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养大天与暴君》
1. 第 1 章
她费力地将一块厚石板掀开,露出存放骨灰盒的地方。难以想象,那燃烧后的骨灰,竟不足以填满这狭窄的空间,仿佛生命的消逝,连其存在也变得微不足道。做完这一切,她从男人手中拿过沾着雨露的花束,小心摆放在石板上。
逝于此地的是她的母亲,但对裕里而言,母亲如同一个朦胧的梦,让她在现实与梦境间徘徊,最终清醒于这孤寂的世界。
她坐在床边,回想这一切。
年轻的爸爸,咿呀学语的幼弟,早死的妈妈还有……严重自闭倾向的她。
酒瓶洒落一地,大麦酒发酵过后的酸臭味充斥了整个房间,借着屋内昏沉沉的光线她找到了男人一直震动不停地手机。
“你好。”
“呃……请问家中长辈可以接电话吗,有事情需要禅院先生处理……”
“是妈妈的骨灰吗,请放心,我会在约定的时间里带爸爸过去完成葬礼的。”裕里说。
与其说是葬礼,倒不如说是把骨灰瓶小心翼翼地放进昂贵的墓地里,再插上一束以表哀思的花就可以离开了。
出席葬礼的,唯有她与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以及电话另一端冷漠的工作人员。
男人宿醉的脑子很混沌,他被迫从床上拽起,随便换了件衣服,然后跟着女儿出门。
因为裕里说:“该去接妈妈了。”他才对外界有了点反应。
葬礼完成后,甚尔淋着雨,裕里打着好心工作人员赞助的雨伞(无需归还),与甚尔一同乘车离开。
车上的人很多,簇拥着挤成团,裕里淋着那把湿漉漉的雨伞牵着甚尔的手穿梭在人群中,呼吸着不那么舒适的空气。有路人秉着善心给她让座,裕里轻轻拽住甚尔的手,将他拉到座位上,自己则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如同行尸走肉,仿佛连最简单的指令都难以遵从的木偶。
“去哪里。”男人开口。
“医院,接惠回家。”
“我还有个儿子?”他垂眼看怀中的女儿,期待她的反应。愤怒,不解,又或者失望,都是他所期望的反馈。
可女儿只是冷静地回视他,用那双小手捏住他的脸颊:“你有两个亲人,我和惠都在。”
甚尔的眼眸颤了颤,他无法言语此刻的心情,心脏犹如注入了热水,让那团冰冷日渐腐烂的肉块再度汲取到温暖。
【甚尔,我们拥有很多宝藏哦】妻子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他靠着车窗合住眼,满脸倦容。
【女孩的话就叫裕里,她一定是个坚强的孩子,会照顾好你和惠的】
【名字这种东西随便吧,只是个代号而已……不过,惠不是更适合女孩吗】
【……】
【都听你的】
他忽然从梦中醒来,车内已经空了大半,腿上女孩的温度消失不见,他慌张地站起来四处乱瞟寻找女孩的身影,就在他即将下车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还没有到站,甚尔。”
女孩不知何时坐在他后排的座位上,平静地看着他。
十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下车后他下意识看向女儿的手,裕里走在他前方,像一个小小的领路人,但没有牵起自己手的意思。
去医院的路上,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观察裕里的反应,这种时候他突然想妻子了,她总是很敏锐地察觉到甚尔心情的变化,那些不太美好的负面情绪,她永远感知的比情绪的主人还要快。
但裕里不行,她察觉不到这些细小变化。
妻子很爱他吗?爱的。
裕里呢?他不确定。
他的姓氏,曾经的家族,都不是什么好提起的过往,他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留给裕里,思及此,甚尔很烦躁。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该死的中介人。
“医院打来的电话吗?”
“一些不重要的工作。”他说。
裕里眨眨眼,此时,她应该安慰这个男人。虽然他刚失去了妻子,但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抚养,他理应鼓起勇气。况且在东京这座繁华而又冷酷的大都市中,生活成本与薪资往往难以平衡。
那只小手又牵起他,女孩稚嫩的嗓音响起:“等一切处理完后我们离开东京吧,去一个小地方生活,你再找一份工作好了。不用那么紧张,甚尔,慢慢来。”
适应妻子的死亡,接受她不在的日子,没有什么是时间无法改变的,时间甚至可以欺骗记忆,裕里想。
接回惠的过程有些坎坷,育婴室的护士小姐姐一度怀疑他是拐卖犯,那张宿醉疲倦的面容,邋里邋遢的打扮,跟在身边怯懦不敢言语的幼女。这一切的印象,都太过符合女护士心中对诱拐犯形象的揣测。
然而基因是伟大的,惠的那张脸和裕里七分相似,而裕里,冷静得像个小大人。直到出院手续办完,主导者都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她指挥着男人在三楼五楼之间回转,缴纳完费用,排队等候药品,跳起来扒住窗口,指着男人该签字的地方,引导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禅院甚尔】
惠的哭声很孱弱,大病初愈后的婴孩将全部的力气用在睡眠上,她抱着小弟弟,甚尔走在身后,拎着两大袋瓶瓶罐罐。
他的动作慢吞吞的,总是缀在裕里身后,但不会跟丢。上楼时,鞋底因雨水变得湿滑,男人稳稳地扶在裕里身后,宽大的手掌如同支柱,支撑着她一步步向上。
回到家,她将惠放到自己的房间,用枕头将他暂时围住,防止惠醒过来乱爬。
“甚尔,你去洗澡。”
她推着男人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器,备好换洗的衣物。
小孩子不应该这么累,懵懂的裕里还是有正常概念的。她和甚尔的角色已经倒反,但目前这个情况纠结这些太没必要。
她逐一清理着男人房间内的酒瓶,巨大婚纱照隐匿于落地窗后,窗帘严密遮挡。裕里紧握抹布蹲下,指尖轻轻在衣角蹭过,才小心翼翼地触碰照片中妈妈的脸庞。
妈妈的眼睛很漂亮,是很温柔的颜色。
如此温柔的人,却死在了甚尔最爱她的这年。
热水冲洗甚尔的身体,浇灌在脸上,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内心如坠深渊,痛苦地嘶吼。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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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死,如果死了就能见到她,他毫不犹豫会这么做。
所有正常的爱,亲人的温暖,幸福的时光都是妻子给予她的,离开了妻子,他又变回以前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裕里坐在沙发上,她察觉了一丝不正常。
又过了十来分钟,浴室的门打开,甚尔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他浑身蒸腾着热气,走近裕里,轻轻蹲下身来:“裕里,我们离开这里。”
裕里轻轻推开他,走向浴室边缘,粉色的水渍沿着管道蜿蜒流下,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腥味。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成功了。
但他又想起了女儿小小的身影,裕里从小就不爱说话,她对外界的反应很淡薄,妻子说裕里是活在自己小小世界里的小精灵,她只是不愿意分出精力摸索他们的世界罢了。他和裕里的联系完全依靠于妻子,裕里很少主动找他,而每当她求助自己的时候,甚尔总会无措地寻找妻子的身影。不过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两次,裕里更喜欢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妻子死了,裕里忽然从她的世界里走出来,逼迫自己分出精力来照顾甚尔,这对裕里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他想,死之前也要安顿好裕里和惠。
他牵着裕里的手,走在去往禅院老宅的路上。
那不是什么好去处,但裕里和他不一样,她有咒力,在那个家里尽管活得不如意,也能长大。
“甚尔,出来的时候没有给惠喂奶,他醒来会哭的,可以早些回去吗。”裕里说。
甚尔没说话,沉默得有些可怕。
“十个亿,连带家里那个小的打包带走。”他和高堂上的老者讨价还价。
裕里站在一旁,在禅院众人看来,小女孩不知所措地握紧了爸爸的手。
她没有想到男人想要把她转手,对面的老者看起来也不好相与的样子,在男人松开她手后,大脑飞速旋转着该做点什么,至少不要被卖掉。
“甚尔,我会死的。”
裕里平淡的嗓音赘述这个事实:“离开你后不需要太久,我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这里,被虐待欺凌,因为我是女孩,惠是婴儿,我们无法照顾彼此,被当作工具一样对待,这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没有办法离开你的人是我和惠,你要抛下我们吗,抛弃你仅存的亲人。”
大堂里的男人们不加掩饰的恶意眼神冲击着她的神经,裕里那双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满堂哗然,在座的各位谁不是和这个男人沾亲带故的堂表兄弟,却被他的女儿贬低到畜生不如。
离开禅院家时外面下起小雨,甚尔紧握着裕里的手,任由血水在二人指缝间流淌。进去时轻而易举,出来颇费功夫。
他想点烟,意识到女儿还在身边,将烟盒揉捏成团丢掉。
“你刚才说的话,是假的吧。”甚尔装作随意问道。
裕里没有理他,她的脑袋盯着眼前的路,没有像以往那样仰起头回话,用黑色的眼睛看着他,安抚他。
她生气了。
意识到这点的甚尔心情突然变差。
2. 第 2 章
家中会有一个小匣子,里面存满了零钱,妻子喜欢将现金放在里面,在她的引导下甚尔偶尔也会往里面塞钱,小匣子渐渐被塞满,妻子抱着木制匣子盘腿坐在客厅里,边笑着边整理。裕里会靠在沙发的阴暗处,拿画笔描绘乱七八糟的颜色。
妻子问她:这个粉色的圈圈是什么呀?
裕里很久才能反应过来,慢吞吞的说:“是妈妈。”
黑色的圈圈是爸爸,粉色的圈圈是妈妈;裕里是绿色的圈圈。
她从小匣子里取出些大面额的钱,绕过甚尔独自出门。
她一个人要去干吗?为什么不叫上爸爸?
甚尔靠着门伸手掏了几下裤兜,才想起回来的路上已经将最后一包烟扔掉。
甚尔踢开脚边的易拉罐,罐子撞到墙壁发出爆炸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伏黑惠,婴儿的哭泣声充斥着裕里的小房间,甚尔像是应激的猫整个人僵硬住,小心地走到虚掩着的门口,透过门缝朝里面看。
惠哭得很用力,涨红的脸满是泪水。
甚尔慢慢合住门,哭声小了些,他松了口气。
他想起了裕里小时候,她很少哭,安静地睡着,安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只有饿的时候会哼唧几声。裕里是个很省心的孩子,不像惠喜欢用哭声宣示他的存在感。
裕里想给惠惠买一个新奶瓶,从医院带回去的奶嘴用到泛黄,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保险起见还是给惠惠换个新的奶瓶。
屋外天色黑暗,借着路灯的照明她找到便利店。
便利店员工看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幼女推开门,走到母婴专区,静静地挑选着奶瓶,她蹲下身,一手攥着一个,似乎在对比价格,有点可爱。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将两个奶瓶都拿到前台结算。
“是帮妈妈买东西吗?小妹妹,你好可爱。”变戏法般摸出一颗糖果递给裕里。
裕里眨眨眼,伸手接过,说道:“谢谢。”
真的很可爱,她像高档藏品橱柜里摆放的洋装玩偶。
老实说,裕里并不讨厌过于热情的人,但她不喜欢跟踪狂。
她停在路灯下,手中提着塑料袋,视线精准地盯着不远处树丛里某个阴暗处。
“谢谢哥哥,但我可以自己回家。”
“诶呀,原来早就被发现了。”便利店员工从树丛里钻出来,拍落身上的杂叶,冲她微笑。
“我不喜欢对漂亮的孩子动粗,可以主动钻进哥哥的麻袋里吗。”他手持的众生平等器,显然有备而来,根本不给裕里逃跑的机会。
裕里不见了。
将近一小时没有回来,惠已经哭了三趟,睡死在床上。
为什么不回来,她能跑去哪里?出门前拿走了不少钱吧,是离家出走吗,在闹脾气吗?
甚尔:【孔时雨,有人跟你闹脾气怎么办?】
孔时雨:【杀了他】
【需要打扫现场联系我,我是专业的】
【等等.谁惹你了?】
甚尔合上手机,深觉孔时雨在放屁。
隔壁不满一岁的儿子又开始哭了,一点都不像裕里那么省心。裕里一直很安静,她的性格既不随妻子也不随他。
啊.裕里,已经过去两小时了,她还没有回来。
他走出房子,当甚尔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逛遍了家附近的所有地段,他的动态视力极佳,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清那些地方里有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直到后半夜,依旧没有找到裕里,他想起独自在家的惠,脚步一扭。
经过家附近的便利店时,烦躁的心情促使他买烟的欲望打到顶峰,推门进去的瞬间,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整个便利店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甚尔眉头微皱,他顺着血味走到收银台,绕过碍事的挡板,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被窝藏在收银台下方,血汇聚成一滩。
甚尔没着急离开,他打开一边的监控回放,时间倒退三小时,倍速前进,跳过一些无聊的片段,一个金发青年买了些东西结账,他走出门。
时间快进到一个半小时前,裕里小小的身影推开门,她径直走到母婴区域,抱着挑选了很久的商品走到收银前台垫着脚结账,员工朝她的方向探出身子,手掌展开,手心里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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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彩色塑料纸包裹的糖。裕里推门离开,再后来的片段全部有被删除的记录,无法查询。他冷静地将这段录像全部拷贝出来,传给孔时雨。
正常情况下应该报警,但他从来没做过正常的选择。接下来他会找到这个男人,如孔时雨所言,杀了他。
整个过程甚尔都很冷静,脑子里不断回想将那个男人砍成几段比较合适,或者剁掉这小子的四肢满地乱爬;他会把那小子脑浆都打出来,其他部位卖给孔时雨。
甚尔突然笑了,原因是他发现裕里并没有离家出走。
——
裕里很乖地牵着他的手,就现实而言,这个跟踪狂有张漂亮的脸蛋,金发蓝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拐走她。
幸运的是,由于她很配合,整个过程没有受到伤害。男人带她回到一处公寓,玄关处摆放了很多小孩的鞋子,裕里攥紧手中的袋子,咯吱咯吱作响。
他推开一道门,人体腐烂的臭味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冲得裕里直皱眉。
“夏琳、弥生、禾香、熏酱、美黛子、舞舞、葵酱,我们回来啦,今天有个新妹妹愿意和我回家呢,她超可爱的,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眼珠也很漂亮,禾香不可以生气哦,哥哥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因为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扶着门,突然问裕里。
“裕里。”
“对,裕里酱。”他用右手用力地按住裕里的头,问道:“裕里酱,你喜欢吃披萨吗,禾香最喜欢吃那个了,所以我买了很多,如果你饿了的话我给你拿些。”
“谢谢,不饿。”裕里硬着头皮拒绝他,尽管家里只有不通人性的爸爸和略通人性的惠惠,她还是想回家。
“啊这样啊,那我们休息吧,明天要给你洗澡的,刚回到家的妹妹很脏,需要好好清理下。”类似于接娃般的温馨发言令裕里不寒而栗,她被强硬地拽进了房间里。
门合住,依靠在门背后的一具小孩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骨滚进了床下,橘红色的卷发搭到裕里脚背,裕里机械性地眨眨眼,她后退几步,绕开那具尸体。
裕里想回家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3. 第 3 章
男人强制性给裕里洗澡,柔软舒适的澡巾擦拭掉水渍,他吻了吻裕里湿漉漉的头发。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哦,裕里酱。”很恶心的昵称,裕里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话语里的兴奋感。
她没有说话。
她有家人,有惠惠,甚尔。
套装裙被扔进垃圾桶,男人给她换上红色褶边洋裙,迎着白炽灯照射下,睫毛像是幼蛾的绒羽,在白皙精致的面颊上投下阴影。那种快乐的感觉又来了,像是飞萤般骚弄着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他想亲吻裕里,可那在女孩看来,如同毒蛇吐露出的蛇信子。
雨水打到公寓外的泥泞地里,捕捉到天光微熹前的一点灯光。
她坐在椅子上,胳膊撑住脸颊,眯着眼。
三天以来,裕里很听话,她的安静和每一个来到他家的小女孩的反应都不同,男人有些警惕。但裕里又很乖,无论让她做什么都会很快的完成,她微妙的卡在一个不足以令男人发怒也不能以此借口惩罚她的安全线内。
他的精神似乎有问题,将那些尚未彻底腐烂、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他竟称之为妹妹;而被蛆虫啃噬得仅余白骨、面容难辨的尸体,则被随意地丢弃在昏暗角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竟在洗衣机那冰冷的滚筒内,意外发现了一具蜷缩着的尸体。
“裕里,我要出门了。”他换好衣服,和前两天一样出门。
上午十点的时候,他会热两杯牛奶,喝完后再出门,中午三点再回来,接着和裕里聊些无聊的东西,或者玩游戏。
通常,待他回来时,裕里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回来。但男人很清楚裕里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乖巧,一旦他离开,裕里就会跳下沙发,将玩具熊扔开,像只小猫一样到处乱窜,到处乱翻。
她很小心地不触碰任何东西,不留下痕迹,就连鞋子都会脱掉提在手里,上二楼时会用纸巾垫在脚底防止踩脏。
他坐在门口,切换着手机里的监控角度,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裕里实在太可爱了。
直到第三天,这只小黑猫终于忍耐不住,踮起脚,探向从未反锁住的门把手。
慢慢的,慢慢的,推开那扇门。
看到门外男人的背影时,她愣住。
她想起了前几日和男人相处的种种,原来他一直在等自己犯错吗?
她如同应激的小猫,恐惧瞬间遍布全身。
男人一把抱起她,将头埋在她腹部用力地呼吸。
“哈哈!这么一下就被我看穿了还真是……表演得不错?裕里。”他说,“这么想出去逛逛吗,那就走吧。”
他抱着裕里下楼,门大开着。
“我想回家。”裕里嗫嚅道。
“别着急,我们一会就回去。”他冰冷的眼眸注视着裕里,“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住在这里?”
“因为这小区风评并不好,强碱犯,酒鬼,伎女,汇聚了各种下三烂的人,就连便利店都不会选择开在这种场所。”
“有没有人救我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救救我!!”
他突然对着居民楼大吼,到最后一句,竟然掺杂渗人的笑意。
......
四周寂静一片,唯有雨声逐渐加大,淅淅沥沥的盖过他嘶吼的声音。
“知道吗,无论你再怎么想要逃跑,想要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手指着这栋楼,“这里是你的坟墓,裕里。”
她以一种狼狈的姿态被扔进了地下室,男人关闭入口,脱掉被雨水浸透的衣服。
“他妈的,连裤子都弄湿了...我还希望你不要出去,明明表现得那么乖巧,结果还是想要离开...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在我买好工具之前,好好猜猜会发生什么吧,对不乖的妹妹,我从来不会留情。啊...因为没想到你今天会走出来,连东西都没有提前准备好,你的惩罚延迟一天,好幸运啊裕里,对不对。”
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她昏死过去,一切结束后,她撑着上半身,朝角落里爬,依靠在哪些被虫啃食许久分不清是谁的大腿又是谁的头骨的尸骸堆,她朝后缩了些,手臂挡在脸前。
好痛。
疼痛感撕扯着头皮。
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放下梯子,朝里面探头探脑。
“甚尔,裕里在这里。”
孔时雨被一把推开。
疼痛让她产生了幻觉,她努力仰起头,让身板挺直更好的看清面前的男人。越是靠近,男人身上的血腥气息席卷她全身,她紧张的贴紧后背,一只大手捞起她,稳稳地搂住她的双腿。
“甚尔。”
“嗯,我来了。”
甚尔单手勾住地下室的入口,腹部猛地发力,抱着裕里一跃而上。
“闭上眼。”甚尔将她的脑袋压在胸膛,他没有穿衣服,裸着上半身。她的鼻子撞在甚尔结实的胸肌,痛的眼泪直冒。
鼻腔里萦绕着一股血腥味,经过玄关时越发浓厚,裕里突然挣扎起来。
她一直记得男人把袋子拿走后丢进了玄关处的鞋柜里,还想说些什么,视线瞥到一抹肉块,嘴巴又闭住。
“诶呦,哭吧小裕里,这几天过的很害怕吧,好好地缩在父亲怀抱里哭出来会舒服些。”孔时雨撑着伞,难得慈爱道。
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哑巴,有着同样的眼眸,同样冷淡的神情,令孔时雨压力倍增。
甚尔低头看了眼裕里,裕里湿濡的小脸满是雨水,呼吸平静,睫毛低垂的,他很确定那不是泪水,女儿的心跳声除了一开始刚看见她时加快了许多,后逐渐平稳。
他回想起十五分钟前,在那个恶臭溢散的地下室里看到的裕里,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堆骸骨中,像只受惊的小黑猫,他擦干净手里的污血才敢抱起女儿。
自责,愤怒,懊悔种种情绪充斥了甚尔的神经。他没有照顾好妻子留给他的礼物,他让裕里受了委屈。
然后她叫了声自己的名字,再没有开口。
这令甚尔有些无措,裕里太冷静了,他不明白究竟真的不在乎还是那些负面情绪在裕里的心里慢慢堆积,直到一个爆发点才会如山洪般倾泻而出。
在裕里快要睡着时,她听见甚尔低低地说了声。
“对不起。”
裕里仰头,眼眸中泛起了一丝茫然。
他不敢看裕里,只感觉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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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裕里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如同等待审判的罪人,等待裕里做下判决。
甚尔忽然意识到这点,因为他沉浸在痛苦中的逃避行为,严重伤害到了裕里,现在又因为他的失责,让裕里差点丢掉性命。
妻子死后,绝望像是缩在阴暗处的野兽无时无刻不吞咬着他的理智,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些画面,那些情绪压迫着他的胸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撕扯着甚尔的神经。又一次后悔,将裕里带回那个小家,将她留在禅院家才是正确的决定。
“没关系。”
没关系的甚尔,因为你也是第一次当爸爸,而我也没有做好理解你的准备。从始至终,这个男人还没有从妻子离世的打击中缓过来,他依旧沉浸在痛苦中,他糟糕又可怜的童年不值得回味,却塑造了这个男人复杂别扭的性格。除了妻子无人再理解他的内心,妻子死后,他又试图变回原来的模样保护自己。
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裕里幼小的身体慢慢颤抖,她抬起手搂住男人的脖颈,不稳的鼻吐撒到男人的脖颈,甚尔感觉到颈侧慢慢被濡湿。
甚尔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他从来没有想过女儿能原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裕里。
作为一个父亲,失职才是他用此身份留给裕里的代名词。
但是裕里说:“没关系的,我们是家人。”
所以,没办法再找借口抛弃她了。
有一点他错了,其实女儿很像妻子,裕里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甚尔的变化,只是她不擅长用言语来宽慰自己,裕里做的永远比说的要更多。
曾经,裕里送过他一个绿色的小玩偶,甚尔以为是裕里不想要的,当作垃圾处理随手扔给他。
因为那天早上,他还躺在床上熟睡,被窝里突然钻进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留下一个玩偶,又很快地跑走了。
妻子给裕里买了很多玩偶,但那个绿色的小玩偶丑的和咒灵有一拼,他撞见过几次,女儿偷偷将玩偶摆在太阳能晒到的阳台角上,有时候又会偷偷扔到花盆里,晚上再带回去。
甚尔没有在意,之后的几天里他陪妻子外出,偶尔靠着床头看书,或者帮妻子做菜,那个玩偶应该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吧?
但是,它不见了。
妻子第一次冲他发脾气,甚尔也莫名其妙,他当时反驳:裕里很讨厌那个玩偶,丢掉又无所谓,何况裕里也没有生气。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最后一句话绝对戳中了妻子的怒火。
糟糕的童年生活让他对人类的情绪变化感知异常敏锐,但他很难察觉出裕里的变化。可这不代表裕里没有情感需求。
作为父亲,他确实很糟糕。
“甚尔,杀人会坐牢。”
裕里稚嫩的嗓音忽然响起,她用袖口擦掉甚尔耳后的血渍。
孔时雨仿佛听见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肩膀不由自主地轻轻耸动,带着几分讥诮与不屑。
“要处理干净。”
她转而盯住孔时雨,那双和甚尔如出一辙,却更加死寂的眼眸望着他,一抹绿意透过雨幕冷的真切。
“小豹子……啧。”
孔时雨无声骂了句脏话。
4. 第 4 章
这些天因为甚尔对惠惠不重视,惠惠疝气复发住回医院。裕里辗转于一楼各个取药点之间,甚尔在三楼排队。
惠惠在甚尔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旁边排队的一对夫妻看不下去,劝他哄哄孩子,甚尔只看了他们一眼,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双双闭嘴,不再多管闲事。
仿佛惠惠的哭声堪比世界名曲野蜂飞舞,听者心驰神往不忍打断。
“我来抱惠惠。”
裕里将药袋递到甚尔手里,完成交接仪式。
奇妙的是,惠在她怀里居然不哭了,甚尔感到不爽,这小崽子的喜恶倾向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裕里席地而坐,伸出一根指头逗弄惠惠,戳他的脸蛋,惠张开嘴咯咯笑。
“你是姐姐嘛,好懂事呀。”一个年轻的女人上前搭话,“妈妈不在身边吗,弟弟生病的时候还是有妈妈陪伴为好,爸爸难免照顾不到细节啊。”
“妈妈死了。”
裕里平淡地说出口,对她而言不值得避讳。
年轻女人闻言,语气更为温柔:“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要辛苦你陪弟弟来医院呢,家中没有年长女性的生活一定很难过吧。”在她的手即将摸到裕里小小的脑袋那刻,惠突然放声大哭。
甚尔:“这小子怎么回事,哭个不停。”
裕里慢吞吞地解释:“惠惠生病了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想哭,哭是小孩表达痛苦的一种方式。”
甚尔:“啧,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爱哭。”
裕里:“我和惠惠不一样,他很正常。”
言下之意,她不是普罗大众眼中应该标榜为正常一列的小孩。
多数情况下,她常脱离自身角色,以旁观者的眼光审视周遭,裕里很明白自己性格的缺陷。
从随身斜挎包里取出一只温度正好的奶瓶熟练地送到惠惠嘴里,和甚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视一旁热情搭话的年轻女人。
女人走后,裕里变回沉默寡言,不再跟甚尔没话找话。
甚尔觉得新奇,问她:“你很在意刚才的女人?”
裕里摇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直瞄在你身上,很可能是想找你当接盘侠。”
霓虹是个出生率很低的国家,非母体身体原因决不允许堕胎。
女人手中拿着的是孕检报告单,她的丈夫却不在身边。
还有一个原因,甚尔是在场男性里唯一主动抱着孩子的父亲。
甚尔沉默,裕里又接着说。
“我和惠惠还小,你不能找其他女人当妈妈,最起码要等到我成年后,你才可以找别的女人。”
从医院回来后,惠惠已经在裕里怀里安睡,甚尔到厨房给惠惠温奶瓶,他竟然主动照顾惠惠,裕里感到惊奇,不过转念一想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惠惠也是需要人来照顾吃饭的,应该都是他做的吧。裕里思索,甚尔开始学着照顾家人对她而言是好情况,说明他正慢慢从妻子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
当亲耳听到裕里说她不是一个正常孩子,很平淡的承认了这个事实,甚尔还是感到难过。
他心底冒出愧疚的情绪,他很难坦然地说出抱歉,这份拧巴源自他自小的生长环境不允许他对别人说出如此柔软的话语,也从来没有长者正确的教导过他如何正常和人交流,哪怕和妻子刚熟悉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以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的伪装防备妻子。
他不擅长如何温柔地把真心交给爱人,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妻子是给他这条野狗拴上绳索的神明,只有妻子会包容他的真实面目。
裕里洗漱完穿着白色吊带睡裙走出来,她的背部脖颈锁骨处,胳膊以及手腕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痕,甚尔分辨这些伤痕产生的原因有多年经验,咬痕,麻绳捆绑留下的印记,还有重物捶打过的痕迹,只需一眼他就可以全部辨认出。
裕里满不在乎,或者说她完全没有遮掩的意识。
她用柔软干净的毛巾擦拭头发时还是拉扯到了伤口,她的动作停了下,才慢慢继续,裕里没有哭,自雨夜那晚接她回家后再没有哭过一次,裕里继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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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敏锐的五感,那是他垃圾血脉里为数不多的优点。
所以,每个夜晚里,父女二人都能听着对方平静,有规律的心跳声入眠。就好像那起绑架案对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影响。
她一只手搭在惠惠身上,侧躺在床上倾听客厅里的动静。
甚尔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裕里五感很敏锐,她静静数着男人心脏跳动的规律,推测他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甚尔悲伤的时候心脏就会跳动的很慢,好像每一下振动都需要极大力气来完成。而现在,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趋于平和。
这个家正在一步步朝好的方向转变,裕里很开心。
她闭上眼,贴紧惠惠,嗅着弟弟身上甜腻的奶香味入眠。
第二天清晨,裕里冲进厕所干呕。
惠惠拉了,量大且臭。说明惠惠的消化系统由红灯转为绿灯,但对裕里的鼻子而言是屎无前例的打击。
她把甚尔推去清理惠惠,小女孩萎靡的缩在沙发上,用厚厚的一叠纸巾捂住口鼻,双眼无神。
之前惠惠消化一直不好,吃的也少,就算拉了气味也不是很难接受,当然,也可能是很久没有照顾惠惠,有点不习惯惠惠拉完后的臭味,是她的问题,和惠惠没关系。裕里下意识给弟弟找借口,她对惠的滤镜高达八千倍,完全忽略量变引起质变这一现实。
甚尔打着哈欠换完床单,拎这小子到浴室,打开热水器,像洗抹布那样扔进浴缸里,惠的哭声戛然而止,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盯着他。
“做什么。”甚尔随口一问。
惠仰头一摔,呛水了。
甚尔眉头一跳,赶忙把他扶好,趁着这功夫,惠惠鼓起的嘴巴吐出一大口水,正中甚尔面门。
甚尔抹掉脸上的水看他,惠眼眸下垂,嘴角上浮了几个度。
“...呵。”他气笑了。
浴室的门骤然推开,裕里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甚尔,有个奇怪大叔站在门外,要报警吗——等等,你为什么要倒吊惠惠?”
5. 第 5 章
甚尔坐在裕里旁边,面对着她,此时有些弓背的他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他在防备裕里,搞得裕里也有些紧张,抱住惠惠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
他有些紧张裕里那张小大人的嘴里审判出什么不好的话语,他可以把旁人当狗屎看,但做不到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裕里说:“你对惠惠太粗暴了。”
甚尔松口气,眼中那点认真的情绪消失殆尽。
他嗯了声朝后靠住,肌肉放松。
还以为裕里要说什么重要东西,结果就这。
同时,自从进入这个家的孔时雨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热水,坐在独立的小沙发,面带调笑的左看右看这父女二人,很有趣啊,这个场景。
也很难想象啊,禅院甚尔这种人也会组建家庭,会有一对正常的子女,会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听训。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确实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女儿。
这顿晚餐是由孔时雨做的,利用冰箱里剩余的食材简单做了顿美食,在孔时雨端饭上餐桌后裕里停止了对甚尔的审判,甚尔如释重负的拉过椅子坐下。
很久没有听裕里讲那么多话,他的大脑从一开始百分百专注接收裕里的话到满脑子只剩下惠惠两个字,最后神游天外,弓着背嗯嗯嗯嗯,态度转变很快。
裕里将碗里大部分的食物分给甚尔,孔时雨咀嚼着肉,疑惑地看着她。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胃口应该很大,但裕里吃的很少,猫一样的胃只能消化掉一点点食物。
对啊,她的力气也很小。
裕里和他那个恐怖到如同怪物的父亲完全不相似,她没有继承到甚尔强悍的□□,只是一个继承了其外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孔时雨为此有些失望。
吃完饭后,裕里将空间留给二人,抱惠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实际上这个举动是在掩耳盗铃,她和甚尔都明白,这扇门阻挡不了任何声音,只有对她一无所知的孔时雨被父女二人欺骗。
孔时雨点燃了根烟,烟盒递给甚尔:“之前说要洗手不干的话是不是该收回了啊,现在的你无论是为自己考虑还是为你的家人,都应该重操旧业,正好我手上积压了不少单子,之前你要金盆洗手的消息我可没敢放出去,生怕被老冤家们算旧账。”
甚尔抱着手臂,居高临下俯视孔时雨。
他在思考孔时雨说的这番话中,究竟隐藏了几分好意。
实际上甚尔不干杀人越货的事儿之后,孔时雨借着他的名头捞了不少钱,说到底还是抱着摇钱树不肯撒手的贪念罢了。
“我考虑下。”甚尔说。
“嗯。”孔时雨将一些单子通过手机发送给他,“想好了用这个随时联系我,鉴于你之前的消费习惯,应该也留不下多少存款吧,这个社会养育两个孩子压力还是很大的,多为他们考虑考虑,适当接一些活,重新回到那些人视野里,对你,对我,对孩子们都非常有好处,当然不光是因为工作原因才说这些话,更多的也是有为你考虑的部分。”
孔时雨说完嘲讽一笑,那些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心好意连他自己细想都觉得恶心,可实际上他心中真的有那么几分希望这个男人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裕里在房间里听了个全部,她懵懂的脑袋大概能反应出甚尔曾经的工作内容没有那么合法。
但那又如何?就算甚尔杀人,有多少好人,有多少坏人?
这个地区四万人口中藏着多少败类渣滓?
以当代社会的好坏观念来审视甚尔,对他是一种不公平。
他们都是栖息在生命树上紧张生存的蚂蚁,没有人能够破坏这条生态链,就算甚尔每日杀一百人,世界每日的新生儿诞生率也远高于此,不如将这些人命换作酬劳还能养育家庭。
裕里无声笑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满脑子都是些可怕疯狂的思想,她心中那杆天秤早已歪斜,有关三观啊正义啊等等顺应这个时代正确的思想都变得偏颇,因为她对亲情的期待或许已经压过了老师教育她的伦理道德。
她的家人只有惠惠和甚尔,如果某一天有人将惠惠和甚尔压在天秤一端,而另一端是东京十万人口,让她做出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惠惠和甚尔。
她确实是个坏孩子,裕里已经明白。
她抓住惠惠的手臂,莲藕般白嫩短粗的胳膊在眼前晃荡,她和惠惠做游戏。
嘴角应该是扬起的笑容,很少见。哪怕是甚尔,也没有见过女儿发自肺腑的笑容,而惠惠是见过这个笑容最多的人。
————
也是普通平淡的一天,裕里洗漱完,给惠惠热好的牛奶放进保温箱,她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干面包,简单烤熟后淋上酱汁放到餐桌上。
甚尔还没有起床,她想应该是和那个奇怪的大叔聊得太晚了,没有睡醒。
当她抬手的时候,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从睡醒到现在她没有听见甚尔的心跳声,这间房子里只有熟睡中惠惠的呼吸声和她,原本敲在门上的手慢慢缩回,裕里的大脑呆呆地反应这个问题。
甚尔不见了。
他会去哪里?
昨天晚上她睡得很早,没有留意那个奇怪大叔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房子,也不知道甚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
裕里的眼睛开始慢慢失去焦距,嘴角拉平成一条线,手指逐渐攥紧。
情感告诉她:甚尔不会没有任何理由的离开他们,也没有外在因素刺激到他,让他突然不告而别。
理智却不停地戳弄着她脆弱的神经:其实你一直都很明白,这个男人就是个不讲信誉无拘无束的野狗疯狗,他想去哪儿,想做什么你都无法阻拦,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裕里,你被抛弃啦。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男人推开门,手中提着便利袋,他脱掉鞋走进玄关,注意到裕里的表情有些冷。
“裕里?”他用的是疑问的口吻。
裕里回过神,说道:“你去哪里了。”
她在观察甚尔的表情,检测他有没有说谎。
甚尔咬掉烤的有些焦黑的面包:“给你买了些吃的和蔬菜,补充营养。”
裕里眼中的那丝光芒慢慢亮起,她在检查食物袋,切割分装好的蔬菜是四公里外那家生鲜店专供,鲜奶瓶贴着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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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拐角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商标,甚尔没有撒谎,他应该是在一小时前出的门。
见她不吃,甚尔问:“没有喜欢的食物?”
她翻查的手一顿,挑了那瓶奶和三文鱼饭团塞进书包里。
随后裕里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安静等待他吃完饭,她小小的脑袋微垂,眼睛盯着书柜一角,呼吸平缓,那是裕里发呆的固定动作。
甚尔多少有点失落,他想和裕里一起吃完早餐,但是裕里并没有胃口,他在想是买的东西不和裕里的心意吗?他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裕里喜欢吃什么东西。
裕里的胃口很小,甚尔很少会去注意妻子以前是怎么投喂裕里。
裕里说,她应该去学校。不是她想去,而是应该去。
甚尔将垃圾打包好,牵着裕里的手下楼。
经过住宅附近的垃圾分类处扔掉,甚尔下意识双手插进兜里,扭头看见裕里黑色的小脑袋,随后才察觉到不妥,他应该继续牵着裕里的手。
但是裕里已经先行一步走在前头,他只好和裕里一前一后的在街道上走着,裕里的头发很黑,眼珠带点绿色,嗯,是很璀璨珍贵的颜色。
但裕里总是死气沉沉的,孔时雨夸过他女儿很好看,长相应该随妻子吧。他随口接了句,孔时雨看他的表情像在怜悯一个失明的人。
裕里的背包也是绿色,很亮眼的绿,这个背包是妻子亲手为她挑选的颜色,已经用的时间很久了,但装载着裕里沉甸甸的回忆。
甚尔终于意识到一直被他忽略的那个问题,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走到裕里跟前,直接问她:“裕里,你很喜欢绿色?”
裕里歪着头看他,点了两下脑袋。又扭过头专注的看着地面。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甚尔心中困惑许久的疑问得到解答。
仿佛一块压在心底的巨大石头被敲碎一角,然后一个和裕里有着十成相似的Q版小人带着土黄色的安全帽,将那些碎石块捡到推土车,迈着和裕里同样稳稳的步伐,小步走远。
他用手指粗略的比划下小小的裕里,透过二指正好把裕里圈在手中央,甚尔闷笑,眼中多了些许温度。
温馨的时刻持续不了多久就结束,因为裕里发现,甚尔不认识她上学的路,也不认识她的老师,更不清楚是那所国小。
更别说门口站岗的大叔,有些尴尬呀,这个场面。
裕里抱着大叔给的橘子,老老实实报出老师的名字,十五分钟后来急匆匆赶来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女人推推眼镜,走到裕里面前蹲下身。
“裕里酱好久不见呀,这个是裕里酱的爸爸嘛?”
裕里淡定的点点头。
接着那位笑容和蔼的女老师拉住裕里的手,将她推到身后,笑容中带了点审判的意味。
她很了解裕里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只是不擅长和人交流。
“这个男人真的是裕里酱的爸爸吗?如果被欺负的话可以随时告诉老师哦,不要害怕,老师会保护裕里的。”
裕里沉默不语,她想甚尔在外人看来,到底有多么不靠谱,让大人们都会产生甚尔是坏人的错觉。
6. 第 6 章
“这段时间辛苦您一个人照顾裕里,我是裕里的老师,江户川惠子,可以和我加一下line吗,之后裕里在学校有任何问题我都会联系您的。”
裕里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手机,翻到记录甚尔电话的那一页,递到老师面前,老师笑容僵硬了下。
甚尔摸了下口袋,才发现出门的时候他并没有将那部手机带上,应该说这些日子他都很少带着那部,那是专门和孔时雨联系用的手机,之前为了找到裕里才将这部手机翻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裕里的手里。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甚尔=不靠谱的父亲,这一印象深深地留在老师心底,她记录完电话号码后将手机递给甚尔。
甚尔离开后,老师又严肃的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他真的!真的!是裕里酱的爸爸吗?老师可以帮裕里酱报警哦,这段时间内也可以借住在老师家里,老师很喜欢裕里的,不要害怕没有人照顾你哦!”
