手消灭压迫剥削,消除九州战祸,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同志。 第二天醒来时,明安感觉很迷茫,吞吞吐吐把这个梦讲给了琴婉音听,本以为琴婉音会生气,哪曾想听了明安的描述后,笑得灿烂甜蜜无比,显得极为开心。 只是笑完之后,琴婉音深情而认真说道。 “相公,你先救柳如天是对的,她是女王陛下,她的命关系千千万万的百姓,只是救了她之后,相公切莫再下水为了妾身搏命。” “为何?”明安反问道。 琴婉音小鸟依人靠在明安怀里,柔情款款说道,“因为相公的命,关系北境、关系东海,关系整个九州,全天下所有百姓。相公的性命很重,很重,切莫为了妾身做傻事。” 明安听完惭愧说道,“若真是这样,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琴婉音轻声说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只需要相公平定大业时,在北境给妾身立个碑,每年给妾身扫四次墓就行。” 明安好奇问道,“为什么是四次?” 琴婉音银铃娇笑答道,“妾身喜欢花,四季不同花也不同,相公只需要每一季摘下最美的花来看妾身,妾身便会很开心。若是相公疏忽了……” 说着,琴婉音伸出五根手指,张牙舞爪装出一副又萌又凶的表情,“妾身就化作幽魂来吓你,而且专挑你和柳如天最甜蜜时下手!” 明安打趣道,“为何要专挑甜蜜的时候下手?” “因为妾身,也是会吃醋的。” 第105章上古技艺的威胁 明安听了这话,盯着琴婉音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决计不会让这种悲剧发生!” 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如今一切尽在掌握,北境科技树稳健攀升,百姓人口不断上涨,只要有十年时间,碾压九州不是什么难事,根本不会出现琴婉音或是莫问天所担心的那种情况。 “战争会死人,也确实危险,但是只要科技足够高,物资足够充足,死的也是对面的敌人,而非我身边人!” 也正是这种守卫周围人的强大执念,明安拼了命的赚物资,攀科技,毕竟这些就是让自己安心的本钱,一个简单工艺的革新,不单只是生产力的提升,更是能在不久的将来,征战天下时,多一成把握保护自己部下的性命! 收回思绪,明安又回到手中阅读的报告上,唉声叹气十分苦恼。 正在打毛衣的琴婉音,听到明安的响动,放下毛衣缓缓起身,挑了件大髦走到明安身边,替他盖在背上,摩挲着明安肩膀关切问道,“相公,怎么了?” 明安无奈看着报表上的数字,“倒是材料越来越好,可精加工和切削始终不太行,做出来的零件公差太大,这样没法进一步发展更高更强的科技力量。” 在北境已经工作了大半年,琴婉音也逐渐习惯上北境用数据整理成报表进行分析,仔细看了一遍问道,“相公,听你这语气,是知道原因了吗?” “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时间太短,铺设的基础工业还不够。”明安嗟叹说道,“按我原本的世界,这些基础工业全方位建设,少说也要好几十年,可北境正式立国至今也才就两年,想让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点点研发开拓啃骨头,逐一点亮这些基础工业,着实难为了一点。” 指着报表上面巨大的刀具磨损数据,“就拿这机床刀具来说,刚开始钢材强度比较弱时,还能切削得比较好,现在钢材强度不断提升,机床刀具的强度明显开始跟不上,导致高强度钢材加工精度直线下降。刀具这一环落后,所有环节都落后,拖慢了整体进程,所以我才烦。” 琴婉音沉思片刻问道,“这就是相公说的短板效应么?” 明安无奈点头,“正是如此。” “那相公最开始的时候,是用什么作为刀具的?” 明安回忆了一下,“是杨景给我的一些零碎玄铁碎片,好像是以前黑甲军用的。” “那些碎片呢?” “早磨完了。”明安捂着脸无奈说道,“那些个碎钢片是加入了灵石粉末提升强度,我叫人也用灵石粉加到钢材里试制,可就是达不到那种强度。” 听完明安的描述,琴婉音似有所思点头,“照相公所说,那黑甲军用的玄铁,应该是上古失传工艺,如今恐怕很难复现。” “上古……又是上古……”明安锁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当年从上古壁画中,明安推测出一千年前的九州,应该存在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奴隶制社会,后面也暗中命人四处收集典藏,看能否找到关于这个一千年前的奴隶制文明信息。 一番收集后,明安失望发现,这失落文明出于不明原因陨落后,历史资料全部失传,使得九州各国文字记录的历史最多只记录到一千年前,所以有广为流传的“九州只有一千年历史”之说。 琴婉音观察明安表情变化,猜测出明安的想法,低声说道,“相公,你想想,世上流传的灵器,青阶已经是国宝等级见顶,橙阶当世无人亲眼见过。九州灵器的阶次,却是明确说了青阶之上还有橙阶和金阶,你不觉得奇怪么?” 明安回忆一下点头,“那倒是事实,我也感觉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列出两个不存在灵器的阶次。” “正是因为九州一千年之初,橙阶和金阶都是古书上明确记录,确实存在的。只是随着岁月长河灵气逐渐消退,阶次一降再降,而从未有人再能锻造出这等神兵。” 琴婉音抛出了个疑问,“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高阶灵器到底是哪里来的?由谁锻造的?若是九州千年之内的工艺,明明有史书为何技艺还会失传?九州十八国机巧师几乎都没法能锻造出金橙二阶的灵器?” 最终,琴婉音引出自己的结论,“相公,所以妾身猜想,九州千年以前的上古文明,能够锻造金橙二阶的灵器,拥有的技艺水平远超当今。” “而相公手上,最开始作为刀具的那些灵钢碎片,想必就是这个失落文明岁月长河残留下的只言片语,被兵圣大人得到,才得以锻造出如此强力的材料。” 听完琴婉音一席话,明安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他不明白,奴隶制文明比九州的封建制文明都要落后,是怎么会拥有这般技术的呢? 还有那壁画上金字塔顶像太阳又不像太阳,稀奇古怪的灵功修炼场面,黑色云雾和红色粉末,都是什么意思? 明安一头雾水,心里有团阴云挥之不散。 想一些有的没的,没法解决现在的技术问题,明安嗟叹一声说道,“可惜知道了也没用,巧圣秘录已经是我对灵石加工材料的全部理解,再往上也没法晓得这些精妙的失传技法,那就没法快速做出我想要的这些精加工刀具。” 沉吟片刻,琴婉音灵光一闪,翻箱倒柜一通找,找到两个机巧腕套,把暗藏的匕首一拔,拉出一根细细的钢丝,递到明安身前。 “相公,你这是我巧音坊的至宝金铁灵弦,也是用上古秘法制成,只是这秘法我是清楚的,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明安接过金铁灵弦仔细端详,回想起琴婉音之前在九龙吸水包围的船只上,仅靠这两根细弦就能拽住一个成年女性上下翻飞,拉伸强度却是极为难得。 “似乎有点帮助,应该能进一步提升灵钢刀具的强度,具体得让工程师去好好研究一番。”明安观察一阵后得出结论,愁眉舒展高兴说道。 见能帮上明安的忙,琴婉音也十分欢喜,“那好,明日我和材料所那边的同志对一对。” 有了解决问题的希望,明安心情很高兴,一把将琴婉音揽入怀中亲热。 亲热了一阵,明安头搁在琴婉音肩头感慨,“没想到,九州一千年以前,还有这般厉害的技艺!” “是啊……”琴婉音亲昵看向明安,忽然间明安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心事,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我北境科技攀升这么快,就是靠这些灵石和上古技艺绕开庞大的基础工业链,才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发展到今日这种水平。” 明安深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抛出自己的疑虑,“那万一有人同样拥有这些上古技艺,而且知道的比我更多更详细,是不是能做出比市面更强大的灵器作为军备?” 这个隐忧倒不是空穴来风,不过琴婉音并未显出担心,柔声宽慰说道,“九州千年以来,也没曾听过哪家灵器机巧,像相公这些枪炮那般厉害了,怎会在这十几年突然窜出来呢?” “再说了,灵石稀有且量少,若真是能供应大军日用,恐怕整个九州所有灵石加起来全用完了,也支持不了几年打仗用的。” “哪像相公手上这些枪炮,只要有寻常矿石就能源源不断大批量制造,相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也对。”明安微微点头,可心里总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些年趁着安定,赶紧发展,等十年后北境军事科技足夠横扫九州,火速出山以雷霆之势平定天下,五年之内结束战斗,免得夜长梦多。” 第106章占领海岛 琴婉音确实是个能带来福气的贤妻,她熟读家中藏书,又有机巧名门巧音坊的秘传,在她指点之下,灵钢刀具研发项目本已陷入凝滞,此时重新开启一条清幽小径。 等到次年春天,依靠这金铁灵弦的工艺作为借鉴参考,新一代机床用的灵钢刀具顺利交付北境枪械研究所,ak47步枪研制也在稳步向好。 春去秋来,等明安接过工程师交付的第一柄试制ak47步枪,先从沙子泥水里滚了一道,再朝三百米外的靶子流畅打完一梭子,巨大的后坐力让弹道飘逸得离谱,可强大的步枪威力却是把那一大片靶子都扫得稀巴烂。 看完ak47的豪放表现,工程师各个黯然愧疚,本以为这不像话的后坐力和离谱的精度会被明安一通狠骂,没想到明安开心到仰天大笑。 “啊!这声音!啊!这后座力!九州大陆,我终于有了第一把ak47!” 开心过后就是一番大力嘉奖。 “ak47的原本设计,就是靠对恶劣条件的耐受性与强大杀伤力取胜,刚才我这番扫射,能感觉到这就是名副其实的ak47步枪,你们成功完成了我要求的任务,很好。” 枪械所的工程师们听完国主亲自表扬,各个开心得眉开眼笑,心想今年的奖金肯定少不了。 表扬过完,明安收起欢笑正色说道,“不过刚开你们看到,拉胯的精度和后坐力是它两大弊端,稳定量产也是一个问题。你们得戒骄戒躁,继续深入研究改进结构,还有好多路要走。咱们北境士兵的性命,都靠你们了!” 步枪ak47样件成功完成试验,离量产尚有距离,总归是有迹可循。 下一步工业技术研发重点,就聚焦到明安老本行,发动机上。 发动机这个东西,堪称现代机械工业中,最为精密复杂的装备。目前的北境科技树,已经点亮了灵气马达不同款型的蒸汽机,并且装备到北境船只和车辆上,成为主力生产动力机械。 可这些都是外燃机,热能转动能效率比较低,再加上燃料都是煤和木头,热值也低,使得这些蒸汽机作为动力不得不依靠大量的燃料。 若是在北境之地内部用倒还好,真要长途跋涉开出去,环绕整个九州海洋打仗,续航跟载重都很悬。 就像燕海平和燕凌天开出去的铁甲船,装载的炮弹和子弹并不多,更多的舱室都用来装煤。 明安让他们不要招惹九州各国海军,就是担心煤不够船跑,弹药也经不住连续作战。 ak47步枪解决后,下一个攻关点明安敲定为“内燃机”。 内燃机这东西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当霍远峰完成蒸汽机全部设计开发后,明安就把柴油机的图纸丢给了他,让他进一步攻关。 为了配合研制,明安专门把燕小六从月明郡调到北境来,从搞香水的花花公子,摇身一变,变成了石油提炼大亨。 时间推移,燕小六已经基本实现煤油和柴油的提取,甚至连燃烧弹都搞了出来。 霍远峰依靠新一代的灵钢刀具和炼钢工艺,将柴油机的各式部件一一研制出来,就连最难的高压喷油器都做了出来。 现在,就差最重要一环,高温密封油垫,才能将内燃机的密封性大幅度提升,达到高压压燃的效果。 明安心知,这玩意就是必须要靠橡胶才能大批量生产,而橡胶得需要燕海平拿下南方岛屿,开辟场地种植之后,产量才能爆发。 “又得花时间等……”明安长叹一声感慨。 蒸汽机作为在役的动力机械,修修补补不断更迭还能优化,只是上限低了些而已。 有了燕小六供应的煤油和重油,续航倒是比原本烧煤提升很多,可总归是没有达到明安想象中那种大缸径柴油机的效果。 动力机械进度缓慢,明安只得把注意力分散到生物医药、炸弹炸药和武装战斗服的研制中去。 冬日结束,春季降临,又迎来新的一年。 更多的黑甲轮船接连下水,自北境出发前往外海。 直到夏日来临,燕海平派手下终于运回来了第一批货物,向明安报告了喜讯。 环绕吴山国、江越国、闵胥国海外环陆沿线,燕凌天和燕海平接连控制六个岛屿,三个岛上有原住民已被劝服归化,现在双方合作生产杂交水稻和橡胶。 此前刚好收一茬,燕海平命人运送回来第一批明安和霍远峰心心念念已久的橡胶,助力下一代发动机和运输装备的研发。 明安接过燕海平手下呈递上来的详细海图,仔细翻看一番记到脑中,再划拉开天下山河策。 在这些军用海图的指导下,东南沿海之外的那一大片漆黑海域,此时已经陆续点亮,能够看到这六个海岛上的橡胶水稻生产基地。 放大屏幕一番细细观察,正巧在图上看到燕海平所说的那些海岛原住民,看服饰和居所已经和九州大相径庭,可能是远古时期九州流民漂洋过海,在此安居繁衍。 从天下山河策上来看,海岸边碎裂的礁石显出一些炮痕,想来是打过一架彰显武力之后才议和。 正如燕海平千里音汇报的那样,凭借北境国强大的食品和轻工业,归化收服这些海岛原住民并没花多少功夫。 在他们看来,北境这帮人武力很强很凶悍,但是愿意提供海岛上难得一见的美味罐头,还有比草麻编织出来舒服得多的棉衣棉被,只需要岛民提供劳动力帮他们生产种植,就能通通得到。 两方大战过后,磨合一阵没多久,岛民便心悦诚服,按着燕海平的说法,成为了“海外北境民”,后续只需要北境不断发船给岛上输送物资,再从岛上拉回他们生产的产品,这些海岛就算真正成了北境国海外的一部分。 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放下,看着天下山河策上这些印上“北境”之名的海岛,正在源源不断给自己生产物资,明安发出舒服的长叹。 这些海岛不但是重要的军用物资生产基地,更是北境军南下的远洋跳板,从这些海岛发船攻打沿海诸国,那可比大老远从北境发船方便得多。 后续在这些海岛上建设军事基地,建立军事港口,明安一声令下,便能让北境军形成对沿海诸国的快速包围。 打掉各国海军防线后,各国最软弱的后方就会展露在自己身前,到时候登陆作战直取各国国都,九州近两成的版图就会以雷霆之势落入自己麾下。 海上根据地已经建立,剩下就是不断派出船队,然后依托这些根据地进一步南下,直至将触手自东海伸向南海。 把除东海国外的沿海各国全部征服以后,再将商战与群众路线结合,一步一步往内陆蚕食攻坚。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九州便是掌中之物! 心中规划完毕,明安继续让依托现有岛屿继续开拓,尤其是那些有人居住的岛屿优先开拓。 北境的海外疆土也从原先的六岛,拓展到十二岛之多,星罗密布在东南沿海海外。 可惜开拓到一定地步,明安感慨发现,船只数量跟不上,运输力不够,人口也比较紧张。 燕海平目前发现的大小岛屿多达五十多个,总面积将近五千平方公里,却只能够将十二个资源较为丰富的主要岛屿纳入生成供应链体系。 要想继续开拓海疆,只能等北境船只和人口数量进一步增长。 这五十多个海岛,全都是环绕九州东南沿海,最南面已经伸到了闵胥国外海。 九州南海目前是大片黑域,哪怕花大功夫探查下来,距离也太远没法加入到北境现有的运输供应链体系。 综合多方考虑,明安便吩咐燕海平,在目前开拓的盘子上专心经营,同时在东南海最南边的波照岛上,重点发展一番,作为后续进一步南下的中转基地。 按照明安的设想,给北境国十年时间潜心低调发展,不与外界起任何冲突,他会有九成把握顺利拿下九州,斩断千年乱局之根。 可惜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稳扎稳打运转的命运之轮,忽然一卡顿,然后立刻加速,直至开始失控。 第1章福寿膏 春日晴好,艳阳照耀着一片青翠芬芳的湾北庄园,给人一种勃勃生机的欢喜。 一行风尘仆仆的商队,伴随马头铃铛轻响和车轱辘的滚动声,自南方缓缓而来,开往湾北庄园。 来往的王府护卫,看到那商队马车上飘扬着熟悉的印纹旗帜,纷纷让行。 有些熟悉的官员,给为首的黑胖首领捧手热情打招呼。 “王老板,这回从南方回来,又发大财了呀!” 这黑胖首领正是民安商会的副会长王富贵,平常的货物他可以安排手下送,今日是给民安王爷送货,他必定是亲自带队前来,好表一表诚心。 “嗨!就赚个辛苦钱,哪里有宋大人好福气,听说又纳了小妾?” 那宋大人乐呵呵大笑,“王老板倒是消息灵通呐!” 王富贵惋惜说道,“可惜今年南方跑货耽搁了,没赶上宋大人的喜酒。” “那简单,等王老板给王爷送完货,咱们去城里喝上一杯!王爷那军神酒的滋味可妙得紧!” “一定一定!” 打完招呼,王富贵吆喝一声,命令车队往庄园里赶。 庄园的茵茵草坪,明媚的阳光下,一名可爱乖巧的金发小女孩,双手揽着一名潇洒青年的脖子,软软靠在他怀里,小脚轻轻摆动,扑闪大眼眸专注看着青年,听他讲故事。 不远处,另一个身材比较结实的蓝眸小男孩,则是被一个老人手持教鞭逼着,倒立在树上吐纳练气,眼巴巴看着青年与女童亲昵,满脸羡慕与渴望。 “圣女贞德,在交战中被一支箭射中肩膀,然后被士兵们抬离前线。但她强忍剧痛,很快把箭拔了出来,重返战场奋勇杀敌,将低迷的士气再次鼓舞,领导军队发起最后一击,最终击败了敌军,让奥尔良的威胁得以解除。” 小女孩故事听得很入迷,忽然故事中出现自己的熟悉的字眼“奥尔良”,情不自禁流下口水,奶声奶气说道,“爹爹!我想吃奥尔良鸡翅!” 明安哈哈一笑,抱着柳梦茵起身,“走!爹爹给你烤奥尔良鸡翅去!” 不远处倒立练功的小男孩,耳朵动了动,听到两人的对话,着急大喊,“爹爹!我也要!” 一旁的老头气得一抖胡子,给小男孩腿上轻轻抽了一鞭子,“吃吃吃!就知道吃!练功也不见你这么积极!还有一柱香,撑不住不准吃!” “是……师父……”小男孩不情不愿吐了吐舌头。 明安笑着朗声说道,“儿子,你好好跟慕容伯伯练武,回头我给你留几个大的!” 明正心一听,咽了口口水,身子有些晃动,又是被慕容城一通狂喷数落。 抱着柳梦茵正往灶房里走,远处传来熟悉的马铃声,柳梦茵蹭的一声从明安怀里窜下来,跌跌撞撞往那马铃方向小跑迎上去,口中兴奋高喊,“王伯伯!王伯伯!你回来啦!” 王富贵听到这甜美可爱的声音,感觉心都化了,乐呵呵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单膝跪在柳梦茵身前,“家臣王富贵,见过公主殿下!” 柳梦茵小手提拉两下王富贵的手臂,示意他赶紧起身,蹦跳追问道,“王伯伯,这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呀!” 王富贵早就有预备,示意手下扛来一个锦绣大包袱,在柳梦茵面前铺开了一地,“公主殿下,都是给您预备的,您看您喜欢哪个,随便拿!” “哇!”柳梦茵看见包袱里全是花花绿绿的泥人布娃娃,还有各种晶莹首饰和漂亮香囊,一把扑了上去,趴在锦绣布包上一阵挑选,一个个塞到怀里,口中还呢喃,“这个送给娘……这个送给巧倩姨娘……这个送给春莺姑姑……” 见到包袱里面有还有南方带回来的高档糕点,柳梦茵小手扒拉开盒子,吃了一枚,露出开心的表情,左手右手各拿了一个起身。 塞给明安一个之后,柳梦茵小跑到庄园门口执勤的士兵身边,踮着脚兴奋说道,“方哥哥!这个糕点好好吃,请你吃!” 威严的士兵露出春风拂面的温和笑意,请示看了眼明安,明安笑着微微点头,士兵便从柳梦茵小手上恭恭敬敬接过糕点,中气十足说道。 “谢公主殿下赐糕!” 送完糕点,柳梦茵又扒回那锦绣布包上逐个挑选,再把里面一些事物挑出来送给周围有需要的人。 王富贵看着忙碌的柳梦茵,笑着感慨,“王爷,您女儿可真招人喜欢。” “嗯。”听王富贵夸自己女儿,明安还是很得意的,“梦儿就是小天使!” 只是一想到柳如天和柳梦茵的关系,明安又是无奈一叹,又担心又头疼。 柳梦茵日渐长大,按照规矩需要开始学习皇家典籍启蒙。 可惜她记性不好,也不太聪明,教的知识进去多少,隔天过了脑子就忘,和过耳不忘的明正心成鲜明对比。 每次柳如天夸完“心儿真聪明,真是娘的乖孩子”,转头就对柳梦茵严厉喝骂,数落她这么笨,还贪玩不用功,以后怎么继承东海国。 柳梦茵害怕严厉的母亲,只能闭嘴低头,眼眶红红的不住流眼泪,一旁的明安瞧着又犯愁又心疼。 每当向上去劝,柳如天就会把自己拉上一块骂,责怪明安就会宠着柳梦茵,把柳梦茵给宠坏了。 结婚多年,柔情蜜意随着时间逐渐减淡,柳如天被国事所烦,回到家考校女儿的功课,结果结结巴巴一句都答不上来,把柳如天气到不行,脾气越来越坏。 为了柳梦茵的事,明安没少跟柳如天吵架,搞得夫妻二人关系直线下降,明安只好把娃带到湾北来教,好让自己和娃儿躲炸药桶一般的柳如天。 只有每周例行“交公粮”的时候,明安才会被柳如天派来的禁卫军给“请”回临墨应付差事,只要表现得稍显瑕疵,免不了成柳如天积累一周坏情绪的出气筒。 一念及此,明安莫名想念在北境之地的琴婉音,这些年过去了还是那么温婉柔情,治愈着明安疲惫的心灵。 胡思乱想之际,王富贵拍拍手,示意众人呈上报告。 明安接过报告,一边翻一边信口问道,“过冬那会儿,你怎么没赶上回来?” 王富贵面有愧色,“禀王爷,咱去年南下的货品,在南方销量不好,到年后才卖完,所以耽搁到今个才回。” 明安仔细看着报告上的数字,确实发现了南方消费水平下降的情况。 每当战事闹大,百姓手上没有闲钱,消费下降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今年这情况显得特别明显。 “就咱们下降?” 王富贵把报告翻到竞争对手的调研页,回禀说道,“整个市场都不太行。” “奇了怪了……”明安挑了挑眉头,“咱们给百姓卖的又不是什么稀奇品,全都是吃的用的生活必需品,他们不买我们的,又不买其他家的,那钱都流到哪里去了?” 王富贵从怀里掏出一个刻着黑色云彩的锦盒,呈递到明安手中,“禀告王爷,南方百姓,尤其是闵胥、南岭两国的百姓,把钱都花这个上了,所以吃穿用度就缩减了许多。” 明安满脸好奇打开锦盒,里面露出一大团黑漆麻乌的药膏,凑近闻了闻,一股呛人的骚味扑面而来,明安猛地一挪开,露出满脸嫌弃之色。 “啥啊这是?饭不吃衣服不穿,买这牛粪做甚?” 王富贵指了指锦盒说道,“这叫福寿膏。” 第2章肆虐 只消一个名字,明安身子猛地一震,眼睛瞪得巨大,满脸惊恐与愤怒之色,死死拽住王富贵的手臂怒吼,“你够胆再跟我说一遍!这叫什么!” 王富贵也被明安这可怕架势吓坏了,颤颤巍巍说道,“王……王爷……小的做错什么了么?” 明安强压内心怒火,努力保持平静问道,颤抖着声音问道,“王富贵,我问你!这东西是不是刮一小勺,放到烟斗里抽食,抽完之后人飘飘欲仙很有精神!” 王富贵满脸惊讶,“王爷,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这福寿膏的用法?” 如着魔一般,明安咬牙切齿,踉跄着步子,反复呢喃着“福寿膏”三个字,转身缓缓往房间走。 柳梦茵注意到明安疯疯癫癫的异状,也不挑选南方货品了,赶紧爬起身,跑到明安身边不住摇晃明安的衣摆,关切问道,“爹爹?你怎么?” 明安看着可爱的女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梦儿,今天爹爹身体不舒服,想回房一个人静静,你去找姑姑做烤翅好不好?” 柳梦茵本想撒娇说姑姑明春莺做的烤翅没有爹爹做的好吃,可看到明安脸色惨白,心情糟糕到极点,柳梦茵很懂事的点点头,“爹爹,你好好休息,我和姑姑做好了烤翅给你送来。” “不用,我想静静。”明安一反常态拒绝了女儿的好意,踉跄回到自己房间,紧闭门扉谁都不想见。 躺在床上,明安死死盯着天花板,胸中情绪剧烈起伏不停。 鸦片的危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本的世界,华夏民族数千年以来,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依然在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 可鸦片,这近代最为危险的恶魔,给华夏带来的屈辱和危机,足以让明安颤抖胆寒。 恍惚间,明安仿佛看到本已遭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身子不断被鸦片掏空,每个人脸上却呈现出病态的陶醉。 卖儿鬻女,东亚病夫,人不如狗的龌龊生活,一旦降临到这个九州乱世,给天下百姓所带来的痛苦,明安只是想象一下就想呕吐。 若只是历史书,亦或是记录片上看到的一切,兴许没有那么直观,明安确实亲身体会过这东西给周围人带来的巨大痛苦与伤害。 明安的三舅,是个缉毒警,因公殉职。 葬礼上,十岁的明安,眼睁睁看着三舅母抱着孩子嚎啕大哭,母亲望着弟弟的黑白画像一个劲儿抹眼泪。 一想到那个时常给自己带好吃的亲切三舅,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世了,幼小的明安,心中对毒品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此时躺在床上的明安,紧紧握拳,恨得咬牙切齿。 他非常清楚这东西绝非九州所有,千年历史,就连类似罂粟的这种植物听都没听说过,如今却有人知道靠这东西制成鸦片,兜售给南方市场掠夺利益,肯定是有人在其中搅弄风云,暗中布局。 位于东海国的明安,或许能够先知先觉,借助柳如天的力量设置严刑峻法,把这恶魔堵在国门之外,可九州的千千万万老百姓呢? 九州腐败混乱不堪,贪官奸臣沆瀣一气,各国之间落井下石,根本没有人会关注老百姓的死活。 所以在明安看来,九州千年乱局出现鸦片,比晚清那几乎要灭国灭族的鸦片,还要可怕得多。 晚清再怎么说,也是个国家,有中央政府,为了维护统治与阶级利益,能够实现上下同心销烟。 而九州乱世,各国林立,禁了东边禁不了西边,搞不好各国给对方使绊子,故意让鼓励鸦片走私出口,几乎没可能联合各方力量共同努力,将鸦片葬送进历史的深渊,永不复生。 若想彻底根治,只有一法,那就是倚靠外部强大的武装力量,强势介入,彻底斩断根源。 九州当世,拥有关于鸦片的一切知识,拥有这股强大的武装力量,还拥有强烈禁烟决心之人,唯有明安。 “可北境,还不够强大!”明安长叹。 北境目前拥有的实力,在明安看来,灭一国有余,平定九州十八国乱世,可能性比较小。 科技水平倒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因为军备武装和士兵人数,非常不足。 北境人口稳步增长,但终究立国太短。 方方面面的兵力,甚至包括守卫领地,维护治安的士兵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人。 考虑到后勤部队保障,真正能够进入到内陆地区深入作战的单位,充其量也只有一万多武装士兵。 这些士兵全部配备了ak47步枪,左轮手枪以及北境精钢锻造的长短兵刃,身上穿的战斗服也是在轻便的尼龙防刺服基础上,加上了合金防箭铝合金板。 攻城掠地上,目前部队都有手雷烟雾弹,迫击炮火箭筒等诸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过明安最想要的两把神枪,目前还没来得及造。 正面交锋的战斗力,毫无疑问打十万人都是绰绰有余,可敌人又不是傻子,十万又十万一波波来呢?亦或是掐断后方弹药补给运输路线呢? 明安原本打算后续重点攻关飞行器技术和重载型热气球技术,能够对深入内陆的部队实现空中补给以及空中投弹支援,如今这些科技树都还没来得及点亮。 更何况,九州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灵器”。 五年后开战有九成九的胜算,如今开战胜率只有三四成。 “再给我五年,再给我五年就好了!” 按照明安的估计,再有五年的时间,包括后勤运输在内,自己能派到九州大陆上作战的士兵,就能达到十万之众。 军备科技树也能攀升到明安能力范围内的最顶部,具备超远程斩首,面对人海战术的大规模杀伤,持续空投补给支援,以及各式地形的野外作战能力。 可惜,时间不等人,鸦片正在不断扩大规模,仅仅一年的工夫,便在九州南方肆虐横行,若是再等个五年,恐怕南方已经被鸦片摧残成一片炼狱。 到时候,哪怕明安攻下这些城池,面对这片鸦片肆虐的人间地狱,明安也不知该如何修复山河。 忧思反复在脑中折腾,把明安折腾得疲惫万分,朦胧睡去。 第3章驱瘾 整整睡了一大天,梦中的明安冷汗直冒,在床上不住挣扎,被梦魇作祟压得喘不过气来。 等明安惊醒过来,窗外月色已高,已经是深夜时分。 噩梦过后,明安终于下定决心,只差最后一件还要确定的事情。 出了房门,问清丫鬟王富贵所居住的客房,明安揣着福寿膏走过去一脚踹开房门。 躺床上的王富贵慌慌张张起身,胡乱扇了扇身边的烟雾,赶紧把手上东西收到床铺底下,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明安满脸怒容,一把上前掀开铺盖,把王富贵偷藏的那根大烟枪掏出来,凑鼻尖闻了闻味儿,重重砸在地上吼道,“王富贵!我告诉你!你他娘的再敢碰这鬼东西,老子就一刀攮死你去逑!” 王富贵从未见明安动如此大的真怒,腿抖得跟筛糠一样赶紧跪下,不断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明安粗暴的将他一把提起,凶恶喝问道,“你他娘的抽了多久了!如实招来!” 王富贵战战兢兢说道,“禀……禀王爷……就是南下谈生意,生意场上合作的老板招待小的福寿膏,为了逢场作戏小的也跟着抽了些,算上今日,也就第六次。” “也就第六次!你他娘的还好意思!”明安朝那断裂的烟杆上重重一踩,狠狠呸了一口唾沫,“以后遇到这种狗东西,哪怕生意黄了赚不到钱,你也别给老子碰这玩意!” “是是是……”王富贵唯唯诺诺应和个不停,望着地上的福寿膏,流露出些许渴望的神色,神情也有些不以为然。 此时的王富贵,非常困惑明安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 明安冷眼注意着王富贵的小动作,明安沉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大惊小怪了些?” 王富贵一个劲儿摇头,“不敢不敢……” “说实话!”明安提高了声调喝问说道。 王富贵被明安这么一逼,这才说出了心中实际想法,“王爷,实不相瞒,我看江南很多大户人家都在抽这个,抽完之后人精气神很足,身上病痛也都消散了,好像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明安扶着脑袋,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焦虑。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原因,鸦片前期确实能止痛,让人心情愉悦很有精神,但它的可怕在于强大的成瘾性与慢性杀伤力。 明安从王富贵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这家伙已经有了些瘾,不然换他那机灵性子,白日看到自己那么大反应,深夜怎么还敢偷摸着在自己府上抽大烟的? “这东西成瘾,一旦抽上基本戒不掉。”明安指着地上散乱的福寿膏一字一句狠狠说道,“你抽这个上瘾之后,越抽身体会越差,不抽又会头疼乏力,痛苦万分!” “最后你将会变得瘦骨嶙峋,病痛缠身,活不到十年就会在贫病交加中死去!” 王富贵听明安这么一说,不像是作假,吓得冷汗涔涔直冒,腿一软直接瘫倒下来。 因为这些症状,确实发生在他身上。 自从在生意场逢场作戏,抽了几次福寿膏过后,一到夜里,王富贵就感觉睡不着,身上很不舒服,特别想念福寿膏带来的飘飘欲仙放松感,不知不觉就抽起来了。 一开始抽一次能顶个好几天,没想到越抽越想抽,直到现在两天必须要抽一次才舒坦。 本来今天看到明安发这么大火,王富贵已经察觉到这个福寿膏不是好东西,强忍着不去碰,可到了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到头来还是点起了一根,眯眼享受这飘飘欲仙的一刻,然后就被明安抓了个正型。 王富贵听明安解释完这东西的危害后,才知明安为何会对福寿膏如此憎恶,愧疚的泪水顿时淌了出来,俯下身子拼命求饶,“王爷!小的知错了!可抽这东西真的舒坦,一日不抽小的心里直痒痒,睡不着哇!”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理由。”明安一把将王富贵提起来放到床上盘膝而坐,灌注灵气一掌按向他身后。 “接下来我会发动一种灵功,若是你感觉体内越疼痛,说明你身上中这鸦片之毒越厉害。忍下这疼痛,受些内伤为代价,我应该能将你体内的烟毒给排出来。” 王富贵满脸愕然,一动不动坐定任由明安摆弄,当明安手中灵气注入自己体内一瞬间,把自己体内经脉一搅,霎时间一股从五脏六腑涌出的强烈疼痛,把王富贵疼得哭爹喊娘,杀猪般直叫唤。 “王爷!饶了在下吧!太疼了!” 明安恶狠狠说道,“你他娘还知道疼啊!越疼说明你体内烟毒越重,你现在知道危险了吧!” “王爷……小的错了,那您……那您轻点……”王富贵强忍疼痛,低声求饶。 明安才不管这王富贵哀嚎叫喊,就想试一试自己是否能给他人完全驱除鸦片毒瘾,将北岳国皇室秘藏《逆脉经》中的逆脉驱毒法催运到极致,伴随着王富贵一阵惊天杀猪惨呼,扑哧一声王富贵口中喷出大片大片的深红淤血,喷的地上到处都是。 痛苦万分的驱毒过后,王富贵瘫倒在地,浑身冷汗直冒几乎要虚脱。 明安冷漠瞧了一眼王富贵,“如何?” 王富贵暗中感受一下,只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开裂般疼痛,不过确实如明安所说,自己被福寿膏撩拨的痒意荡然无存,想抽大烟的欲望逐渐消散。 “王……王爷……好像真的不想了……” 明安仔细观察了一阵王富贵佐证自己猜想,回忆之前在北岳国之时,自己中了昭太后所下的勾情迷瘴香,也是这般没出息,抚摸着脑袋长吁短叹。 “这《逆脉经》还真能驱散鸦片之毒,真是天意啊!” 撂下一句,“好好休养,切莫再碰福寿膏”,明安出了房间直奔马棚,赶起睡眼惺忪的马沙拉弟,连夜往临墨赶去。 第4章南下决定 快马来到临墨已经是丑时,城门早已关闭。 明安大吼一声“是老子,快开门”,守城士兵灰溜溜赶紧给开门。 明安这夜猫子作息,半夜三更回临墨叫门也不是第一次了,柳如天特意吩咐东海国只有民安王有半夜强开城门的特殊权力。 进了城门,明安在冷清的深夜街道上一路策马狂奔,跑到柳如天寝宫直接推门而入,见她竟然不在床上,一问值夜的丫鬟才知,柳如天批阅奏折太晚,今夜又留在御书房就寝。 事态紧急,明安可不管柳如天睡得香不香,既然王富贵带了福寿膏回来,说明市面上肯定也有其他商人把这东西给带了进来。 粗暴的一脚踹开御书房大门,趴书桌上打呼噜的柳如天猛的惊醒,本来满腔怒火,可看到是自己相公明安,立刻露出哀怨责备的眼神,“相公!大晚上你又发什么癫呢!” 明安快步上前,将福寿膏重重一拍,拍在柳如天御案上,命令的语气强势说道,“现在立刻写诏书,明天上朝就发出去!” 明安迅速起砚替柳如天开始磨墨,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道,“凡在东海国市面上流通售卖这福寿膏的商铺,立刻查封家产充公!” “凡携带福寿膏进我东海国的商贩,立刻捉拿严刑拷打,查清来源!” “若是有人夹带走私福寿膏,枭首示众格杀勿论!” “凡民间有人吸食福寿膏,杖责五十大板,罚徭役三年!” 柳如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气性的明安,上一次发火还是怕自己不肯出兵北岳跟注,以激将法来激柳如天,实际上,柳如天心知明安并没有那般生气。 可这一次不一样,柳如天明显感觉到这福寿膏戳到了明安的逆鳞,把他最大的愤怒给彻底引爆开来。 明安这反应,让柳如天感觉到事情不一般,接过福寿膏的盒子端详一阵,凑到鼻尖嗅了嗅,皱着眉头连忙挪开鼻子,“这福寿膏什么来头,这般呛鼻也会有人买的?” 这东西的危害,明安一时间没法直观形容,思索一阵拿了个柳如天能理解的事物作比拟。 “可以看成给天下人下的勾情迷瘴香。只是这福寿膏比勾情迷瘴香危害大得多。它会让破坏人的身子骨,将所有人的财富掠夺干净,中毒的人十年之内,会在贫病中痛苦身亡。” 明安重重说出四个字来概括,“亡国之膏!” 如雷霆般的四个字,吓得柳如天睡意尽消,忙问明安其中细节,明安这才用略显急促的语气,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听得柳如天脸色煞白,望向福寿膏的眼神满是惊恐与憎恶。 “这东西在南方已经普及开来了,让本就混乱不堪的九州乱世,彻底变成人间炼狱。”明安满脸悲怆说道,“我出发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守好东海国国门,绝不能放这东西进来,祸害我东海国的百姓。” 本来还在思索怎么应对这可怕的福寿膏,耳中突然听到“出发前”三个字,柳如天一怔问道,“相公?你要去哪儿?” 明安一字一句狠狠说道,“南下禁烟!” 九州南方灾祸不断,此时还有福寿膏肆虐,让情况变得更加危险,明安一说出要下江南,马上遭到了柳如天强烈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如今大局动荡,相公切莫冲动行事!妾身可替相公多派几路探子为相公打听消息,再让暗影卫去替相公办事,相公你看如何?” 扫了眼天下山河策,那黑黝黝一大片的九州南方地图,明安果决说道,“他们搞不定,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解决这危机。” “为何?” 明安双手负在身后,深邃眼神仰望窗外阴晦夜空,“我熟知福寿膏之危害,熟知福寿膏之特性,也有强烈的决心彻底销毁福寿膏之祸,而且我的功法,能够替自己和其他人,驱散福寿膏的烟毒。” 这些理由,柳如天当然明白,可就是不想让明安冒风险。 一是为了情感,二是为了东海国的安定。若是明安在南方出了事,好不容易安稳几年的东海国,必将迎来剧烈动荡。 两人又像以往那般剧烈争吵一番,可这一次明安完全不像以前那样,随意抵抗两下就服了软,哄着让着柳如天。 这一次,明安没有分毫退让,铁了心要下江南。 柳如天几乎要急哭了,“相公,你为何如此执着!莫怪妾身说的难听,江南那些人的死活,跟你又何关!”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今天就告诉你!”明安重重一拍桌子怒吼。“我从另一个世界远道而来,身上背着的唯一使命,就是让天下所有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而不只是你一个东海国!” “你若再敢拦我南下禁烟救民,我今日就跟你翻脸,咱们夫妻之情一刀两断!” 柳如天露出完全不敢相信的眼神怔怔望着明安,口中不住呢喃,“疯了……真的疯了……明安,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你会这般不可理喻?” 明安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火了些,转身离去之前清冷说道,“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关联,别以为灾祸不在东海国发生就庆幸,唇亡齿寒的道理亘古不变。” “这东西肯定有人做局,我必须要把他的布局尽数破坏,再把他斩草除根,这样才能真正将一场席卷全九州的灾祸,给彻底终结。” 如一阵风一般,明安便消失在了皇宫,无论怎么柳如天呼喊,都没法阻拦明安离去的脚步。 给柳如天交代完福寿膏的应对措施,剩下就是准备南下事宜。 思索再三过后,明安还是决定让北境主力军队暂时不动,只带一千精兵随行听候差遣,必要时小规模开战威压九州势力。 待查出源头之后,以雷霆之势一举将源头捣毁,扼杀住福寿膏蔓延势头,再做进一步处理。 唯一的隐患,正如柳如天担心的那样,自己若是不坐镇东海国,搞不好会生出波折。 而且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北境亲身指导工作,出发前得都安排好。 黑夜即将结束,晨光黎明之际,海风中一袭猎猎作响的白衣,迎着晨光负手而立,乘舟破浪逆洋而上,自湾北庄园河道出发,一路向北。 第5章北境点兵 春日的北境平州港,辽阔广袤的平原校场,几只大雕在蔚蓝的天空中盘旋不休,发出高昂啼鸣。 怡人春风吹过,远处滚滚而来的草浪,刹停在这片广袤校场之外,仿佛被这一大片汪洋如海的森严军队所镇煞,畏惧避开不敢忤逆其锋芒。 平州港是北境国东南第一大军用深水港,本有着最为辽阔的海面,最宏伟的港湾,如今却被一片钢铁连城所笼罩,恰似黑云压城,誓要摧破这阴霾山河。 无数巨大的炮管,从密密麻麻的钢铁军舰中,伸出船舷,向整个九州昭示着天地间最强大,最霸道的武力。 海面铺开一望无际的黑压压军舰,陆地上以四大阵陈列着巍然如山的武装士兵。 如此磅礴恢宏的一幕,却安静得依稀能听清海浪拍击岸边的沙沙声,和四师九团拱卫的中央高台,熊熊烈火燃烧时,随风飘扬发出的哗啦劲响。 手持改造后的机械元戎剑,身穿尼龙武装战斗服,一名温润如玉的翩翩男子,徐徐收敛他那温和亲切的一面,尽情释放出体内潜藏多年的豪情霸气,在众人肃穆而炙热的目光下,缓步登台。 左手抬起银光锃亮的“神机合金臂”,用意念转化为神经信号,操控神机臂翻转出机械腕表看了时间,明安微微点头,灌注灵气朗声开口。 “点燃北境烽火,吹响集结号!同志们仅用了三分半钟,便完成了三万人部队的集合!试问九州十八国,哪国部队有我北境军这般雷霆之势!” 霎时间,校场上成千上万的北境将士齐声怒吼。 “北境军势!天下第一!北境军势!天下第一!” 明安畅快一吼,“说得好!我北境国的军队!是天下百姓的军队!与那落后腐朽的封建王朝军相比,必须要做到军势第一!纪律第一!科技第一!信念第一!我再问你们一次,我们的共同志向是什么!” 如惊涛骇浪般的怒吼响彻天际,“消灭剥削,人人平等!反抗压迫,天下太平!” 明安仰天爽朗大笑,“同志们!说得好!九州千年之乱,百姓疾苦不堪,所有的症结,就是在世家权贵对老百姓的剥削压迫!” “我们北境军的毕生志向,就是铲除压迫,消灭剥削,实现人人平等,各追其梦的光明世道!” 话锋一转,明安掏出怀中的福寿膏,怒气滔天吼道,“可是!当下江南,有人妄图用毒品,摧毁穷苦百姓最后一根脊梁骨,阻碍我们安世济民的大业!” 明安那振聋发聩的声音,竭尽全力嘶吼于广袤天际,“试问身为人民子弟兵,看到九州南方同胞身处水深火热,一步一步堕入深渊,岂有不救之理!” 北境将士齐声高呼,“救!救!救!” “好!甚好!”明安豪气干云一吼,当场开始安排作战任务。 北境军中,许多都是九州各地投奔而来的黑甲军后代,因此明安沿用了李破军的军队编制,再结合现代军制加以改进,将四阵九旗改制为四师九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师之下,每师原有的九旗映射为九团。 一团下辖九连连队,一连下辖九班,考虑到指战人员有限,原有的旅、营、排等编制都加以省略,让整个军制自上而下,更加接近于现代体系的“扁平化管理”。 扁平化意味着各级权力更大,为了限制这种权力,加强部队思想高度,明安除了安排各部的正副军事指挥官外,配备了专门开展部队思想工作的正副书记,保证各个指挥层级文武相合,刚柔并济,再以大义“消灭剥削,开拓光明”团结上下一心。 这一次明安南下随身带的一千人马,全都是在各团之间抽调的精锐,按照区域短期特种作战的规模进行配置。 一千部队人数众多,各部还携带了各式轻重武器弹药,行动颇为不便,明安便安排各部化整为零,紧密潜伏在自己所在位置的附近山林,一旦收到信号再下山救援。 这一千的精锐,不但有相对成熟的现代化枪械装备,而且各个都是武功好手。 按照明安的估计,只要一声令下,对关键人物斩首,对敌对江湖势力歼灭,甚至是夺取一城乃至一郡,也不是什么难事。 区域作战一千人足够,但不得不考虑万一战端扩大,局面恶化的可能。 为了防范战事升级一千人无法应对,明安同步安排两个师,接近一万五千人的规模,率领三十艘北境炮舰、五十艘北境运输船南下,驻守九州东南海外群岛上的军事基地,随时准备作战。 真落到拉开架势开干的局面,靠北境动力炮舰的机动性和强大的远程破坏力,三十艘足够摧毁一国海军,彻底掌握制海权。 宣布完军事任务安排,明安下令解散,北境将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逐队快跑离场,按照各自的军事任务安排,装载物资准备登船下江南。 明安那一千贴身部队,按照指示登上了“平州”,“平海”,“平洋”这三艘北境第二代战舰。 这三艘是在霍远峰基于北境一代蒸汽机战舰的基础上加以改进,采用了更强大的大缸径柴油发动机,载重吃水也更深,能够载更多的后勤弹药和火炮,速度却比一代军舰更快。 只可惜时间尚短,目前只造出来六艘入伍,作为各舰队提督的旗舰使用,这次南下明安一口气就包圆了其中三艘,潜伏在九州近海,作为此次南下的最大保险。 待军港里驻守的战舰依次启航后,下一步就是安置一下北境之地的日常事务。 现在的北境国所有工作重心都是围绕科技攀升和军备升级,而这两项业务的负责人霍远峰和魏子岚也最受明安器重。 出发前,明安首先便找来霍远峰和魏子岚好好谈了一番,把所有知晓的科技关键点事无巨细尽数告知二人,隐约有交托后事的语气,吓得两人心里一咯噔。 见两人露出担忧的神色,明安温和一笑,“我就是想想让你们二位长个心眼,南下之事非同小可,望二位守住武器弹药供应的生命线,抓紧我说的那几个核心武器研发工作。” 明安意味深长说道,“我和北境军全体将士的性命,就拜托二位了。” 给霍远峰和魏子岚一通上发条之后,明安顺次找了燕小六、居芒、潘发金、班定志等各个业务方向的骨干负责人,用同样的套路话术给众人上发条,把一个两个安逸发展的恬淡心态一下子给提了起来。 所有产业的负责人挨个谈话过后,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战备氛围,笼罩在这片世外桃源般的北境之地上,所有人精神开始绷紧,手头干活也更加勤快。 “北境国将举国与九州宣战,若是能成则结束九州千年乱世,建立人人平等各追其梦的光明之世,若是失败,北境国可能覆灭,众人可能有惨遭屠戮的凶险。” 仅仅一日的工夫,这说法通过报纸和广播,传遍北境之地,路上再无慢悠悠走路的百姓,所有人都开始小跑加速。 哪怕是一个孩子,下课之后都会抓紧做完功课,然后会去工厂帮工,给弹匣装子弹,心中默默祈祷爹爹平安归来,能再带他吃烤鸡腿和冰淇淋,去电影院看画片。 第6章白塔 北境点兵,再加上交托大后方的事务安排,一日时间过得很快,等一切忙完已经是傍晚时分。 按照往日惯例,明安肯定是回一趟庄园,陪陪自己另一重身份的夫人和孩子。 可一想到自己是罔顾家庭南下以身犯险,明安就感觉很惭愧,没脸面对妻儿家人,思索再三,决定直接登船出发。 随着巨型发动机带动着螺旋桨徐徐开转,“平州”号战舰船尾翻涌起巨大白浪花,船身徐徐加速之际,伫立甲板眺望南方的明安,隐约听到晚风之中,掺杂了微弱的女子呼唤声。 循声北望,只见琴婉音领着一个高挑的女孩,跌跌撞撞跑到礁石上,向明安拼命招手示意。 “还是来了么……”明安叹了口气,向二人招手,双掌拢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形状大声嚷道,“回去吧!夜里海边凉!” 夜里海风大,两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不过来,那个高挑女孩焦急招了一阵手,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根手电,用手一下遮挡一下放开。 “爹爹……保重……我和娘……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 明安一字一句轻声呢喃出女儿阳菲菲用摩尔斯电码传达的消息,露出温暖的笑意。 命手下拿出战术手电,明安仿着阳菲菲用手电给两人回了个,“去去就回,守好家门”。 此时船只越开越远,海岸上的两人已经彻底淹没在夜色之中。 “若是再能再搞到材料,给她们留一个专用的千里音吧……”明安反身回舱,小声自言自语。 自从北境与九州贸易关系后,明安便一直安排人不计一切代价收集制作灵器千里音的材料。只可惜这材料比较珍贵,这么多年来,千里音也就新增四十来副不到,勉强能做到给北境核心将官全部配备。 琴婉音自从知道明安手上有这种灵器后,无论是从情感角度,还是机巧师的角度,都是十分渴望拥有一部。 可在明安看来,儿女情长始终敌不过军伍杀伐之事。 只要能及时传达信息,保证作战顺利,明安果断选择铁血斩情丝,优先给各级指战员和核心骨干配备,一直没答应给她配一部千里音聊表相思之苦。 只有遇到比较重要事情时,琴婉音才能去找霍远峰,让他代为跟明安传音沟通。 