她说:“那是我的爸爸。”
可惜甚尔不在,无法亲口听到裕里喊他爸爸。
————
裕里的后桌是一个自称‘人偶’的电波少女,喜欢吃各式各样口味的泡面,曾经用橡皮擦多次攻击她,被老师教育后才变回到原来的人机模式。
裕里对她,是有点敬畏的。
“人偶只需要吃泡面就可以补充能源,比起孱弱的人类,人偶的生存能力更胜一筹。”
午餐时间,裕里拆开早上装进背包的牛奶和饭团。
她其实很讨厌吃三文鱼饭团,她讨厌鱼的腥味,尤其是三文鱼饭团里面裹着的千岛酱,就像胶水一样牢牢地黏住米粒和三文鱼肉,由口腔的搅拌碾碎,混合唾液滑过食道,落到胃里,变成一团难以消化的....蛋白质。
面上看不出来,但裕里的心已经有些枯萎了。
她错了,哪怕是拿根胡萝卜,也比三文鱼饭团要好吃。
“要试试我的便当吗?”一个清脆爽朗的男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裕里仰头,一个穿着大号校服的银发成年男子,有着对奇怪的狐狸耳朵,脖颈带着红白绳铃铛,微微弯腰,将饭盒递到她面前。
“谢谢。”没有犹豫,她用咬了一口的三文鱼饭团和男子做交换。
“这个味道怎么样呢?小雏一点都不喜欢吃我做的便当,差点就浪费了啊,幸好你很喜欢吃呢,裕里小姐。”
“嗯..嗯,好吃,章鱼肠很甜。”米饭也很香,没有奇怪的酱味,是很健康可口的饭菜,裕里反应过来,小雏是后排那个电波少女的爱称。
市松小雏——
她将便当清洗的很干净,站在水池边用手纸慢慢擦干,短发女孩站在距离她两个水槽的位置,清洗着便当盒。
裕里想了想,将擦干的便当盒递过去。
“午餐很好吃,谢谢你……”那个银发狐耳男好像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啊?
“谢谢你的哥哥,小雏。”她喃喃道。
市松小雏淡淡道:“人偶没有哥哥,那个银发男子是变态cosplay男。”
裕里:“......”
小雏将裕里洗干净的便当盒扔到垃圾桶里:“银仙是一直跟踪人偶,试图迫害人偶的变态跟踪男。”
裕里闻言,瞟了眼蹲在树梢中央,快要哭出来的银发男人。
果断的掏出手机(甚尔的另一部):“我帮你报警。”
一个是做饭很好吃的变态狐耳男
一个是用橡皮擦攻击过自己的同桌
裕里毫不犹豫信任后者。
费了很大功夫,只差没有掏出公民许可证(他真的掏了,合法的)
傍晚,从警局里被捞出来的银仙一脸虚脱。
“真是两个坏孩子啊。”
裕里抿唇,背起书包离开学校。
市松小雏和银仙的身影很快追上她。
“很快要下雨了哦,我是不会看错天气的,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来接你,裕里酱?”银仙轻快的说道,他早就把小雏熟练背刺他的熟练行径甩在脑后,早就习惯了,这也是市松小雏撒娇的方式之一。
裕里摇头,她能找到回去的路,零钱也带够了,天黑之前完全可以回去。
“那我们送你回家吧,正好顺路呢。”银仙说。
一路上,银仙叨叨地说了许多,有他和市松小雏相遇的过程,抱怨小雏不好好吃饭的碎碎念,还有家里几个不省心的同居人的坏习惯,裕里很认真的听着。
在银仙说完后,才问他:“不会生气吗。”
“什么呀?”银仙用一片树叶变出雨伞撑开,递给裕里。
“被珍视的人背叛。”她瞄了眼状况外的小雏,补充句:“欺负,家暴,霸凌。”
她其实也不明白该如何形容市松小雏和银仙直接奇怪的情感,银仙从局子里出来的样子很狼狈,但没有对小雏发脾气的意思。
稍微有点羡慕,裕里用手指挠了下干燥的脸颊。
“啊,越说越可怕了,小姐你平日里都在看什么杂志啊,都是些可怕的形容词呢。”银仙沉思片刻,温柔地看着她,“不会哦,无论小雏对我做什么都没有恶意,用脚狠狠地踹我也好,故意用盐巴撒我也好,都没有恶毒的情绪哦,我全部能感知到的。其实小雏是个很寂寞的孩子,怕被人伤害才会不断地推开向她靠过来的大人,所以,我才不要离开她啊。”
他摸了摸裕里的头,梳理开女孩凌乱的额发,别到耳后。
“你也是啊,正因为如此,才想拼命对神明祈求,重回到亲人身边的机会,想要拯救他们吧。”银仙笑容很温暖。
“裕里酱很幸运呢,神明听到了你的呼唤,即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具幼小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也在引导着你,朝正确的道路上走,这个世界的你很幸运哦,裕里。”
那一刻,裕里仿佛看见闪耀着神明光辉的黄毛大狐狸在朝她挥着尾巴。
“哦对了!小雏也很喜欢你!便当是她希望让给你吃的哦,明天见啊裕里酱!”
裕里呆呆的站在原地,撑着那把散发青草香味的雨伞,手压住跳动不止的心脏。
她的表情有些细微变化。
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我很幸运?
裕里思索。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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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拜托甚尔带我到神社里驱魔好了。”
【这具身体里,只能有她一个人存在】
这是裕里得出的结论。
——
裕里刚出生那会,是在一家黑诊所,他和妻子都没有任何准备,新手爸爸和新手妈妈,以及刚出生的婴儿。
两个慌张结算完医药费用的大人抱着湿乎乎的婴儿,干瞪眼。
“她为什么不会哭呢?”
“孩子刚出生不会哭,是不是坏掉了。”
“怎么办啊,甚尔,裕里酱是生病了吗?”
“等会,我把那个庸医抓回来。”
小小的裕里被带回到家里,躺在父母精心布置的婴儿床上,睁着眼,看着那串风铃。
她不会哭,也很少笑,更多时候呆呆的盯着某个东西。
有时候是玩具,有时候是门窗。
她和甚尔的第一次会面,是甚尔手足无措的为她更换尿布。
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是很柔软的触感,虽然头发看着很扎手,实际上摸起来很舒服呢。
甚尔浑身肌肉绷紧,抱着小小的裕里,怕把她摔倒,又怕把她搂坏。
他控制不好力道,没有抱过小孩子。
这双手可以完美的处理好尸块,切割敌人,也可以拧断骨节。
但从来没有学习过如何温柔的抱住一个小婴儿。
她真的很软。
甚尔在等她失去兴趣松手。
那一天,他抱着裕里很久。
同样带着点绿意的眼眸,隔着一点点距离对视着,甚尔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笑。
他好喜欢这个孩子。
好喜欢妻子带给他的这份礼物。
甚尔从睡梦中醒来,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他伸了个懒腰。
窗户外下起暴雨,电闪雷鸣过后,他突然想起上学的裕里。
骂了句脏话一骨碌从床上跳起,随便套了件外衣推开屋门出去。
客厅里飘荡着米粥的香味。
裕里抱着小小的惠,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一点点喂他吃饭。
裕里瞥了他一眼。
甚尔挠挠头,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没有被雨淋湿,看来裕里很早就回来了。
可惜他睡得太死没有听见裕里的脚步声。
“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背懒懒的靠住。
“嗯..交到了新朋友,和一个银仙。”裕里慢吞吞说,擦掉惠惠嘴边的米渍。
惠惠病好后真的很活泼,喜欢抱着她的胳膊来回晃动,呀呀笑个不停,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多不会控制力道,但惠惠很聪明,从来不会弄伤她。
“嗯?”甚尔耳朵动了下,什么东西?
狐狸仙?
“嗯——”
裕里举着勺子短暂思考了下,给甚尔解释起来又很麻烦,大人也不会轻易相信银仙这种奇怪生物。
“是个cosplay变态男。”
她直接用了市松小雏对银仙的定义做为解释。
“恩??”
甚尔猛地坐起——
7. 第 7 章
东京丰岛区——
最主要的商业娱乐地区池袋,放眼望去尽是人烟,穿行在街头的落魄卖艺人,非主流歌手,拉宣传的小型偶像,还有路边成排的装潢精致的小吃店铺。
裕里咬着红豆味稠鱼烧慢悠悠地走在街头,偶尔贴心的路人刻意绕过这个小姑娘,也有故意挡在她面前发传单的工作人员,裕里躲开所有看她年龄小试图实施坑蒙拐骗的可疑大人。
裕里最近有个烦恼,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弟弟有时候会变得很陌生,甚尔也经常不着家,思来想去只能求助市松小雏。
三年的时间足够裕里充分了解这个有些奇怪的朋友,小雏是那种不会轻易打开心扉,对外人严防死守,喜欢用人偶来伪装自己真实情感的少女。
裕里挠挠干燥的脸颊,她在小雏身上总会幻视到甚尔,无论性格还是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不过好在有银仙,裕里偶尔也能读懂她的一些偶言偶语。
余光中,她略过一对学生打扮的男生。
她停住脚步,咬着稠鱼烧,目光一顺不顺地盯看着白头发的那个。
原因无他,这个男高中生太帅了。
啊,眼睛也很好看。
像是大火烧灼后注入璀璨天空颜料的玻璃球。
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很耀眼。
“悟,那个孩子直勾勾地盯着你看啊。”夏油杰转头问好友。
“那当然啊,毕竟老子是宇宙第一大帅哥!”
裕里眨眨眼,咬掉最后一口。
将纸袋揉成球扔进垃圾桶里,随后离开。
她看够了,对于帅哥的欣赏时间只值吃完一个稠鱼烧。
猝不及防,她的后领被人揪住。
“喂,小丫头,看半天都不表示下嘛,这种级别的帅气是要收费的哦。”白发高中生将眼镜推至头顶,笑容张狂邪气,帅气精致的面庞在阳光下俊俏的闪闪发亮。
“悟,下手轻点。”
夏油杰嘴上劝阻着,实际插在裤兜里的手都没有伸出来,他含笑打量这个胆子大却有点沉默的小姑娘。
裕里晃了晃脚丫,被勒住脖子凌空拽起来的感觉很不舒服,她从裙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枚价值五十日元的硬币递到白发高中生面前。
那是她刚刚买稠鱼烧老板娘找的零钱。
“给你。”裕里想了下,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补充说,“欣赏美貌的费用。”
场面突然静默了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秒——
苍青色的眼眸染上错愕之意。
夏油杰率先憋不住大笑,他弓着腰背对二人,胳膊撑在护栏上笑得眼泪都冒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快收下,回去后我一定要告诉硝子,纪念我们悟第一次靠脸赚到钱!”
“你这小鬼……”五条悟咬牙。
裕里双手捧着那枚硬币,费力地扭头看他,振振有辞:“我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钱要留着打车,不可以给你。”
也就是说这小鬼至少留了三千日元不愿意给他,不对!
他根本没想出卖色相好嘛!
他手掌用力一按裕里的头,笑道:“你跟这位哥哥上楼逛逛,就算抵了你赏脸的钱了。”
裕里抿抿唇,手已经摸到了手机的位置,她在思考要不要呼叫甚尔。
她的手机是甚尔淘汰下来的那部,有一键拨号功能,而且比起警察她更相信远在天边的甚尔。
夏油杰指着自己说:“不要害怕哦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呢,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也没有生命危险哦。”
听得出来,这股子诱哄小孩的语气驾轻就熟。
出于种种安全考虑,裕里很乖地答应了。
五条悟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好友进入大厦,蹲靠着街头栏杆,给冥冥发消息。
【悟:超过分啊,居然有人欣赏完我的美貌后只愿意支付五十日元,买根棒棒糖都不够!】
【冥冥:她确实没眼光,你这张脸下海也是千万级别身价】
【悟:对吧对吧!!还有啊我和你说,这次的监督超级不靠谱,发放给我们的任务居然是要冒名顶替一对兄妹的名额才能进入的地方!我和杰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谁像妹妹啦!!】
【冥冥:调查盘星教那个任务?这种低级任务为什么会落到两位特级咒术师身上呢,我很好奇哦。】
蹲在路边打字的悟目光挪移了下。
当然是因为他想偷懒啊,虽然拔除诅咒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可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咒灵的工作就算是世界最强也会腻啊!
他根本没有和冥冥解释的必要,一发五位数开头的转账过去后,高情商冥冥开始轻车熟路给这位最强铺台阶——
【冥冥:不过我更好奇你们最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该不会是其中一位牺牲自己,男扮女装吗?】
【悟:不哦,钓到了一位自愿配合的小色鬼。】
悟微笑,愉快吐槽完毕,他将手机收起。
一位路人被悟的外貌所吸引,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小哥,你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得出了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对你一见钟情,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嘛?”
“我真的很好看吗?”
那双漂亮的,如同冰川般深邃又清澈的瞳孔注视着他。
“啊……是的!简直就是神迹!”
哇塞,好热情呢,比那个面瘫小鬼识相多了!
“那么,你觉得这张脸价值多少日元诶?”他恶趣味地问道。
像是被视线烫到了一般,那个人脸部涨红,磕磕绊绊地说:“多多少你来定价就好……我相信我完全支付得起这个费用,冒昧问一下,你是哪家会所的少爷?”
唰的一声,五条悟的脸色陡然阴沉。
像是被惹毛的白色狮子,呲开獠牙:
“给老子滚。”
男人看他,非常理解地说:“啊是自由出来卖的吗,没关系!不方便的话可以住到我家里!我——”
男人嘴巴猛地闭住,惊恐地看着那截在五条悟手里变形的铁制栏杆是如何扭成一团麻花。
他啊,溜得很快。
五条悟郁闷的扔掉垃圾,切了声:
“搞什么啊,池袋人脑子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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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内部,目的地是十四层。
夏油杰牵着女孩的手,安抚她:“等下请配合我装作是我的妹妹,我叫作田中翔泰,你是田中惠美,可以吗?”
好像不可以也逃不掉。
裕里抿唇,认真地点头。
电梯到达六层,一对哭哭啼啼的母女走进来,她们穿着者盘星教的教服,夏油杰神色变得认真,握住裕里的手劲不自觉加大,搞得裕里有些痛。
叮——
电梯到达十四层,他牵着裕里跟在母女身后,试图要混进去。
大厅外,摆放着一堆教众的鞋子,而夏油杰冒名顶替的正是一对新入教的兄妹。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也有把握在任何情况下保护身边的小姑娘。
他忽然问道:“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你叫什么?”
随着人群涌动,裕里和夏油杰排队的位置靠前了些。
裕里正准备趁着人群溜走,忽然被问到,心虚地低下头。
她嘴唇翕动,欲言又止,此时震耳欲聋的响声自头顶轰然传来——
墙壁突然断裂,失重的情况下裕里猛地朝后摔倒,靠在一个男人怀里。
“地震了地震了!!!”
“快跑啊大家!!”
才不是什么地震,有诅咒作祟!
情急之下,杰掏出咒灵腾空而起。
生死攸关之际,他顾不得隐藏咒术师的身份,操控着咒灵朝裕里奔去,然而一条碍事的咒灵挡住他的去路。
透过长蛇形咒灵躯体的空隙,他看到裕里紧紧握着一截断裂的钢筋,整个人悬空。
耳边是阵阵的嗡鸣、气流呼啸而过的怒吼声,钻入裕里毫不设防的耳朵,她感到痛苦,瞳孔睁得很大,像是一只应激的黑猫,神情也有了波动。
裕里的五感很敏锐,灾难降临那一刻她感受到的恐惧远比普通教众更深。
她看了眼脚下几百米凌空的地面,只感觉脑袋晕晕的。
断裂的高楼仅靠几根摇摇欲坠的钢筋勉强支撑,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正如裕里紧绷至极的神经。
耳边隐隐传来恐惧的抽泣声,不断有人坠落高楼。
生死间,裕里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一坨盘踞在高楼上嚣张晃动身躯的肉条,还有那个踩着龙的黑发高中生似乎想越过它朝自己飞来。
他的神情很焦急,甚至因为情绪到达顶峰使面部变得扭曲。
但裕里已经支撑不住。
裙兜里的钱滑出裙摆,裕里遗憾地看着它们如雪花般潇潇洒洒的飘散。
好可惜,早知道给那个白头发,说不定能避开这场灾祸。
握住钢筋的手被铁锈磨的鲜血淋漓,血顺着手腕滑落滴在脸上,眼睛里,她不舒服地眨了眨。
一点一点,手指擦过钢筋,无力地松开——
她像是只黑色流浪小猫,被坏心眼的家伙们恶意扔下大楼那样认命地张开双臂,黑色的裙摆随风飘荡着,紧紧贴着腿部。
诶呀,真的要死了。
那一刻裕里眼中闪过很多人的面孔,最后定格在甚尔的脸上。
8. 第 8 章
头一次,裕里感受到强烈的不甘和后悔。
许多情绪萦绕在她脑海。
其实甚尔真的是个很纠结的人,尽管他的爱表现得很笨拙,但是裕里可以感受到他在一点点进步。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多留给她一些时间呢。
忽地,她耳朵动了动,聆听到熟悉的心跳声,她睁开眼。
甚尔犹如天降般出现在她身侧!
单手搂住她的腰。
他手中握着的那柄长刀,猛地插入混凝土制成的高楼中,长刀冒出刺耳的火星子,硬生生在大厦的残骸上滑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停住。
甚尔收回武器,抱住女儿几步跃到平地。
成功拯救裕里后甚尔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逐渐平稳下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他吐掉嘴里嚼烂的烟蒂:
“裕里,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甚尔生气了。
这种类似血脉压制下充满怒意的责问,裕里还是第一次经历,她变得紧张。
手指不自觉交叠,互相揪着皮肉。
“找,找小雏玩。”
“不要试图骗我。”甚尔神色阴沉,他很清楚那个锅盖头小姑娘的具体住址。
甚至在三年前知晓这个名字的那刻着手调查清楚市松小雏的背景资料,并且趁着夜色潜入宅邸暴打所谓的狐仙。
事实证明那就是只狐狸妖,属于可杀范畴。
念在对方没什么恶意,还和他定下了愿意在能力范围内保护裕里的约定,他才没下死手。
裕里抿了抿唇,目光有些局促:“是真的,但是想吃稠鱼烧...就稍微绕远了一段路。”
听得出来,甚尔几乎气笑了。
“嗯,很好。”
白痴吃货女儿,差点命都赔进去了。
他扭头就走,拥挤的人群自发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让出道路。
裕里紧紧追在身后,一步也不敢落下。
“对不起,甚尔——”
甚尔本就生气,又被几个奇形怪状的飙车党堵在路中央,气急败坏下直接抽出一段锁链将这群傻逼困成粽子扔到路边。
这个时间段的车流量很大,甚尔停住脚步,他等裕里走到身边后才继续往前走。
甚尔紧抿着唇,没有看裕里一眼。
但实际上,他一直在用余光注意裕里的反应。
甚尔故意逼迫他话少且不擅长表达的女儿如何求得自己原谅,因为他很生气,就是想听裕里说些软话。
比如刚才那句‘对不起甚尔’换成‘对不起,爸爸’情况会好很多。
但裕里根本意识不到!
她就是不能自然的叫出那声爸爸!哪怕已经手足无措的情况下她还在踌躇!更没有意识到正确对甚尔撒娇的方法!
“甚尔...对不起,我错了。”
她干巴巴的道歉,大脑疯狂转动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甚尔原谅她。
那些华丽婉转的辞藻无论如何都从她嘴里蹦不出来,硬生生被掐死在声道。
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到底要怎么做甚尔才能不生气?怎么办?
甚尔,你到底在想什么?
所有念头交杂着,搞得裕里头晕,甚尔走的飞快,她只能大步跑起来:
“等等我甚尔,要回家吗,是要回家吗?”
裕里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突然呕吐,整个人跪在路边,撑着地板。
吐出来的都是刚才吃进胃里嚼碎的稠鱼烧,混杂着墨绿色的胆汁。
她本就沉浸在差点死掉的惊恐情绪中,又在甚尔冰冷的怒意刺激下,患得患失的裕里神经紧张到顶峰。
裕里捂住嘴巴,恶臭难闻的胃液涌入喉咙,鼻腔里也充满了那股奇怪的味道,眼泪猝不及防地冒出。
她只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穿过食道攥紧了胃部,狠狠地揉搓着,紧接着,她没有忍住,全部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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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尔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裕里一直异常的脸色代表着什么意义。
领完医生开好的新特药,他牵着裕里的手走在回家的道路,夜色沉沉,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甚尔在后悔。
他没想到裕里突然情绪崩溃。
裕里一直表现得很淡定,无坚不摧,三年前经历过绑架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地出惊恐的情绪,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以为裕里一如既往勇敢,却没想到她会精神紧张到呕吐。
然而,裕里握紧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在他将裕里从地板上拉起,搂入怀里的那刻裕里便紧紧抓住他的手,哪怕做抽血化验的时候也不愿意放开。
半小时内她经历了被抽血打屁股针,还下达必须流食一周的医嘱。裕里慢慢走过那条马路,因为胃部不舒服她的背微微蜷缩着,神情很萎靡。
“父女之间感情很好呐,真是让人羡慕。”
大脑里回荡着护士讽刺的话语。
我是个混蛋。甚尔如此想。
“对不起裕里,对不起。”
她想,没关系,甚尔已经原谅她了。
所以她也要原谅甚尔。
她慢慢给甚尔解释着自己会出现在那栋大楼的原因,那些操控理智的负面情绪如同冰激凌般融化在二人逐渐温情的氛围里。
“那两个男的长什么样子。”甚尔问他。
“白发,个子很高,帅帅的,另一个眼睛很小,丸子头,也很帅。”裕里绞尽脑汁,用她所学不多的词汇尽力完善这两个坏蛋在甚尔脑中的模样。
“穿着黑色的校服,性格很坏,还勒索我。”裕里补充一句。
甚尔耳朵竖起:“什么钱?你给了?”
裕里想了想,说道:“欣赏帅气脸蛋的费用,很贵,我只能给五十日元。”因为剩下的要留着打车用。
甚尔说:“下次碰到这种人,直接给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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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里的反应很平淡,她走回自己的卧室,看不到她身影的那刻甚尔松口气,他认为愧对裕里。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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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办法一个人照顾好裕里。
他有时候搞不懂裕里在想什么,这种情况占大多数。
他容易情绪上头,情绪起来的时候就变得肆意妄为,他和妻子很相爱但也免不了争吵,妻子不会纵容他的坏脾气,每一次都会狠狠地骂回去,指出甚尔的错处让他道歉。
妻子在这方面很强硬,她不允许甚尔逃避不想面对的问题。
可裕里不一样,裕里擅长用平静和缄默来应对。
裕里总是很冷静地接受所有,他和惠每一次吵架(没错那小崽子会说日语后就变得刺头,嘴里说的没一句他爱听)裕里就是最公正的审判官,最平静的看客,她从不阻拦,也从不参与战场。
甚尔很难受。
他必须接受裕里的公平,不偏不倚。
他必须接受自己不是裕里唯一的选择。
在我选择爱你的同时,你没法坚定地回应我的爱。
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你长大,那只有八岁的孩子个子随着时间如小树般抽高枝丫,走进许多陌生人的世界中,变得不再依赖他。
他需要一个女儿,一个可以让他尽情释放父爱,心灵更脆弱些,更需要依靠更离不开他的人。
裕里轻松地摧毁了他所有念想。
游乐园里,孩子可以在爸爸怀里撒娇,妈妈喂着冰激凌。
——甚尔还在忙于怎么表现得很自然才能牵住女儿的手。
班级家长会上,老师阴阳学生的成绩,家长压迫性的目光急于给孩子一顿终生难忘的教育。
——甚尔有条不紊地给每一张卷子签上大名。
你不会相信的,裕里脑子有多聪明,除了运动能力稍微差点,她几乎全面发展,在孩子们还在为悲情童话的结局哭泣不甘时,她已经开始自学二次函数。那是什么玩意?他杀人需要用到抛物线?
......
三年时间,他试着成为一个好父亲,老老实实陪孩子们过家家,他会用平静的视线注视着裕里,确保她在安全范围内。他会掐时掐点计算着裕里每一次洗澡的时间,以防意外发生。
他会在裕里离家后的五分钟再出门,不远不近的跟着女儿,确保不会再发生之前的绑架事件。
然后,他逐渐发现,裕里真的不需要他。
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在快递单上戳章、可以按时提供的生活资金,家长会签到的笔迹,随着年龄增长,她会慢慢发现,她其实并不需要我。
这太糟糕了。
他眼眶有些湿润,那种无处不在的绝望感又缠上甚尔。
明明你是我的孩子,说离开我会死的也是你,为什么我竟然感觉要被你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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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里脱掉脏衣服,丢进脏物桶里去洗澡。
收拾完毕她才放松下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休息。
惠惠已熟睡,手里抱着一个绿色虫虫玩偶。
那个是裕里很喜欢的一个玩偶,在惠惠还小的时候总喜欢骑在虫虫玩偶身上摇晃,然后重心不稳的摔在地毯上,咯咯笑着逗弄裕里。
9. 第 9 章
不知道从某一天开始,甚尔和惠惠都变得奇怪。
甚尔的情绪变化很快,每一次裕里都能敏锐的察觉到。
她希望家人们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同时她也害怕将这个男人逼疯掉。裕里感到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引导这个男人,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她总是很有办法应对这些。
裕里偶尔能在他换下的衣物里嗅到血的味道,他说那是工作,用人命换取报酬也是一份工作。
她上网查过很多资料,每一条都非常符合甚尔的情况:心理学家说缺乏爱的人性格偏执,怀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对伴侣高度依赖,一旦失去伴侣就会产生强烈的恐惧,更会从此一蹶不振,遭遇打击后为了自保内心可能退化为封闭的圆,变得被动。
当甚尔确定她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后,他开始减少回家的次数,有时一到两天左右,后来是半个月。之前因为妈妈,因为爱着这个家他甘愿改变,现在呢,他又开始寻找刺激的过程。
流连各种赛马场,除掉给裕里和惠备用的银行卡,他花光了所有钱赌马。
惠惠也是,和她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弟弟,和甚尔有八分相似的男孩,有时候会躲避她的触碰,避免和她眼神交触。
惠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很喜欢撒娇,喜欢抱着裕里让她讲故事,尽管裕里讲的很磕绊,惠惠还是很给面子的鼓掌。
惠惠有些怕甚尔,那股畏惧类似于幼狮对成年狮子的敬畏,但也有着孺慕之情。
甚尔在的时候,惠惠喜欢坐在客厅里能让他看到的地方玩耍,甚尔不在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问裕里,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某一天开始,惠惠看甚尔的眼神中夹杂了攻击性,他隐藏的很好,但是亲手养大惠惠的裕里很快就能察觉到这个变化。
如果说之前惠惠对甚尔的感情是敬畏中带着亲近,现在的他更像是看待一个陌生的敌人。
他的弟弟一夕间变得独立,乖巧,甚至是可靠,也变得陌生,不再亦步亦趋的粘着裕里。
惠的变化和甚尔的转变接踵而至,裕里很无措。
她掌握不了家人们的变化,她也变得没有安全感。
然后有一次,她听见惠惠对甚尔说: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还要多久下定决心扔掉我和裕里。
那一刻,裕里明白了——
有恶灵在惠惠的身体里,利用惠惠破坏家人之间的感情。
那个玩弄人心的恶鬼,她会想尽办法处理掉。
她说到做到,抱着手机认真阅读小雏发来的除灵技巧(和小雏道歉之前做客失约之事征得原谅后获得的,据说是市松家世代相传的除灵秘法)
首先是盐巴,恶鬼都非常惧怕纯净的盐。
第二天早上,裕里破天荒没有点外卖,而是买了些菜准备做饭。
刚睡醒的惠惠还有些迷糊,揉着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后他脱掉绿色恐龙连体睡衣,换上常服。
裕里切东西的手艺很赞,或许是继承了甚尔砍人的天赋,只要她切得动,可以精准的将任何东西切成条碎丁,误差把握在毫米内。
但做饭就不行了,她搞不清调料的区别,在她眼里调料只是颜色不同,即便逐个尝过味道,下一次做饭还是会放错。
惠很少吃姐姐做菜,只要甚尔在家做饭的就是他,要么就点外卖,所以惠暂时还不清楚裕里可怕的厨艺。
当两份面条端上餐桌时,惠用筷子夹住——
夹不起来....筷子像是被碗底的汤汁牢牢嵌住,他甚至拔不出来。
惠看了眼对面的女孩,黑发女孩平静的喝着汤,没有察觉到异常。
“裕里,面条的味道很不对劲,别吃了。”惠说。
裕里有些心虚,她这碗是正常的,被巨咸盐巴拌面的是惠那碗。
“我拿些钱下楼买吃的,你在家等着我。”惠跳下凳子,弯腰从茶几底下的铁盒里翻出几张日币出门。
计划失败的裕里紧接着开启第二个计划。
在慧慧睡觉的位置洒满绿豆(除邪)
但两个孩子晚上是睡在一间屋子里,惠惠因此也意识到了裕里好像有点讨厌他。
可这没有缘由的讨厌让他摸不清头脑,这个姐姐虽然不擅长和人交流,但记忆里的画面是很疼爱他。
惠归结于孩童成长过程中发酵的奇怪心理。
收拾干净床,铺开被子:“裕里,可以睡觉啦。”
裕里缩在沙发上,头埋进膝盖里,这是她拒绝和人交流的表现。
惠眨了下眼,他又问了遍:“裕里,不睡觉吗?”
“你不等爸爸回来。”裕里平淡的嗓音闷闷的响起。
“可是他很少会睡在家里,未必能等到呀。”惠说,“现在已经十点了,甚尔不会回来的,我们休息吧。”
你是惠惠吗?
三岁的惠惠有如此清晰的逻辑表达能力吗?
你不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你应该靠在我身边坐下,玩一阵子玩具,然后趴到沙发上慢慢睡着。你也可以一个人回到卧室里,抱着玩偶睡觉。
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无所顾忌的暴露你不是惠惠这个事实。
裕里垂下眼眸,细长浓密的眼睫在白净的脸蛋上投下浓郁的阴影,清秀稚嫩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
“惠惠,要叫我姐姐。”
“好,我们去睡觉吧姐姐。”
他用诱哄的语气,牵起裕里的手,走入房间。
他莲藕般短而胖的臂弯,那双不比她手掌大小的脚,稳稳地踩在地板上。裕里凝视着惠小小的背影,眼神冰冷的可怕。
惠的手搭在她胳膊上,他侧着脸问裕里:“裕里,你考虑过以后吗?”
裕里没有回答,那双漆黑中透着点绿意的眼眸宛如一个黑洞,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的某处,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惠也没有想等她给个回答的意思,接着往下说:“我们不能光依靠那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家,到时候只有我和你了。”
“虽然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走,但是裕里,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我会保护你。”
——骗子。
“裕里,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没有听也没关系,其实我已经慢慢习惯你了。之后我们会碰到很多很好的大人,也会有一位比甚尔可靠值得信赖的老师收留我们。”
所以,我们都不要害怕。
人生很精彩的,重活一次的机会太难得,他会好好珍惜。
这具小孩的身体还是太孱弱,只是一会会功夫就困得不行,他打了个哈欠,翻身入睡。
梦境中,他又梦到了涩谷之战,那是他上辈子战死的痛苦回忆。
被真人杀死的七海前辈,生死不明的真希学姐。
最后一刻也没有调伏魔虚罗,他死于涩谷。
这是属于他的噩梦,独属于他——
伏黑惠猛地睁开眼,虫虫玩偶压得他肚皮难受,他一脚踹开。
怪不得梦里会有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伏黑惠已经记不清名为父亲的模样,重活一世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抱着他睡觉的裕里,第二个就是甚尔那张恐怖的脸。
涩谷之战中,那个拥有恐怖实力的男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看起来和上辈子出现在涩谷时身形没多大区别,惠全身紧绷,柔软短小的手指在情绪促使下成功召唤出一黑一白两只幼犬,
汪汪叫着扑向男人的腿,嗷呜咬住!
甚尔懒散的瞥了眼,眼中闪过惊讶:“哟,你还挺有天分的嘛,继承了不错的术式。”
甚尔站起身,想要摸摸儿子的头,然而迎接他的是惠那双充满敌意的视线。
甚尔的手僵在半空,转而捏了下这小鬼头的脸蛋。
“装什么装,再冲我呲牙就把你的牙全部拔掉。”
“甚尔,不许欺负惠惠。”
身后是那个陌生女孩带着睡意的声音。
禅院裕里,他的姐姐。
他上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个姐姐,他的姐姐只有伏黑津美纪,人还躺在医院里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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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等着他拯救,你是谁?
可现在,这个和他拥有相同血缘,举止亲密的女孩总是一口一个惠惠的唤着他。
伏黑惠逐渐接受他重生的事实。
稚嫩柔软的小手搭在裕里的胳膊上,他被女孩抱在怀里,神色不明。
裕里很擅长照顾他,吃饭的时候伏黑惠慢慢整理这具小小身体里的记忆。
这一世的他童年似乎要更加幸福些,没有辗转在各种女人的家中,裕里很少做饭,但会点昂贵的外卖保证二人的营养,甚至会买好鱼鲜付费拜托楼下的邻居烹饪。
裕里的生活两点一线,学校-家里-学校。
偶尔可能会去那个叫做市松小雏的女孩家里做客,2岁前惠被抱着去过一次,小孩被各种奇奇怪怪的妖怪吓哭,后来怎么都不肯和裕里再去。
他接手这具身体后,试着独立照顾自己,但年纪还是太小,三岁孩子的身体也有不受控制的时候,只能拜托裕里。
偶尔那个男人会回家,一身腥气的推开门,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伏黑惠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裕里。
慢慢地,他也习惯了甚尔不定时刷新在家里,他也没有和男人培养感情的意思,反正......他迟早会离开这个家,抛弃他们,惠早已接受这个残忍的男人不爱他的事实,就和上辈子那样随便卖掉换点钱远走高飞,惠对此不抱期望。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理解甚尔的一切。
他要干的事情太多了,要想办法避免悠仁再被宿傩附身,让死在涩谷里的亲友都活下来!要提醒五条老师未来十五年发生的一切!
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是重生者,五条老师肯定会坚定地相信他!更何况他脑子里有的是证据!
伏黑惠兴奋的搓着头发,冲掉身上的泡沫。
越想越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去找五条悟了!
这个时候的老师应该还在上学吧,想办法让裕里带他去高专,裕里那么喜欢他,央求下一定没问题!
浴室的门锁忽然被扭开,热气顺着门缝疯狂往外钻,裕里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
惠眨了眨眼,有些害羞的扭过身子。
“裕里,我可以自己洗澡,不用麻烦你。”
那双微凉的手忽然落在他脖颈,惠脸部涨红,他还要说些什么,突然被拉入浴缸狠狠地溺在水底!
“呜!——”
伏黑惠瞪大瞳孔,泡沫混着热水浸透了眼珠,痛的他眼睛瞬间遍布血丝,水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喉咙,肺管,像是要灌满他。
尽管他强烈挣扎裕里也不愿意松开手,求生之间惠无意中召唤出玉犬攻击裕里,将裕里的胳膊咬穿拖开。
惠躺倒在浴缸里,咳嗽着,震惊中带着警惕的眼神审视裕里,玉犬守护在他身边,背部汗毛炸起,低声嘶吼。
他听见自己用冰冷且颤抖的声线质问裕里:“为什么要这么做?裕里。”
记忆里一直充当年长者照顾他保护他的女孩突然对他发难,手劲狠辣,若不是有玉犬相救,三岁的伏黑惠真的会被溺死在浴缸中。
惠脑海里闪过和裕里相处的画面,他发烧的时候雨天也要冒雨跑出去买药的裕里,会因为他一句想要吃新鲜河虾,将近五公里的路程绕远为他买回来,会认认真真为他读睡前故事的裕里,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虚假的?
裕里慢慢盘起腿,胳膊搂住膝盖,颤抖着,似乎在哭。
所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想要杀死他?
你不是爱着我吗,姐姐。
惠有一瞬心软,他从浴缸爬出来,走到裕里身边,裕里的胳膊被玉犬出血洞,血顺着指缝流到光洁的双腿像蔓延的细红绳缠绕住她的脚趾,混杂着泡沫流进排水口。
“裕里,抬起头看我。”惠命令道。
这是惠第一看见姐姐在哭,那张平淡、鲜少有表情的脸上滚出泪珠。
他听见裕里带着颤音的嚅声。
“把惠惠还给我”
“把我的弟弟,还给我,求你了,恶灵大人。”
10. 第 10 章
他松了口气,又有些哭笑不得。
惠蹲下身搂住裕里。
“我一直在啊裕里,不是什么恶灵,我也是你的弟弟。”
裕里:?不要脸。
哭泣也没有用的话,只能用小雏教给她的最后一招了,她偷偷摸出一直藏在口袋里,就算是被沸水煮过也没有化开的盐石plus版狠狠袭击惠的脸!
“!!!”
————尽管这个恶灵惠惠和她解释了半天,裕里也没有搞懂。
总之,两个都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另一个世界的大号惠,一个是这个世界现在的小惠。
“长大后的惠是什么样子?”裕里问他。
“就是长大的样子啊,黑头发黑眼睛呃……变高了,也更值得裕里信赖的成年男人,虽然力量方面还有所欠缺,但保护裕里是足够的,裕里只要依靠我就好了。”惠还没有放弃带她逃离甚尔的打算。
裕里心中暗自揣测,未来的甚尔究竟犯下了何种过错,竟让惠惠如此深恶痛绝。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门锁响动的声音,伏黑惠赶忙把浴室的门关紧。
桌椅推开的拉扯声,一袋塑料状的东西被放在餐桌上,紧接着,脚步声停在浴室门口。
“裕里,惠,你们在做什么?”甚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惠看了眼蹲着的裕里,正要搭话,只听见裕里闷闷地开口:
“洗澡,帮惠惠。”
“嗯,我去做饭,快点结束。”
“好。”
凉水不断冲洗着靠近胳膊关节处的两颗血洞,幸好玉犬还是幼犬,咬合力不足以贯穿她的胳膊,否则这会她该去医院而不是悠闲地冲洗伤口。
“对不起,姐姐……”惠感到抱歉。
裕里淡淡地应了声,被流水冲到发白的皮肉不再流血,阵痛和微麻顺着伤口蔓延。
她嗅了嗅,冲洗到闻不出血味后才放下袖子。
惠已经换好睡衣,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
裕里拽掉一条毛巾盖在他头上,轻柔地擦着。
裕里:“惠惠,可以相信我吗?”
伏黑惠:“当然啊,你是我的姐姐。”
暖光灯下,裕里黑中透绿的眼眸沾染上温暖的光晕。
裕里的眼睛更像甚尔,是一样的色彩。
“那么,告诉我你想做的所有事情,好吗?”
啊,原来是想帮他啊。
惠嘴角弯了弯:“当然可以,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姐姐,你都可以知道。”
只是闭上眼,上辈子的惨剧如电影般一幕幕上演。
他一直在努力地活着,但那些残酷的,痛苦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然后全部降临到他身上。
人生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生好残酷。
对于每天生活在幸福中的人,接触不到诅咒的人来说平淡乏味的日子也是一种痛苦。而他这种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们离去。
不断告诫自己,这是咒术师的常态。
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残酷,这种不公。
可这想法本身就是错的:没有办法平等地救助所有人,也没有办法一视同仁。他内心有更重要的存在,这一次,他想守护的只有他的朋友们。
所以,人生重来真是好事,能重新活一次真是太好了。
惠将一切尽量简短地讲给裕里听。
他和好友们如何相遇,裕里听不太明白,但很会抓重点,她插嘴重复那些时间节点。
他告诉裕里,五条老师是他最信赖的男人。
他的恩师、前辈、指导者。
他没有告诉裕里除开最强这些标签的五条悟是个在日常上很不靠谱喜欢开玩笑,还爱逗乐子的前辈。
因为没有必要,人无完人。
大事上面五位老师是唯一值得他信赖,可以交托性命的人;惠是挑着五条悟靠谱的方面孜孜不倦的安利着。
这直接导致了他在裕里心目中给所谓的五位老师先入为主的确立了:一个拥有强悍实力,雄厚背景,靠谱稳重成熟且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成年男性形象。
几乎是男人中的男人。
男性的所有光辉都笼罩这个名为五条悟的人身上。
她几乎想象到了这么一位背后盛放着迷人光辉,笔挺西装,温良恭俭的男人温声道:惠,我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停靠的泊,我的孩子。
他甚至慈悲的帮惠偿还了甚尔死后遗留的债务和未来的学费,只为日后可以亲自教导惠。
裕里感慨:圣父在上。
......
他和裕里在浴室呆得太久了,闷热的雾气弄得人头晕脑胀。
他听见裕里平静温和地和他说:“惠,我会用我的方式支持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因为我们是家人。”
明白吗?一切的前提是我们是家人。
惠颤抖着搂住她,湿润的黑发蹭到裕里的腰。
“谢谢你,姐姐——”
裕里愣了一下,她不明白是那句话感动了惠。
实际上,她只是学着书里的知识,直白坦诚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她对甚尔也说过很多次,但没有惠这么受用,她开始担忧这样的惠日后会被人骗,会说谎的人类太多了,那些甜言蜜语包裹着的毒药,她害怕惠分辨不了。
甚尔在厨房忙活,裕里趁机回到房间处理伤口,她害怕被甚尔嗅到伤药的味道,只是用绷带草草包扎了下。
饭桌上,裕里挑掉的配菜红姜统统塞到了惠的碗里,她讨厌吃姜。
三个人吃完饭靠在沙发上歇息,惠趴到地摊上用蜡笔记录着什么,表情很是严肃,裕里靠在沙发阴影的角落发呆,甚尔像只慵懒的大猫,悠闲地靠着睡觉,电视机播放着新闻,声音很小,舒服的按摩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细雨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
天色也骤然变暗,裕里忽然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她动作有点迟缓,甚尔睁开一只眼。
“要去哪里,裕里?”甚尔问她。
与此同时,一大一小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裕里不紧不慢地套上雨衣:“散步。”
她扯了扯雨衣下摆包裹住黑色的长裙,然后套上透明的帽子,一只结实有劲的胳膊横空按住门锁,裕里仰头看他。
甚尔深色从容,若无其事道:“一起去。”
“只是散步。”裕里干巴巴地重复。
她喜欢下雨天,喜欢雨天空气里的味道;泥土混合着雨水的腥味,喜欢雨水打湿发梢的触感。
公寓一公里外有个公园,里面有一片高耸的树林,每当下雨时,公园里散步的人就会减少,坐在长椅上能听见惬意的雨声,雨水滴落树梢的碎响。
这是裕里为数不多的爱好,有点奇怪,但没有伤害到别人。
“我也要去!裕里!”
拗不过甚尔和惠惠的裕里,只能一前一后的带着两个跟屁虫,慢吞吞的踩着雨水前进。
惠撑着伞,脚步欢快,偶尔几步越过裕里后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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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一下水坑,随后呆了下,脸庞涨红,又快速跑回裕里身边给她撑伞。
甚尔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像个忠诚的守护者,一个人撑着伞,没有发出丁点脚步声。
甚尔很喜欢这么干。
很多次,偷偷跟在裕里身后,裕里察觉到了,但是没有说出来。
她认为这是她和甚尔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
甚尔喜欢跟踪她,她喜欢掌握家人们的情绪。
家人之间都有各自的小秘密,但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他们拥有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源自可贵的血缘。
雨下得更大了,裕里快步走出伞的范围,让雨水落在雨衣上,交错落下的雨水会形成一场绝佳的音符演奏,裕里很享受这一切。
雨水顺着指缝溜走,那一刻,好像有什么躁动的活物在裕里的心底跳跃,尖锐的小声叫着:好喜欢。
“姐姐,这样做会感冒的。”
惠踮起脚,扯住裕里的帽子,朝下拽了拽。
“只有笨蛋会感冒。”
裕里黑色眼眸荡起一抹绿意,雨气朦胧间,他好像看见裕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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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啊,裕里明白了何为口谶。
她感冒了。
裕里打了个喷嚏,缩在被窝里闷闷地眯着眼。
她不想睡觉,可被感冒折磨的脑袋晕得厉害,视线也无法集中。
甚尔送惠惠到幼稚园,提着一袋子煮粥的食材回来。
推开门就看见女儿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下巴磕在枕头上,眯眼发呆的蠢样,莫名有些手痒。
有些好笑。
他走过去,轻轻地揉了揉裕里的脑袋。
甚尔身上还冒着冷气,手掌贴在发烫的脸蛋上很舒服;裕里侧身躺着朝被窝里蜷了下,抱着那只手,像个小猫一样咿咿的撒娇。
尽管她没有叫出声,只是很呆的抱着甚尔的手,甚尔还是脑补出如此可爱的画面。
女儿好可爱,甚尔想。
他忽然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存满孩子的照片,他也有股想把此刻的裕里拍下来的冲动。
“甚尔,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和惠惠有关。”裕里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说道。
裕里的声音好像一团棉花,不轻不重的冒出口,砸到甚尔心头。
惠让她保密,不要告诉甚尔;但转头裕里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甚尔。
因为她认为惠只是个孩子,没办法处理好一切。
即便那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十五岁的灵魂,那也是未成年,告诉甚尔这是裕里认为正确的决定。
甚尔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他的强大裕里有目共睹。
裕里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还有一点就是,她不在乎家人以外其他人的生死,悠仁也好,五条悟也罢,在不影响到家人的前提下她会给予帮助,但不会太多,她不会允许惠惠因为这些人搭上性命。
如果他口中的咒术界如此不堪,上层愚昧腐烂到极点。
那么她也会试着毁掉那些人,像摧毁一栋栋老旧的建筑物,推翻后再重建。
惠那位老师五条悟很伟大,同时也很强大,他想通过教育改变咒术界的风气是正确的,教育才是人的根本。但那样进度太缓慢了,需要一代人甚至好几代人才能完成这个壮举。温和的变革不适合糜烂的咒术界,一颗橘子烂掉了,就该被摘下来扔掉以免腐烂的菌群感染到其他橘子。
11. 第 11 章
那应该怎么做呢?
其实直接杜绝掉惠进入咒术界比较安全,惠惠奇怪的能力可以从甚尔口中得到解释。
但她没法抑制惠惠的能力,如果能把他变成普通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养着惠惠,他什么都不要做,像个普通孩子快乐长大,成年后她可以赚很多钱供养着惠惠,远离那个危险的世界,这方面她很有信心。
或者她有甚尔那么厉害也好,可以打断惠惠的四肢——不行,裕里的大脑卡壳了下,不可以伤害家人。
在一切发生之前掐灭源头就好——
这一刻,裕里和甚尔心中所想默契的统一。
消除一切可能导致坏走向的不稳定因素,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悔的余地。
“我不在乎别人,甚尔,我只在乎你们。”裕里握着那双粗糙,缠满厚茧的双手,裕里垂下眼眸,呢喃道。
拥有强大力量的男人不言语,安静地听着她讲述。
“不要告诉惠惠,在被他发现之前处理好一切,你尽力去做,剩下的交给我。”
如果这是惠绝不更改的选择,她会让惠充满安心的,健康地踏入那个咒术界。
“甚尔,我需要你。我们离不开你,我和惠惠没办法依靠自己生存,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不是只要有钱就能活下去。”裕里说得很缓很慢,像是为让他能够仔细听清,记在心中。
“世界有70亿人口,但只有一个甚尔。”
他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薄雾,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甚尔的话里甚至有些颤音。
“我可以爱的,只有你。”裕里说。
甚尔突然搂住她,那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抱住她,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扯出来,同他肩膀相抵,心脏挨着心跳,激烈地跳动着。
甚尔只觉心底仿佛有某种坚硬之物在渐渐瓦解,裂开了一道道细微的缝隙——
然后,一束光猛地打进来,晃晃悠悠的,不那么稳当,却异常坚定地照着他。
那些长久以来淤积在心底的酸涩情绪,如同陈年的腐土,此刻却在一瞬间被温暖的拥抱所驱散。
这个拥抱太紧,紧到裕里感到不舒服,她慢慢搂住甚尔的脖子,凌乱的脑袋靠到肩颈,在甚尔没有松开她之前,裕里也不会放手。
……
【要多向病者倾诉真实心意,病者易缺乏安全感,诉说爱意可以重新塑造他的人格】
【这类病者不懂得如何爱自己,缺少情感理解,自我价值感低……但更愿意讨好亲人】
这样吗?
是这样吗?甚尔。
那就相信我吧,讨好我吧,理解我吧。
-------------------------------------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电梯门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缓缓开启。
甚尔拧灭烟蒂,走进那家侦探社。
啊,他即将踏入扮演恶人的角色。
似乎他从未是正派之人,甚尔暗自苦笑。
在听裕里讲完一切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想法:无需探究真伪,他誓要给女儿一个圆满的交代。即便这些人无辜,那么死后把罪孽都算到他头上就好。
而惠和裕里,只要安全地在阳光下长大。
那些美好的画面里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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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甚尔身影的瞬间,中岛敦绷紧了神经,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极度危险。
他摆出防御的架势,眼眸死死盯着男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不要那么紧张。”甚尔拉开椅子坐下。
国木田推了下眼镜,抬头看了眼男人,随后沉浸在工作中。
“禅院先生,请稍微等一会,社长已经接到您的讯息,他在赶回的路上。”
中岛敦迟疑了下,小声说:“这位是委托人吗,国木田前辈。”
“不是哦,是来和社长做交易的啦,对不对甚尔君~”
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伴随着黑色脑袋的摇摆,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甚尔的肩头。
太宰治:“嗯,好久没看到你的消息了。甚尔,最近隐退了吗。”
甚尔:“啊,你猜?”
太宰治:“嘛……那你的身价可要打折了哦,太久没出手会让人怀疑身为天与暴君的你实力是否退步,一会和社长交涉的时候记得打三折哦。”
太宰治,前黑手党干部。
做事风格属于甚尔最不喜欢不想招惹的那类人物,碍于此人确实聪明,合作起来很方便,二人也有过一段狼狈为奸、惺惺相惜、互卖雇主的温馨过往。
甚尔:“交易内容不和钱挂钩,滚开。”
太宰治遗憾地松开手:“还以为老友相见的氛围会温情点呢,真过分,粗鲁的男人。”
他走到中岛敦身旁,给炸毛的白虎撸了撸后背。
“对不起太宰前辈,我其实没有想攻击的意思,下意识就……”
那种仿佛身处丛林中被大型野兽盯上的既视感,尽管对方没有敌意,他还是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情不自禁地想要反抗,竖起背毛维护自己的领地。
敦用手遮住了脸庞,心中竟闪过一丝兽化的冲动,尤其是在理智尚存之际——
“害怕是正确的,没有第一时间被兽性压过理智贸然冲上去的敦进步了很多,那个男人确实很可怕,惹到他会被揍得很惨哦。”
被太宰治猜出心中所想,中岛敦有些害臊。
甚尔瞥了眼,没想到那个男人脱离黑手党后居然带起了徒弟,令他有些意外。
终于,福泽谕吉缓缓推门而入,步伐中带着一丝迟来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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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生病她睡得很沉,半梦半醒间,裕里感到一阵晃动,被什么东西夹住身体好像在挪动,耳朵也很吵,各种声音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钻。
“裕里,快醒过来。”惠在呼唤她。
裕里揉揉眼睛,睁眼看到一片废墟。
居住多年的公寓宛如经历了一场浩劫,遍地废墟,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甚尔手持三节棍站在废墟上,惠的视线随着他位置的变换挪动。
“家里遭到袭击,抱歉,我完全没有察觉到,是甚尔救了我们。”惠表情愧疚,抱住裕里的胳膊微微颤抖。
整个过程中因为药效作用裕里睡得很死,惠在被救过程中抱着那只绿色虫虫玩偶也派上了用场。
裕里靠着玩偶打了个哈欠。
“他很强呢。”惠幽幽道。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的禅院甚尔都强到可怕的程度,这位背负禅院家诅咒而生的人,以近乎完美的形态降临于世,其肉.体被锻炼至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在前世的涩谷之战中,他也曾被甚尔重创,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况且甚尔的攻击从不手下留情,惠目睹着那群黑衣人挨打,心中也跟着隐隐作痛。
等甚尔解决完一切,这群人还没帮他舒展开筋骨。
他估摸着卧室的位置走过去踹断一截钢筋,从被压扁的柜子里翻出几个重要物件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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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丑宝嘴里,紧接着带着裕里和惠打车离开。
“要去哪里?”
裕里趴在车窗口,随着车子启动身后的废墟缩成一团小小的阴影,直到彻底看不清她才收回目光。
毛毛虫玩偶被惠抱在怀里,尾巴盖在裕里的腿上。
甚尔没有回答,他的视线飘到不知道什么角落,脑子也跟着放飞了。
惠想伸手戳他,被裕里拦下。
车子开了很远,远到开出东京市区,那些繁华炫目的高楼化作一排排霓虹消失,沿着高速公路继续狂奔,大约半小时左右,到达横滨。
横滨是一座很神奇的城市,它游离于政府监管的边缘,由黑手党和当地军警共同治理,分割财权,形成了独特的权利格局。
民风淳朴,人才辈出。
堪称东京版哥谭市。
“我得离开你们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会负责你和惠的衣食住行。”
甚尔将他们交到一家侦探社里,社长是位沉稳可靠的银发中年男人。
惠的眼神瞬间黯淡,他偷偷瞥向裕里,眼神中传递着无声的讯息:看吧,正如我所料,他迟早会离开我们的。
“为什么?”
裕里表面平静地询问,但藏在玩偶中的手指却因内心的紧张而紧握,骨节隐隐发白。
裕里误会了。
甚尔没有思考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要说原因的话……直觉吧。
换作之前裕里可不会这么问,她宁愿从孔时雨那偷偷打听也不会直接当面问他。
因为生病吗?
她的反应反而变得更为直接和坦率了。
“没有不要你们。”甚尔蹲下身,认真解释,“只是和这位社长有个交易得完成,本来没打算把你们扔给他,但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确实很危险,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家里护着你们,所有事情解决之前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裕里盯着他的眼睛,奢望从甚尔黑色的眼眸中看出些破绽。
但她没有看到撒谎的痕迹,甚尔很认真。
“没有别的办法吗?”
布满老茧的手掌按了下两个孩子的脑袋,揉乱裕里本就凌乱的头发,甚尔眼中出现笑意。
“抱歉裕里,我只擅长这个。”
甚尔需要钱,很多的钱。
生命在手中悄然消逝,而他无动于衷;只有当银行卡上的数字累积成可观的财富时,甚尔才感到一丝安心。
他暗中积攒了两笔钱:一份为裕里准备,另一份则为惠留存。
只有钱才能养育子女,让他们无忧无虑,无病无痛地长大。
他比谁都清楚,钱有多么重要。
“惠,照顾好姐姐。”
甚尔走之前跟惠叮嘱了一句。
空气里萦绕着浓厚的咖啡苦涩味道,很快遮掩住了甚尔的气息;那些飘散于空中的,更像是欲断未断的话语。
出门前,甚尔顺手拿走了饮水机边的两包咖啡糖,扔进嘴里嚼了两口。
嗯,难吃得要死。
他没有舍得扔掉,全都吃进胃里。
塑料袋在手心里发出脆响,甚尔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他的目光虽看似随意游移,实则紧锁着猎物不放。
然后,一家甜点铺面前,他的猎物出现了。
“悟,那个男人在盯着你。”夏油杰戳了戳好友。
“啊?”
五条悟嘴里塞满甜豆,扭头到处乱开,漂亮到惊人的苍青色眼眸一瞬间搜寻到视线的主人。
五条悟皱眉,由于之前在池袋被奇怪男人搭讪的经历,对于这个岁数的中年男人,条件反射的生理厌恶。
12. 第 12 章
裕里睡得并不安稳,她体质偏弱,一旦病倒就要拖好久才能痊愈。
梦里面她好像在被恐惧之物追逐,冷风呼啸而过灌入肺腔,她不停地奔跑,速度快得惊人,跳跃间轻盈如同飞鸟振翅。
她的神经紧绷,远没有那么轻松。
她在躲避着什么,又在寻找什么人?
脚踩着厚实的石板,她眺望远处破毁的风景。
大口喘着气,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最后那一眼,她看到一个蓝发浑身缝满扭曲缝合线的男人,踩在一堆怪物头上,诡异地对她微笑。
「裕里,游戏还没有结束,怎么能先逃跑呢」
他咧开嘴,邪恶畅快地大笑着。
裕里握紧手中的武器,然后……
“砰——”
裕里突然惊醒,从沙发上一骨碌摔下来,压在一个银发带黑色挑染的青年身上。
汗液浸透了中岛敦的手心,他没撑住下滑的女孩,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女孩的脸擦过他的手心扑在地上。
“呜……”
裕里捂着鼻子,眼前重影直冒。
“对不起对不起!裕里酱,没受伤吧。”
“没事。”
“抱歉啊,我看你睡得并不安稳,就想给你搭条毯子,是做噩梦了吗。”中岛敦俯低身子,柔声问她。
“嗯。”
“梦到了什么?害怕的话可以和我说哦,我可以帮裕里驱赶掉梦中的坏人!”他握拳,自信满满道。
说真的,这种哄小孩的话语对裕里没什么作用。
至少,在平时她是不会听得。
此刻的裕里头脑并不清醒,接过中岛敦递给的毛巾,缓缓说:
“梦到……朋友离开了,好像也不是朋友,总之我很害怕。”
那颗因恐惧而怦怦直跳的心已然跳得飞快,震得裕里耳朵嗡鸣。
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那片大厦里搜寻什么,但当那个补丁脸男人出现时,怒意和恐惧瞬间上涌。
瘦削的手臂穿过她的双腿,俯身将她搂入怀里。
“这样啊,梦中的裕里一定很害怕的。”
裕里表情有些空白,她仰头,撞进那双温柔的眼眸。
“可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它,无论是什么困难挑战,裕里都能勇敢地面对,不向噩梦屈服!”
指尖微微抖动了下,裕里轻声低喃:“谢谢。”
尽管说了些没用的废话,但她感受到了青年的好意。
中岛敦思索了下,改变安慰策略:“要不我请你吃饭?裕里想吃什么都可以哦,我请客。”
裕里正要拒绝,只见侦探打扮的男人推开门,他手中拎着蛋糕,还有偷跑出门的惠惠。
“喂!敦,你怎么照看孩子的!小不点差点偷溜出去啦!”
他松开惠惠的衣领,扯过椅子坐下开始拆蛋糕。
惠瞳孔瞪圆,没想到这个眯眯眼居然耍无赖!
明明都请你吃蛋糕了啊!还将他偷跑的事情抖落干净!况且他是打算联系到五条悟后接走裕里,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到处都是火药和炮弹的锈味。
裕里睡过去的时候,有个奇怪短发女人还想趁机解剖裕里探查咒术师的身体构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惠简直毛骨悚然。
他气鼓鼓地走到沙发边,扑通一声坐在裕里旁边。
“惠,偷偷跑出去要做什么?”裕里问他。
当然是想办法联系老师啊,总不能一直这么安稳幸福地躺平下去,重蹈上一世悲剧。
他气馁的召唤出玉犬,抱住两只小狗崽子撸了又撸,发泄糟糕的情绪。
啊啊啊啊好生气!那个甜食骗子!顶着一张娃娃脸骗他买了不少高级甜点!
白色的那只幼犬很警惕,它依然忌惮着裕里曾差点掐死惠,始终蹲在裕里和惠中间,尾巴搭在裕里的手背,偶尔晃一晃。
江户川乱步趁机补刀:“对呀对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头,居然把姐姐一个人扔在侦探社里不管不顾,难道你就没想过她醒来后看不到亲人会有多害怕吗!”
“呃——”
惠的良心感觉就像是被小针轻轻扎了一下,明显的不安与内疚。
裕里瞥了眼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关系。”裕里握住惠的手。
“以后不要丢下姐姐一个人,我也会害怕的,惠惠。”
裕里随口说了一句,却让正在内疚的惠惠心里更难受了。
她的下巴轻轻触碰到短促的发梢,带来微妙的瘙痒,裕里在惠惠不断道歉的拥抱中,找到了难得的安全感。
“还真是坏心眼呢。”
江户川乱步用叉子指着中岛敦,对目瞪口呆的敦建言道:
“敦啊,你知道吗?越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的心思可是比黑洞还要深邃让人捉摸不透,简直就像在迷宫里找寻出口,你以为已经找到了生路,实则又掉入她另一个陷阱噢!真是可怕呢!”
“要远离漂亮的坏女孩哦,你是那种被卖掉还要心疼对方有没有赚到钱的笨蛋。”
“不许说姐姐的坏话!”惠嗷一声从她怀中探头。
-------------------------------------
午饭是中岛敦盛情邀约的茶泡饭,用餐的间隙裕里摸出手机,找孔时雨打听甚尔的行踪。
出乎意料的是,孔时雨并不知道甚尔要干什么。
话里话外阴阳怪气,一副刻薄嘴脸,其核心思想是责问甚尔狼心狗肺,居然背着他偷接单,一点赚头都不给留,是想拆伙吗。
实际上,他大概能猜到甚尔想要什么,前段时间甚尔和他打听过天逆鉾的消息,好心的孔时雨自然为甚尔指了条明路。
孔时雨叼着烟,一边手速飞快地给甚尔打小报告,一边敷衍裕里,这套流程他玩的轻车熟路。
入行多年,孔时雨自认道德操守全权交付给Money,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良心没了钱就赚得更多,孔时雨深以为然。
他拥有不错的术式却没好好使用,多年和灰色地带打交道的时间里洗去了他身上曾属于刑警的色彩,变得越来越专业,为利益而奋斗,接着,和这位传奇人物与暴君达成合作。
人都是感情动物,尽管孔时雨自认纯粹的金钱主义者,可在甚尔想要金盆洗手的那刻,除了骂娘也是有那么几分祝福的心意。
四年前,他有幸见过禅院甚尔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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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毛手毛脚的新人办事不利索,孔时雨正急着处理后续以免引火烧身,所以啊,还是甚尔好啊,他总能灭口的很干净。
隔着短短一截马路,甚尔站在她身边,仿佛是一头被锁链束缚的野兽,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而这种幸福也感染到了孔时雨。
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甚尔发现了他,这是他们互相告别后的第一次会面,不掺杂任何利益目的,萍水相逢而已。
他的妻子腹部隆起,牵着一个黑发女孩,那就是幼时的裕里。
小裕里真的很可爱,脸部轮廓有点像他爸爸,但眉眼之间却透着禅院夫人柔和又精致的美,是个美人坯子。
孔时雨没有多想,简单地点头示意,和二人交错相过。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领着一份不错的薪资,或许会在下班后到甚尔家拜访,带点零食逗弄小小的裕里。
孔时雨不是,他的身份离幸福两字犹如天堑,遥不可望。
他寻思,既然甚尔已经回归简单平淡的普通人生活,那就专一点,别再踏入黑色地带,往后半生为爱人而活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他没想到啊,短短四年内,那女人就死了。
紧接着,甚尔的精神状态迅速恶化,重回先前的颓废与萎靡不振。
他以为这男人就要这么烂掉。
在持续的混沌和暴力中生活,终日酗酒,耗尽了所有的金钱后突然迎来了生命的终章。
正如那些美剧中经历丧妻痛苦的男主角一样,一束新的希望之光突然照耀到甚尔身上,他眼中多了些许光彩。
而那个转变,正是甚尔的大女儿。
禅院裕里。
人影稀少的咖啡厅内,孔时雨将手中的资料递给甚尔。
黑市中有人开出五十万的高昂价格,在收购甚尔那对子女的消息,不论死活。
甚尔垂眼,视线一点点扫过资料上的内容,眼神凶恶的仿佛要吃人。
“你的女儿和儿子在黑市上挂着不错的价格。”孔时雨道,“这也难怪,毕竟是天与暴君的血脉。”
“裕里身上没有一点咒力,她不是我这类人。”甚尔冷静道。
“这可不是好消息。”孔时雨在享用甜点,咬掉了装饰其上的葡萄,随后他继续说道,“那些高层人士似乎并不认同这个点,那毕竟是一个继承了你血脉的女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将会长大……”
孔时雨的话没有说完,甚尔猛然一掌,坚固的大理石桌面顷刻碎成齑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孔时雨汗毛直立,他咽下口水,安抚甚尔:
“抱歉,我可能有点说过了头,但我没有恶意,你懂我意思的吧,甚尔。”
“除你之外,还有谁得到了这些消息?”
没有丝毫犹豫,孔时雨将所知的其他信息全部告知。
那股危险的气息消散,孔时雨才稍稍平复了些心情,他转而问道:“裕里最近怎么样,那次的绑架案没有对她造成心理阴影吧?”
“她挺好的。”甚尔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情愿地说。
岂止是好,堪称没心没肺。
随便就被两个男人骗得差点丢了命。
13. 第 13 章
隔着一条街道,在第一次目光交汇的瞬间,五条悟便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实力之强大。
那是同为强者的共鸣——
夏油杰环顾四周:“悟,在这里打起来可不妙啊,周围都是普通人。”
青年的耳朵动了动,面露挑衅微笑,旋即转身。
“哎,别担心,那家伙看起来没打算动手。我跟过去看看,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还没等杰回应,五条悟擅自离开。
说实话,能让五条悟想动手的人真的不多,他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
男人手持三节棍攻过来,杂木丛生的树林里到处都是遮挡物,对五条悟来说简直就是障碍赛跑,他不爽了,随手一发赫扔出去清场。
可就是那么一个普通攻击,五条悟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那个像黑夜里的幽灵似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他背后,五条悟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手里的三节棍直冲他脑袋砸下来。
迅猛又干脆!
但就在武器快要碰到五条悟的那一刻,好像时间慢了下来,甚尔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没多想一脚就把五条悟踹开,拉开距离。
然后他从丑宝嘴里掏出一段棍刀,几下组合成了新武器,气势汹汹地朝五条悟攻去。
试探得差不多后,甚尔忽然收手,声音淡漠:“差不多了,算你合格。”
诶?
他亲眼看着男人收回武器,攻击的意图骤然消失,夕阳笼罩在男人肩头柔和的光晕,嘴角的伤疤增添了几分性感的意味,接着,他打了个哈欠。
五条悟在一瞬间的迟疑后,感到被愚弄的愤怒迅速升起。
“你在做什么!要战斗就应该坚持到底!”他质问道。
禅院甚尔微微抬眼,轻松躲避了他的攻击,然后敏捷地跳到旁边的树上:“跟我来,六眼。”
“不要!打赢我再说!”
“你哪来那么多破事?”
禅院甚尔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悦。
五条悟抓住甚尔,将他压制在树干上。
当手掌触碰到甚尔的脖颈时,甚尔脑海中的若干推测瞬间变得明晰,但表面上却装作不知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即使是为了回收特级咒物并防止其泄露,你也不感兴趣吗?”甚尔以悠闲的姿态倚靠在树干上,任由五条悟施加压力。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五条悟扯下墨镜,展露出他独特的苍青眼瞳,表情变得严肃。
他的目光锐利冷漠,使得周围的氛围也变得紧张起来。
“别摆出一副我是坏人的样子啊,我可没搞什么鬼把戏。”甚尔咧嘴一笑说道,称得上愉悦。
“就算是陷阱,也得看你有没有胆量往里跳啊。”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害怕?恐惧对他而言是不存在的!
他可是最强!
宁静深夜里——
宫城县杉泽第三高等学校内部,两道身影,一黑一白,悄然出现在百叶箱前。
尽管特级咒物并未释放任何逸散的气息,甚尔却从裕里口中得知,四年之后,由这根手指引发的悲剧将如同历史的车轮一般,无情地碾压过所有人的尸骸。
“你在骗我吧?咒物的封印明显很牢固,没有丝毫泄露的迹象!”五条悟不满地说道,拳头紧握,揍人的心蠢蠢欲动。
“嗯,稍等一下。”
然后呢,他看到那个男人从超恶心的咒灵嘴里拿出一副武器,五条悟内心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他说什么,那家伙就拿武器哐当哐当地砸在封印上,两下三下,轻轻松松就把咒印给破了。
“喂你!——”
甚尔弯下腰,从那个百叶箱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随手就扔给了五条悟。
“把这玩意儿拿回去好好存着,以后要是再有咒物的消息,我会再来找你的。”
“什么啊,咒物回收这种工作随便找个人都能做吧,为什么非得找我,还有你到底是谁啊?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看起来不像是窗的人呢。”
“你不是整天叫嚣着自己是最强吗?”事情搞完了,甚尔也不想再搭理他,随便敷衍道:“至少打开看看,那可不是一般的特级咒物,这是千年前被称为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特级只是个代称而已,特级和特级之间也有实力差距,更何况这玩意儿是从被砍掉二十根手指的鬼王哪儿来的,不管落到谁手里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真的假的,那你好厉害呢,居然知道那么多秘密,你是谁啊?”
“关你屁事。”
“哎,我是不是被你当成工具用了?用完就甩掉,好冷酷啊。”
五条悟双手撑着头,悠闲地跟在甚尔后面,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
“至少告诉我你名字吧,不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怎么找到你,难道你有那种心灵感应术式吗?”
甚尔越来越烦躁,他加快脚步,想把五条悟甩掉。没多久,五条悟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甚尔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推门进去。
酒保看到他,熟练地开了瓶酒递给他。甚尔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下一秒,五条悟又出现了,笑嘻嘻地趴在桌子上抢走了甚尔的酒瓶。
“操——”
“哎呀,想不到吧,我还是追上来了!”
甚尔:......
“你真喜欢喝这种东西?味道差得要命啊,这东西简直太难喝了。”
甚尔一把抢过东西,翻了个白眼说:“学生就乖乖回去喝果汁吧,别来凑热闹了。”
“我已经成年了啊!”五条悟不服气地嘟囔着
哎!总不能让人知道他其实是个酒量超差的菜鸟吧,一喝就倒的那种。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快说!”
“就不告诉你,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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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酒精作祟,心思单纯的少年不知不觉间讲了一大堆高专内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在吐槽那些高层人事不干,还总给他们派一堆麻烦任务。
“杰看起来好像挺习惯吃那玩意儿的,但其实他超级讨厌。他以前说过这东西的味道跟抹布差不多。要是能换种方式吃就好了,可也没办法……”
即便如此杰在外人面前还是会微笑,但那笑容总让人很看着揪心,最近任务中五条悟总会趁机拉着他偷懒,其实也有这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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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在其中,他隐隐察觉到了伙伴内心的变化,不是什么好征兆。
“一年级的新生也是,人少得可怜,真是冷清啊。下次京都的交流会看来我得自己上场教训那帮菜鸟了。”
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实则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泄露。
“话说,你到底是谁啊?”
“禅院甚尔。”
五条悟点点头,突然伸开双臂后仰:“知道啦!你是禅院!甚尔!”
白痴。
甚尔撑着脑袋,喝了口酒。
时间过得很快,五条悟彻底倒在酒吧前台睡过去,甚尔余光瞥了眼,想要摸出武器攮死他的心情依旧蠢蠢欲动。
他站起身,凑到五条悟身边,手掌伸向他的口袋,摸出手机按到通讯界面,随便打了个电话:
“悟!你到底去哪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电话传来了男生焦急的声音,声音却意外的清澈,如泉水般。
甚尔眼皮一撩,五条家的六眼是个喝酒杂鱼,才喝几口就醉得不成样子。
“你是谁!”电话另一端的杰意识到不对劲,沉声道。
“他醉了,你过来接他,地址是——”
甚尔随手将手机撂到吧台,迈着松垮的步伐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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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过额头,带来几丝凉意。
他点燃一根烟,脚踩过松软的泥土,周围都是墓碑,一排排地站着,里面埋着逝去的人们。
他记得很清楚,埋着妻子骨灰的位置。
越靠近,心脏越发沉重,墓碑上妻子笑容定格在最灿烂的时刻。
他忽然想起,家里所有和妻子有关的照片都被裕里藏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妻子的笑脸了。
在机械般无意识地眨眼后,他夹着烟的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导致烟蒂从石台边缘滑落。很快就被他扫开。
裕里告诉他:不是有钱就够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我还能给你什么?甚尔感到迷茫。
他小心地擦拭着妻子的墓碑。
他这一生中有很多绝望的瞬间。
记得那天被禅院家的人定为天与咒缚的时候,甚尔简直就像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世界都糟糕成一片阴暗的灰色。
在那个肮脏恶臭的大家族里活着真难。
慢慢地,他就变得浑浑噩噩,没钱的时候就靠着女人包养的小白脸。
当然啊,他也会去赚钱,可一旦工作赚到钱就会毫不犹豫地花光,直到遇见妻子后才逐渐有点人样。
可他的运气并不好,很快,妻子也离开他了。
禅院家的孩子都是如此,出生就得接受等级划分,这是他们的宿命。
拥有不错术式的孩子日子能过得好些,而那些普通到尘埃里的孩子,连为人的基本权利都不能拥有。
他啊,就像棵内里扭曲得厉害的大树,虽然活得乱七八糟,但也算是长大了。
童年对他来说就是一段让人不想回忆的畸形时光。
因为这样,甚尔也不懂怎么爱自己的孩子。
感觉他的痛苦和出生似乎都是命中注定。
14. 第 14 章
他们说,你不配享用食物。
因此,他被要求屈膝下跪,恳求施舍,以极其卑微的姿态维持生存。
被视为无用之物,是家族的羞耻,一个被诅咒的存在。
这该死的天与咒缚,该死的家族,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的所有。
幸好,他的孩子们没被这糟糕的血脉连累。
甚尔不擅长和人维持关系,他没有朋友,失去了爱人。
现在只剩下两个孩子,就像风筝和线一样,勉强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维持一段关系,他的某些行为总会招来惠的不安忌惮。
但裕里不同,她能全盘接受他的优点和缺点。只要他肯听她的话。
“你的女儿太聪明了,甚至称得上狡猾,她的理解能力远远超过同龄者,以至于她没法和同期的孩子好好沟通。”那个银发狐仙这么评价道。
“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落到庭院内,堆积雪人的三个孩子。
狐仙轻声细语地说:“她害怕说话会伤到别人,结果每句话都得反复思量很多遍,最后干脆就放弃了,任由误会,只有真的需要的时候,她才可能会把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跟这样的孩子相处真的挺费劲的,她们的情感好像藏在很深的地方,偶尔才能感觉到一点真心。要是没有耐心的话,可能就会错过她了。”
狐仙说的是裕里,目光却温柔的看着市松小雏。
这两个孩子啊,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像的。
他扭头,认真地对甚尔说:“别总想着跟孩子撒娇,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我们应担当起保护者的角色,甚尔君,你能明白吗?”
所以,不能再逃避了。
做出改变很容易,尤其对他这种人来说,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清晨的墓园天光微熹,鸟鸣声清脆悦耳。
他缓缓起身,双膝因长久跪坐而感到麻木。
清风送来,他的长夜已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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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社内部,裕里和惠窝在平铺的沙发上熟睡,两人被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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瑚绒薄被轻轻覆盖。
惠的薄被部分滑落至沙发边缘,处于半掉落状态,它的小主人无暇顾及,男孩在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进姐姐的被窝中。
那双手揪住裕里的袖子,两只幼犬蜷缩成一黑一白的绒团,安静地躺在沙发的边缘。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柔和地照射进办公室内,裕里缓缓睁开双眼。
她谨慎地将袖子从惠的手中轻轻抽出,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居然惊醒了惠,半梦半醒之间,惠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姐姐。
“睡吧,离天亮还早。”
裕里抱住他,轻轻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让暖和的被子盖住两人。她轻轻地拍打着惠的背,安抚睡梦中的男孩。
幼犬哼唧呜咽的爬起身,晃晃悠悠踩过惠的腿,在二人中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几下后,又蜷缩着入睡。
裕里只是在逼自己适应,适应环境的改变,适应甚尔不在身边,她不喜欢横滨的生活,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尽管周围都是些充满善意的好人,她依旧很难受。
她其实比谁都更依赖家人。
15. 第 15 章
裕里一字一顿的念着,手指抚摸过细腻的文字。
她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甚尔,就好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边,把这本书放回了原处。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手背上。
“哎呀,是这本书啊,确实适合小孩子看呢。”
他拿起那本书随便翻了翻,根据细微的小细节找到了裕里最后看到的那一页,愉快的把内容又说了一遍。
“死亡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它能让人死去,而在于让留下的人不想再活着。”
太宰治把书拿在手里,笑眯眯地说:“裕里,你能理解这句话吗?”
“死亡的真正力量不在于它能带走生命,而是它让留下来的人失去了继续生活的意愿,有时候想想,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美妙,很符合绝望地甚尔君呢。”
太宰治轻轻地摸了摸裕里的头发,动作特别温柔。
“裕里要比你爸爸幸运多了,没出生在那种家庭里也是一种福气。”
关于甚尔的家族,裕里并不了解,甚尔对那个家族也闭口不语,惠曾经提到过一些,光从描述里就能闻到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走吧裕里,今天太宰哥哥带你玩哦~”他牵起裕里的手,走到另一个房间,轻叩几下屋门。
“惠君,出去吃饭啦。”
吱呀一声轻响——
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隙。
昏暗的房间内,一双双红眼珠闪着光,周围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啃咬声音。
“啊!别开门!!”
脱兔不受控制的包围了裕里,淹没在一团团白色的毛绒雪球中。
太宰治眼中滑过一丝笑意,伸入那堆毛球中用力一扯,将裕里从那堆白兔里抢救回来。
裕里抱着白兔子,抬头来了句:“惠是公主呢。”
惠紧张的心脏瞬间一松:“啊??”
“迪哔妮公主,可以和动物说话的那种。”
裕里晃着兔耳朵解释道:“睡着了会有王子来亲吻惠惠,解救惠惠,完成happyend大结局。”
惠搔了搔头发,蹲身推开那些不停往裕里身上挤的,试图压倒裕里的白兔。
真的好麻烦,脱兔在召唤出来的那瞬间根本不受他控制,疯了一样往裕里身上跳,幸好不是攻击型式神。
“姐姐有时候很喜欢说奇怪的话,有点理解不了,但感觉是在夸我,对吗?”
“嗯!”
惠点了下裕里的额头,认真道:“但是男孩子被叫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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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对的,没有男生会喜欢这个称呼,下次不可以这么叫我啦,就算是迪哔尼我也是王子的角色。”
太宰治发动异能,随手解除了惠的式神,拎着两个小不点外出吃饭。
裕里和惠每天都能定时定点出去溜一圈,但必须要有侦探社的成员陪伴,比如前天陪着他们外出的是中岛敦,午饭是茶泡饭。
昨天是国木田先生和江户川乱步,于是又吃了很多甜腻腻的食物,一整天下来惠的牙齿隐隐作痛,不过裕里很喜欢。
他和江户川乱步在零食方面默契十足,江户川乱步对美食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裕里呢,就是负责点头称赞,嗯嗯个不停。
娃娃脸侦探好像挺享受小家伙这种略显稚嫩的捧哏,还特意奖励她不少甜点呢。
午饭过后,三人慢悠悠的边散步边回侦探社。
突然,太宰治看见坝下那清澈的河水,跟不受控制了一样跳了进去。
他甚至提前和裕里报备,让她不要跟着学。
惠吓得脸都白了,蹲在岸边失语。
两只小狗崽试图下河去救太宰治,结果太小了,嗷呜汪汪汪的随着河流消失在远方,惠趴在岸边焦急地呼唤着玉犬的名字。
场面相当混乱,裕里决定先吃掉手中的稠鱼烧。
16. 第 16 章
她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寻找国木田先生的联系方式。
“是裕里?有什么紧急事情需要我帮忙吗?”青年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语气平稳而严肃。
此时,太宰治跳河的位置已经没有气泡了。
裕里沉思片刻后,以缓慢而沉重的语调说道:“太宰哥哥,死了。”
惠一把抢过手机:“裕里!这种关键时刻不要省话啊!是国木田先生吗?太宰治他跳河了!”
国木田沉沉的叹了口气,满载的疲惫从电话那头渗出,他严肃地嘱咐道:“惠君,接下来我说的话一定要遵守,你们现在应该是在安全的地带对吧?再往远点走,到离河远一点的桥头等着,别怕,太宰他会游泳,等他玩够了自然就会上来了。”
“呃?这是在游戏吗?”
国木田不想让太宰治那个老想自杀的家伙给早熟又懂事的惠产生心理阴影,他点头:“对的,他确实喜欢游泳。”
如国木田独步所料,太宰治在河流里泡了很久,期间惠提心吊胆的紧盯着河面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寻找太宰治活着的踪迹。
与此同时,裕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她抬头望向天空,那里被夕阳染成的火烧云呈现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景象。
在暮色降临前夕,太宰治湿漉漉的身影终于出现。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厌倦,似乎在惋惜自己的失败。
带着湿漉漉的水渍,他走到两个孩子身前。
那双缠绕着绷带的时候沾满了河水,散发着一股泥腥味,然而,他温柔地将手放在了两个孩子头顶。
“你是个乖孩子呢,不会干扰别人的选择。”
惠明白,这句话其实是对裕里说的。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开始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之前因为太急了,他没顾得上多注意裕里,
裕里好像有点太冷淡了。
他的姐姐有点过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国木田先生的到来打断了惠的思考,但多年以后,他得感谢自己当时没把那些想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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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上午,侦探社迎来了位特别的女士。
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西装,她身着一套职业化的西装,即便在非工作日,也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哦?两个孩子?”