相处这些年,哪怕琴婉音不说,明安也时不时会反省自己,觉得自己亏欠他们母女太多,十分惭愧。 忙碌的工作之余,柳如天、柳梦茵和明正心几乎分走了明安大部分闲暇时间与精力,轮到琴婉音和阳菲菲时,只能像捡吃剩残渣那般,抠得明安一小部分时间的陪伴。 可即便如此,当明安好不容易来一次北境,忙碌一大天后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庄园,她们俩母女却是欢呼雀跃一如过年那般高兴,围绕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不停,一扫明安所有疲惫。 用明安的自嘲来说,“自己终于还是活成了李破军。” 北境二代战舰的航行船速极快,待明安在舰上休息一夜有余的功夫,第二日上午时分,三舰成功抵达旺财岛港口。 自从双边达成合作之后,旺财岛便成了东海之外的第一商岛,经过这几年修建,大量的商铺、交易所以及度假村,让这“旺财岛”成了一座极为繁华的海上水之都,有几分“威尼斯”的风情。 明安抽空时常会来旺财岛,对这繁茂景象已经是见怪不怪,扫了一眼飞速下船,带人往修建在岛上最高处快步赶去。 旺财岛中间高四周低,各处街道建筑依山而建,而正中间最高处的山顶上,修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尖顶白色高塔,岛上居民亲切称呼为“仙医圣塔”。 按照岛民的传说,这座塔里居住了两位白衣圣女,各自手下带了很多白衣使者,不但医术高明,手上还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时不时带使者下山来给岛民义诊,被众人传颂为“大慈大悲神女下凡”。 就是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这两个白衣圣女之间关系极差,两人时不时夜半三更约在塔顶决斗打架,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非常扰民,可一想到两位圣女那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岛上居民心里也就释然了。 “一塔双娇本是福分,何必强求二人关系和谐呢?” 只是当明安带着一帮将士还没来得及进医学研究院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两个娇声叱骂声,一个叫骂,“你个臭女人又偷拿我白鼠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另一个叫骂,“你自己没关好笼子,让白鼠跑来我试验室偷吃我的蛋白胨!我现在解剖都剖完了,有本事你咬我呀!” “咬你就咬你!看招!” “啊!疯狗咬人啦!要得狂犬病啦!” 听到这吵闹的响动,明安两眼翻白,带一帮人走进医学研究院,看到院子中央的草坪上,两个曼妙娇俏的十七八岁少女在草坪上扭打一团,满脸无语。 这两个美少女都是身穿清凉的黑丝白大褂,本是极为青春美丽的形象,可现在在衣衫凌乱,四处春光已经不是乍泄,简直就是“福利大派送”。 乌小蝶大岔着黑丝美腿,露出蕾丝内裤的白嫩屁股,扑倒在胡灵儿身上张口朝挺翘的胸脯咬去,却被胡灵儿双手狠狠抓住手臂制住,反手咬向乌小蝶的手臂,胸口也因为巨大动作崩开纽扣,露出白花花的半边山峰。 这量大管足的春光福利,引得明安身边一干将士面红耳赤,纷纷避过头去不敢看。 两个美少女身后,跟了很多的白衣女医师,正想上去劝架,看到明安靠近后立刻肃然立正,整齐排列在两边。 明安板着脸背着手,静静站在两人一旁看两人扭打,两人打了一阵,正奇怪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人来拉架,自己这样打下去两人都不好意思收手下台。 打闹的余光中,两人同时看到草地一旁明安严肃的表情,乌小蝶和胡灵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撤开身子飞快整理衣服丝袜,露出甜得发腻的谄媚笑容,一左一右搂住明安的手臂蹭来蹭去。 “师父~您可终于来啦~” 明安鼻哼一声冷漠说道,“这样就打够了?要不要我给你一人一把手枪,来个堂堂正正的生死决斗?” “哎哟~师父真能说笑,我们只是打着玩的啦~” 乌小蝶和胡灵儿露出和善甜美的笑容,还故作亲热的帮对方整整衣领袖子,只是整完之后,两人都是一阵鸡皮疙瘩的恶寒。 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明安的眼睛,他也不指望这冤家二人组关系有多好,只要不妨碍自己做事就行。 从怀中掏出福寿膏,明安严肃说道:“这就是我说过的毒品鸦片,目前在江南横行,给你们三天时间化验毒品准备药物,之后带领医疗队随我下江南。” 第7章疗养院 这些年,明安毫无保留将自己仅有的那些生物医药知识,尽数传授胡灵儿和乌小蝶,再将北境中胆大心细的女兵组成医疗队,派遣至旺财岛上划给二人组建生物医学研究组,划拨资金让二人尽情研究医道。 两个姑娘本身就具备九州的“正”“奇”两脉医学知识,再从明安这儿学到生物医药知识后,彻底解锁了生命科学的大门,将北境的医疗科技树一路狂攀猛升。 除了攀升医疗科技树,这两个姑娘传授医学知识也是好手,按照明安的吩咐一批又一批教导着北境那边过来的医疗兵。 直到现在,由医疗兵构成的北境各师旗下黑水团,基本上全是二人直接或间接教出来的弟子。 这次下江南,除了调查鸦片肆虐的真相,要想真正的帮百姓戒断烟毒,治疗好被鸦片摧残的身子,明安第一时间便想到找这两个聪慧的女弟子求助。 比起研究烟毒,两个姑娘一听说师父要带自己下江南,欢呼雀跃到不行。 这些年在明安身边求学,一直待在东海国未曾归家一趟,两个姑娘毕竟是江南人,还是很想念江南风土和亲朋好友。 不过这些年,两个姑娘被明安宠上天,好吃好玩供着,各种时髦的服饰化妆品第一时间都会给两人捎一份,把两个姑娘活生生养成现代都市丽人。 这会儿南下,两人都想多捎带些北境工业体系下伴随诞生的女儿家用品,给同门的师姐师妹分享分享,好好炫耀一把,可把两人开心到不行。 明安见胡灵儿和乌小蝶都已经快十八岁了,可两人行为举止还是像最初那般调皮幼稚,你一言我一语争着问明安路程怎么安排,要去哪里哪里游山玩水,一副小学生即将春游的欣喜性子,可把明安气到不行,毫无任何怜香惜玉,每人赏了一记大栗子。 “我是让你们干正事才让你南下!不是带你们下江南闹着玩的!” 两个姑娘疼得嗷嗷叫,扮出楚楚可怜的含泪表情。 “师父~你好狠心~” “不是我狠心。”明安重重捏了捏福寿膏的盒子,正色说道,“你们从没见过这玩意,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切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明安严肃语气,两个姑娘才觉得一丝不对劲,收起玩闹心思各自从东西厢的试验室中拿出试管,从明安手中的福寿膏挖了一勺取样,招呼医师们回到试验室开始闭关研究。 把这两个姑娘哄去认真干活后,明安朝着医学研究院的后院走去。 这个后院是仿照着现世疗养院的格局所设计,里面有相对完善的疗养设施,诸如药浴房,人造温泉,康复器械等等,是明安留作给北境将领负伤后送来养伤的地方。 如今尚未和九州开战,自然也没有负伤的北境将领之说,所以这偌大院子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暂居此处。 院中正好看到一个女护工抱着被褥准备送去换洗,明安问道,“步姨呢?” 护工朝明安行了一礼,恭敬说道,“禀国主,步大人正在进行每日例行的桑拿药浴。” “嗯。”明安挥手示意护工去忙,朝身边随行将士指着疗养院的建筑打趣说道,“若是在战场上负了重伤,只要撑住一口气别死了,就能被送到这疗养院中来安心养伤,让这里的护理人员照料。” 随行的将领眼中一亮,回想到刚才那些年轻的女护士,各个都是白衣白帽黑丝打扮,漂亮得不像话。 一想到自己一旦负伤之后来到后方疗养,就会被这些漂亮女护士亲自照顾,每个人都咽了口口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必定为国主抛头颅洒热血,奋不顾身奋勇杀敌。 以福利笼络人心的效果,明安非常满意,话锋一转温言说道,“除了想告诉你们,我不会抛弃你们之外,你们始终要记住!” 明安摸了摸左手机械臂,严厉训斥道,“都他娘的撑住一口气别死!只要给老子撑住,完成作战任务的同时,想方设法活下来,老子就能让你们光荣退伍享福!”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一暖。 这些黑甲将领许多都是在九州上漂泊大半生,受尽人间疾苦,看到兵圣酒上印制的虎纹后,横跨九州大陆千辛万苦投奔明安而来,却没想到从此一脚步入天堂,人生一下子从朝不保夕的低谷直窜到温暖如春的仙境。 除了军事训练在“莫魔头”鞭策下十分辛苦之外,平日里吃的都是最好的肉排米饭,喝的都是各式果汁牛奶,还有专门的按摩房和桑拿房舒活筋骨,晚上还能上课识字长本事。 这些将领深切感受到,明安是真把他们当人,当好兄弟看待,绝非九州那些权贵一般,把人当作奴隶,当作可以压榨价值的工具。 这些黑甲将士们都是粗汉,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谁对他们真心好他们看得出来。 来了北境后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心知将来的某一天,明安会为了平定天下的大业让每个人抛头颅洒热血,献上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福气也享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也完成了,众将士只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只要明安一声令下,让众人献上心脏英勇就义,众人也是甘之如饴,忠诚执行此生唯一主公的命令。 没想到明安今天带众人来疗养院,当面告诉众人,“撑住别死!只要不死,哪怕重伤致残,往后我也会好好关照你们!” 一时间,将士们内心触动万分,有些情感丰富的汉子眼眶一红,感动到差点流泪。 和众将士唠嗑的工夫,药浴房里走出一名美妇,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丝滑秀发,看到明安众人,露出欢喜至极的神色拼命招手,“明安,你来啦!” 见步轻尘已经做完药浴桑拿,明安回头嘱咐一句,“你们自己在附近好好逛逛看看,别走远。”转身朝步轻尘招手迎了上去。 “步姨,身体感觉如何?”明安挂着笑意关心道。 步轻尘揉了揉胸口,笑吟吟说道,“你这桑拿药浴真厉害,感觉体内的伤势基本上快好全了。” 明安伸手把住步轻尘的脉搏,送入灵气稍加感知,心里估量一阵伤势之后点头说道,“以我目前的内功,三日足够收尾。” 这些年明安靠不断给步轻尘治伤,内功一路狂增,如今天下山河策不但突破了六层,甚至隐约已经往七层逼近,再加上疗养院的桑拿药浴和胡灵儿调制的药品,给步轻尘原定的疗程不断缩短。 明安寻思着南下之前,彻底治好步轻尘的伤势,免得老挂在心上。 步轻尘暗感奇怪,因为按照和明安约定,他十日来一次,预计还要六次才能根治内伤,怎么突然会这么着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急?” “我要南下。” 第8章步轻尘的力量 仅仅四个字,步轻尘就明白了明安的意思。 来到旺财岛后,步轻尘就知道了明安正是北境霸主阳沐州,也是兵圣传人,所布置的一切都是为了平定乱世一统九州。 想到明安那爱民如子的王者风范,步轻尘非常支持明安,心心念念盼着明安能结束乱世,让九州百姓都过上像他治下居民那般的幸福日子。 明安曾跟步轻尘提过,自己若是南下,就是北境军出关之时,只是这时间比预期要早了好几年,让步轻尘感觉很意外。 “你不是前段时间还说,还至少要五年么?是不是南方有变?” “嗯,福寿膏肆虐闵胥国和南岭国,再不南下,若是蔓延到湘江国的话,恐怕步姨身边的亲友,都会受到伤害。”明安掏出福寿膏说道。 步轻尘接过福寿膏,送到鼻尖闻了闻,眉头一皱,“莫非这东西有剧毒?剧毒之物如何肆虐人间?” 明安将前因后果细细讲来,步轻尘静静听完后沉思一阵,果断说道,“这样!姨随你一起南下帮你。” “鸦片之祸非你一人之事,而是我南方千万百姓必须要共同对抗的强敌,姨在江湖上还算有几分面子,巧音坊和灵仙派弟子想必也能帮上你的忙。” 明安就等步轻尘这番话,乐呵呵说道,“如此正好,多谢步姨相助。” 步轻尘露出嗔怪的神色,“你个古灵精怪的坏小子,我看你就是给姨下套,就等着姨这句话呢!” 明安嬉皮笑脸替步轻尘揉肩捶背,“嗨,这都不是为了江南百姓么!” “也是!”步轻尘娇笑说道,“若是为了你自己的事,姨顶多自己出面帮你忙,断不会让巧音坊和灵仙派淌上这浑水,但念在你为了天下百姓的公正之心,这次姨毫不保留,倾尽全力相助!” 在明安看来,步轻尘不光武功高超,有着天下七绝的名头,更重要的是她手下两股力量,十分强力。 一是她亲传弟子执掌的巧音坊,二是她侄女执掌的灵仙派,都是湘江国赫赫有名的江湖势力。 巧音坊精通歌舞乐器,弟子遍布天下,无论是豪门世家精通歌舞的宠妾,亦或是烟花之地的花魁头牌,许多都是巧音坊培养的弟子,她们在江南一带构建的情报暗网,可比明安这些年经营的民安商会还要厉害。 毕竟商会只能收集民间传闻,而巧音坊弟子却是能从闺房之中窃听机密,情报价值堪比黄金。 而灵仙派是东南一带最大的医疗门派,声名显赫,影响力惊人,由她们来协助救治烟毒所害的百姓,亦或是做宣传科普工作,比明安带的这些外乡医疗兵更具有信服度。 只要能调遣这两派弟子为己所用,南下之途可要顺利得不止一点半点。 运转造化生机指,一番舒服的揉捏,让步轻尘心情畅快不少,看向明安的眼神充满慈爱与赞赏。 享受了一阵明安的捏背,步轻尘回过头忽然问道,“婉音怎么说?她没拦你么?” 明安面露愧色,“我不好意思当面跟她说,直接登船出发,还是她带了菲菲马不停蹄来海边送我,让我不要担心家里事,安心下江南。” “呜……”两边的立场步轻尘都能理解,轻声说道,“这些年,婉音和菲菲少了你的陪伴,过得终究苦了些……等你南下得胜归来之后,看能不能找个机会给柳如天坦白一下,把她们母女接到你身边……” 明安寻思片刻,含糊答道,“看情况吧。” 毕竟是明安的家事,步轻尘也不好说些,招呼着明安进屋,给明安削了个苹果后,两人聊了一阵便开始正式治伤。 如今的明安,体内灵气极为浑厚,治疗一大天也没显出任何疲惫,足足治疗到傍晚,直到腰间千里音闪烁,让步轻尘瞧了正着。 步轻尘知道明安有千里传音的灵器,瞧了眼腰间闪烁灯光的玉佩问道,“有人找你,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明安徐徐收了灵气,双手松开步轻尘的腕脉,拿起千里音看到上面闪烁的节拍,微微一讶,“春莺怎么突然找我,莫非湾北那边有什么情况?” 步轻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婉音好说话,可你家那个女王陛下恐怕没那么好说话吧!” 明安脸色一羞,告别步轻尘走出房间,寻了无人处接通千里音,“什么事?” 千里音里传出明春莺那娇俏悦耳的声音,“哥!女王陛下派人来了。” 明安嘴巴一撇硬气说道,“若是拦我南下,那就不必说了,我明安做事,不需要她妇道人家指手画脚!” 明春莺噗嗤一笑,打趣说道,“哥,要不要我把你刚才说的原话转答给陛下?” 明安顿了顿问道,“你先告诉我,她是不是阻拦我南下。” “不是,她派人传话骂了你一通,然后安排慕容城亲率一百暗影卫跟你一起去。” 明安心头一舒展,“那就不必转答刚才的话,你换一句。” “什么话?” “亲爱的老婆大人,我下江南游玩一下,保证不引出什么乱子。回头给老婆大人带江南特产回来,老婆大人注意身体别太操劳,照顾好孩子等我回来。” 另一头明春莺撇撇嘴,心中暗想“好肉麻的两公婆”,面上忍笑说道,“哥,你变得真快。” “你不懂,这叫随机应变!”明安摆出兄长的教训架势,“等你以后成了亲,就知道这些诀窍了。” 一听明安又催自己成亲,明春莺撇撇嘴,拖长语调应付道,“知道了——” “随时做好应对。”明安冷不丁冒出一句。 明春莺收起戏谑,声音变得正经严肃,“是!国主!保证完成任务!” 聊完正事,明春莺用谄媚的撒娇语气问道,“哥~你说得那个神枪,现在做出来没有哇?妹妹好想要呀~” 第9章咱有枪 明安反问,“毛瑟98k练到多少远了?” 明春莺得瑟邀功,“八百米能准确命中!” 明安鼻哼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一千米是射程上限。” 听这意思,明安是不准备给自己换枪,明春莺继续卖萌撒娇,“哥~毛瑟弹道没那么稳定,那么远打不准!你给我换那神枪,我保证打到一千米以上!” 那杆神枪北境枪械研究所至今也没做出来,就连毛瑟98k这种都是万里挑一的试制样品,北境总共也不超过十柄,优先给明春莺和明铁钩加以装备。 可这丫头还是嫌这嫌那的,明安冷哼一声说道,“等你练到一千米准确击杀,再提换枪的事,不然我就没收你那98k,给我回去老老实实练ak47压枪!” 说完,明安直接挂了千里音,领着众将士出了疗养院下山休息。 正如柳如天所说,她哪怕一百个不情愿,最终还是向丈夫妥协让步,因为柳如天真的感觉到,这已经是触及到原则问题。 小事可以闹一闹逼迫明安妥协,但涉及原则问题,自己在明安面前摆出的女王架势脆得跟豆腐渣一样。 以明安那软饭硬吃的性子,逼急了保不准会撂下挑子不顾一切南下,万一意气用事遇到危险,柳如天也遭不住。 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选择支持丈夫的决定,待明安撂下狠话离开临墨后,柳如天焦虑了足足一整夜,第二日便传令给慕容城,让他安排暗影卫前往湾北庄园,听候明安差遣。 慕容城心知明安肯定是偷摸去了北境,就算出发恐怕也是绕开东海国,乘船从旺财岛出发南下。 得令之后,第一时间慕容城捎上马沙拉弟,带上心腹乘船前往旺财岛,刚好明安彻底治完步轻尘伤势,各路人马齐聚一堂,大军准备出发。 暗影卫众人已经听慕容城说过,明安和阳沐州有深度合作,这次南下销烟阳沐州出兵马战舰供明安调遣,而明安这边则是出人力,这才有机会第一次登上北境战舰。 登上战舰后,暗影卫众人这摸摸那看看,对这艘现代化的钢铁战舰满是好奇,宛如下乡人进城那般大开眼界。又见北境士兵各个牛高马大,身上的战斗服和武器装备远超九州,众人都是羡慕不已。 既然都登上同一条战船,那就同为战友,明安下令给暗影卫人手配备一把北境军用匕首,一柄左轮手枪,以及六发子弹,温言提醒。 “这是北境制造的射击类机巧,人手六发子弹,百米之内一枪就能要人性命,万不得已之时再用。” 摸着银光锃亮的左轮手枪,暗影卫各人啧啧称奇,对手枪宝贝到不行。 慕容城瞧见自己带的人那般没出息模样,红着脸撇嘴说道,“若是他们见识过你那什么爱凯四七的步枪,恐怕就不会激动,反而是心如死灰。” 明安奇道,“为何?” 慕容城长叹说道,“武功苦修一辈子,不如一个孩童拿了你那步枪扫一轮的,我江等湖侠客一辈子追求的武道,就被你那些钢铁机巧彻底踩在脚下,如何不心如死灰?” 明安倒是不以为然,“军阵杀伐本就不是江湖侠客斗狠,这一点您老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需要的是最强军事武力,能歼灭一切有生力量,这样才能保护手无寸铁的弱小百姓。再说了……” 捅了一肘子给慕容城,明安坏笑道,“当年你第一次使用ak47,不是激动到痛哭流涕,口口声声说自己若是三十多年前有一柄这玩意,当年的悲剧也不至于发生。” 慕容城被明安一调戏,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要揍明安,被明安轻松躲过,嬉皮笑脸说道,“这次南下,正好要去南岭国,不如回当年之地看一看,找找场子。” 慕容城回想起当年被无数皇家高手和千军万马包围的场景,怎么杀也杀不完,身上的伤势却越来越重,痛苦感逐渐将自己吞没,那一幕让慕容城至今心有余悸,眼神中情不自禁流露出些许畏缩。 此刻,明安只消五个字,将慕容城多年来的内心梦魇,尽数驱散。 “这回,咱有枪。” 一老一少说话间,步轻尘带着胡灵儿和乌小蝶以及医学研究院的众人扛着一批批的行李箱登了船,竟把甲板堆了个满满当当,让众人穿行很有点费事。 明安看到这满满当当的行李,惊讶问道,“要带这么多药?” 步轻尘一听,脸色微红,目光躲闪望向别处不敢直视明安。 胡灵儿和乌小蝶支支吾吾解释,“老师,那个鸦片很厉害,确实需要很多药。” 看到三人做贼心虚的躲闪神色,明安脸色一沉下令,“把箱子都给我开开!让我检查一遍!” 胡灵儿和乌小蝶惊呼一声刚想阻拦,却没北境士兵身手利落,迅速开了箱,看清里面事物,各个脸红退开。 明安扫了眼箱子里面,只有一半装了药品和玻璃器皿,另一半全是女士用的黑色丝袜和蕾丝内衣,还有各式遮瑕膏防晒霜。 手指捏起一条丝袜,明安冷哼一声说道,“敢情你们是用丝袜给百姓治烟毒?” 胡灵儿低着头不敢说话,乌小蝶还涨红脸强行辩解,“医疗队的姑娘们穿上丝袜,变得漂漂亮亮的,百姓专注看黑丝美女就忘了烟瘾。” “砰砰”两声脆响,明安给两个姑娘一人一记大栗子,疼得两人嗷嗷怪叫,尤其是胡灵儿,自己什么都没说却受到牵连,感觉很冤枉,怨恨的眼神盯向一旁多嘴的乌小蝶。 “把她们东西全部检查一遍,把这些没用的玩意全翻出来!咱们是去救人,不是让你们串门送礼的!”明安大声呵斥说道。 一旁的步轻尘早就知道这两个姑娘的花花肠子,明知不妥当,可念着她们也是想给家中姐妹和长辈带些好东西衣锦还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虎作伥帮着她俩一块装箱。 如今被明安当场揭穿,步轻尘也不太好意思,红着脸柔声解释,“孩子们也是好心,活络一下门派感情,王爷你看这战舰也挺大的,要不捎点是个意思?” 明安沉思片刻,向一干正翻箱收捡物资的士兵吩咐道,“安排五艘商船,专门运送北境特产商品随我南下,多装些装得越满越好,咱们战舰上只放打仗保命用的东西。” 第10章沿岛南下 两个姑娘一听,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心得欢呼雀跃,一左一右拉着明安手臂,像只小猫那般蹭来蹭去亲昵,一口一个好师父叫个不停。 步轻尘没想到明安一百八十度转弯,会变得这么好说话,试探问道,“王爷,你也莫宠坏这些丫头了,五船的特产会不会太多了些?” 明安笑笑应道,“攻伐之事上,特产有时候比枪炮好用。” 此话一出口,众人兴致都提了起来,非常期待看明安用何等神鬼谋略来玩弄人心,装船的进度也加快了很多。 待所有人员物资准备就绪,由三艘北境战舰和五艘民安商船组成的南下舰队,结成海上战阵,浩浩荡荡从旺财港开出海。 岸边无数人聚在一起招手欢呼,替明安送行,默默祈祷一行人的平安。 为了避免遇上吴山国和江越国的海军舰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明安路线上专门绕开九州大陆沿海各国,按着之前在东南外海的海岛基地布局,跳岛而行。 按着各岛散落的方向行进,正好能将明安的天下山河策点亮的岛图给成片串起来,一路航行下来,正好绕着漆黑一片的九州外海,画了个大大的弧线。 九州东海洋流是自北向南的走向,因此南下顺风顺水,行得极为畅快,再加上沿途多年建设的北境海外基地停留补给,一行人如乘坐游轮环陆远游那般畅快。 船上众人几乎都知道北境霸主阳沐州的真身就是明安。 第一次看到明安这些星罗密布的军事海岛,将整个九州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对外却还是那副居家小男人的低调王爷形象,无不肃然起敬。 “明安竟能瞒住九州这么多年,布置这么大的一片远洋群岛战阵,恐怕天下已经落入其鼓掌,只待一举平推。”慕容城眺望远处军港,里面陈列着的雄伟军舰暗想。 “只是这小子底牌已经雄厚到这等地步,为何还是觉得不够?莫非这小子真想不伤一兵一卒,依靠绝对强大的武力横扫九州不成?” 望着远处岸上,带着一帮岛上官员视察居民生活情况的明安,慕容城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明安。 看不懂归看不懂,可手上的海鲜饭团是实打实的又糯又香,慕容城抱着饭团一口接一口狂啃,左手抄起一杯北境食品所新研制的冰啤酒,吨吨吨畅快痛饮,发出舒服万分的感叹。 “管他娘的,跟着这小子吃得好穿得好,每天活得有盼头,看不懂就看不懂。” 吃饱喝足,慕容城眺望海岛居民耕种的稻田,每个人丰衣足食,脸上肉肉的挂着幸福笑意。 恍惚间,慕容城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在南岭国的田埂上,和日夜思念的心上人相伴漫步田间的时光,共同许下庇佑一方百姓,让大家安居乐业的诺言,慕容城自言自语嘀咕。 “阿笙,若是你看到这稻田里的翠绿麦芽,想必不会怪我帮明安对付你的族人吧……” 岸上的明安,注意到船上的慕容城白花胡子一大把年纪,却像个年轻后生仔那般对着远处杂交水田长吁短叹多愁善感,问向一旁的步轻尘道,“这老家伙没事吧?” 步轻尘只消看了眼慕容城的神色,就明白他心中所想,“他看着稻田,想起了云笙公主,你这次南下,他有些情绪波动很正常。” “这个云笙,就是当年南岭国那个被政治联姻的公主?如今嫁到何处?” 步轻尘复杂眼神望向西南,“巴蜀国。” 根据明安现有的情报,巴蜀国目前还没有出现鸦片大规模肆虐的情形,不在本次应对的范畴,况且根据九州地图志所示,那儿山区地形复杂,不宜强攻。 以目前明安手上的条件,复杂山区的后勤弹药补给是个大难题,一个不慎搞不好会重蹈美军攻打越南的覆辙。 “步姨放心,我不会让这老家伙去见他相好让你伤心。” 步轻尘轻笑一声摇头,“见与不见,对我也没什么分别了,王爷你专心对付敌人便是,莫被慕容城影响了布局。” 明安耸耸肩,回头继续视察岛屿上的居民生活情况。 一番视察过后,明安发觉这里的居民生活得十分开心,尤其是对自己带来的杂交水稻和化肥表达强烈谢意。 原本他们岛上种田朝不保夕,时不时还会饿肚子,有了这些高产作物和化肥,再没有人饿肚子,还将自己种出来的粮食换钱购买北境船队运送来的新奇货物,让他们真切感觉到自己是北境国海外驻地的一份子。 得知明安还要继续南下,这些亲切老乡从家中纷纷掏出各式饭团鱼干,硬塞到众将士的怀中。 按照军规众将士是不该收的,可明安见到老乡们如此热情,心中也欣慰到不行,大手一挥豪爽掏出银钱替将士们买单,一行人欢天喜地啃着饭团和鱼干,继续南行。 沿途各岛,都是遇到了岛上居民热情招待,让船上一帮人各个吃得膘肥体壮。 大口啃着鲜美软糯的饭团,暗影卫们甚至偷偷寻思,等退休之后拜托明安向那北境之主阳沐州说说情,众人一齐到这些风光秀丽的海岛上养老当农夫,正好可以远离九州千年战乱的糟心事。 走走停停航行了七日,船队即将抵达东南海外群岛中,最南面的最后一个大型海岛波照岛,也是目前北境制海区域的边界所在。 目前正好轮换到燕海平率军镇守,提防南方那股神秘海上势力侵袭。 这日晴空高照,正是午后怡人时光,船上众人闲着无聊,纷纷靠在甲板上吹风晒太阳,眯着眼睛打盹。 步轻尘戴了墨镜,穿了薄薄的轻纱躺在明安设计的沙滩椅上舒服晒日光浴。 慕容城和胡灵儿围着磁铁制成的九州棋盘上,一人一边对局杀得火热。 乌小蝶见阳光灿烂,比着光线对着镜子,手持粉扑和口红,研究新的妆容。 正惬意间,船上警铃猛响,众人噌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神情严肃而戒备。 正在甲板上替马沙拉弟刷毛的明安,放下手中刷子,一个飞身而起,腾空接力飞到战舰顶部的瞭望台上。 “什么情况?”明安问向一旁的瞭望兵。 瞭望兵严肃站定,朝明安行了个军礼,“报告国主!前方海域发现可疑敌情,请指示!” 说完,瞭望兵恭敬捧出一架望远镜,朝远处海平面尽头指了指。 顺着瞭望兵指向看去,明安依稀能看到海平面尽头,似乎有两辆船在打海战,以及撞击到了一起,船帆散乱冒出硝烟,似乎很焦灼的样子。 继续放大几分,模糊能看到两艘帆船的船顶都飘了个旗帜,画了一艘帆船加上底部有几条波浪线的图案,像是什么江湖势力的印纹。 明安放下望远镜,朝瞭望台下的众人叫嚷,“谁知道哪家势力的印纹是一条船,船下有几条波浪线?” 甲板上正晒日光浴的步轻尘,几乎毫不犹豫便开口应道,“那是闵胥国机巧名门,灵舟帮的印纹。” 第11章还有谁 明安一听是灵舟帮的印纹,眼前顿时一亮,嘴唇一舔,露出一副看到花姑娘的猥琐笑容,瞧得一旁瞭望兵鸡皮疙瘩顿起。 “国主的人才收集癖,更严重了……” 国主阳沐州不好美色,就好人才,已经是北境人尽皆知。 之前一家投奔而来的北岳富商,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姿色近乎是倾国倾城。 富商想着能攀附国主讨个好产业做做,便在家中设局款待明安,让女儿打扮得如仙女下凡,亲自给明安歌舞陪酒。 他那仙女一般的闺女一出场,看得在场北境将士眼睛发直,想着以这姑娘的美色,铁定能成明安的宠妾。 哪知明安只是客客气气和那富商闺女喝了几杯酒,聊了会儿天,无意中注意到那富商女儿的金簪做得极为精致,甚至在簪子尖那极为细小的金丝上,刻了栩栩如生的凤纹,风钗顶端藏了齿轮机括随着秀发飘动运转不休,有种别样的机械美感。 这微小而精妙的金属结构条理清晰,线条分明,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明安一问富商才知,原来他府上收留了个被战火烧伤脸颊的破相金匠,模样又丑又怪惹人生厌,但是手艺出众,善于在金属上雕刻精细事物,于是富商把他深藏府中,让他帮着给家里人打些首饰养个生计。 明安一听,撂下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富商女儿,一手捧酒一手捧肉,亲自去后院小屋找那丑怪的金匠喝酒吃肉,让那金匠受宠若惊快要吓晕过去。 一帮人看着堂堂北境之主,对倾国倾城的美女不屑一顾,却跟一个奇丑无比的金匠勾肩搭背,推杯换盏乐成一团,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这富商还是得了明安的好处,批了海边一块味素厂的产业让他经营。 只是这好处不是来自他那漂亮得不像话的闺女,却是因为府中这个丑怪金匠深受明安喜欢,被要了去请作精密机械研究所的特聘专家。 从那之后,北境国坊间就传遍了“北境之主有怪癖,不好美色就好人才”的传闻。 至此之后,北境的工程师们就成了九州那些王宫妃嫔那般拼命争宠,只是争宠的手段并非妃嫔那般靠姿色,而是靠突破性的技术和出色的工艺引得明安青睐。 一旦有突破性的技术提升获得明安认可,不但能受到大肆封赏,明安还会将那伙工匠团队盛情邀至家中,一块畅快喝酒吃肉大醉一场。 “能吃上国主家的饭”,就成了北境工匠和机巧师们毕生最大的荣耀。 瞭望兵看眼前明安这架势,心知自家国主的“人才瘾”又犯了,请示问道,“国主,咱们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 明安拿着望远镜专注盯着灵舟帮那边焦灼的战局,蓦然想起以前车小芸的一句话。 “许多成名的机巧师都有高傲性子,不是金银财宝所能简单收买的,要想收罗这些机巧师,最好的法子就是展示出更强的机巧术!” 如今车小芸在明安的支持下,深耕月明郡,结合明安带来的现代工业知识,专注研究农业生产机械,不断更新迭代农业生产效率。 作为农用机械研究所所长的车小芸,麾下聚集的九州机巧师也越来越多,所凭借的正是这些结合现代工业后,更强的生产型机巧术。 现在,自己手边正好有可以炫耀的现代化动力战舰,再加上帮一方干掉另一方的救命之恩,不怕这些灵舟帮的机巧师不心悦诚服,踏踏实实跟自己回北境奋力造船。 从望远镜中一直看到一伙人将另一伙人完全擒住,关押到船舱,明安这才放下望远镜。 “两虎相争,杀强虎,助弱虎!” “平州、平海、平洋三船动力全开,火速上前包围灵舟帮战圈,以最快速度环绕三圈彰显我北境战舰的船速!” “包围之后,朝两船附近水域开炮以壮声势,威胁他们乖乖投降。” 两条命令刚发出,船阵迅速变幻,明安等人所在的旗舰平州号率领另外两艘战舰迅速往灵舟帮战圈开去,其他五艘商船则是在后面不紧不慢跟上。 随着北境战舰越来越靠近,灵舟帮的船队显得有些慌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速黑甲战舰给吓着了,两艘交缠的船体想赶紧分开来逃命。 可明安根本不给他们机会,那两艘船还没来得及开动,北境战舰已经完成了对战圈的包围,绕着海面不断画圈,向这两艘灵舟帮帆船彰显北境战舰的可怕速度。 灵舟帮的帆船瞧出自己碰上厉害茬子身陷险境,哪怕分开船体恐怕也逃不出这三艘钢铁战舰的包围,一发狠操纵机巧,从船舷中伸出巨大的床弩,朝那钢铁战舰射去。 可惜床弩射程太短,也就六百米便坠入海中,连北境战舰的一根毛都摸不到。 北境战舰突然扩大包围圈,离了两艘帆船足足五公里的距离外,朝帆船发射火炮。 火炮发射的巨大轰鸣过后,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过,恰好飞跃帆船,在它们附近水域落海爆炸,绽放出巨大水花,将帆船上众人淋了透心凉,甚至将船体上燃烧的火光都给彻底浇灭。 一番耀武扬威过后,灵舟帮众人各个面如死灰,纷纷丢下兵器抱头蹲地,等待北境众人靠近。 “成了,过去吧!” 明安从望远镜中看到灵舟帮众人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露出欢喜神色下令靠近,“若是有试图反抗的人,朝腿上来几枪让他们尝尝滋味,不用客气。”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甚至有些愉悦,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暗想,“这帮人不是国主要的人才么,见面就给几枪,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明安笑了笑懒得解释,从一旁侍卫手上接过呈上来的步枪挎在腰间,脸上隐约有期待之色。 北境舰船徐徐靠近,待到离两艘帆船距离很近,已经能看到彼此的一瞬间,仅一个照面,灵舟帮船舷下方猛然翻出一个暗格,无数江湖好手射出勾爪,死死扣住北境甲板边沿,怒吼一声从甲板下方冲杀上来。 众将士犹豫一阵,从腰间纷纷掏出左轮枪上好麻醉弹,准备用尽可能温和一点的手段制服这帮人。 瞧见这帮士兵的温吞架势,明安鼻哼一笑,毫不客气掏出ak47对那扑上来的江湖侠客一顿扫射。 鲜血溅射当场,伴随无数惨叫,这些江湖侠客纷纷落海,将这附近海域染成一片血红。 尽管明安是朝这些江湖侠客的非要害部位扫射,可枪弹无眼,ak47后座力又强,枪压不稳难免有几颗子弹射入这帮侠客的脑花中,当场就要了这些倒霉蛋的性命。 仅仅一个照面,明安便把这帮侠客的锐气尽数摧毁,各个吓得全身哆嗦跪倒在地,老实不敢再反抗。 举着ak47对着空中射了一梭子,那尖锐的子弹狂啸化作无数恐惧,深深刻入灵舟帮众人的灵魂中,明安嚣张大喊,“还有谁?” 这两船灵船帮的人都噤若寒蝉,身子发抖不敢动弹半分。 自家舰上的将士和暗影卫众人,都被明安这霸气跋扈的气度给震慑到了,众人暗中惊呼。 “这还是咱们那个温和如玉的民安王么!” 两边都怕了,都老实了,明安这才招手,“好了,过去接收战果吧!” 第12章灵舟帮变故 如果只有明安手上一把ak47,灵舟帮众人会畏惧忌惮,心里还留存歪心思,想着如何夺过这柄大杀器。 可当北境舰船上,上百名高大威猛的北境将士,人手挎了一柄轻松击杀数十人不带眨眼的ak47步枪,这些灵舟帮众人彻底丧失任何反抗的念头,只盼着能让这批海外来的恶魔,饶自己一条活路。 将士们清理好两艘帆船,搭好船板,明安这才肩扛ak47,慢悠悠的踱步到帆船上,看到甲板两旁堆满了刚才落水的侠客,各个身上都被射中子弹血肉模糊一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啧啧,怎么这么不小心呐!别乱蹦别乱跳,当个乖乖的孩子有那么难么?”明安摇头一阵叹息,招手向胡灵儿和乌小蝶示意,“把医疗队带过来,给这帮不小心的兄弟们挖弹治伤,好生照料!” 擎着ak47,明安威严而凶悍的目光扫视一圈众人,发出恶魔般的嘿嘿冷笑,“下次别再那么不小心,把自己搞伤,懂了吗?” 灵舟帮众人被明安目光扫过,各个打了个寒战。 寻了处高台阶坐下,明安左手招了招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士兵心领神会,回到北境舰船的船舱内一通忙活张罗,没过一会便扛着一大托盘的美酒肥鸡,呈递到明安身边放下。 当着众人面,明安抓了只油腻烤鸡大口撕扯,对着碗中米酒吨吨狂饮,一股草莽匪气应运而生。 一边吃着烤鸡,明安漫不经心问道,“谁是老大,出来说话!”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角落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那壮汉腿上中了一枪,满脸愁苦虚弱,见众人目光都看向自己,吓得别过头想躲,可还是被明安手下的北境士兵给抬了出来,丢到明安面前。 挑了挑眉头,明安看向这个拉碴胡壮汉,注意到手上特定部位并没有长年累月做木工的茧子,更像是练拳的外家好手,顿时露出不快的神色,“你是老大?什么身份?怎么称呼?” 那个壮汉被明安一梭子打穿脚踝落水,再被明安手下这些比自己都壮的大汉像领小鸡一样从海里捞起来,这大好汉子锐气尽失,变得很害怕明安,吞吞吐吐说道,“禀……禀大人……小的……小的灵舟帮新任左……左护法……赵……赵山……” 明安在远处一直在观察这灵舟帮的战局,早就注意到赵山这波人是追杀者,人手众多实力强横,已经擒获了被追杀的那波人押入舱中,准备撤离北境战舰包围圈,明安这才毫不犹豫对这些在船舱上活动的人进行扫射。 “我看你们刚才打得挺开心的啊,好多人都被你们押了下去。”明安大口撕扯鸡腿,狠狠嚼烂劲道的鸡肉,含糊问道,“都谁啊?” 赵山眼神闪烁两下,语气吞吞吐吐不愿意说,“大人……这是灵舟帮的帮内事……不太方便……” 赵山话还没说完,明安举起步枪,左眼一眯瞄准赵山另一只完好的腿部,正要扣动扳机,那赵山吓得噼里啪啦一通抖,半分结巴都没有。 “禀告大人帮主命我追杀灵舟帮叛徒雷开海等人,我等一路追寻叛徒至此,刚刚擒获就遇到大人的船队。” 明安正想问雷开海是谁,一旁的步轻尘发出惊咦,“雷开海不是灵舟帮帮主么?怎么就成叛徒了?” 赵山瞧了眼戴防晒墨镜的步轻尘,没认出这美妇是谁,急着解释说道,“雷开海是前任帮主,枉顾我帮众利益被我们赶了下来。按理来说这家伙应该交出镇帮之宝,可他不但不肯交,还带着亲信逃向外海,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明安追问,“你们现任帮主是谁?” “冯成介,冯帮主!” 明安求助眼神看向步轻尘,步轻尘朱唇轻启,用唇语念出“副帮主”三个字,明安顿时心中了然。 应该是灵舟帮发生了叛乱,副帮主和正帮主两拨人大闹了一场,结果副帮主声势浩大把正帮主给赶下了台,双方的冲突点无非就是所谓的“帮众利益”和那个“镇帮之宝”。 明安正想继续追问,船舱口被北境士兵带出几名被麻绳绑着的老汉,有一名老汉下身萎缩无法行走,只能被两个士兵给架着抬了出来。 只是一个照面,明安就将这下身萎缩的老汉给认了出来,惊呼一声问道,“可是陆行舟先生!” 陆行舟眯着眼睛,逐渐适应从舱底到甲板的强光,看清明安的样貌,皱着眉头有些迟疑,思索很久试探问道,“你可是神机峰下,请我们吃酒肉的那个机巧大师明安公子?” “快快快,赶紧松绑,把陆大师放我身边来,喝点酒压压惊。”明安一通招呼,示意手下给这些舱底带出来的人松绑,奉上酒肉一番好好招待。 陆行舟这帮人既是机巧师,也是江湖豪侠,见识过大场面,吃过酒肉过后心情稍安,一齐朝明安捧手道谢。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明安摆摆手毫不在意说道,“都是小事……对了,哪位是雷开海雷帮主,你们灵舟帮到底怎么搞的?” 陆行舟众人脸色都是一黯,“雷帮主,已经不在了……” 听陆行舟这么一说,明安和步轻尘都感觉有些意外,明安问道,“怎么搞的?” 陆行舟哀声一叹,将前因后果尽数告知明安。 年前时分,闵胥国市面上开始流行福寿膏,说是点烟吸起来能够消除病痛,精神舒坦,延年益寿。 灵舟帮帮众都是一帮江湖侠客和机巧师,练武造船干的都是苦活,本就有抽烟舒缓疲劳的习性,听说了福寿膏的好处之后,帮众便开始抽这福寿膏。 没想到这福寿膏一抽之后,就越抽越上瘾,欲罢不能,市面上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灵舟帮擅长机巧木工,战乱之世靠接各式造舟船造机巧的活计,帮众都积累了不小的家产,自从抽福寿膏上瘾,再加上福寿膏价格上涨,灵舟帮众人积累的财富哗哗如流水开闸,全都耗在这鬼玩意儿上去了。 雷开海率先察觉到不对劲,下令在帮中严厉禁烟,除了诸如陆行舟这些烟瘾比较小的亲信,强忍着戒下来了,而半数帮众都受不了戒福寿膏时那种挠心感,根本不听雷开海的号令。 反对戒大烟的这波人中,尤其以副帮主冯成介最为激烈,他本就惦记雷开海的帮主之位,见雷开海戒烟令不得人心,便开始笼络帮众到其麾下,公开与雷开海作对。 灵舟帮内戒烟派与不戒烟派剑拔弩张,气氛焦灼之际,忽然冯成介说手上接了个大单生意,有人愿意出一百万斤福寿膏,买灵舟帮手上的镇帮之宝“九州海图”,折合市价相当于白银一百万两。 一百万斤的福寿膏,足够灵舟帮帮众抽到死都绰绰有余,一时间帮内原本有些摇摆派,纷纷站到冯成介麾下,雷开海手下也倒戈了不少。 冯成介趁势而起,逼迫雷开海退位,交出“九州海图”,雷开海见大势已去,带着亲信连夜乘船连夜逃离灵舟帮,打算撤退到海外岛屿聚集力量再图后事。 可哪曾想刚开船,冯成介追兵将至,雷开海为了掩护众人带着自己儿子雷少龙先行撤退,雷开海领着十个好手反杀回去。 陆行舟等人为了保存雷开海的血脉,只好开船向海外逃离,没曾想到还是被冯成介派来的追兵给追到,这才有前面两船交战那一幕。 第13章匠派武派 至于雷开海已死的消息,是赵山刚才跟陆行舟说的。 他们已经杀了雷开海等人,从尸身反复搜查却搜不到九州海图,就认定是陆行舟等人拿了九州海图逃离海外,一路追上来逼迫众人交出海图。 可陆行舟却说,他们也没有海图,认为是雷开海带在了身上,危机关头见大势已去,便销毁了九州海图,也不想便宜这帮叛徒。 陆行舟喝了一大口酒,盯着赵山悲愤说道,“你们本是闵胥国追杀的水贼,帮主大仁大义收留你们,待你们恩重如山,你们却害死了帮主,还是人吗!” “水贼?” 明安瞟向赵山等人的手,打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这帮人手上老茧都是练武造成的,并不像是机巧师,“灵舟帮不是机巧师吗,怎么还收留水贼的?” 陆行舟解释,原来灵舟帮并全是机巧师,帮内分“匠派”和“武派”。 一个帮派在乱世立足,又要抓经济又要抓武力。 灵舟帮内“匠派”负责做工接活儿挣钱,“武派”则是负责保镖护卫,以及某些特殊情况下,用武力讨要甲方欠下的工程款。 雷开海本是水贼出身武功了得,得前任帮主点化传授机巧术,还把女儿嫁给他传他帮主之位。 雷开海当上帮主后,时不时有走投无路的道上朋友来投奔,他为人仗义仁厚,便将这些朋友都收留了,也就是冯成介赵山这帮人,逐渐壮大了帮中“武派”的力量。 雷开海精通机巧术,武功也好,本来能镇住帮中这两股势力,把握一个平衡。 自从年前福寿膏开始肆虐之后,“武派”本就是混道上的草莽之人,自制力和纪律性比较差,吸上福寿膏后不再受雷开海控制,才惹出这惊天祸事。 “原来是这样。”明安指着船上这些俘虏,“陆先生,你瞧瞧这伙人当中,哪些是‘武派’,哪些是‘匠派’?帮我挑出来。” 陆行舟只是扫了眼便摇头,“投奔冯成介的匠派机巧师本就珍贵,他还指望这帮人帮他赚钱,断不会派出来追杀我们,这些来追杀的几乎都是武派。” 明安咧嘴一笑,“那敢情好,都是练武的,这样动起手来我也不用收着。来人呐!” “在!” “把这些家伙绳子捆了,放海里倒吊着,帮他们清醒清醒,戒戒烟毒!” 一时间,船上的灵舟帮众人鬼哭狼嚎,哀求个不停,可明安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恶魔表情,瞧得人胆寒。 待众人全都被倒吊着垂到战舰船舷两边,如挂腊肉一般挂得满满当当,明安手持教鞭,绕着甲板边沿来回巡视。 “现在你们每个人初始倒挂的位置都是四米,正好是我甲板到海面的中间点。只要不遇上大风大浪,就是血气上头难受了些,应该死不了人。” 明安话锋一转,“但是!咱们得订个规矩,就是绩效考核制,谁能做出令我满意的回答,我就奖励他往上升一些,升到甲板同高,我就把他给放下来。” “相反,如果回答让我不满意,我就惩罚他继续往下降,降到口鼻全部泡海水中倒灌,船一开起来恐怕凶多吉少。” “所以说,你们的性命把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好好表现,争取考评取得好成绩!” 注意到陆行舟身边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死死盯着这些倒挂在甲板上的众人,咬牙切齿满脸大仇得报的畅快表情,明安猜测这应该就是陆行舟所说的雷开海之子雷少龙。 “你是叫雷少龙是吗?”明安和善问道。 雷少龙赶紧朝明安行了一礼,“禀告王爷,在下正是雷少龙。” “行,少龙,由你打第一档绩效,你说降哪个,就降哪个。” 雷少龙大喜过望,朝明安拼命道谢,对着其中几人接连数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劳烦降四米!” 被指中的人,杀猪般的叫声响彻全场,北境士兵可不管这些人哀求,只是老老实实执行命令,将绳子下放四米,将这些人口鼻倒着浸到海里。 四米距离,刚好能让海面没过头,这些人只能靠拼命弯起身子,将口鼻探出水换气,再一个脱力不支,重新把头栽入海中,堪称酷刑。 其他没被指中的人,长长吁了口气,看到同伴倒霉,暗暗有些幸灾乐祸。 雷少龙看着这些被浸入海中的人惨状,哈哈大笑起来,内心失去父亲的痛苦也消解了不少。 等雷少龙指完一轮,明安又将选择权交给陆行舟等人,让众人不必客气,看谁不爽就降谁的绳子。 陆行舟对这些叛徒本来就憋了股气,见明安替众人出头惩治,各个感激到不行,挨个指人降绳子。 一通降完,船舷上大部分汉子都被倒灌到海水里,尤其是那些身上有伤的,伤口被海水一溅,痛得龇牙咧嘴,想嚎叫却被呛得咳嗽连连。 见陆行舟等人都解完气,明安指了指那几个没被灌入水中的帮众,又指了指海水里那些倒霉蛋,啧啧嘴说道,“所以说,让你们平时搞好人缘,就不会吃鳖!你看那几个兄弟,再看看你们,啧啧,为人处事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那些没被灌的挺了挺胸,脸有自得之色,看向明安和陆行舟众人的眼神满是感激,似乎忘了自己仍被倒吊着的事实。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们话,这是你们最后一轮的机会,上升或下降,取决于你们的情报价值!” 被这样一折磨,众人心中涌出强大的期待,连忙开口,“请王爷提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情绪酝酿这么久,明安就等待这一刻,接连抛出关于整件事情的细节点,包括雷开海死前有什么异状,说了些什么,尸身怎么处理等等。 这些帮众各个哄抢着回答,一人回答得不够细,另一人立刻补上,明安也相应升降众人的悬挂高度。 一番带“绩效考核”的审问过后,明安把所有情报都搜刮了出来,哪怕有人说出有误的信息,也被其他同伴指正,换取自己悬挂高度的提升,幸灾乐祸看着同伴的高度下降。 这样一通互相揭短拆台,这帮人彻底离心离德,再无任何团结的可能,明安也事无巨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九州海图是灵舟帮代代相传的环九州海域图志,若是我得到了,不必亲自路过,便能直接解锁九州所有未点亮的海上未探索区域,必定能为大业如虎添翼。” “可是这帮人都说,雷开海死前并没有透露什么关键信息,有什么异状,也没有把海图交给陆行舟这些亲信,那么海图到底去哪儿了呢?” “不过按这些人说法,除了帮主之外,谁也没亲眼见过九州海图,哪怕那个冯成介也没见过……啧啧,雷开海也忒实诚了,随便伪造一个海图交出去不就搞定?” “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冯成介背后那股神秘势力,能一口气给他一百万斤的鸦片,搞不好就是我要追查的罪魁祸首,这条线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入局切口。” 第14章霸道贵公子 明安苦思一阵,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计划,看了眼高度参差不齐的帮众,随口吩咐道,“把高度最高的三个人拉上来,其他人继续挂着,后面每日拉上来最高的三人。” 那些挂得高的心中一喜,那些泡在水里急了,不停求饶让明安网开一面。 “求我没用,求你们新帮主吧!”明安把教鞭递给雷少龙,“生杀予夺交给你,手持权柄你自己想办法收拢人心。” 看了眼一旁震惊的陆行舟众人,明安比划两下说道,“你们好好辅佐他。” 