猫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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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咲推了推眼镜,然后俯低身体平视面前的裕里。
“你好,请问国木田先生在吗?我是预约过的委托人,猫山里百咲。”
她看起来不太会跟孩子打交道,尽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温和,但她那张天生冷漠的脸还是很难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国木田先生去打捞太宰治了。”
女孩以迟缓的口吻结束了她的话语,猫山里百咲感到一丝尴尬。
钓鱼吗?
提及的‘太宰治’难道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学术称谓?还是某种特定鱼类?
她坐到裕里对面的沙发上,保持脊背挺直,坐姿端正,目光落在了裕里正在看的那本书籍。
那本书,她正好也看过。
她对其中的一句话深有感触:人必须有信仰,相信什么并不重要,但你得愿意相信,去相信才能明白那些故事。
是的没错,信仰是人生的支柱,她也在工作中始终坚守着这一理念,并以此奋斗着努力着。
然而,现实社会并非理想主义的乐土。
她提倡的改革措施和远大的目标,终结于上位者的贪婪和欲望中。
而她本人,也因得罪这些当权者即将性命不保。
17. 第 17 章
猫山里百咲紧紧握住手中的文件袋,她深知这份资料的重要性,这是她誓死也要公之于众的秘密。
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悄然出现在猫山里百咲面前,她没注意到小女孩何时离开沙发。
猫山里百咲眉眼放松,面前寡言的女孩让她想起了福利机构的孩子们,她轻声说:“谢谢”。
门再次被打开,国木田和太宰治两人显得非常狼狈地走了进来。
“国木田!你应该更多地向裕里酱学习~得学会尊重别人的命运哦,别老是那么固执,干涉他人自杀意图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突然,太宰治注意到办公室内多出的年轻女性,他以迅速而优雅的步伐靠近,开启了搭讪模式。
“裕里,能麻烦你先到花袋那边待一会儿吗?”国木田镜片下的双目凶光直冒。
合理推断只要她一离开,太宰治的头颅就会遭到致命打击。
山田花袋,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典型的家里蹲选手。
目前因为多种原因住在侦探社的储物间,他可以不用触碰的情况下操控视线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处理速度是常人的十几倍,这能力有些挑剔,必须处于身心舒适的状态下才能使用,不过正常情况下只要裹着棉被就可以成功发动,对了,他的棉被有个爱称「芳子」。
也许因为裕里的年纪小,女性特征并不明显。山田花袋面对她时并不紧张,他从柜子里随手翻出几包饼干,递给了裕里。
他在裕里面前毫不避讳地展示那神奇的能力,女孩咬饼干的咔咔声慢慢变小,山田花袋扭头,裕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画面。
“裕里酱,在好奇这个吗?”山田花袋指了下屏幕里的代码。
他正在为侦探社升级安保系统,也没有指望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看懂这些东西。
“很厉害。”
裕里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敬佩,让山田花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心里头那点小骄傲也悄悄地冒了出来。
他很受用这种直白的夸赞。
忙活完后,他磨蹭蹭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将笔记本放到裕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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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你试试看这个,按一下会有变化哦。”
裕里擦去手指上的饼干碎屑,在花袋的指导下按下那几个按钮,当回车键一按下去,屏幕炸成了一朵朵巨大的烟花,由代码组成的橘黄色小猫正呆板地挥着爪子。
花袋捕捉到了女孩一瞬间睁圆的双眸:“很好玩吧!电子数据是很有魅力的工具!”
裕里点头:“能教教我吗?”
“诶,想学呀?不过对咱们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点难。”花袋搔了搔头发,显得有些为难,但又不忍拒绝孩子那双充满纯真的眼睛,“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学,那我就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你,先试着破解一下防火墙的密码吧!”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裕里在这方面超级有天赋!
那双小手工作时如同飞舞的蜂蝶,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和她沉默寡言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花袋在一边时不时出言指导,他发现裕里的记忆力很强,堪称过目不忘,只要是他说过一遍的东西,裕里就能完整复刻出来!
18. 第 18 章
当然了,她也在不断出错,只是她纠正错误的速度更快,即便造成了大量无效操作,代码还是成功运行下去。
她凝视着屏幕里三只黑色的代码猫猫,机械地挥动着幅度一致的爪子,愉快的情绪几乎实质化蔓延。
“师父,我厉不厉害?”裕里弯起嘴角,其实她并不爱笑,特别是她的眼睛,总是流露出一种超出年龄的冷静与通透。
因此,在她展露笑容之际,才能隐约观察到一丝孩童的天真本性。
“超厉害!”
他对裕里竖起大拇指,花袋的情绪价值给得很到位。
花袋向裕里传授了制作微型跟踪器的技艺,和一些简单的教程。花袋没带过徒弟也从没有指导过别人黑。客技术,他使用的一些专业术语令人费解,即便是懂这方面的专业人员来和他沟通可能都领悟不到他的意思,但是裕里可以。
简单来说,这对半道师徒在脑回路上能够达成共鸣。
之后,花袋带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属于网络的虚拟世界,简称——聊天室。
是一个独属于特定人群的定向聊天室,尽管页面非常简陋和古旧,但防火墙等级之高几乎可以和国安媲美,而山田花袋也正是其聊天室的管理人员之一。
“哎,说起来,咱们这聊天室一开始可是只有三位老大创建的。后来啊,想进这个圈子的人得先有邀请码才行。”花袋很快为裕里创建好账号。
每位成员只有一个邀请码,相当于母体,而被邀请者是子体。
一旦子体触犯了任何规则,母体便如同被绑上了命运的枷锁,不得不共同承担那份责任。
聊天室内包含来自不同背景的参与者,各方势力的人都有,但每个人都会心照不宣的披着马甲,这里面没有笨蛋。
山田花袋不觉得小徒弟会是那个小笨蛋,他叮嘱一遍聊天室规则后没有具体透露违规的惩罚,便让裕里自己玩去了。
“在这儿聊天什么都可以说,没什么禁忌,但要是遇到那种奇怪的人,裕里你要告诉师父,我来帮你搞定他们。”
确实,这个聊天室内的情况很复杂。
她已经在一分钟内看到三位在讨论激情杀人如何被判定为无罪者这种试图逃避法律空子的家伙。
裕里默默浏览,她为这些人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忧。
【--:需要聊聊吗】
【--:我能够察觉到,你是一个害怕寂寞的女孩】
【--:直面内心的欲望不可耻,裕里,不要压抑自己】
裕里在聊天室的ID就是「裕里」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普通到霓虹有三十万人叫作裕里。
他好像在发些引人犯罪的话题,但在聊天室里并没有限制这个,裕里并未回应他,干脆利落的拉入了黑名单。
紧接着,她翻到一个标题为怪物的聊天室,在线人数1.
裕里点进聊天室,头像是一片白茫茫,和她纯黑的头像形成鲜明对比。
裕里思索,认真地打字。
【裕里:不是所有的怪物一开始都是怪物,有些是因为悲伤才变成了怪物】
【白麒麟:你在质疑我吗!】
【白麒麟:我将会形成怎样的人格都不重要,因为我本是游戏之人】
裕里眨眨眼,对白麒麟的话感到困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聊天,她不愿意让谈话在此中断,内心快速地思考着寻找可以延续对话的合适话题:
【裕里:我能够察觉到,你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
【裕里:直面内心的欲望不可耻,白麒麟,不要压抑自己】
-------------------------------------
涩泽龙彦,代号「白麒麟」
在他展现强大的异能后被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人员发现并收容,目前处于监管范围内。
尽管人身自由被限制着,但他的生活品质并没有降低,如果换作普通人被政府如此优待,好吃好喝的供养,只在需要的时候提供能力,或许是一件幸事,但对他而言是耻辱。
他的人生,从降生的那刻起便预示了其与众不同的特质。
他的聪明和透彻令他在学习上几乎一点就通,很早便了解了这个愚蠢肮脏的社会本质,尤其在异能觉醒后,他的性格变得捉摸不定。
简单来说,他对这个世界越发厌倦了。
他仅拥有宝贵的三十分钟自由时光,这份特权源自他异能的特异性——无法伤及普通人,也因此换来了片刻的自在。
在看到附近装作普通市民跟踪他的监管者们时,红色的棱状瞳闪过一丝无趣。
异能者,普通人。
在这两类人身上他找不到归属感,他似乎是游离种群之外的怪物,那颗心脏无法和任何人共鸣。
但某一天,他平静如死水的世界被打破了。
有人对他说‘你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顷刻间,涩泽龙彦突然情绪高涨,他感到被冒犯,如同一团火焰在心中无形地燃烧着。
他挟带着愤怒,回复那人:你是在质疑我?!
质疑我多年来感受到的这所有恶意?质疑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那些愤怒,尖锐的情绪拨弄着涩泽龙彦的神经,嘲笑着他浅薄的傲慢。
但紧接着,在对方的第二句平静的留言映入眼眸那刻,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骤然消散。
【直面内心的欲望不可耻,白麒麟,不要压抑自己】
仿佛被看穿了。
隔着屏幕,涩泽龙彦首次体验到了被彻底揭露后的心理痛楚。如同一条案板上的活鱼被彻底剖析后的痛楚。
他在这冷漠的世界里踽踽独行,感受不到一丝温情,目之所及,皆是利用与算计。
怀揣着丑恶的目的接近他,没有丝毫真心。
12岁的涩泽龙彦,站在人生即将坏掉的边缘,骤然被人勒住下坠的缰绳,他感到无措和不安。
-------------------------------------
花袋是个不错的老师,他对裕里几乎倾囊相授,只是有一点不完美,他不喜欢出门。
花袋看了眼空无一人的侦探社,责任和国木田的信赖煎熬着他的良心,最终,他交给裕里一部手机。
“这里面装了侦探社内成员的联络方式和GPS实时跟踪模式,遇到任何危险要立刻联络我哦!”
于是这天的午饭,是裕里和惠惠两个孩子自行出门。
“裕里,与谢野小姐一大早上也出门了,大家好像今天都在忙一个重要的任务,没工夫管我们。”惠抓着裕里的手,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突突跳的厉害。
咒术师敏锐的直觉在任何场所都派的上用场,比如说现在。
惠提着给山田花袋先生打包的午餐,和裕里走在回侦探社的路上,被一个金发小姑娘堵住去路。
她比裕里还要高一头,却任性的撒着娇。
五官继承了欧洲人深邃的轮廓,她的眼窝很深,显得那对蓝眼漂亮又迷人。
她自称迷路,希望裕里能带她找到家人。
“啊啊啊林太郎就是笨蛋,突然要来这里玩又把我丢下了,裕里酱,可以送我回家嘛。”
如同小雀般的嘴巴讨巧的说着好听的话。
在那只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搭在裕里胳膊前,裕里躲开了。
她牵着惠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金发蓝眼的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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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离她五十米的石桥上,一个黑袍男人正宠溺的看着不远处的小姑娘。
“裕里,为什么不帮助她?”在惠看来,这没什么打紧,更何况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可爱。
裕里问他:“你没有察觉到吗?”
“什么?”
“她不是人类。”裕里不假思索道。
跟在他们身后的女孩眼睛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心跳声,血液流淌过血管的律动声,肌肉拉扯着骨骼的摩擦声,那些源自人类身体最原始的音乐,那个漂亮人偶无法奏响。
森鸥外开始一点点明白,太宰治嘴中的‘特别’是何种意义。
“哎呀,林太郎!看来你的哄骗计划失败了,裕里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呢!”他了然,自然的抱起爱丽丝。
“裕里,惠,可以请你们来我家做客吗。”
裕里对这种类似诱拐的行为深有经验,她没有和对方过多交流,掏出手机拨打花袋的联系方式,然而下一秒,她手中的通讯设备碎裂成两半。
爱丽丝恶作剧得逞一般,笑的很开心。
森鸥外决定先道歉,双手合十:“我会赔偿全部损失的,裕里酱。”
裕里无动于衷。
惠召唤出玉犬,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突然,森鸥外放于衣袋内的私人手机发出震动,他掏出接听:
电话另一端的山田花袋很恐惧,颤抖的语气克制不住的传来,但他还是鼓着勇气念着提前准备好的字条。
“那个森先生!接下来的话是太宰治让我传达给您的,所以请不要记住我的名字,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个忠实的传话筒呜呜呜呜......‘森先生,请不要对那两个孩子出手哦,当你听闻这些话的时候,社长已经在前往定位点的途中了,如果只是为了一张没什么屁用的白纸和侦探社彻底对立上,您将无法面对这个损失,这不是恐吓哦,而是通知。’”
森鸥外叹了口气,他决定再努力下:“裕里酱,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和你的父亲好好聊下,这些日子他对我名下的产业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女孩依旧无动于衷。
“如果是因为这个直接去找甚尔就好,我们没有任何话语权,也决定不了什么!”惠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冷冽的警告。
正因为禅院甚尔拒绝了他的要求,他才会出此下策,原本以为是两个普通孩子,谁想到呢,居然是两头幼狼啊。
雨水很快下起,淅淅沥沥的打在地面上。
男人和金发女孩的身影消失的很快。
裕里脱下外套罩在惠头上,牵着弟弟走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这一遭惠的神经突然紧绷,话也变的少起来,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裕里,甚尔在做什么坏事吗?”惠突然问她。
裕里也不知道,若将生命的消失视作错误的行为,那么她和惠的存在就是罪恶。
他们的生活基础,就是建立在甚尔将那些生命为代价换取的金钱上,如果认定惠的观点,他们的存在似乎背负上了某种原罪。
“你对坏事的定义是什么?”裕里问他。
惠不假思索道:“伤害他人的事情。”
裕里感到难以言喻的失望。
在她心中,家人始终占据着无可替代的首要位置。
她迫切地想要向惠求证:在我们所有人中,你是否把我们置于你心中无可撼动的首位?
那是一个超越所有其他关系的优先级。
一个无人可以取代的角色。
那是一个无可比拟,无可替代的位置。
裕里所渴望的,仅仅是这种因血缘所带来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她的理念,是错误的吗?
19. 第 19 章
空气中弥漫的水汽,潮湿的仿佛能渗透进人的心灵深处。
甚尔对雨水没什么好感,可是他的女儿偏爱雨天。
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会少见地露出笑容,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愉悦的因子,她是那样地喜欢。
甚尔摸了把被雨水淋透的额发,在这湿漉漉的世界里捕捉着猎物的踪迹。
猎物在逃,那颗高昂的头颅在面对他时倨傲极了,甚尔看过很多这种猎物的表现,他不甚在意,因为接下来他会用实力让其明白何为恐惧。
正如此时,雨幕中,一场紧张刺激的逃亡戏码正在上演,漏瑚的每一次喘息都饱含着求生的意志,而就在不远处,五条悟正静待着他的到来。
有三个问题萦绕漏瑚在脑中。
-为何沦落至此?
-那个无咒力的男人如何能看见他?
-生存之道何在?
五条悟就在不远处悠哉地站着,雨水无法渗透其无下限术式的防护之下,他倒显得更为闲适,与甚尔被雨淋湿的狼狈相比,多了几分慵懒。
这场名为接力的捕猎游戏,受伤害的只有漏瑚。
它,自予新时代人类。
诞生自人类对大地的恐惧,正因此深深厌恶着人类这个种群,它视人类为地球上的害虫,认为人类的存在需要被彻底清除。
可是,它的死亡是那样轻而易举。
“为什么?”
在领域消失的瞬间,它疑惑地提出了问题。
面前那个拥有天空般璀璨瞳孔的青年推了推墨镜,回答道:“这还用问吗,那当然是因为你太弱啦。”
这句话虽然简短,却道出了残酷的本质。
人类也好咒灵也好,弱小的一方就意味着被淘汰更替。
宿傩的二十根手指已经成功回收十一根,特级咒灵花御,陀艮未查到行踪,目前的成果甚尔还算满意。
“诶?这就要走啦,不多聊聊吗,去喝一杯也可以哦。”五条悟见他有离开的意思,扔掉漏瑚即将消散的头颅,几步跟到甚尔身后。
“你要是很闲可以继续搜索咒物的下落。”甚尔推开他凑近的脑袋,“几天没有回去,你的朋友们应该都急疯了吧。”
“怎么会呢,我有按时回信息的哦。”五条悟指的是他那几个意味不明的颜文字表情。
实际上,这几天杰承包了所有的任务,将他的离队的行径隐瞒得很好,才没有让高层的臭虫烦扰到他。
五条悟是个很没有距离感的人,稍微多说几句话,就会不分远近地撒娇。本人也没有觉得不妥,相当自负。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好冷淡哦这个男人。
五条悟无所事事的踹了脚路障,等车的间隙他余光瞥见男人在拨弄手机,好奇地凑过去。
他原本以为会被甚尔再次推开,意料之外的没有,因为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凝重。
“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嘛?”
其实,他想说的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有点反感甚尔疏离的态度,仿佛只把他当做好用的工具,实际上没有把他当人类来看待。
搞什么啊,实力强点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这么强的猫猫对你态度都超nice的好不好,懂不懂什么叫以真心交换真心!
甚尔没有理他。
五条悟有些烦躁,索性也拿出手机,一条条翻阅起信息来。
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灰原和娜娜明马上又要出任务了,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给;硝子委托他去池袋捎带些礼物;夜蛾正道最后一条讯息是夸赞他几天任务完成得很完美,没有搞出大动静。
“女孩生气了,一般情况下要怎么哄?”甚尔突然问道。
五条悟一脸微妙地合上手机。
“送名牌包包,首饰,给她开一个不容拒绝的额度。”五条悟瞎几把乱出主意。
直觉告诉甚尔他误会了,于是他解释道:“是十三岁的女孩。”
这白毛的眼神更奇怪了。
“......你要不要,考虑下自首。”五条悟心情复杂地说道。
“是我女儿。”这傻逼,甚尔不爽的啧了声。
“噢,女儿啊,请吃甜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大部分女孩都不会拒绝甜食。”
“她不是普通孩子。”甚尔撇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女儿会被几块甜食就打动到。
“她是一个非常聪明,敏锐的女孩,平时不怎么表露自己的情绪,一旦有这个迹象,肯定是出现了大问题。”
所以啊,惠到底是怎么惹裕里生气了呢?甚尔很好奇。
“那就认真道歉啊,再配合上礼物就好了。”五条悟撑着脑袋,和甚尔一同走上公交:“‘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啦’‘原谅我这一次吧,不会再有下次’然后忍住想要辩解的心情,低三下四的求得原谅就好了。”
可悲的女儿奴。
五条悟在心底摇头,没想到这个强悍的男人居然有如此可爱的属性。
“女孩是一种思想很古怪的存在,比起真相她们往往在意当时的感受,所以,不是因为你做错事了而生气,大部分是因为她们被你的举动伤害到了内心才会生气的,明白吗。”
说着,苍青色的眼瞳带着调笑之意,斜睨了眼甚尔:“我是不是很懂女人心呢,甚尔君,赞美我吧,有我这个朋友是你的荣幸哦。”
“啧。”
不得不承认,他居然有些被说服了。
“之后呢,按照你的说法进行到最后,对方还是不打算饶过你,你能怎么办?”甚尔有些恼火道,“有些问题不是死皮赖脸就能解决的事情。”
五条悟想了想,认真说道: “‘我知道错了并且也没有弄清楚为何会让你伤心,但我想告诉你,我很在乎你,裕里,我只在乎你的感受’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要抱有任何逃避的侥幸心理,诚恳地说出来。”
甚尔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
下一秒,狠狠地踹在了五条悟的胸口上。
五条悟被踹飞的间隙,翻腾着勾住公车扶手,利用惯性砸回甚尔身上。
“噗呲——”
一场激烈的对决突然爆发!
公交车大门猛地破开,一车人惊惶失措的涌出来冒雨逃窜着。
甚尔狠狠揪住五条悟的头发朝树坑砸,每一下都能产生无下限术式碰撞出的深坑,力道之强劲。
五条悟也不甘示弱,迅速掏出甚尔别在腰绳间的武器,猛地捅向甚尔。
“看起来得动真格了,甚尔!”
他嘴上叫嚣着,手中一发赫照着甚尔的脸扔过去,一束耀眼的光芒划破夜空。这一瞬间,空气中充满了咒力的火花和两人的怒吼声。
甚尔心里暗骂这个六眼果然不讨人喜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
两人之间的战斗愈加激烈,周围的树木和暴雨都在他们的力量下摇摆不定。
半小时后,磨砂酒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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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模样狼狈的男人重重地靠倒在沙发上。
酒保服务生看到熟悉的来人,马上调整好情绪上前服务:“两位是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这么多天以来,服务生对这个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只庆幸这两怪物没有在酒馆内打起来,他了解天与暴君的脾性,找他赔偿简直是从饕餮嘴中掏食,万分之一的成功率都没有。
“是他的问题!”五条腿修长的双腿一高一低地交叠着,搭在茶几上。
“确实是禅院君的过错。”服务生点头应和,话语间透露出对废话文学的熟练运用。
甚尔驱赶走服务生,语气不耐道:“你他妈调查我。”
“这不是屁话吗,问你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自己调查啦。”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看起来像白痴吗,对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抱有友善的心理,毫无防备地接受你们,我是那种人?不可能吧。”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查到多少有用的资料,更隐私点的信息都被一个叫孔时雨的男人销毁了,几乎不用推断就能猜出是禅院甚尔的意思。
是这样啊?早就发现了吗?
“所以啊,我才会好奇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甚尔,你的人生经历看起来很悲惨呐,应该憎恨着咒术界吧,为什么不趁机搅乱这摊浑水,反而——”
五条悟撑着下颚,唇角拉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昏暗的霓虹灯管下,那张仿佛被神明宠爱的容颜散发着极致魅力。
“貌似在进行着保护咒术界的举动?维护和平之类的...这种,类似英雄的行为。”
【甚尔,你不擅长撒谎】
裕里毫无波澜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回荡。
“……”
所以啊,为什么呢。
看起来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五条悟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一瞬外泄的情绪。
这个男人以极其强硬的方式踏入他的世界,又以他强大而又神秘的处事方式勾起五条悟的好奇心,但悟也不是笨蛋呐,怎么可能沉迷于对方的强大,而忽略了那些违和点。
“稍微有些难为情,认真说出口的话。”甚尔思忖着开口。
五条悟不明所以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我的孩子未来会踏入咒术界,成为你们这样的人。”甚尔认真道,“我不想他的日子过得太艰难,就当提前交学费。”
“……就因为这,需要努力到这种地步嘛。”五条悟有些不自在。
苍青色的瞳孔看了看他。
他理解不了甚尔眼中的情绪,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亲情的含义。
于是,他挪开目光,看向调酒的服务生,游走在男性客户之间的女郎,舞池里性感摇摆的身影。
没隔多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为了女儿吗?”
“不,是儿子。”甚尔轻声说:“我的女儿,只是个普通人。”
……
不对吧,五条悟见过那个孩子,在一年前的一次任务中。
他也是根据搜查来的资料才隐约回忆起那孩子的样貌,原来她叫裕里啊。
五条悟记得,他和夏油杰都从裕里身上感受到了咒力,因为那孩子未来很有可能进入成为咒术师,才选择她成为杰的‘妹妹’。
“我该走了。”甚尔喝完二人杯中的酒,站起身,“你也早点回去,别让朋友太担心。”
“啊,不要嘛……手指不是还没有回收完吗?剩下的几个咒灵也没有找到吧。”
20. 第 20 章
“之后的事都交给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懒得理会突然蔫叽的五条悟,走出酒馆。
“别把我归到朋友堆里去,六眼,我不是那种适合做朋友的人。”
“自我中心也该有个限度啊。”五条悟抱怨道:“你到底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提醒我?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才想和你交朋友,这种事情需要反复确认吗!只要我愿意就可以了吧。”
“不对。”甚尔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过眉峰:“感情是双向的,换句话说,你的好意给我带来了困扰。”
“哈?”五条悟愣了下,头一次被如此直白的拒绝,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稍微理解下吧,你那肆意妄为地表达情感方式迟早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不是的,”他立刻反驳道:“老子才没有那么蠢,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需要你教我。”
多少能理解甚尔话里的意思,但是五条悟依然反感他这种直白的教育方法。
五条悟承认,在和人交往中他多数是任性的一方,因为与生俱来的六眼,他需要接受处理的冗杂信息实在太多,要是每个人的心情都能照顾到位的话,他就不是人类了,非得疯掉不可。
所以,他有一套特别的生存技巧。
“好了,别说这种不愉快的话题了,要走就赶紧走吧。”五条悟半带抱怨地说道。
又来了。
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
甚尔反而怀念起和五条悟初见时那个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青年。
“是吧。”甚尔扯了下嘴角,“随你,别后悔就行。”
-------------------------------------
“难以置信呢,悟居然有如此颓废的一面。”
“别理那家伙了,随便他去死吧。”
硝子推开叽叽歪歪的庵歌姫,烦躁的抽出一盒巧脆棒扔到五条悟头上,零食触及他身上的无下限后反弹到桌面。
“...啊”五条悟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哼唧。
妈的,让五条悟带几条万宝路,全部都是恶心的甜食。硝子难以置信地拆开最后一包伴手礼,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悟,你明白啊,我很难离开高专,为什么不认真地按我的礼物清单去买东西。”硝子发出悲伤的声音。
五条悟:“啊,那种东西随便卷点树叶抽都无所谓吧。”
歌姬赞同道:“硝子你还是老老实实戒烟比较好。”
而另一边的夏油杰,正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正常情况下,杰应该是第一个发现伙伴不对劲的人。
尤其是五条悟,他的表现简直太明显了,就像是在大喊“快来问我吧,我很难过哦!”“我很不对劲哦,你们真的不关心我吗?”“不要忽略我啊!”
“啧……”就是很烦人。
“狐狸眼又是什么情况啊?”歌姬问道。
她其实对眼前的状况乐见其成,毕竟夏油杰和五条悟是那种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干了很多坏事的青春恶劣DK组合。
“问他什么都只是笑着不肯说,和悟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硝子把一大堆甜食都塞进悟的抽屉,这货根本就是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了一大堆甜点,而且还用的是她的钱呢!
“有个人蹦出来,说特别看好你、认可你,还非要跟你做朋友。”五条悟突然说道,“接着又自顾自地拉开距离,这人是不是有点儿混蛋啊。”
“你在说自己?”硝子耿直道。
“啊哈,原来是被甩了啊,笑死我了。”歌姬一边大笑一边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我能懂那个人,毕竟面对的是五条悟啊,一旦认清你讨嫌的真面目后拉远距离也是正常的哦,五条学弟!”
“诶,歌姬幸灾乐祸的样子好讨厌诶,脸部扭曲的表情让疤痕看起来更明显了。”五条悟也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啊!五条悟!你这个混蛋后辈!”自从因任务在脸上留下疤后歌姬很在乎别人对她脸的看法,气得恨不得咬死他!
“哈哈,情绪低落的悟攻击性更强呢。”硝子抖着肩膀,忍住笑意。
“硝子也很过分哦,你们都不关心我啊。”他瞪了眼憋笑的同窗。
“悟,你真的很需要我们的关心吗,还是说你想证明什么啊。比如,你其实超受欢迎,人气很旺,才不在意那个扔下你的人呢之类……,这种幼稚的想法真的能给你带来满足感吗?”
五条悟瞪大眼睛。
“歌姬,他在这方面很笨拙吧,像个六岁的孩子一样。”
“不,不,不”,歌姬回应道,“小孩子不会因为这些无谓的情绪而烦恼。他们通常一觉醒来就忘记了所有不快,也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求证心理。”
“他觉得我很烦人,而且说不要当我的朋友。”
“对吧,他就是个小孩。”硝子没有回答他,和歌姬一唱一和的搭台。
“喂——”
“好吧好吧,悟,你有些时候确实很烦人,比如现在。”硝子看向他,好笑地说,“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才认识不到几天的人的看法,你甚至不清楚对方的底细。”
悟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因为他很强啊,比杰都要强,和他战斗的过程从没有见他使出全力。”
慕强,也是一种扭曲的心态。
往往让正值青春期的DK们难以分辨事实与幻想。
“而且,他还说我的任性迟早会伤害到自己。”他难以置信地补了句,“怎么可能,我可是最强诶。”
硝子注意到五条悟用的是男性代称。
平日里的五条悟像只嚣张且毛发打理柔顺的靓猫,踏着矜娇的步伐出现在任何场所,始终是傲气的,昂首挺胸的模样。
而现在,猫猫沮丧地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连平时最得意的尾巴都耷拉下来了。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人欣赏不了他的魅力。
“怎么说呢,我反而更喜欢你现在的模样。”歌姬点评道,“被负面情绪包裹的学弟,非常讨喜,学姐可以勉为其难地请你吃蛋糕。”
“真的吗,歌姬可怜巴巴的钱包会哭泣哦。”五条悟坏坏地说。
“要不要试着去找他,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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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口问清楚原因为止。”
“不可以。”五条悟不情不愿道,“之前有偷偷背调过他的资料,被狠狠打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然后说了那些超级过分的话。”
“怪不得会被讨厌,那种大家族式的作风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啊。”硝子一脸明了。
“只是常规的调查啦,我可不会像那些无能的家伙一样,查不到深入资料就纠缠不清,我做事可是很有分寸的!”
“真的懂分寸,就不会被人讨厌了啊。”
五条悟变得更沮丧了。
“如果道歉会被原谅吗。”半边脸埋在胳膊里猫猫,竖起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求问。
“换作是你,会吗。”
五条悟琢磨了一下,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把那人拽到领域里好好给他上一课。至于能不能原谅,得看他出来后脑子是不是还清醒再说了。
夏油杰突然站起身,椅子和地板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他朝教室外走。
“杰,要去哪里啊?”
夏油杰反应很慢,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迟钝地意识到伙伴在呼唤他,而那时候,他已经走到二楼拐角处。
歌姬说:“狐狸眼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沉默了,上次见面就感觉他状态不好。”
硝子背靠着讲台,点了根烟。
她隐约也感受到了夏油杰的变化,但是问题的根源在于咒术界,她无力解决,就连安慰同伴也做不到。事实上,她本人对高层不断压榨咒术师们的运作体系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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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另一个身份在这种超越空间地域的虚拟世界,将情感连接,既承载浪漫的神秘感,也伴随着不确定性的危险。
人们既可以体验到新鲜感,也可以避免被认清真实身份的难堪。
而在那个名为聊天室的虚拟世界中,夏油杰找到了一丝慰藉。他可以毫不在意的发泄着那些负面情绪,在这里,没有人在乎你的真实身份,这里有许多如他一般被现实囚禁住自身的人。
理智和道德感在苛责他,不应该做这些事情,打出那些难以入耳的词汇。但快乐来得那么明晃晃,他需要这么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空间。
如果有人问11岁的夏油杰,你爱这个世界吗?
是的,他爱着这个世界。这份爱是纯粹的,天真的,不掺杂任何外在因素的爱。
他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好,父母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朋友们开朗热情,每天都可以追逐着太阳落下的影子回到家,和朋友们挥手道别,笑着约定明天再见。
那时候,他还是个普通的孩子。
普通也意味着平凡,意味着日后的人生需要符合父母所规划的路线,复制普罗大众的成年人生。
那时候,他已经是学校很出名的人物。学习很好,运动能力强,长得也不赖,鞋柜每天都会有粉色的情书,打篮球的时候赛场外挤挤挨挨着青涩女孩的身影。
他是同龄人里极其出挑的那部分,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人气高也是再正常不过。
啊,他的性格也很好。
21. 第 21 章
很温柔啊,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这么说。很会体谅他人,就连父母也喜欢这样的他。
所以,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所有人都爱着他。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件事,包括悟。
【愿意和我讲讲吗,那件事】
聊天室另一端,不知名的人如此问他。
似乎从语气里都能察觉出对方小心翼翼的态度,杰不禁发笑。
【杰:当然,约定过的,我们无话不谈】
13岁那年,他突然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生物,那个时期的杰不了解什么是诅咒,什么是咒术师。
只是怀抱着恐惧的心态,注视着教室内那些细小的,无孔不入的怪物们。
青春期的孩子们情绪总是多变的,但不包括他,即便在老师眼中夏油杰始终是乖巧的典范。
所以,当和同窗发生冲突时,人们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这一方。
这个举动使得他和同窗的矛盾越发激烈,最开始只是出于孩子们奇怪的竞争心理。
因为夏油杰事事都比他强,学习也好人际关系也好,他总是能做到最完美。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你成长的那么优秀啊?
名为嫉妒的阴暗情绪在同窗心底发酵,滋生了那些怪物们,偷偷嬉笑着,趴在他肩头作祟。
「死掉」
「如果杰死掉就好了」
「快去死吧,夏油杰」
「凭什么大家都爱着你啊」
「看看我吧,再多看看我,我有在努力的」
“你,希望我死掉吗?”杰指着他,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然而,正是这句话如同戳穿了同窗的真实想法,他突然暴怒,将夏油杰按在教室里暴打。
杰本能的反抗,他的体能原本就在同窗之上,毫不费劲地按住了他,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同窗会有如此失控的一面。
事实上,处于暴怒中的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过激行为,杰的动作更加促使了他的阴暗情绪。
那些怪物叫嚣着,挥舞着触手,避无可避的划伤了杰的额头。
血珠顺着脸侧滚落,惊醒了搏斗中的二人。
【其实,比起受到伤害的我,他的反应更加剧烈,我在他眼中察觉到恐惧的情绪,他比我更要害怕,所以,我停手了】
【之后呢】
夏油杰打字的手一顿,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努力追溯着那段过往。
之后铃声响起,很多人涌入教室,争吵声尖叫声不断,有人拉开了他,用纸巾擦拭着他的伤口。
血模糊了他的视野,然后,他看见同窗又哭又笑地表情。
外表看受伤害严重的是他,同窗也没有辩解什么,在被老师教育后休学一周。
【我们住得很近,只要我开窗就能看到他的房间。然而,已经很久没有灯光从他的窗户透出。我感觉他在等我主动去找他,因为以往每次争执后都是我先道歉。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懦弱?】
【先提出和解的人,并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他们懂得珍惜】
是这样吗?
夏油杰不得不承认,和祂聊天确实很放松,对方似乎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感到惊奇,天生就拥有接纳世间所有丑恶的能力。在祂这里,夏油杰难得有心灵慰藉。
他接着讲述,这个故事——
【但这次,他拒绝见我,似乎要决裂到底。我认为他生气是因为那天大家都指责他。虽然不完全是他的错,有怪物作祟的因素,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想见他解释一切】
【你的选择是对的。】
当然了,因为他一直在做对的决定。
杰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苦笑。
但是,同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很久了,过去了很久。
久到临近毕业,他都没有见到同窗的身影。
【道歉之后情况有所改善吗?】祂追问道。
【没有】
夏油杰回复祂。
【我毕业那天,他自杀了】
毕业典礼之日,夏油杰目睹了他自杀的瞬间。
还未来得及离开教室,就看到一段模糊的身影突然从高处坠落,如同蝴蝶展翅般绽放。
【无需自责】
不不不,祂误解了。
是我的文字模糊了祂的判断;夏油杰如此想。
夏油杰有能力救下他,那只是一群再低级不过的三级咒灵,即便是那时候的他也能轻而易举碾碎,但他选择不这么做。
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为何每次都要自己先退让?
这种不满逐渐演变成一种执念。
最终,他犯下了愚蠢的错误。
夏油杰不顾一切地从三层楼的高度跃下,脚腕传来剧痛。他猛地扑倒在已破碎不堪的尸体旁,奋力驱赶着那些贪婪啃噬血肉的咒灵。
因而,在赶到现场的旁人眼中,他如同疯子一般。
之后是葬礼,吊唁结束后他的生活恢复了往常。很多人包括他的父母也在努力安慰夏油杰走出同窗自杀的阴影。
随后,学校里出现了多封奇怪的信。
信中透露出同窗的忏悔与内心的嫉妒和贪婪,这些负面情绪驱使他伤害了夏油杰,而现在他深感后悔,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杰深受感动,于是又犯下了另一个错误。
他把那些怪物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紧接着,夏油杰被孤立了。
之后的时日是怎么度过的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在那段模糊的时光里,他的生活被灰暗的色调所笼罩。
周围充斥着不洁之物,刻有污言秽语的桌椅、塞满废弃物的鞋柜,以及不时出现的尖锐物品。四周的声音无孔不入,令他难以忍受。
他已经无力再分出精力去抵挡四面八方的恶意。
仅仅是维持基本的生活和完成作为一名学生应尽的职责,他已经用尽全部力气。
转入高专,是可耻的逃避,也是救赎。
他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告诉给祂,诚实的,坦诚的,将一切供出。
像这样,自我撕裂伤口,反复敲打痛楚,他才能感受到一些平和。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等到回应。
祂终于到达忍耐的极限了;夏油杰低垂着眼睫,无声地笑。
结束一个故事很难,但所有故事都应当在合适的时候画上句号。正如这么多天以来,祂对自己的陪伴。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聊天室内才有了新的消息。
【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他的错吗?
即便他有能力去救,也不是他的错误?
【你将错误归咎于自身,认为自己有保护弱者的义务。如果这是你的错,那么世界上大多数人也不值得生存】
【所以,这不是你的过错】
某种液体模糊了他的视线,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深藏的秘密,未曾向他人吐露。这一秘密也成了他与父母之间产生隔阂的原因。
然而此刻,他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条件接纳,是那么神圣、宽容与仁慈。
他郑重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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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感恩的话语。
【杰:谢谢你,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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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停得很快,惠抱着脱兔,小心地推开与谢野姐姐医务室的大门。
裕里正坐在椅子边摆弄着电脑,她听见声音也没有抬头。
惠走到她身边,神情局促。
两天前,不知因何缘故,裕里变得异常沉默寡言。
尽管她一直是个话少的人,但这种沉默毫无预兆的蔓延到惠身上。
习惯被偏爱的惠惠感到困惑和不安,他无法理解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裕里。
他偷偷用甜食骗子的手机给甚尔发消息,但甚尔压根没看,惠更绝望了。
裕里将聊天界面滑到最底端,看了眼聊天室内再无新消息提示后合上电脑。
“有什么事情吗,惠。”
只有两种情况下,裕里对他的称呼不带叠词。
一,严肃的公众场合。
二,裕里生气了。
裕里在试图和他保持距离,哪怕只是言语上在尝试维持与他之间的界限。
她不轻易将自己的情绪外泄,似乎让旁人察觉到她的变化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然而,亲人总是能格外察觉到这些微妙的细节。
如果持续不断地追问,裕里只会用一种生硬且冷漠的语气回答。她不会说出让人难堪的话,可是她的态度往往最伤人。
胖乎乎的白兔两只前爪搭在她脚边,一黑一白两只玉犬也跳了出来,一只大胆地跳到她怀里,另一只哼唧唧地围绕着她乱蹭。
“对不起,姐姐。”
惠认错的时候很乖,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何话语里带着一丝连他也弄不懂的委屈之意。
“为什么要道歉?”裕里的声音很平静。
“我,我应该是有哪里让姐姐不开心了,你才会不理我。”
“那应当是我的错误,这段时间忽略了惠。”
“……”
不,别这样说。惠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抑。
他更希望裕里能直截了当的指出他的毛病,就像津美纪那样把所有问题都说清楚。这样他就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然后改正就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的冷处理放置他。
“惠,你误会了。”裕里洞察到他内心的疑惑,解释道,“我没有生气,不是你的原因。”
她只是感到沮丧,她认为自己无法与惠互相信赖的关系。惠和他始终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而这层屏障被称为“正常性”
她没有办法像个惠一样轻松地感受周围的世界,信赖着陌生人,她总是喜欢以最悲观的角度揣测他人。
她的人格有缺陷,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缺陷越发明显,尤其是和惠对比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惠突然拥抱住了她。
那张软乎的小脸贴在她脸侧,学着玉犬的架势轻轻蹭了蹭,他用柔软的语调,糯糯道:“虽然我不知道裕里为何伤心,但我想理解你的感受。如果有人让你不开心,我会比你更生气。我真的很关心你,姐姐。”
“......”