雷少龙颤颤巍巍接过教鞭,有些不知所措。 他毕竟是懵懂少年,一直被雷开海保护得好,突然横生事变,亲爹被叛徒害死,除了仇恨之外,他更多是惊慌与害怕,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如今借助明安的强大力量,能够执掌这帮叛徒的生死,雷少龙紧紧拽住手中教鞭,掌心不断发汗,死死盯着这些不住嚎啕哀求的人,一下子没了主见。 步轻尘毕竟是妇道人家,见不惯明安用这种强硬方法强迫一个淳朴少年决定他人生死,正想要劝一劝,被明安挥手拦住,低声说道。 “父亲被杀,帮派被夺,没工夫给他温吞下去,能行我就帮,不行我换人。” 雷少龙最终还是跟陆行舟等亲信讨论商量一阵,狠下心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赵山!卞元!宋英……”雷少龙说了一大堆名字,然后教鞭狠狠向下指,“助纣为虐,谋害帮主,罪大恶极,淹杀!” 哗哗几声,那一大波人尽数落水浸入海平面下,随着时间推移将被慢慢的淹杀致死。 “何言!关红!左邦……”雷少龙又说了一大堆名字,然后教鞭打横,“你们本是帮中得力好手,平日干活也颇为勤恳忠心,只因受福寿膏所蛊惑,才沦落至此为虎作伥,罚悬挂一米,倒吊三日以儆效尤!” 剩下的人,雷少龙教鞭往上一指,“其余众人,念在你们家中妻儿落入冯成介之手,不得不听令于他。本帮主这次原谅你们,望你们今后忠心耿耿为本帮主效命,不可再有叛乱之心!拉上吧!” 这些叛徒有生有死有罚,得生得罚者感激到恸哭流涕,得死者想求饶也晚了,已经被沉入海中喂鱼。明安在一旁默默瞧在眼里,心里给雷少龙评了个及格分,手一招下令,“启程出发,前往波照岛!” 船队再次启航,雷少龙坐在甲板台阶上缩成一团,手臂不断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 陆行舟把这一切瞧在眼里,心中猜出明安举动的深意,对明安感激到不行,半瘫的身子支着手臂匍匐趴倒,朝明安拼命磕头,表达内心的强烈感激。 明安赶紧将他扶回椅子上躺好,“陆先生不至于行此大礼,我这人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陆行舟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得出明安的意思,他环视一圈,眼神中充满着对北境战舰的赞叹,语气真诚说道,“在下愿从此为王爷效力,替王爷造舰制船。” 明安笑着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一人不够。” “王爷要多少人?” 明安瞧着正在被乌小蝶逗弄调戏的雷少龙,五指一握霸气说道,“我全都要!” 让灵舟帮整个帮派来投奔明安,毕竟是大事,陆行舟一人做不了主,而且灵舟帮还和闵胥国海军有紧密联系,战舰的建造和修复除了靠闵胥国自家的官匠,许多时候都要灵舟帮派人前去协助,若是明安将整个灵舟帮收入麾下,恐怕闵胥国皇家这关都不好过。 明安瞥了眼陆行舟阴晴不定的神色,“皇室那边不用管,反正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闵胥国真有种的话,来跟我打,我奉陪。” 陆行舟听说过江湖传言,东海国与北岳国开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明安把北岳国的机巧门一股脑儿全裹挟走了,这才惹得北岳国皇室大怒,到头来不但人没抢回来,一郡多的国土也都赔了进去。 陆行舟想着既然明安毫不在意闵胥国皇家的看法,那他自然有妥善的应对策略。就算惹恼了闵胥国,只要灵舟帮紧紧缩在明安的羽翼下,自然也是相安无事。 这些年江湖上也传遍了明安重才爱才的好名声,不论出身只要有本事,就能在他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机巧门弟子自从加入明安麾下,各个都成了一方要员深受重用,要不是碍于门派依附势力的管制,许多名门子弟都盼着能投到明安麾下效命。 思索再三,陆行舟认真说道,“王爷,今晚上我好好劝劝帮主,可我有一点不明。” “说。” 陆行舟无奈说道,“灵舟帮已经一分为二,咱们一支全都在你船上,只要你将我们尽数载走远走高飞,哪怕我们不愿意也不得不归入你麾下效力,何必再提‘全都要’之说?” 按照陆行舟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和明安的关系好比一个霸道贵公子强抢民女,却并未强迫与民女同床。 按照女儿家心思,这个时候会感觉自己没有被强迫,很受到尊重,说明贵公子是真心喜欢自己。 民女又见这霸道贵公子帅气潇洒,手下势力兵强马壮,是乱世中值得托付终生的枭雄。 这时候,只要贵公子表露出一些真诚,民女便会立刻缴械,主动投入贵公子怀抱。 陆行舟也是这般想着,只要明安流露出真诚敬才的意愿,他费尽一切法子,也要帮着劝服雷少龙和其他众巧匠,一齐投入明安麾下忠心效命。 岂料明安轻描说出几个字,让陆行舟大跌眼镜。 “不是还有另一半人么?我全都要。” 陆行舟满脸黑线,这种感觉就好比那个民女亲口听贵公子说,“你不是还有个妹妹么?我等你妹妹一起姐妹同房。” 明安寻思一阵,又补了句,“既然是一个传承已久的帮派,你们灵舟帮应该有很多机巧工具和书籍资料,嗯……我全都要!” 陆行舟只感觉脑子被雷霆猛地一霹,这种感觉好比那个民女亲口听贵公子说,“你们家的牛、屋子、良田,我统统都要。” 瞟了眼陆行舟脸上神色快要开染坊,明安心中偷偷一乐,面上平淡补了一句,“作为等价交换,我帮你们讨回雷开海的尸骨,杀了冯成介,灭了他背后的福寿膏势力。” 陆行舟神情猛地一变,胡子一抖大声吼了一句,“成交!” 第15章黑丝的力量 灵舟帮的战圈本就离波照岛很近,清点完再次出发,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抵达了燕海平驻守的闽南港。 船靠了岸,燕海平带着一众将官迎了上来,和明安亲切抱在一起,“国主,你可终于来了!” 明安给了燕海平一肘子,乐呵呵上下仔细打量一阵,见这女相壮汉在海风和烈日的砥砺下,皮相变得黝黑威武,骨相更加阳刚霸气。 “好兄弟,一年多不见,长得更结实了。” 燕海平笑嘻嘻拱手,“还得靠国主派人运来的好酒好肉!” “没吃光吧?”明安打趣说道。 “哪能呢!都备着呢!”燕海平做了个请的姿势,“宴席早就备好,就等你们一到,咱们好好喝一个!” 瞥见周围众人都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明安大手一挥,“咱们吃酒去!” 一下船,燕海平这才注意到船舷边挂着许多尸体,指着尸体小心问道,“国主,这是?” “海上遇到一些不长眼的家伙。”明安随口应了一句,吩咐一旁手下,“尸体挂船边,万一吓到小朋友可不好,收拾一下火化了施肥吧!” 注意到归顺的那些灵舟帮众人吓得一哆嗦,明安呵呵一笑,“咱北境人,不浪费!” 小插曲过后,便是一通隆重盛宴。 明安一行人吃过的好东西很多,宴会上这些经过现代调味品加工的精美食材,吃起来见怪不怪,并没有过多反应。 倒是灵舟帮众人,入口吃到海鲜炒饭的一瞬间,所有人被这鲜美绝伦的调味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然后就是风卷残云的狂猛扒饭。 尤其是雷少龙,十五岁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第一次吃到这么鲜美的炒饭,一盘接一盘没个停,结果吃太快噎着了,还是一旁的乌小蝶格格娇笑着给他倒了杯果汁。 只是没想到这果汁甜度和口感也是极为上乘,雷少龙一饮之下极为激动,大口猛干结果又呛着了,引得一旁人低声偷笑。 北境众人饶有兴趣看着闵胥国众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优越感,偷偷瞄向明安的眼神崇拜之意更盛。 因为在场每一个北境人都清楚,这些丰盛的食物,精美的调味,全都是明安从仙界带下凡间,得以让北境众人能够傲视九州,自豪与优越感萦绕胸间! 此生不悔北境人! “傻孩子,别光吃饭,多吃些菜和肉,这样才能长身体!”明安满脸和善笑容,指了指桌上的里脊肉和大白菜。 “炸鸡排蛮脆的,少龙应该爱吃,给他多搞点。那个糖醋里脊酸甜开胃,也来点。光吃肉也不太好,番茄、生菜、胡萝卜,小蝶,你给他盘子里多装点。” 雷少龙望着盘中五颜六色的肉和菜越堆越多,几乎都是自己吃也没吃过,见也没见过的神奇食物,揉了揉眼睛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吃到酒足饭饱,雷少龙若有所思小声问向一旁的乌小蝶,“小蝶姐,为什么你们的食物会这么丰盛,这么好吃?” 乌小蝶轻声一笑,凑到雷少龙耳边兰气轻吐,“我师父是仙人,这都是他从仙家带下来的本事,能让咱们北境人吃得饱吃得好……你若跟我们成了一路人,多吃几次就见怪不怪了。” 雷少龙望着盘中食物发愣,轻声呢喃,“王爷真厉害啊……要是爹爹也在,能吃到就好了……”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雷少龙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娘生我去世以后,爹爹就很疼我,时不时给我带很多好吃的。江越国的桂花糕是真好吃啊,甜甜糯糯的,我喜欢坐在爹爹给我造的小机关船上晒着月亮吃,一边吃一边看爹爹在船另一头钓鱼……” “我问爹爹吃不吃,爹爹总是嘘着说叫我小声点,他刚打了窝莫要惊着窝了,回头钓了条大鱼给我炸鱼块。爹爹的窝打得都很足,一大盆料子都撒了下去,都不知道他是钓鱼还是喂鱼……” “爹爹炸得鱼块总是盐给多了齁咸,每次都会炸焦了有股苦味,我吃了几次就不爱吃,可爹爹总爱给我做。现在我吃了王爷的炸鸡非常非常好吃,可莫名想吃爹爹做的炸鱼,却再也吃不到了……” 雷少龙絮絮叨叨说完,低着头眼中泪水滴答下流,一旁乌小蝶并没有半分感动,撇嘴别过头,小声嘀咕一句,“扫兴……” 反倒是坐在首席上的明安,静静听完雷少龙的絮叨故事,掌心搓动两下长叹一口气,莫名有些思念家中的明正心和柳梦茵,顺带朝毫无人情味的乌小蝶狠狠瞪了一眼。 乌小蝶瞧见明安的凶狠眼神,嘴又撇了撇,眼珠骨碌一转露出狡黠,桌下偷偷将裙子一提,把黑丝美腿凑到雷少龙身前,“你别伤心了,来来来,姐姐给你看黑丝美腿!” 明安见状,一扶脑袋摇头,对乌小蝶这古灵精怪的性子感觉很头疼。 意外的是,雷少龙低头瞧见桌下乌小蝶的黑丝美腿,还真就刹住了泪水,眼睛直勾勾的呼吸变得急促,只是一瞬间便完全忘记了那个死去的爹爹,搞得明安很无语。 酒足饭饱宴席散去,各人回屋休养一夜,一夜过完第二日清晨,明安正要出门去岛上视察一番,迎面就碰到雷少龙和陆行舟等灵舟帮一行人,一齐单膝跪在明安身前。 “我,雷少龙,携灵舟帮全帮帮众,从此效命国主麾下,勤恳做事,忠诚不渝!” 明安畅快大笑,满脸欣喜将雷少龙等人扶起,“如此正好,有你们灵舟帮相助,相信我北境造船事业,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按明安想法,本以为会费些工夫,少说也得自己夺回雷开海尸骨,杀了冯成介替雷少龙报仇,众人才会忠心效命。 没想到八字还没一撇,就会如此顺畅,让雷少龙率众人忠心效命麾下,让明安有些意外,疑惑眼神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给了手势指了指雷少龙,意思很明确。这是雷少龙的意思,雷少龙现在是新任帮主,只要他想带着众人投入明安麾下效命,众人没什么好反对的。 待将众人送回房自行歇息,明安正巧看见走廊上蹦蹦跳跳的乌小蝶,一阵清风吹过将他白裙吹起,露出曼妙的黑丝美腿。 明安摇头轻笑,“莫非黑丝真这么管用?” 第16章灵舟水寨 波照岛是本次外海环游的最后一个落脚点,再往后就是正式进入九州诸国的领海,所以明安刻意多休整了几天安排事情。 首先是敲定船队在闵胥国沿海的隐蔽方案,若是将船只都停留波照岛,想要送货支援总归慢了些,正巧陆行舟提及闵胥国临近本土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岛,岛附近有暗礁,怕伤着船闵胥国海军舰队一般是绕行。 陆行舟恰好知道这些暗礁走向,因此可以让船队停留在那个岛上,躲过闵胥国海军的巡逻。 陆行舟是口述加绘制海图两相结合,清晰描述了暗礁海岛地形,明安仔细听完过后,脑中浮现中那一片海域的景象,天下山河策地图也随之解锁。 确实如陆行舟所说,那小岛倚靠暗礁形成了禁航区,若是需要部队支援或是运送物资,放个舢板下海航行到陆地上很便捷。 敲定好舰队隐蔽方案过后,接下来就是筹划如何入局调查。 明安思索一夜过后,命人赶制一套奢侈华美的世家贵公子锦服,再让人寻了一大堆羊皮扎成书册形状,上面参考天下山河策解锁的地形绘制了详细海图。 这海图绘制得倒是精细工整,就是方位天差地远,若是真有人靠这海图出海,船队非得迷失在茫茫大海中渴死饿死不可。 海图绘制完毕,之后便是做旧,燕海平受了明安影响,时常会暗中派人潜入九州大陆,收罗能工巧匠引渡至岛上定居。 正巧之前收罗了一个文物造假大师安置在岛上,经过他之后对海图一通处理做旧,不消半日的工夫,一部传承数百年的“伪·九州海图”便已经制作完成。 明安把这海图递给雷少龙和陆行舟等人一看,众人都傻眼了,以为明安真找到了镇帮之宝“九州海图”。 明安乐得哈哈大笑,“所以说,你们传承一个东西,好歹得知道它长什么样!不然我一个外行人压根没见过海图,却能随意整出一个来骗你们。” 笑了一阵,明安收起戏谑正色说道,“既然能骗你们,自然也能骗那冯成介!” 陆行舟一听,心里一咯噔,忙问道,“莫非王爷要用这伪造海图跟冯成介做交易?” “正是如此。”明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你们也要跟我一块去,咱们堂堂正正做交易,要回雷开海的尸身!” 雷少龙听说还要回噩梦之地灵舟帮,显得有些畏缩害怕,神色有些迟疑。 一旁给明安端茶倒水的乌小蝶注意到雷少龙的神色,轻嗤一声,嘀咕了句“没用”,明安正要呵斥她多嘴多舌,没想到雷少龙血气上涌大吼一声,“去就去!谁怕谁!” 明安感觉很无语,心中暗想,“这小少年毕竟还是愣头青,心性还是不成熟了些。” 陆行舟思索片刻问道,“王爷,海图换尸身,未免太便宜冯成介,以他那狡猾性子保不准瞧出其中有诈。” “谁说我只用海图换尸身?”明安诡异一笑,颇为瘆人。 陆行舟看到明安这阴险笑容,就知道他肯定设下重重诡局等着坑冯成介,就连北岳国和西武国都能被他坑得丢兵又丢地,对付一个冯成介,那必定是绰绰有余。 布局细节也不再问,陆行舟捧手恭谨说道,“那一切就拜托王爷安排调度!” 一切张罗完毕,甲板上的明安嘱咐完燕海平好生驻守波照岛,做好随时进入一级战备的准备,一声令下船队航向西方,正式踏入九州战局。 这一次船队出发,明安并没有乘坐主力钢铁旗舰平州号,而是乘坐了一艘改进后,类似盖伦船的巨型商船。 这艘商船是早些年燕海平在波照岛外围巡视时,发现一艘巨型商船被暴风雨刮折了桅杆,一路被刮到了附近海域。 燕海平担心波照岛的秘密泄露,便将他们尽数缴获了回来,这船也加以改造成为一艘特制商船。 外形上虽然是个风帆巨型商船,但是内部却是大为不同。 首先是改造了很多舱室,拆掉床弩改为火炮,利用机巧结构隐于船舷内,再将船舱底层的尾部加装了隐藏式的螺旋桨柴油机。 船板也并非纯木,而是中间夹层填入了北境国研制的合金钢板,防御力不下于一艘北境铁甲炮舰。 帆船模式下和寻常商船没什么区别,一旦切换成螺旋桨工作模式,那速度简直快得可怕。 船体内部各种不起眼的边角处,还设置了大量暗格,里面能隐藏枪械弹药却不易被人发现。 总体来说,这船除了造型和九州传统巨型商船一致外,船体内部是一个四处暗藏杀机的军火库。 这艘特制的商船,明安起了个名字,名为“木马号”。 明安的起名水平可谓北境家喻户晓,总会起一些稀奇古怪却又透露出莫名深意的名字,“木马”这一名字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艘帆船也不像马,怎么就叫“木马号”呢? 其中缘由,明安自然不会解释,就说这船有点像马沙拉弟,所以叫木马。 一旁的马沙拉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板着脸绕着船左三圈右三圈审视一番后,摇头晃脑直打喷鼻,然后跑到船尾对着船体拉屎撒尿,气得明安追上来一阵暴揍。 不管怎样,这“木马号”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北境士兵们穿上合金板甲,背上钢弩刀剑作九州传统精兵打扮,登上“木马号”和明安一起径直往闵胥国方向笔直前行。 航行到一半正好天色大黑,“木马号”告别大部队,孤船继续往灵舟水寨方向航行,其他六艘船只,则是按照预定路线避开闵胥国主要航道,弯弯绕绕隐入暗礁岛海域。 此趟航行,“木马号”用的是风帆,船速比从北境南下那会儿用螺旋桨推进要慢得多,足足航行了两日一夜,才终于在远处海岸上看到灵舟水寨的机关闸门。 正如陆行舟所说,灵舟帮的主要赚钱业务就是靠造船修船,所以这灵舟水寨除了供帮派居住外,更是一个巨大的造船厂。 灵舟水寨是一个依水而建的巨大圆柱形土楼,以生土方砖配合竹木结构夯成,屋檐斜圆似锥,楼宇之间加装各式机巧结构方便日用,有一部分圆弧架在水面上形成弧形闸门供船只通过,倒是有一番现世闽南客家族的风土韵味。 木马号往灵舟水寨不住靠近,寨顶高处有一瞭望的喽啰挥舞旗帜打旗语,询问是哪一方的势力。 一旁的士兵向明安禀告完,请示该如何回答。 明安摸了摸脸上经过易容变换样貌的灵气面具,确认万事准备完毕,吩咐道,“北境国,北洋王世子阳振南,找帮主谈个生意。” 士兵领命下去,用旗语打出明安的消息,对方接收到显得有些迟疑,喽啰从瞭望台快速滑下,跑到内部去禀告。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那喽啰重新登台回复旗语,“帮主有请!” 第17章金叶子 闸门徐徐打开,木马号慢悠悠开进了水寨。 船上的雷少龙和陆行舟见到船边熟悉万分的场景和事物,如今却是物是人非,难免有感慨。 可又看到这些枯瘦黝黑显出病态的帮众之中,许多都是熟悉的脸。 正是这些熟悉的面孔,助纣为虐,一步步害死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帮主。 两人脸色一沉,紧紧攥拳,既愤恨又紧张。 船只离得近,船下人自然也看见了甲板上的雷少龙和陆行舟,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们怎么还敢回来的?” 双方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个戴着铁斗笠的高个瘦汉左拥右抱带着两个水灵娘们儿,从楼台高处的竹阳台走出来,俯视甲板上众人,乐得哈哈大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派人在海上找你们找的好苦,你们竟然自行回来,还真是不要命呐!来人,给老子拿下这群叛徒!” 一伙人抛出勾爪,正要翻身上船,明安嚣张一吼,“本王的船,你们这些贱民也敢上的,给我射断他们的腿!” 甲板上的士兵齐刷刷掏出钢弩,对准这些试图登船的帮众一通猛射,把这帮人纷纷射得哀嚎连连,纷纷摔下水。 “好大胆子,敢来本帮主的地盘撒野!”那左拥右抱的冯成介气得不行,正要下令拿下这船人。 明安大怒,“贱民!谁给你胆子站在本王高处俯视本王的!速速给本王滚下来!” 话音刚落,反手抄过一只钢弩,装上填充火药的爆裂箭,对准高处冯成介的铁斗笠一射。 嗤的一声疾风飞驰,冯成介还没回过神,铁斗笠已经被带着射到屋檐上,刚要开骂,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弩箭猛然爆裂开来,炸得尘土飞扬,竟把铁斗笠尽数化作碎片。 骂到嘴边的话语如同被掐断了一般,冯成介张嘴哑嗓,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憋了好一阵子,冯成介这才清清嗓子,客气恭谨的语气说道,“世子殿下,小的承认刚才粗暴,惹您生气非常抱歉。可你载着我帮叛徒,还射伤我的手下,是不是有些不讲理了?” 明安睥睨一圈说道,“一帮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谁让你们用脏手碰本王座驾的!还有你!叫你速速滚下来你聋啊!若把本王惹烦了……” 明安一挥手,甲板上的士兵纷纷装填之前那爆炸弩箭,瞄准水寨各处,“本王今日就把你狗窝给拆咯!” 冯成介气到右手握拳,心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我他娘今日是倒了什么霉,惹到这个煞星!偏生手段又这般凶悍厉害!” “他奶奶的,刚才射过去的那鬼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来的,为什么会有此等可怕杀伤力?” 心里骂归骂,冯成介推开左拥右抱的娘们儿,跌跌撞撞从高处迅速跑了下来,仰着头在码头拱手行礼,“草民冯成介,见过世子殿下!” 明安一脚踩在甲板边沿上,傲慢眼神俯视岸上众人,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这就对了!身为贱民,就得老老实实待在本王脚下,给本王请安!” 招招手示意一下,一旁的士兵捧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露出满满当当的金叶子。 明安随手抓了几把,随意往岸上水面上乱扔,一副鄙夷嫌弃的表情,“贱民!本王赏你们的医药费!本王威仪不可冒犯,一个两个都给本王记住了!” 自从吸上了福寿膏,灵舟帮众人的家底不断被掏空,性情也变得慵懒不愿意干活,整个帮派都陷入入不敷出的艰难状态。 陡然看到无数金叶子,众人眼中仿佛看到了无数福寿膏,一个两个面红耳赤,闪烁贪婪痴迷的目光扑了上去,对这岸边金叶子一同哄抢。 有些径直跳入水里,潜入水中去捞那些金叶子,捞到后便浮出水面,张着手臂发狂高呼,“我捞到啦!我捞到啦!又可以换好多好多福寿膏啦!” 岂料一旁的水里同伴,扬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那人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从他手中径直抢过金叶子,骂骂咧咧说道,“明明是老子先发现的!你他娘抢了老子的福寿膏!找死!” 一时间,岸上水面上,众人哄抢金叶子打闹辱骂成一团,各个皮开肉绽,趴在地上毫无任何尊严廉耻可言。 看到这景象,胡灵儿和乌小蝶揉搓着裙摆感觉很难受,慕容城皱眉闭眼不忍直视,步轻尘眼眶红红的偷偷抹泪。 这一刻,船上的北境一行人才意识到,福寿膏是多么的可怕,竟让这些江湖豪侠,变成这般腌臜下作的贱骨头。 见到自己的帮众在外人面前露出毫无廉耻的一面,陆行舟痛心疾首,胡子不断发抖。 雷少龙满脸愤懑愠怒,正要呵斥众人,只见明安背着的手朝众人摆了摆,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雷少龙才不得不强压内心郁火,退了回去。 一旁观望的冯成介也很馋这些金叶子,可他身为帮主要面子,断然不能和这些人一样疯抢,只好板着脸训道。 “这些都是帮中钱财,有什么好抢的!得到金叶子的人全部上缴,违者处以极刑!” 众人听冯成介意思,似乎想不费吹灰之力独吞众人流血流汗争抢到的金叶子,气得大声抗议,“帮主!这是世子殿下赏赐给我们的医药费!是我们的!” “放肆!”冯成介怒了,“都是一帮爷们儿,一点个伤势有什么好养的!自己回去包扎上个药哪来那么多屁话!再敢废话,帮规伺候!” 说完,冯成介示意手下亲信捧出竹篓子,走到众人面前,逼迫众人上缴金叶子。 帮众敢怒不敢言,强忍火气颤抖着将沾血的金叶子,逐个交到竹篓子中。 若是遇到不肯缴纳的,冯成介立刻命狗腿子对那人一通暴打,打到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强行从他紧握的手中抠出金叶子塞到竹篓子里,然后再将这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到角落。 金叶子全部收缴上来,冯成介稍加清点一番,心里乐开花。 明安随意抓了几大把撒出去,就撒了将近一千枚的金叶子,将近白银一千两。 仅仅是打伤人出手赔偿,就甩出一千两白银,说明这人真是一个超级大土豪。 帮中如今最缺的就是钱,有这样的豪气大土豪上门说要做生意,那简直是天降的财神爷! 冯成介端着的姿态一落千丈,像条哈巴狗一般点头哈腰,不断朝明安鞠躬。 “王爷!欢迎您大驾本帮!小的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见怪!小的略备清茶,还望王爷赏脸下船品评一番。” 甲板摊开,船板搭在码头上,明安睥睨着众人,一脸鄙夷咂咂嘴,骂了句“贱民”,带着一帮威武的士兵下船,态度极为嚣张的大摇大摆走向灵舟帮议事堂。 第18章喧宾夺主 冯成介领着北境众人来到灵舟帮议事堂,恭谨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财神……哦不是……各位大人,请上座。” 明安鼻哼一声,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在主席上坐下,一副喧宾夺主的架势摆摆手,“各自都坐了吧!” 北境众人听令纷纷入座,一下子就把灵舟帮众人的座次全给占了。 明安那座次,原本是帮主之位,如今不但给明安等人占了,甚至连次座都不给冯成介这帮人留一个,一众人尴尬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换作以前,冯成介肯定要当场发作,如今还要靠明安发财,冯成介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打了个哈哈命部下端来一些竹椅子,插空坐在明安四周。 只是明安这位置原本是帮主之位,座位安得很高,搬来的竹椅都比较小,众人围坐明安身边矮了不止一点半点,气势也输了一大截,一眼望过去,仿佛是在明安身边围了一群摇尾乞怜讨食的野狗。 明安接过灵舟帮丫鬟奉来的茶喝了口,眉头一皱满脸嫌弃吐槽一句“真难喝”,哐啷一声把茶杯丢到一旁茶桌上,如电的犀利目光扫视冯成介众人一圈,扫得众人脊背发麻,莫名有些畏惧眼前这可怕的北境世子。 冯成介正要开口询问事情,明安开门见山打断,“谈正事吧,赶紧谈完赶紧回船,这破地儿我片刻也不想待。” 从怀中掏出伪造的九州海图志,重重一拍拍到茶几上,明安倨傲说道,“我用这东西,跟你们交易。” 冯成介看到这老旧羊皮纸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便是九州海图志,身子微微一抖,脸色变得潮红。 冯成介已经是足够激动的,一旁的部下比他还激动,看到的仿佛不是什么九州海图志,而是一辈子抽都抽不完的福寿膏。 一个胆大的帮凶尖嚎一声,径直往那伪造海图扑上去,作势要抢夺,明安见状冷哼一声,扬起一脚把那飞扑而来的帮众狠狠踹了出去,踹得那帮众连爬带滚重重摔在柱子上,溅得尘土飞扬,嘴角渗出一丝血丝,瘫软在地一个劲哀嚎。 “本王的东西也敢抢,活腻了?”明安凶悍说道。 冯成介侧眼看了看那被踹出去的帮众,暗自庆幸刚才自己强行克制扑上去的念头,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 不过身为新任帮主,该有的面子还是得从明安的无情掠夺下挣回来一点,冯成介轻咳一声皱眉硬气开口。 “殿下,这九州海图志本是我灵舟帮的镇帮之宝,只是不幸被雷少龙这帮叛徒给偷走了。如今劳烦殿下千里迢迢把这个宝物给本帮送回来,本帮主感激不尽,承殿下高义,他日必报还宝之情!” 明安翻翻白眼,“你是瞎,还是聋?我说了这东西是我的,你听不懂吗?” 冯成介满脸为难之色,“殿下,不是这个理,这是我们帮的宝贝,怎么能说是你的呢?” 明安拍了拍手中九州海图志,“你叫它,它能应你么?” 冯成介听明安这意思,是彻底摆无赖耍蛮,气得脸皮抽动,咬牙摇头,“不能。” “那不就得了!”明安身子往后靠了靠,“叫它它不应你,就没法证明这东西是你的。哪怕它真的张口应你,只要这东西落入本王手里,就是本王的东西。” 明安瞧了眼一旁的灵舟帮奉茶丫鬟,十六七岁样子面黄肌瘦,不过五官倒是十分上乘,奸邪一笑朝那丫鬟屁股一拍,然后手顺势一揽拉到怀中,“这姑娘也不错,落到本王手里,就是本王的啦!” 那丫鬟被明安强行拉到怀里轻薄,出于本能惊慌失措想要反抗,力气却完全不如明安,被明安强行制住。 丫鬟见反抗无用,双眼通红欲哭无泪,正想要求饶,却见明安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曲奇饼,塞到丫鬟手里,“跟了本王吃香喝辣,岂不比待在这腌臜地儿强!” 那丫鬟嘴上很抗拒,身体却很真实,鼻子动了动闻到曲奇饼干的浓郁奶香,抽抽搭搭拆开纸包吃了一块,眼睛瞬间一亮,身子激动到颤抖,瞬间也不哭闹了,一块接一块在明安怀里狂吃个不停。 这姑娘原本是附近农家女,家中贫寒养不起便送到灵舟帮当丫鬟。原本能混个温饱,可自从灵舟帮鸦片肆虐出了变故,伙食一落千丈。 昨天就吃了一碗稀米汤果腹,今日还没吃上饭,早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腹中饥火中烧难受得要命。 忽然间吃到这奶香味十足的曲奇饼干,这丫鬟犹如做梦一般一下子来到了天堂,立刻就明白了明安那句“吃香喝辣”的意思。 丫鬟乖乖靠在明安怀里不哭不闹,吃着香甜曲奇甚至主动朝明安怀里贴了贴,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眼神中的恐惧瞬间散去,化作十足依赖与柔情。 冯成介见明安一言不发当着自己面强抢帮中丫鬟,完全不给自己脸面,出于男人的尊严正要发火,却见一旁的北境侍卫塞来一枚硕大的银子到冯成介手上。 冯成介感受这银子沉甸甸的质感,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十两,所有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板着的脸立刻如花绽放,“殿下,可还有看上的姑娘,尽管挑!” 明安倒也爽快,“听闻闵胥姑娘擅山歌擅采茶,玩起来别有风味。难得来闵胥国一趟,不好好体验一番那可就亏了!小蝶,雷义,你们带人去挑一挑姑娘,按二十两一个记账。要那些没抽福寿膏手脚麻利的。” 雷义是雷少龙的堂哥,正是投到明安麾下的那波灵舟帮帮众之一,见明安差遣自己挑姑娘,立刻就明白明安这是之前订立的计划,为了营救众人女眷的提示,心中感激万分捧手说道,“谨遵殿下号令!” 说完,带了一帮人和乌小蝶一起风风火火离席挑女眷去了。 冯成介一听心里乐开花,现在闵胥国鸦片横行,卖儿鬻女的甚多,市场上丫鬟便宜得只要三两银子一个,明安却出二十两银子买一个,自己赚了将近七倍,心中不由得感叹。 “跟着财神爷,真他娘的好赚钱!” 想着明安是财神爷,冯成介就不敢得罪,只能耐着性子讨好这个跋扈权贵,生怕把他惹恼了不愿意撒币,那可就得不偿失。 恋恋不舍看了眼那海图志,冯成介一狠心说道,“殿下,既然这海图落到你手上,就是你的了!既然你说你不需要这海图想跟我交易,你说要跟我交易什么吧!” 扫了眼四周穷酸落魄的冯成介众人,明安拖长语调说道,“钱!你们肯定是没本王富的,但是你们手上有样东西,本王很感兴趣。” 冯成介也知道,自己这些人这么穷,而明安这么富,交易肯定不是冲钱来。他也很好奇明安感兴趣的是什么,忙问,“殿下感兴趣的是什么东西?” “那一百万斤福寿膏,本王有点兴趣。”明安搓搓下巴,“你说当这福寿膏商人,是不是很赚钱?” 第19章大买特买 场上众人,无论是冯成介等人,还是北境一行人,听到明安这说辞,脸色都是一变。 冯成介众人没想到明安会打那一百万斤福寿膏的主意,北境众人则是想着明安不是要南下禁烟么,怎么就要当福寿膏商人了呢? 九州海图志本身的吸引力对于冯成介平平,它最大的诱惑力就是那等效的一百万斤福寿膏,如今见明安把主意打到这一百万斤福寿膏上面,心里一咯噔,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开口试探问道,“殿下可是要用海图志交换那福寿膏?” “没错。” “那一百万斤福寿膏,正是我与别人谈好的价码,若是给殿下换了,那这海图志对于我等而言,实属可有可无啊!”冯成介哭丧着脸说道。 “谁说换全部的?本王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吗!”明安白了冯成介一眼,“本王的老子时常给本王说,赚钱不要赚全,要给别人留几分利,这样才能赚得久远,这点道理本王还是懂的。” 冯成介心中一松,笑得很开心说道,“对!对!就是这个理儿!王爷这说法,实在是太高明啦!” 一番虚空吹捧九州不存在的李嘉诚“王爷”,冯成介搓着手讨好问道,“殿下想要几成利?” “咱们二八开吧!” 冯成介一听,开心到合不拢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八十万斤的福寿膏,实属赚麻了,忙说道,“世子殿下高义!只要在下用海图换来福寿膏,这二十万斤就是您的了!” 明安不屑一笑,比出八的手势,指了指自己,“你说什么蠢话呢!我八,你二!” 一瞬间,冯成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正想发怒,可看到明安周围的健硕侍卫手就没离开刀柄,强行把怒气压了下来。 “殿下,我们只拿两成,未免太过欺负人了些!” “这玩意儿是我的东西,本就值一百万斤福寿膏,按理来说一百万斤都是我的。本王破例给你们这中间商分了二十万斤,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还敢啰嗦?谈不拢就别谈了!” 推开身上像只小猫一般蹭来蹭去,讨好眼神巴望自己再赏赐一袋曲奇饼的丫鬟,明安双手一支起身,“回船吧!” 冯成介心知动手当场硬夺,恐怕打不过兵强马壮的明安,闹翻脸福寿膏打了水漂对大家都没好处。 “三七!三成就继续谈!”冯成介见明安即将走出大堂,心中一急松了口,“殿下没我这渠道,也是没法用海图志换到福寿膏的。” 明安停下脚步,沉思片刻,“三成,我有点吃亏……这样!你若是能引见我和那个给你供福寿膏的人认识,让我跟他谈谈长期合作,那本王吃点亏,给你三成好了。” 冯成介心知明安这一离去,再无交好的可能,只要能哄好这尊财神爷主,哪怕这一次吃点亏,以后从他嘴边掉落的渣子讨食,也能赚得风生水起。 权衡利弊过后,冯成介爽快应道,“成交!” 和冯成介谈好交易细节,约好十日后子时,在闵胥国夏洲港黎家码头碰头引见,明安带着北境离开了大堂,冯成介像个狗腿子一般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相送。 来到停船码头,此时已经聚集了一堆女人,战战兢兢簇拥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畏惧眼神看着一行人为首的明安和冯成介。 冯成介注意到女眷为首的正是明安派出去挑姑娘的雷义乌小蝶,可是这些女人有老有少,大部分都是雷少龙这行人家中女眷,似乎不太符合明安所说的侍寝要求。 “殿下,这些女人……”冯成介指着这些年龄参差不齐的女人,露出不解的神色开口问道。 明安扫了一眼,不满摆摆手,“本王让你们挑姑娘,你们却挑老娘!他奶奶的,夹带这么多私货!” “就是就是!”冯成介忙点头,“要不要让在下去搜罗一批姿色上乘的?在下熟络此地,道上也有许多关系帮衬。” 明安斜眼看了看冯成介,“你一个帮主,还做人牙子的买卖?” 冯成介现在一心就想赚钱抽福寿膏,哪管得了自己这行径是否丢面子,二十两一个丫鬟的价格实在太香,随意去民间收罗一下打扮打扮,一个人头就能大赚特赚。 “嗨!这不是为了兄弟们生计,混口饭吃嘛!”冯成介搓手讨好说道。 明安沉思片刻,手一扬,“不必劳心了!我自有想法!” 回过头看向雷少龙和雷义,“既然都夹带私货了,那不如敞开带,反正老子有钱,只要你们在本王手下安心给本王造船,三姑六婆本王不介意一股脑儿带走。” 雷少龙和雷义一听,感激得痛哭流涕,单膝跪下谢恩。 这些女人原本就是叛逃那帮人的女眷,冯成介还得派人看押管口饭吃,在身上一直是个担子,见明安为了笼络人心,花银子肯收人,心里比雷少龙这行人开心,忙不迭的派人把藏得比较隐蔽的女眷统统拉出来。 明安也是来者不拒,二十两一个买女眷,最后买了足足一百个,两千两便把雷少龙一行机巧师的家人全打个包。 冯成介沾着口水满脸贪婪数着盒子里大把大把的金叶子,见雷义和乌小蝶领着众人登上船,笑得合不拢嘴。 仅仅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赚了足足三千多两银子,再加上还在账上的三十万斤福寿膏,冯成介算是彻底脱贫入富,可以继续肆无忌惮的吞云吐雾。 可冯成介也知道,抽福寿膏是个无底洞,银钱这个东西一次赚得越多越好,搓着手像个奸商一样讨好问道,“世子殿下可还有什么想买的?” “你们真的是什么都卖?”明安暗感好笑。 “卖!当然卖!只要殿下想要,都可以商量!”冯成介忙说道。 “啧啧……”明安咂了咂嘴,看向雷少龙和陆行舟,“你俩现在是本王的人了,本王今个儿豪情一把,你们想要什么,本王统统可以掏钱买下来。” 雷少龙谢过明安仗义,仇恨眼光瞪向冯成介,“我要我爹的尸骨!” 冯成介眼珠滴溜一转,笑眯眯看向明安,比出三根手指,“前帮主的尸骨已经烧成了骨灰,带骨灰坛子,三千两。” 雷少龙怒不可遏要发作,被明安朗声打断,“买!” 陆行舟猜出明安的后续安排,沉吟片刻说道,“帮中有些藏书图纸,还有造船用的工具类机巧,也是需要的。” 冯成介嘿嘿一笑,比出四根手指,“啧啧,这些东西可不少,都是值钱的东西……一口价,四万两!” “买!”明安豪爽应了句。 冯成介都要喜疯了,生怕明安反悔,忙叫手下去仓库搬东西,一箱一箱往明安船上搬,生怕明安反悔。 一时间,码头上忙成一团,来回都是不停运送货物的帮众,换成金子一箱箱拉了下来。 陆行舟看着灵舟帮这些珍贵的知识典籍,被一介武夫冯成介以白菜价卖了一干二净,心中难免痛心疾首。 “仅仅四万两,就将我灵舟帮珍藏尽数售卖干净,福寿膏当真害人呐!” 所有典藏全都装船,雷少龙试探望向明安,“殿下,我还有个想要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明安言简意赅应道。 雷少龙深吸一口气提出自己的诉求,“殿下,我想要回我那艘爹爹给我做的机巧小船。” 第20章机巧小船 明安听雷少龙说想要那机巧小船,眉头微微一动,余光扫向冯成介,张口问道,“本王金口一开,不会反悔!那小船你卖不卖?” 冯成介皮笑肉不笑说道,“当然卖!只是这船已经被我等拆散了,不知殿下还要不要。” “好端端的,为何拆小孩子的船?”明安揉搓两下手,沉声问道。 “我等在帮中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海图,有帮众说雷开海经常乘那小船带儿子出海钓鱼,猜测那船上可能有门道,哪曾想压根没找到,原来是落到殿下手上了。” 明安心中微感诧异,因为他听雷少龙说起过雷开海经常驾驶小船带自己出海钓鱼,这海图有一定可能性藏在这小船上,没想到冯成介抢先想到了这点,排除了这种可能。 “那真正的海图哪去了?怎么一点线索也没留下的?” 不过这样一来,反而能增加手上伪造海图的可信度,明安淡然说道,“既然如此,那把木船零件都运上来吧,也省得动手了。” “好嘞,承惠两千两,来人啊!给殿下搬船!” 冯成介一声令下,那小船被帮众运了出来。 机巧小船运出来的一瞬间,明安只是看了眼零件,心里猛地一颤,感觉十分意外。 “这两千两,花得不亏。” 明安原以为这小船应该是以前公园游玩的那种很寻常的小舢板,没想到会是一个刻满星图的小型古制测绘船。 船沿四面八方高低刻满星图,船中高处除了罗盘之外,顶部还有个牵星图板,图板周围布置了繁密纹路,瞧着像是残缺的古代灵纹,纹路之间老旧的青铜刻蚀彰显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古代灵器。”明安暗中嘀咕。 不过帮中众人似乎对这船已经见怪不怪,毫不在意船上的可疑纹路,只有雷少龙看着那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船体,回想起雷开海以前带自己出海钓鱼赏月,眼眶一红偷偷抹泪。 等机巧小船运上木马号,雷少龙一派灵舟帮众人再无任何牵挂,一齐向明安捧手行礼道谢。 “银子耍开心了,以后就好好替本王干活吧!”明安挥挥手示意一番,“上船准备出发。” 冯成介依依不舍看着明安众人将要离去的身影,赶紧追问,“殿下,没其他想要的了吗?” 明安回头看了眼怅然若失,还想继续赚自己金银的冯成介,心中暗感好笑。 还真是做生意上瘾了! “我家老头子喜欢收罗船匠机巧师,难不成你会把你手上匠派帮众都交易于我不成?” 这话一出口,冯成介果断摇头,“殿下,这肯定是不行的!灵舟帮还得靠倚仗这些人做活计。” 明安撇撇嘴,“也罢,本来想一千两银子买一个的,不卖便算了。” 冯成介一听这数目,呛得咳嗽连连,“多……多少?” “一千两一个。”明安见有戏,着重补了一句。 冯成介眼珠滴溜一转,想着这些匠派机巧师吸了大烟整日昏昏沉沉的,干活一团糟,在帮里白费口粮不能挣钱,如今有一个冤大头肯一千两一个人头收了这帮烟鬼,不得不说是一笔巨款,过了这村没这店。 至于灵舟帮,工具、资料都被明安卷走了,已经是名存实亡,有了这么多银子带上自己心腹从此远走高飞,那岂不快活! “好!”冯成介已经起了做完这笔大单子,抛弃灵舟帮携款潜逃的打算,大手一挥答道,“小的手上有一百零七名匠派机巧师,殿下若想要的话,给十万两银票就行!” 明安似笑非笑打量了冯成介一眼,从怀里甩出一打银票,拍在冯成介手上,“成!给本王都捆好打包好。” 冯成介看到这十万两银票明安说给就给,激动得眼睛放光,忙不迭的命手下的武派成员,把那些匠派机巧师强行召集起来,绑奴隶似的绑送到明安船上。 那些匠派机巧师本就不擅武力,又抽了大烟身子虚弱,各个哀嚎连天,却无法反抗。 明安见状吼了一嗓子,“叫什么叫!只要忠于本王,好好给本王干活,本王还不能喂饱你们不成!” 匠派成员一听,寻思一阵是这么理。 明安出手阔绰,手下各个兵强马壮,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乱世之中跟了这种主子,哪怕在他手下当狗恐怕都比在乱世中当个人强。 匠派机巧师们其中关窍想通了,交接手续也好办了很多,没什么太大反抗便乖乖被押进了船舱。 安置完最后的收获,明安心想这一次收获颇丰,该回程结算战利品了。 至于花出去的金银,明安一点也不在乎,毕竟自己北境国和民安商会两大产业,最不缺的就是金银。 再说了,这金银拿走了,就算是你的吗?九州乱世,金银的所有者永远是那些拳头大的人。 在冯成介众人的贪婪渴求目光下,明安扬帆驶离了灵舟帮。 明安走后,冯成介徐徐收敛那市侩小人的模样,贪婪之色却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渗出一股子阴狠。 “这小子,胃口可真大呐!七十万福寿膏,你不掂量一下胃口吃不吃得下!”冯成介眺望海面上逐渐变小的帆影咬牙切齿。 至于灵舟帮的这些产业,他一点都不心疼,反正是自己抢过来的,卖出去换了十几万两银子他只觉得大赚。 一旁的亲信试探问道,“帮主,咱们这是要……” 冯成介手一挥打断,“等他交了图,咱见到货,再跟他耍。” 亲信有些担忧问道,“帮主,可他那些亲兵瞧着很有些本事,他们手上还有那个古怪的爆炸弩,似乎有些不好惹。” 冯成介冷哼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闵胥国的地盘,哪怕你是只北境之虎,也得乖乖给爷趴着喵喵叫!” 不过亲信的提醒,冯成介听来确实有几分道理,皱眉沉思片刻说道,“听说北境国有风雷妖法,打得东海国海军晕头转向,那爆炸弩箭想必就是雷妖法,瞧着很有些门道。” 舔着舌头,冯成介嘿嘿一笑,“他奶奶的,海图,雷妖法,金银,这小子身上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干下这波大的,后半辈子再也不愁。” 亲信望了望四周因为抽大烟变得羸弱的帮众,有些心虚,“就凭咱这些人?” “好东西一个人想吃,万一吃不下噎着了,得不偿失。多个人一起吃,大家都能吃饱。” 冯成介意味深长一笑,“联系对接人,就说他们要的海图找到了。再派师爷带上那炸碎的斗笠碎片,去跟孙提督游说一番,就说我们有北境雷妖法献上。 “三方合力,就不信这小子还能活着驶出我闵胥国的海域!桀桀桀!” 冯成介的那难听的奸笑,响彻水寨,听得每个人心里发寒。 第21章岛屿运输链 明安把灵舟帮的产业一股脑儿全部买空,风风光光向波照岛开去。 舱内一番简单清点过后,明安惊喜发现,这些灵舟帮这些代代相传的船只图纸和各式造船工具,能让自己手上产业再上一个高度。 “北境造船业,要起飞!”明安狂喜道。 明安的本行是发动机专业博士,对动力机械和电控系统非常精通,其他方面仅仅知道的大概原理。 目前北境科技产业发展,几乎把他化学农业和工业的老底全掏了出来,再往上已经超出了明安的知识极限。 所以现在科技再想发展,只能靠明安提供一个大概思路和成功的样子,指出一个大方向,再给钱给资源让手下去折腾,折腾出来的效果全靠手下的体悟与本事,这也是明安为什么求贤若渴。 一个人的知识和能力,始终有限啊! 目前的北境造船科技树,全都加点在动力铁甲舰和寻常的远洋商船上,动力铁甲舰是靠明安那点船体知识加上机巧门众人实践,远洋商船则是靠东海国皇家典藏和湾北招来的船匠。 至于九州的风帆战列舰技术,明安只能望洋兴叹。 明安真的不懂这一块。 从海战角度上来说,装备大缸径发动机的铁甲炮舰毫无疑问吊打九州所有战舰,但是有一个闹心的弱点,就是烧钱! 石油提炼技术已经点亮,可产量并不高,也没有完备的现代工业体系支持,使得汽油和柴油成本居高不下。 海军用大缸径铁甲炮舰每次开出去,都是在真金白银烧钱,这也是为什么明安只让燕海平占领十二岛之后,就不再继续扩大,就是受限于舰船护卫和运输的巨大成本。 这个时候,九州传统的木制风帆战列舰优势就很明显了。 船体轻巧有风即可动,如果需要逆风加速时开启发动机耗油量也少,虽说作为战舰防御力比较羸弱,但是作为北境外海岛屿链之间活动的运输船和渔船,简直就是天然的生产利器。 目前明安手上实际掌控的东南海大岛共有十二座,实际发现的岛屿却是星罗密布,加起来上百座都不止,最小面积都将近有一座庄园。 每控制一个岛屿,就得配套更多的船只来往运输物资,若是岛屿不够大,生产物资的效率不足以支撑船运成本,占有这些岛屿生产物资就是亏本买卖。 如今有了灵舟帮的家业,大量生产中小型的传统风帆海船,很适合在这些零散小岛之间,以极低的成本穿梭运输! 只要能造出这些传统船只,就能让北境国的海岛控制数量,接连翻倍!东南海域的生产面积,也是成倍的增长! 三季杂交稻,棉纺织品,橡胶,海产品等等,这些适合热带亚热带生产的产品明面上带来的收益,恐怕每年就能多数百万两,这还没考虑到到国力提升的综合收益! 而这些,不过是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就轻松购得! 人才、生产设备、造船工艺,一波到齐! “这波真值!” 明安笑呵呵收好图纸,就听到船舱隔壁传来敲打响动。 走到底部最大的舱室拉开门,明安看到那艘机巧小船船边,雷少龙和雷义正在敲敲打打修复船体,陆行舟在一旁边看典籍边指导。 三人见到明安,一齐起身行礼,明安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忙活,“如何,能修好吗?” 雷少龙点点头,“他们只是拆了这船,没有破坏太多,重新拼接一下应该还能用。” “那就好……”明安仔细打量这船体上的纹路,“这船似乎是个古物。” “半古半新。”雷少龙谦恭禀告,“罗盘牵星图都是古代传下来的,船体本身是爹爹制作的。” 明安沉吟片刻,“你爹爹除了开这船载你出海钓鱼,他还用这船干了什么?” 雷少龙挠挠头,“观星吧!” 指着那船体四面八方刻制的星图,“爹爹钓鱼闲着无聊,会对准天上星象,把星图刻在这小船各处。” “四季不同,时间不同,方位不同,星象都会变化的吧,怎么刻?” 雷少龙点点头,“那倒是,不过每年爹爹带我出海钓鱼的时间比较固定,只有那些日子星星很亮,四面八方的包围住我们,爹爹才会在船上刻星图玩。” 明安凑近船体,绕圈观察各处星图方位。“下一次大概什么时候?” “十一月初四,亥时。” 明安掐指一算嘀咕,“还得再等等。” 目光划过陆行舟手中的图纸,见他正在看一艘带机巧捕鱼海船,上面写画了一些机械臂自动伸展与收缩的示意图,明安忽然想起最初认识陆行舟时,他掏出的那个“机巧循径车”。 招招手朝陆行舟示意一番,让他划着机巧小车跟着自己走出舱室外,来到甲板上,明安开口说道,“东西都给你们搞回来了,知道后面要做什么吧?” 陆行舟恭敬捧手,答得很爽快,“国主放心,等回岛之后,我带人便把船坞建起来,为国主大爷贡献一番力量!” “嗯,就该如此!”明安花了钱,出了力,自然一副心安理得。 “你们那些图纸我看了,非常不错!你那之前的机巧循径车,也是个很好的思路!