有一点,裕里一直以来做得很好:她从不拒绝来自家人的亲近。
白炽灯亮起,江户川乱步和国木田等人的身影挤挤攘攘地出现在门外。
太宰治吹了一声口哨,面带微笑地走向室内。
“这对姐弟终于和解了,那么,请回家吧。”
二十分钟后,甚尔的身影出现在侦探社门外——
22. 第 22 章
中岛敦开启了武器匣,一柄刀身狭窄、泛着银光的武器映入了甚尔的视野。
太宰治:“呐,你要的武器在这里,这段时间合作愉快哦,甚尔。”
甚尔拿走那柄武器检查之后,漫不经心地评论道:“说实话,跟你做生意一直都挺顺心的。”
武器被他随手塞进丑宝嘴里。
社长办公室外边——
没有参与进谈话内容的江户川乱步舔着冰激凌,没头没尾地对裕里说了句:“你有两个弟弟呢!不会觉得很烦吗!”
裕里手中折叠着纸花,动作未停,平静地答道:“两个都是惠惠,非常可爱。”
言下之意,她不讨厌弟弟们。
江户川笑了笑:“你还真是心大呢,或许这也是你能活到现在的优点吧。”
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打开,甚尔和太宰治几人从办公室内走出来。
“这阵子,我的小孩们没给你们添啥麻烦吧?”甚尔边说边轻轻揉了揉裕里和惠的头。
“大的小的都很乖呢,闲暇时候,裕里和惠君还会帮忙打扫卫生呢,这么快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谷崎润一郎温和地说。
他的妹妹弯下腰,温柔地看着裕里:“对啊,两个小宝贝非常非常招人喜欢呢,裕里酱,能不能多待几天呢?”
裕里将一枚折好的红色纸花别到泉镜花耳边,果断摇头:“和甚尔,回家。”
她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然后牵起了惠惠温暖的小手,一起走到甚尔身边。
“裕里,我会想念你的。”
泉镜花小心地摸了摸那枚纸花,认真地说。
惠略一迟疑,便松开裕里的手,从沙发夹层中掏出诸多零食,一股脑儿地堆放在江户川乱步的工位上。
“这些都送给你了,江户川大哥。”
尽管乱步有时候会发脾气,对小孩也不是那么友好,还特别喜欢骗人吃甜食。
但说真的,在侦探社里,惠对江户川乱步的印象最好。
而且,能和裕里和好如初,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乱步给的建议。
猫猫乱步惊喜:“也算我没有白教导你啊海胆头小鬼!其实你藏得这些零食乱步大人早就发现啦,一直有在偷吃哦!”
惠突然瞪大双眼,他完全没有发现零食有减少诶!
临行前,裕里特意跑到山田花袋蜗居的储藏室内道别。
“稍等下——”
花袋好像早知道她会来,难得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台小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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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山田花袋把笔记本一合,连同充电器一起装进手提袋递给裕里。
“这是师父给你的离别礼物,裕里,以后要好好生活啊。”
花袋说不出什么美好的祝福,但觉得孩子能健康成长,在阳光满溢的公园里奔跑,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以后,还能再见师父吗。”裕里垂着脑袋,轻声问。
“嗯!随时都行,因为可以通过电话跟师父聊天嘛!”山田花袋眼眶微微湿润,他用手指碰了下裕里的脸颊,“有困惑随时都可以和师父讲噢,即使相隔万里也要相信彼此牵挂的人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意!”
……
和侦探社的诸位惜别后,甚尔带着裕里和惠离开了横滨。
他们没有回到原来的住处,大家都很清楚,那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家已经被摧毁了。
甚尔带着他们到东京乘坐新干线,换乘的间隙,父子三人买了三份便作为午餐。
他们在候车室的座椅上排成一排坐下,开始享用各自的便当。
裕里打开便当盒,映入眼帘的就是摆放整齐的现切三文鱼。
裕里好看的眉头蹙起,拨开那几片三文鱼,沉默地吃着白米饭。
惠问甚尔:“我们要去哪?”
23. 第 23 章
甚尔说:“熊本,我在那置办了一套房产,足够我们生活。”
甚尔挑走了裕里便当盒里所有的三文鱼片,将炸鸡排放进去,惠注意到后,照着他的行为做,不一会,裕里收获了两份味道不同的肉排。
熊本距离东京很远,位于九州岛中部,地理环境和交通还算发达,适合孩子们居住。
大约900公里的路程足够令人望而生畏,但阻拦不住惠雀跃的心,因为虎杖的家在那儿。
那个有着樱色短发,善良乐观的同窗,就是在熊本长大的孩子。
裕里闻言抬头,与甚尔目光相交。
他平静地注视着年幼的惠,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在惠看不见的角度,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裕里点头,这是属于她和甚尔的秘密。
惠只要开心就好,满怀期待地迎接着,家人为他准备好的美好未来。
东京没有直达的专线,到达福冈后三人又转乘了新干线,将近三四个小时的路途消磨了惠的热情,他萎靡地靠在裕里肩头,昏昏欲睡。
裕里打开花袋送给她的那台笔记本,发现花袋已经预先装载了一些基础应用程序,并且配置了一套非常完美的防追踪系统和隐匿设施。
她登入聊天室,就看到名为「白麒麟」的消息,那一堆让人怀疑人生的问题和复杂的日语句子,令裕里大脑宕机片刻。
裕里试图理解:他想死,但不甘心只死自己一个,他想给世界来波震撼人心的冲击。
这个人将裕里对反社会人格的定义发挥到淋漓尽致,连最基本的同情心和法律统统无视掉,并且,他的文字里疯狂的透露着想要知晓她现实居所的急迫心情。
合理怀疑,他想捅自己;裕里陷入沉默。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第一个聊天对象是个疯子的事实。
涩泽龙彦眼皮神经质地微微抽搐了下,他端坐在木椅上,桌边摆着一部手机,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
他在等待「裕里」的回复。
这个该死的,轻易攻破他内心的混蛋,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他能够容忍别人对他性格口出妄言,也能够接受他人对其能力的质疑。
但决不能忍受,当他已决心放弃人类身份之时,突然被指责说“你也不过是寻求一个理解你的人而已”以及“你仍然向往人类的爱和母性的光芒”
侮辱谁呢?渣滓。
雪色长发整齐束于脑后,他那张原本精致的面容渐渐扭曲。
未知才是一种恐惧,因为无法揣摩对方是出于何种意图,顽劣的拨弄着他的心弦。
涩泽龙彦生平第一次在等待中感受到不安和愤怒。
「裕里」:我从你冗长的回复中,只看到一个渴望被解读的灵魂,坦白说,这让我有些困惑。因为我不是个擅长做解析难题的人,你究竟期待着什么?
涩泽龙彦的面容瞬间凝固,他低垂着头,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方传来的消息。
随着他的轻微动作,数根银白色的发丝从耳边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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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我怎么可能在期待?
在这个充满恶臭的世界中,有什么值得他期待?
啊,唯一值得他另眼相看的便是那些漂亮的藏品了。
将异能者杀死,凝结为漂亮的结晶,那比任何宝石都要闪耀夺目,每每亲眼看见其诞生的过程,他都会心潮澎湃。
「白麒麟」:我从未抱有任何期望,你的理解能力和你本人同样可笑。
「白麒麟」:仅敢隐藏在数据背后,如同蛀虫一般点评他人的小虫子。
「裕里」:我曾了解,期待源于绝望后的情感转移,是对他者的希望寄托时诞生的情感。
「裕里」:是什么伤害了你,让你对世界如此悲观?
噼啪一声巨响。
观察室内,桌椅连同手机顷刻间被摧毁殆尽。
涩泽龙彦低垂着头,无法辨认情绪,沉重的喘息声通过观察室的麦克风清晰回响。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地面,很快汇聚成一滩。
“涩泽君?”监管者紧张的声音响起。
「裕里」: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无尽的傲慢与孤独。
“涩泽君,异能力测试环节还没有结束,要申请暂停吗?”
「裕里」:你可能未曾意识到,但你的本能在向我求救。
“涩泽君,能否听见我的声音?”
「裕里」:我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并因此感到苦恼,因为我无法拯救你。
“龙彦,你在做什么!”长辈严厉的怒喝声响起。
24. 第 24 章
涩泽龙彦迅速抬起头,睫毛颤抖了下,那张漂亮中带着狼狈的面庞染上笑意。
“抱歉,我们继续。”涩泽龙彦撕掉一块布料,粗鲁地缠住伤口。
观察室外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他深知儿子无论何时何地,对仪表整洁都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眼下他这狼狈模样,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刺激。
“先暂停,稍后再继续。”男人决断道。
“不要。”涩泽龙彦眼眸迅速冷了下来,他冷声拒绝,“就现在完成这个测试。”
他想离开这里,尽快。
他要抓住那个只敢在网络背后挑衅他,不断刺激他的男人。
像解剖青蛙般逐步折磨着,一点一点地让他难受,直到他崩溃求饶,哀声求死。
-------------------------------------
裕里又耐下心等了会,还是没有等到白麒麟的回复,她索性关掉页面查看其他消息。
然而,接下来的这位更像是被裕里放置的猫猫,应激了。
「杰」:感谢你的安慰,裕里,我心情已有好转,毕竟那件事过去很久了。
「杰」:我从未对人提起,因为本能抗拒指责。同窗的离世让我难以承受更多负面情感,那段时间,我几乎崩溃。
「杰」:可现在说出来反而更觉得轻松,我认为是有裕里的功劳,谢谢你。
「杰」:对了,之前一直没有向你袒露我的真实身份,我叫作夏油杰,目前就读于东京都立咒术高专,这是一所专门培养我这种人的学校。学生很少,但大家都是一样的存在,算是同类吧。
「杰」:你为何不回复消息,是在害怕?
「杰」:裕里,你无须透露身份,我只希望在聊天中让你感到安心。
「杰」:你在忙对吧,是我打扰了。
「杰」:抱歉,我讲了很多,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全部,包括丑恶的那面。
「杰」:我每天都在体验那种抹布穿过喉咙,强忍着呕吐感。每次经历后都对世界感到更加绝望,我开始疑惑,我们存在的意义是否只为承受痛苦?
「杰」:抱歉,刚才有急事。
「杰」:一个本该加入我们的人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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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改变了主意,他正在接受教育。我并不讨厌强制教育,拳头有时比嘴更好贯通道理。
「杰」:你感到厌烦了吗?为什么不回复我?
……
「杰」:求你,请回复我。
裕里眨眨眼,她礼貌地回复了两个字:我在。
不一会儿,她收到了更多的信息。
「裕里」:第一,我并没有厌烦。由于现实中的一些事情耽搁了,对此感到抱歉。
「杰」:不用向我道歉,你本来就没有应付我的义务,和我交谈,你连时薪都拿不到。
他生气了。
那股难以名状的怒意,强烈到即便只是通过文字,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裕里犹豫了下,按下一串数字发送过去。
「裕里」:这是我的通讯号,只有在我同意的情况下,你可以联系我。
另一端,正在出行任务中的夏油杰,猛地停止拨打电话的动作。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串数字,随后,存到通讯录中。
不甘心地盯着聊天室内的留言,平静道:“好哦。”
25. 第 25 章
“诶?杰,你在和谁讲话!”五条悟一脚踹开不长眼的咒灵,扭头问他,眼中满是兴味。
“是朋友,你明白的吧。”
杰嘴角噙着笑容,玩弄文字游戏。
“啊?硝子那家伙又再拜托人买伴手礼了。”
……
到达熊本时天色擦黑,三人乘坐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甚尔的独栋公寓带院子,周围邻居相隔较远,确保了他们的清净生活,惠觉得可以在院子里联系召唤式神了。
屋内整洁,一楼设有客厅和厨房,配有宽大的落地窗;二楼是三人的休息间,顶楼的杂物间空旷一片,窗户是可以自由伸缩的手摇式。
可以看出甚尔真的很用心。
房间内很空旷,除了简单的一些家具外什么都来不及添置。
“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去购物。”甚尔决定道。
“好!”难得的是,惠居然第一个响应了他。
甚尔轻快地笑着,从冰箱里取出一些水果,那是他前些日子来打扫时随手塞进去的洗干净后和孩子们分食。
第二天中午,三人去大型商场购物。
兴许是未到高峰期,候车室内游客稀少,裕里扭头看向电车窗外,能将熊本景色尽收眼底。
街道两旁,樱花树含苞待放,可以想象春天来临时将绽放的美丽景象。
甚尔在考虑是否要买辆车,出行能方便点。
下车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了裕里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牵住裕里手的时候,他总是特别的安心。从被动变为主动,或许没那么困难。
惠挑选了许多书籍,但甚尔没意识到这些书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有点难懂;裕里喜欢绿色,选家具的时候,这一点特别明显。
裕里挑了一大堆的玩偶装,每一件都让惠试穿。每次穿上新衣服,惠的脸都会红得像个番茄,尽管如此,裕里保持严肃的面容,仿佛这很正常。
“熊装更可爱,你觉得呢?”裕里低声对甚尔说。
“嗯,这件挺好。”他拿起一套青蛙睡衣,蛙耳里塞满了棉花,手感舒适饱满。
不过,那小子看起来挺不乐意,估计回家会把套装扔在衣柜里不会再穿了。甚尔心里这么想。
“甚尔,低下头。”裕里手中捏着一个青蛙发箍,绿色棉质耳朵设计既可爱又引人发笑。
甚尔犹豫了片刻,弓下腰,将脑袋凑到裕里面前。
甚尔的个头很高,他下蹲时,跟座小山一样极具视觉压迫感。
黑色紧身T恤无法掩盖他那结实紧绷的肌肉线条,反而更加凸显了他那充满爆发性的美感。
驯服一头凶猛的黑豹,让其温顺地待在你身边,事实本身就是极大的成就。
裕里内心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的父亲,在她看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她抚平凌乱的头发,将甚尔黑色的额发压住,露出光洁的额头,随后将蛙耳发箍戴上。
他凝视着女儿那含绿的眼眸,眼神温柔而含蓄。
“如何?”甚尔以慵懒的语气询问。
裕里松开手,还没等她发表什么看法,穿着超级可爱的熊装睡衣的惠突然走出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甚尔迅速捂住那小子笑个不停地嘴巴,给他戴上发箍,嘲讽地笑道:“这种装饰还是小鬼戴着更合适。”
在这一天里,惠经历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
随着每一件精挑细选的家具被搬入公寓,惠的心也逐渐被温暖填满。洗漱完毕,热气腾腾的他下了楼梯,看到甚尔正在准备晚餐。裕里则在摆弄电脑。
他从这个平淡的画面里感受到了来之不易的温馨。
湿漉漉的脑袋贴到裕里的后背,裕里顿了下,随后意识到是惠。
裕里问:“怎么了?惠惠。”
惠:“帮我擦头发。”
裕里接过毛巾,男孩坐在小凳上,她跪在沙发边轻柔擦拭他的湿发。惠打了个哈欠,眯眼后靠,躺进裕里怀里,裕里只好抱住他。
“我感受到了幸福,裕里。”
“我明白。”
亲情在裕里的心中占据首要位置,胜过一切,包括生命。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份幸福背后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来之不易。
她亲吻着惠的耳根,细碎的小吻如同蝴蝶般落在他脖颈后,这种微妙的感觉使他有些痒,他伸手轻轻推开她的脑袋,裕里侧头,眸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笑意。
炖肉的过程中甚尔走神了很久,好在这道美食本身就需要耐心来烹饪。
他不常走神,却总在不经意间想到裕里。
执行任务时,他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影,一个随着年纪增长,逐渐抽芽的女孩,如同幼苗般生长出枝叶。
他的女儿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她很少哭泣,很少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愿,哪怕是被欺负了,也不会辩驳几句。
妻子还在世的那阵子,他们沉浸在幸福中。
妻子正为迎接第二个孩子做准备,在裕里出生前,她备好了男婴和女婴的衣服。裕里是第一个孩子,用了女婴装后,她又买了一套,以防第二胎也是女孩。
女婴装没有派上用场,他们的惠,是个男孩。
一个比裕里还要早慧,更懂人情世故的孩子。
犯错的人往往难以意识到自己的过失所在,正如甚尔,他不明白到底是哪些不经意的细节,伤害了惠,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透甚尔的心思。
‘你迟早会抛弃我们,离开这个家’
实际上,那是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像西西弗斯推动的巨石,一点外力就能引发坍塌。
他犹豫过,也彷徨过。
最终,他决定如惠所愿,做个烂人。
他没走远,就在裕里常经过的地方逗留,买水、抽烟消磨时光。
在未及百米处,他如被领回的流浪犬般,紧跟着裕里的步伐返回。
主动回家与被动回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他需要有人明确表示:你需要我。
这是从惠那里得不到的暗示。
饲养和照顾也是两种概念,三十年后的人生,他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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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学习照顾家人,不再任性地活着。他努力对家人好,尽力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猎物死去的瞬间,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情感波动和厮杀后的畅快,只想赶快回家做饭。
他对自己的变化有些茫然,但愿意接受。
在面对巨大幸福时,人往往更胆怯,抓住幸福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气,因为人类天性渴望幸福。
那是高于理智,胜于情感的本能。
可很多时候,甚尔的勇气并非来自自己。
-------------------------------------
惠不见了,准确地说是大惠惠不见了。
在清晨六点十分,裕里的床上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男孩蜷缩着身体,其湿润的脸庞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同时一只手紧握着裕里的衣领。
他身上还穿着甚尔为他挑选的蛙服睡衣。
“姐姐。”
只有那个对世事一知半解、处于困惑状态的幼弟才会如此直接地呼唤她。
裕里心头一紧。
“这不是家里,我们在哪儿?”
“我真的好害怕,姐姐。”
他的记忆停留在一个月前,那时他和裕里还共同居住在那栋小公寓楼中。某个夜晚,他还向裕里询问男人何时会回家?
这个所谓的“男人”指的是甚尔,就情感层面而言,他依旧怀抱着一丝奢望,希望能从那个鲜少归家的男人那里感受到父爱的痕迹。惠对他,仍然怀有孺慕之情。
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就像拼图游戏一样,总有一片时光找不到了,这种不完整的记忆让他心里很害怕。
他紧紧抓住裕里,如同紧握着人生中的救命稻草,渴望获得一丝安全感。
“惠,还记得姐姐对你的承诺吗,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陪你。”
裕里紧紧抱着他,擦去他的泪水。待他情绪稍微稳定些,她轻声讲述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以及这身体里隐藏着另一个灵魂。
惠低头看着碗里的炖肉,过了许久,他恢复以往的笑容:“我可能生病了,总要睡一段时间。”
这是惠给自己找到的合理的解释,他自责地认为这段时间给家人添麻烦了。
“如果这样让你感到安心,那就当是吧。”
裕里很清楚终有一天,他必须与另一个隐藏的自我相遇。她思考他们是否该相见,以及是否应该阻止他们戳破那层幻面。
家人之间的微妙变化被默契地隐藏起来。
惠在客厅悬挂的时钟边架了一部黑板,甚尔出任务前会在上面写下大概回来的时间,出门也需按时报备,关于这点,甚尔并不觉得困扰。
他没有上幼稚园,白天在熊本市区闲逛。
家里只有裕里和甚尔,甚尔不管他的学业,但裕里会。虽然她休学了,但仍然愿意花两个小时带他去市中心的书店购买书籍和资料。
惠喜欢裕里挑选的绘本,却对房间里塞满的陌生文字书籍感到厌烦。那些书并非他亲自挑选或是家人购买,密集的文字像蚂蚁般侵占他的生存空间。
26. 第 26 章
他将那些书本收集整理,放进纸箱密封,挪到房间里不会有人特意看到的角落。
对惠来说,友情是个模糊的概念。虽然他没有朋友,若非要选一个人作为朋友的代名,他会选择裕里。
他从未觉得自己可怜,也未曾感到孤独。从有记忆开始,裕里便是他眼中的第一个人。
购书的过程中,他们经过零食店,裕里挑选了很多甜食。
她热爱甜食,如同大多数年轻女孩一样,对糖果抱有期待。
惠不喜欢,他的口味和姐姐不一样,当裕里拆掉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的时候,惠也没有拒绝。
他站在店外,等待姐姐完成结账一同归家。
突然,一只沾满污垢的手伸向他,手中紧握着一只昆虫。
“要交换嘛,用这只卡布达将军换你的棒棒糖!”
他视线顺着上移,这孩子有着樱花般粉红的短发,有着属于这个年龄的活泼与纯真,他的眼睛明亮,笑起来时嘴角缺的那颗牙很显眼。
属于惠的友谊简单而奇妙地展开了——
裕里付完钱,提着零食和书籍走出门,就看到那个陌生的小孩嘴里塞着颗棒棒糖,惠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独角仙,表情有些嫌弃,又有点无语。
他拿过裕里的布袋,孩子自来熟地跟着走了一路。原本两小时的路程用了近三小时。
裕里认为,那只是一个普通孩子。
可惠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注意着那孩子的一举一动,汽车经过时,他会拉住男孩的胳膊往人行道上拽。尽管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惠也没有让他闭嘴。
离别之时,男孩站在门外,用力挥手告别。
惠装作不在乎,提着布袋和裕里回家。
惠很孤独,裕里意识到友情是一种家庭成员之间无法提供的宝贵关系,她迫切地想了解到友情产生的原因和动机。
她与小雏是朋友,可小雏认为她们的友谊只是短暂的,终将因某个分歧而结束,她等待着破裂的那一天。裕里虽然不理解,但她尊重小雏的观点。
因此,人类为何追求这种容易破碎的情感联系?
「裕里」:我们算是朋友吗?
白麒麟很困惑,甚至以为对方换了人。他认为这个问题很幼稚、可笑。
裕里认为真正的朋友有三种——爱你的朋友,忘你的朋友,恨你的朋友。
白麒麟属于第三类,尽管他不承认,仍然被裕里强硬地归为第三种。
「裕里」:我们是朋友吗?
她又将问题抛给杰。
「杰」:当然,绝对是。
你掌握了我许多秘密,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连那通电话也至今未被允许拨打,若是朋友,太过不公平,关系应当是对等的——夏油杰抖着手指,一字一顿的删除这段文字。
夏油杰眨眨眼,他的眼睛因烟熏而微微发红。
自沟通开始,他和祂的关系便不平等。
杰在寻求精神慰藉,而祂做得完美无缺。杰忍不住透露更多内心,将自己剖析透彻后,感到如同砧板上的鱼般无助和不适。
他必须在祂身上找到某种东西,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感。
「裕里」:你认为友情是什么?
「杰」:互相依赖,绝对信任,互相奉献。
他将所有完美的褒义词都附着到友情,裕里慢慢完善出她夏油杰的内在形象。一个试图用温柔包裹自己,能力强大,善于理解他人的少年。
稍微改观了涩谷初见他时留给裕里的坏印象。
像杰这种类型的,接受太多恶意就会濒临崩溃,他们会不停的内耗自己,如同本能般永无止境持续这种自虐的行为,企图从自身找到解决问题办法。
当实力不足以改变当时困境,这类人的善恶观便会倾斜到一个极端可怕的地步。
但在他崩溃之前,裕里看到了自己所羡慕的人格魅力,那是她想拥有的品质。
「杰」:裕里,你是东京人吗?
「裕里」:不是。
「杰」:京都,还是神奈川?
他没有往小地方想,他觉得那些偏远僻壤的小县城滋养不出裕里这种人物,她性格中透露的几分神性特质更像教堂里穿着圣洁白裙做祷告的修女。
裕里应该是女性吧?
尽管选择的是男性的标志,也有可能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个社会对女性偏见太大,他理解的。
「裕里」:熊本。
杰不禁笑了,他下意识夸赞起熊本的风景,那熟稔的语气就好像他曾经到熊本旅游过,又或者是居住过一段时间。
可实际上那只是他拉近关系的方式,曾经他和悟还有硝子初次见面也聊过类似的话题。
硝子懒散的接了几句话,并没有应承的打算,而悟更是直截了当的戳破他虚假的友好模式,那时杰有些尴尬。
礼仪是刻在每个日本人胸膛的一杆标尺。
所有人都会遵从这一套礼仪流程,但悟绝对不是那种类型,他的自负的个性仅在称谓上便可看出。
至于裕里为什么会这么坦诚呢?
是因为她也有相当的自信。
只要她不愿意,夏油杰不可能找到她。
话题聊到最后,杰直接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像蝎子终于顺着鳌摸到了尾钩。
「杰」:也许我们可以见面。
裕里打字:或许吧。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居然给了杰一丝期许,又增加许多不确定因素。
如同鱼竿上的鱼饵,钓鱼者漫不经心的甩钩扔进湖底,松快的笑着问他:这个饵你是吃还是不吃?
他吃了,且心甘情愿。
等待于他而言,是所拥有的美好品德其一。
……
禅院家的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勉强算是那个恶心家族里面有点人性的男人,可这不代表甚尔欢迎他不请自来。
“甚尔,当初你求着把儿子卖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怎么,现在变脸变得这么快啊?”禅院直毘人大笑着说道,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也透露出他对甚尔的了解。
甚尔啧了声,不提还好,提起来只觉得晦气。
他不想让裕里和惠跟这个家有任何瓜葛,毕竟自己还活着呢,轮不着外人来插手他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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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惠就急匆匆地跑出门去找他新朋友玩了,裕里待在房间里看书。
太好了,孩子们都不在客厅,他可以尽情飚垃圾话。
“不邀请我进门?”禅院直毘人有点无语地看着挡在门口的男人,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好吧,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方式,我算见识到了。”
甚尔回了一句:“懂了就行。”
禅院家族的人聊天时,从不以亲情开展话题,即便表面上父女之间互相尊敬,下一刻也可能会想要捅死对方。这种绝赞的家庭氛围,是普通人家难以体会的。
而直毘人身边跟着的金发少年,眼睛一直盯着他,那股炽热的目光,令甚尔一阵不自在,他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叉在胸前。
“有屁快放,老东西。”
今时不同以往,禅院直毘人不会傻到还跟甚尔提钱的事儿。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这家伙现在幸福得不得了。
禅院直毘人笑眯眯地开口说:“我来找你就两件事,一是让禅院惠回到家族里来,我会全力支持他当下一代家主。第二呢,就是让你的女儿和直哉成婚。这两件事对你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高兴吧,甚尔!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枚做工古朴的戒指。
禅院直毘人的话音刚落,甚尔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们得逞?”甚尔冷冷地说道。
他很清楚禅院家的意图,无非是想通过控制他的儿子和女儿来加强自己在咒术界的地位。
禅院家族,重视血脉与力量。
拥有术式者受到重视,而缺乏才能的孩子则连垃圾都不如,出生于禅院家的女性更是地位尤为低下。
禅院直哉似乎并不意外甚尔的反应,他耸了耸肩说道:“甚尔,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不同意合作,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吗,再者禅院惠觉醒的术式,没有禅院家的秘法辅助,仅凭你们能开发到什么地步?不要浪费他的天赋。”
这一番话精准的踩中了甚尔的每一个怒点,拳头呼啸着砸向禅院直毘人。
禅院直毘人巧妙地躲避了这次攻击,并随即反击了一记有力的勾拳,击中甚尔胸部。
甚尔趁机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左手锁住禅院直毘人的喉咙,逼得禅院直毘人面色涨红。
禅院直哉撑头看了会打斗场面,一方意在发泄怒火,一方借此机会切磋较量,都没有打出真火,无趣得很。
公寓的门敞开着,他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走了进去。
这就是甚尔住的地方啊?
屋子里面好小,布置也很简单,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收藏品,穿的衣服也是便宜的棉布纺织,看起来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禅院直哉走过客厅,忽然,耳尖动了动,他脚下一拐,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裕里的房门猛然被推开,她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门口的缝隙。
紧接着,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色男式和服、眼尾略向上扬的金发少年。
禅院直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
27. 第 27 章
那女孩如同黑猫般优雅轻巧,纤细的颈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迷人。最令他感到惊喜的是,她的眉眼间隐约透出甚尔的影子。
他笑眯眯的走进来,顺手合住屋门,走到裕里身边盘腿坐下。
“喂,你几岁了?”
她抱起电脑,黑发随着动作掠过直哉的脸庞,裕里朝外面走,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禅院直哉暗骂了蠢货,突然伸手抓住裕里的头发,用力一扯把她拽到自己面前。
他厉声问道:“甚尔没教过你怎么礼貌回答客人吗?还是你是哑巴啊?来之前臭老爹也没有跟我提过你有什么问题啊。”
直哉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裕里措手不及,裕里吃痛,下意识反抗,尖锐的指甲在直哉手腕留下几道划痕,破开的皮面很快泛起红印。
禅院直哉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他猛地扇了裕里一巴掌:“下贱货!”
在一瞬间,裕里感到了一阵疼痛和困惑。
紧接着,禅院直哉也显得非常紧张,他急忙抓住了她的肩膀,紧盯着那片红色的印记,神情很紧张。
“妈的,你这女人真是欠教训!”禅院直哉一边骂一边又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了。
妈的妈的烦死了!
本来没想打她,那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在禅院家里从没有人敢无视他的存在。这女人真是家里的散养货,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又意识到,禅院裕里是未来要成为他妻子的人,不管怎样还是得给点尊重,于是他弯下腰,尽量温柔地扶起她。
“你这张脸还挺好看的嘛,以后听话点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直视禅院直哉的眼睛,问道:“你是谁?”
禅院直哉显然很享受这种被服从的感觉,满意地拍拍裕里的脸,然后把胳膊伸到她的腿下,轻松将她抱了起来。
“禅院直哉,你未来的丈夫。”
疯子——
然而,正是这位看似无害、如小猫般温顺的少女,突然向他展露了一抹微笑,直哉恍惚了下。
紧接着,他的左眼瞬间失去了视觉,一股强烈的痛楚从眼部蔓延开来。
出于本能反应,他手中凝聚咒力的飞刃不慎擦过了裕里的侧脸,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浸透了领口。
禅院直哉那家伙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裕里一下子摔在地板上。
血……到处都是血!
禅院直哉的视野被一片艳红色浸透,另一只眼看到她丢下带血的匕首,赤脚踉跄地朝楼下逃去。
禅院直哉捂着淌血的脸,犹如恶鬼般紧随其后,不依不饶。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在楼梯转角处不慎扭伤脚踝,身体失控地从楼梯上滚落。
禅院直哉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从二楼翻身跃下,猛的踩住裕里的手腕,用力一碾——
“你这杂种——”
正当俩人僵持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是甚尔!
他一看到眼前的情形,脸色不由得冷下来,一把踹开禅院直哉,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女儿。
那一脚他没有留劲,禅院直哉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十几米,身体砸穿了墙壁也没有停下,整个人被埋进一片废墟中。
甚尔用手捂住裕里淌血的脖颈,额头青筋暴起,强烈愤怒和杀意在心中汇聚成一头凶猛的恶兽。
禅院直毘人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咯噔一下,暗忖不妙,绝对是直哉干的好事!
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幼子自然是宠上天了。
然而,见到捂着脸哭泣、狼狈下楼的小儿子,禅院直毘人怒火中烧,那个女孩竟敢刺伤他的儿子!
“这笔账我们待会算。”
甚尔冷声道,杀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
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危急时刻裕里偏头躲开了那道攻击,所以伤口只是靠近左下颚的位置,当时血流的很快,太吓人了,裕里又一直颤抖着不敢发声,导致甚尔误以为她伤势严重。
无菌室内医生和两位护士忙碌着为裕里清理伤口,因为伤口靠近面目,护士为她注射麻药时不敢打太多分量,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女孩的情绪。
甚尔贴着窗户站着,执着的要透过彩花玻璃窗看清裕里缝合伤口的过程,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裕里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捏着,她知道甚尔在外边焦急的等着她,他的心跳的很快。
她蜷缩在一直紧紧抱着她的护士姐姐怀里,嘴唇都咬得血肉模糊。
恍惚中,她突然明白,即便是自己也会因为无法承受痛楚而流泪。
护士一边轻轻地给裕里处理伤口,一边笑着说:“哎呀,裕里你真厉害,整个过程中一声都没吭,真是坚强呢!好啦,现在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惠和另一个粉发小孩跑进医院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裕里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脸部一侧贴着纱布,她抱着一瓶冰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显得异常疲惫。
惠急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当他目睹裕里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他缓缓地走到裕里身旁,气喘吁吁地轻声呼唤着她的姐姐。他看着裕里,想抱她一下,但怕碰到她的伤口。
他握住裕里的手,泪眼朦胧的轻声叫着姐姐。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到裕里的手背,裕里眨眨眼,思绪从疼痛中抽出,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逃回自己的小世界,但看到哭泣的惠,又心软了。
她拭掉惠的泪水,单手将男孩搂进怀里。
“不要哭,惠。”
……
甚尔抱着裕里,牵着惠的手回家。
裕里回到房间后就关住了门。
甚尔收拾完屋子,到附近的食品店买了些煮粥的食材。
糟糕透顶,女儿因为那个家族而受伤。
没有保护好裕里的失责感,如山洪倾斜而来击垮了甚尔的理智。
关火的手微微颤抖,他盛好一碗粥端上楼。
——————————————
小兔子对大兔子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大兔子说:这我可猜不出来。
小兔子指着月亮: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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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兔子说:这真的很远,非常非常的远。
然后它躺在小兔子身边,微笑着轻声说: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来。
记忆里的裕里缓缓合上绘本,用下巴蹭蹭惠的脑袋,发丝挠过脖颈带来阵阵痒意,触感却很柔软。
窝在她怀中的惠惠也学着念:“姐姐,我爱你到月亮上去,再从月亮走回来。”
裕里说:“那我爱你38.44万公里,正好月亮到地球的距离。”
…………
惠惠蹲在浴室的门口,脑袋埋入膝盖之间,他手中捏着一本卡通兔子绘本,书页被泪水浸出水渍,油墨晕染成团,听见楼梯口处的动静时惠惠抬眼看了一下。
惠惠的眼眶泛红,显然又哭过。
甚尔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驱赶幼子回屋休息。
屋门并没有反锁,他轻轻一扭就打开了那道门。
屋子沉浸在黑夜中,月光透过纱窗柔和的落在阳台上如同铺上一层柔软的纱幕。裕里坐在阳台边裹着格纹薄毯,她正在擦拭笔记本沾染上的血渍,腿边堆满了纸团。
那是侦探社的人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这台电脑,只要一有空就会使用它。
夜风拂动窗帘,她抬头警惕地望去,看清来人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甚尔在她身前蹲下,那只手想要触碰她的伤口,抖了几次,都没有敢碰。
一层又一层的医用绷带,缠紧了女儿的脖颈,在颈后打了细致的蝴蝶结,一丝血的艳色从绷带内渗出,如同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对不起,裕里”
甚尔的声音有些哽咽,低着的头,始终不敢直视裕里的眼睛。
像是魔怔了般,不断地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道歉,是他学会直面问题的第一种方法
“我让你失望了,没把你保护好。但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裕里…下次我会做得更好,你可以完全依靠我,相信我......”
他捧住裕里的手,吻轻柔的落在她手背,如星子般细碎,带着湿润的泪水,热得让人心疼。
“我会做得更好的,相信我,裕里,依赖我没错的,你的选择没有错......我爱你,裕里。”
她深知甚尔容易悲观,一旦家人受到伤害,他就会被自责的情绪淹没崩溃。
她的脸确实痛的厉害,尤其是靠近嘴边的位置。
她遮住甚尔哭泣不止的眼眸。
“别哭了,甚尔,求你。”
可奇怪的是,目睹甚尔因焦虑而濒临崩溃的状态,她竟然感到一丝幸福,就连疼痛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她明白了,她是以爱为食的怪物。
她慢慢说:“甚尔,你知道我为什么重视亲情吗?因为没拥有过。我恐惧着,一切以争吵,暴力来达成目的人,同样也恐惧着男人。亲情到底是什么?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种绝妙到无论如何都不会大打出手的关系,你的暴力对准的是敌人而不是家人,你对我永远信赖,哪怕我叫你去死你也会毫不犹豫的遵从,这是比爱更伟大的情感。你能做到,所以,我爱你,甚尔。”
28. 第 28 章
“甚尔,禅院直哉说我会成为他的妻子,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更想弄清楚这件事。
甚尔眼睫颤抖了下,他快速否认:“别信他,那该死的畜生,我迟早会杀了他。”
禅院家比她想象中的麻烦。
裕里得想办法把这些人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
伤口愈合后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蔓延至嘴边。
甚尔看到,心中的杀意愈发浓烈。
他只是尽量不去想那道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男人和女人处理这些事情的方式不同,特别是脸上留下了疤痕,他担心裕里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但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
家人都在为彼此着想,体谅着彼此,那些糟糕丑恶的情绪,爆发的矛头也不应对准家人。
......
裕里跟夏油杰约好时间在东京见面。
夜半三更,夏油杰忽然从床上蹦起,冲到操场上跑操,惊扰了正在加练中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七海脸上顶着之前的伤口,不是被咒灵打,是被学长揍的。
七海递交了退学申请,第二天就接收了来自高年级的五条学长的义务教育。然而,最终让他决定留下的,竟是同期灰原雄的一番恳切劝说。
‘清除残秽,庇佑弱者——成为咒术师,是有意义的’
看见夏油学长的那刻,七海脑内又浮现起他曾说过的话。
夏油杰在脑内设想过很多祂,男性的,女性的,青年又或许是个老者;
祂不喜欢提及自己的现实生活,也没有强烈的表达欲。
通常是夏油杰在倾诉,祂在听,在解读,做着夏油杰不理解却赖以成瘾的告慰工作。
夏油杰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祂的事情,那是他的秘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对夏油杰而言,祂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想要独自拥有祂。
他明白,是文字铸成了理解的桥梁,任由困顿迷茫的灵魂缩在文字的怪圈里玩捉迷藏。
不分年龄、强弱,只有被欲望驱使的身影和寂寞疯狂的心。
祂曾说过:我们的身体和灵魂各不相同,但都渴望倾诉和聆听,驱使我们像野兽一般寻找着能够共鸣的同类,唯一共通之处是文字,不要轻易打破共鸣的桥梁。
现在,祂亲自降临现实来见他。
请假
脱离五条悟独自行动
似乎是很罕见的行为,为了摆脱黏人的伙伴他颇费一番功夫,在硝子调侃的话语里,不得不和五条悟签订许多不平等条约。
悟喜欢和亲近的人撒娇,这是悟亲昵的本能,而有幸被纳入同类怀抱的人也同样习惯性地纵容着这样的悟。
悟在选定同类方面,异常有天赋。
另一边的裕里同样面临着抉择。
惠闹着要带上他一同前去,甚尔也非常不赞同她独自前往东京的举动。
“我去找小雏,这次得自己一个人去。”裕里边说边眨眼睛,明显是在扯谎。
甚尔问她:“为什么?”
裕里停顿了两秒,眼神闪烁:“是女孩子间的秘密。”
甚尔摸了摸口袋,本想抽根烟缓解一下烦躁的心情,但他好久都没有买过这玩意。
家里从不会存烟,惠不理解这东西的价值,但他喜欢搜集起来,找个桶扔进去,然后一把火全烧了。
惠从不告诉甚尔,为什么这么做。
但他会趁甚尔不在的时候钻进他房间里翻找,够不到的地方就召唤出玉犬,那两只小狗崽儿踩着惠的头跳上去,然后一盒盒地把东西踢下来给主人,配合默契,实乃精彩。
干过几次后,甚尔学乖了,他不买了。
甚尔皮笑肉不笑地问她:“裕里,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裕里穿着上周刚购入的一套绿色褶边长裙,胸部微微隆起,展现出女性的特征,及腰黑发被一条精致的发带轻轻束起,衬得她肤色白皙。
女儿的五官随年龄增长越发精致,如同夏日里灼眼盛开的花,唇瓣透着一抹光泽,眼尾也染上了靡丽的色彩。
甚尔忽然意识到,禅院家族中,裕里确实已经到了适合成为妻子的年龄。
尽管裕里还没有达到日本的法定适婚年龄,可总有一天她会长大,牵着陌生男人的手步入婚姻殿堂,组建另一个家庭。
她现在就在干这个。
还企图欺骗他的老父亲,甚尔气得要死。
裕里轻轻抿了抿略显干燥的唇瓣,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在舌尖缓缓化开。
她的手指在背后紧张地揉搓着,交叠在一起。
她说:“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一个月前,她才说‘我离不开你’
现在,她自信地宣布‘我能照顾好自己’
甚尔忍不住想,要是另一个惠在就好,他或许能帮着自己劝劝裕里,也可以偷偷打听出裕里会面的人的信息。
女生他不管,如果是男生。
他会让那小子从日本消失。
“我会很快就回来,我发誓。”裕里举起手,认真说道。
良久,甚尔叹气。
“早点回家,并且每晚报备你的具体位置。”
甚尔妥协了。
-------------------------------------
和夏油杰见面,裕里不激动。
一年前他们曾见过一次,彼此都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也很明白,年龄对她而言是劣势,独自会见另一位男性时,风险总是大过于惊喜。
裕里在东京站台下车,人流密集,出站口处几乎没有空间供人休息,周围充斥着小贩和商贩的身影。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她一眼便捕捉到了夏油杰的身影。
他身着深色休闲装,耳垂上佩戴着一枚黑色的耳钉,头发被扎成一个丸子头,左额有一缕刘海。
他有张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眼睛狭长且眼角向上微挑,像只笑眯眯的狐狸。
当裕里走近他时,夏油杰还以为是迷路的小女孩,扭捏胆怯地害怕张口。
几乎不用思考,他将面前的女孩和弱者画上了等号。
他弯下腰,态度谦和,语气称得上温柔:“小妹妹,是需要我帮助吗?”
实际上,夏油杰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那只眼睛正透过裕里不停地瞟向出站口的位置。
“我是裕里。”她以平静的语调自我介绍。
夏油杰不明所以地眨眼,在意识到女孩所言内容的含义时,夏油杰的目光瞬间放大,表情显露出明显的惊愕。
他默默跟在裕里身旁,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偷偷溜向身旁的女孩,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太小了.....
无论是年龄还是外表。
她更像是个妹妹,一个少女,甚至不能称之为女性。
她只是一个孩子。
祂怎么会是个孩子?
夏油杰无法抑制内心的失望情绪在他心中不断扩散。实在难以置信祂竟会是个孩子。
这究竟是一场骗局还是对方开的玩笑?
想来想去,夏油杰认为是自己不经意间得罪了对方,才会特意雇用一个孩子来捉弄他。
真过分。
他明明...明明很看好,很期待这次见面。
他花了很多功夫应付掉任务,出门前还精心整理了自己的仪表,这几天,一直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了开场白,模拟了无数遍。甚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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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搜了许多攻略知识,希望能派上用场。
但这一切居然是祂的恶作剧。
太过分了,祂在玩弄我。
种种负面情绪在夏油杰心中如藤蔓般缠绕,最终凝聚成一片漆黑的阴霾,笼罩着他的内心。
难道那些深入心灵的慰藉不过是祂闲暇间的笑谈?一面按下温柔的字眼,一面取笑他的痛苦作乐?
是啊是啊,这世上就是有这种卑劣的人,「裕里」也是,祂辜负了我的信任。
夏油杰甚至幻想杀了祂,来挽回一点点他可怜的自尊。
失望,愤怒。
以及一丝恨意。
……
他强忍失望,不想迁怒身侧无辜的女孩,原本上翘的嘴角紧抿成线,变得沉默。
夏油杰迅速离去,起初尚能顾及到裕里,但随着步伐逐渐加快,他与裕里之间的距离不断拉大。
他因何而恼怒?
裕里有些困惑。
她几步追上夏油杰,拽住他的袖口。
在短短几秒内,一辆车因驾驶员疲劳驾驶,擦过夏油杰的脚趾,失控撞进街边的人行护栏。
女人的惨叫声凌空响起。
在惨剧发生的前夕,夏油杰下意识护住了裕里,无数类似手的咒灵从地面钻出,挡在他们身前。
待看清局势时,一个中年男人来不及躲避,被压在车底,胳膊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自轮胎缝隙中探出来。
夏油杰面部瞬间僵硬,他意识到,在他召唤咒灵的同时,推开了那辆车行驶的方向。
如果那个男人死了,他也是元凶之一。思及此,夏油杰快速朝事故发生地跑去,召唤咒灵推开那辆车。
男人下半身被碾得粉碎,口中抑制不住地吐着血,血沫溅到眼珠里,染红了眼球。
眼球中,映出了夏油杰惊惶失措的面孔。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赶到,裕里挂断电话,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纸巾递到夏油杰面前,他没有接。
裕里蹲下身,任由裙摆沾上污泥。
她小心地为夏油杰擦拭着手中的血迹,安抚他:“不是你的错误。”
少年依旧沉浸在刚才发生的惨剧里,还没回过神。
裕里突然很讨厌夏油杰强大的共情能力,做只牲畜也好,每日只思考着吃食,也能活得很快乐。
你为何不能理解这点?
“我知道。”夏油杰突然说,“在日本这种车祸每时每刻都在各地发生,我们只是碰巧遇上。”
“但我克制不住地在想,那个男人死了不要紧,他背后的家庭该怎么办,他的妻女该如何生存?”夏油杰轻声细语地说,“谁会给他的家人赔偿?肇事司机似乎也死了。”
他看出来了,无论是肇事者还是受害者都在推上救护车的那一刻断了呼吸。
“政府。”裕里肯定道,“警方会妥善处理此次意外,相应的赔偿也会给到位,这一点,我国法律做得很到位,你不必担忧。”
现场迅速被清理干净,周围的行人继续来来往往,仿佛那场车祸从未发生。气氛中的沉闷与阴霾也随之消散无踪。
“裕里,你认为生命的重量,生命的价值可以被衡量吗?”
“在评估一个普通人的死亡对其家庭的经济影响时,社会通常通过赔偿金额来衡量其价值。”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或者说,一个普通人死去,他的家人能向社会索赔到多少费用,那就是他的价值。”
等等,裕里忽然明白夏油杰方才的怒意来自何处。
他不相信她是「裕里」
夏油杰认为这次会面是「裕里」策划的一场闹剧。
……
他在小瞧我。
他不信任我。
寒意沿着脊柱缓缓扩散,她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变得沉重,最终沉入一片死寂。
29. 第 29 章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犹如细针刺入裕里的皮肉。
裕里深知,她审视一切问题带有先入为主的悲观色彩,刻薄且敏感,像枯枝上的寒鸦。但她仍愿做荒废教堂中的执拗信徒,期盼有人能接受她的本性。
裕里说:“关于你的问题,和我去趟神奈川,你可以看到真实的答案。”
在会面前,夏油杰的心情充满了激动和期待。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热情逐渐减弱变得冷静。
没有想到祂的年纪居然这么小,那幼小的身体是如何藏住如此通透的灵魂。
他重新挂起一抹温暖的笑容,略有点羞涩:“在此之前我们先去趟商城,裕里,我得赔你一套新裙子。”他的视线落到了裕里肮脏的裙摆上。
夏油杰重新牵起了裕里的手,真假参半的聊着很多之前的话题,他对‘意义’情有独钟,也可能是本性如此,不断地试探着,试图透过裕里墨般深沉的黑眸里琢磨到些许真情。
人的细微表情,肢体动作,会在无意识间透露出一个人的性格特征。
他希望能钻研出祂的影子。
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何种地域,了解这些因素如何能塑造出祂的特质。
商城里,一种混合了金属腐蚀般的腥味和燃烧残留物特有的苦涩气息弥漫开来,裕里意识到不对劲。
她忽然说:“有人安装了炸弹。”
夏油杰惊讶中带着一丝不确信:“裕里,这个笑话不好笑。”
如果是甚尔,绝不会如此问她。
裕里带着他走进一个试衣间,那是味道最浓厚的源头之一,拆掉木质夹层后,暴露出炸弹的面容,夏油杰才终于相信她没有撒谎。
“这种炸弹在商城埋了很多,进站口有三个,扶梯处一个,还有各个试衣间和厕所,味道太多太杂乱。”裕里轻声说,“去联系警方吧,光靠你是处理不了,因为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恐怖袭击。”
“我可以解决,裕里,在这稍微等下,我很快回来。”
裕里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她忽然明白,聊天室里再浓烈的话语,再深入灵魂地探讨,也不过是现实世界中一场生疏的会面。在这个等级分明的世界,我们的相似之处无法超越肉.体产生共鸣。
幸运的是,在问题暴露之前,她从未对夏油杰完全坦诚。
……
猫山里百咲的身影出现,裕里走近她。
女人被吓了一跳,看着裕里的面容有些眼熟。
“你是…借住在侦探社的孩子?有事吗?”
裕里单刀直入地说:“你的资料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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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发布,你想保护的那些孩子们还困在那种糟糕的情况里,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治疗,这都是因为你心太软了。”
猫山里百咲被戳中了软肋,她收敛笑意,怒气冲冲地看着对面的女孩:“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间谍?杀手?还是大哥派来警告她的?
而接下来,裕里所向她阐述的事实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猫山里百咲,你是猫山里家族的养女,既得益于家族又背叛了曾经的贵族阶层——”
那不是背叛!是为了正义!猫山里百咲在心底呐喊。
她必须坚持下去,为了孩子们的生存。
19岁那年,猫山里百咲继承了祖父交给她残障儿童福利机构,但很快意识到这所机构不过是猫山里家族用来洗钱的傀儡。
猫山里家族在众多慈善企业家的光环之下,频繁举办的义卖活动,目的是隐藏那些不为人知的案件。
这些看似慷慨的善举,实则是利用金钱来操纵和影响法律判决的行为,而她也曾是罪恶环上的一枚螺钉。
机构里供养的孩子是对外遮掩的幌子,也是作为慈善募捐的工具。
到了年纪就被送到各个阶层的贵族人士手中,连福利机构内部的工作人员也在从事这些肮脏业务。
30. 第 30 章
她很痛心,清洗机构内部人员的同时将搜集到证据整理递交给警方。
很快被大哥摁下那些证据,连她也遭到了训斥。
那些证据很快被烧毁,猫山里百咲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因为是女性,又是养女,祖父过世后她的待遇远不如前,在家族中艰难存活的同时,她要重新搜集证据。
她只是希望,能给那些孩子们找到一条活路,却因此威胁到了家族的利益。
迫不得已下,她只能求助侦探社。
在侦探社的运作下,她被家族除名。保下了祖父留给她的残障儿童福利机构和她的人身安全。
“你呀,要不要考虑做个义士呢。”那年轻侦探半开玩笑地说,“这社会早就有问题了,你们家也不过是问题的一部分,你做的这些事其实改变不了什么。看看这些资料——”
江户川将那叠差点被烧毁的文件扔到桌面。
“都是没用的纸张。”
“好好保存吧,作为搏命的资本还算足够。”
侦探先生的那番话,几乎打击了她全部信心。那样聪慧的天才,都对这个社会感到绝望,她又能做些什么?
在夏油杰回来之前,裕里简短地说明来意。
“考虑一下吧,由你来改变社会的可能性。”
“不行的,我做不到。”猫山里百咲疯狂摇头,她捂住脸,遮住了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你根本不了解那些人有多恐怖手段多么残忍,光是为保护我自己,我已竭尽全力!”
她的性格过于软弱,也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遭遇太多打击。
她将没用完的纸巾塞到猫山里百咲手中:“若你对自己失去信心,那些等待手术的孩子们将面临地狱,这是绝对的。你应该已经听说了,猫山里家族正在竞选市长,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你认为他会轻易放过你?”
“我什么都没有,我能怎么办?我也拼命过,我找过很多人求助过二十多家媒体,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发声,他们都有迫不得已的立场捂住我求助的嘴!”她失控的咆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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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光靠热血就能改变什么?在我之前有多少正义人士死在那些案件中,你清楚吗?多少无辜的人都消失在东京,你懂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控诉我对你很有成就感?”
裕里说:“确实很难办到,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这是一场繁杂且充斥着危险的变革,但不代表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如果是在担忧外在因素,我会解决掉那些令你不愉快的人和事,百咲姐姐,您将很快见证我的诚意。”
猫山里百咲:“你只是个孩子,改变不了什么东西!”
裕里:“我不需要你的信任,只需你看到——”
猫山里百咲失声问道:“要看见什么?”
裕里:“这世界不光属于蛀虫。”
-------------------------------------
夏油杰很快回来,连带隐藏在暗中浑水摸鱼的杀手也被他解决掉。
裕里拨打了警方的号码,警车很快赶到,然而,杰在看见穿着警式制服的人赶到时,蹙起眉头。
32-40
人群中也有低级咒灵的身影,他们经过杰身边的时候,杰随手驱散掉。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裕里懒得深究他都做了什么,随便挑选一件款式类似的裙子换上。
东京到达神奈川用不了多少时间,车上有个空位,夏油杰让给她坐,裕里没有推辞。
她抱着背包,像个正常的孩子那般,放学时由正好路过的哥哥接回。夏油杰正从善如流的以次为借口应付着搭话的老者。
她在口袋里摸出一个橘子,剥好后递给夏油杰。
他只摘了一瓣。
她不喜欢剥皮的过程,但惠很享受投喂她的过程,所以家中有很多橘子,从摆放的果盘到厨房角落里堆积的水果箱。
那也是爱的证明,念及此,裕里忍住卖掉那堆水果的冲动。
后面的一段路程,需要乘坐特别的工具才能到达。
夏油杰召唤出虹龙,邀请裕里乘坐。
不得不说,虹龙威严的外表确实很唬人。
他注意到裕里有在偷偷观察虹龙。
她试探着摸了很多次,虹龙不以为意。
“裕里很有咒术师天赋,有考虑过未来成为一名咒术师吗?”他半开玩笑的问道。
“我没有为人奉献的精神。”裕里坦然道。
“......”
夏油杰的膝盖有被中伤。
迦具都陨坑位于神奈川县,由第三任王权者迦具都玄示引发的灾难。
王权者这一词汇你们可能不了解,就当做异能者吧。
从天空俯瞰,迦具都陨坑犹如地表的伤疤,内部凹陷破损,毫无生机。
裕里和夏油杰跳下虹龙,行走在坑内。
难以想象,神奈川还有这么一片人神共弃之地。
“1999年7月,由第三王权者赤王迦具都玄示力量超过界限,王权爆发,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所形成的巨坑,该时间造成包括前第四王权者羽张迅以及大部分钱袋Scepter4成员和灰之氏族在内的79万人口死亡。”裕里捧起土块,很块碎成灰尘在她手中流散。
那年,夏油杰只有8岁。
他对70万人口的死亡总数没有什么概念,可能是在某个夏天,他咬着冰激凌,随意瞥了眼电视里的报道,知晓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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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伤亡事件。
“神奈川市的70万居民去世,留下的迦具都陨坑至今未能修复,因为土壤已经无法恢复。杰,你认为重建后的秩序会比Scepter4现有领导维持的平衡更好吗?
异能是灾难的根源,无法带来普遍的幸福。它不能使所有人获得同等的能力,反而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毕竟,人始终是人,没有资格成为王。这是我对异能者的理解。”
“此外,横滨的异能者对普通人也可以构成威胁,但北欧国家先一步先构建了异能者阶层体系,规划出普通人与异能者的特殊律法,设有超越者的特权,日本对横滨异能者的管理条律也是仿照北欧,但日本异能者界始终未能孕育出顶尖存在,且异能者稀少。
接着是咒术师,你有了解过诅咒诞生的原因吗?
咒术师这一职业人数在日本占据一个庞大的数字,甚至超过异能者的人数,你们为何隐藏身份?”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跳动的厉害,呼吸也变得混乱无需起来,他开始一点点回忆起那个熟悉的祂。
如同冰层被凿开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裕里确实是祂。
40-50
第41章 乌冬面
那霸机场——
甚尔和孔时雨聊着天。
由于熊本恶劣天气影响,一时半会他们还飞不回去,甚尔考虑着要不要换乘长途汽车。
“别着急嘛,再等一小时说不定航班就恢复了。”孔时雨笑着说。“事情都解决了,悠闲地享受下轻松地时光吧。”
“轻松吗,不见得。”
甚尔握拳,鼻腔依旧充斥着那股浓厚的血味。
九天前,野餐完回到家中,情况确实有所好转,因为裕里脸上是有了很多笑容。
甚尔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趁女儿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进了她房间,像执行任务时一样谨慎,仔细检查了个遍,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纸篓里有很多纸条,抽屉的各个角落都贴了简单的提示语
他小心地揉开那些纸团,将女儿这段时间的反应表情变化,和纸团上的标记一点点对上号。
他一点一点地挑拣着,拼凑出一个逐渐恢复“正常”的裕里。
多么可怕,她连笑容居然都是伪装的——
夏蝉在耳边叫个不停,夕阳的余晖洒下来。
金色的道路,还有那美妙的空气。
穿过鼻腔,进入大脑,感觉真棒。
五条悟眼睛有点看不太清,擦掉血后能好点,他顺手把沾到脑组织的手甩了甩。
头痛的有点厉害,得缓缓。
嗯,因为被戳到大脑了吧,一点情面都没给呢,甚尔。
当他喉咙被刺穿的那一刻,他直接放弃了反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翻转术式的运用上。
咒术是种负面能量,就算能增强身体也没法让伤口愈合,所以得把负面能量相乘,才能负负得正嘛!但因为身边会这个术式的只有硝子,她讲的云里雾里的完全搞不懂……
仿佛触发了某个深藏的秘密,五条悟起身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的双眼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像是被拉回到了过去,沉浸在一段回忆的漩涡中。
五条悟的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他的过去和未来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绚丽的绘卷展开在他眼前。
突然,一切定格在一个瞬间。
废墟如同无情的诅咒,肆意地在广袤的大地上绵延了数百里,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仿佛是一场惨烈战争留下的伤痕。
整个涩谷街区,曾经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如今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硝烟弥漫的战争,一切都变得满目疮痍。
他看见一只头部没有眼睛,两侧生长四翼,脑后覆有尾巴的巨型式神,他右臂持有退魔剑,背后悬浮的舵轮般的轮盘旋转着。
式神凝视着悟所在的方位。
那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召唤而来的最强式神
「八握剑异界神将魔虚罗」
五条悟清楚那段过往,很多年前的禅院家主和五条家家主曾进行过一场战斗,当时的两任家主都是接近无敌的存在。禅院家的家主精通十种影法术,而五条家的那位家主也是六眼持有者。
打到最后双方都打出了真火,胜负仍未分,落下个同归于尽。自此,五条家与禅院家也结下了恩怨。
所以,当目睹魔虚罗降临人间的那一刻,他内心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宿命感。
涩谷地铁某处中转站——
他刚走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电话另一端传来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努力平复,五条悟也耐心等待着,大约三五秒后,才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老师」
那个女人这么称呼他。
「别打断我,接下来的话请当作遗言听着」
她的声音平静中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感,时不时还能听到建筑碎裂的声音。
「我爱你老师,如果爱这个字眼只能表达出100的爱意,那么我对你的爱是一千倍,一万倍。我只恨时间不够长不够慢,不能再多看你几眼。死在涩谷并非我本意,但如果能让老师永远记住我好像也不错。老师,你失去的太多了,索性你并不孤单。
还有,我的厨艺真的很差劲,这些年谢谢你和惠一直包容我的不足。
最后,我会将损失降到最低,不必担心」
五条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像高天原八百万神明叩击云层的回响。
恐慌,无措
还有即将要失去某人的强烈恐惧感如海水般汹涌而来。
“喂,你到底是——”
很快,记忆如同旋涡般转入了下一个阶层。
……
酷夏,暑热。
他杀死了禅院甚尔,命运的节点在此刻显现出新的支线,他收养了甚尔遗留的两个孩子。
男孩叫做惠,和甚尔有相似海胆头的刺头少年;女孩叫做裕里,是个总是自顾自说着奇怪的话的少女,被久不归家的父亲放养,女孩唯一重视的人只有她的弟弟。
她很强大,在禅院家求生的日子隐藏了自己的术式,比惠先一步完美掌握了十种影法术。原以为是收养惠买一赠一的小礼物,没想到开出了特等大奖,这就是裕里带给五条悟的惊喜。
在性别特征尚未明显发育的阶段,他们三人住在高专的寝室中,中间连着打通了两堵墙,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公寓。
两个小孩会认真打扫屋内,每个卧室都会挂着对应的名字的门牌,和一个Q版的小人头像,那是五条悟心血来潮绘画的,每当门拉开的时候会发出木板的碰撞的响声,关上时也会发出声响,后来,那声音成了某种预兆,是亲人回家的信号。
那时候,五条悟经历了挚友的背叛和内部的不信任,行动也受到限制。于是,他决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照顾两个孩子上,算是给惠和裕里留下了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这段经历如今回想起来,也足以让他嘴边泛起一丝微笑。
他将女孩当作养女好好地照顾。
同样也享受着女孩无声地照顾,虽然是成年男人,但依赖着裕里,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任何和裕里相处的人都会在这个亲密过程中不自觉依赖她,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但悟一直认为,那只是亲情,亲人之间的依赖关系。
所以,在裕里第一次对他表白时,他没有明确拒绝。第二天,他搬出了公寓,利用老师的身份让惠和裕里也搬到各自的宿舍。
那个“家”就这么荒废掉了。
……
认真说出喜欢他,被庵歌姬嘲笑过审美,脑袋有问题,认真带去检查过的裕里。
她的喜欢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一场闹剧,尽管风波中心的主人面色未变,以平静的姿态坦然面对好事者。
五条悟觉得高专的学生太少,结果他们三个总黏在一起,让裕里把感情搞混了。
少女在青春期总会这样,将朦胧的一些粉色泡泡般的色彩误以为是爱情,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溺进去。等清醒过来才发现不对,那时候只会让自己尴尬。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干脆利落,无论何时都能全身而退,不应该为此难堪。
悟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说实话,他真不想伤害裕里。
但他忘了,裕里那固执的性子,有时候连疯狂都显得特别冷静。
接着,悠仁吞噬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被判死刑,在他的介入下改为死缓,悠仁入学高专一年级。由悠仁介绍的普通少年吉野顺平步入高专,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结束后八十八桥事件发生,再之后,涩谷事变
“来试试看,糖果藏在了那边。”
她双手握拳,偶尔能听到玻璃纸的轻微响动。
五条悟,一个经常被熟悉的人抱怨性格顽劣,喜欢捉弄人,总是不分场合的说着一些地狱笑话的男人。
无奈的露出一个宠溺的表情,指向右边。
水果味的甜腻香气充斥着口腔,五条悟拉起眼罩,最后又看了眼她:“回见啦,裕里。”
听到他这么说,裕里赶紧抿嘴笑了笑,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顺着他的意思,有点不舍地说:“下次见,老师。”
就连那最后一眼,凝视老师离去背影的时间,也控制在了恰到好处的边缘。
身为一级咒术师的她也参与了那次行动,以她的能力而言自保活下去是很简单的事情,悟是这么确信的。
……
当悟终于明白那通电话的真正主人是谁时,痛苦像汹涌的波涛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受到了一种濒临绝望的窒息。
如同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的身体,整个世界都在挤压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呼吸。
那个会在夜里蜷缩在沙发上等他归家的女孩。
将所有情绪封装进名为躯壳,拥有冰冷色彩双眼的裕里。
喜欢以顺从的模样看似交出了主动权,实则总是强迫他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裕里。
裕里
禅院裕里
确认死亡
有些人真的太恐怖了,竟然拿死来束缚你的一生,而裕里正是如此卑劣的女人。
随着事件的落幕,当伤亡数据被统计时,她的名字也化为了一串记号停留在咒术界近代史的某个页脚。
其实,所有的死亡都有意义,是新生的开始,但被留下的人只会一直想念。
只有在每一次的战后复盘,众人聚在一处冷静分析局势之后发现,她是有逃生机会,只不过她的死亡对胜利更有利,得出这种结论后,禅院裕里选择了自杀。
第42章 番茄炒蛋
1.【旧曲】
裕里的遗物被埋葬在一块花岗岩下,她的遗体在那场战争中没有留下。
五条悟曾考虑海葬,但惠却冷淡地说:“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进冰冷的海里。”于是悟放弃了。
手指抚摸过墓碑,这冰冷的花岗岩都因为刻上了逝者的名字而有了不同的含义,死了也不肯说些诅咒的话,不愿意给他添麻烦。裕里啊。
还有那段类似告白的通讯,难道她不知道战后这些文字会被逐一分析吗?
处理完两面宿傩的遗留问题,他回到了“家中”。
玄关处的鞋柜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灰尘,掀开窗帘,阳光可以很好的照进屋顶,这是他选择这间寝室的原因,采光是很好的。
悟觉得,这两个孩子应该会喜欢这儿吧。毕竟,谁不喜欢阳光呢?就像向日葵总朝着太阳生长一样。
「喜欢这间房子吗」
彼时,经过禅院家族折磨的两个小孩,眼中的警惕更甚。像两头小狼一样,尤其是凶恶起来的眼神,特别的像他们那个早死的父亲。
并不是出于杀死甚尔的愧疚之情,而是单纯的怜悯和同情,小小的孩子没有父母,被当做工具一样卖来卖去,想想就很可悲。
他朝两个孩子伸出手,带着类似撒娇一样的语气幼哄:
「试试看嘛,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
「裕里和惠是自由的,没有人再强迫你们做出痛苦的选择。」
她双目微垂,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这间房子洁净又明亮,宛如他们无怨无悔、前途光明的未来,悟是如此希望着。
2.【化猫】
记忆逐渐复苏,为了自保,大脑开始优先修复那些最能激发身体主人强烈反应的激烈记忆。
在裕里死去之后,所有的情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达到了最高,他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般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
尽管脑子还没长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他要找到裕里。他非常地,非常地想见到裕里,尤其是看到那双透着绿色的眼眸。
他会非常开心!
熊本,对。
现在的五条悟特别的恐怖,宛如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偶,反转术式不知为何运转得十分缓慢,但他的思路是清晰的。
形容为破布娃娃是害怕被打码禁播,实际上的五条悟像个丧尸,他还得时不时停几下,分辨自己有没有飞错方向。
大雨中的熊本是个遍布潮湿的地区,但这雨水正好洗刷掉了他身上的血气。以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去见裕里,会被吓坏的吧?
他在一处有着大花园的独栋公寓附近停下,这间公寓有很大的透明落地窗,明亮温暖的白炽灯照耀着女孩湿润的脸庞,就连她肩头的毛巾也裹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如果他的六眼修补到完好无损的地步,他能很快地分析出女孩在说些什么,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嘴唇翻动着,如同相隔两个世界的人,只能隔着玻璃窥视。
幸福感,满足感。
在那一瞬间充盈着五条悟的心脏。
对,就是那种经历了一切祸患后,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忽视了身后草丛中某个窸窸窣窣的动静。
「喵」
什么东西?
猫叫?
他条件反射的冲声音的源头看去。
一只大理石猫形雕塑静坐在雨中,像一位神秘的小守护者。
突然间,它的眼睛诡异地转动起来。
就像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石头雕刻的眼珠竟然缓缓向上移动,与五条悟对视。
瞬间,冷汗顺着五条悟的脊背涌上,让人不寒而栗。
短短两秒钟,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他的视野骤然缩小,和那只石像猫成了平视角度。
“吱呀”一声——
大门推开的声音奏响。
惠踩着泥水走过草丛,搂起那只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白色小猫,扭头冲屋里喊。
“姐姐,这里有只受伤的小猫,好像快要死掉了!”
石像猫迅速跃入草丛隐匿,双眼仍虎视眈眈垂涎着悟。
变成猫猫的悟安静地缩在惠的怀里,并挑衅似得地对石像猫竖起了中爪。
那间屋子里,粉发小孩在老爷子的殴打下蹦跳着逃走,小孩满脸倔强,抽空对老人做了个鬼脸,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五条悟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虎杖倭助对裕里鞠躬,然后一手拿伞、一手拄着拐杖追了上去,祖孙俩打打闹闹的身影在雨幕中消隐。
五条悟恍然大悟:原来是悠仁啊!这么小一只的悠仁,差点没认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的布置,屋子里有很多绿色的装饰物,靠近楼梯的墙面零零散散的贴着甚尔一家的照片,显得平凡而又温馨。
悟猫猫缩在小惠的怀里,百无聊赖的抬起后抓挠了挠下巴。
有点不对劲,裕里应该和惠缩在那个老破小的公寓里等着他拯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然而,当女孩用她温暖的小手轻轻接过他毛绒绒的身体时,他瞬间感受到了幸福。
算了,裕里还活着就好。
悟是这么想的,下一秒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扔进了洗浴室里。
悟甩了甩沾水的毛发,踩着冒着热水汽的地板上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对他这么粗暴?!
裕里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吗!她对冥冥养的乌鸦都那么温柔!为什么这么对他?!
悟生气了,他用破裂的爪子疯狂的挠着浴室的门,因为是木质的门,门板和门框之间还是有缝隙,于是他能勾出一点木屑。
结果一不留神,又崩断了根指甲。
“呜呜呜——”
悟愣住了,扭头一看,浴室那小小的百叶窗外,那只石像猫居然跳到台子上,它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悟,看得他背后发凉。
3.【对峙】
“惠,不要乱捡东西。”
裕里对惠叮嘱,她担心那种小动物有什么传染病,因为它看起来就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是裕里,如果不救它,它真的会死的。”惠仿佛被什么驱使着,语气中带着一种赎罪的忏悔感。
屋外暴雨倾盆,雨水冲刷着街道,冷风呼呼作响。
一只猫而已,如果惠喜欢,那就养着。裕里想。
幸好家里有很多装水果的泡沫盒,用毛巾垫着还算舒适。
她带着口罩,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睡衣走进浴室。
在触碰到那只像在泥水里裹了层浆的白猫时,她已经做好了这套衣服穿完丢掉的准备。
实际上,她并不喜欢养这种柔软的,会到处留下毛发,需要人经常打理的动物。
更何况这只猫洗干净后异常的难吹干,它的毛发细软而又蓬松,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圈绒领,上面有许多细小的毛结,裕里只能用剪刀将这些毛结剪掉。
猫是很难沟通的物种,作为人类饲养的半驯化动物,这个种族从来是以高傲视人,偶尔才能享受到它们几秒钟的温柔时刻。
裕里已经做好了被猫抓的准备,她不让惠摸这只白猫,就是怕它突然攻击咬到弟弟。要是真那样,就算惠再怎么求情,她也不会留着这猫了。
但是它很乖。
那双海蓝色纯净的眼珠像高级宝石,整个清洗过程中,猫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怕错过女孩任何一个细节,无邪又纯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印在瞳孔中那般虔诚。
裕里坐直了身子,将裹住毛巾的白猫放到腿上,一点点擦干。
猫硬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头盯着她,裕里都有点担心它把自己脆弱的脖颈给扭断了。
这只猫好奇怪,裕里心想,它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疾病吗?狂犬病之类的想咬我吗?
她伸出一只手,方便猫将下巴搭在她的手腕上。
裕里努力忽略掉心里那点不舒服。
猫咪吹干净后像是一只蓬松的布偶,毛发细软光滑,那双海蓝色的眼珠更是耀眼,它抬起前爪搭在裕里的手背。忽略半秃那一小撮背毛,它看起来简直完美。
然后是处理伤口,猫的小半个脑袋暴露在外面,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脑组织正积极地跃动着。
裕里在擦双氧水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奇怪。
她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那刚才算是什么?全菌洗澡?这猫还能活吗?
“惠啊,你知道吗,猫的寿命其实只有短短十年,差不多是人的十分之一。不过呢,它们死后也不会孤单,因为有位叫巴斯特的神明会接引它们回到众神殿堂去,在人间的那些经历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一种试炼。”
“裕里,我只是外表看着小而已,实际上我的心理年龄是十九岁,骗小孩的话就免了吧?”
“如果它死了,那只能说明它运气差。”——
“很快就回来了。”甚尔说。
“很快是多久,你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惠抱着猫猫在地毯上玩耍,猫的头上缠着一圈圈可笑的绷带,百无聊赖的抓挠着沙发脚。
“五——”
“五天?你这个骗子。”惠翻了个白眼。
“四——”
“啊?”惠不耐烦的表情顿了顿,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家门大开,男人的手掌扣住惠的头,用力地揉了揉。
“三,二,—。”甚尔随性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客厅,忽然一顿,眼眸微眯。
“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那只批脸不要,使劲抓挠沙发脚的白色绒形生物问道。
“是我们决定收养的猫猫!”
“扔掉。”
“啊?为什么!”惠炸毛,他跑过去搂住软如滩液体的肥猫,生气地瞪向甚尔。
“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买一*只更漂亮、更干净的宠物猫,但这只不行,太脏了。”
他几步走到惠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儿子,迫于压力,甚尔抢走那只猫的时候,惠连反抗都做不到。
甚尔抓住猫的后颈摇晃了几下,那绸缎般顺滑的丝质毛就像蒲公英一样飞了起来。
头一回,惠在甚尔脸上看到了“嫌弃”的表情。
第43章 蛤蜊冬瓜汤
1.【嫉妒】
那只该死的白猫,有着和六眼相似的璀璨蓝瞳,会在夜里偷偷钻进女儿的卧室休息,从不肯乖乖窝在泡沫盒里养伤。
它的血统接近布拉多尔猫,却像只狗一样亦步亦逐的追着裕里的步伐,绕着她的小腿穿行。
当裕里坐下的时候,那只肥猫会用柔软的尾部蜷住她的脚踝,开口就是一串百转千回的喵喵声。
甚尔原本略微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他背靠着柔软的沙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几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这小玩意看得人心里怪冒火。
自第一次见面被扑了一脸猫毛后,那只肥猫再没有让他捉住过,身手灵巧的惊人。这就有点异常了,甚尔捉猫的时候稍微认真了些,然而那只白猫依旧能甩着尾巴几步踩过沙发的边缘跳到高台上躲开,唇瓣咧开,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草!甚尔暗骂。
但凡裕里在现场,那只死猫就不肯逃了。它会佯装颤抖的喵喵乱叫,顶着裕里的手背蜷缩成一团,矫情的厉害。
“你不会真的想一直养着这个东西吧。”甚尔带着一点嘲讽地道,“我们家容不下这种没用的废物。”
裕里不紧不慢地说:“甚尔,你为什么要和一只猫斗气?”
她撕开一罐酸奶倒进瓷碗中,猫猫舔了舔,它鼻尖微凉,似乎碰到了一些酸奶。它抬起头,目光注视着裕里。
甚尔不屑地嗤笑,瞧它那矜贵样子,就像是等着别人伺候似的。
下一秒,裕里用纸巾给那猫擦干净了酸奶。
甚尔瞬间有种被打脸的不爽,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但语气里却带着明晃晃的吃味:“这是个流浪猫,雨停了扔外面就行,死不了。”
「藤原采女亮政之」用尾巴尖蹭了蹭她的手腕,就连撒娇都做的慵懒又高贵。
没错,裕里给这只白猫起名为「藤原采女亮政之」,要说意义吧裕里的目光落在了小猫秃掉的后脑勺就是觉得它很需要「藤原采女亮政之公」的祝福。
“甚尔是小气鬼。”惠跟着吐槽。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心理会选择和一只猫争宠啊!惠也搞不明白甚尔是怎么想的。
裕里认为猫猫很聪明,一旦她张口说话的时候,它就会停下动作靠近她,并且竖起耳朵认真的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那双蔚蓝色的兽瞳也会柔情的凝视着她,就好像它听得懂自己在说话,并且很在意,在斟酌着该以什么态度来应对她一样。
除了掉毛外,它几乎完美。
“我从不觉得猫是柔顺的动物,但是你瞧,「藤原采女亮政之」可以追着我的手指玩耍,也不会咬痛我。”
裕里温柔地将悟猫猫搂入怀中,脸颊轻轻蹭着它,那双黑色中带着绿意的眼眸与海蓝色的猫瞳并排而立,美的相映相辉。
“它好棒,我喜欢它。”裕里轻声说道。“它根本不需要我讲什么好听的话,自己就会跑过来追我。”
而且它很柔软,无害,会对裕里毫无防备的袒露洁白的腹毛。
“我们收养「藤原采女亮政之」,好不好?”裕里难得用上了类似祈求的语气。
那个奇葩名字,再加上这只让人看了就特别生气的白猫。
甚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喉咙里挤出一句:“好啊。”
过阵子找个机会,他要偷偷把这玩意给扔了。
2.
【竞争】
夜里,紧闭的卧室门把手好像有人在扭动。
她走过去一看,门把手旋转而开,一只白色的毛绒生物呲溜一下钻了进来。
因为其活泼的举动,伤口再次崩裂,血顺着纱布往外渗透。
很快,洁白的被毛被染红了。
悟咪毫无察觉地跳进了裕里的怀抱中,咧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如同某种虐猫现场,被蹭了满手血的裕里有些无言。
她只好下楼去取医护箱。
被放置的悟猫猫随意地扫视着房间的布局。
裕里的房间显得非常简洁,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一盏台灯以及书桌和衣柜,只够日常生活用的需求。
以前和他一起住的时候,家具可多了,他还会时不时买些可爱的玩偶和奇特的摆件。
甚尔没他会养孩子!哈哈!
仿佛某种奇怪的比拼中大获全胜,悟咪眉头舒展,略显得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的后脚不小心碰到了笔记本的某个按键,只听见叮一声屏幕亮起。
五条悟下意识朝亮源看去,通过聊天对象的语气和打字习惯很好猜出来,一看就是夏油杰,他在向裕里道歉,但裕里没理他,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的记录。
五条悟松了口气,根据上一世的记忆硝子会及时赶到治疗他们,看来这次也一样,总算有按照他的预想情况发展的内容了。
然而,裕里之前又和他聊了些什么呢?
悟好奇的滑下鼠标。
别问他尊重隐私是什么!
他就是个可爱的猫猫啦!
小猫才不懂什么人权呢!
就要看就要看!
3.
【歉意】
夏油杰和他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对于朋友都显得异常挑剔且认真。
毕竟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很多时候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人们就会源源不断的簇拥而来。所以,他们经常在做着类似筛选的行为。
在这个严苛的过程中,他和夏油杰互相看对眼了。无论是实力还是人品又或者其他因素二人都非常的合拍。
对外时,夏油杰通常代表冷静的一面,这让五条悟显得更加洒脱随性些,好像也无可厚非?
毕竟,任性也是强者的特权嘛!
对于道歉,悟认为这是只有重视的人才享有的尊贵待遇。
所以夏油杰那句类似邀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在池袋买了房子?
悟脑筋转的飞快。
很快,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悟迅速滚到一边,将电脑弄成乱码,然后仰躺对着天花板放空思绪。
在他的记忆中,裕里是一个独特的孩子,在进入高专之前,她经常自顾自地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显得有些固执。
还喜欢下雨天独自出门,喜欢吃冷冻食品,爱收集些没用的东西。
进入高专后,或许是接触的人多了,裕里变得沉默,她逐渐习惯了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无论面对多么恶心的人也会笑吟吟的处理干净。
其实蛮神奇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生气这点。
年幼时的小裕里还会因为被冒犯而冷冰冰地瞪着他啊。
所以,有一段时间里逗弄裕里露出真实的情绪,尤其是让她生气,被五条悟认为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他和熊猫甚至开了赌局,猜哪种情况会让裕里生气。
很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再次出现——
轻微的撞击声持续传来,仿佛有某种东西试图穿透这层透明屏障。
悟向窗外望去,看到紧闭的落地窗外出现了诡异的黑影。
就在裕里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那个影子却像烟雾般消散了。
……
裕里看到屏幕亮起,心头一紧,立刻走过去查看。
果然,一堆乱码跳到了白麒麟的聊天室中,已经发送了过去。
她抓住悟猫猫的后颈,用手轻轻拍打着它的屁股,责备道:“坏猫。”
悟:“???”大胆!
4.
【傲慢者】
白麒麟就像个随时在线的人机,一旦收到回复,就跟炮弹一样呈现持续输出状态,和裕里交锋的这些年,他的词汇量不断增加。
简单来说,他会骂人了!
「白麒麟」:早就警告过你,任何在现实中与你会面的邀约都是陷阱,蠢货。
「裕里」:你从未提醒过我,而且你也试图诱骗我出来杀掉。
「白麒麟」:我?屈尊杀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特意见你?更何况明摆着他在耍你,脑子正常吗?我的那句话带给你错误的信息?
这人在说什么屁话?!
悟气的简直要炸毛了!