后面不但要大量制造岛屿运输船,机巧上也要多往‘自动化’、‘智能化’和‘无人化’这个技术路线走,用在工业、渔业、军事上,让一个人就能起到十个人的作用!” 明安背着手,颇有些领导派头抑扬顿挫吩咐。 自动化是明安给北境定下的技术重要方向之一,原因很简单,便是北境国地广人稀,人口太少,只有大力发展自动化,才能将北境国占有的大量资源,转化为真正可利用的资产。 听到明安认可自己毕生的钻研的“自动机巧术”,陆行舟喜不自胜,信誓旦旦表示,必定贯彻国主制定的技术发展方针,刻苦钻研,将这“自动机巧术”发扬光大。 “光钻研和发扬没用,得转化为实际的产品,让我手上的生产力实现看得见,摸得着的飞跃!” 明安是个务实主义,有商人唯利是图的性子,大笔的投资就是冲着高额收益来的,不然他可没那么好心帮灵舟帮这么大的忙。 没有九州官场下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术,直来直去的表述,反倒让陆行舟应付起来更自如,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国主想要多少的提升?” 明安沉思片刻,抛出一个惊人数字。 “灵舟造船厂,两年之内的运输船出货量,实现我九州外海自北而南七十二岛屿链输运一体化。” 陆行舟掐指一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么多?” 若是放在以前,明安不会催得这么急,可如今鸦片肆虐九州,自己已经带着北境部队正式出山,入主九州战场,战事局面千变万化,没有功夫磨磨唧唧憋发展。 心知这进度有点扯,完成起来很难,明安故意皱皱眉头,略显不快挑衅问道,“办不到?” 陆行舟看到明安这威严态度,心里有些发虚,小心翼翼说道,“国主,造船是个精细又耗时的活儿,两年之内实现七十二座岛屿运输覆盖,恐怕太过急了些……” 明安故意咂咂嘴,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 看到明安这神情,陆行舟感觉自己刚被捧起来,就被重重摔下去,一股莫名的强烈好胜心被激了出来,涨红脸急着说道,“不过国主!请您给我三天时间,我和大家伙儿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能满足国主的要求!” 明安挑挑眉头,“哦?三天就能想出办法么?” “值得商量一番!” “那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 明安转身离开,走时还偷偷瞄了一下陆行舟挠破头的苦思表情,露出狡黠的奸笑。 第22章造船与改船 木马号船体比较轻,进了闵胥外海螺旋桨全开,全速驶回波照岛也就一日多功夫。 到了波照岛卸了货,这些匠派机巧师也被押上了岸,等待明安进一步处置。 明安并没有像对待陆行舟雷少龙那般对待这帮匠派机巧师客气,直接命士兵把这些机巧师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同时招来乌小蝶。 “小蝶,这些买过来的匠派机巧师都是大烟鬼,我手下不允许有任何人沉迷大烟,你把戒毒治疗中心建起来,这帮人就是你戒毒中心的第一批患者。”明安清冷语气吩咐道。 耳濡目染之下,乌小蝶本就古灵精怪的性子学了明安的狡诈与杀气,变成一副小妖女范儿,她小碎步凑到明安身边,嗲声嗲气说道,“师父~你说过这大烟瘾很可怕~寻常药理法子很难治好,可能需要些折磨人的狠法子才有效~” 乌小蝶是九黎宗出身,从小学习蛊毒奇术,哪怕学了明安的现代医术,对毒理毒素的研究更加感兴趣,医术手段也更是走狠辣冷酷风格。 若是胡灵儿做完白鼠试验,让活不成的白鼠死前吃顿好的然后再安乐死。 乌小蝶可顾不了那么多,总会物尽其用,对半死不活的白鼠继续注入毒素,观察白鼠死前剧烈的痛苦挣扎,然后笑靥如花的收集观测数据,看得一旁助手心里发毛。 大家都知道她这略显变态的疯狂学者性子,明安当然也清楚,对此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乌小蝶不触犯科学研究的底限,明安便放手让她干,毕竟真正的研究天才,需要一些异类的性子才能突破常人不能及的高度。 戒毒是个艰巨的活儿,需要点狠辣手段。 胡灵儿道德感比较强,为人又容易心软,在明安看来不适合干这个。 乌小蝶这小妖女心狠手辣,对明安布置的任务会不择手段完成,更适合干这戒毒中心主任的差事。 “我的要求是人活着,毒戒了,其他手段任你折腾。最好让他们对抽大烟终生有心理阴影,看到大烟就吓到呕吐的那种。”明安沉吟片刻吩咐道。 乌小蝶舔了舔唇,笑得非常灿烂,“师父放心,徒儿保证让这些烟鬼,此生再也不敢碰大烟!呃呵呵呵呵!呃呵呵呵呵!” 乌小蝶那阴恻恻的响亮娇笑,笑得每个人心里发抖,雷少龙同情的眼神看向那些垂头丧气的匠派机巧师,心想这帮人恐怕后面的日子不好受了。 一番安顿过后,灵舟帮的家业才算是在波照岛上重新建立了起来。 这座岛是九州本土作战的第一海外基地,按照明安规划,不但需要生产军工食品物资,还需要修复并改造北境军舰,让军舰具备向九州东南沿海诸国的持续作战能力。 而灵舟帮这些人和物资,就是建立这产业的基石。 一日工夫,在已有船厂之上调整而成的“灵舟造船厂”正式挂牌,雷少龙任厂长,雷义任副厂长,陆行舟担任技术总工。 一切紧锣密鼓进行着,和陆行舟约定的三日之期眨眼便至。 黄昏时分,陆行舟带着雷义,找上正在办公室奋笔疾书的明安,拱手恭敬说道,“国主,我们讨论出一个法子,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 明安放下钢笔,饶有兴趣托着腮望向写字台前恭身挺立的二人,“说来听听。” “造船慢,改船快,若对现成的船拆解改造,化整为零,便能大量造出国主想要的那些机巧运输船,甚至国主想要的自动化机巧,也能拆解出来。” 明安没好气说道,“就是船不够多,才让你们造的,我哪有闲船给你们拆!” 陆行舟朝雷义抛了个眼神,雷义鼓起勇气,试探问道,“国主,有件事小的不太明白。” “什么事?” “咱们北境铁船这么厉害,为什么没考虑靠海战掠夺船只?这些抢来的船只,就能作为半成品材料,改造出国主想要的运输船和各式自动化机巧。” “海战掠夺么……”明安沉吟一声陷入沉思。 因为天性缘故,自己并不喜欢像个海盗一样掠夺偷抢,更喜欢靠自己力量去生产创造。 哪怕以前让燕凌天出海抢船,抢的也是自己王爷大号生产的船只,相当于左右手的换手操作,并没有抢夺他人。 这些年海上扩大地盘,自己嘱咐部下尽可能不要跟其他海上势力发生冲突,只有不长眼的船只误打误撞闯入自己领地,明安才会命令手下,把人和船一起扣下收缴防止泄密,属于被动防御。 如今北境海军入局九州,大军已经构建了九州海域包围圈,就待自己一声令下开启大海战时代,守着固有的道德观念,无疑是种束缚。 “毕竟战争的本质,就是掠夺啊!”明安心里感叹一句,目光如炬盯向面前忐忑的二人。 “是不是抢回来的船只,你们便能实打实转化为我北境的生产力量?” “是!”两人答得很爽快。 挥挥手,明安示意二人退下,“知道了,你们先按照原定规划正常造船,时刻做好准备。” 波照岛外,在海的遥远另一头,屹立着一座港口,正是闵胥国东南第一大民用港,夏洲港。 夏洲港联结九州南北的重要枢纽,亭台连绵商埠林立。九州千年乱世,大多地儿都是穷苦混乱不堪,夏洲港位处闵胥国沿海,远离九州内陆战场,再加上海运枢纽的特殊地位,使得此处居民的生活,比九州其他地儿的百姓,好上一截。 其他地儿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夏洲港的百姓不但能混个温饱,还能衣着体面的上街出门,闲暇时间还能听个曲儿喝口茶,但这已经是过去时。 原本繁华无比的夏洲港,如今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燥动难闻的阴霾气息,那些温饱体面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挂了一丝瘦弱的病态,身上的衣服也从光鲜变得落魄。 邻里之间打上照面,相视一眼露出病态的笑意,如捧宝贝一般,抱着刚买到的新货福寿膏,快步往家中赶去。 茶馆、酒楼生意冷清,一家家新开的烟馆生意火热到不行,清冷门面前倚着酒楼掌柜,盯着对面新开的红火烟馆,重重啐了口唾沫。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大爷,跌跌撞撞冲到,伸手向掌柜乞讨道,“大爷,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掌柜见自家酒楼没生意,还被乞丐找上门讨吃的,一时间气到不行,扬脚一踹把那乞丐大爷踹飞,踹得那大爷重重摔在青石阶上,嘎啦一声发出骨骼脆响,直接昏死过去半死不活。 换作以前,掌柜肯定要受罚,可如今街头时不时有乞丐在街头横尸,或是饿死,亦或是抽着福寿膏飘飘欲仙而死,没人会在意街边多了具无名乞丐尸体。 没有生意,还踹了个人半死不活,掌柜骂骂咧咧合上了门板,关门大吉。 这一条街,不止他这一家早早关门,一大排店铺都是生意凋敝,掌柜们痛骂福寿膏害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心情烦躁的早早打了烊回了家,然后点起一盏福寿香膏,享受夜晚吞云吐雾的快活。 黑色阴云笼罩夏洲港,许多人都察觉出不对劲,却每个人都陷入这黑色阴云带来的无上快乐中,无法自拔。 夏洲港城主,闵胥国第三海军舰队提督孙德海,便是夏洲港中最为典型的人物。 清晨起床,他让丫鬟服侍完洗漱,蘸饱墨汁,在案台上重重写下几个字。 “戒烟第一日!” 下定决心过后,孙德海奋笔疾书写下折子,痛斥福寿膏之危害,禀告朝堂自己对消灭福寿膏的决心。 到了傍晚时分,孙德海哈欠连天流鼻涕,浑身发痒不得劲,便唤来小妾呈上烟枪,美美的吸一口,吸得快活似神仙,顺手就把那写了一大日的折子给烧了,把那“戒烟第一日”的字样也用袖子胡乱擦了去。 如此反复,前后已经烧了三十来个折子,最后只发出一个,无非和朝中大臣一般都是陈腔滥调,“苛以重税限制福寿膏”。 结果,福寿膏价格继续水涨船高,生意却依然兴隆。 孙德海抽完之后精神焕发,抱着小妾一通蹂躏,捣鼓到半夜之后美美睡下,然后清晨时分猛然惊醒,重重敲打着床铺懊悔不已。 “他娘的咧!照这个搞法,啥时能升调回京咧!” 第23章土皇帝 地方官和京官的差异,古来有之。 有的官员喜欢在地方呼风喝雨当土皇帝的感觉,有的官员更喜欢接近权利中心,渴望无限接近权利的中心。 孙德海正是后者。 在夏洲港这繁华的港口当一方城主,还统领闵胥国第三方舰队,拥有十艘机巧战列舰的海战指挥权,几乎是顶级土皇帝待遇,让闵胥国的许多官员眼红得不得了。 对于孙德海而言,却是一种不爽的围城。 他想当京官,十分想当京官。 他想当京官倒不是因为京官权力上限高,却是因为一个很可笑的理由。 “京中繁花似锦美女如云,八方酒食云集玩乐无尽,实乃人间仙境!领个闲差事,吃皇粮躺平,岂不比在地方操心来得舒心?” 可惜事与愿违,闵胥国国主只是来回在各个港口对孙德海进行平调,倚仗他驻守海防。 孙德海难免有所牢骚,向当今国主表达自己想回京的想法,牢骚还不止一次。 换作一般国主,惹烦了搞不好会降职重惩,只是面对孙德海,闵胥国国主林苍溪却显得很有耐心,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孙德海继续驻防港口,理由是“东海国不敌北境海军疾风迅雷妖法,如利剑悬于枕边,孙将军坐镇东南海港,扼守海之国门,本王方可安寝。” 其中缘由倒是简单,便是这孙德海的海战指挥水平不孬,曾率一个舰队便大败南岭国来犯的两个舰队,己方战损只有不到两成,几乎是大获全胜。 而且他擅长打击海贼,他所在的港口附近海贼都会被他逼得不敢出海,所以很得林苍溪海事上的倚重。 只可惜这人胸无大志,贪图享乐,又是个慵懒性子,所以只能掌管第三舰队,无法挑起闵胥国海防大梁。 孙德海多次牢骚之后,前不久林苍溪终于松口,提了个要求。 “若是孙将军能神不知鬼不觉俘获一艘北境船,夺得他们疾风迅雷之法,凭此大功本王可许孙将军回京享乐余生。” 孙德海一听,如同打了鸡血,派船只出海打听情报,可惜派出去的船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分消息回来。 后面再想继续打探,福寿膏便流行起来,孙德海染上烟瘾,人变得更加慵懒昏沉,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会在清醒时长吁嗟叹一番。 本以为回京无望,可灵舟帮皮师爷带来的消息,让孙德海胸中燃起熊熊的烈火。 大堂之上,孙德海扫了眼皮师爷送来的冯成介亲笔信,板着脸对堂下跪着的皮师爷喝问道,“你说那个什么北境世子的弩箭射出来之后,竟把你们帮主引以为傲的铁斗笠用妖法炸碎了?” “禀告孙将军,正是如此,有斗笠碎片为证!”皮师爷从怀里掏出那炸得焦黑碎裂的铁斗笠碎片,恭敬呈递到案台上。 端起被爆炸弩箭炸得焦黑的铁斗笠碎片,孙德海仔细把玩打量一番,脸色凝重。 “有点东西。”孙德海放下铁斗笠碎片,“你说的那爆炸弩箭,应该就是北境秘藏的惊雷妖法,只要得了这方子,必能让我闵胥国军力大增。” 皮师爷一听大喜,“对对对!帮主一片为国赤诚之心,所以才将这情报毫无保留禀告给孙将军!” 孙德海只是懒,但不蠢,甚至说有点脑子,他往后一靠招招手手,示意小妾给自己剥葡萄喂入嘴中,瓮声瓮气开口。 “蒙小孩还行,蒙本将就太扯了。” 带着些许威慑的语气,孙德海不紧不慢说道,“这灵舟帮再怎么说也是我闵胥国海军合作帮派,被冯成介这么一搞,搞得分崩离析,对我海军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皮师爷一听,心里一咯噔。 把灵舟帮家当全部卖光的事,他们还不敢跟孙德海说,万一让孙德海知道,恐怕会惹出大麻烦。 孙德海倒没想到冯成介会脑子一热,把帮派资产全给变卖了,只是懒洋洋说道,“不过本将对你们帮派权利斗争没什么兴趣,只要能给本将修船,谁做帮主对本将而言没区别。” 皮师爷干笑一声,强忍内心慌乱,赶紧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们全帮上下,必定为将军好好效劳!” “嗯……”孙德海扫了眼冯成介谄媚讨好的书信,“也就是说,你们水平太孬,又惦记那北境世子的七十万福寿膏和金银,便用北境世子手上的惊雷弩箭法,想让本将出手相助,是么?” “正是如此,若孙将军此次出手,得了北境惊雷秘法献给国主,想必孙将军的官途肯定是一帆风顺呐!” 孙德海手拨开小妾喂来的葡萄,冷笑说道,“你们灵舟帮好大胆子!且不说利用本将当枪使,擅自招惹北境国权贵,万一两国开启战端,你可是要本将当千古罪人不成!” 皮师爷吓得一哆嗦,想起冯成介的嘱托忙道,“所以我们只敢拜托孙将军,孙将军乃我闵胥国海军第一神将,只要孙将军镇守海岸,北境国那帮宵小哪敢来犯!” “海军第一神将”的马屁拍得孙德海很舒服,凶悍的神色柔和了些,点头示意,“继续说!” 皮师爷见马屁有效,打蛇随棍上,贼兮兮说道,“再说了,那世子就一艘寻常的商船,没有那传说中的铁甲铁炮,无非就是大了点而已。” “以孙将军这种神鬼之才,率舰队在外海偷偷动手,神不知鬼不觉擒获这一船,就能得到那传说中的惊雷妖法,简直是大赚特赚的买卖啊!” “至于那北境船上的金银和福寿膏,帮主表示愿与将军对半分!” 偷率舰队出海干脏活,按孙德海手中权力,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目标只有一艘商船,对于孙德海而言擒获下来简直易如反掌。 孙德海心动了,大量的金银再加上那北境国让人闻风丧胆的惊雷之法,这份大礼足以让他快活后半辈子。 既然暗底出一次手,好处还是能多捞则多捞。 “靠本将的谋略,还有本将的部下夺船,干活的都是本将的人,你们灵舟帮不过卖卖嘴皮子,分赃时却分一半,冯成介脸皮倒是挺厚的嘛!”孙德海阴阳怪气说道。 “本帮船只也会参战!”孙德海赶紧说道。 “算不得数,说不定到头来还要拖本将舰队的后腿!” 皮师爷露出一脸尴尬之色。 来之前,冯成介早有谈判的底线交代,皮师爷不紧不慢说道,“不知孙将军想怎么分?” 福寿膏七十万斤是个大头,不过孙德海得了这么多福寿膏反倒落个把柄,想到这北境世子出巡身上肯定带了很多值钱的东西,拖长语调说道,“福寿膏,本将就不要了,但是除了福寿膏以外,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本将的!” 皮师爷一听,脸皮微微抽动。 这条件恰好是冯成介给出的底线! 掏银票之时,十万银票明安说掏就掏,说明他船上的财富肯定比这要多,搞不好甚至多过那七十万斤福寿膏。 孙德海狮子大开口,直接把这块大蛋糕全吃了,如何不让皮师爷心疼。 皮师爷来回讨价还价两下,却见孙德海极为坚定,价码一点也不松口。 皮师爷因为冯成介偷偷把灵舟帮资产全变卖的事十分心虚,想着快点交易完跟着冯成介一起甩下烂摊子逃之夭夭,最终还是松口,答应了孙德海的条件。 一张危机四伏的大网,逐渐向明安,包围而来。 第24章码头交易 冯成介从归来的皮师爷口中得知孙德海答应出马擒获明安船只,心里松了口气,可想到明安船上除了福寿膏,其他东西都归孙德海所用,感觉十分肉痛! 他深知船上其他物资的价格,很可能比七十万福寿膏还值钱,可让他自己一家去吃,又担心吃不下,思来想去一狠心。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能拿到足额的一百万福寿膏,再加上手上十六万银票,足以让老子从此过上逍遥快活日子!” 勾搭完孙德海,接下来便是和福寿膏提供方搭上线,这一条线非常神秘,连冯成介也不知道幕后是谁。 满是迷的一条线,冯成介出于谨慎不敢提合作,万一那幕后之人和北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亦或是对北境世子的长期合作建议很感兴趣,想靠他做渠道把福寿膏卖到北境,那么自己和孙德海的抢劫计划搞不好会被这帮人从中作梗。 和部下谋划数夜,冯成介拟出了完备的计划。 先按照正常交易流程走,直至送走明安和福寿膏供应方船队,孙德海趁机埋伏到北境船回去的必经海路上,趁月黑风高茫茫大海,孙德海的舰队和冯成介的灵舟帮船队包围上来,将明安一行人拿下! 其中关窍推演一遍,冯成介觉得天衣无缝,喜滋滋命人下去准备武器装备。 终于到了约定的交易之日,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冯成介如约将三艘灵舟帮运货船开到了夏洲港一角,已经半废弃的黎家码头。 这运货船上面晒满了渔网,一副渔船打扮,船体也比较小破,三艘下来能运三十万斤货物恐怕已经是极限,看起来老实本分,人畜无害,似乎对明安那七十万斤货没有任何惦记。 没过多久,一艘巨大的商船也自南面开来,出现在海面上,船帆顶部挂了一枚钱币穿上一柄剑的旗帜。 看到这旗帜,冯成介稍感舒心。 金剑海帮那伙人来了,还差北境世子那帮人。 那挂着剑与钱币旗帜的金剑海帮似乎对冯成介也有所提防,船上的水手各个抽出兵刃,眼神戒备万分地盯着码头上的灵舟帮众人,船舷的孔洞尽数张开,露出凌冽的床弩弩箭冷光,直直对准岸上众人,似乎灵舟帮一有异动,便将这帮人射个对穿孔。 被这样用床弩指着,冯成介眉头一皱,有些不爽,但又只能默默忍耐。 待靠近码头,船上放下七八根绳索,一伙壮汉挎着兵刃荡到码头上来,飞身轻巧落地。 这伙人中,有一名看起来略显削瘦一点的尖腮汉子磕了磕腰间别着的烟袋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道,“冯帮主,别来无恙呐!” 冯成介笑盈盈捧手,“孟帮主,别来无恙。” 两边寒暄两句,直奔主题。 “无论海图在谁手里,对于我们而言都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金剑海帮帮主孟无病吞吐烟雾说道,“至于那北境世子阳振南怎么分配,给不给你货,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孟无病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只负责拿海图交货给明安,至于明安会不会分一部分货给冯成介,万一不肯分撕破脸,他们金剑海帮可不会出头做主什么的。 “不必劳烦孟帮主,这些事情我们能处理。” “哦?”孟无病挑挑眉头,扫了一圈冯成介身后,只带了一半的心腹好手,另一半心腹好手不知所踪,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孟无病鼻哼一声说道,“若是这北境世子真想跟我们合作往北境销售福寿膏,那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了。” 伸出三根手指,来回搓动两下,孟无病干笑说道,“自己人若是遇到了点麻烦,只要他肯出诚意,我们可是会出手相助的。” 冯成介气得心里骂娘,神情却还是淡然微笑,“孟帮主放心,世子殿下是我们灵舟帮尊贵的客人,我们还需要跟他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不会有什么无礼举动的。” 孟无病见冯成介一代人物,如今迷上福寿膏脾气全无,语气谦恭中带着些许低三下四,心中难免有些轻视鄙夷,不屑于继续深聊,打听清楚情况后便不再言语。 这时,一名侦查的灵舟帮汉子划着快艇来到码头上,朝冯成介比划了一个手势。 冯成介见到这手势,心中窃喜,意思正是北境一行人仅开着一艘商船驶了过来,同时孙德海也已经暗中就位,切断了北境商船的退路。 “世子殿下快到了。”冯成介向一旁孟无病解释道。 孟无病翻了翻白眼,盯着东方月光之下,海平面边缘处,一个徐徐靠近的黑影,“我不瞎!” 冯成介脸皮抽动两下,不再言语。 黑影靠近的速度很快,不多不少刚刚好在子时停靠码头。 甲板上赫然站着明安,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睥睨目光扫视码头上的两拨人。 冯成介嘱咐过孟无病,这明安是个骄纵的北境权贵,不顺着他性子容易起冲突,顺着他性子却能掏莫大好处。 孟无病心中一口一个做作臭小子暗骂,面上还是恭敬朝明安捧手恭敬行礼,与冯成介异口同声问候道,“见过世子殿下。” 见这伙江湖人态度恭敬有礼,明安这才露出稍显缓和的神色,摆手示意众人免礼,领着北境一行人下了船。 冯成介快步迎上来,讨好笑容伸手介绍,“殿下,这是南岭国金剑海帮的孟无病孟帮主,也正是这次交易人。” 上下打量这孟无病一阵子,明安语气轻蔑问道,“你就是那卖福寿膏的?” 明安这语气很无礼,听得孟无病有些不快,一旁冯成介疯狂比眼色,孟无病耐着性子赔笑,“禀告世子殿下,在下正是金剑海帮帮主孟无病。” “那福寿膏,是你们生产的?”明安毫无避讳追问道。 孟无病听明安这语气和说辞,没有任何弯绕避嫌,认定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权贵之子,戒备的心思反而松了些,不紧不慢答道,“禀告陛下,我们只负责输运供货。” 明安露出不满的神色,“一个臭运货的也敢跟本王谈?我要的福寿膏生产方,直接原厂拿货!谁他娘要一个臭运货的分一杯羹!” 孟无病被明安无礼举动这么一激,气得面红耳赤,怒吼一声竟一拳头朝明安砸过来,“你欺人太甚!” 明安挑了挑眉头,露出一副不会武功,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身边的慕容城微微踏出一步,轻轻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孟无病攻来的迅猛拳路。 仅仅是一息的工夫,那一拳凝聚的强大势头顿时烟消云散,孟无病脸色煞白,赶紧撤拳,却惊恐发现,自己的手如同被钢链锁住了那般根本收不回来。 孟无病再怎么说也是一帮之主,武功在江湖上也排得上号的,却被这北境世子身边一个穿着毫不起眼,看起来像是仆从一般的老头轻巧制住,这才意识到遇到硬点子,赶紧讨饶。 “哎哟!世子殿下,请恕在下无礼!还请您高抬贵手!”孟无病见慕容城越夹越紧,隐约有夹断手踝骨的势头,急得赶紧求饶,“若是伤了我,殿下你就没法从我的上游拿到福寿膏了!” 第25章定价权 “你的上游?” 明安咀嚼着孟无病透露出来的字眼,皱着眉头心中暗想,“听他意思,他这一层似乎都没法和生产商直接建立联系,竟然还有上游,这背后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挥挥手示意一番,慕容城这才放开,孟无病吓得赶紧收回手,摩挲手踝上那两道明显的青红淤痕,心有余悸。 “万一真被这怪老头夹断手踝伤了筋骨,恐怕伤好了我拳劲也会大减!这北境世子的手下,武功怎么这般高强!” 这么一立威,这些江湖人顿时老实谦恭了很多,对待明安的无礼问话,也更顺从了些。 明安装成不谙世事的王爷世子形象,一番百无禁忌的乱问,想从这些人应付台词的蛛丝马迹中寻求破绽,却发现这两帮人当真是什么都不清楚。 灵舟帮的对接人就是个金剑海帮,海图换福寿膏是金剑海帮提的,而金剑海帮口风很严,就说是按照约定在固定地点定点拿货交钱。 前段时间收到幕后势力留的信息,说是要他们代为出面找灵舟帮购买海图,愿出一百万斤福寿膏交换。 作为回报,金剑海帮可以获得三万两的赏钱,所以他们便代为出面张罗这场交易。 对于孟无病的话,明安只信小部分,他认准这精明的帮主肯定不会什么都不清楚,就对他背后那股神秘势力这般效忠,二者之间肯定有更深层的联系只不过不方便透露。 “照你这说法,本王得完成这笔交易,把海图交给你最后面的那个人,让他来决定是否跟本王谈深入合作。”明安皱着眉头,“那么这段时间,就得让本王像个怨妇娘们一样空等消息做不了生意?” 孟无病赔笑答道,“若是殿下想要做生意,从我们拿货是一样的,跟市场上统一批发价,童叟无欺!” “然后就看你们白白赚本王的银子?”明安怒道。 孟无病被明安这喜怒无常的性子一下,畏惧瞟了眼明安身边的慕容城,赶紧解释道,“殿下放心,我们金剑海帮只负责运货,靠运货的辛苦钱吃饭,价位上没有半分抽成,都是按我们上游的定价规规矩矩卖给各地商人。若是擅自抽成加价,我们后面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没有定价权。”明安注意到了一些不对劲,故意大声笑着取笑,“你们傻啊不是,偷偷加点价多赚点,他们难道吃了你们不成?” 孟无病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露出尴尬的神色,“在下不敢,做生意么,长长久久有命享用为好。” 孟无病这害怕的神色,倒有点像慕容城刚出手那会儿的样子,明安猜测这上游势力应该是一帮孟无病惹不起的人,武力水平远高于金剑海帮,若是金剑海帮不听话,覆灭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对孟无病身后那帮人有了个大概印象,明安重回主题,“那便如此安排吧!你们交货,我交图,咱们互不拖欠!” 见明安愿意继续交易,孟无病松了口气,招手示意一番,没过一会儿船上被送下来一个佝偻身子的小老头,一拐一拐走到码头岸上众人之间。 “这位是我们带来的鉴图师傅周大师,只要他老人家说图没问题,咱们就可以交易了。”孟无病向众人介绍说道。 “鉴图师傅?”明安没想到这孟无病还来这套,以为这帮江湖莽人凑一眼图觉得团案风格没问题,便会兴高采烈拿回去邀功,如今去多了个鉴图环节,想来是他们后面的人比较细心谨慎,猜出可能会伪造假图来骗人。 明安手背在身后,偷偷做了个手势,身后侍卫看见手势,心领神会把手托在腰间,预备着见势不妙随时拔枪射击。 毕竟是伪造海图,只要周大师看出来上面地形不对,想必很快就能意识到明安在骗他们。 不曾想那周大师对着伪造海图闻了又闻,摸了摸又摸,皱着眉头反复思索之后,微微点头。 “这海图确实是传承两百多年的古图。” 明安听了周大师的说辞,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又觉得好笑。 “原来这大师只会从材质来鉴图,根本不清楚图上内容的真假。” 这个伪造海图内容上基本都是假的,遇到行家估计很快就拆穿,唯有经能工巧匠之手做旧,那材质和质感十分拿得出手,这也是为什么灵舟帮众人一眼看到这海图时,便认准这就是《九州海图》。 “瞒过冯成介这帮外行人也就罢了,还能瞒住专门的鉴定大师,那这做旧技术,确实值得称赞。回去得给这匠师好好赏赐一番。”明安暗想。 听到周大师的肯定,孟无病便放了心,朝身后打了个几个手势,船上船板一搭,就看到甲板上一箱箱的木箱子被水手们抬了出来,堆在码头上。 望着密密麻麻堆成小山的箱子,冯成介身子发抖,满眼贪婪与渴望,看向明安的眼神有些迫不及待。 “再忍忍,忍到这些北境人上船离去,就到了我们真正的收割时刻!” 明安派人对这些箱子进行称重和抽样检查,确认无误后,命人抬上了船。 见明安已经确认验收,将大半福寿膏都抬上了船,冯成介搓着手忙不迭的迎上来,陪笑问道,“殿下,我们的那份呢?” 明安瞥了眼冯成介,又见他身后那老旧的三艘渔船,鼻哼一声暗感好笑,朝那箱子随手一指,指出其中一波箱子,“去拿吧。” “好嘞!” 一百万斤的货,折算成现代计量单位足足五百吨,冯成介带来的都是五十吨载重型运输船,三十万斤刚好把这三艘船载了个满满当当。 明安商船仿照的是盖伦船款式,几乎和九州常用的战列舰没什么区别,载重少说也有八百吨位,装下七十万斤,合计三百五十吨的福寿膏,装载起来并不是很困难。 只是三百五十吨的货装上去之后,船体吃水变得很深,将近八米,几乎达到战列舰最大的吃水深度。 冯成介下令将三十万福寿膏搬上船后,贪婪的目光来回打量明安商船异常的吃水深度。 水贼出身的冯成介,见过的船只甚多,只需看一眼船只大小和吃水深度,便能估算出船上货物多少。 “七十万斤福寿膏,绝不至于将这船压成这般样子,船上必定还装载了大量的金银!” 冯成介喉头微动,咽了口唾沫。 明安一直在默默注意着众人的反应,见他们都盯着自己船只贼眉鼠眼来回打量,摇头暗感好笑。 瞟向海平面正东方,明安感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吃东西前,也不掂量一下胃口。” “也罢,吃人者,就要做好被吃的准备,大礼,我就收下了。” 交易完毕,明安和孟无病约好后续联系的方式,便带着一行人重回船上,徐徐开出黎家码头,一路向东开去。 第26章海上包围圈 上船之后,明安招来玄武师暗影团第三连连长宋不易,“人都安排好了吗?” 宋不易捧手说道,“弟兄们已经盯着了,有信号发射器,孟无病那伙人逃不出咱们的手心。” “嗯,一定要挖出他们背后的人!去吧!” 哗的一声,宋不易翻身入水,以极快的速度向岸上游去。 明安转向众人,“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船上的将士们并没有大战前跃跃欲试的振奋,反倒是有些冷汗直冒的紧张。 “古语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而我们的敌人,不止十倍,按理来说,应该是凶险万分。” 明安话锋一转,不紧不慢说道,“不过!这第一次大型海战,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数量在足够强大的科技面前,根本不重要!” 从天下山河策中,明安早已发现孙德海和冯成介的包围圈。 构成包围圈的,正是闵胥国第三舰队的十艘战列舰,以及灵舟帮八艘战船。 明知是圈套,明安选择故意往里钻,甚至没有带更多的北境铁甲炮舰。 出发前,明安命人把木马号上弹药拉满,却没有告诉众人包围圈的事。 等驶入闵胥国内海,彻底进入了包围圈,明安才跟众将士告知了此事,把众将士吓得冷汗直冒,就连慕容城也惊得咳嗽连连。 众人的反应都在明安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伙人虽然已经接受了现代化军事训练,可脑中依然保留了传统军事的思维方式。 在他们看来,两军对战要想战胜,人数差异不可多于五倍。面对十艘海军战舰和八艘中型战船,少说也要五六艘北境铁甲战舰才能与之一战。 一对十八?疯狂!太疯狂了! 可事已至此,众将士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尽全力仅凭一艘船,保护住自家国主的安全。 船上笼罩出一片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明安这个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 月上高头,笼罩这危机四伏的阴暗海面,瞭望台上尖锐的哨音,划破沉寂的夜空,向木马号全船发出警告。 “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面八方出现了大量战船,全船进入紧急战斗状态!” 躺椅上的明安,徐徐睁眼,看着船上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备战的将士们,微微点头。 扫了眼天下山河策上包围而来的敌船,明安淡然一笑。 “九州海战时代,即将拉开新序幕!”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另一头,孙德海站在甲板上,借着皎洁而明亮的月光,眺向战阵中心宛若待宰羔羊一般的北境商船。 商船极深的吃水量宛若海面上飘荡着沉甸甸的宝箱,孙德海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这头肥羊,肉还挺足。” 乱世的九州海军,行事之间并没有那么多正义可言。 在海上看到了他国商队,若是东西瞧着值钱,海军贪心大起,都会选择在海面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打个秋风,把船队吃干抹净,填满自己的腰包。 无非事后,把这些见不得光的行径嫁祸给海贼,再以击杀海贼截获水贼物资为由,把这些货物由黑洗白,一通操作下来,少说也能挣上万两银子。 各国海军高层,对手底下这些人干得脏活,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按时送来足额的孝敬钱,这些都不是事。 遇上本国商船海上失踪被劫之事,其他国心知肚明,却也不会给这些海运商贾伸张正义说些什么。 各国之间签署的和平通商协议本就是利益所驱的笑话,表面和和美美暗底下互相捅刀子,本国商队被劫那就从他国商队找补,补上来的都实打实进入到官员和将领们的口袋。 你杀我的肥羊,我杀你的肥羊,双方这样来回一核算,各自都赚了钱,还没落下欺压本国商人的把柄,这买卖实在划算。 “将军!弟兄们可就指望这一波,赚一大笔膏银了呢!”一旁的副官奸笑附和道。 暗中劫掠商船打秋风的活儿,海军士兵们也很爱干,一趟下来士兵们少说也分得五六两银子的赃款,这些士兵如今都抽上福寿膏花钱如流水,就指望着今晚这波油星子美滋滋再抽上一阵子。 “呵!跟着本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孙德海瞅了一眼四周如饿狼般双眼散发绿色凶光,战意十足满脸贪婪之色的士兵们,露出满意呃神情,“干活都麻利点,这头肥羊手上有那惊雷之法,抓起来费点事,可千万别放跑了!” “将军放心,咱们和灵舟帮合计十八艘战船,十八对一,优势在我!”一名副官自信说道。 “再加上孙将军‘海上军神’坐镇指挥,打这北境商船跟打孙子一样简单!”另一名副官谄笑道。 “呜!”孙德海满意点头,对副官的马屁很受用,尤其是“海上军神”这封号,让孙德海如同吸了一大口福寿膏那么畅快。 率领十艘战舰打赢南岭国二十艘战舰的出色战绩,足以傲视闵胥国海军同僚,数十年来闵胥国没有一人有他这般出色战绩,“海上军神”之名当之无愧! 战阵逐渐收缩,离明安所在的北境商船越来越近,孙德海收起戏谑,扬手示意,“第一轮床弩射击,勾索射过去把敌船给我抓紧了,千万别放跑!待近了一些弓弩跟上,投石机跟上,记住优先砸断桅杆!” 九州海上交战,大多是先射一波床弩破坏敌方船体,然后抢t用战舰前端撞角,撞击敌方船舷,对敌方船体造成大量伤害。 等离接舷还差一百步左右,双方弓弩互射解决有生力量,最后则是接舷白刃战。 孙德海在海上能征善战,凭借十艘舰队便能打赢二十艘舰队,就是对这一套通用的海战模板加以了改进。 他年少时曾在九州大陆上四处游历,无意中获得一些古代机巧术,得到了远程钩索、投石车、平衡仪等诸多适合海战的机巧。 靠着这些机巧术,他将自己旗下战舰加以改进,设计成先钩索固定敌方战舰,根据钩索长度和方位测算距离,再用配置了平衡仪的投石车对敌方战舰进行远程打击,同时命令船队其他船只,对捆住的敌舰侧舷进行猛烈撞击。 好比是双方临兵对战时,一个高手被锁链捆住不断向前拖动,周围人不断对这个高手射箭丢暗器,等高手虚弱时再派两侧力士抄着尖锐巨木朝那被捆住的高手狠狠一撞,哪怕高手武功再高,也会落得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 靠这套路,孙德海那可是大杀四方,赢下赫赫战功,别说海商船、海贼船,就连战舰都吃不消他这远程风筝的打法。 如今战阵中心只有一艘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北境商船,无非是个头大了点,得多用几口才吃得下,在孙德海看来,任何船队只要落入自己的战圈,失败只是时间长短的事。 第27章艺术即爆炸 正踌躇满志间,孙德海看到战阵中心的北境商船突然抛下很多木箱木桶,漂浮在海面上,随着商船不断丢东西入海,船体吃水深度也逐渐下降,变得更加轻巧了些。 “哟,还挺聪明,懂得及时取舍。”孙德海嘿嘿一笑,毫不在意。 这套路许多海商都用过,无非是抛下一部分货物减轻船体重量,便于逃离包围圈。那抛下的货物就当是给这些海上势力的买路钱。 海商船舍车保帅这一招,孙德海应付得很多,十分有经验。 海军干脏活儿,最重要的是隐蔽,不留下把柄,断然不可能只靠几箱货物,就让到嘴的鸭子给飞掉。 看到冯成介的战船已经一窝蜂向那漂浮的箱子和木桶抢过去,孙德海冷笑一笑下令道,“九号、十号跟过去收集物资,不能让冯成介这帮人把这些好东西全给贪了!其他舰船,堵住北境船的逃离路线!” 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木马号不断丢下物资,同时收起了风帆,船体的速度却开始加快。 孙德海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阵木马号的古怪行径,满脸不解之色。 任何商船见到他们想要逃窜,都会打开所有风帆,吃满风力加速,木马号反其道而行之,速度却能变快,着实让孙德海十分困惑。 忽然间,孙德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狂喜,仰天哈哈大笑,“这北境世子的商船,果然配备了疾风妖术,弟兄们,全速跟上,断不可让这大鱼给跑了!” 随着木马号船体的加速,孙德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明显发现,这木马号速度越来越快,比自己吃满风力,全速前进的战舰还要快! 若是在海面上双方打上照面,以闵胥国战舰的敏捷度,根本追不上木马号,必定会让它逃掉。 可如今包围圈已经形成,木马号速度再快,想要冲出包围圈,必定要靠近突围侧的闵胥战舰,这距离足够孙德海的战舰射出钩索,将木马号给牢牢固定住。 不过木马号速度很快,孙德海担心自己的舰船拖不住木马号,反倒被木马号拖着走,赶紧下令道,“四五六号,同时围过去射入钩索,就不信它一艘船还能拖着三艘船跑!” 随着包围而来的三艘战列舰越来越近,木马号忽然间船身猛地一侧倾,以一个极为诡异的拐角转弯,迅速向正在海面上打捞货物的灵舟帮战船区驶去。 这一个极为诡异而迅速的拐弯,震惊了孙德海。 “这北境船果然有点东西,竟能用这种法子迅速拐弯。” 一想到成功擒获木马号,北境造船秘法都会,孙德海眼中露出狂热,大声咆哮道,“让冯成介那帮人别捞了!这北境船想从他们那里冲出去,若是放跑了本将拿他们人头是问!” 命令随着长短交错的号角声,传达到冯成介众人的船队。 此时冯成介众人已经把这些木桶木箱大多都捞上来了,打开箱子看到里面都是大块大块的福寿膏,露出乐开花的表情。 冯成介捏起一大团黑泥一般的福寿膏,往鼻尖一送,露出陶醉的神色,“老子要的东西,没人能拿走!” 只是这些木桶和木箱里的福寿膏,为了浮在海面上,都只装了一半,离七十万斤还差了很多。 听到海面上断续的号角声,冯成介抬头望向逐渐驶近的木马号,嘿嘿一笑吼道,“弟兄们!还有大半福寿膏在那船上,为了咱们今后的快活日子,给我拦下它!” “噢!!!”船上的灵舟帮众人纷纷抽出白刃,满脸张狂,凶狠盯着不断靠近的木马号,胸中的振奋杀气凝聚到极点。 正当众人处于大战一触即发的兴奋中,一个耳朵灵敏的帮众,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机械磕哒运转声,在这艘灵舟帮战船上显得特别诡异。 耳朵动了动,那帮众循着声音听过去,一路慢慢踱到捞上来的木桶边上。 一旁的冯成介注意到这人的异常举动,怒气上涌扬脚一踹,把那贴着木桶听来听去的帮众狠狠踹翻。 “他奶奶的,大家都在准备抢船杀人,你他娘的敢趁机偷福寿福寿膏?” 那帮众哀嚎一声连滚带爬摔了出去,大声求饶道,“帮主!这木桶里有声,听起来有些古怪!” “什么声音?”冯成介眉头一皱,学他刚才那样子,耳朵朝那木桶贴过去。 这一贴,还真让冯成介听到里面有磕嗒、磕嗒,富有节奏的金属运转声。 “啥玩意儿?” 冯成介满脸好奇,收起刀子,命两个手下打开木桶,自己伸手挖开黑乎乎的福寿膏,从黏糊糊的膏泥中一通翻找,摸到一个硬硬的油纸包。 将油纸包掏出来,那机械运转的声音逐渐明显,周围人十分好奇,纷纷围上,大眼瞪小眼盯着冯成介揭开油纸包。 油纸包缓缓揭开,里面是几根小纸筒扎成一大扎,上面还有一块圆圆的金属表,表上指针正在慢慢走动,正是指针走动时发出的磕嗒声。 那指针顺时针转圈,已经即将走到最上头,一个红色刻度的位置。 时间仿佛陷入凝滞,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道怎么的,众人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冯成介眼睛通红,瞪得老大,手上握着定时炸药包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他大吼了一句,“弟兄们,快跑啊!” 冯成介正准备将那炸药包甩出去,可惜炸药包上金属表的指针,恰好指向最高处,指向了红色刻度的位置。 与此同时,木马号上的明安,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灵舟帮战船群,爆发惊天的火光,滔天热浪席卷舰队,将大半的船只尽数吞没,无数血肉断肢炸飞上天,然后被火焰吞噬。 漆黑的海面,被十艘炸毁的船只,照得火光透亮,带着火花的碎片,宛若烟花一般,在天空盛开。 倚在船头的明安,发出陶醉万分的感叹,“艺术即爆炸!真美啊!” 早就听说过明安所创炸药的威力,一直没实际见过,如今北境众人第一次亲眼看到每包不到两斤重的定时炸弹藏在木桶中,竟能将十艘舰船炸得支离破碎,火焰滔天,一时间所有人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看到了吗?绝对的技术优势面前,人数多少,没有任何意义。”明安笑吟吟转身,扫向船上惊骇的众人,“十艘战船,几十斤炸药便能轻松毁灭!” “这!就是北境科技的力量!” 第28章好孩子 谈笑间,十艘战舰被炸药炸得灰飞烟灭,眼前一望无际的火光如恶魔降世,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北境众人无不惊服万分。 眼前的国主,正是背负三十万血命的当世杀神,只是这些年的温润休养、谦和待人,让众人淡忘了明安的杀伐霸气。 可今日一战,众人才想起,明安正是靠这霸者无双的凶悍魄力,威慑九州诸国,方能让众人得以在乱世之中安稳发展。 如今,霸主重临世间,必将给九州,掀起狂风暴雨,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慕容城当年随军在北岳国出战,见识过明安利用煤粉爆炸,炸死西武国数万大军,或多或少有了点心理准备。 如今看到这恐怖的威力再次降临,难免有些感慨,看向一旁怔怔发愣的步轻尘,握了握她颤抖的手以作安慰。 “当真要这般用这般破坏力,方能结束九州千年乱世么……”步轻尘神情恍惚,低声呢喃说道。 她清楚意识到,今日明安能用这炸药轻松毁灭十艘舰船,将近上千名士兵和江湖人士,明日为了攻伐湘江国,也能用同样的恐怖手段,对付湘江国的武装力量。 这些人哪怕是敌人,身上或多或少和她流着同样的血,甚至可能是她远房亲室,步轻尘天性纯真善良,一念及此难免会十分难过。 心知长痛不如短痛,九州千年乱世,必须要用激烈手段方能斩断,可这短痛来得如此剧烈,身为女人的步轻尘,心中还是有所不忍。 “阿尘,你不记得这小子时常说的一句话吗?”慕容城一旁低声劝道。 “杀伐在我辈,后辈无忧么……” 东海国坊间戏剧中,有一支名为《护婴千敌斩》的戏传唱不休,深得东海国百姓喜爱。 这戏讲的便是明安为了保护琴家老小在破庙中产子,一个人一柄剑,在雨夜密林中,一夜亲手斩杀千名北岳追兵,看得东海国老百姓大呼过瘾,对民安王的敬意更甚,甚至坊间孩子玩闹都爱拿柄木剑扮演民安王杀敌。 步轻尘年纪大爱看戏,这戏她也是很爱看的,尤其是戏中主角正是自己亲近的人,瞧起来更是带劲。 后面她还专门问了琴中藏一些细节,才知明安当初杀至黎明,精神恍惚之际,就靠着这句“杀伐在我辈,后辈无忧虑”,给自己的行动贯上意义,方才没有被这血腥杀戮迷失本性。 想起这出缘故,步轻尘逐渐恢复了镇定,轻叹一声道,“征战也罢,杀伐也罢,成千上万的人命也罢,我相信明安,他能守住自己的真心,不会在杀伐和权力中迷失自我。” 步轻尘慈爱看向明安那微弱颤抖的背影,“毕竟明安,是个好孩子。” 慕容城感觉这话槽点很多,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虽然明安杀人放火炸船投毒,身上背了几十万条人命,但他是个好孩子……” 慕容城胡子一撇,鼻哼一声瞪向那远处的闵胥国战舰,满脸可怜与同情。 你们他娘的好好活着不好么,非要招惹这么个“好孩子”,嫌命长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孙德海死死盯着远处火光四射的海面,又惊又惧,怒火和害怕一起涌上心头,让他猛地喷出一口血雾。 不到片刻的功夫,十艘战舰瞬间毁灭,尽管十艘中只有两艘他的战舰,其他八艘都是灵舟帮的战船,可兔死狐悲,看着自己人就这被顷刻间覆灭,死得不明不白,足以让孙德海胸中涌出最深层的恐惧。 北境国,太可怕了! “可恶啊!可恶啊!这北境国到底使了妖法,区区一艘商船,竟能毁灭我闵胥国十艘战船!” 孙德海气得睚眦俱裂,指着木马号歇斯底里吼道,“肯定是那些木桶!这该死的北境世子,在木桶里做了手脚!下令全军突击,不计一切代价给我拿下那艘该死的北境船!” 船上的闵胥国海军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爆炸吓傻了,冷汗从额头背后一个劲儿往下冒。以往打秋风是如此顺利舒心,没想到今日打秋风还没接触,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海军士兵们感觉到一丝不妙,出于生物本能有些打退堂鼓想回去,可孙德海如今怒气已经上头,根本听不得劝,只能听从命令硬着头皮往木马号突围方向冲过去,口中喊杀个不停,气势却萎顿了不止一点半点。 木马号上的慕容城,看着执迷不悟冲过来的闵胥国战舰,摇头叹息道,“活着不好么……” 一个木桶炸弹计,顷刻间便毁灭了十艘舰船,明安见船上北境士兵的战意暴涨,看向那八艘冲来的战舰不再有任何紧张不安,仿佛在看八头冲动的绵羊那般戏谑,开口道,“今个儿海上实战,就给你们上第一课,要充分相信自己的力量!” “还剩八艘闵胥国战舰,木马号上也配备了充足的枪炮弹药和燃油,剩下交给你们了。” 看向一旁身着北境将官服的壮汉,“齐武,好好干。” 木马号船长是青龙师迅雷团副团长齐武,听到明安下令把指挥权交给自己,向明安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吼一声激动说道,“保证完成作战任务!” 海面上,木马号马力全开,径直驶入火光照耀的爆炸区突破包围圈,让孙德海瞬间失去了目标。 “打完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给我追!”孙德海失去了冷静,下令舰船迅速向那火光四射的爆炸区包围过去。 这一片火海光线耀眼,微弱月光下很难看清船只的踪影,正当八艘闵胥国战舰来回搜寻之际,忽然一声尖锐的炮声划破长空,径直往一个落单的舰船砸来。 炮弹重重砸在甲板上引起剧烈爆炸,把桅杆炸断,船帆也点燃,甲板上士兵死伤无数。 “敌袭!敌袭!” 一时间,闵胥国海军乱成一团,想要撤出这一片危机四伏的海域,可接连而来的炮弹,轨迹又刁又钻,专挑这些舰船桅杆和甲板上人多的地方轰击,不一会儿的功夫,八艘战舰死伤惨重,三艘彻底丧失行动力,在原地成了靶子。 