但裕里却笑了,那笑容称得上病态。
「裕里」:不装好好先生了?
「裕里」:你的性格一看就知道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人。
「白麒麟」:不恰当的讨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微笑)
「裕里」:其实,如果你能保持之前的温柔伪装,稳住谦卑的假象,并融入每次交流中,或许能改变你给我的疯狂初印象。可惜你的耐心不足,无法完成这个假面孔。
白麒麟,继续装下去,迷惑我、吸引我,真心模仿我,崇拜我,这样我才会认可你。
但你总是半途而废,本性难移。
你只能理解我的表面,模仿我也无法威胁到我。
你从来不参与狩猎,就像温室里养的家猫,等待着监护人喂消过毒的老鼠,然后开始一场像玩笑似的捕猎游戏。
知道我为何不答应你的邀请?不对你展现友好的一面?这就是原因。
她轻描淡写地撕开对手的心房,如同捕猎成功的胜者。
「白麒麟」:你就是一坨行走的垃圾。
「裕里」:你也是。
「白麒麟」:裕里,你的强大在于操控人心,利用恐惧和欲望达到目的。但你内心缺乏自我认同,才不断在现实中寻找慰藉。像个可怜虫。
「白麒麟」:你根本不了解我,别想用文字来操控我,我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白麒麟」:你只配活在虚拟世界里,孤独下去才能维持你的魅力。自私、失爱,是上帝给你的奖励。
涩泽龙彦气的手指颤抖,他被那番话完全刺激到了,瞳孔睁圆,失态的大口喘气着,脑部仿佛有蜂鸣回荡。
那种被架在解剖台上针锋相对般的耻辱感,如影随形。
涩泽龙彦脑子里突然想起父亲的话:“龙彦,再等等,你还没长大,家族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她的每一个话语,每一个字眼,都没有带侮辱性的词汇,却以一种极其冷漠可观的角度刺痛了涩泽龙彦的神经
哦,原来如此啊。他那些聪明和尖酸刻薄的一面,全都没逃过裕里的眼睛。
裕里想象着另一端白麒麟会以何种姿态溃退,手指愉悦的敲打着桌面,带着某种规律。
忽然,她发现猫猫正盯着她的手指,像是被吸引了般,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裕里忽然说:“我很开心,「藤原采女亮政之」,我为能够操控他人情绪感到愉悦,这算不算坏情况?”
无所谓啊,悟心想。
你就应该恣意的笑着,以最幸福的姿态活在人世,如果愚弄苦者能令你感到开怀畅笑,那便是他们的荣幸。
你是我的珍宝啊,明白其珍贵的含义吗?裕里。
你就应该——
唔……
五条悟只感觉天旋地转,整只猫被倒悬了过来,紧接着他听见裕里发出类似感叹的声音。
“原来「藤原采女亮政之」是公猫呀”
别叫那个傻名字了,求你。
猫猫悟生无可恋的面容透着一种浓厚的无助感。
第44章 腊肠蒸饭
夜晚,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公寓外悄悄靠近。
“猫咪老师,祸猫真的藏在这里吗?”高个青年轻声问那圆墩墩的黑影。
“不要小瞧我的情报收集能力啊夏目,我说它在这儿,它就一定在这儿!”斑着急地跺脚。
很快,一道白色的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夏目贵志不由自主地朝那抹白色看去,月光下,一只背毛如绸缎般光滑的大猫端坐在一层窗台处,那双如冰川般的瞳孔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偶尔向他们微笑。
由于这只白猫的表情太像人了,晚上的时候还显得有点邪气,完全打破了第一次看到的那种神圣感。
夏目贵志心里一紧,下一秒,就被斑踩住了脚趾,痛得他捂住嘴低下头。
“真是个大笨蛋啊!它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你低头看,那个祸猫就藏在草丛的阴影里呢!”
斑对着躲在草丛阴影里的黑色石像露出尖牙,但好像又很怕屋里有什么,所以一直都不敢现出原形来。
祸猫是化猫的一个分支,它是由石像变成的妖怪,有一定作恶能力。只要有祸猫出现的地方,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斑一直在警惕着它。
抓捕那祸猫的过程费了一番功夫,奇怪的是,不管怎么逃,这猫都不离开这栋公寓附近。夏目贵志感觉有点不对劲。
“祸猫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他指了指那个被封印住的石像猫猫,然后扭头问猫咪老师。
“化猫的分支太多,一般能成气候的妖怪大多有和人类沟通的智慧。不过,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之前,得先让它把最近吃的猎物都吐出来。”说完,猫咪老师一爪子打在那石像猫的肚子上。
石像猫原本坚硬的腹部在斑的捶打下犹如果冻般柔软Q弹,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学蝉鸣的猫,
学狗叫的猫,
学海豚叫的猫。
还有打着醉鬼鼻鼾的猫。
各种诡异的猫猫聚在一起,
院落里还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
在它们声音变得更响之前,猫咪老师用纸团一一堵住了它们的嘴。
接着它踩在小山上挑挑拣拣:“这两个人类送到警察局,这这女的扔便利店门口不管,剩下的这些全部扔进垃圾桶里这个和这个——打包回去给我吃。”
石像猫累得趴在地上,低声呜咽了几声。爪子软绵绵地在地上磨了磨,然后转头,不甘心地看着白猫慢慢走近。
“猫——”差一点,就能吃掉了。
猫咪老师则跳进了那堆垃圾里,短小的爪子翻腾了一会儿,抽出几张纸条。它挑了一张,单独咬在嘴里,走到悟咪面前,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把那个撕掉,你们就能变成人了。”
时隔一周,悟终于恢复了人形。
他盘腿坐着,不太习惯地眨了眨眼:“冒昧问一下,你们是除妖师和妖怪?”
夏目贵志颇为心虚:“对啊!我们是除妖师,猫咪老师是我的助手啦,哈哈哈。”
其他除妖师才不会像夏目这么优柔寡断呢,秉着多一事少一事的态度,把工作做完就行。猫咪老师愤愤不平:“别拿那些只吃饭不干事的家伙跟我们比啊,我们干活连工资都没有!”
五条悟假装信了,心中莞尔一笑。
“那么,两位除妖师先生,请问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物种呢?”他指着那只将他变成猫咪的罪魁祸首问道。
“它叫做祸猫,是妖怪中化猫分支的一种。可以把看到的东西变成猫的形态。”
夏目贵志不擅长说谎,所以在聊天时很容易就被别有用心的人问出想要的答案。
斑叹气,瞄了眼面前这个白发男人,又无奈地看着夏目。
每个妖怪都有各自的地盘,如果地盘重叠就会有冲突,强者赢,弱者滚蛋。危机的时候可能还会丢命。熊本这边基本上就是斑的地盘,巡视和清理不速之客是它平时无聊时会干的事。
这只祸猫刚开始还挺乖的,藏得特别深,偷偷吃了斑不少点心,结果被斑气得要死赶出去了。没想到它没离开熊本,反而躲在禅院一家附近。
斑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那只惹事的猫,不怒自威。
祸猫心虚地移开视线,蹦了一下后用屁股对着斑。
“那么。”五条悟轻声开口,“这只妖怪要怎么处理?”
夏目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我打算带回去严加看管,这附近有个适合妖怪生存的地方,祸猫其实没做什么坏事,就严厉批评一下,然后就安置在那吧。它也才一岁,善恶观没来得及形成就被生气中的猫咪老师赶走了,这么想我对它也有责任啊。”
“猫——”祸猫叫了声。
“它在说什么?”五条悟立刻问道。
夏目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祸猫想留在这里。”
“猫——猫猫——”祸猫赶紧爬起来解释。
“它说……它吞了家里的守护神,现在得负责守护,必须得留在这儿。”夏目突然扭头冲斑凶道,“我的校服不见了根本不是祸猫干的,而是猫咪老师你喝醉酒后弄丢的!还赖在它身上!”
“夏目,现在可不是抱怨我的时候。”猫咪老师心虚的撩了下眼皮。
“嗯嗯,然后呢?”五条悟催促道,那只石像猫,猫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是只说了这点话的样子。
“还有就是,祸猫说你不像个好人。”夏目说完,不太确定地看着五条悟。他挪动了一下屁股,稍微离五条悟远了点。
祸猫的原话是:这家伙像个罪犯一样,满身是血地扒在树上偷窥它的弟弟妹妹们,还发出可怕的笑容。夏目,你离他远一点!
五条悟觉得夏目有话未说完,可一看夏那满脸都是怀疑的样子,再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估计也没什么好话。
他笑着扣住了祸猫的脑袋:“这家伙你们就带走吧,我没意见。”
说完又笑了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看来他这段时间变成猫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接着,他盯着这两人将庭院轻手轻脚的打扫干净,俨然一副屋主作态的赶客。
五条悟轻盈地一跃,便站在了二楼那扇可以开合的窗户上。他蹲在窗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太不安全了。”他嘟囔了句。
裕里不习惯锁窗这点,实在是方便别有用心的人潜入她的房间啊。
接着,他将注意力放在熟睡中的裕里。
那股子专注的视线,强烈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
就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般诡异的热情。
“我其实并没有为你的死感到悲痛。”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将裕里的手抬起,轻轻贴在额头上。
“那天,有太多人离开了我,七海、悠仁、惠和硝子——还有你。”
他有时候是喜欢开些不太好的玩笑,但绝不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对于五条悟来说,这是绝对不能碰的底线。
“因为熟悉的人离开人世时感受到的痛苦,那一刻,我对你更多的是恨意。”
真是奇怪,他居然会对某人产生恨意。
因为裕里一直说着喜欢他,爱他,不会离开他之类的甜言蜜语,那是比蜜糖和糖浆还要浓厚的甜度,甜到令他这个甜食患者都对这种糖味产生了恐惧。
然后,她又背弃了束缚。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明白了惠那种想说话又停住的样子代表着什么意思。
裕里是不是早就明白发现了悟的后顾之忧?才会央求着悟立下那样的束缚。
关于那天的回忆,犹如掺杂着血味的奶油蛋糕,甜腻中带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挥散不去,令他此生都难以吞咽下甜味的东西。
五条悟垂下眼眸,细长浓密的白色眼睫犹如碎雪般,六眼盛着月色的光辉,犹如神子颔首。
“裕里,所有人都离开我了,这很正常。但你不应该,我们定下过束缚,背弃者会遭到束缚的惩罚,然而,你死了。还用这么狡猾的方式逃避惩罚,好坏。”
她就那么坦然地站在魔虚罗的肩头,狂风扬起黑发,她用手虚虚的掩了下,微微侧目,接着捏碎电话。
通讯就这么挂掉了。
最残忍的是五条悟就在距离裕里不到三公里的位置,亲眼看着那将涩谷搅地天翻地覆的式神盐化消失。
五条悟亲眼目睹过两次重要的人离世,一次是他的挚友夏油杰,另一次是他的爱人裕里。
那双蓝到不可思议的六眼,像是暴雨中摧毁航海船的风暴之眼,装满了碎雪和凛冬的透明空瓶,以生命的色泽描绘出其瞳仁纹理的艺术品。
如此被裕里称赞的眼眸,清晰地记录下她死去的每一幕。
要是一部电视剧,五条悟会笑着奉上评价‘浪漫’二字。
倘若是现实,犹如深渊地狱。
镌写者以近乎残忍的淡漠神情,准确而精准的写下了令他害怕到骨髓中的一幕。
然后,用那柄锋利的笔刀不间断地搅动着他的血肉。
五条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等,她要说什么?
「我爱你,老师」
从头颅开始,一点点分解五条悟的理智。
「爱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吗?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他无法挪开视线,就这么任由情感摧毁了理智。
「那么立下束缚吧,永不离去,永不背弃」
很突然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白炽灯骤然明亮,刺的那双微红的眼眶流出泪水。
他听见裕里带着错愕的声音,将他的神智从回忆中拉回: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
舌尖沿着口腔内壁缓缓舔过被掌掴的脸侧,仿佛在回味余韵。
悟突然笑了,带着重回人世的庆幸——
【致苦夏】
悟成了最强,任务都是一个人完成,硝子本身就不会跑出高专做危险的任务,理所当然的,夏油杰的独处时间变多了。
那是个忙碌的夏季,也许去年发生的一切对夏油杰也有影响,那些不断涌现的咒灵,就像挥之不去的蛆虫,让他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循环中。
拔除,吸收,周而复始。
普通人不知道咒灵是什么味道,就仿佛被迫咽下沾满污秽的抹布,他不禁自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每当这种自我剖析般的桥段上演时,裕里的身影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在夏油杰的脑海中,他开始怀念裕里了。
尽管一直试图告诉自己不要回忆那段日子,那个聊天室以及她的存在。
但是越是想压住这份感情,就越是控制不住。
《圣经马太福音》11章 曾说过: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他将脸深深地埋入掌心中,默念。
裕里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你所经历和你正在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实际上他经历的只是另一种丑恶,这种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会遇到的丑恶,只不过夏油杰的经历更致命、更让人窒息。
这就有点痛苦了。
那些情绪就像苦涩的中药弥漫在喉咙里。
没有甜味。他开始怀念——不,他想尝点甜的东西。
别再想了。
灰原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里。
将一罐冰可乐递到夏油杰面前:“明天的任务会去仙台,前辈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礼物啊,那就带些甜品吧,悟会喜欢的。”夏油杰说。
“那前辈呢,喜欢甜味还是咸味的糕点呢?”
“甜味。”
“知道啦。”
“灰原,你觉得咒术师这行干的下去吗?不累吗。”
“呃——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啦,不怎么喜欢深入思考这些意义,但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很快乐啊。”
“这样啊。”
灰原走出休息室,跟站在门口的七海使了个眼色,二人相伴着离开过道。
“你就是夏油杰吗?先问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
“怎么,不愿意回答吗。”九十九由基在他身边坐下,撑着脸戏谑的目光看向这个颓废的年轻人。
“不如先自我介绍下,你是谁。”
“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听说过我的名头吗?”她笑道。
啊,是那个整天在国外闲逛,不想承担责任的家伙啊。
接着,他和九十九由基聊到了一个话题。
一个足以,改变他往后人生的话题。
“我想创造一个不会诞生咒灵的世界,目前我的思路有两个。一个是把所有人咒力都去掉,另一个是让大家都能控制自己的咒力。开始我觉得第一个方法不错,因为有个例子可以照搬,一个你非常熟悉的男人,禅院甚尔。你和那个男人打过架吧,感觉如何呢?”
看到对方瞬间瞪大的双眼,九十九由基心中涌起一种愉悦感。
“很强吧,那个男人。放弃了全部咒力换取将肉。体全面提升,反而得到了诅咒的抗性,与其说是咒缚,不如说是恩赐,是一场和神明近乎完美的交易。”
“他有两个孩子,女儿完美继承了他的特质,但他不想让我与他的子女接触,这实在遗憾。”
夏油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裕里她,是有咒力的。
杰瞥了眼九十九由基,没有任何提醒的意图——
——可以,见面吗
强烈的羞耻感迫使夏油杰删除这段话。
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认为淘汰非咒术师,是可行的道路吗
【有一定成功的概率】
这次,她回应了。
那通电话得以拨通。
夏油杰想象女孩静静地站在书房的角落,手指轻轻地滑过那些书页上的褶皱,眼睛低垂着。
“基因的选择,迫使鸟儿长出翅膀,鱼类分化腮部,环境的优劣也会迫使人类作出改变,人类也是在基因长跑比赛中打赢了大部分物种,才能站到自然界顶点的生物。”
所以,智慧是人类的高奢品。
“我搞不明白,起初,我认为咒术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但最近开始怀疑这个信念。我看不起非术师者,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却也否定这种观点。现在,我不确定自己真正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到底该朝向那边倾斜?”
因弱小而高贵,因弱小而丑恶,他开始难以区分和接受这两者了。夏油杰看不起咒术师,却也否定这种自傲的看法。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救的却是些忘恩负义、对社会没半点贡献的家伙,还有那些不懂得感恩的人。为了这些货色牺牲真正有价值的人,真的值得吗?”他喊出了这些话。
“那么,被淘汰掉的人,究竟是因为命运,还是因为你的逃避,亦或者是罪有应得?”裕里能察觉到,他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
但是,这又和裕里有什么关系。
裕里和夏油杰之间该摆清位置了。
“回归之前的话题吧,和你通话并不是为了听你发泄情绪。”
“我不指望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但是你,裕里,我希望你能明白我。”
“别说孩子气的话,没意思。”
“连你也觉得我很幼稚?”
“在追求认同感这个行为上,你确实很幼稚,既然下定决心走为世间所不容的道路,你做出的选择违背了多数人的意愿,别顾影自怜,也别指望有任何人站在你这边。挺直脊背,目视前方,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好好走下去。最起码,要对得起做出选择那刻的自己。”
伴随裕里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夏油杰感到了孤独。
九十九之前安慰他,不用太担心星浆体死亡事件,因为已经有新的星浆体出现了,总的来说,天元大人状态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那时,夏油杰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任何事物是不可替代的,无论是人还是其他。或许他的离去会立即被另一个“夏油杰”所填补。
好可怕啊,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他抖着手,眼眶泛红,拨回了那通电话。
“裕里,你想要什么?我来做。”
“换位考虑一下吧,拜托了,不要这么冷漠。”
《圣经马太福音》4章 记载
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裕里随手翻过那一则,无声地笑了——
“裕里,你有过拆除炸弹的经验?”
裕里摇了摇头。
甚尔果断地挑开了引线,动作大胆得让身后排成一列的保镖们如临大敌般退后,仿佛山海般迅速散开。他们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到甚尔。
裕里转向猫山里百咲:“市长大人,您会拆炸弹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猫山里百咲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秘书退下。
“裕里,挑个喜欢的颜色。”甚尔说得底气十足。
要成功拆除炸弹,必须了解其基本构造。但对于甚尔来说,这并不是必要的步骤。
并非是对自身实力自信,而是因为这他妈是个异能炸弹,无法用常规科学解释。
十分钟前,他已经将炸弹的主人从另一座大楼中揪了出来,手头上的这东西也不过是个普通玩意罢了。这些普通人并不知晓这一点,加之甚尔没有向这位女市长邀功的意图。
“蓝色。”
裕里刚说完,只听见“咔嚓”一声,甚尔已经剪断了蓝线。
五秒钟后,众人终于敢大声喘气。
“胆怯之徒。”秘书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裕里注意到猫山里百咲脸上的笑容依旧风轻云淡,就好像她们在进行什么愉快的下午茶谈话,而不是一起针对性的恐怖谋杀
权力是最好的滋养补品,这一点在猫山里百咲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她推崇恭顺、谦让和宽和等美好品质,但在能力尚未显现之前,善良也成为了弱者被嘲笑的理由。
于是她想:不急,一切都需要慢慢进行。
猫山里百咲像蚕蛹中的蝴蝶一样,经历了蜕化,几经波折后,终于成功登顶。
散退众人后,猫山里百咲亲自从酒柜中拿出两瓶红酒。
“我现在相信宿命了,比起上帝耶和华,我信你,裕里,是你带给我新生。”猫山里百咲摘下她的金丝眼镜,一下子从威严的市长变回了记忆中那位熟悉的律师姐姐。
很多次,她想邀请裕里参与进她的每场胜*局。
可女孩全部拒绝了,她被一些普通凡物束缚住,无法来到她的身边为她竭力发光发热,这令猫山里百咲感到不满。
很烦人,裕里讨厌这种无用的寒暄。
甚尔将门口罚站的小姑娘提溜进来。
裕里直接了当地说:“你那个福利机构帮我藏个人,叫天内理子。”
“当然可以,我一直在考虑让你来担任会长一职。你知道的,我不相信其他人会真心对待这些孩子。”
“我没有站在台前的打算。”裕里淡淡地说。
之后,在猫山里百咲的盛情邀约下,他们参观了重建后的福利机构。
天内理子很快和那些看起来很可怜的孩子们混到一起,在她拥抱那些身有残缺的孩童时,工作人员正要阻止,在裕里的示意下没有上前。
裕里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告诉她:“知道吗,福利机构的孩子不可以被拥抱。”
“为什么?”天内理子给孩子剥糖果的动作一顿。
“这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因为身体残缺被抛弃,一旦尝过拥抱的温暖,就会一直想要那种感觉。但工作人员无法持续提供拥抱,那些渴望未被满足的孩子会更加失望。”她指着一些学生志愿者,继续说道,“先得到,后失去。明白爱时再被抛弃,痛苦就会加剧。”
随后,她握住天内理子的手,微笑道:“你来照顾这些孩子们,好吗。”
“那个,我可以和美里通话吗?”天内理子忐忑道。
“暂时不要。你对外的身份已经确定为死亡。如果外界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将会影响到所有帮助你的人,包括这里的孩子们。等到局势稳定后,我会尽力帮你建立一个新的身份,好吗,理子?”
近距离看到那张如陶瓷人偶般精致的面容,天内理子被惊艳到了,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无尽的魔力,勾的天内理子情不自禁的应承下一切请求。
“她就麻烦您多多照顾。”裕里对猫山里百咲鞠躬。
百咲凝视着她的脸庞,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是追求权力、财富,还是声望?”
“一个让我家人能安心生活的安稳社会。”裕里说。
猫山里百咲心中有一丝笑意,她没有表露出来。
“好的,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构造出这样的社会。同样,我得给你一个信物。”她不紧不慢的说着,“猫山里家族的规矩,会将一件随身的物品送给亲信之人作为象征。”
平淡的解决完天内理子的事宜,她和甚尔离开市区。
“为什么要救下她,甚尔?”
“那个星浆体,不对,应该是个替代品。
虽对外宣称是以星浆体的身份被保护着,只不过是为了遮掩真正的星浆体成功和天元同化的工具。
就连她父母的祸事,也是一场人为意外。“裕里说。
甚尔挠头,抬头望向天空,然后转向裕里:“如果被你知道我在杀害无辜的人,你会感到内疚吗。”
“不会。”她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是这样啊看来他做了多余的事情。但是——
甚尔说:“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负罪感,类似为给子女积德的心理吧,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虽然我不信神灵,现在也不相信这些,但是当你和惠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在心里祈求随便哪个路过的神明都好,只要能让你们康复就好。这听起来很荒谬吧?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男人。”
“不对。”裕里摇头,“是因为在乎我们,你才会变得患得患失,但这种盲目寻求寄托的心理并不是坏现象,我很开心你的转变。”
甚尔那无所谓死活的心态改变了不少,这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为什么不能叫声爸爸呢?甚尔叹气。
“很麻烦的话我回去弄死她,用不了多少时间。”
“算了,百咲那边不好糊弄。”猫山里百咲是个很较真且责任感很强的女人,裕里不想在她那多费工夫。
她打开了百咲送给她的礼物,里面是一顶黑色的手工帽子。
“这种东西——”甚尔扫过帽檐底部猫山里家族的家徽,笑道,“跟野狗圈地盘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啊。”裕里戏谑地戴上了那顶帽子,“这可是最接近首脑的位置。”
第45章 甜杏雪糕
对惠来说,平稳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经历过更为凄惨的时间,反而对这种平凡生活更加向往,那是另一个惠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另一个禅院惠没经历过得惨事。
所以说,他很幸运。
悠仁对惠身上的变化隐隐察觉,他没有点明。
惠感觉这仿佛是一场人格游戏,而在他所有深交的人中,最难以应对这种情况的应该是悠仁,因为他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初中毕业后,悠仁为两人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这份工作持续了不到四个小时,完成后他们只得到了微薄的工资。拿着这些钱,他们在东京的街头徘徊。
中午,惠出去买饭时在便利店结账时意识到这个兼职非常不划算,甚至赚的钱还不足以支付他们的餐费。这可能也与悠仁胃口较大有关。
他们打算用剩余的钱在晚上去看电影,悠仁靠在街边的栏杆上,认真地数着三人平分后的钱。
“这些钱可以用来买电影票。剩下的钱,怎么花呢?”
惠头也没抬的说:“你还有余钱潇洒?”
“当然啊,饭钱都是用你的时薪支付的嘛。”
“悠仁,不要把厚脸皮的话说的理所当然。”惠等了几分钟,发现姐姐还是没有回复惠消息,她应该在忙,于是收起手机和悠仁闲聊。
“咱们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悠仁伸了个懒腰,没精打采地说,“你不知道,天天待在家里,爷爷都快烦死我了。”
“你打算做点儿什么?”
“不知道,找点有趣的事儿吧。”他抓了把干燥的脸颊,用琥珀色的瞳孔望向街对面。
穿着时尚且暴露的机车男孩们聚集在街头另一端,形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小圈子。
惠突然想到“人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无论性格如何,人们都会不自觉地寻找同类,期望得到认同,就像犯错误时希望有另一个自己来救赎。
惠想了想,问悠仁:“我能问你件事吗?”
悠仁点了点头。
“毕业后,你是真的想去高专吗?”
“学校离得远,周末不方便回去看爷爷。而且教育体系和普通学校不太一样,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不过有你陪着我,惠,我觉得其他的就没啥大问题了。”
“你就没有想过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那个老师不是说我们有这个天赋吗?”
悠仁低着头,手指头在手里搓来搓去。满街都是樱花,香味有点呛鼻,他皱了皱眉。
“不管是去上普通高中还是高专,好像对我的人生都没什么区别啊,不过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不错哦。既然我们有能力保护别人,那就去做吧。而且啊,就算我不去,惠你肯定也会去的吧,不要把我丢下啊。”
“别这么肉麻,我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惠感到有些害臊,悠仁有时候就喜欢说这种直击心灵的软话。
“我是认真的,姐姐不也说过吗,人在成长过程中情感会变得更加内敛。如果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去珍惜,就会和身边的人渐行渐远。我暂时不想和你们分开。”他掷地有声地说着。
接着对惠循循善诱:“自信点啊惠,我可是很需要你哦。”
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所以姐姐还有多久才下课?”
“快了,再有20分钟吧。”
“公职人员也要上课,想想都可怜。”
“那是裕里的追求……而且,你注意到了吗?裕里其实不太想让我们去高专。”
“太危险了,家人都会这么想的,很正常吧。”
“不不不,那算什么危险,或者说和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都没发觉我们家庭的不对劲吗。”一个术师杀手父亲,一个部长姐姐,还有未来的咒术师。说真的,这个家庭组合有够奇怪。
“你们之间不是挺互相尊重的嘛,我还挺喜欢你们家的这种氛围的。”悠仁说道。
“回归原题,我觉得裕里对那个高专有点抵触情绪,就像是觉得孩子会因为某个圈子就变坏的那种感觉。”
“别开玩笑,她才不会这么想呢。”
“不,你不懂,裕里又不是你亲姐,我很了解她的,她超级在乎学历这件事,就算自考也要把那张纸弄到手的执着。”
惠回想起这些年被裕里捉着补课的经历,简直不堪回首,悠仁也回忆起每天去找惠玩时,被那个笑眯眯的大姐姐按在客厅写字的情景。
“喂,你是不是在趁机炫耀啊?”悠仁有点不爽,但他还是相信朋友,顺着惠的思路说:“你是想说,她其实不是担心危险,而是觉得那个学校不怎么样,对吗?”
虽然有点伤人心,毕竟那是惠的母校,但惠还是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猜测令两个少年都有些受打击,不过二人很快恢复了过来。
惠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悠仁看了一眼,随意地说:“啊,你也看到那个了?”
名为【夜逃屋】的广告。
“删掉没用的垃圾广告就行。”说完,悠仁把手机放回口袋。
之前下了一场雨,空气里都是那种湿漉漉的味道。惠知道姐姐很喜欢这种味道,水汽中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还要等多久啊?”悠仁又忍不住问了一次。
他的耐心真的不太好,不过惠也觉得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他又想打电话了。
街头对面的校门口终于有几个学生出来,悠仁碰了碰惠的肩膀:“别打电话了,我看到你姐姐了。
结果,和裕里一起出来的是一个眯眯眼的西装陌生男人。
他看起来不好惹,所以悠仁下意识地说:“你姐姐是不是被骚扰了?”
惠被噎住了,那人肯定是裕里的朋友啊。
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热切的视线,男人侧过头,瞥了眼他们的方向,随后朝裕里摆手,很快就离开。
告别了夏油杰,裕里穿过马路走到两个少年面前。
“吃饭了吗?”她问。
“当然!是用我们劳动换来的报酬哦!”悠仁带着求表扬的架势骄傲道。
“噢,那真棒。”裕里眼也不眨的附和道,“我之后在横滨有个会议,你们要来玩吗?”
惠皱眉,横滨那个杂乱无序的地界,到处都是异能力者。
“当然,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陪姐姐的!”
“其实是在熊本呆的无聊了吧。”裕里打趣他,“不过,跟在我身边也不自由哦,一会就请装作我的保镖吧,弟弟们。”
很快,接送裕里的车到了。
三人上了车,悠仁还轻轻摸了摸车身。
“这车看起来很贵吧?”悠仁说道
“的确不便宜,如果损坏的话,赔偿金额大约在三千万日元。”副驾驶的中年男人打趣道。
“呃——”悠仁讪讪的收回手。
“请不要戏弄我的弟弟们,广津先生。”裕里望着从车窗透进来的阳光,尘埃在光线中轻轻漂浮,她微微笑了笑。
广津柳浪迅速回应:“禅院小姐,我没有恶意。”
紧接着,一阵足以摧毁整条街道的剧烈爆炸席卷而来。
在车身被粉碎的瞬间,惠迅速召唤出式神保护所有人。他惊讶地发现,那个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子行动非常迅速,在危险来临之前就成功脱身了。
同时,意识到两个少年有自保能力后,广津柳浪放弃了救援的计划。
广津柳浪看到那辆被撞得稀巴烂的车,这辆从美国进口的雷克萨斯办手续可不容易,眼看毁的不能再毁了。
他不忘扭头问候身边的贵客:“您没受伤吧,禅院小姐。”
裕里轻轻弯起嘴角,狂风肆意地吹乱了她的头发。实际上,她并非那种爱笑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透着一种超脱年龄的冷静和透彻。
“广津先生,您能猜到这次袭击是由哪方势力策划的吗?是军方、异能者还是咒术师?”
这个问题让广津柳浪感到更加头痛,他并不擅长这种需要细致思考的任务,眼皮不停地跳动。
无论提到哪个名字,都会引发一种怀疑。广津柳浪不喜欢这种被试探的感觉。
他认为,眼前的禅院部长就是另一只狐狸。
“这只是一个玩笑,无需过分紧张。不论哪一方,我都认为无所谓。我相信森先生对我并无恶意。然而,有些小人试图阻挠森先生与猫山里市长的合作。”
“您能理解那就好。”
很快,广津柳浪察觉眼前这只年轻的狐狸也笑不出来了。
硝烟中,一个白色高挑的人影逐渐清晰。
他朝前走一步,禅院部长便后退一步。
像在玩什么踢踏游戏,可惜的是,禅院部长只退不进。
“禅院小姐,需要我处理他吗?”
广津柳浪的话引起白发青年的注意,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拥有非常美丽的眼睛,那瞳孔的纹路和某个名单上的绘像非常接近,像是东京咒术师界中颇有名气的五条家族的主人。
“不必了,你打不过他。”
五条悟解除无下限,他伸出手,那只手在碰到裕里发梢的前一刻,被她躲开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呢?裕里。”
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像在诉说什么委屈的事情,白色的眼睫就像装点宝石的鹅绒,随着他抬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特别美。
他看起来超可爱的,连那横冲直撞的样子都因为他好看的外表给掩盖住了。
可实际上,他就像头野牛似的,在她心里乱搅一通,完全不顾她的隐私。
可是,裕里没法像三年前那样掏出手机,也不能逃出卧室去喊甚尔的名字。
‘我要叫爸爸了!’这个技能在裕里22岁的人生后,被彻底封印,因为她要脸面。
沉默了一秒——
裕里决定报警。
第46章 醋溜白菜
“你在紧张吗?”
五条悟向来没有距离感,太近的距离反而让他觉得是常态,甚至觉得还不够接近。
“对不起,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或者说,我是故意的,我根本没存你的号码。”她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试图找回主动权。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面对一个擅长侵犯女孩卧室的罪犯,没必要讲什么礼貌。”
“骂的真难啊听,裕里,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北海道赶回来。”
五条悟直视那中年男人的眼睛,毫不客气地回敬。
灰尘散去,广津柳浪带领部下赶到,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并朝裕里的方向看了看。
广津柳浪催促道:“禅院小姐,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与此同时,五条悟正在向惠和悠仁打招呼。
悠仁惊讶地发现,这不正是之前来他家劝学的五条老师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五条悟以一种霸道的语气询问。
裕里抿了抿唇,回答道:“横滨,你别跟过来。”
“不行哦。”
尽管此前已察觉到此人性格中带有一些恶劣因素,但他的回答果然如此。
“做个交换吧,我给你四个小时的自由,之后的时间都用来陪我。”说着,他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或者,我帮你呼叫甚尔?”他掏出手机晃了晃。
面对裕里的瞪视,那苍青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你应该明白,甚尔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可你现在的表情就像被我狠狠欺负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五条悟说。
他的眼神略显游移,白色的睫毛微微下垂,形成了一片阴影。
人这种生物,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但要是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时间长了,恨也能生出爱来。恨得越深,转化的爱意可能就越浓。所以,他才不在乎裕里对他反感。
“可以。”她仅用了几秒思索利弊,便妥协了。
五条悟愉快地笑了,这种愉悦的情绪让他的六眼色泽更加绚烂。
“好。”他用手指帮裕里捋了捋额发,这次她没有拒绝。
裕里步入了另一辆车,悟的目光紧紧追随。
裕里背影映入他的眼帘,那精心养护的秀发如流水般垂下,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曳。偶尔露出白皙的颈项,仿若游鱼在藻间穿梭。
悟的心脏如鼓声般急骤,脉搏也跟着急促地跳动起来。
这可跟那个裕里没关系,而是他已经整整72小时没合眼了,在这座小岛国里不停地拔除咒灵。
不知为何,全国各地的一级诅咒数量激增,连带着悟的工作量也剧增,现在的他大脑异常兴奋,像是喝了假酒的醉鬼。
上车之后,裕里身上散发的清香味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五条悟感觉那股兴奋之情渐渐消散,整个人慵懒地倚靠在软垫上,修长的双腿斜斜地伸展着。
不久,裕里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重量
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无数细小的萤火虫,闪着鹅绒般的翅膀,在她的身体里摇晃。
每次和这男人接触,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不受控制的情感,裕里想掐灭它。
他微阖双目,慵懒地倚在椅背上,轻轻握住她忙碌的手,任由钢笔滑落,把玩着她的手指。
裕里的手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皮肤细腻得像白玉一样;不像他的手掌,虎口处有细微的茧子,掌心也显得宽厚。
可是啊,手不能攥得太紧,他害怕裕里会痛。
因为靠得近,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更何况裕里的五感一向敏锐。
五条悟眼眸微抬,戏谑的看向目光看向裕里。
“我听到了某人好感+1的声音。”
“是吗,那么现在的好感度是负九十九,五条先生。”
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连一点点紧张和羞涩的影子都没有。
鬼使神差的,裕里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饲养过的猫咪,它也有一双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睛。然而,那只猫比眼前的男人更加可爱温顺,没有他的霸道。它会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发出甜腻腻的叫声。
如果将五条悟比作猫科动物,他应该属于体型较大的一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撸到了男人的下巴,轻轻地蹭着。
裕里稍显尴尬地缩回了手。
悟嘴角的弧度迅速耷拉下去。
副驾驶的银收回视线,脸颊泛红,说真的,她很喜欢恋人间那种缱绻的氛围。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白色的眼睫随着车的颠簸轻轻颤动,眉宇间透出疲倦。
五条悟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裕里很清楚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无非就是拔除咒灵,四处救人。虽然,这一切都有她促成的原因在里面。
会议流程繁琐,裕里心不在焉。
她在思考,五条悟对她的感情从何而来?那感情来得迅猛而纯粹,浓烈得近乎失真,让她难以捉摸真实的根源。
就像是轻易抽中一等奖,她仿徨无措,以为兑奖券是过期号码。
代表们纷纷离席,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与森首领两人,这时秘书端上了两杯咖啡。
森先生浅笑道:“裕里小姐,能再次相见,我着实欣慰,谁曾料到我们竟会有一天携手合作呢?就是有点遗憾,当初你没接受我的邀请。”
森先生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失落之情。
如果一个人想要说谎,他的眼睛会不自觉移开,但对于精通心理学的高智商罪犯而言,他则会反其道而行之,更加专注认真的注视着你,唯恐你感受不到其中真挚热切的情感,森先生,便是这一技巧运用的佼佼者。
“当然,我也很开心,森先生。”她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全是假意。
她从未料到,曾经的诱拐犯居然是横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港口黑手党掌控着数十家企业,其势力范围覆盖整个横滨。在获取异能许可证后,他们大规模涉足灰色产业链,甚至参与暴力绑架、谋杀、器。官交易等非法活动,还渗透进了医药领域。
港口黑手党的壮大于异能特务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而在现任东京都知事的角度来看,相当于自己豢养的家犬伺机欲咬另一只野狗,这也是森鸥外迫不及待朝裕里伸出橄榄枝的原因。
森鸥外深感遗憾,他原本可以在这个女孩的价值观还未形成之前介入,博取她的信任,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这个机会,错过了这个无上助力。
对于国家而言,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这一准则适用于各种关系,也适用于他们中。
一番唇舌交谈后,她和森首领达成了协议,向港。黑开放部分区域的自由经营权限,限制异能特务科的搜查范围;相对的,横滨开放对盘星教的支持。
以公谋私是一种什么快乐体验,森首领是体会不来的,让我们致敬传奇天使投资人,禅院裕里。
“坦白地说,我未曾料到你费尽心机筹划诸多事宜,竟是为了这个目的。”森先生回想起这段时间被异能特务科如猎犬般紧追不舍,便觉头痛不已,“实在是出乎意料……”
“凡是种种,皆有私求。”裕里微微含笑。
森鸥外想了想,忽然也跟着笑了。
这个回答显得格外坦率。
连同她那勃勃野心,也不再掩饰。
当裕里的身影悄然离开会议室后,爱丽丝才从黑暗中现身。她趴在桌上,带着一丝好奇:“林太郎,你笑的好恶心,事情解决了吗?”
“当然,爱丽丝酱。”他微笑着回答,“可以通知部下继续开展业务了。”
“那些鹰犬不用再顾忌了吗?”她问。
“不用。”
森鸥外轻抚着她的头发,“你知道小裕里的真正意图吗?”
“什么?”她显得疑惑。
“她想挑起一场战争。”
他摇了摇头:“但是,我绝不会允许战争蔓延到横滨。她太天真了,仅凭她手中的那点力量也想改变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的局势,这是不可能的。”——
姑且算是一场梦,五条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几堵墙打通的“家”中。
阳台处的透明落地窗前,裕里常坐于巴洛克风格的圆桌边,阳光穿透窗户洒下,暖色光辉在她的发梢间跳跃。桌上鸢色琉璃花瓶中插着一株向日葵。
“你喜欢看书吗?”五条悟问她。
“是的,老师。”裕里在记忆里似乎很喜欢和他聊天,她主动得不像话。
犹豫了一下,她问:“老师,你知道人和野兽的区别吗?”
“诶?”