也是这一刻,孙德海惊恐发现,木马号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冲到火海区五里开外,绕着八艘战舰打转,肆无忌惮的样子仿佛在说。 “不是你们八艘战舰包围了我,而是我一艘商船包围了你们八艘战舰!” 也在此时,孙德海才发现,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木马号商船,船舷两侧竟伸出整整两大排的黑色巨大炮管,阴森的洞口瞄准了自己舰队的方向,每当这炮口火光一闪,就会有一道火球重重轰击在自己舰队上,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一时间,哀嚎声,爆炸声,火帆招展声,响彻整一片海域。 孙德海浑身冷汗直冒,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身上力气尽数散去根本无法支撑自己肥胖的身躯。 这一刻,他才彻底陷入无尽的恐惧和后悔。 “天呐!我他娘的为什么要招惹这煞星!” 第29章解锢 世上没有后悔药,杀人者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五里开外的超远距离精准火炮命中,即便是一艘北境商船,也足以吊打这些最大射程不过一里的军用战列舰。 “为今之计,只能欺它只有一只船,让我手下战舰四散逃回夏洲港,再把这重要情报呈给军部,方能有一线希望!” 还剩最后五艘战舰,孙德海幡然醒悟,要及时止损,果断下令。 “全舰撤退,各自散开撤离战场!” 命令一传下去,那些还能动的战舰迅速整理风帆,按照孙德海指示向四面八方逃遁。 闵胥国众海军只有一个信念,“只要分散逃回去传递情报,向国主求援,联合九大舰队之力,才能与这北境国海军一战!” 木马号见闵胥国战舰四散逃亡,并没有急着去追,而是重新驶回那片火海中,准备收拾战场清点战利品。 毕竟有三艘战列舰,被炸毁了桅杆,抛锚在原地,拉回去修一修改造一下,可以新增三艘大型运输船。 孙德海见木马号逐渐消失在黑夜中没有追击上来,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死里逃生的狂喜。 “哈哈哈!爷活下来了!” 他望着远处还能看到些许微弱火光的海平面,孙德海露出狰狞的神情。 “北境世子阳宗南!今日之辱,本将记着了!待到本将回去集结各方力量,必将你碎尸万段一雪今日之辱。” 正当闵胥国众人沉浸在这死里逃生的狂喜中,西北、西南、和正西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三道急速靠近的巨大黑影。 看到这驶来的方向,正是从闵胥国而来,孙德海大喜过望,“是援军吗?” 可那三道黑影如疾风的速度,以及如惊雷一般的凶猛火炮接连袭来,狠狠炸在逃亡的战舰上,众人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再次堕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炮弹在甲板上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孙德海即将震昏前的一瞬间,他发出撕心裂肺哀嚎。 “原来!我们才是那头肥羊呐!” 另一边,明安率领的木马号,以铁索连舟之法一串拖着三艘缴获的战列舰,慢悠悠的向波照岛开去。 腰间千里音,播放着成功俘获五艘逃走的闵胥国战舰汇报。 当北境战舰拖着丰硕的战果返回波照岛军港,所有士兵在欢呼沸腾。 今早的报纸,已经把明安仅仅率领一艘北境战舰伪装的木马号,便将试图劫持己方的闵胥国海军第三舰队,成功反围剿,大胜而归的消息,传遍北境国海内外所有领地。 北境科技厚积而薄发,隐忍憋发展已将近五年之久,唯今横空出世,与九州封建势力正面交战,以少敌多取得这般大的战果,大败闵胥国第三舰队,俘获八艘战列舰,而北境船只无一损伤。 此战,解开了所有北境将士固有思维的禁锢! 战争的成败,并不取于人数多少,而是取决于综合实力! 遥遥领先九州的武器科技和物资基础,再加上出色谋略,即便是北境一艘战舰,也能击败十余倍的敌人! “万军可灭国,十万扫九州!” 报纸上巨大的头条版面,刊登着振奋人心的标语,鼓舞着所有北境子民的精神。 作为领袖,明安站在船头,向岛上如浪潮般欢呼的北境子民挥手问好,发自内心露出满意的笑容。 八艘残破的战列舰径直拉往了灵舟造船厂,陆行舟和雷少龙等灵舟帮众人,检查着被火炮摧残得跟残花败柳一般的闵胥国军舰,无不惊叹万分。 曾几何时,这些船只都是闵胥国最为自豪的海上力量,如今却被仅仅一艘北境战船,打得跟狗一样,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九州代代相传的军用造船术,在强大的火炮和热武器面前,宛若一个笑话。 “你们要的舰船,我给你们带回来了,接下来就靠你们的手艺。”明安下船走到陆行舟等核心骨干面前,接过丫鬟奉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漫不经心说道。 从震惊中逐渐恢复过来,陆行舟诚恳表态,“国主放心,我们必定不负所托,把这八艘船,改成符合国主要求的混动运输船。” “混动运输船”即明安所要求的运输专用风动混燃油动力舰船,保留风帆的同时安装较小一点的动力机组,同时把战舰上的武器装备尽数拆卸,腾出更多运输空间。 在明安看来,这些射程只有一里的舰载床弩遇上火炮,完全就是摆设,还不如全部拆下来作为生产类机巧的原材料。 放弃全部海战能力的混动运输船,运输和续航性能拉满,遇到麻烦时向航线附近的北境战舰求助,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大幅度增强北境国的海上掌控力。 “剩下就交给你们了。”安排完灵舟造船厂的改船业务,明安召集众将士齐聚波照岛作战中心,安排下一阶段作战计划。 按明安原先设想,是一路顺藤摸瓜,向南岭国的鸦片源头一路追查过去,待查清源头后再大军压境一举铲除。 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闵胥国整整一个舰队的战舰在海上凭空蒸发,闵胥国皇室必定大怒,派人下来追查,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查清孙德海意图劫掠北境商船,结果被北境海军全歼。 不可能有任何一国,会忍受一整个舰队的消失,没有任何动作。 与其被动等待闵胥国军方的反应,明安决定趁夏洲港军力空虚,主动出击,把第一根钉子,狠狠嵌入九州大陆本土。 “三日休整过后,大军出发夺下夏洲港,理由就是孙德海率第三舰队公然劫掠北境世子,挑衅北境国威严,北境国必须以牙还牙捍卫尊严!” 坐在下席的燕海平请示问道,“国主,我们这是要与闵胥国全面开战吗?” 明安轻笑摇头,“还没到那一步,对外只宣称以牙还牙,没看到闵胥国赔偿十足的诚意前,我们就不停下侵袭的步伐。” “十足的诚意?”众将士有些不解。 明安拿出在船上早已拟好的条约清单,“这就是十足的诚意。” 众将士接过条约互相传阅一番,无不露出赞服万分的表情。 “国主此策,犹如温水煮青蛙,不必大开战端,便能大幅度削弱闵胥国国力,实在是高明啊!” 燕海平沉吟片刻问道,“可这条款十分苛刻,闵胥国那帮人,会接受吗?” “他们不接受,就打到他们接受!”大手一挥,明安霸气说道,“若不接受条件,他整个闵胥国都得玩完!” 第30章黑船来袭 关于闵胥国的一切,这些年北境国一直在暗中收集情报,波照岛基地的军事体系都是按照战时进行整备。 三日集结大军向闵胥国夏洲港发起进攻,并没有显出凌乱与匆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明安有意培养燕海平的指战能力,这一次便把夺取夏洲港指挥权充分放手给燕海平,让他统一调度物资,分配作战任务,自己当一个旁观者,凭借天下山河策的探图能力,借助千里音远程指点一二。 在他看来,军争之事并非自己所学专长,到头来终须要放手,得像其他业务一样,培养一大批独当一面的核心骨干同志,自己最多只能当个现代化军事理论的入门老师作用。 大军出征前,明安把一些注意事项再次着重交代一遍,送走燕海平一行人后,反身投入到乌小蝶的戒毒所建设工作中来。 先前从冯成介手中买回来的灵舟帮匠派机巧师,还有海战上俘获的闵胥国海军士兵们,一个两个几乎都是瘾君子,想要转化为坚实的北境力量,必须要经过“戒毒”“革心”“许利”三大步骤。 “革心”和“许利”这两大步骤,这些年明安在发展北境时已经积累了充分的经验。 画片、小说、戏剧等众多寓教于乐的形式,勾起这些九州平民老百姓对传统封建制度发自内心的怒火。 思想建设,丰富的物资基础,尊重与成就感,种种元素如上瘾的勾魂药,让九州子民对北境国人人平等、追求幸福的价值观,以及扁平化的社会体系,产生极为强烈的认同。 认同过后,就是对充满战乱与压迫的九州封建体系,产生极为强烈的鄙夷与厌恶,几乎所有人都会咬牙切齿疾呼。 “九州狗权贵,害我流离半生受尽屈辱痛苦!我等必将和国主一起同心协力,让北境人人平等之光,普照九州大地!” 这一套几乎标准化的输入输出流程,被鸦片的出现打乱了,但好在打乱得不多。 依托储备的生物医药学技术,再加上一些霸道而强制的手段,在“革心”和“许利”之前,加一个“戒毒”流程也不算太过费事。 这套体系一旦建立起来,北境军在九州建立据点后,就可以源源不断吸纳人口,按照标准化的工序,将这些人口洗心革面,化作北境切实的劳动力。 毕竟北境海内外占地面积很大,灵气和现代科技的叠加作用下,让北境单位人口生产力高得离谱,唯一短板就是人口实在是太缺了。 …… 后方明安留守波照岛基地,深入建设征伐九州的远洋中转站之时,燕海平率领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开向了闵胥国近海。 海面上风平浪静,鸦片横行导致商贸萎缩,商船活动频率大为降低。 燕海平透过望远镜朝西边的海平面尽头望去,只看到夏洲港附近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渔船正无精打采的游弋,不情不愿的样子像极迫于生计不得不出来觅食的懒鸭子。 船边抛下七八个鱼笼之后便再也不管不顾,船上的渔夫哈欠连天靠船上抽大烟,干枯如骨的瘦腿翘着微微抖动,一副快活齐天的潇洒态度。 放下望远镜,燕海平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对闵胥国的初印象很不好。 一旁随军出行的还有燕海平的副手,青龙师迅雷团书记余进,注意到燕海平的反应,温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微笑劝道,“燕团长是否在想,为何闵胥国百姓,会变成这般模样?” “嗯。”燕海平沉声说道,“同样都是九州子民,我北境国的渔夫们驾船出海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网满一整船的鱼获决不收手,捕鱼归来各个兴高采烈,精神气十足。 指着远处众人,燕海平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可你看看那这些个鸟人,都成什么个鬼样子了!白日就抽这等鬼东西,干活也不用心,一家老小不用养活了么!” 余进作为团部书记,是个文化人,平日里主要是做安抚士兵做思想工作,自然也兼任了燕海平心理开导师的职责。 和这些糙人打交道,余进清楚众多解释不如一句直白的话,因此他只轻轻说了一句。 “他们捕的鱼,是他们自己的么?” 燕海平一听,便不再言语。 他非常清楚按照国主定下的政策,任何个人的生产经营行为,所得到的收成,只要缴了税其他都是自己的。 北境国的税赋相较九州大陆各国而言低很多,渔夫们开一船出去捕捞回来的鱼,交的税只有一成多,其他将近九成都能卖钱归自己所有。 东家渔郎起了海边别墅,西家渔夫添了新衣新裤,老百姓切实感受到勤劳肯干能带来生活质量切切实实的提升,一个个干起来自然是精神气十足。 “团长,咱们离开九州,太久了……”余进叹息说道,“北境是咱们伟大的国主大人,苦心经营出来的一片人间乐土。乐土呆久了,自然是无法接受地狱原本的模样。” 燕海平下颌微微鼓胀,紧咬牙关,重重一捶栏杆,昂扬说道,“那我等就将这片地狱,改造成乐土!” “传令三军,趁夏洲港战力空虚,炮轰夏洲港海防工事,第一轮就打出我们北境军的气势!” 螺旋桨飞速转动,船尾激起大片大片的水沫,北境炮舰马力全开,黑压压向着夏洲港开去。 港口附近最东边的渔船,率先发现了海面上的巨大动静,渔夫们侧头眺向东侧海面,发现十艘霸气非凡的黑色铁舰以骇人的速度,黑黑压压一片向夏洲港开来,吓得屁股尿流,赶紧扬起风帆,又是帆又是桨的往港口逃窜,边逃边高喊。 “黑船来袭!黑船来袭!” 海面上响动越闹越大,整个夏洲港都开始沸腾,告警的钟声响彻四方荡漾开去,城内驻守士兵纷纷涌到岸边乱成一团。 夏洲港的官员们一齐涌向孙德海的府邸,想让他赶紧出面主持海防大局,结果涌进府邸就傻眼了。 孙德海不见了!夏洲港最强海上力量,闵胥国第三海军舰队,整整十艘战舰全都凭空消失。 如今的夏洲港,就如同处子脱光衣服,半躺着张开了大腿,就等着黑船的铁炮狠狠轰入,而无任何抵抗之力。 危急关头,乱作一锅粥的孙府大堂,终于有一名为吴连胜将官挺身而出,站起身拍拍手压下喧闹的人群。 “各位大人莫慌,孙大人这些年除了操练海军之外,安排在下环绕夏洲港沿岸修建了不少的床弩和投石车,咱们可以倚靠这些海事机巧抵挡一阵,然后向福京请求支援。” 众人这才想起,孙德海安排吴连胜负责海防机巧的修筑,如今也是防守夏洲港的关键力量。 众官员宛若溺水者抓住浮木,一齐向着吴连胜恳切说道,“吴大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平日里武职比较清闲,吴连胜在武职中又属于地位比较低下的那种,不太受城中这些文官待见。 如今看到这么多原本比自己地位还高的文官眼巴巴恳求自己主持大局,吴连胜倍感有面子。 嘴角上扬,吴连胜露出些许得意自负的表情,开始幻想自己依托海防机巧,成功防守夏洲港,得国主器重,从此加官进爵,迎娶那传说中的闵胥国第一美人雪练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恰在此时,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冲了进来,带着哭腔喊道,“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咱们海岸上布置的投石车和床弩,全都被贼子用妖法轰烂了!” 吴连胜又惊又怒,“胡说!那些投石车是孙将军用秘法改进过的紫阶机巧,最大射程足足有三里,怎么可能顷刻之间全部都被轰烂!” 那士兵哭丧着脸哀嚎。 “可那些黑船的妖孽机巧,射程足足有八里啊!” 众将官一听,原本生出希望的心思猛地坠入深渊,尤其是吴连胜,升官加爵迎娶雪练公主的美梦瞬间烟消云散。 心如死灰之际,一个古怪的呼啸声,朝着府邸不断靠近。 众官员一齐朝顶上越来越近的呼啸声打量过去,还没回过神,一股强烈的轰鸣和爆炸袭来,在场所有人永远失去了意识。 第31章火炮之内皆真理 透过望远镜,燕海平很快就注意到海岸上布置的投石车机巧。 这机巧在俘获的闵胥国战舰上看到过,经岛上机巧师分析,在灵石材质的加成下,最大射程可达三里,是寻常舰载床弩的三倍。 不过铁甲战舰上的舰载火炮最大射程将近十里,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对付这些射程不足己方三分之一的投石机巧,几乎是血虐。 距离海岸八里开外,舰载火炮便开始了第一轮猛射,将海岸上所有的远程打击力量尽数摧毁,之后便是炮轰海岸上的海防城楼。 强大的炮火面对海风侵蚀的石制城池,几乎是摧枯拉朽,城楼中的驻军原本还打算等铁甲黑船靠近些用弓弩招呼,哪曾想隔着老远就被一轮接一轮的火炮,炸得血肉横飞,粉身碎骨,剩下还活着的残兵败将放弃海岸工事,纷纷逃窜进城港。 燕海平正拿着望远镜,满脸严肃凝视闵胥国海上的武装力量,犹豫下一轮轰击的目标,这时腰间别着的千里音玉佩一震,赶紧接通,千里音中传来明安的指挥声。 “零五三零,零七二三,三发。一七八四,零七九八,两发……” 千里音中报出的都是火炮射击坐标编码,每个统领火炮部队的指挥官都能根据坐标解算出射击方位,而且只要遵照明安报出的目标进行火炮覆盖,就能达到最好的目标破坏效果。 之前有一伙不长眼的海盗,盘踞东海的一座岛上,意图劫掠北境商船的物资,明安只派出一艘炮舰趁着夜色开到那岛屿附近,给了三个坐标,一个坐标一发炮弹。 火炮打击完成后,将士们登岛准备血战一场,却发现岛上基本上没剩什么有生力量,那海盗团的三位首领也被三发火炮炸死了。 俘获残余海盗后,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三发炮弹,第一发命中首领们的住处,把这帮首领尽数炸死,第二三发精准命中海盗们夜间群居的住所区域,三发就歼灭了岛上大半的有生力量。 至此之后,北境众将士无不对明安这千里眼的仙家本领敬服不已,日常练兵办公时也是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干了不该干的事让国主千里眼瞧了个正着。 本是个远程指战技能,却在北境的将士和官员们脑补下,硬生生脑补成一个对一众将士官员的监察技能。 本来北境飞速发展,物资丰富必定会引出贪腐问题,在众人对明安这千里眼的敬畏下,莫名得到有效约束,对于明安而言倒是意料之外的好处。 燕海平一如其他火炮部队的指挥官那般,和明安的远程微操配合得已经是轻车熟路,听完所有千里音中所有射击目标后,没有片刻犹豫,下令舰载炮调整方向,向着明安给出的城中目标位置进行一轮火炮倾泻。 每当明安嘴中念出一串魔鬼般的数字,遍布古风飞檐的繁华夏洲港中,就会爆发一片惊天火海,将那一片代表着靡靡之音的青砖大院,和着周围生命一气,彻底葬送进废墟,没有半分怜悯。 痛哭声,咒骂声,嚎啕声,淹没在这片烟火冲天的繁华港城之中,却无法撼动那奔袭而来无情铁炮,怀有半分怜悯。 第一轮火炮的重点打击对象,全都是城中各处官衙兵营,用的都是毁灭性十足的重型火炮,一炮下去炸出巨坑,把周围有生力量尽数歼灭,连尸体都被炸成碎片的那种。 第一轮打击完毕后,第二轮火炮稍微弱一些,全都是那些豪华府邸,深宅大院,只不过没有第一轮杀伤力那么强,府邸被炸毁了,人员也死伤惨重,好歹还留些几口气。 夏洲港中原本有许多世家,各自都修了奢侈得不像话的府邸,经过第二轮火炮覆盖后,家业全都被炸了个一干二净,甚至把埋藏在地底的黄金白银都给炸了出来。 两轮火炮打击后,夏洲港城内逐渐消停,冲杀声和枪炮声只聚焦在海岸上,城中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人们小心翼翼从废墟中爬出来,四处张望一阵,惊奇发现,夏洲港人口最密集的平民区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许多建筑都保存良好。 意识到这点,出于自保所有人都往平民区涌去,让那狭窄泥泞的街道变得拥挤不堪。 城中居民一窝蜂涌到了夏洲港南面的平民区,逐渐完成了聚集,北境大军此时也已经解决了海岸上仅存的有生反抗力量,扛着步枪气势汹汹进了港城。 约莫一百号北境士兵,在人群聚集的平民区周围立起桩子,桩子之间缠上封条,命令所有人必须待在封锁区等待接受下一步指示,违者杀无赦。 封锁区内,不乏有些运气好没被炸死的豪门世家,带着护卫家丁钻进平民区躲避炮火,这些权贵眼见封锁区域的士兵不过百人,心一横聚集几家护卫之力,一齐冲破封条缠带,抄起刀子向北境士兵们袭来。 这些士兵面无表情扛起步枪,对着那些试图冲线的人一通扫射。 硝烟枪声、内脏破碎、鲜血四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试图冲线的五百号人,纷纷倒地,彻底殒命。 夏洲港众人被骇破了胆,惊恐目光锁向北境士兵身上挎着的ak47自动步枪。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古怪的金属机巧竟如此恐怖,还没碰到身子,只消几个呼吸功夫的射击,便让数倍于自己的护卫,顷刻间便失去性命。 北境士兵逞凶过后,夏洲港众人也就乖了,纷纷退回线内,畏惧万分的眼神盯着这些牛高马大的北境兵,对当下处境的十分担忧。 生命尽在他人掌控,生杀大权全在他人一念之间,待宰的羔羊们吓得缩成一团,聚在那桩子上缠的单薄封条内,如同被关进钢筋铁牢一般动弹不得。 这时,北境士兵身后,走出一名形象相对儒雅的军官,向众人宣布。 “孙德海率舰队劫掠北境世子宝船,虽被我等尽数歼灭,但此举侵害我北境国权益,视为闵胥国对北境国宣战!北境国必须捍卫自己的权利予以强力反击!” “如今夏洲港已经落入我北境国之手,北境国国主阳沐州有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起事,不闹事,乖乖听从我北境军安排,保性命无虞。若敢反抗,不听调度,休怪我北境军无情!” 枪械的威压下,按理来说无人敢直面北境军官,不料人群中有一名有骨气的书生挺身而出,对着那儒雅的将官大声怒斥。 “孙德海为求私利劫掠北境船,是他自己的错!他既然已经被尔等歼灭,那仇也报了!我夏洲港百姓无辜,为何要受这等牵连!” 那军官打量了这书生两眼,眼神中有几分钦服,似笑非笑说道,“如今说来,你是嫌恶我等不讲道理咯?” 书生毫无畏惧朝向自己的枪口,大声怒斥道,“尔等北境军,蛮横霸道,真是不讲道理!” 军官仰天大笑,“你说的那些,是你们腐朽而落后的封建之理,不是我们北境军讲的理!” 笑了一阵,军官双目精光射向那胆大书生,“我们北境军,只信奉国主说的一个理!” “何理?” 军官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野战炮炮口。 “火炮之内,皆真理!” 第32章帝王制衡 一骑快马,自南向北,奔驰在闵胥国的官道上。 伴随快马的,还有让闵胥国朝野上下轰动的晴天霹雳。 “孙德海率军私掠北境世子宝船,得罪北境国,北境国现已攻克夏洲港开启战端!” 战报一路向北,传入了闵胥国大都福京城,把这座古老而安定的海滨巨城,搅出一片翻天覆地的闹腾。 深夜,闵胥国大都皇宫议事殿,桌前一名身着金色锦服的中年人,五爪如钩紧紧拽着夏洲城送来的战报,睚眦俱裂眼睛似要喷出火。 这中年人瞧着将近五十岁,脸瘦无肉,幸好有骨相衬住,透出一股子狠厉的劲儿,可惜环绕眼眶而下,直到双眼下的卧蚕,有一圈病态的阴影,让整个脸型托出的犀利气势,被这憔悴阴影毁了大半。 “孙德海搞什么鬼!”中年人将战报狠狠甩到地上,气急败坏怒骂,“十艘战舰和夏洲港,就这样没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是饭桶不成!” 下方两排都是收到国主林苍溪夜半紧急传唤,匆忙上朝的朝中要臣。这些朝臣哈欠连天精神萎顿,显然还没从晚膳后一根大烟的舒服劲儿中缓过来,听着国主的咆哮发憷,想说点什么,可脑子一团浆糊什么也答不出来。 林苍溪劈头盖脸把众臣骂了一阵发泄心中怒火,发泄到差不多这才稍微恢复了些冷静,捡起丢在地上的战报展平,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北境海军从海上打来,不到一个时辰,夏洲港便沦陷,城中上下六十八民官员,城中七百余名士兵,尽数丧生于名为‘火炮’的北境惊雷妖法,残余的五千名百姓皆困于城中。” 上面每个字眼,都刺激得林苍溪太阳穴边的筋脉一跳。 他实在想不清楚,为何北境军仅凭一支舰队的兵员,便能轻松夺得自己一城,还是防御工事比较上乘的城池。 福京东边毗邻的便是连江军港,若是连江军港也是像这般被轻松拿下,北境军长驱直入,直捣闵胥国京城,他们这帮人逃都来不及逃。 想到这一出,林苍溪心里莫名生出恐惧来。 执掌闵胥国这么多年来,林苍溪只设想过抵御陆上攻来的力量,海上因为各国都缺乏跨海域登陆作战的能力,各国海军大多用于自保和互相制衡。 如今北境军彰显出这般强悍的海上登陆作战能力,对于京城安置在离海岸比较近的闵胥国而言,犹如床头悬了根利剑,让他寝食难安。 恐慌一阵后,林苍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按照常理而言,绝不可能有任何城池,会在仅仅一个时辰内被拿下,拿下的还是以海上作战能力著称的孙德海第三舰队驻防港口。 战报提起,是孙德海私自出海劫掠北境世子,让惹得北境国动怒出兵,而孙德海和它第三舰队也不知所踪,林苍溪推测想必是想要包围北境世子时,被世子设计了一番反包围了。 消灭孙德海后,北境国趁着夏洲港再无军舰驻守,十分空虚,趁机落井下石,这才轻而易举攻占了夏洲港,实际上若是孙德海没有出去打秋风,夏洲港搞不好还能守下来。 想通此出,林苍溪慌乱的心思平定下来。 “北境海军的实力可能并不是那么强,只不过会打蛇随棍上,趁机落井下石罢了。只要我们双方摆开阵仗,真刀真枪正面交锋,搞不好他们跟不是对手!” 从气急败坏中恢复过来,林苍溪回到座位上,仰起身子威严俯视众人。 “各位,该如何解决,说说吧。” 话题抛出,众臣七嘴八舌商议开来,套路倒是很固定,无非是文官求和武官求战。 文求和认为北境军海上战力超群,前些年力压东海国海军一头翻不了身,闵胥国如今内有水灾泛滥,外有文松国大军逼迫意图吞并西北三镇,实在不是宜在海岸侧再开战端。 武求战自然是认为北境军蛮横无礼,全靠投机取巧落井下石,才偷得夏洲港。 众将士认为,对付这种海外势力,只需要正面陆军攻城施压,海上再用战舰切断北境国的海上补给线,让驻守在夏洲港里的北境军成为孤军,海陆配合即可轻松全歼,扬我闵胥国国威。 文官武官争吵不休,林苍溪面上制衡双方,表示认可双方提出的意见,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等双方吵到口干舌燥,气势逐渐变弱,林苍溪才有意无意感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别人欺负到头上还缩着,只怕那北境霸主,认为我等闵胥国软弱可欺,胃口也会越来越大咯!” 众文臣听罢,都不吱声,心知国主这是要开战的意思,武将听了意气风发,心想着靠这次战功,可以多捞些好处。 “哪怕是最终要和谈,也得等我们取得了优势,再谈。”林苍溪看向文臣为首的丞相李远道,“等到了那时,还得要李相,多费心了。” 求和方案没被采纳,胸中有些郁闷的李远道,顿时一喜,捧手说道,“必定不负国主信赖!” 一压一抬,一抬又一压,林苍溪用他那最为拿手的帝王制衡术,让文臣武将都讨了好处,也不至于气焰太高。 北境国攻占夏洲港的应对方案基本敲定后,林苍溪便挥手让朝臣退下返回各府补觉。 此时他本来也很累了很犯困,可看着夏洲港送来的战报,心里难受又憋屈睡不着,皱眉揉着额头,问向一旁的太监,“雪儿呢?让她过来,用灵仙指给我揉揉头。” 林苍溪的贴身太监魏湛笑盈盈说道,“禀国主,公主殿下昨日便出发龙岩郡去赈灾抚民,您今日这是第三次问小的了。” 林苍溪当太子时魏湛便开始当他的贴身太监,党争之时忠心耿耿的魏湛多次以身护主,挡毒挡刀挡箭,替林苍溪在鬼门关上走了无数遭,两人之间情义与其说是主仆,更接近多年好友多些。 魏湛身为下人,略显无礼的提醒并没有让林苍溪不快,反而让林苍溪莞尔一笑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脑子,越活越糊涂了。” 魏湛眼神中略显含情,柔声劝道,“陛下太过操劳,当多休息才是。” “休息不下来啊……”林苍溪苦涩一笑,“当太子时,天天盼着当国主,可真当上国主了,却又嫌这些破事又烦又累,唉……” 魏湛沉默不语,只有他才清楚,林苍溪简单一句话,其中包含了多少的凶险心酸往事,背负了多少痛苦。 闵胥世人多腹诽林苍溪弑父弑弟夺位,不讲孝义,只有魏湛才知,林苍溪是为了求一条活路才被迫反抗。 看着林苍溪以为脑疾痛苦的模样,魏湛心中不忍,小声提醒道,“陛下,是否再抽上一口?” 林苍溪很纠结,他其实心里清楚福寿膏的害处,也下令对福寿膏课以重税限制流通,可依然没能根绝,其中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也依赖这福寿膏来镇定困扰多年的脑病。 长叹一口气,林苍溪伸了伸手示意魏湛,“再吸最后一口吧……” 第33章约法三章 夏洲港的居民想着,北境军如此凶蛮霸道,不讲道理便攻占夏洲港后,必定会以残暴血腥手段对付众人,搞不好会屠城什么的。 在这些居民看来,这些北境军战士人手一件大杀器,对准人群扣动扳机只消几呼吸的功夫,就能将一大排世家护卫给当场诛杀。 若对百姓怀有杀意,只消命令士卒对着人群扫射一通,恐怕不到半个时辰这个夏洲港就会变成一片尸山血海,无人生还。 封锁只是数日的时间,待北境军完全接管夏洲港,清除了城中残余反抗势力后,城南三坊的出入口处,封锁的栅栏再次打开,伴随的还有一股子香飘十里的肉味儿,馋得封锁区中的居民各个口水直流。 伴随着肉香,《北境告百姓书》也在封锁区的各个出入口处,宣传开来。 告示内容比较直白,就三条,只要遵守便可以放众人离开封锁区,在城中自由生活。 第一便是戒膏,禁膏,凡在城中再售卖流通福寿膏者枪决,凡在城中有吸食福寿膏中,强令登船送至方外之地戒膏瘾。 第二则是必须配合北境军的安排,参加统一组织的文体活动,接受北境军安排的授课。 第三是各人上缴全部家产,接受北境对各家财产的重分配,北境军承诺每个人再次分配得到的财产,能满足各人日常生活需求。 同意这三条规则,接受北境军改造的人,在封锁区的出口处签字画押领完相应证件后,北境军会分配饮食与日用物资,领完物资后便可以在城中自由行动。 三条规则出来,夏洲港居民一个两个面面相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北境军到底是想干嘛。 寻常他国大军攻破城池,都是杀人放火抢金银奸女人,这帮北境军进攻夏洲港的手段霸道归霸道,可真夺了城池,一不偷二不抢,就逼着人戒福寿膏和上什么知识课,与其说是杀人放火的乱军,倒更像是管教孩子的严厉父亲。 三条之中也就最后一条有点乱军样子,可“承诺重新分配,且分配后的财产能满足各人日用生活需求”,这一条又让人不太懂了。 北境军的“约法三章”颁布出来,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畏畏缩缩的都不愿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倒是那日正面开怼的书生满脸狐疑的站出来,走向出口处的营帐,向那边驻守的军官试探问道,“你们北境军,到底想要做什么?” 值守的军官是燕海平旗下第六连书记怀鸿远,前些日子他一句“火炮之内皆真理”,震慑得这帮人说不出话来,抬头瞧见又是这个不要命的书生抢先出头,呵呵一笑问道,“鲁秀才,你很勇嘛,想来试试么?” 这鲁秀才名为鲁星河,是一名多年不中举的落地秀才,靠着给平民百姓的孩子当识字先生混口饭吃,是个读书人,可身子骨却十分硬,为人仗义不屈服于权威,还有股子不怕死的犟劲。 前些日子他抱着必死的念头,当着北境众人的面骂他们蛮狠霸道,不讲道理,以为他们会给自己来一梭子,没想到怀鸿远这军官竟然跟他来文的,一通“火炮之内皆真理”、“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的理论,把他数落的一愣一愣的。 鲁星河尝试用道义礼法批驳北境的野蛮行径,却未曾想到怀鸿远竟有雄辩之才,一条一条把鲁星河口中的那些传统封建礼法驳斥得一无是处,靠一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逻辑体系,让鲁星河涨红脸没法反驳。 批驳完之后,怀鸿远问了他名字,便让鲁星河下去自行好好想想,下次想通欢迎再来跟他打嘴炮,怀鸿远还自夸道,自己在师团组织的辩论赛中拿过一等奖,打辨天下无敌手,最喜欢跟自己这种自以为是的九州小青年说道说道。 “怪人!”鲁星河见这帮北境蛮子不但不逞凶杀自己,反而在自己最擅长的据以力争上碾压自己,涨红脸又羞又气的啐了一句,灰溜溜缩回家,细细咀嚼怀鸿远说过的话。 鲁星河性子执拗归执拗,看人眼光倒是比较准的,这些日子相处,他感觉到北境士兵的霸道凶蛮是针对敌意之人,对待手无寸铁的百姓,反而很有人情味。 哪家孩子饿得哭闹,士兵们招来他们父母,给他们丢下一包玉米回去喂孩子,哪家伤重生病,士兵们也会准许这些伤患进营房中,让北境随行的医疗兵给看病。 “不像是恶人。”鲁星河心中暗暗给了评价。 告示贴出来,心情忐忑的鲁星河凭借直觉,代表夏洲港一众百姓率先挺身而出,想看看北境军到底整什么幺蛾子。 “试试便试试!”鲁星河走前一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张开双臂,“有什么玩意儿,招呼过来吧!” 怀鸿远乐呵呵一笑,朝一旁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轻车熟路取出一张细小的纸条和刀片,接过鲁星河的指头轻轻划拉,弄出血滴滴在纸条上。 等了约莫五息的功夫,士兵见那纸条沾血处颜色变青,向鲁星河投来略显佩服的眼神报告道,“无任何膏瘾。” “哟,不错嘛!”怀鸿远笑眯眯上下打量一阵鲁星河,“你们闵胥国这么多人都沉迷福寿膏,你怎么做到一点都不沾的?” 鲁星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说道,“世人皆醉我独醒!那种腌臜玩意儿,我鲁星河死都不会碰!” “很好。”怀鸿远赞许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走进一旁的幕布包裹紧紧的营房,“出封锁区,第一次的文体活动就是看画片,也就一炷香时间,你先进去吧!” “画……画片?”鲁星河懵了,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 “对,画片!”怀鸿远催促道,“好东西,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鲁星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走进那幕布裹紧的大营帐,只见这营帐正面挂了一张巨大的白色幕布,幕布前排了十排马扎,一次差不多能让八十个人坐着看。 一排排的马扎后面,有个木架子,架子上有一大块金属机巧外挂两个金属铁盘,旁边守着个军装老头子揣着手打哈欠。 老头瞥了瞥鲁星河,慵懒声音问道,“就你一个?” 鲁星河轻轻一点头。 “一个也是客——”老头拖长语调,“北境影音,开张咯~” 门口的帷幕合上,整个营帐变得异常昏暗,忐忑的鲁星河按照老头的示意挑了个居中的马扎坐下,眼神却不住打量那老头不断操作那木头架子上的机巧。 没过一会儿,那圆盘飞快运转起来,一道光从机巧中射出,直直射到那白色幕布之上,鲁星河看清那光线照在幕布上的事物,双目一瞪嘴角一张,整个人傻掉了。 颤抖的手指,指着幕布上的不断运动的彩色画面,鲁星河结结巴巴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在幕布上动?是妖法吗?” 老头鼻哼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九州小子,傻了吧?这就是我北境科技的产物动画片,也可以叫影片,能把过去发生的事记录下来,然后给所有人看。” 手指朝幕布甩了甩,“好好看画片上的内容,看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鲁星河从震愕中逐渐恢复,注意力投入到这影片内容中,越看越震惊。 第34章尽在画片中 当鲁星河从营帐中走出来,身子蹒跚而趔趄,双目痴呆无神,整个人像丢了魂魄那般迷茫。 见到鲁星河这反应,怀鸿远笑得特别畅快,“如何?” 鲁星河盯着怀鸿远,一字一句重重问道,“难道这才是人们应有的生活?” “没错。”怀鸿远挺了挺高傲的胸膛,“我北境国,已经过上了这种生活。” 鲁星河仿佛一生的信条都被摧毁那般,抱着头如野兽般嚎啕。 “我不信啊!我不信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为生民立命,此乃吾辈之志!难道我鲁星河一生信奉的追求,只是被人当作可利用、可剥削的工具!我不信啊!” 怀鸿远讥讽一笑,“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便能让黎民苍生过上好日子,那九州千年以来,出了数不清的风流人物,九州百姓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咯?” 听到怀鸿远讥讽味十足的反话,鲁星河双眼一红,大好的汉子竟呜呜抽泣。 怀鸿远懒得安慰不住抽泣的鲁星河,他只惦记着上头下发的绩效指标,每让一个九州百姓接受完改造,自己便能加绩效点多拿饷钱,催促说道,“差不多得了,赶紧上缴财物签字画押,就能去领用饮食和物资了。” 鲁星河一边哽咽,一边把行囊中清点出来的碎银子尽数上缴,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北境众人预先备好的状子上签了字画了押,领了“北境海外民”的身份证明。 怀鸿远收好状子,首次完成指标感觉神清气爽,命士兵呈上帆布包后,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拿好你的物资,过去吃点好东西吧!” 鲁星河背着帆布包,失魂落魄走出封锁区,一路顺着来到香气四溢的大锅熬煮区,几名大婶早已恭候多时,热情迎了上来,“小伙子,想吃点什么好吃的?粥、饭、面、饼、馒头,统统都有!” 鲁星河勉强挤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小生有口粥,能果腹就行!” 大婶一听向伙房招手,大声嚷嚷说道,“好咧!皮蛋瘦肉粥套餐一份!” “皮蛋?瘦肉?粥?套餐?” 四个字眼加起来,鲁星河有一半都不认识,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乡巴佬一样,有种难以言喻的挫折感。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大婶托着个木托盘上来,“套餐里面的主食可以续。” 看到木托盘上的食物,鲁星河傻眼了,这个所谓的皮蛋瘦肉粥套餐,除了一碗浓稠喷香的肉粥以外,还有两大块金黄喷香的玉米棒子,一根飘香四溢的卤鸡腿,一碟红色流油的脆萝卜,以及一杯顶上覆着浓郁白色泡沫的金液。 肉粥和卤鸡腿鲁星河是认得的,无非是调味比较喷香神奇,比九州饮食高明得多,玉米棒子也见士兵们吃过,就是这白色泡沫的金色液体,鲁星河还是第一次见。 一旁大婶瞧出鲁星河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这叫啤酒,是咱们北境国新出的美酒,度数低好喝又解乏,北境的汉子娘们儿都爱喝。” “不过因为是新出,产量没那么高比较稀有,团长吩咐只有优先接受改造的前一百人,才有这待遇,后面的人只能喝速溶果汁。” 鲁星河喝了一口,感受那清爽微苦的麦香,缓缓滑入喉膛的愉悦快感,陶醉叹道,“果真好酒……” 接过鸡腿啃了一大口,汁水十足的鲜美,浓郁芬芳的五香调味,好吃到几乎要让鲁星河灵魂出窍,“果真好肉……” 不像其他人狼吞虎咽开吃,鲁星河呆呆望着啤酒和鸡腿,仿佛在自言自语,仿佛在提问。 “九州千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相比之下,为何你们北境食物竟会如此之丰盛?” 大婶意味深长一笑,“后生仔,所有答案,尽在你刚才看到的那个画片。” …… 吃饱喝足,清点完北境军统一发放的物资,鲁星河若有所思的走回城南三坊的入口,向怀鸿远请示道,“既然你们说我能在城中自由行动,我想重新进坊内。” 一切宛若意料之中,怀鸿远挥挥手示意士兵让开,将鲁星河重新放了进去。 人刚进去,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向鲁星河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鲁先生,这帮北境军,对你做了什么?” 鲁星河比划了一下已经止血的手指尖。 “查我是否吸福寿膏,让我看了一段画片,让我签字画押成为北境海外民,把我身上三两碎银子家当收走,然后给我发了折合十两的物资,最后好酒好肉招待我一顿饱,那卤鸡腿肉和啤酒,恐怕是九州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话一说出口,如同清水掉进油锅,炸得沸腾起来。 夏洲港老百姓是绝对不信的,九州千年战乱以来,从没听说过那个攻破城池的军队,不但秋毫无犯,还反过来赠给百姓银两和好酒好肉招待。 即便是本国军队收复失地,那些将官也会有各种由头征收好处费,从百姓身上刮下一层油皮来。 北境军与夏洲港百姓非亲非故的,会给这种好处? 不信!绝对不信!肯定是这鲁星河串通好了,和北境军一起做局诱骗众人。 鲁星河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自己职责所在,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就是个人选择。 挤开围上来的众人,鲁星河从出入口离开封锁区,按照怀鸿远的建议往城北官衙区域走去。 按他的说法,北境治下都是招聘用工制度,只要协助干活就能赚取银钱购买物资,可日结可月结,月结更高些。 如今北境军接手夏洲港防务,需要本地有志之士协助整理籍册,每日有两百文工钱之多。 若是寻常的他国军队攻克夏洲港,按照鲁星河的书生意气断然是不可能助纣为虐的。 可从北境军一行人的言行举止,还有那营帐中所看画片的影响,鲁星河对北境军的态度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莫名想要更接近一些,好好看清这个神秘的北境霸主霸主阳沐州,和他治下的北境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鲁星河离开后,封锁区的一众百姓又陷入纠结中,有些胆子大的心一横,学鲁星河的样子走到栅栏口,决心接手改造。 怀鸿远见人群终于开始慢慢接纳北境军,长吁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的流水线式手续办理。 流程基本和鲁星河那会儿一样,不过会根据血检反应判断百姓们体内的膏瘾情况,然后根据试纸提示的膏瘾强烈程度,进行不同分级处理。 瘾大的走完流程后便被强制带上船,往波照岛戒毒中心戒毒,瘾比较小的办理完手续,就被留在本地用药物法辅助戒毒。 越来越多人的走完手续后,纷纷返回封锁区,向其他人介绍北境军好酒好肉招待自己,以及上交财产后被分到更多财产的情况。 一个人说或许大家不信,出去的人都这么说,大家都信了,越来越多的人往城南三坊的出口涌,一时间街坊口排起长龙。 几乎所有人看完宣传画片中北境人民昂扬向上的生活景象后,心情都变得十分凝重,尤其是影片最后那句话。 “若你勤奋又努力劳作,却依然感受到了痛苦,无法过上片中的这种生活,说明你在被利用、在被压迫、在被吸血!” “天赋人权,人生而平等!皇族、权贵、世家、豪门,你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人,都有靠努力追求幸福的权利!” “觉醒吧!我的九州兄弟们!跟我们一起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幸福!向九州所有的吸血鬼,发起进攻!” 第35章不战而退 封锁区逐渐解禁,港城中居民几乎都看过了北境军带来的画片。 后面几日,夏洲港的码头运输来了很多北境货品,食物美酒棉衣日用品,物美价廉,品质远高于九州所产,众人只要凭借发放的北境钞票就能购买。 若是钞票不够,城中驻守的北境军提供了大量的招聘工作,只要协助城中修缮和官籍造册,便能赚得北境钞票换取好东西。 按照第二条规定,城中众人必须隔天傍晚,前往中央广场,统一观看北境军带来的画片,亦或是派来戏剧团的演出。 原本是半强制的规定,没想到城中百姓一看之后欲罢不能,嚷嚷着觉得隔一日放一次不够,要每日都看都听。 一时间,北境的影视、歌舞、戏剧,风靡夏洲港的大街小巷。 城中孩子或许不知道闵胥国的当朝皇帝是谁,但肯定知道可恶的世家贵族黄世仁想欺辱杨白劳父女,然后被北境军救下。 之后便是北境军的指挥官率领大军攻占黄世仁府邸,枪杀黄世仁及其走狗,把黄世仁霸占的土地和金银都分给百姓,杨白劳父女也被分得一大片土地,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影视剧并不是每日连放,北境军有时候还会带一些科教类的视频,向百姓们介绍什么什么是劳动、什么是剩余价值、什么是民众权益。 纪录片也是主要的科普题材之一,会用浅显易懂的方式介绍北境国的一些基本情况,比如生产生活、国家税赋、百姓饮食起居等等。 仅仅一个月的功夫,夏洲港的百姓们已经彻底融入北境,街上见到北境军不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会热情打招呼。 每个人昂首挺胸,为自己“北境海外民”的身份感到骄傲,浑然忘了自己本来是“闵胥国民”的身份,其中转变态度之快,连北境军将领都有些吃惊。 通过千里音,燕海平向明安细细汇报此事,担心其中是否有诈,明安反问。 “若你漂泊半生,在战乱和饥饿的生死线上挣扎,陡然遇到一个人,让你改姓改宗当他儿子,但从此他让你顿顿大鱼大肉吃得好睡得好,你会怎么答?” 燕海平设身处地想象一下,清清嗓子认真答道。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明安撇嘴一笑,“那不就得了!” 众人本以为这充实的生活会继续下去,直到一日清晨,夏洲港的警报钟声,再次响彻四方,将这本已从喧嚣变得宁静的夏洲港,再次滑向危急的深渊边缘。 “敌袭!敌袭!城外十里,三万闵胥大军集结,准备进攻夏洲港!海域上出现大量闵胥国战船,数量多达三十余艘,正在逐步封锁包围!” 城中百姓再次陷入恐慌,明知闵胥国大军是来收复失地营救自己人,心中却是害怕和抵触,期盼着北境军展现出超人的武力,将这些来犯之敌统统击退,还众人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 可惜,事与愿违,夏洲港码头上停泊的北境黑甲战舰,众将士在敌人将袭的前一夜,已经收拾好行李,一齐站在甲板上整装待发。 燕海平满脸复杂之色,把手中的千里音朝一旁的书记余进塞了塞,低声抱怨道,“老余,你要不劝劝国主,区区两万士兵加三支舰队,凭借弟兄们的力量,我有信心击退他们!” 余进微笑摇头,“不记得国主的所说么?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国主让我们今早撤,我们撤就是了。” “可是敌人围上来,我们抵抗都不抵抗一下就这样撤了,感觉心里直痒痒!”燕海平挠着胸口,望向海面尽头不断包围而来的闵胥战舰,长吁短叹,“好想痛痛快快跟他们打一场啊!国主带一艘就能灭一个舰队,为啥我们十艘船却不让我我们打三个舰队?” 余进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不记得国主所作兵书么?‘用兵之事,能以示之不能,不能以示之能’。 “咱们当年不能打时,要威慑东海国装作能打,换取宝贵的发展空间。咱们现在兵强马壮了,为了麻痹敌人,必须要装作不能打。这一切都是国主深思熟虑的布局,咱们只要深刻执行下去就行。” “那些百姓呢?” “国主说,先让他们见过光明,再让他们堕入黑暗,来回折腾几次之后,当他们拿出劲头拼死捍卫自己留在光明中的权利,则大事可成也。” 燕海平听了余进的解释,心中隐约能感觉到明安运用的权谋之术,不再言语。 余进和燕海平这些年作为老搭档,性子刚柔互补,像哄孩子那般反复劝了一番后,燕海平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按照明安的指示,率领北境战舰即刻启航,往尚未来得及形成包围圈的东南侧冲去,遁入海外逃之夭夭。 一时间,闵胥国海军陆军傻眼了,就连夏洲港百姓都傻眼了。 北境军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一个时辰便攻占夏洲港,摆出一副要平推闵胥国的凶狠架势,如今却一枪不发,遇战即逃,让闵胥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复了夏洲港。 辛苦谋篇布局,整备将近一个月的闵胥国海军陆军,几乎聚集了闵胥国全部精锐,势要给北境国来个下马威,没想到狠狠两拳头打在空气上。 目的是达到了,闵胥国军中将士各个窝火万分。 捷报传回福京,当然要稍微添油加醋一般,无非是北境军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战力低下不值一提,见大军包围一触即溃,远遁海上逃之夭夭。 最后的结论便是,“北境军,不足为虑。” 看到案台上夏洲港收复的捷报,林苍溪畅快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疼痛的脑脉,此刻也神清气爽,没有半分疼痛不适。 轻笑一声,林苍溪随手把捷报丢在桌子上,“北境霸主阳沐州?呵呵,不过如此而已!” 至于捷报中,有一句极为不起眼的“民心浮动”四个字眼,林苍溪压根就没注意,或者说注意了也没放在心上。 捷报让林苍溪心情甚好,心情一好便想来点快活,锦袖一提伸了伸手,一旁的魏湛心领神会端出烟枪,挖勺浅浅的送入福寿膏,将点燃的烟枪恭谨呈递到林苍溪手中。 林苍溪眯着眼睛,重重吸了一口,感觉整个人舒服得都要瘫软下来,不曾想正在这时,宫外传来急促的脚步。 “禀国主,有紧急军情!” 正值逍遥快活的时间,林苍溪听到这扫兴的声音,感觉极为窝火,对传令侍卫一通怒斥。 那侍卫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手上捧着战报不住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林苍溪这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骂了一会儿过足瘾,便不耐烦道,“夏洲港大捷,本王已经知道了,琐碎之事不必汇报,让下面的人自行处理。” 那侍卫犹豫好一阵,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说道,“禀……禀国主,不是夏洲港的战报。” “不是夏洲港?”林苍溪瞥眼瞧了瞧侍卫,伸手示意一番,魏湛赶紧上前接过侍卫手中的三封战报信函,恭谨呈递到林苍溪手中。 原以为是一封战报,没想到竟有三封,让林苍溪着实有些意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慢悠悠打开信函,看清信中的战报内容。 双目血丝突显,胸脯剧烈起伏,林苍溪猛地喷出一口血烟,当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国主!国主!不好啦!国主晕啦!快传太医啊!” 魏湛尖锐的嗓音响彻闵胥国王宫,宫中顿时乱成一团。 那三封染血战报,被慌忙挤进来的人群激出来的气流,掀飞而起,徐徐飘落,露出三行字眼。 “漳洲港告急,遭北境舰队攻击,请求支援!” “泉洲港告急,遭北境舰队攻击,请求支援!” “宁洲港告急,遭北境舰队攻击,请求支援!” 第36章运动战 闵胥国整一个月,沿岸各港口硝烟四起,没有片刻安宁。北境战舰如幽灵一般,神出鬼没徘徊在闵胥国的沿岸,遇港口便是一顿炮轰攻占。 攻克之后也不杀人放火屠城,专注于杀富济贫,将闵胥国各港口豪门世家的财富掘地三尺洗劫一空,洗劫完毕后便给城中平民百姓发钱发粮,所要求的只有戒烟和观看北境的戏剧与画片。 等陆上大军协同海上战舰包围而来,北境军总能提前发现敌人的踪迹,提前一夜便收拾好行装利落撤退,让闵胥国海军扑空。 闵胥国军方无可奈何,只好命以松散阵型,发动所有闵胥战舰在闵胥沿海巡逻游弋。 岂料这正中北境国下怀,遇到稍微落单的战舰便迅速开过去包围生擒,劫掠回基地。 闵胥国海军的主要海上力量有十大舰队,共计一百艘风帆战列舰,被北境军这超高机动性的游击打法,一艘接一艘接连在海上蒸发,闵胥国却连北境军一根毛都摸不到。 战舰聚集则丢港失城,战舰散开就丢失战舰,北境军用卑鄙却有效的老六军事行动向闵胥国朝廷昭示。 “我就是玩,就是抢,你还打不到我。” 北境军的军事折磨,让林苍溪彻夜难安,身体越来越差。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夜半时分,听到百里之外的连江军港传来北境战舰那催魂夺命的火炮声。 火炮一响,福京大乱,朝中权贵连夜慌忙起身,准备带上金银珠宝,待连江军港一被攻破就立刻逃离。 闹腾到第二天大早,连江军港驻军向京中报来平安的消息,说北境战舰一番炮轰示威过后,清晨已经退去,这才让京中的官老爷们安了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强大精神上朝。 堪比精神酷刑的折磨,终于让林苍溪受够了。 七月初时分的一日清晨,林苍溪在朝堂之上终于宣布。 “本王想与北境国谈和。” 文官一派自然是大为支持的,这些世家豪门的产业大多都安置在福京周边,天天被北境军这么一搞,生意也做不成了,每天过得心慌慌寝食难安。 比较意外的是,武将一派破天荒不再提开战,刚烈战意委顿下来,以默不作声的方式支持议和。 双方部队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生大规模正面交锋,闵胥国将领们只知晓北境军船快炮利,根本没试探出北境军真正的正面作战能力。 可仅仅是“船快炮利”,北境军靠这种游击侵扰的打法,就将闵胥国的军力和国力急剧消耗。 自孙德海意图劫掠北境世子,北境军正式反击事件以来,闵胥国已经失去了主力战舰合计三十六艘,运输船七十八艘,还有各种官船民船商船不计其数。 部队被北境国牵着鼻子走来回调度,消耗了大量的粮食和金银,让本就饱受鸦片和水灾之苦的闵胥国,变得岌岌可危。 如今闵胥国各地米价涨上天,百姓民心浮动暴乱四起,而北境军一旦占领城市后,便会靠他背后雄厚得不像话的粮食储备,敞开给百姓供应。 一首“北境来了分银钱,北境来了粮满仓”,传遍闵胥国大街小巷,唱得朝中大臣们心惶惶。 九州十八国乱世,政权变革频繁,各城易主是常有之事,乱世之中谁能让百姓吃饱肚子,手上有票子,百姓就跟他走。 伴随着北境海军这运动战的开展,闵胥国大军惊恐发现,各港口的百姓竟然开始主动帮着北境军抵御闵胥国部队,不愿意再接受闵胥国朝廷的治理。 百姓们穿着结实的皮甲,左手橡胶黑盾,右手爆炸钢弩,守在城墙上对攻城部队一通乱射,瞧见人多的地方就丢炸弹,口中不绝大骂。 “尔等腐朽落后的封建军队,休想侵犯我北境海外据点一步!” 剧烈的爆炸炸翻一波又一波的大军进攻,闵胥国部队折损惨重,越来越难收复城港。 现在闵胥国沿岸港口,北境军的控制力越来越强,双方此消彼长,实力步步变弱的闵胥国部队已经给北境军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每个港口不过驻扎一百多号北境主力军,配合数千名居民自发组建的防卫军,便能击退闵胥国大军来袭。 夏洲港、漳洲港、泉洲港和宁洲港,闵胥国沿岸四大港口,实际控制权已经全部易主北境,而驻守兵员只用去了不到五百的北境军而已。 照这种势头下去,恐怕半年不到,闵胥国七郡,便会全部被北境军吞并。 到时候,闵胥国朝堂上的这帮人又该何去何从? 趋吉避凶是人的本性,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权贵大多都是数百年不倒的门阀世家,对这套玩的是炉火纯青。 在他们看来,林氏王朝可以倒,但他们不能倒,大不了夹起尾巴换个新主子,捧出个“阳氏王朝”。 世家们想着,还是用老方法,只要能撑过去这一关,低调收敛熬死这个雄霸之主阳沐州,待他儿子上位,用尽各种魅惑之术腐化麻痹,各家再借势东山再起,又能延续数百年辉煌。 “国主圣明!”朝中大臣匍匐跪地,齐声高呼。 林苍溪见大臣们异口同声答应了自己的想法,不知为何没有半分舒心,反而有种莫名的悲凉。 “谁作为议和使者合适?”林苍溪目光扫向朝堂众臣,众臣被这威严十足的目光扫过,心里发憷。 他们都听说过传言,这北境霸主阳沐州凶狠蛮横,杀人不眨眼,之前被俘虏的闵胥军官,大半都被砍了,然后将这些将官的人头堆成一座小山,放舢板上顺着涨潮送入连江军港之中,向闵胥国朝廷示威。 此次出使议和,朝中大臣都担心这方外之地的北境蛮子不讲礼仪道德,一个不爽就把使者给砍了。 看朝中众臣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林苍溪感觉十分不快,将这个皮球甩给了丞相李远道。 “李相,可有推荐人选?” 李远道花白胡子吓得一哆嗦,烫手山芋猛地丢到自己手上,一时间没了主见。 众臣都清楚,若是找个职位低的当替罪羊,怎么也说不过去,搞不好惹恼北境霸主谈都懒得谈。 而朝中职位高的,肯定是不愿意摊上这个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不过李远道不愧是老油条,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命人多方收集北境军和北境霸主阳沐州的情报,一条趣闻让他脑中灵光一闪。 “禀国主,其实臣心中,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若是此人代表我闵胥国去谈判,必定能顺风顺水,只是……” 林苍溪催促问道,“到底是何人?为何又吞吞吐吐的只说一半?” 李远道有些为难答道,“只是此人若派去和谈,恐怕国主会舍不得。” 第37章闵胥国第一美人 这话一出口,朝中所有人都醒悟过来李远道所指之人到底是谁,顿时一片唏嘘。 林苍溪一听,气得重重一拍龙椅骂道,“李相你好大胆子!胆敢让我雪儿以身犯险!” 李远道不紧不慢说道,“五年前,东海国有着不战军神之称的明安,与阳沐州数次议和都未成,直到明安将自己未过门的小妾,湘江国才女琴婉音赠与阳沐州,阳沐州欣然答应议和,还给东海国许了大量的好处,现在两国关系就差共一条裤子穿。” “由此可知,北境霸主阳沐州,应是个好色的登徒子,以雪练公主的兰质蕙心,想必促成和谈不是难事。” 朝中众臣一听,唏嘘声减小,细细想来确实觉得李远道所说有理。 林苍溪呵斥道,“李相,你家不是也有个漂亮女儿,你怎么不让你家女儿去!” 李远道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据微臣的所知的情报,明安曾多次赠与阳沐州秀女,可阳沐州迟迟未答应议和,直到明安以才女琴婉音相赠,阳沐州才爽快答应,还将琴婉音娶作北境夫人。” 顿了顿,李远道慢悠悠道,“由此可知,阳沐州喜欢年长且有才华的女子。微臣的小女不过及笄,且资质愚钝,至今分不清鹅鸭,恐怕不合那北境霸主的口味。” 这么一说,众臣纷纷点头称是。 长得又漂亮又有脑子,还能肩负起议和这等重任的,寻遍闵胥国上下,恐怕只有那声名显赫的雪练公主能够担任。 可林雪练是林苍溪最为宝贝的女儿,让她以身饲虎去跟那个蛮横好色的阳沐州接触,林苍溪哪里舍得。 哪怕他听李远道这么一解释,自己心里也清楚林雪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可就是不愿意放手。 林苍溪挥挥手颇为不快开口,“容本王考虑几日,今天就这样吧!” …… 龙岩郡位处闵胥国西南,群山环绕本不易耕种,幸得此处有丰富的水系,勤劳的百姓依山傍水修建梯田,得以在乱世中有一处尚可的生存空间。 哪曾想从去年冬天开始,龙岩郡水系枯萎,开春以后连月滴雨不下,整郡大多数的干流彻底干涸,梯田干裂民不聊生,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旱灾,降临在了这片土地上。 闵胥国位处南方,历年朝廷都在群中之中深挖洞窟囤粮以应急,龙岩郡的群山地形易守难攻,许多山城都挖了粮仓,囤放朝廷的储备粮。 龙岩郡旱灾使得粮食短缺,粮价暴涨,闵胥朝廷特许龙岩郡地方官府,就地开仓赈灾。 岂料龙岩郡地方官府回报说山中修建的粮仓犯硕鼠之患,陈粮损耗过大,此次旱灾灾情极为严重,所余粮食不足以赈灾,向朝廷寻求援助十万石米粮填补缺口,以安民心。 林苍溪得知此事十分不悦,寻求朝中大臣意见,户部尚书陶帖解释,龙岩郡仓中米粮积陈已久,损耗大很正常,朝中许多大臣都附和,林苍溪只得下令从国库中拨粮。 哪曾想拨粮十万石,龙岩郡依然有暴民作乱,地方官员请求朝中派军镇压,此时闵胥边关文松国的小动作也多起来,边防部队请求增兵增粮。 两边都是嗷嗷叫的孩子要兵要粮,让患有脑疾的林苍溪每日寝食难安,公主林雪练想替父王分忧,请缨去龙岩郡抚民赈灾。 林雪练本是林苍溪酒后乱性与宫女所出,在宫中本来没什么地位,幼时幸得灵仙派掌门清灵上人传授医术和内功,她天资聪颖悟性惊人,年纪轻轻就将医术和灵功练得极为精湛,靠一手精妙的灵仙指替林苍溪缓解多年脑疾,很得林苍溪的宠爱。 她不光医术精湛,样貌出尘,有“闵胥国第一美人”和“九州四艳”之称,而且有仁心有本事,尤其精通筹措物资和安抚百姓。 这些年每当闵胥国地方遇上灾祸,只要她出马下乡抚民,总能解决问题平定乱事,被百姓奉为“女菩萨转世”。 龙岩郡遇上麻烦,林苍溪烦忧之际,见林雪练肯替自己挑担子,自然是心中大喜,给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将重担托付她柔软的肩上。 出发前的那天,林苍溪亲自给林雪练饯行封赏,宴上林雪练自带一股出尘之气,接过林苍溪的赏赐,化不开忧愁的眉头微凝,神情无喜无悲淡淡谢过。 林苍溪知道自己女儿是个冷傲性子,没怎么在意她古怪的神情,只晓得这是个懂事听话,能给自己解决大麻烦的宝贝女儿,和其他那些窝囊废饭桶一般的皇子皇女有着天壤之别,饯行之后这事便算过去了。 林雪练率领一干护卫和官员来到龙岩郡后,果然暴民作乱消停不少,下方不断传来喜报,一会儿说林雪练带领百姓挖井凿水,凿出清泉让百姓人人称颂。一会儿又说林雪练游说地方豪门募捐,破天荒让这些铁公鸡吐出家中屯粮。 官员们纷纷歌功颂德,称颂林苍溪有个本事滔天的菩萨皇女,是上天庇佑闵胥国皇权国祚,看得林苍溪喜笑颜开,脑疾消减不少,睡觉都踏实。 信中还零碎提了“龙岩郡山中大火引发烧山”,“雪练公主贴身侍卫在山中意外坠亡”,以及弹劾“雪练公主在旱灾之年每日用水过度过于骄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 林苍溪粗粗扫了一遍,鼻哼一声觉得下面的人聒噪,这种琐事也报上来烦他,揉成一团让魏湛拿下去烧了。 自从北境军开始骚扰闵胥国沿海港口,林苍溪便没再关注龙岩郡那头的琐事,他想着反正自己那个本事滔天的宝贝女儿能替自己摆平,何必要自己伤神。 今日退朝过后林苍溪来到书房休息,脑中不住回想着刚才李远道一干老臣的建议,遒劲的枯手摩挲额头边的太阳穴,神情满是凝重与纠结。 “该不该派雪儿去和北境议和?” 林苍溪清楚,只要这个宝贝女儿在自己手边,那么就相当于得了闵胥国一半的民心,若是遇到天灾民变,自己这女儿可比朝中那些老骨头好用得不止一点半点,按林苍溪的想法就是。 “雪练在手,皇座可稳。” 把这样一个宝贝送到敌人口中,不确定还能不能拿得回来,林苍溪当然不愿意。 招招手示意一旁魏湛,林苍溪低声问道,“龙岩郡近况如何?” 魏湛很得林苍溪信任,被赋予了代为处理部分公文的权利,这些日子林苍溪吩咐魏湛处理龙岩郡那边的公文,有大事再跟自己回报。 “禀陛下,都是一些琐碎之事,老身已经替陛下打发了。”魏湛低着头谦卑应道。 魏湛很懂林苍溪心思,既然他说是一些琐碎之事,林苍溪想着肯定就是之前那些“大火烧山”、“侍卫坠亡”和“雪练用水过度”之类的鸡毛蒜皮事,应了一声放过这茬,继续追问道,“雪儿那边可有来信?在龙岩郡那边是否安好?说没说何时可归?” 这回魏湛倒是答得殷勤仔细,“禀陛下,公主殿下在六日前来了封信,她说她香皂用完了,请陛下捎些过去。老身想着,既然公主殿下向陛下讨要女儿家所需的香皂,却没提任何银钱粮草,想来衣食无忧过得还算安好。” “至于公主殿下归期,她倒是之前提过,待和百姓同舟共济度过本次旱灾,让百姓恢复农作自力更生,她便归来。” 林苍溪侧耳仔细听完,心中渐安,沉吟片刻吩咐道,“这样,你命人把那民安商会皇室专供香皂,捎十盒过去,然后跟她说,为父脑疾渐重,让她把龙岩郡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就交托出去,快些回来陪本王。” 魏湛眼珠一滴流,小声问道,“陛下,是否向公主透露一番陛下脑疾渐重的缘由?” 林苍溪沉默好一阵才叹了口气道,“她若试探,便提上一提,也帮忙探探她是什么想法。” 第38章娇奢公主 民安商会的香皂,是九州大陆近几年在王宫贵族之间流行的奢侈品,一经推出广受各国权贵欢迎。 香皂按香味和款型来分档,其中最为高档的便是皇室专供一档,只给九州各国皇室供货。 皇室专供香皂每一盒都以透亮璀璨的玻璃锦盒装饰,盒上以磨砂阴阳雕刻着龙凤图腾,再缀以黄金镶边密封,奢侈豪华程度极受皇族子弟追捧。 世家权贵都十分渴求这皇室专供香皂,曾暗中联系民安商会内部人士,许以万两白银只求一块皇室专供香皂,可惜商会成员极度遵守民安王定下的铁则委婉拒绝。 “皇室专供香皂只供皇室,任何非皇室成员哪怕出再高的价格,也不得与之售卖。” 民安商会言出必行、遵守信诺的作风,深得各国掌权者认可。 在这战乱之世,哪怕各国对九州大陆东部第一强国东海国有诸多防备和限制,对民安商会运来的奢侈货品依然大开方便之门。 更主要的原因,就是民安商会所推出的所有货品在市面上,任何仿品都达不到它的极其出色的质量,九州独此一家,权贵们也只认这一家。 若是哪家权贵拿了仿品香水香皂显摆,其他人一闻便察觉,免不了会鄙夷嗤笑一番。 作为民安商会所出奢侈品中最顶级档,“皇室专供档”,如一颗璀璨宝石屹立于众多商品之顶,受到了权贵们最为强烈的追捧。 在明安的铁则限定下,权贵们获取皇室专供档奢侈品的唯一途径便是国主恩赐。 各国掌权者巧妙利用众臣心态,把这个赏赐物作为玩弄朝臣的工具,每次的赏赐都能掀起朝中一股互相羡慕嫉妒的波澜,掌权者们也乐得看堂下那帮猴子的丑态。 林苍溪一口气将十块皇室专供香皂赐给远在龙岩郡的林雪练,可以说是大手笔。 十块皇家专供香皂和一些女儿家的日用饰品绸缎,自内务府发出,禁卫军贴皇家封条亲自护送,带着林苍溪嘘寒问暖的圣旨,浩浩荡荡向龙岩郡开去。 龙岩郡山路崎岖,押送不易花了些足足三日,皇家车队才开到龙岩郡黄连山山底。 黄连山上有一座庙,传说是五百年前所建,位处龙岩郡中心地带,山路崎岖人气不旺,比较荒凉清幽,林雪练来了之后命人好好修缮一番,将鸾驾安置在黄连古庙的别院之中主持大局。 这次负责押送皇家赏赐的管事是闵胥国禁卫军校尉宋诚,此刻正指挥着众人将车队安扎在黄连上半山腰老盘树下空地上,扇着汗黏黏的胸前衣领稍作歇息。 一行人休息间,“嘿咻嘿咻”的大声喘气,“搞快点,公主殿下等着呢”骂骂咧咧吆喝声,还有皮鞭啪啪的抽打声和哀求声,从山道下方传了上来。 宋诚耳朵动了动,手一摆示意手扶腰刀柄的众人不得轻举妄动,循声眺了过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凶恶士卒手持长鞭,骂骂咧咧抽打着饥瘦见骨的民夫,推着载满木桶的马车,艰难的爬在山道上。 山道不平,车子一晃,把木桶里盛满的水从盖子里晃出来少许,那一车的民夫免不了被那士卒一通抽打怒骂。 那伙人朝着宋诚方向逐渐靠近,士卒也注意到山腰空地上已经有一帮人押着货占领了老盘树下阴凉地,面露凶光正要开口骂人,猛然注意到那伙人的靴子都是官靴,身上所穿的锦服料子瞧着很贵重,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点头哈腰赔笑着小跑上来。 “几位爷可瞧着面生,打哪儿来的?可有什么事?” 宋诚听刚才这人吆喝,应该是雪练公主的手下,不想多生事端简短说道,“京里给公主殿下捎点东西。” 押水士卒一听,大体上猜出这行壮汉的来头,咧开嘴露出黑牙一个劲儿点头,“各位爷,小的明白,小的就不打扰各位爷休息。” 一番讨好打完招呼,押水士卒扬起鞭子往地上猛地一甩,打起一阵阵尘土,“小的们,咱们继续!” 宋诚看这些民夫各个累得精疲力竭,如果不歇息恐怕没法撑住给公主运水上山,仔细打量一阵确认这帮人没什么嫌疑,便让车队挪了挪位置腾了个地儿,“这地儿还有空,你们也歇一会儿吧。” 押水士卒受宠若惊推脱两下,拼命鞠躬领了宋诚的大度,指挥民夫将车队安置到空地上歇口气。 趁两方人歇息,宋诚有意无意跟那押水士卒聊了两句,询问这伙人在干嘛,押水士卒赔笑着解释说道,“公主殿下爱干净,山庙受旱灾所牵连断了水源,所以县老爷命我等每日运水上山,给公主日常用度。” 宋诚原是江越国边关农户出身,食不温饱逃难过来投军,靠生死搏杀的军功一点点爬到如今位置,深知下面人的不容易。 他侧头看了眼五大车足足十个水桶,旱灾缺粮之年让民夫运这么重的水爬山路,未免奢侈得有些劳民伤财,心中对人人交口传颂的雪练公主印象稍差了许多。 眉头微蹙,宋诚有意无意嘀咕,“旱灾之年劳民奢侈用水,这公主娇惯脾性,恐怕不见得像传说中那么好。” 那士卒一听,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神情有些尴尬道,“大人不可乱说话!公主乃是大慈大悲女菩萨娘娘,下凡间救苦救难,我等出点苦力为女菩萨服务那又怎么了!” “再说了。”押水士卒鞭梢指了指这些民夫,“要不是女菩萨娘娘游说那些富老爷捐粮,这些家伙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命今日在这里哼哧哼哧喘气!” 宋诚总觉得赈灾之事,让一个女流之辈来主持不合大局,小声问道,“朝廷不是赈了十万石粮食么,为何到头来却要公主殿下出面,去向那些世家讨要?” “哈哈!”那士卒捧腹一笑,注意到宋诚难看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失态,强忍笑意应道,“爷,看来您真是京里来的大人物,小的失礼了!” 宋诚略显不快问道,“什么意思?” 士卒呵呵答道,“咱们这些干苦力的,吃进肚子里的粮打哪儿来的,那还是清楚的!” “朝廷的粮,一粒也没吃到肚子里!我全家老小苟活到今日,吃的全是公主殿下从富老爷手上讨来的粮!” 士卒不再与宋诚言语,声音突然硬气了很多,吼了一嗓子,“弟兄们,公主殿下在庙里熬了厚粥,咱们运到就能吃到!咱再加把劲,落肚安心!” 民夫们如同打了鸡血,大吼一声纷纷站起身子,拉车继续往山上艰难前行,留下山腰的宋诚微微发愣。 第39章出尘神女 上头并未加急,押送皇室用品的禁军车队也不急,歇息好一会儿才慢悠悠上路。 等一行人开到山顶的庙前空地,押水的那伙人车上已经是空桶,人手抱了个干净的芭蕉叶,蹲在空地边上大口大口啃食叶子上半固状的稠小米粥,狼吞虎咽的样子吃得极香。 宋诚扫了眼一眼芭蕉叶稠粥,便不再言语,命手下进庙中去禀告。 手下正准备进庙,一伙人正巧从庙里出来,为首那世家子灰白锦衫腰间别着个折扇,身子微胖有些臃肿,脸上红光满面,正有说有笑跟被一个丫鬟从庙里送了出来,径直上了马车。 那马车帷幕上的印纹恰巧宋诚有印象,正是龙岩郡粮户豪门万家的印纹,京中户部员外郎万历的马车也是用了这族纹。 万家那马车徐徐启动毫不停留,视众人于无物,那丫鬟目送万家马车走远之后,微微舒了口气,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眼神忽然犀利,莫名透出一股嫌恶。 当那丫鬟留意到宋诚一直在打量自己,眼神中的嫌恶转向宋诚训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宋诚一行为了低调行事只穿了便服,扮成寻常商队送货的样子,如今货已经送到公主鸾驾,就不需要再隐藏身份,直接告知对方来头。 “我们是国主派来的,给公主带来了圣旨和国主的赏赐。” 一瞬间,丫鬟眼中的嫌恶烟消云散,竟显出几分慌乱来,忙不迭小碎步迎上来,躬身慌忙赔罪。 “圣使降临,婢女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见谅。” 宋诚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摆摆手说道,“无妨,带我等进去歇息,然后劳烦给公主殿下禀告一番。” 这丫鬟是林雪练的贴身宫女水芹,她见宋诚没有计较自己无礼,心中一宽抛出个客气谦恭的笑容,招来两个宫女领着一行人到后院营房歇息。 宋诚等几个禁卫军首领则由水芹领着,一路穿堂过室,朝庙后别院直行。 一路上,宋诚见院中侍卫少得可怜,不像是个公主应有的仪仗,低声问向一旁带路的水芹。 “殿下可是出去了?” “殿下正在房中批阅折子。” “为何侍卫会这般少?” “都派出去帮着干活了。” 宋诚沉吟片刻问道,“殿下难道不怕有人对她不利吗?” 水芹摇头,“不怕。” 哪怕宋诚这武人也清楚,赈灾抚民这活儿是有危险的,保不准会触碰利益捅到马蜂窝,林雪练一个女流之辈,哪怕是皇家公主,万一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东西,被人派高手做掉也不是没可能。 “为什么不怕?”宋诚试图提醒一下公主日常的安保工作。 “不怕就是不怕。” 宋诚不再说话,脑中构建出一个娇奢而又自负的公主形象。 “什么女菩萨下凡普渡众生,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宋诚心中暗想。 房门徐徐打开,一股浓郁的胭脂香扑面而来,房中女子起身迎了上来,当宋诚看到公主的第一眼,神情一怔,脑子瞬间空白。 脑中那娇奢自负公主的公主形象,也在此时彻底崩溃,零零碎碎,千言万语比不过一句。 “雪练公主真乃神女下凡尘!” 这女子柳步轻迈如同踏月而来不沾尘,瓜子脸弯月眉,脸上白皙如雪,嘴唇水润如朱玉,颊边晕开鲜桃般的水嫩,一双清水般澄澈的眸子,有股化不开的愁思,一席轻纱白衫被堂风吹起,缥缈如雾中仙子,散出丝丝幽兰之香。 不过最美的,当属她那双手,削葱般嫩白纤细,指甲宛若柳枝般修长,细腻如绸泛着玉雕的光泽,手指间不经意流转的动作,是那般的高雅贵气,让人仅仅是看一眼便着了迷。 宋诚和他这些禁军守卫,都是北境轰港事件爆发后,从边关紧急调换下来拱卫京师的将官,之前都听说过雪练公主的大名,从未见过真人,如今第一次见到,一齐在胸中大叹。 “传说雪练公主乃是闵胥国第一美人,天下四艳之一,果然名不虚传,今生若是能在她身前护她而死,让她为我等哪怕流一滴泪,值了……值了……” 宋诚身上是带了圣旨的,相当于皇命在身,哪怕是尊贵如雪练公主,也得对他客气接待。 他本想着传完圣旨之后,借皇命给林雪练提点一番她那娇奢公主气,不要在旱灾之年劳民伤财日日让民夫送水上山。 如今看到这相貌,宋诚心里半句提点的想法也没有,只想着,“若是能给公主这般出尘的漂亮人儿天天运水,我也心甘情愿!” 林雪练似乎对男人们一见到自己后看到发怔已经司空见惯,宋诚等人略显无礼的目光,并没有让她显出任何不悦,摆出如覆了一层薄霜的淡然神色问道,“圣使大人,父王可是带来什么旨意?” 宋诚这帮糙汉猛地回过神,涨红支支吾吾宣旨,还特意将那十盒有价无市,比黄金还贵重数百倍的皇室专供香皂命人捧了出来。 林雪练柳步上前,轻轻揭开托盘上的帷幕,取过一盒小心翼翼打开,纤纤玉手捏起那香皂放到鼻尖一闻,轻声一叹,“这香皂很好啊。” 说着便让丫鬟捧来一盆清水,弄湿手掌用香皂打起泡沫,一点点仔仔细细洗净她那白嫩得不像话的削葱玉指。 宋诚见她旁若无人专注洗手的样子,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公主殿下倒是真的很爱干净。” 宋诚低声说道,“回禀殿下,如今北境封海,陆路各国摩擦不断,商队难行,这批货还是前不久民安商会刚刚送抵京师,陛下便给殿下送了过来,足见陛下对殿下的关爱。” “知道了,替我谢过父王的好意。”林雪练甩了甩手上的水,从丫鬟手中接过毛巾擦拭干净,挥手示意水芹把东西都端下去,然后向众人招了招,“各位舟车劳顿,水芹你带大家移步至客房休息……宋校尉,你请这边坐,和我讲讲京中发生的事好么?” 等宋诚刚落座品茶,林雪练便轻声问道,“父王头疼加重,是否与那个什么北境封海有关?” 来之前上面就给宋诚吩咐了要有意无意把北境危机透露给林雪练,揣摩一下她的态度,宋诚见林雪练提了出来,这才把近来北境军在各港的作为,稍加描述了一番。 林雪练眉头锁着,听得很仔细,如有不清楚的地方,便从宋诚口中仔细挖掘。 本来按照上头指令,宋诚只需要含含糊糊告知一些,揣摩林雪练的态度即可,只是没想到真遇上这般出尘美人开口询问自己,宋诚压根做不到藏话,不知不觉间,就被林雪练把自己知晓的情报全给套了出来。 这些情报京中许多人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山区消息闭塞,林雪练忙于旱灾筹粮抚民,没时间顾其他的,这些事今日才是第一次听说,也才知道情况到了这么危急的地步。 “我只听说沿海的夏洲港遇到了海贼骚扰,想着有孙提督坐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没想到会闹出这等局面。”林雪练纤手摩挲茶杯,若有所思感叹。 宋诚提醒道,“现在孙德海在京中已是人人喊打的逆贼,京中世家都恨他招惹北境世子,引出这等滔天祸事,国主已经下令把他三族夷灭,殿下莫再以‘孙提督’称呼,免得引出非议。” “当年靠他力挫南岭国两大舰队,京中人人称颂,如今墙倒众人推,倒也讽刺。”林雪练抿了口茶,略显冷淡评价道。 “听公主言下之意,似乎觉得罪不在孙德海?” 林雪练轻声叹道,“孙德海只是北境出兵的由头,假若没有孙德海,北境也会找出第二个孙德海,一切不过是阳沐州出兵的借口罢了。” 宋诚缄默片刻说道,“公主的意思是,阳沐州已经打定决心,灭我闵胥国?” 林雪练摇头。 “他所图的,乃是整个九州,只是我闵胥国,恰好成了他第一口肉。” 第40章虚伪之人 龙岩郡毗邻漳洲郡和泉洲郡,漳洲港、夏洲港和泉洲港正是分布在这两郡。 这些日子,从地方官呈上来的资料,林雪练敏锐发现,龙岩郡东南嶂平关的流民数量增多,许多人往东南沿海流去。 她原以为是受旱灾和文松战事影响,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向东南沿海方向逃难求活,如今在知道真正原因就是那句。 “北境来了分银钱,北境来了粮满仓。” 听宋诚口中说出北境军这两句宣传口号,林雪练心中对阳沐州这个恶名远扬的北境霸主,生出强烈的鄙夷与憎恶。 “此等虚伪之人,当真龌龊!” 林雪练多次下乡赈灾抚民,对底层人民的生产生活,远比寻常人体会更深。 她天资聪颖,精于筹算,下乡之后收到各官府呈递上来的资料,稍加推算便能清楚知晓百姓真正的粮食产量,也清楚真正的粮食大头都进到了谁的口袋。 林雪练深知百姓在田间刨食不易,身上还压了无数座大山,自然也明白,北境军所谓的“北境来了分银钱,北境来了粮满仓”口号,绝对不可能实现。 这些口号不过是北境国为了实现自己野心,彻头彻尾的骗局。 为了自己野心,布置这么大的骗局,无故挑起战火加重百姓苦难,林雪练能不恨这阳沐州么? 只可惜这骗局自己能看出来,但是饿到天旋地转,离死亡只差半步的百姓看不出来。 只要有一丝吃饱的希望,哪怕如同飞蛾扑火,百姓们也会奋不顾身投入进去。 “夏洲港、泉洲港、漳洲港和宁洲港的百姓,都是被北境军施以的小恩小惠给骗了,这才帮着他们对付咱们的人。”林雪练将茶杯放回案边,撑着膝盖起身。 “宋大人,待我把这边的事情交接一番,便跟你回京,跟父王商量如何对付这些无耻而卑鄙的骗子。” 宋诚一听慌了,他接受到的命令是诱导林雪练答应去北境求和,可没想到这林雪练竟会生出想对付北境国的想法。 “公主!公主三思!”宋诚见林雪练快步走到案前,撸起袖子隐约有调度一番大干一场的架势,吓到慌了神忙劝道,“那北境国船快炮利,四港已经落入他们手,再打下去恐怕福京也有危险!” “岂能让这些贼人,就这样蒙骗百姓不成!”素来冷静如雪的林雪练,娇叱一声显出激烈而愤怒的情绪。 “他们那所谓的‘北境来了分银钱,北境来了粮满仓’,只会让越来越多的无知百姓被他们蛊惑,替他们卖命!我林雪练誓要向世人揭穿阳沐州此人的虚伪面目!” 宋诚走前,上头给他一个杀手锏,如果言谈之中林雪练脱离预期的反应,便将这个杀手锏掏出来交给她,以她天资聪颖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林雪练表现出主战的态度,正是这杀手锏使用之时,宋诚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交给了林雪练,轻声说了一句。 “公主殿下,咱打不起了。” 林雪练停下手中笔,略带迟疑的拆开信封,把信中所记内容读完,身子顿时一僵,继而又是一软,激昂愤怒的情绪如同水泵瞬间被抽干了,双眸彻底无神。 点一根蜡烛,林雪练将那信封放在纸上烧毁,任由火焰把纸上所记,近三个月的军费开支款项尽数吞没。 烧完信封,林雪练将纸灰一吹,美眸盯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发怔。 “替我回禀父王,就说本公主请命,愿作为使者,与北境国议和。” …… 林雪练主动提出愿担任使者前去与北境国议和,引得朝中一众大臣齐齐颂扬雪练公主为国为民,大公无私。 朝堂上称颂也就罢了,这些世家朝臣还暗中派人把消息给宣扬了出去,将林苍溪架在火上烤,哪怕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含泪答应委任林雪练为议和使者。 朝堂上下定下议和之后,宫廷文书正式送抵位处波照岛,专心搞建设的明安手中。 明安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懒洋洋仰着头,仔细阅读这封措辞不卑不亢,却掩盖不了怯懦之气的文书,暗暗发笑。 “找个女人来,就以为我好说话。” 明安扫到文书上提及的雪练公主,甚至在正式文书有限的篇幅中,着重对这个雪练公主吹捧了一番,立刻明白闵胥国朝堂那点小九九。 雪练公主的名字,明安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年收集闵胥国的情报,时不时会提及如今已经二十有五,却依然待嫁闺中的闵胥第一美人。 婚嫁之事,明安不愿意过问,想来她不嫁肯定是有不嫁的理由,但情报上有些特别的东西,引起了明安的注意。 “闵胥国多年赈灾抚民,这个雪练公主总能从世家手中筹措出粮食,到底凭借了什么?” 天灾之时,粮价水涨船高,各家囤积居奇只为大赚一笔,明安深知这些九州吸血鬼,肯定是不可能大发善心从肚子里吐出真金白银救人,能让他们甘心吐粮,肯定有个隐藏在深处的原因。 明安第一设想是雪练公主拥有世家什么把柄,作为要挟逼迫世家吐粮,但很快明安就否决了这想法。 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林雪练是林苍溪与宫女乱性所出,身后毫无背景,若是真敢这么玩,在她十五岁时第一次出宫赈灾,便会被人轻松干掉,绝不可能让她筹到粮草。 第二种可能,就是她手上有什么利益,能与世家们交换。明安实在想不清楚,一个毫无背景的公主,能有什么利益能让世家们心动。 “上一个从底层一点点往上爬,爬到顶的女人,还是那个北岳妖后米昭……” 明安拿起书桌上林雪练的简历,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良久,猛地支起身子。 与北岳妖后米昭的相处,给明安终生难忘的印象,从此就对九州的娘们儿产生了极强的戒备。 “九州乱世依然是男系社会为主,能在这男系社会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没一个善茬!” 有了米昭前车之鉴,明安再来细看林雪练的简历,逐渐看出一点味儿来。 “民间选秀的宫女之女出身……母亲横死宫中无依无靠……能从世家手中筹粮……在百姓中声望很高……林苍溪头疾渐重……子女昏庸堕落太子迟迟未立!” “这女人莫非是靠这些矫情腌臜的手段,爬上王位不成?”明安将简历甩回桌子上,呵呵冷笑,“此等虚伪之人,当真龌龊!” 第41章偶像 女人步步为营往上爬,直至掌权,在明安原本世界的历史上,就并不少见,何况穿越而来后,自家夫人东海国女王,和那妄图精神控制自己的北岳妖后米昭,都是此中典范。 这个林雪练有这种想法,并不算让人意外,或许明安看来,这才是串起所有情报,合乎逻辑的解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林雪练肯定是跟米昭一样,在宫中受了委屈害得母亲暴死,这才想步步为赢往上爬,直至大权在握报复以前伤害过她的人。” “世家这头瞧出林苍溪命不久矣,又迟迟不肯立太子,必须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靠山。这个林雪练途有才干和名望,却没有半分背景,又是个弱女子,世家们肯定想着比较好操控,所以暗中支持她,这些吐出来的粮草正是政治献金。” “双方都是虎狼之辈,互相利用互相勾结,把我北境当他们政治博弈的工具!呵呵,老子的北境军是让九州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王者之师,岂能被你们这种玩弄权术的小人当枪使?” 明安越想越不舒服,对林雪练的印象很不好,尤其是她那“女菩萨转世”和“海神娘娘下凡”的名声,看得明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米昭事件过后,明安对这种玩弄手段的女人很是戒备,可闵胥国毕竟是态度诚恳来议和,不能任由自己个人情绪影响大局,向远在夏洲港驻防的燕海平传达了自己的命令。 “接受议和谈判,大体流程跟之前一致,不过谈判地点改为夏洲港。” 那头燕海平正在命秘书记笔记,记完后追问道,“那国主,您几时安排人过来?” “五日后,北洋王世子阳振南作为和谈代表,与那林雪练一行人接洽谈判。” 随着嘟嘟声响,明安已经挂了电话,燕海平也听出了明安的意思。 他知道明安有一个十分神奇的灵气面具,能够变化五官形象,伪装成不同人不同身份,世子阳振南正是明安的一个新建小号。 一旁的余进看向燕海平,燕海平笑了笑收好千里音,“国主亲临,以北洋王世子的身份。” 余进朝燕海平伸出一只手笑道,“海平,我就说我猜得没错吧,国主听说那传说中的雪练公主作为议和使者,肯定会亲自来接见。” 燕海平轻啧一声,不情不愿从口袋里掏出价值一百文的北境钞票,狠狠拍到余进手里,略显担心问道,“国主不会被那什么闵胥国第一美人所魅惑,放宽咱出征前订的那些条款吧?” 余进笑嘻嘻收了一百文票子,比出一根手指,“咱要不再赌一局?这回赌个大的,赌一万文。” “赌什么?” 余进颇有自信说道,“我赌国主不会被林雪练勾引。” 燕海平不解,“为何啊?那可是闵胥国第一美女,大名鼎鼎的九州四艳!” 余进摊开手,朝夏洲港指挥中心一屋子正在忙着测绘地图,整理港口水文资料的指战人员比划了一下。 “你信不信,那女人在国主心中的地位,还不如咱这一屋子的糙汉?” 燕海平朝余进胸前捅了一肘子,“瞧把你美的,我就不信这个邪!赌就赌!” …… 北境方发出的官方议和回复,很快便返回到了福京。 朝中大臣本以为阳沐州会把和谈地点敲定为方外之地北境本土,然后趁势将林雪练收入后宫供其享乐,没料到阳沐州竟会选择夏洲港作为议和地点,着实让朝中大臣大为意外。 林雪练也是其中一人。 她原先想法是阳沐州见色起意,将自己带回本土,然后自己凭借星辰定位,估算出北境本土方位,再利用洋流运动,将北境本土的方位消息传回给闵胥国,助闵胥国海军转守为攻,反过来向北境本土侵袭,摧毁阳沐州意图称霸九州的野心。 到头来,满盘计划统统落空,林雪练心中难免有些落寞。 “难道这个阳沐州,并没有大臣说的那般好色?莫非他在提防着我?” 林雪练心中徐徐勾勒出阳沐州更加具体的轮廓,“即便是个虚伪小人,也是个有脑子管得住下身的男人。” 一汪秋水的眸子望向澄澈明镜中,那美若天仙不似人间之人的自己,林雪练对着镜子徐徐梳动秀发,出尘的气度之中多了一股摧人心魄的媚态。 “可若是你见了我这样貌,还能保持这般理智么?” 照了会儿明镜,林雪练伸出玉手,顺着镜子轻轻抚摸上去,那冰凉丝滑的触感,让她显出些许陶醉的神情来。 “当世唯有那民安王,才是真正的仙人,而我不过是一具空有好皮囊的弱女子罢了……” “唉,若是能有生之年,见上那传说中的民安王一面,听他讲讲仙界真正的样子,那该多好呀~” 镜子不会说话,也没法映出林雪练魂牵梦绕的偶像民安王的样子,她对他的幻想中,只能从百姓口口相传的零碎片段拼凑出来。 明安十九首林雪练倒背如流,国富论更是让她痴迷不已,皇城救妹、护婴千敌斩的故事,林雪练哪怕听评书先生讲了十多遍,也依然津津有味。 就连做梦,林雪练时不时会梦到那幻想中的翩翩公子明安,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了自己的老师,教导自己如何开荒垦田,能让百姓吃饱穿暖。 自己作为弟子,躬身跪坐在他身前,虚心接受他教诲,这是隐藏在林雪练心中,最深处的渴望。 林雪练毕竟是女儿家,在梦中偷瞄着眼前帅气出尘的明安,情欲起伏时不时冒出缠绵的念头。 一念及此,林雪练抬起滑嫩如玉的手背,比着光线看那如削葱般的玉指,眼神中流光涟漪不停。 …… 夏洲港北城门处,随着礼炮声起,城门徐徐张开,林雪练的鸾驾伴随着公主仪仗,缓缓开进如今夏洲港城。 雪练公主之名响彻闵胥国,在百姓之间传颂多年。 哪怕是如今已彻底归化北境,成为北境海外民的夏洲港百姓,一听说雪练公主要来,大早就抢占了好位置,把入城街巷挤得密不透风,只为看那传说中的闵胥国第一美人一眼。 鸾驾马车拉着进了城,走到了红地毯的尽头,尽头处是一处事先搭好的红色高台,燕海平已经率领一众北境将官,站在台上恭候已久。 前面各处已经封住再无大路,马车只能在露天红色高台前徐徐停下,使者团副使那文是闵胥国礼部主事,最重视仪仗,他见北境众官并没有将公主迎到行宫接受国主接见,神情略显不快呵斥道。 “为何不将雪练公主的鸾驾,迎至国主行宫!难道你们北境人,便是这般对待他国使者的?” 燕海平和余进相视一眼,无奈一笑,转而看向车队。 燕海平朗声说道,“国主说过,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红毯铺路,高台合照,带领参观,这便是我北境国迎宾的流程,你们既然进了我北境的据点,就得守我北境的规矩!” 这话说的些许刚硬,稍显不讲理了些,余进在一旁用温和一些的语气补充道,“各位,我北境国并无宫殿,礼法也与九州大相径庭,还望各位入乡随俗,配合一下,在下感激不尽。” 那文听了北境众人的说辞,心中极为不快,正想发作一番,身后马车帷幕中传来林雪练那动人的低声。 “我等是前来议和,勿以小节伤大义,照他们说的做便是。” 那文不情不愿应道,“我们殿下宽宏大量,就按你们说的做!” “如此甚好!”燕海平嚷道,“那请公主下车,和大家伙儿见面合照,留个纪念吧!” 那文面色涨红,露出愠怒的神情,没想到身后帷幕已经拉开。 燕海平余进等北境众人,愣愣的看向马车良久,大气都不敢出。 发怔足足三息功夫,余进悄声朝燕海平嘀咕。 “打赌提前认输,只算输一半成不?” 第42章下马威 燕海平被林雪练的仙容震慑了好一会儿,三息功夫这才回过神来,喜笑颜开给了余进一肘子,“你想吃桃子!” “想吃桃子”是明安的口头禅,每当骂人“想屁吃”,明安都会改成这文雅的说法。 众人不太清楚吃桃子和吃屁有什么联系,不过听国主说多了,耳濡目染之下北境将官之间,时常用这句口头禅开玩笑。 余进嘴一撇,心中暗暗流血。 那可是一万文啊,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在北境可是能给家里添置一套豪华版弹簧沙发,就这样白白赔给了燕海平这家伙。 原因无他,林雪练实在是太美了,北境众人都想着,如果是这般绝色美人的请求,不可能有男人能狠得下心拒绝。 好在北境众人都已娶妻生子,优渥的条件让众人娶得还都是貌美妻子,虽惊艳于初见林雪练那仙容玉貌,三息过后调整好情绪,众人落落大方鼓掌迎了上来。 “热烈欢迎闵胥国各位使者!” 北境军众人这不合礼法,却又洒脱自如的态度,反倒让闵胥国一行人有些不适应。 略显局促慌乱的闵胥国众人按照引导依次登台,双方各站一边摆个正经姿势,闵胥国众人正满脸费解之色,不清楚北境国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一台木架子机巧已经架设在了高台之前。 瞧了眼腰间有规律闪烁的千里音,燕海平对众人吆喝说道,“世子殿下快到了,咱们先合照一张,让闵胥国来的客人们适应一下。” 注意到林雪练一行人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余进指着众人面前的木架机巧解释道,“这是我北境科技产物,名为照相机,可以将当前场景瞬息之间变成画片永久记录下来。” 闵胥国众人一听,面露古怪之色,随林雪练一同而来的那文鼻哼一声冷冷说道,“若是真有这般仙术,那还要我礼部画师作甚?” 余进笑而不语,向照相师示意,“咱们先随意来一张吧!” 那照相师是燕海平团里的一名士兵兼任,接到余进命令后钻进照相机后面的幕布,将机顶伸出来的闪光灯打向众人,一边瞄一边吆喝道,“各位看这里,麻烦笑一个!好!” 咔嚓一声轻响,那闪光灯猛地一闪,将闵胥国众人吓得一惊,一旁随行护卫的宋诚脸色大变,“歘”的一声拔出腰刀护在了林雪练身前。 林雪练毕竟是皇家公主,气度比寻常人还是高上不少,她只是被那闪光灯吓了一跳,发现没有危险,很快便镇静下来。 她注意到一旁的北境众人并没有什么恶意,眼神中只有些戏谑,仿佛在打量什么没见识的乡下人,心中大体猜出缘由。 “这些恐怕是阳沐州有意安排,故意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看我们笑话。” 伸伸手,示意宋诚收回腰刀,林雪练清冷的眼神盯着北境众人问道,“故意让客人受惊出丑,就是你们北境国待客之礼么?” 余进一听,笑吟吟说道,“不敢不敢!刚才忘了提醒各位照相时闪光灯会闪动,吓着各位贵宾,实在对不住。这样,我们赠送给各位每人一样小礼物作为补偿,还望各位贵宾宽宏大量不再计较,如何?” 林雪练眉头微蹙,略显不快应道,“没什么大碍,礼物就不必了。只是想提醒一下各位,我们毕竟是使者团,还望各位对我们给予应有的尊重。” “一定一定!”余进轻笑一声拍手示意,“来人,上礼!” 台边上守候已久的士兵每人手持一个修长锦盒登台,捧着盒子站在闵胥国众人面前。 闵胥国使者团一行人征求目光看向林雪练,眼神中隐约有些想要收下这谢礼,林雪练叹了口气应道,“既然是北境方的一番心意,咱们收下便是。” 闵胥国一行人听林雪练答应收礼,心中一喜,当接过锦盒的一瞬间,发现入手很轻,并不像什么贵重之物,心中隐约生出不快。 “看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文将这锦盒一提一拉打开,发现盒中用锦帛作垫,垫了一根细长如笔的事物,顶端有一个按钮,底部有小孔,一旁还有一小摞便签条。 “这是什么?”那文拿起那笔,来回打量一阵,瞧不出什么门道。 余进取过一支圆珠笔,款款向众人解释说道,“这礼物是圆珠笔,按动顶部按钮即可弹出笔芯,一根笔芯可连写五里而不需灌墨,圆珠笔无论如何摔打,横写纵写侧写,出墨连贯细密,一写即干无须等待晾晒。” 使者团一行有文官有侍卫,侍卫或许搞不清楚这圆珠笔有什么好处,文官听了却是脸色一变。 那文听完余进的讲解,急忙仿着演示按下顶端按钮,只听见“咯哒”一声轻响,底部小孔果然弹出一根尖锐笔芯。 用握毛笔的方式握着圆珠笔,那文朝那便签条上写去,惊奇发现这圆珠笔果然如余进所说,笔迹细小却无比清晰。 将手指往笔迹上抹了抹,字迹完全没有任何化开,不到一息功夫便已经牢牢印刻在了纸上。 一时间,闵胥国使者团爆发出一阵惊叹和轰动,就连镇定如林雪练,试用圆珠笔书写后,也被这巧夺天工的设计震惊到脸色煞白。 那文咽了口水,如同捧着什么至宝那般,小心翼翼将圆珠笔贴身收到怀中。 只因他敏锐意识到,这轻巧一根圆珠笔,书写功能从各种维度吊打九州的毛笔,若是拿到京城,少说也能价值数百两银子! 燕海平饶有兴趣打量闵胥国众人激动的反应,嘴角微扬不忘补一刀,“圆珠笔在我北境是个小文具,也就五十文的样子,不值什么钱,还望各位莫嫌弃礼物低贱,仅仅是聊表一番心意。” 一听这话,闵胥国各人更加震骇,尤其是林雪练,瞪大眼睛满脸不相信,“你说这等精妙机巧,在你北境国只值五十文?” “嗯啊。”余进笑着继续补刀,“这笔咱国主一时兴起,随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大家觉得很好用,便在我北境国铺开来量产,价格便低下来了。我家儿子就有三根用来写作业。” 林雪练身子微微一颤,只感觉胸中受到一记重锤,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压迫感萦绕胸口,十分难受。 这种感觉,仿佛是一个高手修炼一辈子武功,却被一个三岁小孩用随意玩闹的树枝,打得一败涂地那般难受。 见到闵胥国众人一个个脸色煞白,神情阴晴不定,余进和燕海平这使坏二人组心中暗爽到极点。 真实情况,是这圆珠笔的研发,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攻坚,才得以在前年实现量产。 尤其是圆珠笔笔尖那个圆珠,耗费了无数工匠日日夜夜的心血,才有今日这稳定可靠的量产品质。 当然这些事,燕海平和余进是断然不会透露的,毕竟他们接受的命令,就是充分宣扬北境的技术优势,给这些千年不思进取的封建阶级,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第43章参观夏洲港 见闵胥国众人还沉浸在圆珠笔的震骇中,余进紧接着抛出下一颗炸弹。 示意照相师呈来已经显形的拍立得相片,余进客气递给林雪练。 “各位,相片已经洗出来了,还请一观提提意见,等会世子来了,咱们再多照几张当作纪念。” 如果说圆珠笔是第一道破甲弹,炸裂闵胥国一行人矜持的外甲,照片那就是穿心弹,把给闵胥国众人来了个对穿肠。 大眼瞪小眼,死死盯着与现实完全一致的画片,哪怕是武将出身的宋诚,也被北境国的技术震慑到说不出话来。 “妖法!妖法!”那文颤抖的手指向那和现实完全一致的相片,“这是北境妖法!这些妖人把我们的魂魄锁进了画里!” 林雪练阴沉着脸,对那文夸张的举动感觉十分羞愧,娇叱一声训道,“乱说什么呢!若真是锁魂妖法,这些北境将领也在画片上怎么说?莫非他们还会自己害自己不成!” 那文见林雪练这清冷脾性动了真怒,气势顿萎缩进人群中不敢再言语。 林雪练仔细看了一遍画片,看到上面的自己一如镜中那般美丽,哀怨叹了口气将画片还给余进,淡然说道,“我已知晓你们北境所精技法,九州十八国无一国能及,可我等今日来是为了议和,不是看你们炫技。” 只是轻巧一句,就将北境众人展示出来的技术优越性给硬生生压了下去,余进心中暗暗对这个美若天仙的雪练公主生出几分赞服。 “人漂亮,脑子也是有的,若是被国主相中娶作小老婆,倒是一件美事。” 将手背在身后,朝幕后的传令兵打了个手势,余进客气说道,“公主殿下说的在理,既然公主殿下对我们北境的这些技术不感兴趣,那我们也不强求……” “倒也不是不感兴趣……”林雪练素手交叉在胸前,“只是想商量议和之事,你们北境的这些新奇技术可以慢慢了解也不迟。” “有理,有理……”余进眺向远处人群不断散开,逐渐向高台处靠近,“我们世子来了,由他来给公主殿下慢慢介绍,讲得远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要好得多。” “世子?”林雪练循着余进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散开的人群中心,有一个威武潇洒的青年徐徐走近,两边将士见了他,纷纷散作两旁站定敬礼,态度极为恭敬。 “北洋王世子阳振南,是国主的侄子,这次国主全权委托他负责本次议和。”余进和燕海平看到明安上台,脚步一踏身子一挺,敬了个标准的敬礼,“参见世子殿下!” “嗯。”明安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林雪练,眉头挑了挑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只消半息功夫神色便恢复如常,客气拱手说道,“欢迎各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明安这平淡反应让林雪练有些意外。 她心知自己美貌冠绝闵胥,寻常男子见到她的第一眼,几乎都要呆呆看好久,才肯慌乱收回眼神,而明安只是半息的功夫,眼神便淡然如水,仿佛在看一个普通女人。 “这个世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林雪练暗想。 “见过世子殿下~”林雪练一改刚才面对燕海平和余进的平淡语气,声线莫名生出一股温婉动人的媚意,听得周围人忍不住身子一酥,魂儿似乎都被勾走了一半。 哪曾想明安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戒备之色稍纵即逝,下意识退后半步。 如此明显的小动作当然没逃过敏感的林雪练,她朱唇一抿,对明安这态度莫名有些生气。 “我好歹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哪个男人见了我不动心!可你什么意思!我向你示好你却是这种态度,本宫哪里得罪你了!” 或许是注意到林雪练的不快,明安伸手客气说道,“各位舟车劳顿,我带各位简单参观一下用过午膳,之后就安排歇息,明日再商议正事。” “一切听世子殿下安排。”林雪练一腔温婉示好喂了狗,语气又重回那种冰冷淡然。 “请。” 接待参观明安倒是轻车熟路,领着闵胥国绕着夏洲港的主干道缓缓而行,沿街介绍北境军入驻之后,加以改造修建的夏洲港城。 林雪练本来还对明安的无礼态度有些耿耿于怀,可看到焕发蓬勃生机的夏洲港城,彻底忘了刚才那一幕,陷入一轮又一轮的惊叹中无法自拔。 夏洲港林雪练以前是来过的,在她印象中是个还算不错的民用商港,与闵胥国的大城相比,还是稍显差了些。 只是没想到,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战火非但没让夏洲港成为一片废墟一蹶不振,反而大破大立开辟出新的一番天地。 被炮火摧毁的庭院和官衙已经被清理干净,转而是一片正在用水泥不断浇筑的建筑群,那些原本独门独栋的铺子被合并打通,形成了个宽阔的大商场,里面各式蔬果米粮和日用品琳琅满目摆在架子上供人随意挑选。 商场中许多蔬果和日用品,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林雪练,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拿起一颗红彤彤的硬果问向明安,“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果子,能吃吗?” 明安瞅了一眼,“这叫苹果,直接就可以吃,挺甜的,但我不怎么爱吃,你可以试试。” 林雪练拿起苹果往袖子上随意擦了擦,朱唇轻启咬了一大口。 明安注意到林雪练的小动作微感意外,莫名对这个貌美姑娘印象好上不少。 苹果入口一瞬间,一股甜香汁水嘴中爆开,顺着喉咙而下流入心田,让林雪练神情一醉,半开玩笑的娇嗔道,“世子殿下当真娇惯,这苹果如此鲜甜多汁,为何会说不爱吃?” “若是吃多了,自然会觉得这东西不过如此。” “只怕是世子殿下,才有资格说出这东西不过如此。寻常百姓若是有一口这苹果吃,想来是极为难得的美事。” 明安随行的护卫冷不丁插了句嘴,“吃太多确实容易吃腻,我儿子也不爱吃苹果。” “理解。”明安回头跟那护卫聊道,“回头捎点草莓带回去,那东西你儿子肯定喜欢。” 上位者之间交谈区区侍卫竟敢插话,明安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和他随口聊起家常,这古怪的行为颇让林雪练意外,更让林雪练意外的是二人交谈之时隐约透露,这鲜甜可口的苹果似乎在北境当真是平民都会吃腻的水果。 “敢问世子殿下,这苹果亩产几许,可否告知一二?”林雪练试探问道。 明安看向那侍卫,“铁班长,我记得你岳父好像包了块果园吧,你说说这玩意产量多少?” 那名侍卫恭敬答道,“禀告各位大人,亩产怕是有两千斤。” 第44章国主所创 这个数目报出来,一旁的闵胥国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尤其是宋诚,情绪略显激动说道,“寻常果子,两百斤已经是大丰年的产量,怎么可能有果子亩产两千斤!” 林雪练扑哧一笑,戏谑看向明安,“世子殿下,你们北境莫非计重与九州不同?” 那铁班长一听,气得脸颊涨红待要争辩,却被明安拍了拍肩膀,淡淡说道,“和九州一样的计量衡,爱信不信,咱们继续参观吧!” 林雪练见明安这副也不争辩,也不解释的不痛不痒态度,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略带不满质问。 “听说你北境靠着‘北境来了分银钱,北境来了粮满仓’两句空口号,蛊惑我闵胥国百姓为你们所用,不知世子殿下,可否给个解释?” 这话一出口,场上气氛有些微妙起来,宋诚下意识往林雪练身边靠近少许,警戒着北境众人发难。 “有什么好解释的。”明安瞟了眼林雪练,平淡说道,“我们北境国粮多钱多,善待百姓,只要成为我北境子民,自然是要分钱分粮管饱饭。”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明安反问道,“难道像你们九州各国,把百姓逼到饥寒交迫,易子相食才是正常么?不剥削不压迫,善待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难道就成了你口中的蛊惑了么?” 林雪练被明安的话这么一噎,脸颊泛起一阵臊红,略显生气说道,“若是不自量力,许诺根本无法实现的事,自然是蛊惑!” “蛤?”明安歪着脑袋,仿佛看傻子一样看林雪练,“言必行行必果,不是常识么?一个政权若是失去了公信力,那跟三教九流有什么区别?” “我们既然张榜公示,肯定是有十足底气做到才敢这么说,难道你们闵胥国朝廷的张榜公告都是放屁不成?” 林雪练被明安一激,气得脸颊更为涨红,“若是九州一万万人都投入你北境,莫非你还能夸口分银钱,粮满仓不成!” 明安比出一个“三”的手指。 “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测算过了,以北境当前国力,可供三万万人口吃饱穿暖。” “呵,空口无凭!”林雪练讥讽道。 明安冷呵一声,“呵,爱信不信!” 双方毕竟是商讨议和,如今就着个粮食产量的话题当街吵起来不太合适,余进上前打圆场说了些软话,总算把林雪练的气性给消解下去。 一行人继续沿着主干道行走,不过气氛明显冷清很多,直到路过一间学堂,里面传来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林雪练在学堂前驻足细听,轻声跟着念诵,念了一阵赞许点头,“这词写得很好,很适合孩童启蒙,不知是哪位当世才子所作?” 余进偷瞧了眼明安,笑着解释道,“我们国主作的。” 林雪练朱唇翘了翘,不再细细追问,又见路边一家店里挂了个铁环玩具,九连相套需要解谜,十分有趣的样子,一时兴起接过把玩,好奇问道,“这呢?” 燕海平替余进抢答,“国主所创。” 林雪练眉头蹙了蹙,放下铁环。 这会儿一个士兵正骑了辆自行车经过街道送公文,林雪练看到这精巧的机构掩嘴惊呼,“这又是什么?” “自行车,仅靠人力可动,速度堪比骑马。” “莫非……也是那个人所创。” “正是国主。” 林雪练颇有些赌气的一路参观一路询问,竟发现夏洲港中所有精彩之处,全都是出自那北境霸主阳沐州之手。 “你们国主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这么多东西?”林雪练憋了股气嗔道,“莫不是全天下才子,还不如他一人不成?” 余进笑着解释,“我们国主和那东海国的民安王一样,都是仙界下凡之人,不过我们国主所学,要比民安王更加广博一些。” “呵……”林雪练戏谑一笑,“所学是广博了,可人品只怕不如那圣贤转世的民安王半分,不然也不会用两句空话蛊惑百姓。” 闵胥国众人一听几乎要急晕了,心中骂骂咧咧暗想。 “公主你今日是中了什么邪,为什么要在人家地盘上讥嘲人家的国主,是嫌命不够长么?” 宋诚也很无语,迫于军人的使命,再一次手扶腰刀,护到林雪练身前。 只是没想到,自家国主被数落,北境众人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目光纷纷投向明安,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明安叹了口气,摇头轻笑,“所以说那个明安,就只能缩在柳如天的裙下,当他的安乐王爷,而阳沐州,却能把你们闵胥国,揍得找不着北。” 徐徐收敛谦和气场,明安阴冷目光盯向林雪练一行人,“没有所谓人品与道德的限制,行事自然随心所欲。” “只要你继续言语冒犯我等,我便能下定决心把你们全杀了,然后大军直接炮轰福京,将你们闵胥国的皇权世家全部屠戮殆尽,还百姓一个清明江山。” 林雪练被明安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劲儿给吓住了,强装镇定说道,“好大口气!” 明安从一旁士兵手上抄起一柄步枪,朝远处飞翔在空中的海鸥就是一枪。 剧烈枪响过后,海鸥变成血肉模糊一团栽落在街上。 “我有底气。” 枪声一响,闵胥国众人气势消失殆尽。 吓到花容失色的林雪练,看向街道百米开外,血肉一团烂泥的海鸥,彻底慌了神。 将步枪塞回那士兵手中,明安背着手径直离场,“余进,带他们吃完饭后便去休息吧,我还有事不作陪了。” 余进领着众人,朝着明安远去的背影保持敬礼姿势,直至明安和他随行侍卫完全消失在街道中。 等明安离开后,余进略显不满向林雪练责备道,“雪练公主,你们远来是客,我们让你们三分,可你们为何要三番四次挑衅世子殿下惹他不快?” 就连那文等使者团一行人,也对林雪练略显反常的举动,感觉到很不解。 林雪练目光闪烁,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恍然大悟,娇滴滴一笑温婉应道,“本宫犯了女儿家的小性子,想试探一番北境世子的气度,让余大人见笑了,还望各位海涵。” “明日商谈正事,切不可再像今日这番无礼,不然惹恼了世子有什么后果,我们也无法保证!”余进正色提醒道。 “自然如此。”林雪练露出歉意十足的神情,“不过今日得罪了世子,本宫羞愧难耐,想着今晚亲自登门赔罪,让世子殿下消消火气,不知余大人可否代为引见?” 第45章厢房琴音 夏末时分夜晚,在夏洲港新修的港督府四处闪动着微弱的油灯灯光,日益消减的暑气让府邸后庭院中的虫鸣,声音渐弱了些。 庭院一角的主厢房,一道道清脆的琴音打破夜晚的静谧,从房中传了出来。 琴音反复弹着简单而蹩脚的旋律,是一首现世流传最为广泛的儿歌“两只老虎”。 可即便是简单如“两只老虎”这简单的旋律,那琴音还时不时错漏一记音符,听得人心里膈应。 即便如此膈应人,可放眼整个夏洲港,也没人敢对这大晚上的扰民行为提出不满,只因这正在练琴的人,正是北境国最高首领。 房中的明安,捣鼓了大半个时辰刚刚从北境送抵的木质钢琴,弹了好一会儿之后,自己也觉得难听,无奈放下了手。 “婉音新造出来钢琴也就罢了,可她千里迢迢的,派人给我送个钢琴来干嘛,我又不会弹这玩意儿……”明安对着钢琴吐槽道。 在一旁奉茶作陪的胡灵儿笑吟吟说道,“或许婉音姐,有别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 胡灵儿顽皮一笑,“可能婉音姐的想说,琴是送到了,可还差一个善弹琴的人,给国主献上一曲。” 琴婉音这点女儿家小心思,明安经胡灵儿一提醒就明白,“再等等吧,等我们打通前往湘江国的大道再说。” 正聊天间,腰间千里音的提示灯来回闪动,明安顺手接通,里面传来了余进的声音,向明安详细汇报闵胥国一行人今日的活动。 中午时分在夏洲港大食堂招待完高档盒饭,告知他们这是夏洲港每个百姓平日里都能花钱吃到饭菜,餐标一百文一份。 午后时分带他们去海边新修的招待所办理入住,给他们详细解释客房里的席梦思、抽水马桶、自来水花洒的具体用法。 闵胥国一行人的表现,也一如北境众人所料,如同乡下人第一次进城那般激动不已,对北境拥有的物资条件和科技水平表现出强烈的震撼。 “不过……”余进详细给明安汇报完接待工作,语气吞吞吐吐显得有些迟疑。 “不过什么?” “那个公主,有些奇怪。” 明安伸手摸到琴键上,不紧不慢轻轻按动,顿了顿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午饭时分,她吃着吃着就落泪了。” “哈?”明安直起身子,满脸费解问道,“我记得盒饭里面应该没放洋葱吧。” “没放。” “她公主脾性吃不惯?” “吃得很干净,一粒米都没剩。” “吃饭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吗?” “我们也没太多说什么,就说咱们夏洲港大食堂的米饭是免费无限续,吃不饱的自己去一号打饭窗口排队添。雪练公主看了眼一号窗口那儿三三两两排队添饭的百姓,然后抬起手指盯着发了会儿呆,眼泪就流下来了,瞧得让人心碎。” 虽说明安对这个雪练公主没什么好印象,可她毕竟是代表闵胥国的使者,接待之时招待不周害得公主流泪,说出去也不好听。 明安有些生气训道,“老余!她吃不惯咱们的饭,你就不能专门找几个厨子做些好吃的吗!我给你只安排了高档盒饭的餐标,可也没说把餐标定的这么死吧!万一传出去说雪练公主被我们的饭难吃到哭,那些百姓会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余进吓得忙说道,“国主!冤枉啊!我们当时慌成一团,老燕马上说要找厨子做些鲍参翅肚,他还说超出餐标的报销金额他自己掏钱垫上,只求着雪练公主千万别再哭了,也别跟其他人说咱们北境国的饭菜让她觉得难吃到哭。” “那林雪练怎么说?” “林雪练就摇摇头,擦干净眼泪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客气说我们招待的饭菜很好吃,只是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后面就把盒饭吃了个干净,一粒米都没剩,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明安寻思一阵,不太懂这个女人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装哭?扮可怜?玩弄人心?目的又是什么呢? “然后呢?” “她擦干净眼泪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后面我们继续带她参观,她都是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介绍完招待所客房基本使用后,安排完他们休息我们就离开了。” “嗯。”明安应了一声,“还有吗?” “还有件事。” “什么事?” “雪练公主晚上想过来找你,对白天发生的事情当面赔罪。”余进小声试探问道,“国主,她还等着我回复,要答应么?” “等我一分钟。”明安蒙住千里音,向一旁的胡灵儿问道,“听步姨说,你师父传过她灵仙指,你对你这个师姐怎么个看法?” 胡灵儿挠了挠头,露出为难的神色,“十多年前师父云游之时,途经闵胥国随手传了公主些灵仙派的功夫,并未将她收入门中,我也从未见过她,所以徒儿并不太清楚其为人。” 一个为人不明不白,很可能隐藏着莫大野心的女人,深夜相见并不是什么好事,明安听完胡灵儿的描述,摊开手正要吩咐余进拒绝,胡灵儿犹犹豫豫补充道,“不过……” 明安重新握住千里音,“不过什么?” “师父说过,灵仙指只有良善仁义,且有救世济民之心的人,才能修炼得好。既然雪练公主那灵仙指练得炉火纯青,想来师父应该不会看走眼。” 这说法倒是明安第一次听说,露出稍显意外的神情,思索片刻摊开手,对着千里音答道,“让她过来吧。” 一旁的胡灵儿嬉皮笑脸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对这个雪练公主有意思啊?她可是闵胥国第一美人呢!” “你觉得呢?”明安反问。 胡灵儿寻思一阵之后耸耸肩,捧手慢慢退出了房间,“可惜那个漂亮公主,遇上师父这根大钢筋,恐怕今夜她要碰一鼻子灰咯!” 胡灵儿走后,厢房内只剩明安一人,还有他手边那钢琴。 等待的时间颇为无聊,明安掀开钢琴键板上的木盖,又开始那折磨人的“两只老虎”练习。 练了不知道多久,厢房门口传来两下轻轻的敲击声,接着是林雪练那轻柔温润的低音,“世子殿下,忙么?” 第46章衷肠假意 厢房之中,坐在柔软沙发上的林雪练笔直身子略显局促,望着眼前来回忙碌的明安,满脸疑惑问道,“世子殿下,为何你不差使丫鬟来做?” “大晚上的人家都睡觉了,这点事自己又不是没手脚不能做。”明安语气比较生硬,并没显出多好的态度,“有茶有果汁还有啤酒,想喝哪个?” 林雪练怔怔应道,“茶吧。” 明安拿开水壶冲了杯清茶,将玻璃杯递到沙发前的木茶几上,又从茶几底下打开铁盒一通翻找,找出格子相间的曲奇饼,推到林雪练面前,“清茶配曲奇饼比较搭。” “有劳世子殿下。”林雪练客气点头谢了声,从茶几中取过一枚曲奇饼送入嘴中细嚼慢咽,眼神闪烁两下似乎觉得这味儿很好吃,马上又恢复成不以为意的淡然表情,吃相很是优雅。 在旁边的沙发上懒洋洋一靠,明安随手拿起一本书看,正眼也不瞧林雪练一眼,慵懒语调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明安这气势凌人,浑然视这闵胥国第一美人于无物的架势,让林雪练显得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徐徐放下茶杯,林雪练酝酿好一阵才缓缓开口,“世子殿下,今日是我不是,多次冒犯你们国主,特此向你赔罪,还望殿下见谅。” “无碍,我北境国行事,本就不能以九州常理来度量,你们无法接受也很正常。”明安斜着身子翻了一页书,依然连正眼看都不看林雪练一眼。 “公主殿下不必耿耿于怀,如果只是这些事,公主殿下可以回去早些休息了。” 从小到大,林雪练因为绝色美貌,所有男人遇见自己巴结讨好,哪怕不巴结讨好,也会客气友善对待自己。 可明安这水泼不进拒人于千里的态度,着实让林雪练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棘手,不知道如何才能撬开这个男人的防线。 朱唇轻抿,林雪练呼出一口气,向明安凑近几分,声线带了股嗲意说道,“殿下这样子,妾身瞧着怎么还是有些不快呢~世子殿下英俊潇洒英雄盖世,何必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林雪练又叹道,“唉,其实也怪妾身,蜗居井底而不知九州之大。今日见过北境的一切,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才知世上竟然阳国主这等不世奇男子,雄才大略卓尔不凡。” 一双妙目打量着明安,林雪练柔情款款说道,“此等英雄盖世人物,虽未见真人,可已经让妾身芳心暗许。不知世子殿下可否引荐一番,让妾身能见一眼阳国主这英雄人物,一解相思之苦,妾身感激不尽~” 明安眉头蹙了蹙,合上书页,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林雪练,“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雪练歪歪脑袋,露出满脸费解之色,“世子殿下何意?” “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出我就是阳沐州的?” 林雪练纤纤玉手掩住朱唇,露出一脸惊诧表情,“原来世子殿下便是阳国主!真没想到阳国主不光英雄盖世雄才大略,还是个如此年轻英俊的美男子,妾身当真是失敬失敬!” 明安翻了翻白眼,“你不装腔作势会死吗?能不能好好说话!” “国主到底是何意,妾身怎么完全听不懂。”林雪练露出楚楚可怜的哀婉神情,“妾身不过是找世子殿下诉说对阳国主的倾慕,却未曾想到世子殿下便是阳国主。” 明安站起身,朝房门指了指,“你再这样弯弯绕绕不说敞亮话,麻烦你现在就给我离开房间,回去睡觉!” 林雪练算是瞧出,明安绝非九州寻常男子那么好应付,叹了口气恢复了淡然平静的声线,“我就不明白,我从未见过你,也未曾招惹过你,为何你对我有种莫名的敌意?” 见林雪练终于恢复过来肯正常谈事,明安这才找了个远离林雪练的椅子坐定,“两国谈判,你们派了个闵胥国第一美人作为使者,你觉得我不该提防你么?” 林雪练轻呵一声,看向明安的眼神颇为欣赏,“阳国主果然非同寻常,不愧是有着一统九州野心的雄霸之主。” “哦?”明安对林雪练提起了些许兴趣,“我似乎从未说过要一统九州,就连攻打闵胥国也是孙德海先招惹我,你是如何判断我有一统九州的野心?” 林雪练反问,“你命人宣扬出去的那两句话,不是最好的答案么?” 明安笑了笑,“那你是怎么看的?是不是还是跟白日一般,觉得我是个野心家,骗子,小人?” 林雪练含笑摇头,“来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刚踏入夏洲港,看到夏洲港百姓,看到你们北境士兵的第一眼,我就明白过来,当世唯有你阳沐州,还有那不战军神民安王,有这番底气说出那两句话。” 眼神中忽然生出一股哀怨和羡嫉,林雪练凄然说道,“我好恨自己为何不是仙界人!为何自己无法拥有你们这般仙界本事!” 明安咧嘴呵呵直笑,笑得莫名有些开心,笑了一阵问道,“原来你真是故意跟我下套,然后就猜出我的真实身份,是么?” 林雪练点头,“但凡你表现出对我的垂涎,亦或是在我面前急于表现,急于解释,我都会认为你是北境世子。可你的反应太过淡然,所以我才能肯定你必定是那传说中的北境霸主阳沐州。” “我就说嘛!”把玩着发梢,林雪练流露出俏皮的表情嘀咕,“我好歹也是闵胥国出了名的大美人,你不可能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只派个小世子来应付。” “真自恋……”明安吐槽道。 “你敢说我不美么?”林雪练仰头理直气壮质问。 “美。”明安撇嘴微微一笑,“可美又不能当饭吃。” 林雪练本来略显愉悦的表情忽然一僵,垂下额头秀发微微颤动,一双玉手来回摩挲,眼神怔怔望着指甲发呆,一缕轻声呢喃飘了过来。 “美是可以当饭吃的……” 明安发现这林雪练很爱跟自己唱反调斗嘴,懒得跟她继续辩论,“行行行,你漂亮,你有理,可以了吧!” 本来情绪有些消沉的林雪练,忽然开心起来,仰着头笑吟吟看向明安,“你终于承认我漂亮了!” 明安白了她一眼,懒得答话。 林雪练扶着膝盖站起身,靠近明安少许,歪着脑袋左瞧瞧右看看,仿佛在看什么极为新奇的事物。 “怎么了?”明安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我脸上有东西?”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北境霸主,竟会是个如此年轻的俊哥儿,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现在的明安戴了个灵气面具,捏脸也往帅了捏,被夸两句帅气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平淡应了声,“嗯,反正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老头子。” 林雪练对明安生出莫大的兴趣,退后两步想仔细看看全身,不曾想手无意中触碰到盖板忘了合上的钢琴琴键,发出的乐声吓了林雪练一大跳。 她触电似的收回手,惊讶看向那钢琴,“这又是何物?也是你做的?” 第47章琴瑟合鸣 “这钢琴不是我做的。”明安坦白道。 一听这钢琴不是明安所做,林雪练燃起莫大兴趣,玉指逐个按过去发出声响,笑意盎然道,“可终于有不是你做的好东西了!” “这东西不是我做的,为何你显得这般高兴?” “感觉很稀有。” 明安轻笑暗想,“敢情是用这么弯绕的法子给我戴高帽呢。” 逐个琴键弹过去,音调随之升高,林雪练只是把玩一会儿就知道这东西是个很有意思的乐器,饶有兴趣问道,“这钢琴可是你那夫人,巧音坊才女琴婉音姑娘所做?” “你倒是挺会猜的。” 试了一会儿音阶,林雪练坐在钢琴前,按照记忆中的宫廷曲谱,伸出玉手按在琴键上,缓缓开始弹奏。 刚开始弹得还有些生硬,弹了不到半炷香时间,林雪练竟越弹越熟练,左和弦右曲律相互配合,悦耳舒缓的钢琴曲沁人心脾,仿佛浸淫多年的钢琴大师那般熟练。 明安惊讶到嘴巴张大,手中的书也吓落到地上,呆呆看着眼前演奏不休的林雪练,满脸难以置信。 林雪练余光悄悄注意着明安的反应,心中愉悦又得意,演奏的钢琴曲更加欢快了几分。 一曲奏完,明安愣愣问道,“你以前练过这个?” “没有。” “可你刚才为何弹得如此熟练?” “这钢琴和七弦琴相似,初见之下琴键虽多,瞧着繁杂,实际弹奏起来比七弦琴还简单些。”林雪练看了看纤细嫩白的灵巧手指,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把玩一阵子,自然就会弹了。” “啧啧!”明安伸出一个大拇指衷心赞道,“厉害!” 明安搬了个椅子上前,坐到林雪练边上,不信邪的重新弹那两只老虎,可就是弹不好,弹得林雪练先是一愕,继而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仿佛遇到世上最为滑稽的事。 明安见她取笑自己琴技低劣,倒也没有任何生气,只是满脸费解嘀咕,“我会乐理啊!可这么简单的曲子我就是弹不好,每次落指总会按歪一点点位置,你是怎么就一弹就弹得这么好的?” 林雪练笑了好一阵,伸手按向琴键作示范,“就是记住每个键的音,以及每个键的位置,需要哪个音就按哪个键,如此就弹出来了。” 说完便哗哗啦啦似清泉般,从她手中淌出一首极为优美的宫廷旋律,弹完之后鼓励眼神看向明安,“阳国主你试试,你这么有才,应该能行。” 明安深吸一口气,朝着琴键按了下去,结果音色乱七八糟错漏百出,听得林雪练又是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揉了揉眼角笑出的泪水,林雪练娇媚一笑,“原来这世上,也有阳国主不擅长的东西!国主如此有才华,竟然不善乐理!” “什么叫不善乐理!我也是会吹口琴的好吧!” 明安顺手从床头抽出一支口琴,这是自北境合金科技发展后,明安一时兴起命人制作的乐器,也是他所精通为数不多的乐器,大多都是口琴、叶笛、洞箫这种吹奏类的。 袖子把口琴随意擦了擦,明安放到嘴边含了进去,徐徐开始吹奏。 原本还在取笑的林雪练听到从明安口中演奏而出的悠扬口琴曲,笑意逐渐收敛,露出惊讶赞叹的神情。 “原来阳国主精通乐理,只是为何弹奏钢琴却会弹得一塌糊涂呢?” 明安无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口中吹奏却是不停。 林雪练仔细倾听明安所奏的口琴曲,音调起伏的节律与九州乐曲大相径庭,却又自成一股悠扬韵味,听得让人精神愉悦。 一双玉手重新按回琴键上,林雪练顺着明安的口琴曲相合演奏,一钢琴一口琴,竟奏出一股堪称天籁之音的合奏。 一曲奏毕,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 林雪练纤纤玉手,在琴键上来回抚弄,娇媚的声音哀戚一叹,“唉……若是夫人知道了遥寄而来,托付相思的钢琴,在妾身手上奏出令国主赞赏的曲子,夫人不会生气吧~” 饶有兴趣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明安,林雪练歪着脑袋把玩发梢,含情挑逗一笑,“若是夫人知道了深夜国主与妾身孤单寡女共处一室,还琴瑟合鸣一同演奏乐曲,夫人不会吃醋吧~” 见气氛酝酿到一定火候,林雪练玉手搭上了明安的胳膊,柔软的胸脯慢慢挤向明安面前,兰气轻轻呼在明安脸鼻处,朱唇朝着明安眼睛不住靠近。 林雪练朱唇轻启,发出柔情款款的呢喃。 “夫人远在千里之外,佳人却在咫尺之间,长夜漫漫孤枕幽凉,不如让妾身来给国主松松筋骨,暖暖枕席如何?” 明安蕴藏精光的眸子射向林雪练,冷酷问道,“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坏气氛的话语,让林雪练有些尴尬,强装镇定哀怨说道,“妾身今日见了国主的仙家本领,对国主仰慕得紧,想和国主一夜雨露聊慰春心,国主为何如此不解风情?” 明安挑着眉头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白嫖咯?” 林雪练哀怨嗔怪道,“国主可说得真难听!” 明安摇头轻笑,“命运所馈赠的免费,其实已经暗中标好了价码,我跟你接触不过一日,你觉得我会信你这番说辞么?说吧!你想到底要什么,又用什么来交换,若你给的东西符合我要求,我倒是可以跟你做生意。” 林雪练含情脉脉的神情猛地一僵,朱唇一翘略显不悦的移开身子,“阳沐州,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呐!我好歹也是闵胥国第一美人,你就这样待我?” “就是因为你是这所谓的闵胥国第一美人,我才信不过你。”明安犀利眼神盯着林雪练,“说吧,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那好。”林雪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出了今晚拜访的真正目的。 只是从林雪练口中亲自提出来的这桩交易,几乎要惊掉明安的下巴。 “阳国主,我知你北境钱多粮广,若是你能在我有求之时能借我钱粮,我林雪练,闵胥国第一美人,愿作你的暗妾讨你欢心。” 第48章暗妾 所谓暗妾,也就是情妇、小三、二奶,和妾侍相比更加隐晦,更加见不得光。 听到林雪练口中说出这种话的感觉,就好比一个国民级别的女神,觊觎自己身后雄厚的财力,腆着脸求被包养那般。 说实话,明安毕竟是男人,突然听到这种性暗示满满的话语,心中还是暗爽的。 此刻的他莫名理解了那些韩国大财阀,或者娱乐圈大导演,当遇到高高在上的美女大明星,夜半时分偷偷潜入自己房间,想要被潜规则,以求获得自己身后资源支持的感觉。 这种感觉,既是对自己实力和财力的认可,更是从原始生物本能的角度,极大程度满足了自己身为雄性领袖的掌控欲和统治欲。 若是和平年代,面对林雪练这种绝色美人的赤裸挑逗,明安脑子一热九成九可能会答应。 不就是钱和粮么,老子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如果能用这两样自己最不缺的东西,换取一个绝色美人投怀送抱,给自己最大程度的爽快享乐,那可赚得紧。 有道是“千金难买一春宵”! 可明安非常清楚现在自己身处什么时代,是一个实力为尊人命贱如狗的九州十八国乱世,乱世之中,谁拳头大,谁就能混得风生水起。 钱粮可以招兵买马,能让手上的拳头变得又大又硬,比漂亮女人可值钱得多。 在明安看来,这个林雪练,从十年前就在用她那左右逢源的筹粮手段收拢人心,若是林苍溪忽然驾崩,皇子争权导致闵胥国内乱,和世家暗中勾搭妥协,同时有着民心基础的林雪练,完全可以效仿当年东海国初代女王柳青岚那般起事,一举夺权。 而如今,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要自己的身体换取自己手中的钱粮支持,无疑是给她自己的野心继续加码,自己这个行为几乎就是在资敌,明安断然不会干这蠢事。 当下明安抓住林雪练两个胳膊,将她重重从自己身上推开,露出冰冷的神情说道,“你倒想得美!” 林雪练先是一怔,然后脸上变得又臊又怒,恨恨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男人敢这么待我!阳沐州,你太过分了!你还是男人吗!” 明安撇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雪练,冷笑道,“我不是那种被人三言两语勾引,就色心上头的男人。” 林雪练羞红脸气急败坏说道,“阳沐州!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厉害行了吧!可你为何要这般冷酷无情!” 说着说着,林雪练眼眶一红,眼中渗出泪滴,“在你北境治下,连‘米饭无限续添’这种狂言都敢明目张胆宣示给百姓,可你知道在我们闵胥国其他地方的百姓,许多人饿到濒死只能吃观音土!” 越说越激动,林雪练含着热泪怒叱,“既然你这么富,钱多到花不完,粮食多到吃不完,为何不大发慈悲,救救我闵胥国百姓造福苍生!” 明安眼珠往上一翻,表情一脸无奈,“怎么,诱惑不动我,又开始道德绑架了?我北境国是有钱有粮,可那些是我北境子民一点一滴创造出来的,凭什么要白白帮助你们?” “我没有让你白帮助!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为何还是拒绝我!”林雪练胡乱抹了抹眼角泪水,将她精心准备一个时辰的妆容都给弄花了少许,“你但凡好色一点,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就不该用这种态度待我!我林雪练再怎么说也是公主,闵胥国第一美人,到底哪里让你瞧不上了!” 明明有着滔天的野心,在民间长达十年的人设营造和布局,却还在自己面前扮无助装可怜,明安莫名有些佩服这个林雪练,假以时日说不定这个女人还真有可能柳青岚之后的第二人。 瞟着林雪练,明安一字一句吐出,“你和世家的那些事,还要我说出来么?” 霎时间,林雪练猛然止住眼泪,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着身子露出十分惊慌与害怕的神情,结结巴巴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看到林雪练这惊慌反应,明安很确信自己猜出了她背后的谋篇布局,慢悠悠说道,“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雪练颤抖着小声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瞧不起我,才拒绝我的?” 明安不答话,他不想把事情讲得太透,万一隔墙有耳泄露了出去,这个林雪练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师都是个问题。 尽管明安再这么反感林雪练,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死林雪练,明安也是做不出来的,他想着哪怕林雪练的夺权若是真能成功,无非是自己的对手从林苍溪变成林雪练,没什么太大区别。 “林姑娘,我敬你是一个女中豪杰,再讲下去恐怕对姑娘有百害无而无一利,反正我的态度已经很明了。” 明安重新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册阅读,一遍翻着书页一边漫不经心说道,“我是个国主,也是个生意人,只有对方能给我感兴趣的好处,我才会给予对方想要的东西,而你的身体,恰好是我不感兴趣的好处。” 瞅了一眼林雪练,只见她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眼眶通红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身子微微发抖显得无助又可怜。 这种绝色佳人在男人面前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态,杀伤力堪比核武器,明安生怕她再待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脑子一热,答应她的请求。 “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恐怕外人会嚼舌,林姑娘请吧!”明安起身开窗开门,下了逐客令。 林雪练心如死灰,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今夜算是彻底折戟在这个冷血霸主面前不堪一击,黯然应了声,“深夜打扰世子殿下休息,还望世子殿下见谅。” 化作一阵风,林雪练柳步轻迈,飘然离去。 望着消失在黑暗中,林雪练那形单影只的背影,明安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着姑娘瞧着不错,像是个人美心善的主,只是为何身后会背负这么大的一个野心,甚至肯为自己的野心,连委身成暗妾都说得出来。 “权力,是春药,也是毒药啊!” 第49章议和会谈 第二日,北境和闵胥国双方正式进入议和流程。 明安依然是以北境世子的身份作为议和代表,他也从闵胥国一行人的反应看出,林雪练似乎并没有多嘴将自己阳沐州的身份告知同行使者团。 不过最让明安意外的当属林雪练的反应。 本以为昨夜自己这般不近人情,摧毁了这个美人的自尊心,会让她一蹶不振哀哀戚戚,最低也会给自己摆个臭脸。 没想到今日对待自己谦和有礼,不卑不亢的样子仿佛昨晚两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女人,还挺能演。”明安暗暗嘀咕。 主要环节按照章程走完,余进作为代表掏出了早已拟订好的条约,人手一份递给了闵胥国使者团。 闵胥国一行人心情忐忑接过条约,翻开纸张细细阅读,越读越气,副使那文直接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你们北境国欺人太甚!” 条约上的条款非常繁杂细致,首先是大头的军费赔偿,北境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足足一亿两军费,作为这段时间与闵胥国海军舰队作战的军费支出补偿。 实际上损失最大的还是闵胥国海军,战舰和运输船接连被俘获,而北境至今连一艘船也没被闵胥国海军给击沉俘获,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还敢狮子大开口要一亿两军费赔偿,闵胥国使者团不炸毛才怪。 第二个条款是承认北境攻占的夏洲港、漳洲港、宁洲港和泉洲港四大港口所有权归北境,港口所有居民从此再与闵胥国无关。 这一条倒是闵胥国使者团众人来之前就被林苍溪打了预防针,如今四港已经被北境加强了守备,大军已经难以支付夺回的开销。 军费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四港百姓都被北境蛊惑,根本不承认自己归闵胥国管辖,大军哪怕夺回来四港短期内很难收服人心,索性给了他们,等北境势弱之后再想办法重振旗鼓夺回。 第三四个条款又是比较过分的条款,就是北境货物在闵胥国能够自由贸易,关税全免,闵胥国必须给予北境国商人必要的安全保护,若是北境国商人在闵胥国地头上受到了人身安全的威胁,或是财物的损伤,北境国有权向闵胥国追责,讨回赔偿。 且不说自由贸易关税全免能让闵胥国朝廷减少多少的财政收入,光是保护北境商人,以及北境商人受损北境国向闵胥国追责,就是一个大坑。 乱世之中哪家商人不是头别在腰上求口饭吃,凭什么你们家商人就要特殊? 让闵胥国保护北境商人,无疑会增大一笔军力开销,万一保护不周出了什么事,你北境国还能明目张胆要找闵胥国的麻烦,实在是太过分。 第五第六条倒是有些古怪,使者团有些看不懂了。 一个是要求闵胥国全国明确禁止福寿膏,理由是福寿膏有害商贸扰乱市场,妨碍北境国商品的销售。 另一条则是允许北境国相关文艺作品在闵胥国各地的自由流通,包括而不限于歌舞、小说、画本等等,闵胥国官方不得禁止与干预。 第七第八条反而是让使者团心中窃喜,感觉自己赚到了的条款。 一个是北境国接收流民的权力,闵胥国各关卡需得配合予以放行。 另一条是相配合的,就是允许北境国派出赈粮队,协助收罗沿途流民,提供粮食维持流民往四港迁徙,闵胥国各级官府需得予以方便。 其他的条款诸如北境子民在闵胥国领土上有治外法权,北境国有权保护本国子民在闵胥国领土上的人身安全等等,用了许多新奇词汇,看得使者团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能清楚个大概意思。 这份议和条约,有部分条目让使者团异常愤怒,但是更多条款是不痛不痒,甚至是一知半解,不过为了讨得更大的好处,他们当然要表现得更加义愤填膺些,这样也能方便“漫天要价,落地还价”。 瞅着闵胥国使者团情绪激烈的反应,明安和燕海平等人如同看猴山上的猴子那般戏谑玩味。 等对面闹腾消停少许,明安这才漫不经心对一旁的燕海平开口,“所以说嘛,国主干嘛非要演这么一出议和桥段,想继续打下去直接打不就行了,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我们,以燕将军的本事,三个月内率领大军攻下福京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燕海平无奈叹道,“世子殿下,我倒是想打啊!给我一个月的功夫,拿下区区一个福京易如反掌,三个月工夫,闵胥国全境估计都落咱们手咯!” “只是咱们国主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以德服人的性子,见人家不想打了想议和,他老人家出于道义角度,也愿意跟对方议和一番试试诚意。” 明安余光瞟着对面闹腾的闵胥国使者团逐渐安静下来,一个两个张着大耳朵听自己和燕海平唱双簧,故意叹气道,“国主老人家是讲了道义,可人家不愿意承他老人家的情,对面要是不接受条款怎么办?” 燕海平一听拍手大喜,“那敢情好啊!他们不愿意议和,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打,打得毫无顾忌,下次等他们眼巴巴来求和,我们还能理直气壮拒绝!” 双眼一眯,燕海平露出向往的神色,“等我老燕占领了他们闵胥国全境,这番军功国主非得大大赏赐我不可!” 明安一听哈哈大笑,捧手说道,“如此我便提前恭喜燕将军,只是到那时,还请燕将军答应我一个请求。” 燕海平谦恭道,“殿下请吩咐,只要是殿下的请求,末将能办到的,必定倾力实现!” 明安瞟了眼对面阴晴不定的脸色,双手交叉脑后,斜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开口。 “我家下人说,那闵胥国国主的后宫新修了个露天温泉,造型如闵胥国图腾神蛇之形,泉眼密布如蛇鳞,有按摩养身愈疗之功效,等咱们打下闵胥国之后,你就帮我把那后宫返修一番建个宅邸,把那温泉包进去,我就可以每日泡一泡好好享用一番。” 这所谓的温泉,燕海平倒是第一次听说,不清楚明安忽然提及这个有什么讲究。 前些年燕海平按照明安要求,暗中命暗影团的各班组潜入沿海各国的主要城市测绘地形图,从未细致到会测绘皇室后宫的地形,为什么明安会清楚这温泉之事,让燕海平属实有些费解。 不过想着既然是国主所提,自己要配合他唱双簧,那只能顺着演下去,只好爽朗应道,“世子殿下放心,这事简单,等咱们攻下福京,末将一定安排人给世子殿下绕着那皇室温泉,修个大大的府邸!” 使者团中一个白白净净无须少年尖着嗓子,满脸惊恐望着明安尖声颤道,“神蛇温泉在后宫之中,也是极为隐秘之事,修建至今不过才半年,为何你们北境人会清楚!” 第50章任由宰割 明安玩味一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闵胥国在我北境国眼中,不过脱光衣服的三岁娃儿,拿捏起来易如反掌,不然我们燕将军为何有如此底气说一个月拿下福京,三个月拿下闵胥国全境?” “呵!”那文此时已经是心慌不已,面上却装作镇定如老狗,冷笑问道,“若你们北境真有这番本事,为何三个月只占我四港,没把我闵胥国全给吞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燕海平耷拉着眉头丧气说道,“我等收到的指令,就是给世子殿下找回场子,不得过度发展事端。是你们越闹越大,我们才不得不占据四港以作教训。” 喝了口茶,燕海平续道,“这次国主的意思是,若你们真心议和,我们就此罢手两家化干戈为玉帛,若是不真心戏弄我们,我们国主也能铁下心来,跟你们敞开手脚干。” 余进此时也帮腔,带着讥嘲语气说道,“我们从未与你们正面开战,不会真以为我们怕你们吧?你们闵胥国投奔而来的归化百姓,我们不过提供了一些北境军已经淘汰的次等武器装备,训练时长不过一个多月,就能抵御住你们大军攻城,而至今你们连我们正规军的实力见都没见识过。” 注意到对面眼神中的惊恐不断放大,余进落井下石拱了一把火,“若是你们好奇,大可以闹个不欢而散,你们也可以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北境雄狮!” 那文刚才那的汹涌气势徐徐收敛,露出一个打圆场的爽朗笑容,双手往两边撑了撑说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两家坐下来,就是以文代武,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这位燕将军说的好,‘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我等此行的主要目的!” 闵胥国使者团的气势被北境的双簧戏这么一压,彻底畏缩下来。 缘由很简单,他们来之前朝廷就已经知道北境军的强大,没有出动主力,仅仅是军舰骚扰加上武装本土居民,就把闵胥国打得找不着北。 若是真像北境众人说的那样,拉开架势正面开战,一个月拿下京师,三个月拿下全境,或许真的易如反掌,尤其是在闵胥国如今这个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 朝廷给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也要议和,在此基础上尽可能降低损失,等闵胥国过了难关积蓄力量后,再想办法联合其他力量,一起来收拾这个方外强敌北境国。 一念及此,那文等人重新翻阅了一遍北境提出的议和条款,只有那一亿两军费以及北境商人出事,北境国有权向闵胥国追责,这两条实在是难以接受,其他的条款都还能在接受范围。 而且这些条款在闵胥国度过难关,协同其他沿海各国赶跑北境军后直接废除,长期利益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样说来,其实让闵胥国短期内保护北境商人,也能妥协,那么只剩唯一的直接利益损失,“一亿两白银”,需要据以力争。 那文瞟了眼宠辱不惊,一副置身事外的林雪练,艰难开口道,“贵国提出的众多议和条款,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点。即便我们接受了,恐怕送入京师,朝廷也不会接受。”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正式开打咯!”明安双眼放光,略显兴奋说道。 对面越表现出好战,闵胥国使者团便显得越心慌,那文赶紧开口,“不是不是!世子殿下,我的意思是兹事体大,必须要八百里加急将这些条款送至京中,待京中商讨一番过后再做决议,没有朝廷首肯,我们实在是不敢签呐!” “啧!”明安轻啧一声,满脸不满,伸出五根手指,“五日,我仅仅给你们五日时间考虑,五日之后不给个痛快话,我们拉开架势,攻占连江港,直捣福京!” 那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林雪练。 议和主要的议事环节,都是安排那文来做,但朝廷也知道他只能当个传声筒,连“说服”都做不到。 毕竟现在优势全在北境国,打与不打全在北境国一念之间,闵胥国就是强大的北境军面前,案板上一块肉任由宰割。 而正在能给闵胥国带来议和转机,赢取利益的,正是这个有着闵胥国第一美女之称的雪练公主,京中一众世家豪门都巴望着她靠“睡服”,促成议和之事,让闵胥国付出的代价降低最小。 林雪练心知自己此时就是个花瓶,若是像那文那般不顾形象的据以力争,丢面子丢气度,反而落了下乘,不利于后续行事。 浅浅点头,林雪练端庄开口,“今日议和之事要不到此暂停,容我等下去商议一番再给北境各位答复。” 明安一捧手,“如此,各位请便!” “请便!” 待闵胥国使团一行人走后,余进试探问向明安,“国主,他们会答应么?” “只有一记硬刀子,其他都是温水,等戏演得差不多,咱们对那一亿两松口,他们就会落入咱们套。”明安冷笑一声,“他们还做着虚与委蛇积蓄力量,赶跑我们的美梦呢!” 燕海平轻嗤,不屑道,“这帮朽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明安瞧了一眼燕海平,严肃的表情训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若是他们真的联合多方力量围攻我们,我们就算惨胜了,亏的也是我们!” “别忘了,九州有一亿人口,八百万的士兵,咱们只有三十万人口,三万士兵!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不让你们跟他们正面交战的缘由!” 明安重重拍着燕海平和余进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他们以一百人的代价,换取我们一个弟兄的性命,我都会心如刀割,你们俩懂我什么意思吧!” 两人一听,心中对明安又是敬畏又是感激,一齐并齐双足猛地一蹬地,手臂高举肩头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谨听国主教诲!” 众人说话间,一个北境士兵快步走进议事堂,向二人行了个军礼。 “小张,有什么事吗?” 明安亲和力十足的语气,让那名叫小张的北境士兵心中一暖,立正行了标准军礼认真汇报道,“报告国主,雪练公主传我给您带个口信,约您今夜亥时在五老岭山顶的相思亭一见。” 第51章亭中赴约 士兵汇报完,一旁的余进和燕海平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燕海平没了对国主的敬意,像个八卦的好兄弟凑上前打趣道,“国主,那林姑娘怕是喜欢上了您!” 余进跟风应和,“是啊是啊!对了国主,昨夜那个林姑娘去你房中找您,您和她之间没发生什么事么?你可否透露一二?放心咱们弟兄口风严,决不透露给嫂子!” 明安一左一右给两人一人一记狠肘子,肘得两人捂着腰间嗷嗷求饶,把那汇报的士兵逗得一笑,心觉不妥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知道了。”明安对那士兵笑了笑,“你回头告诉她,我今晚有事,来不了。” 此话一出口,捂着腰骨的燕海平和余进都是一讶,就连那士兵都是一脸震惊表情。 堂堂闵胥国第一绝色美人,深更半夜邀约一名年轻的男子,月下赴会那夏洲港有名的情侣打卡圣地,五老岭的相思亭,国主竟然拒绝了!!! 岂料士兵接下来的话,让燕海平和余进更是一惊,对自家国主的魅力钦佩到了极点。 “公主还说,若是国主陛下不肯来,她将彻夜在亭中守候。秋意渐深,若是国主不想佳人受凉风寒,还望国主赏面一见。” 明安鼻哼一声嘀咕,“这女人,苦肉计都用上了啊!” “你就下去跟她说,我事务繁多,可能会忘了这事不一定来,她自己等到受凉,与我无关!” 等传令士兵走好,明安瞅见一左一右的燕海平和余进都是一副惊服不已的神情,尤其是那燕海平,咽了口唾沫忙问。 “大哥大哥!瞧着兄弟份上求助你一个事,兄弟就想问问你是怎么让这帮娘们儿这么软贴的?我们家那个樊英,直打娶回家之后,那性情和婚前可是天壤之别,跟小老虎似的难对付!” 余进也跟风应和,“求国主赐教!” “反而是这种装作软贴的娘们儿,最会玩弄人心,最难对付,你们把持不住的!”明安拍拍两人肩膀之后,飘然离开,撂下一句,“她馋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背后的北境国!” …… 亥时末尾,将近子时时分,伏案疾书的明安,忙完手中的公务,推开窗户,只觉得一股阴凉的秋风迎面扑来,让身子一阵哆嗦。 夏末秋初时分,闵胥国天气升降温反复无常,今夜恰好是个凉风夜。 抬起左手机巧臂,将那表层伪装成人皮的软胶翻开,露出里面安装的机械表看了眼时辰,明安叹了口气关窗出门,往五老岭方向行去。 院子里正巧遇见盘膝而坐,对着月亮吞吐灵气练功的胡灵儿,她见明安要外出,一蹦而起问道,“师父,大晚上您是要出去吗?” “嗯。” “是要去见那个公主?” 明安瞅了眼胡灵儿,微微点点头。 胡灵儿犹豫片刻糯糯问道,“昨夜林姑娘已经看出您的真实身份,万一她设下鸿门宴让国主遇到危险,那该怎么办?” 按明安的估计,这小丫头片子出于八卦好奇心,昨夜肯定是找了个自己房间附近的隐秘位置,偷听自己和林雪练的谈话,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明安倒不是很在意,随口反问道,“你不是说她灵仙指练得好,心肠应该不错么?” 胡灵儿露出担心的神色,“话是这么说,可万一有例外呢?” “没事。”明安挥挥手,“我还巴不得她有这胆子来对付我,这样我可以进一步狮子大开口。” 胡灵儿当然清楚自家这个师父本事有多高,那可是亲手屠了一千人的猛将,还自带百毒不侵体质,就算林雪练神通广大,凭空变出千军万马,明安打不过逃也能轻松逃离。 即便如此,胡灵儿还是关切说道,“师父师父!要不带个护卫吧!若是遇到一些情况,有个通风报信的也好!” “不必。”明安背着手,径直往门口方向走。 “师父师父!带个跟班也成,若是遇到一些杂活儿,有个跑腿的也成!”胡灵儿不死心,卖萌的语气继续央求。 “不用。”明安继续往外走,头也懒得回。 “哦……”胡灵儿耷拉着脑袋,小脚提着院中草皮,露出很失落的神情。 等明安走出庭院,叹了口气回头,“你若想跟,跟上便是了,不过师父告诉你,你想要看的场面,是决计看不到的。” 胡灵儿一听,开心得心花怒花,小碎步跑过来,作势要一扑扑到明安背上撒娇,岂料明安轻巧一踏,已经用无相剑诀惊鸿诀的身法,瞬身到了几丈开外。 “能跟上,才有得看戏。” 话音刚落,明安已经飘飘忽忽如同鬼魅一般,瞬身到了几乎看不见的距离。 胡灵儿心知明安这是考校自己功夫,当下收起玩闹神色,神情变得专注万分,运转灵气踏步紧跟明安身后。 明安自己有个癫魔身子练不了正常武功,自然也没法教其他人武功,不过内功和灵息运转之法还是能教些的。 胡灵儿这些年除了跟随明安学习医道和春江花月指,明安还传了她一些天下山河策的功夫,再加上勤练指法相辅相成,使得胡灵儿的内功远比一般同龄人深厚得多,身法自然也比较矫健。 惊鸿诀身法的移速并未全开,胡灵儿吃力归吃力,勉强还是能跟上,等两人一前一后到达五老岭的山顶,胡灵儿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自己身子要被掏空了。 明安瞅了眼累成狗一般吐着舌头哈哈呼气的胡灵儿,撂下一句“还得多练”,便从密林中走出,向那山岭之巅的相思亭慢慢踱去。 月色缥缈如雾,揉碎了洒向这座屹立在山巅的古亭。 古亭正中间石桌上,红泥小火炉架着的瓦罐煲,微微升起的蒸汽映射在蒙蒙月下,犹如飘起的尘雾。 瓦罐煲边上,一名窈窕曼妙的姑娘,身着一身轻纱白霓裳,趴在桌上头埋入手臂,似乎已经熟睡,因秋风凉意而微微颤抖的身子,让明安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心绪来。 “唉……”明安摇头感慨,忍不住轻声念诵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在他看来,林雪练这举动十分可笑,为了一个虚幻缥缈的野心,却自甘下贱反复倒贴,劳神伤身还丢自尊,何必呢? 哪怕真得了闵胥国皇位,对于明安而言不过是棋盘上换了个对手,面对自己的枪炮,到头来还不是权力被剥夺然后倒台,那时候再看现在,岂不是像看小丑一般看笑话。 “好好的绝色美人,当什么不好,非要当舔狗!”明安念头一闪,正要嘀咕出声,哪知亭中林雪练猛地抬头,揉了揉通红的眼眶看向明安,声音略带哽咽问道,“来了……刚才殿下念的那是什么诗?” 第52章我曾来过 明安走进亭子,将身上的外套脱下,顺势披在了林雪练身后,“你不是睡着了么?” 林雪练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了声谢,拢了拢明安的外套应道,“我听见有响动,恍惚间醒了点,后面就听到殿下念诗,便彻底醒了……那诗,有后半句吗?” “有的。”明安隔了一个座位,在林雪练对角的石椅上坐下,“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林雪练怔怔瞧着微弱翻腾的炉火,低声呢喃着那一句“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这首词是苏轼所作,反正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没有苏轼,好诗好词不用可惜,明安就顺手抄了,本意还是想借着诗词,委婉表达自己的劝诫。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林姑娘你又是何必呢?不如早早归去当个闲人,弹琴、喝酒、观溪、赏云,那个不比追求世间的功名利禄强?” 林雪练扑哧一笑,一双妙目瞧着明安,“这话若是一个闲散世子口中说出,倒是有几分可信,可从你北境霸主口中说出,未免太古怪了些。” 明安一讶,“为何古怪?” 林雪练看见明安露出惊讶神色,自己反倒露出更为惊讶的神色,“为何不古怪?” 见明安一脸费解,林雪练困惑问道,“你既然执掌北境励精图治,雄心勃勃意图一统九州,成为九州千古第一帝,难道不是为了这世间最大的功名,最大的利禄不成?你这种人物,劝他人不求名利安心当闲人,不奇怪么?” “啊?”明安一愣。 “嗯?”林雪练更愣。 “谁说我执掌北境,就是为了天下间最大的功名利禄?” 林雪练彻底懵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是你们每个男人的追求么?你大权在握,兵强马壮,不就是为了一统九州执掌天下,享受全天下的财富和全天下的美人么?”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么?” “不信。”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之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倒是林雪练憋不住好奇心先开口,“那我倒想听听,你会是怎么个说辞。” “自由的权力是有害的,终将引起灾祸的,必须受到约束。” “拥有了权力,需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由此可见,合格的掌权者很不自由,很累。” 明安指了指那咕咚不休的瓦罐煲,“这玩意是煮给我吃的么?能给我整点不,正好我饿了。” 林雪练正听得陶醉,猛然回过神来,羞红脸赶紧给明安张罗着盛了一碗,“这是我娘教我炖得银耳汤,想着天凉入秋,让你吃一碗银耳汤补一补身子。” “嗯,有劳了。”明安接过林雪练盛来的银耳汤,舀了一大勺吃了一大口,然后立刻暗运逆脉经,未发生异状微吃惊,表面上神情自若点头微赞,“味道很好,就是我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是北境国主,你为何不在银耳汤中放点剧毒什么的,把我毒死你们闵胥国危机不是自然解除了么?”明安调笑问道。 扑哧一声轻笑,林雪练说道,“若是你这么好对付,那也太辜负你那北境霸主的显赫恶名了。” “那放点春药,恐怕也能有助于你计划行事吧?”明安打趣问道。 林雪练狠狠白了明安一眼,“本公主还不是这么下作的女人,靠这种腌臜手段赢得男人欢心!” 说完,林雪练作势要从明安手上夺过银耳汤,气呼呼道,“见你昨夜夜深还在忙于公事,好心给你炖汤你却冷嘲热讽,这汤拿去喂狗也不给你喝了!” “哈哈!”明安会心一笑,闪开林雪练的抢夺,对着银耳汤狼吞虎咽,含糊应道,“喂狗不如喂我,狗不知甜淡,不知用心,我却能尝得出来,不浪费!不浪费!” 闹了一阵,林雪练便收回了手,坐回椅子上不再抢夺,继续追问,“你刚才说‘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然后呢?” 明安暗感好笑,“你真信我鬼扯啊?” 林雪练伸出玉臂托着粉扑的双腮,歪着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瞧着明安,仿佛在看世上最有意思的事物那般新奇,“我知你十句不见得有半句真,可就是爱听你鬼扯。” “那行。”明安也乐得跟这古代的封建公主好好讲述一番自己心底里真正的志向,反正这志向说出来也没有几个古人会信,属于最真话的谎言。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掌权者还有层层禁锢,是世界上最不自由的人,而我渴望自由与快乐的一生,所以我不想掌权。” 林雪练倾城一笑,“你话从你国主口中说出来,太好笑了点。” 明安感慨道,“当这国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若是想真正过上安心闲人的一天,只能靠我当国主,平定九州赋予天下太平,最后我才能放权当个安心闲人。” 林雪练大体上明白了明安的意思,可她毕竟也是饱读古籍,不解问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一旦失去权力,就等同于自己折了自己最强的力量,不怕被人报复么?” “谁来报复我?” “嗯……新的掌权者?” “若是那时,没有所谓新的掌权者,亦或是新的掌权者,已经被禁锢在了笼子中呢?” 林雪练满脸惊讶,“什么笼子这般厉害,竟能将帝王都关得住?” “法。” “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法’。” 思索一阵,明安觉得这说辞不太准确,“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所谓天子庶民什么的,大家没差那么多,只是分工不同,所谓的最高领袖也是从民众当中选出来,干了几年就会轮换的那种。” 林雪练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 在她看来,她分明觉得明安这是异想天开的胡扯,可就是想一直听下去,而且越听越有味。 “那些豪门世家,会任由你这么闹?” “那时候,没有所谓的豪门世家,以及所谓的皇权贵族了。” “怎么会没有了?” “有异心的,已经除光了,剩下表现良好的,已经归化到平民阶级成为了富有民。” “他们不会再次起家?” “‘法’会扼杀他们,享受到平等生活好处的百姓,也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明安反问道,“九州之大,是百姓多还是世家多,你难道没想过么?” 林雪练被明安一噎,呛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不死心追问,“你就这么有信心,你定下的这一切,百年之后所有人还能遵守下去?” 明安挠挠头痞气一笑,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百年之后,关我屁事!那时候的子孙辈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见林雪练翘着嘴巴蹙着眉头,似乎对自己这个答复很不满。 明安收回戏谑,凝视着林雪练,说出一番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话语。 “就算百年之后,情况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糟糕。” 明安将那碗中银耳汤仰头一饮而尽,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远眺月下漫漫大海波浪连绵。 “因为,我曾来过。” 第53章定要议和 明安走后,留下林雪练一人,坐在亭中,对着那逐渐熄灭的炉火发呆。 刚才明安那番话,在她看来简直比世间最离谱的神话故事还要离谱,可就是如一道惊雷,轰开了林雪练闭塞的内心。 即便如此不相信,可她却对明安口中描述的世界,如痴如醉般着了迷。 正如明安刚才所说,“天下至味,一碗安乐茶饭,九州平定人人平等之后,有‘法’约束着保护着九州众生。” 林雪练轻声一叹,“那时候,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安乐闲人,确实是世间最美的事。” 她虽然对明安口中所描绘的世界,充满了憧憬,但她也同样知道,实现这个世界有多么艰巨,多么困难。 明安解释说,人人都能吃上这碗安乐茶饭,这是他和北境所有人毕生的共同志向,这就是他和周围将士互称“同志”的由来。 只有认可了这种志向,愿意为这志向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才会受到明安认可,成为他口中所说的“九州同志会”一员。 召来不远处候着的丫鬟收拾完炉子瓦罐,林雪练又恢复成那哀哀戚戚的多愁善感神色,下山而去。 “今夜本想着能诱他动心,让他能松松口,放开些条款,到头来我反而被他弄得心绪不宁……”林雪练苦涩一笑暗想。 尤其是她回想起刚才明安兴致勃勃跟自己描述九州新世界,那豪情万丈的模样,林雪练仿佛看到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孩子,在向母亲讲述自己长大后要实现的梦想。 朦胧间,亭中的自己变成了那个宫女娘亲,拿着扇子扇火给自己熬煮银耳汤。而绘声绘色正在演讲的明安,变成了正在给宫女娘亲兴致勃勃描绘如何依靠智慧,让闵胥国所有百姓吃上饱饭的自己。 一念及此,林雪练意气如灰,沉寂多年的内心,又焕发起蓬勃生机跳动起来。 “我也可以试试。” …… 议和条款已经用八百里加急,自夏洲港连夜送至福京,等朝廷批议。 信件来回的时间,再加上朝廷商讨的时间,足足用了三天。 这三天,除了第一天那会儿林雪练夜半将明安约至五老岭相思亭,之后的时间就再没跟明安约会见面。 这可倒把使者团那文一行人给急死了,他们眼巴巴盼着林雪练能勾搭上明安,让条款松动松动,没想到这林雪练整日跟没事人一样四处闲逛。 来夏洲港之后等待回复的这几日,林雪练一会儿泡在书店翻看北境运送来的小说画本看入了迷,买了一大包书回招待所躺上床一看看通宵。 亦或是傍晚时分买了袋瓜子,跑到新搭的夏洲港影院看北境的影片看得津津有味,回来的路上还时不时哼唱着什么“无言到眼前,与君分杯水”。 这可把那文给急坏了,忙拦下林雪练,旁敲侧击暗示她主动一些,对世子殿下示示好,有必要时可以做得更过火一些,只要能给闵胥国带来好处,百无禁忌。 林雪练冷眼瞧着身下不断磕头,用乞求语气道德绑架自己的那文,感觉特别恶心,当下不快应道,“本公主自有判断,哪要你个狗奴才指手画脚!” 那文没有办法,只好心急似火等待着朝廷的回复,只盼着朝廷能答应条款,省得自己左右夹在中间不是人。 熬过三日,八百里加急公文终于自福京返回了夏洲港,当看到朝廷批复,那文心中一凉,忙不迭将公文呈递给林雪练,把这烫手山芋交到了林雪练手中。 朝廷的意思是不计一切代价必须议和,其他条款都可以接受,唯有一亿两白银是没法出的。 毕竟闵胥国的这些年的年财政收入也不过一千万两,最近还内忧外患不断,财政收入急剧降低,这一亿两白银几乎要把闵胥国十年财政全部吃个精光。 最后朝廷给了底限,就是一亿两白银可以答应下来,但是要按照五十年来还,每年只偿还两百万两,这样闵胥国财政还能勉强负担得起。 上面就是朝廷的意思,最终补了三句强调,“定要议和!定要议和!定要议和!” 闵胥国朝廷变得如此畏惧北境,正是那文原封不动把明安和燕凌天等人所说的话语,以及自己在夏洲港的见闻如实整理成了书信,禀告了回去。 这些书信也让闵胥国朝廷清晰意识到,北境军力和财力是多么得恐怖。 如此恐怖的北境军,正执掌在一群嗷嗷待战的好战分子手中,正驻扎在闵胥国夏洲港上。 要不是他们那国主制约着,恐怕这帮人当下就想把福京给轰了,好成为他们的一番滔天军功。 “议和!定要议和!”林苍溪看到书信,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手艰难握住玺印,盖在了朝廷众臣拟定好的答复上。 林雪练读完朝廷的公文,轻轻放回桌上,从屉中抽出簪子打旋挽了个优雅的花手,优雅插入秀发之中。 一边梳妆打扮,林雪练一边冰冷讥讽,“在这儿,时常听人说起,‘弱国无外交’,细细想来还真是如此。闵胥国朝堂多少肱骨重臣大事面前不足用,却将议和重担压在我一个女儿家的单薄肩膀上,想来也是可笑。” 那文微微咬牙,喉头动了两动,对林雪练的讥讽强压下潜藏在心中的怨恨,装出一副哀怜乞求,“雪练公主!您大慈大悲女菩萨转世,看在闵胥国百姓的份上,定要促成这次议和啊!” 林雪练轻笑一声答道,“百姓?你们这些朝堂大臣,不弄权术地位,竟有闲心关怀起百姓来了?若是你那家把赈灾粮倒卖的赃款少拿一些,若是对这四港的百姓更加仁善温厚一些,那北境军哪有这么容易就把控住局面?现在知道慌了?” 点着嘴唇,林雪练操起尖酸语气没好气损道,“真要说看在百姓份上,倒还不如让北境军夺了我闵胥国,至少百姓能在他们手上讨个安心活法。” 那文听着林雪练的刻薄说辞,心中越听越怒,伴随着愤怒的还有莫大的恐惧。 他在夏洲港,也是听过北境军的事迹,对百姓确实友善,可对世家那是实打实的凶狠。 剥夺家产,流放世家子弟到海岛上去开荒改造算是轻的,重一点的直接当众枪决毫不留情,尸体还要悬挂出来,脖子上挂横幅书写此人恶行让往来百姓观瞻。 那文所在的那家,是京中一个中型世家,林氏朝廷里的高层官位吃不上肉,可中层官职还是分了不少汤羹。 中层官职看着没高层那么有实权,可因为接触的黑幕多,捞的油水可不少。 比如朝廷历年下发的赈灾粮,层层下发克扣总会有一部分作为封口费,流入那家囊中,那文便是此中的受益者。 若是真让北境军夺了福京,恐怕他们这些吸血家族没有一个不会被枪毙。 尽管心中对林雪练的讥讽又怒又惧到极点,那文还是克制了剧烈波动的心绪,拼命磕头苦苦哀求,“公主殿下,我等知错了!等此次风波过后,我等必定收敛,好好善待百姓,还请殿下定要救救闵胥国啊!这可是殿下的亲生国土哇!” 林雪练见这个那文摆出一副痛哭流涕的表情,语气一软叹道,“唉,但愿你们能真的知错能改。” 挥挥手,示意那文退下,“你退下,本宫要梳妆。” “是!”那文一喜,忙不迭的退出了房间。 林雪练将胭脂纸含在朱唇间一抿,对着妆镜来回打量自己精心打扮的容貌自言自语。 “你说,‘因为,我曾来过’。” “那我闵胥国,会因为你来过,而变得更好么?” 第54章艳福 深夜的港督府,明安正在房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复现现世的小说《老人与海》。 这些日子,他算是彻底看出来了,文艺作品的杀伤力有时候比枪炮弹药还强,原先只是抱着试验的态度,给这帮闵胥国原住民观看影片,派人给他们以评书形式念自己复现出来的小说。 内容上大多都是强调反抗压迫、积极斗争,追求自由爱情,追求幸福生活的故事,没想到效果拔群。 一场仿照徐克版《梁祝》的影片播放,台下近半数的小年轻哭得稀里哗啦,当天就涌入北境兵营说要参军,势要和北境军一起,推翻这个吃人的九州封建社会,共同建设北境众人所描绘的那般平等自由新世界。 《梁祝》这小说是明安三年前所写,然后把剧本给了琴婉音让她张罗人排的,北境军一帮五大三粗的糙汉都看过,没什么太大感悟,只觉得自家国主真是牛逼,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能想出这等比女儿家还哀怨婉转的剧本。 反倒是自家婆娘,一个两个哭得稀里哗啦,尤其是一些没落的士族小姐,边哭边高呼国主真乃九州千古第一才子,能想出这等鞭辟入里,揭露九州千年封建黑暗的构思,按这些娘们儿的话来说就是“全篇没有一句话在批判,可全篇都是在批判。” 自那之后,北境的娘们儿跟打了鸡血一样,比汉子们干得还勤快,给弹药夹装填子弹跟上了发条似的如狼似虎。 北境军的汉子问自家娘们儿,为什么看了影片后,干活会这般卖力,这些娘们儿引用了片中祝母的一番话。 “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在这个九州乱世的时候,人人都这么虚伪迂腐和势利,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无知到了你们以为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人,以为可以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影片的最后谢幕,仅仅一行字,就回答了这番话。 “两个人或许不够,千千万万的同志们可以。” 《梁祝》影片就这样原封不动被带到了闵胥国,和《白毛女》一起同时受到百姓们的热烈欢迎,只是喜欢《白毛女》的寻常老百姓更多些,而《梁祝》更让一些书生、没落士族和商贾阶层所动容。 见战局已经打开,有必要提升一下部队顽强作战,不畏强敌的精神,思来想去明安觉得《老人与海》这部作品最为贴切。 这小说虽说不太好拍影片,但胜在短小精悍,最适合战士们做成小册子贴身携带,闲来无事翻上几遍作为消遣。 正书写间,门口传来敲门声,明安恋恋不舍停下手中的笔,没好气走到房门前打开门,“这么晚的谁啊?” 还没回过神,一团影子混着香风扑了过来,紧紧扑在自己胸口,明安体内的天下山河策并没有没有触发自动闪避。 这天下山河策内功主动模式时明安凭借反应随时可以闪避,若是反应没来得及,则需要靠天下山河策被动闪避。 若是敌人有恶意,天下山河策自动帮明安躲开一击,但若是敌人没有恶意,那天下山河策的被动完全失效。 之前在北境忙碌一天回家,以为琴婉音出差去了没在家里,自行上床正准备歇息,忽然被子中扑来浑身脱得精光的琴婉音,抱着明安蹭来蹭去不住撒娇,明安愣是一次都没反应过来。 想来天下山河策是个搞事情的性子,让主人的艳福一次都没少享。 而今晚,也是一般情况,只不过对象换了个让明安有些手足无措的人。 林雪练贴在明安胸口,脸颊蹭来蹭去含情说道,“阳国主,你说是说对我毫不动心,可为何你的心,扑扑扑跳得这般快。” “你吓到我了,怎么会跳的不快!”明安撇着脸不敢看怀里的林雪练,双手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试着想推开林雪练,可有点无处下手。 只因林雪练穿着有些暴露,香肩只披了一道薄纱,刚进进屋时这么一扑,薄纱已经似流水般滑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现在的林雪练,裸露的手臂香肩自成一体,好比现世的露肩礼服那么开放。 “进来再说吧,外人看到了不好。”明安被林雪练抱着有些无措,推开又不是不推开又不是,艰难挪着身子把房门合上。 房门一关,林雪练更没了顾及,一双嫩臂攀上明安的脖子,仰着美眸怔怔望着明安出神,忽然没由来的一叹,“若我早十年遇上你,那该多好啊……” “早十年?”明安估算了一下年龄,那时的林雪练恐怕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女子高中生的花样年华,心中顿时打了个冷汗,“别别别!太小的我应付不来。” 林雪练噗嗤一笑,“素闻北境霸主英雄盖世,却不喜及笈少女,原来真确有其事。” “现在不是讨论我喜欢哪种女人的时候。”明安满脸复杂瞧着怀中的林雪练,“我不是拒绝你那暗妾的请求了吗?你还这样搞,对你名声不好,快放开我!” “细细想来,你是个谨慎理智的性子,你怕给我钱粮会助长闵胥国军力妨碍你的计划,信不过我很合理。”林雪练非但没因为第一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出奇的冷静,分析起明安动机,“若我是你,佳人在怀未必能做出如此冷静而又正确的决定,你倒是让我更佩服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你这又是整什么幺蛾子?”明安指了指林雪练的露肩装无奈问道。 “我不勉强你应我那个要求了,只希望用今夜春宵作补偿,拜托你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林雪练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哀求道,“国主大人,你提出的众多议和条款,我们都可以接受,唯有那一亿两军费补偿,我们实在出不起,还望国主宽容一二。” 听林雪练这么一说,明安算是瞧出她今夜到访的目的了,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说道。 “我给你翻译翻译,就是说你陪我打一炮,让我北境少得一亿两白银。一亿两白银的炮,你觉得合理不?” “打炮”这说法林雪练是第一次听说,前后一联系大体上猜出和“一夜春宵”是一个意思。 当下林雪练把头深深埋入明安怀中,垂着头不敢看他,身子微微发颤,委屈的语气悄声呢喃。 “一亿两白银,我们真是出不起……若是为了筹措这一亿两的军费强行加重赋税,这是将我闵胥国百姓彻底逼上绝路……” “阳国主,你大人有大量,瞧在我闵胥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份上,还望国主开恩,雪练替百姓们谢过了!” 林雪练哭得梨花带雨,身子一软瘫徐徐跪在明安面前。 第55章变法 明安只用一句话,就让这个抱在自己腿上哭闹不休的女人消停下来,恢复了正常。 “哭闹和美色一样,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林雪练松开裸露的双臂,指尖抹了抹眼角泪痕,撑着地板起身,“阳国主,你当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给林雪练奉上茶,明安仰卧在沙发上,瞅着一旁拿手帕擦拭红彤彤眼眶的林雪练,“这回又想整什么?” “一亿两银子,拿不出来。”林雪练这些日子接触,知道明安是个不喜欢绕弯,有事说事的直爽性子,“今夜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让你松口,我便过来找你了。” 明安嘴角微扬一笑,“你是国主,也是生意人。既然你要我松口,肯定得拿出点什么。” 林雪练指了指自己精心打扮的绝美容颜,和半露酥胸的春光,蹙眉嗔道,“这些不行?” “不够。” “真麻烦……”林雪练嘀咕。 “记住,是你求着跟我做交易,当然得迎合我的需求。”明安将身子懒洋洋陷入沙发中,“你的美貌,很好,很好,但非我必需品。” 比出一根手指来回摇晃,“一亿两,太贵了。” 林雪练质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闵胥国。” “你想要,轰了不就是了,为什么又整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林雪练鼓着脸颊颇为赌气说道。 “你自己想,想到了你今晚才有可能谈成,不然你脱光躺床上也没用。”明安瞅着林雪练略显浮夸的风骚装扮戏谑说道。 林雪练粉颊一羞泛起一阵嗔怒,双手作势要往腰间解去,“我真脱了!” 明安摆出玩味笑容瞧着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从茶几上抄起一块饼干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趣欣赏着林雪练的表演。 林雪练感觉自己像只猴子一样,颓然泄气松开了手,试着去寻思明安所说的那句话。 北境完全有实力轰烂闵胥国攻占全境,却并没有这么做,选择以议和的方式进行交涉。 闭上眼睛思考很久,林雪练猛地睁开眼,“你莫不是把我们当作产奶羔羊不成?” 明安一口一口啃着饼干,“然后呢?” “我闵胥国子民,不当羔羊!”林雪练有些生气。 “你那些子民,都瘦成羊肉干了,有什么好产奶的。”明安盘着手中的饼干,“我只吃肥羊奶。” 林雪练当然清楚他口中肥羊奶指的是什么,“肥羊产奶,未必能给你吃进嘴。” “各看本事呗。” 继续斗嘴下去毫无意义,如今林雪练更在意的是如何让明安松口那一亿两军费。 清楚明安当前的主要目的在于“掠夺财富”而非“开疆拓土”,林雪练寻思一阵后有所感悟,“莫不是,你想让我帮你作为内应?” 明安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然后呢?” “你想有个媒介和代理人方便行事。”林雪练指了指自己,“恰好我出现在了眼前,你相中了我,所以才愿意跟我聊下去,是么?” “想的不错。”明安笑着问道,“你看如何?” “不如何。”林雪练挑着眉梢,摆出高傲的神色,“我是闵胥人,更是皇室公主,为何帮你北境?” “这得你问问自己的内心。”明安点了点胸口,“是我北境把人当人,还是你闵胥国把人当人,想必你能看得出来。” 林雪练这些天的接触,心里已经非常清楚,闵胥国百姓若是归到北境治下,那可比闵胥国那帮腐朽朝廷的治理,要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没有苛捐杂税,吃得饱穿得暖,时不时能整口酒肉大快朵颐,哪怕是最为低贱的贩夫走卒,也可以昂首挺胸活得有尊严。 可林雪练不死心倔强应道,“你北境能做到的,我闵胥一样能做到!” 明安惋惜道,“何必这般操劳呢?” “你若要在整个九州,实现你口中那种世界,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林雪练盯着明安,蹙眉怨怼说道,“你们男人遇上事,就喜欢打啊杀的,真残忍!” “世上没有什么幸福,是不通过流血死人,而轻松获得的。”明安语气平淡如水。 林雪练毕竟是女儿家,哪怕再怎么认同北境的一切,可一想到这一切是用鲜血和人命换来的,发自内心抵触。 双手交叉胸前,脖子仰了仰林雪练颇为高傲说道,“那可不一定!” 明安叹了口气,“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林雪练重重吐出一个字,“变!” “变?” “变革的变!” 明安强忍笑意,“你想怎么变?” 林雪练温婉如水的声音娓娓道来,“待我回福京,便效法你们北境,开报馆,办学堂,启民智,让我们闵胥国子民开眼看世界。” “我等闵胥人还会效法你们,尊重工匠人才,重农事,重机巧,重法治,一步步让我闵胥国也变成和你北境一样的繁华之国。” 明安歪着头托腮,如同在看一个很意思的事物那般,颇为欣赏的凝望着眼前绘声绘色讲述,如何用自己柔弱双臂,给闵胥国带来变革的林雪练。 第一次,明安莫名生出对林雪练的一丝尊敬来。 “有趣的女人。”明安心中给出了评价。 等林雪练兴致勃勃全部讲完,明安才狠狠泼了瓢冷水,“没用的。” 林雪练翘眉露出不满神色,“不试怎知没用。” “没用就是没用……再说,你万一没把握好度,会遇上危险。” 明安柔声劝道,“你是个聪明女人,我欣赏你。若你斩断对闵胥国的念想,从此跟我们北境成一路人,替我在闵胥国内部接应行事,区区一亿两白银,就当我买你这个人才。” 林雪练缓缓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唇,倔强抬头,直面明安的犀利目光,“我想试试。” “好,我给你试试的机会。”明安笑呵呵从躺卧的沙发上起身,打开了房门,“雪练公主替闵胥国子民求情,声泪俱下,情感动天,最终让铁石心肠的北境世子动容。” “北境世子代表北境国,答应免除五千万两白银债务,剩下五千万两按照五十年,每年一百万两数额缴纳。” “去吧。”明安在房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公主殿下,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一出好戏。” 第56章精神胜利 《北闵条约》签订,议和成功的消息,伴随着秋风,吹开在九州东南,吹入闵胥国朝堂。 闵胥福京中的人们,得知议和成功后,纷纷松了口气,然后便是一阵欢呼沸腾,纷纷歌颂起林雪练的伟大与机智。 不多时闵胥国坊间便流传起话本桥段,林雪练当着凶恶如虎的北境世子阳振南面前声泪俱下直斥其非,将这头人间恶魔喷得体无完肤,最终阳振南羞愧万分,选择了妥协与退缩。 闵胥国的人们,每当听说书先生讲到这一幕高潮,就会引发一波波欢呼,仿佛自己不是战争的失败者,而是一个十足的胜利者。 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比鸦片那飘飘欲仙还令人愉悦,麻醉着闵胥国每个人的灵魂,遮蔽了人们看清《北闵条约》那繁杂的条目。 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上还是有着清醒的人。 林雪练看着使者团的所有人,都陷入大事办成后的成功喜悦,感觉心中愈发沉重。 她很想痛声疾呼,向大家宣布闵胥国是这次的失败者,蒙受了巨大屈辱,就连那最终松口的一亿两白银,也是蒙北境国的垂帘与施舍,闵胥国必须要从此除弊革新,不然今后的耻辱必定会加重。 可惜没人听得见,没人愿意听。 夜半时分,林雪练心烦意乱想出去散散心,路过那文的房间时,借着门缝透出的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他对着房间的落地镜,一手持《北闵条约》,一手拍着胸脯,扮出光荣伟岸的肃穆表情,反复排练一句话。 “我带回了一代人的和平!” 林雪练心里酸苦,可周围人一个人都无法倾诉,反倒是自己的敌人,这次祸事的罪魁祸首,林雪练能倾吐一二。 趁着议和收尾,离返京还有段时间,林雪练又找上了明安,将她心中的担忧和难过倒了个一干二净。 明安一言不发听完,没劝什么,只给她讲了个故事。 林雪练托着腮斜趴在沙发上,一双美眸怔怔瞧着明安,专注倾听从他舒缓的语调中,讲出的匪夷所思,却又辛辣味十足的奇妙故事。 每当这个时候,林雪练就会觉得很安心,很放松,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古怪想法。 她想听明安就这样一辈子讲下去,一直讲到永远,她愿意一辈子守候在他身边,听到永远。 等明安把故事讲完,林雪练嘴巴撅了撅,略显不快说道,“你讥讽我们闵胥国的人,都是口中的阿q?” “人人都是阿q,又不只你闵胥国人。” 林雪练露出满脸不屑之色,“照你这么说,连你和我,都是那假装精神胜利的小人不成?” “假装精神胜利,也不见得是小人。”明安饶有兴趣看着林雪练那双美丽的眸子,“每个人这辈子,都有些无法战胜的东西。” 林雪练总觉明安深邃的眼神,似乎要将自己灵魂看穿,慌乱避开了他的目光,垂头梳着发梢嘀咕,“非得自欺欺人的逃避不成?”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明安再一次诚恳劝道,“有些路走不通,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不退。”林雪练显得意外的执着。 听完明安讲述完《阿q正传》的故事,她迫在眉睫的渴望快些由外而内改造闵胥国的一切,可一旦静下心来细细思考每一样细节,林雪练就感觉乱如一团麻,不知如何下手。 她迫切需要一个参考的蓝本。 “阳国主,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林雪练语气有些吞吐,纤纤玉手往肩边轻纱捋去。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脱衣服!”明安瞳孔一瞪,吓得赶紧挥挥手示意她打住。 林雪练手一僵,这才发现自己无心的小动作让明安产生了误会,顿时脸上泛起臊红羞怒道,“我只是整下云肩!” 明安无奈耸肩,“我以为你又来搞那套……你先说你要拜托什么?” “我想去你们北境看一看。”林雪练毫无顾忌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 明安答得很爽快,“你若今生斩断和闵胥国一切瓜葛,归我麾下所用,我就带你去北境。” “那不可能!”林雪练答得很果断。 “那么我的答复也是不可能。”明安答得更果断。 “只是去你们北境国看一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拒绝?”林雪练不快问道。 “北境所在是秘密,目前暂不方便给外人透露。”明安上下打量一阵林雪练,“你会星辰定位之类的技术,到过北境之后,岂不是可以向全九州宣告我北境的方位?” 林雪练撇嘴,非常后悔前些日子和明安晚上外出郊游赏星时,被明安七拐八晃带迷了路,她看明安一脸苦恼挠头,便看了眼星空掐指一算,带明安找准方位寻到了回去了路,然后就暴露了自己通晓九州星辰定位术。 自己原本想暗中记下北境方位,到关键时候作为重要情报换取利益,计划全泡了汤。 其实北境的具体方位,明安哪怕公布出来,九州各国海军也无可奈何,他们根本不具备动力舰艇技术,自然没法逆风逆洋流航行过去。 不过北境最大的命门是在陆路相连的月冥山脉,以及北岳连嶂之后的那条北海洋流,万一被有心之人推演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亲眼一见发展后的北境,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出国主口中所描绘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呐呜呜呜……”林雪练抽抽搭搭装作流泪。 “你不是看过画片么?” “画片哪瞧得真切呜呜呜……”林雪练玉手遮在眼前,装作掩面抽泣,狡黠而灵动的眼神却透过指缝,暗暗瞧着明安的反应。 明安当然知道林雪练这是装腔作势撒娇,也不见怪,心中权衡一番利弊后终于还是答应。 “其实北境本就是一块块海岛群连携而成的诸岛之国,我不能带你去本土第一大岛,但是可以带你去最外围的一座岛,那是我一大粮仓,建设风格和北境本土相差无几。” 林雪练一听欢天喜地捧了捧手,“多谢国主!” 明安摆摆手,“只给三日,一日去,待一日,一日回,看多少悟多少,全凭你自己。” 《北闵条约》签订,议和成功的消息,伴随着秋风,吹开在九州东南,吹入闵胥国朝堂。 闵胥福京中的人们,得知议和成功后,纷纷松了口气,然后便是一阵欢呼沸腾,纷纷歌颂起林雪练的伟大与机智。 不多时闵胥国坊间便流传起话本桥段,林雪练当着凶恶如虎的北境世子阳振南面前声泪俱下直斥其非,将这头人间恶魔喷得体无完肤,最终阳振南羞愧万分,选择了妥协与退缩。 闵胥国的人们,每当听说书先生讲到这一幕高潮,就会引发一波波欢呼,仿佛自己不是战争的失败者,而是一个十足的胜利者。 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比鸦片那飘飘欲仙还令人愉悦,麻醉着闵胥国每个人的灵魂,遮蔽了人们看清《北闵条约》那繁杂的条目。 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上还是有着清醒的人。 林雪练看着使者团的所有人,都陷入大事办成后的成功喜悦,感觉心中愈发沉重。 她很想痛声疾呼,向大家宣布闵胥国是这次的失败者,蒙受了巨大屈辱,就连那最终松口的一亿两白银,也是蒙北境国的垂帘与施舍,闵胥国必须要从此除弊革新,不然今后的耻辱必定会加重。 可惜没人听得见,没人愿意听。 夜半时分,林雪练心烦意乱想出去散散心,路过那文的房间时,借着门缝透出的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他对着房间的落地镜,一手持《北闵条约》,一手拍着胸脯,扮出光荣伟岸的肃穆表情,反复排练一句话。 “我带回了一代人的和平!” 林雪练心里酸苦,可周围人一个人都无法倾诉,反倒是自己的敌人,这次祸事的罪魁祸首,林雪练能倾吐一二。 趁着议和收尾,离返京还有段时间,林雪练又找上了明安,将她心中的担忧和难过倒了个一干二净。 明安一言不发听完,没劝什么,只给她讲了个故事。 林雪练托着腮斜趴在沙发上,一双美眸怔怔瞧着明安,专注倾听从他舒缓的语调中,讲出的匪夷所思,却又辛辣味十足的奇妙故事。 每当这个时候,林雪练就会觉得很安心,很放松,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古怪想法。 她想听明安就这样一辈子讲下去,一直讲到永远,她愿意一辈子守候在他身边,听到永远。 等明安把故事讲完,林雪练嘴巴撅了撅,略显不快说道,“你讥讽我们闵胥国的人,都是口中的阿q?” “人人都是阿q,又不只你闵胥国人。” 林雪练露出满脸不屑之色,“照你这么说,连你和我,都是那假装精神胜利的小人不成?” “假装精神胜利,也不见得是小人。”明安饶有兴趣看着林雪练那双美丽的眸子,“每个人这辈子,都有些无法战胜的东西。” 林雪练总觉明安深邃的眼神,似乎要将自己灵魂看穿,慌乱避开了他的目光,垂头梳着发梢嘀咕,“非得自欺欺人的逃避不成?”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明安再一次诚恳劝道,“有些路走不通,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不退。”林雪练显得意外的执着。 听完明安讲述完《阿q正传》的故事,她迫在眉睫的渴望快些由外而内改造闵胥国的一切,可一旦静下心来细细思考每一样细节,林雪练就感觉乱如一团麻,不知如何下手。 她迫切需要一个参考的蓝本。 “阳国主,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林雪练语气有些吞吐,纤纤玉手往肩边轻纱捋去。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脱衣服!”明安瞳孔一瞪,吓得赶紧挥挥手示意她打住。 林雪练手一僵,这才发现自己无心的小动作让明安产生了误会,顿时脸上泛起臊红羞怒道,“我只是整下云肩!” 明安无奈耸肩,“我以为你又来搞那套……你先说你要拜托什么?” “我想去你们北境看一看。”林雪练毫无顾忌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 明安答得很爽快,“你若今生斩断和闵胥国一切瓜葛,归我麾下所用,我就带你去北境。” “那不可能!”林雪练答得很果断。 “那么我的答复也是不可能。”明安答得更果断。 “只是去你们北境国看一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拒绝?”林雪练不快问道。 “北境所在是秘密,目前暂不方便给外人透露。”明安上下打量一阵林雪练,“你会星辰定位之类的技术,到过北境之后,岂不是可以向全九州宣告我北境的方位?” 林雪练撇嘴,非常后悔前些日子和明安晚上外出郊游赏星时,被明安七拐八晃带迷了路,她看明安一脸苦恼挠头,便看了眼星空掐指一算,带明安找准方位寻到了回去了路,然后就暴露了自己通晓九州星辰定位术。 自己原本想暗中记下北境方位,到关键时候作为重要情报换取利益,计划全泡了汤。 其实北境的具体方位,明安哪怕公布出来,九州各国海军也无可奈何,他们根本不具备动力舰艇技术,自然没法逆风逆洋流航行过去。 不过北境最大的命门是在陆路相连的月冥山脉,以及北岳连嶂之后的那条北海洋流,万一被有心之人推演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亲眼一见发展后的北境,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出国主口中所描绘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呐呜呜呜……”林雪练抽抽搭搭装作流泪。 “你不是看过画片么?” “画片哪瞧得真切呜呜呜……”林雪练玉手遮在眼前,装作掩面抽泣,狡黠而灵动的眼神却透过指缝,暗暗瞧着明安的反应。 明安当然知道林雪练这是装腔作势撒娇,也不见怪,心中权衡一番利弊后终于还是答应。 “其实北境本就是一块块海岛群连携而成的诸岛之国,我不能带你去本土第一大岛,但是可以带你去最外围的一座岛,那是我一大粮仓,建设风格和北境本土相差无几。” 林雪练一听欢天喜地捧了捧手,“多谢国主!” 明安摆摆手,“只给三日,一日去,待一日,一日回,看多少悟多少,全凭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