“人遭受重伤时,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灵的伤害更为深重。然而,对于野兽来说,只要还有一丝气息,便会去争取、去掠夺。这是它们的本能。”她眼中闪烁着亮眼的光辉。
“我对老师的感情也是如此,也是这样的,是刻入骨髓中的本能。”
每当有机会,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但是啊——
“裕里,你还小,别把这种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我对你的感情是保护,不是爱情。”
“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个麻烦的大人。等你真正长大了再谈这些吧”
记忆里的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很放松,以前拒绝过很多次,也做过极端的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时,后悔得拳头都快控制不住。
梦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暖色的光晕中,裕里的微笑逐渐减弱,细长的睫毛轻轻垂下。
“难得一次家庭聚会,别让气氛这么僵硬。”他平静地说道,“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裕里。”
“对不起,老师。”过了一会儿,她回应道。
第47章 水煮玉米
和五条悟相处,真的挺让人费神的,他的心思特别敏锐。
通常,裕里扮演观察者的角色,但在五条悟面前,他们的角色似乎颠倒了。他能比裕里更快地察觉她的情绪变化。
虽然有自夸的成分,不过他也很清楚怎么利用自己的外表。稍微用点亲昵的语气,说些暗示性的话,这些就足够让青涩的少女觉得羞涩。但在裕里这儿,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她好像不知道“害羞”这个字眼。
五条悟随意地看了眼周围那些若有所思的视线,甚至还握住了裕里的手,朝那些人微笑,语气中带有炫耀之意。不管是哪方势力派来的眼线,都感觉狗眼已瞎。
“你到底要去哪里?”裕里问他。
她试着抽回手,可挣扎得幅度太弱,霸权者根本就不理会。
“我记得就是这个时间点——裕里,再陪我走走呗,那个联谊应该就在附近。”
他很快就带裕里找到了那个街头联谊会,跟记忆中的一样的举办地点。
游戏很简单:交一千日元就能报名,然后主持人抽签,玩各种项目,最后还能拿奖品。五条悟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赢下这个联谊会的奖励。
联谊会的主办方是White,他们主要卖国王象棋。这个产品有点小众,但为了在情人节吸引更多人,他们加大了宣传力度。活动的地点是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还有一些商家提供了免费的糕点和食物。
裕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等着五条悟报名回来,同时研究下游戏环节。中途有几个年轻男人想和他搭讪,但都被她冷淡地拒绝了。
只有一个人特别执着,就在他要碰到裕里的脸时,一只胳膊突然出现,把他紧紧抓住了。
然后听到一声骨头清脆的响声。
来者正是刚报名回来的五条悟。
“我说,被女孩子拒绝了就稍微知趣点,总得有点羞耻心吧。老是纠缠不休的想让人同意,真的挺可怜的。”
他松开那男人的手,然后用一种鄙视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远。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裕里。
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眉眼弯弯。
她觉得有趣,因为五条悟的话像在骂自己。
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做事应该稳重点,悟心里这么想的,可怒火就是压不住。
“你觉得这样好笑吗?差点被陌生男人碰到,还——”他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用脚踹他,明白了吗。”
他那苍青色的眼瞳里映出了她的样子,眼神中带着点怒意,还透着股克制。
裕里反问:“你觉得这是我的错?”
五条悟认真道:“鲜花无罪,攫取者该死。”
五条悟的直觉滴滴作响,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说错话。
就像心跳砰砰的乙女游戏,一旦选错,以后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他的HE结局也可能再也无法实现。
“我有说错什么?”他直言道。
“不,是我理解错了。”裕里垂眸,移开话题。
他眨眼,怒气消失的很快,是一点也不敢往外冒。
“嗯,我想,一定,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语。”并且他没有察觉到。
悟思索,慢慢阐述。
“裕里,我没有要教育你的意思,只是情绪有点失控。如果那个人是咒灵,我会毫不犹豫弄死他,真的。”
“嗯,我明白了。”
“所以,对不起啦。”他努力装可爱,希望好感度能保持住。
联谊会的主持人是个超可爱的年轻女孩,她俏皮地开场后很快就介绍了第一个活动:迷宫寻宝。
迷宫里有32个宝物,一半黑一半白,就像国王象棋里的棋子一样有32枚。
男生和女生各成一队,分别进入游戏区域。
拿到相同颜色棋子的人就会组成一对。
五条悟站在她身旁,面容俊美,仿佛被神明亲吻过一般。墨镜遮住了他冰川般碎蓝的眼眸,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显得十分愉快。
裕里身材高挑,皮肤白皙。
她的轮廓线条并不给人凌厉的美艳感,但大多数时候她不爱笑,这让她看起来更冷静、内敛。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这种独特魅力就更显眼了,像夜晚盛开的夜昙花般迷人。
这对情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亮眼,以至于他们身后的几对情侣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给二人腾出了一些空间。
裕里低声对他说:“这个游戏的不确定性因素很大,拿到相同棋子的选手才是一组。我们来做个暗号——”
“不要——”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坚信自己和裕里是心有灵犀的完美情侣。”
谁跟你是情侣?
我们的默契一向不是负数吗?
裕里觉得这六眼莫名其妙。
五条悟勾起唇角,笑的十分开心。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裕里,虽然她总是隐藏得很深,但好胜心始终如一。为了确保胜利,通常会在比赛前做好周全的准备。
但游戏就是不确定性越高,才能更好的调动人的情绪啊。
“裕里,人生如同潮涌,不可能总是风平浪静。来找我吧,你一定能找到我。”他始终带着笑意,单手推开了那道泡沫门,然后走了进去。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第11对位选手,是相当幽默风气的男士呢。”主持人看着脸色明显不好的裕里,笑着打圆场。
承认自己不完美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此刻的裕里很容易就承认了自己耐性差,经不起挑衅的事实。她的拳头蠢蠢欲动。
在游戏的第一个环节里,选手们将进入一个类似蜂窝状的迷宫。每扇门都可以推开,选手可以自由进入各个房间,利用自身优势找到国王象棋。
只有拿到相同象棋的选手才算牵手成功,组队成功后并第一个离开迷宫的选手将获得50积分,之后是30,20,10积分按照名次延续,所以,开场拿到第一是极大地优势。
裕里要在迷宫中进行三件事:一、找到两枚相同的国王象棋;二、找到五条悟交给他一枚;三、和他第一个离开迷宫。
这*个游戏的恶趣味在于,第一环节牵手成功的选手必须以组队模式继续进行后面的游戏。也就是说和自己的恋人培养在游戏中培养感情什么的暧昧想法完全不存在,这是一场寄托了男女双方斗志和默契信任的地狱游戏。
游戏结束后,无论是与陌生男女组队获胜比较危险,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找到自己的恋人更惨呢?沉浸在游戏里的小情侣们可能根本想不到这些。
裕里很快就感觉到这个献给情人节的联谊会有多么不怀好意。她推测,举办方可能是一个长期稳定的单身人士,至于是男是女,她无法确定。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考虑到节目的收视率才刻意为之。
迷宫外,主持人正用俏皮可爱的OB游戏场内的氛围。
“诶呀呀,承载了大家许多热情的11号情侣居然越走越远了呢,啊,真可惜,明明五条先生在原地等等,就可以被裕里小姐追逐上,只隔了2扇门的距离啊。不过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等等——裕里小姐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
主持人忽然一顿,奇怪道:“五条先生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感觉他是在完全没有目的的闲逛?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光主持人感到费解,由直播大屏幕观看的观众们也感到奇怪,这位五条先生先是慢吞吞的逛遍了大半个迷宫区,又观察了一会墙壁,接着,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盘腿坐下。
“这个人是不是理解错游戏规则了?”
“看着很帅,实际是个笨蛋吧。”
“诶,等等,他的恋人又在做什么!主持人你不管吗!”
主持人小姐姐回想起这位五条先生进入迷宫前的那番话,心里暗道不是吧,他真就这样等着恋人来找啊。
在迷宫中,一些门后面藏着单个的国王象棋。裕里连续拿走了三枚不同模样的象棋。这可不行,她需要找到一对相同的象棋才能继续。随后,她推开了一扇门。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裕里的眼睛微微一怔。她迅速追了上去,接连推开两道门,终于抓住了那人风衣的一角。
她的指尖悄悄一顿:“抱歉——”
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白发红瞳,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他似乎也对自己被追上感到惊讶。
“不,没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眉目之间充满了笑意,但眼神却显得冷淡。
裕里忽然注意到他手中的黑色国王棋子。
“先生,能否交换一下棋子?”她将收集到的棋子摊开,对着这个俊美的男人微笑,“这些都可以给您,我只想要您手中的那枚。”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笑意但并未触及眼底:“用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换有价值之物,你在摆弄什么小聪明。”
裕里听到对方的嘲讽,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语气温和但坚定地回应道:“游戏中仅有32枚棋子,每一枚都至关重要。无论哪一枚丢失,游戏都无法继续进行。”
所以,也不存在你口中的废物。
更有趣的是,这种熟悉的狡辩口吻引起了男人的兴趣。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棋子,抬至眼前,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尤其喜欢这一枚,你打算怎么办?”
裕里索性收敛笑容:“你开个价吧。”
“不必了。”他说道,“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觉得你非常有趣。”
“禅院裕里。”
“裕里,这是你的名字吗?”男人再次重复她的名字,似乎在确认某个事实。
随后,男人微笑着把那枚棋子轻轻放在她手里。
“好吧,既然你非常想拿回你的国王,那就给你吧。”
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裕里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时,泡沫门忽然被推开。
男人微挑的狐狸眼微怔,旋即,微笑着朝她靠近。
“刚才在屏幕上看到了你的侧脸,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他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随意地问,“是和惠来参加游戏吗,那孩子跟你走丢了?我可以帮你找找。”
她的脚尖微微动了动,否认说:“不,是和其他人。”
夏油杰和她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所谓的“社交安全距离”,贴的极近,几乎能嗅到她身上的橙花香气。
他轻轻抓起她的一缕黑发,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暧昧:“和谁呢,是我认识的男人吗。”
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很清楚裕里的社交圈子有多么匮乏。
而且啊,她是个工作生活分得很开的女人。
对上了裕里如深潭般冷淡的眼神,他一怔,收回手。
裕里退后两步,轻声道:“五条悟。”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一僵。
几秒后,他抬起头,表情从犹疑转阴沉:“你认真的?”
“这种事情,没有撒谎的必要。”
愤怒,被欺瞒的背叛感统统涌上了夏油杰的心头。
但很快,他又压抑住这股怒火。
他很清楚,裕里是不会爱上悟的,她绝不会喜欢悟那种性格,也不是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女人。
“我猜是悟在缠着你吧?”他慢慢说着,理清这段关系后轻笑,“是不是很困扰,悟他一旦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会变得特别执着,非要得到手不可,一旦到手了,又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毕竟,他可是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强者啊。”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在乎。”裕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嘲讽。
“不忙着去养咒灵,跑来这儿参加什么无聊的联谊游戏,你倒是挺悠闲的啊,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裕里不紧不慢地说,“我为你争取到了横滨那块土地,还提供了多次机会,可你制造了几个特级?一个都没有,这就是你的回报吗?”
“处处被他掣肘,这就是你的大义所在?”
裕里握紧手中的两枚国王象棋,她清楚怎样能够激怒夏油杰,而事实上,她确实做到了。
夏油杰嘴角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他一步步逼近,将她逼到墙边,使她无路可退。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黑发,动作温柔而缓慢。
他的语气平静却充满危险:“九月怎么样?就定在九月吧,让这场战争爆发,让所有隐藏在阴影中的家人们走到阳光下,拿到他们该有的权利。”
裕里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腕,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妙的欢愉,眼角轻佻:“没事的,杰。如果做不到也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只有你这一个选择。”
在那个瞬间
那些癫狂朦胧,隐晦的瞬间
他心中的念头疯狂生长——
离开这扇门后,裕里扭了扭手腕,活动好四肢,比划了下大概距离,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
然而,在她即将开始助跑的瞬间,她佩戴的耳麦突然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裕里小姐,您可能误解了游戏规则,选手不允许一次性拿多颗国王象棋。”
“小姐,请遵循既定的规则。你先前设定的三项游戏中并未提及禁止一人多拿,也未说明其他限制条件。”她猛地助跑冲向墙角,借助几步跳跃升至高处,然后单手撑住门顶翻越过去,稳稳落在了泡沫制成的门与门之间的连接点上。
站在迷宫的最高处,她的长发被夏风吹散。
支持人小姐姐喃喃道:“在迷宫上方找人也是不被允许的”
从高处俯瞰,整个游戏场地尽收眼底。在蜂窝状的狭窄迷宫中,她看到了五条悟百无聊赖的身影。他突然抬头向上看,两人的目光交汇时,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朝裕里挥手。
“这里哦!我在这儿!”
裕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他根本没有动,就一直坐在那儿等着自己走过去。
裕里随手扔掉多余的棋子,迅速穿过每扇门的连接点,朝五条悟跑去。
外部的接受能力就没那么强了,在一阵惊诧的叫声后,气氛骤然沸腾。
“怎么可能!那面墙足足三米高!她怎么跳上去的!”
“是异能者吧!横滨的那群人怎么跑到东京市区来了,政府不是有限行令吗!”
“这算是作弊啊!!”
就在她跳跃下去的那一刻,五条悟接住了她。
手指和手指相触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跳错乱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颈,揪住那抹白色的额发。
那一刻,她的心脏跳的很快。
五条悟冲她微笑:“开不开心,我特意挑了个中间的位置等你。”
在悟试图用头轻触她的脸颊之前,裕里收回了手,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拿好棋子,我们离开这儿。”
五条悟的笑容突然僵住,他重新坐回桌旁,哼了一声:“不玩了。”
“为什么?”裕里问他。
然而,六眼只是带着哀怨的表情注视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这令裕里心里一下子有了异样的感觉,仿佛她刚才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导致五条悟伤心至此。
裕里抱起手臂,说:“稍微透露点原因吧,你什么都不说,我真的很苦恼。”
“我不喜欢输掉比赛,不喜欢输这个字眼。”
“为什么要抗拒我的拥抱?”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但声音还是低了一些,“有这么难接受吗?明明杰想碰你的时候,也没这么坚决拒绝过吧。”
裕里错愕地睁大眼睛,脑海中飞速回忆着什么时候和夏油杰拥抱过。
她用不确定得口吻:“我们有过拥抱吗?抱歉,我不记得了。”
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五条悟心里想。
“别太在意。”他很快调整了心情,还趁机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忘了吧,就当我没问过。”
当他们率先走出迷宫,将那两枚一黑一白的国王棋子交到赛台上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主持人假装不经意地问:“两位情侣真的挺厉害,但大家都很好奇你们是不是异能者啊。先说好哦,我没恶意,东京欢迎任何人。”
正所谓东京大舞台,有本事你就来。东京人见过的世面可多啦。
“诶,才不是呢。”五条悟说,“我看上去有那么弱?”
裕里也跟着笑:“只是两个爱锻炼的普通人罢了。”
以及,是个随时能掐掉你这狗屎直播的普通部长而已。
这毕竟只是个联谊会,主持人也没有管太多,宣布完比分后紧接着开始第二场游戏。
她原本以为,被她刺激了番的夏油杰会乖乖滚去横滨建设他的饲养大业,结果,就在站台的尾端,看到了这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跟在他身边,亲昵的搂着夏油杰的肩膀朝她挥手。
“裕里姐姐!看这里!我们在这里哦!”
“别叫啊,五条老师也朝这边看过来了白痴!”
悟突然开口说道:“不要和杰说话。”他接着补充道,“也不要理会那两个爱拉偏架的小鬼头。”
这俩小混蛋,明明这一世他已经尽力阻止了她们俩遭遇不幸的命运,还顺便把那群可恶的村民送进了监狱,也没见她们对我有多感激。
五条悟完全忽略了自己救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后的放养行为,两个小孩在高专这个陌生地方生活,对杰亲近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啊。
在他的努力运作下,这一世的杰没有叛逃,而是以合法的名义接手了盘星教;而盘星教往高层输入的资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为杰争取来了极大话语权。
悟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做什么都太顺利了。就像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些事情,让它们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怀疑这种顺遂是源于那幕后之人对他的畏惧,不敢与他正面抗衡,才总是搞这些小动作,这样的操纵感让他非常恶心。
他经常跑到杰的盘星教去,看看那些教徒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要是觉得一切都挺正常,他才会离开那里。
为此,硝子有时嘲笑他“像时刻警惕自己鸡崽被偷的老母鸡”。
“在游戏的第二环节,我们安排了一场特别的握手游戏!
在这个环节中,姐姐们会站在一个可以遮挡身形的道具后,通过预先设置好的国际象棋棋子造型的孔洞伸出手来。随后,男选手将逐一与姐姐们握手哦!感受不同的触感差异,并尝试辨认出哪一只手属于他们的恋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为初次未能成功配对情侣提供一个重新找回恋人的机会!”
裕里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主办方的恶意,她回头瞥了眼后方的男人们,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那个混蛋JK女仍然在添油加醋:“相信哥哥们一定能辨认出自己属于自己的爱人!那可是命中注定的真爱啊!”
“但是,我还是想让裕里来认出我。”五条悟苦恼地说,“性别能不能改一下?”
裕里马上说:“我会随便拉起第一个男选手的手,然后直接宣布失败。”
“你的好胜心呢!”五条悟有点不爽。
“第二场游戏的第一名只有30积分,我有信心能在后面赢回来。”
他有点委屈地嘟囔:“我肯定能立刻认出裕里,但裕里能猜出哪个是我吗?总不能两次比赛都让我来完成吧。”
别扯淡了,上一场比赛你明明是躺赢的。
裕里有些无奈。
女孩们调整好位置,随着游戏开始气氛燥热了起来。
“悟,从北海道回来怎么没告诉我呢。”夏油杰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
悟眨了下眼:“忘了哦,其实我谁都没来得及说呢。”
“不过,看你这个态度,已经和她和好了?”五条悟问他。
“当然,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误会,也无需解释什么。”
悟的耳尖动了动,他没有接话,因为他觉得杰的这番言论令他很不爽。
就好像在玩什么游戏突然告诉他,这是只有两个机位的限定游戏,你来晚啦!一样让他不爽。
“悟呢,为什么要缠着裕里,是觉得她有意思,还是她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夏油杰一边笑着,一边揣测地问他。
“因为喜欢她呀。”
五条悟坦坦荡荡的说出口。
夏油杰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在开玩笑,对吗?”夏油杰僵硬的抬眼看他。
“杰,是你在开玩笑。”悟歪着头笑了笑,“为什么觉得我嘴里的喜欢像个烂笑话?”
“你和裕里其实不熟,你们在一起待过多长时间?”
“唔,一个月?”
“见过几次面?三次?还是四次?不要算上她在电视台上出镜的画面,那是犯规。”
“五次哦。”
“说实话,悟。”
“三次。”悟不爽的撇嘴。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喜欢她的依据到底来自哪里?就这么确定自己喜欢她?你这种喜欢也太随便了。”
五条悟有点生气了,他讨厌被人否定自己对裕里的爱意。
“我是认真的。”
“一直没说“爱”这个字眼,是怕裕里害怕或逃跑,怕她会因此退缩。她是那种承受不住太多沉重情感的人。不是因为新鲜感或者征服欲,把你那些无聊的想法都丢掉,那是对我对她的爱的误解。”五条悟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暴躁。
“你也是,硝子也是,总认为我在开玩笑。这个玩笑很有意思吗?你以为成天被甚尔追着揍是很有趣的事情?”
第48章 铁锅炖大鹅
夏油杰沉默不语,他在想裕里。
在想三年前那个带他到神奈川评析咒术师,异能者,普通人三方势力的裕里。
在想那个在雨中静坐,会用深暗瞳孔凝视他的裕里。
他曾经和裕里极度靠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深刻入灵魂的交语。
每一面都是五条悟未曾见过的裕里,人们通常追求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物,就像蛾虫趋光,游鱼逐水。
他对裕里的感情就像一场殴打后皮肉浮肿的淤青血管。
血液因为肿胀无法流动,但还活着,就不得不这么拉扯着,呼喊着痛。而当她的眼睛中有他的身影时,那种痛感就突然轻了不少。
他认为悟从未见过裕里那些藏起来的阴暗面,只是将裕里温柔可人的一面与梦幻般的甜蜜融合在一起,就尝了那么一小口,浅尝辄止后便声称此生难以舍弃?
这也算喜欢?别开玩笑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悟容易喜新厌旧的本性,喜欢这个字眼,对悟而言轻快到不会产生任何负担。
夏油杰脸上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但这个微笑却让熟悉他的友人感到有点陌生。
杰垂下眼,轻声说道:“好吧,如果你真的爱她,在了解她的真实一面后,千万别逃跑。”
后悔如同呼吸般自然。
如果这是悟日常里钟爱的一款模拟游戏,夏油杰本可以尽全力做到最好。然而,实际上他却像个被踢出组队列表的旁观者,即便有幸尝试了一次,也没有给悟传授经验的意愿。
他在等待悟也感受到同样的真实与痛苦,然后步入相同的境地。
他相信裕里有这种迷幻的感染力,仿佛深海中勾引潜水者溺亡的冥王水母。就像诱导他那般,对人性充满失望,鄙夷,谴责,同时,渴望着改变。
他离去后,悟仍久久伫立在原地,神情怔愣。
第二场游戏很快开始,裕里将手随意地伸入洞口,搭在了立牌上。此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吸引了周围年轻女孩的频频侧目。
“我现在不方便说话。”她一接起电话便说道,并准备挂断。
“裕里小姐,菅原道真的后代已确认,包括其他三位后裔的消息。”
她的手被陌生男人一次次地握住,又松开。
被他人控制的感觉令人不适,好在当意识到并非他们所追寻的目标时,便会迅速放手,奔向下一个。
这一举动使裕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然界中昆虫的授粉行为。昆虫在吸食花蜜后,会携带花粉飞往另一朵花。
昆虫的这种行为是为了填饱肚子,而雌蕊和雄蕊则是为了完成授粉过程,这些都是为了生存而演化出的自然现象。
那么人类呢?
丰沛的情感,全时段不受限的sex,姣好的面容,还有那健全的体格,都是为了繁衍而进化出的工具。
她的手忽然被人捧起,轻柔温和的姿态,哪怕隔着立牌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心。
“小姐?能听到吗?”电话那头的下属谨慎地询问道。
握住她手掌的男人,尽管小心,力道却分毫不减,就好像怕她就这样溜走,再也找不到。
“我知道了,请把资料发送给我,辛苦你了。”裕里挂断了电话。
她把立牌翻过来,看到五条悟那张帅气的脸,带着点儿得意的笑,那双眼睛就像冰川一样美丽,真是不可思议。
人类的躯体居然可以孕育出如此美丽的色彩。
裕里认为,一段无法控制的关系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终将会造成祸患。
很明显,她无法控制五条悟,也无法控制自己因看到他那对漂亮眼睛而产生的悸动。
她前所未有的冷静,也非常坚定。
耳麦里传来的主持人声音刺激着耳膜,让她不舒服。
这声音传至额角神经,脑袋跟着砰砰跳。
裕里忽然举手示意
“我弃权。”
这场暧昧游戏该结束了。
第49章 百合汤
不能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这是裕里在成年后意识到的第一个缺点。
她的思绪不断回放着存有那对眼眸的影响。那是五条悟的眼睛,漂亮到仿佛带有神性的光辉。
她蠢蠢欲动。
这里指的是,想要将六眼据为己有的念头。
尤其是那男人,时不时故意凑过来的时候。
他似乎想看到我局促的样子?
很有趣吗?
他又不会真的把眼珠子抠下来送我。
裕里只觉得烦闷。
不可控=五条悟
她始终认为,只有足够的付出才能得到应有的爱,任何没有经过牺牲的爱意都是具有欺骗性的诱果。
所以,五条悟的爱究竟来自哪里?她不确定,那家伙就像伊甸园里的毒蛇一样,死死缠着她,诱惑她吃下禁果。
她感到惶恐和不安。
那是一种不可控的感觉,比生命受到威胁更不可控。她不理解这种情感,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对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产生杀意和破坏欲。
但是她对五条悟有了这种感情,她想占有那双眼睛,泡进马克杯中,她发誓,会好好对待那对眼珠,定期更换溶液。
他是什么很特殊的人吗?
他还没有我曾经收养过的「藤原采女亮政之」漂亮。
哪怕是从那联谊场逃走,五条悟还是压抑着怒火,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这也是她讨厌的一点。
执拗,偏执,不懂适可而止,这是五条悟的缺点。
所以,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裕里开始感到烦躁。
——
悟现在特别不爽。
忍耐着烦躁的情绪,发泄一般的打开手机,开始对着其他人狂轰乱炸般发送垃圾短信。
硝子很快回复他消息了,只要不是在解剖尸体,硝子的回复一向很积极。
可转移注意力的前提是做些开心的事情,否则只会让自己更不爽。
他等了会,时间难捱的仿佛凝滞住。
悟不明白她的心情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可他没有放任裕里离开的想法。
他不太清楚裕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以往相处时,她始终吟吟笑着,可那些负面情绪就像潮水一样,带着一股湿气,那么显眼。就像在释放着一个求得安慰的信号,无需理解她,只要陪着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她都能很快好起来。
而现在,她更像一潭搅不动的死水。
裕里过去挺直率的,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悟原本以为那是他和裕里之间的默契,然而如今回想起来,那实际上是女孩对他的宠溺。
有些事不解释他不懂,所以裕里会慢慢引导他,那感觉真的挺舒服的,至少他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在放纵中,肆意妄为,看他如何一步步沉沦。他真的毫无察觉吗?这种说法恐怕没人会相信。悟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所以他的感受很割裂。
一方面,他回忆起前世那个温柔包容他坏脾气的裕里;另一方面,他必须接受现在这个冷漠寡言的裕里。
不该这样。
不是只要看着她的背影就足够了。
看着她,就像看着光明的前路,血液也会翻涌,心跳加速,那种轻快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彻底觉醒的那一天。
她可能很困扰,她讨厌失控的事情。
喜欢及时止损这点,在悟看来是裕里的“坏习惯”。
现在的她可以跟随,但不容插嘴,这是不允许的。
凭什么?
一直纵容着你的情绪,我是什么温柔的影子吗?
看看我吧,我也在难过啊。
接着,他目送女孩绕过拥挤的人流,购买了一张摩天轮的入场券,走了上去。
五条悟等了会,他在等工作人员将裕里拦住,逼迫着她转过身,然后顺势瞧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自己。
一般来说,摩天轮需要载够一定的乘客才会启动,但今天的游乐设施就像是在专门为她服务一样。
该死的垃圾设施。
他紧紧的盯着那摩天轮逐渐启动,冲到售票厅也买了张票。
“非常抱歉,先生,若您想要游玩摩天轮,恐怕需要等待下一趟。”
“就现在,老子要上去!”
五条悟拽走票根,翻身跃过阻隔栏。
那个工作人员根本不明白五条悟要做什么。他想上摩天轮的方法有很多种,购票不过是道德约束,毕竟你们的收入来源正是摩天轮的观光票务,不是吗?
晚上九点会有一场烟花秀,本来是打算带裕里到春纳山上观看,又因为裕里的意外之举错失。
而现在,那烟花阴差阳错的炸开了。
在夜幕的笼罩下,烟花一朵朵绚烂绽放,仿佛是靡丽而艳丽的花朵。
就那么水灵灵的遮住了五条悟敲击观览车门的声音。
好吧,他开始急了。
他轻松地将那扇门卸下,揉捏再揉捏,动用上了咒力,揉捏成一团拳头大小的废铁,扔进缆车的角落。
他像个土匪一样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这是他一贯在做的事情。
裕里冷眼看他。
“我知道你想骂什么,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对吧?”他大长腿一伸,几乎占据了缆车座椅的大部分空间,两手抱在胸前,斜靠着。
“但是裕里,我们得好好谈谈。”
“为什么你的心意突然变得这么快?”
“先松开我的手。”裕里说。
“不要。”他果断拒绝了,同时将她冰冷的双手紧握在掌心。
热度是可以互相传递的,她只能被迫的感受着五条悟掌心传递而来的暖意。
裕里觉得那个温度非常烫,就像五条悟带给她的感觉一样炽热。
五条悟一直是这样的人,莽撞且轻狂。
要将惠交给这样的人来教育,她心中满是失望。
而惠将这种人当做恩师,道标。
她更是五味杂陈。
这也是她坚持着要推动咒术界改革,创造一个新的政治体系的原因,他们的想法实在太青涩了,内里的人鱼龙混杂,与鳞介虫豸为伍的惠,只能被当权者给吞掉。
“不愿意和我沟通吗,那由我先开始吧。我很抱歉裕里,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触碰你这一行为,对不起。还有很多之前的事情,偷偷翻进你的寝室,十四年前骗你给杰当诱饵”五条悟道歉起来很认真,他很清楚裕里喜欢看他的眼睛,甚至故意以此作为让她心软的砝码。不过,这点小心思丝毫不影响他的诚心。
但有一点,是裕里很清楚的一点。
“你会改正吗?”
“不会哦。”
看吧。
“道歉是因为你在为这些事情生气,你觉得我很冒犯。但我不会改的。”他说,“要我做乖乖小孩是不可能的,循规蹈矩的男人这辈子都没可能走进你心里,你会喜欢这些遵守规格则的人,倾尽所有善意和温柔,但不会给予丝毫的爱。因为这种男人是没办法提起你的兴致。”
他歪了下脑袋,认真的看着裕里:“裕里,我们不要做朋友,我们做恋人。”
在他身后,巨大的烟花骤然炸开,那双苍青色的眼珠和蓝色的烟花互相映衬,显得格外亮眼。
裕里的手动了动,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却又迅速松开,那短暂的触碰如同她不规则跳动的心脏一般急促。
吵得惊人。
“那么你呢,裕里,要拒绝我吗?”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并不喜欢我。”
还记得她之前说过什么吗?爱是需要进行艰难地付出,才能小心翼翼的将奖励从天平的另一端取下。
要更用力的拖举着,祈求的,才能得到。
但是她在五条悟身上,从未有过任何理他因素的牺牲。
所以他嘴中的爱,更像一把虚伪的刀。
裕里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光是这样就足够显得冷淡了:“喜欢是很轻浮的一个词语,对人,对物,对牲畜都可以随意地说出,我不明白你对我的情感来自哪里,但你让我感到困扰了。你和我一样,误把”占有“的欲望理解为“爱”之伟大。”
悟顿了下,他问:“裕里,在你心中是如何理解爱?”
“高尚,纯洁,充斥着牺牲和奉献。”所以,最先说出口的那个人应当是下位者的姿态,而不是以攻城略地,强取豪夺的胜者心态来进行的角逐游戏。
她会在确定了甚尔和惠对她的爱意后,那么无怨无悔的对家人,她明白这是一场能看到回报的投资。但五条悟呢?他只是空口说白话的投资者,却想站在这场赌。博。的主导位。
“第二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想要甚尔和惠比自己活得更长久。想要给惠创造一个稳定安全的生存条件,想要家人永远陪在自己身边,想要所有鲜花都淹没家人。
但是,那些愿望似乎都掺杂了他人的身影。
所以,她真正想要什么?
那个藏在心中饲养多年的小怪物,讥笑着,咬食着她的心脏。
它越来越大了。
“我想要你的眼睛。”
“好啊”
她听见五条悟立刻回答。
他执起裕里的手,轻轻地贴合在脸庞,感受着比自己体温更热的温度,细密洁白的眼睫毛更像是装饰宝石的鹅绒,在夜色下颤了颤。
“来取吧,你可以拥有它。”
第50章 椰子鸡
“我会拿走。”她移开视线,“总有一天,会的。”
但不应该是现在。
“你喜欢听吗?”五条悟接着说,“喜欢你这件事情,无论说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羞耻的话。
“我想了解每一个你,仅凭过去的经验来谈理解,那样会显得很肤浅。”悟认真地说,就像拿着过期游戏攻略来进行通关,虽然有时候管用,但难免会有失误的时候。
尽管有一丝丝难过,也只是有一点。
裕里忍不住抿了下嘴唇。
他也太坦诚了,这种直率是裕里从没有的。
最后,他将一枚漆黑的国王棋子装饰放入裕里的掌心,郑重道:“是安慰奖。”——
回到她在动静租住的公寓内,客厅里灯火通明,她脱掉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她回家时已是深夜,但弟弟们依然在等她。
在二楼的客房里,传出电子游戏的声音。她推门进去,惠躺在单人床上,背对着她,盖着一层薄被睡得正香。
悠仁打了个哈欠,小声喊她姐姐。惠睡得很沉,按照平日里的惠一定会醒过来。
她把夜宵袋子放下,悠仁走过去。
他一边翻着吃的,一边压低声音说:“小惠出现了。”
白天惠和悠仁看完了一场有点无聊的影片。电影一结束,悠仁叫醒了惠,发现不对劲—*—他那个日夜相处的好兄弟居然又睡着了,而一个稚嫩版的惠惠出现了。
裕里看了眼熟睡中的惠,然后跟悠仁说:“下去谈。”
她拿出两瓶罐装啤酒,递给悠仁,悠仁笑着推开:“不了姐,我还没成年呢。”
悠仁在这方面意外的遵守规则,可惜的是她的冰箱里只有各种低度的酒精饮料。
手指无规则的敲打着易拉罐,她在整理思绪,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她说:“惠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悠仁:“很早之前就察觉了,大概是我们认识的第四个月。”
那个月正好是他的生日,他跟惠提了很多次。因为很用心,也很认真叮嘱过,希望能在那天收到惠的礼物。
但是,他还是错过了。
惠明明说好了会来的,他在家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饭菜都凉了,爷爷也有点不耐烦了。
爷爷不是怪惠没来,是嫌悠仁太固执,一根筋,非要等惠,还不让大家一起吃饭。
他的孙子有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优点,他非常遵守承诺。
约定过的事情,决不食言。
所以,在虎杖倭助的责备中,这小子在沙发上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手里还紧紧抱着那盒塌掉的蛋糕,去找惠了。
是生气的。
但见到小惠茫然的面孔时,心中的怒火又化为了委屈。
这种事情上演过很多次,有段时间他沉浸在小学的图书社内,就是为了从书中寻找小惠身上变化的缘由。
他甚至还怀疑过惠的精神有问题。
惠有时候特别成熟,无论是做决定还是闯祸后的善后工作他都做的完美,有时候又很幼稚,担心被大人责备,提心吊胆的阻止着他的各种找打行为。
但在悠仁看来,后者才是小孩子该有的表现。
受儒教思想影响,日本强调集体主义。平安时代起,日本武士注重武道精神、牺牲和忠诚观念,落单被视为离群。这导致人们有强烈的“求同”心理,在节日等场合避免落单。
无论在家庭中还是工作中,落单意味着离群,以至于演变成病态般的“求同”心理。
悠仁意识到惠身上不同于正常小孩的变化时,第一反应便是小惠该怎么办?会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体谅惠身上的变化,为他守住秘密吗?
没有朋友的孩子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如同某种看不见的怪物,日益侵蚀着孩童的童年,悠仁不想惠也被“怪物”缠上。
所以,他一直隐瞒着,自认为聪明的为惠遮掩着。
裕里听完,瞳孔微微睁大,再看向悠仁那张青涩的面孔时,温柔多了几分真实:“谢谢你悠仁。”
在她看来,悠仁一直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着惠。
过去的一两年里,她为了帮助猫山里百咲稳固政权时不时会离开家中,没法带着惠,她深感愧疚。而悠仁对惠的喜爱,正是她放任悠仁和惠相处的原因,悠仁的性格很好,单纯又阳光,人际关系也很单薄。
在她看来是再适合不过的童年玩伴,只是她没有想到两个少年的友情可以坚持这么久。即便没有经历大惠口中提到过的生死境地,他们的感情依然很牢固。
在这方面,裕里有些挫败。
撒谎是人性的一部分,人们常常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诚实。然而,悠仁性格中最为纯净的那部分赢得了裕里的信任,她决定透露一些真相。
“你可以这么理解,惠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其中一个较为成熟的灵魂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控制权。另一个小惠与你同龄,他沉睡的时间较长。”裕里仔细斟酌着语气,轻声细语,她希望不要吓到悠仁。
她弟弟的灵魂力量较弱,因此,大部分时间由大惠控制那具身体。裕里在询问了多国异能者和灵魂学者的意见后,得到了这一较为可靠的诊断结果。
“惠知道他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吗?”悠仁问。
裕里点头。
悠仁的目光微微变动,他挠了挠头,啧了一声,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与不安:“我本以为惠是精神不正常,没想到竟然涉及灵异方面。果然学姐说的没错,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裕里:“有三个解决办法。第一,英国有一个名为时钟塔的组织,内里是魔术师协会中心,里面曾有成员向我发出交易,可以为惠制作出一个躯壳,将两个灵魂分割出,另一个放入躯壳中。”
“有什么隐患?”悠仁很清楚这种交易肯定伴随巨大风险,往往不是普通人能担负起的代价。
裕里对他的敏锐直觉很满意,随后说道:“那位魔术师隐瞒了一些事实,剥离灵魂的成功概率并不高,他拿不出实证的同时还试图诓骗我。而且灵魂涉及到黑魔法,我对这些内容一无所知,这意味着如果魔术师在其中进行操作,我是察觉不到的。”
这是她在暗地里大规模地收敛财权的那段时间里不断和魔术师交涉,互相套路后发现的隐患,一个不诚恳的骗子。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事发后推出来的替罪羊。
然而,说到底还是裕里对英国那边的势力和政治斗争并不了解。只能通过一些单一手段去了解造成的信息差,在英国这种无良卖家的垃圾售后情况有很多。
“第二个方法:将其中一个灵魂杀死。”
此话一出,悠仁也沉默了。
裕里笑了笑,安抚他:“别担心,还有第三个方法,而且就快要成功了。”
她不可能让两个惠共用一个身体,一辈子这么互相分割着时间,互相折磨的活着。
悠仁:“我想问问,两个惠之间能进行沟通吗?”
裕里摇头:“小惠对于家人非常依赖,而且很抗拒大惠的存在。”
具体表现在只要小惠接管这具身体,他会把和大惠有关的生活痕迹都藏起来。所以,在惠卧室的衣柜里,衣物分割的很明确,包括那些书本,他也会装起来收好。尽管小惠嘴上从来不说,但作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确实在排斥着外来者,即便另一个人也是他。
裕里更偏心小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她也爱着另一个惠,才在第二个方法刚被提出来时,她和甚尔就否决了。
她找到的第三种解决方法,是在她和夏油杰创造特级咒灵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的,是一只凝聚了人类对人类的憎恶,在恐惧中诞生的诅咒,它拥有改造灵魂的能力。但是它逃了。
不需要人过多引导,它迅速识别出人群中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咒术师,随即快速逃离现场。裕里正在抓捕它。
聊过后悠仁显得轻松多了,他上楼去睡觉。
裕里又做了一会,将那罐啤酒喝完,手中的易拉罐捏的发响,直到公寓的门锁再次被转动,她才回过神。
甚尔也来了。
家人们都从熊本跑了过来。
甚尔的肩头有些湿润,她这才意识到屋外已经下起了雨。
秋雨过后温度骤降,房间的温度有些低。
“怎么没睡?”甚尔看到沙发上端坐着的裕里,有些发愣,他将手中的门锁零件扔到柜台上,打算明天再处理。
“没事,刚才和悠仁聊了聊。”
甚尔注意到她连睡衣都没有换,很快猜出他的女儿可能才忙完工作回来。
于是,他朝厨房的方向走。
“那边是卫生间。”裕里冷静道。
甚尔脚下一拐。
她随甚尔步入厨房,见男人蹲在冰箱前仔细挑选。他从冷冻层拿出几包速食食品,眼神中带着些许埋怨:“裕里,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她脸部红心不跳的抽走那几包速食,扔进了垃圾桶。“惠买的,这段时间他和悠仁都住在这儿。”她说。
“明天我会问他。”
“我错了,对不起。”裕里道歉的很快。
实际上,她对食物没什么追求,只要是甜的她都很喜欢,比如垃圾桶里那几包甜味拉面,她爱的要死。
但在甚尔眼里,这就是裕里没照顾好自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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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鸡蛋灌饼
真难想象,他那双擅长破坏的手,居然能用简单食材做出美味夜宵。但现在甚尔真的挺擅长这个。
吃完饭后,裕里在洗碗。他像堵结实的墙一样堵在门口,双臂环保斜靠着,看着她在厨房忙活。
甚尔觉得孩子们即便身高长了,可还是小孩子,也是需要他照顾。离开了家人裕里会忽视自己的健康,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后,他确信裕里是如此。
从某种角度看,他和裕里确实是父女,都只关注对方的身体状况。他们觉得,只要身体“健康”就行。这种像野兽一样简单粗暴的生存欲望,让他们在相伴的日子里完全没有顾忌到彼此的心理问题。
“这段时间很忙吗?”甚尔问她。
“是的。”裕里擦掉手指头上沾的泡沫,“要陪我看场电影放松下吗?”
甚尔点头。
她和甚尔换好外套,雨还没有停止,那就只能撑着伞前行。
偶尔有飞驰而过的车辆溅起泥水。
这个时间段还是有影院在营业,只不过上映的片子大多是恐怖片和战争片,甚尔随便买了两张票,等他取出票去找裕里时候,女儿已经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冰可乐,正在检票口等着他。
电影是战争片,整个影院几乎被他们包场了,甚尔无聊的抓起一把爆米花塞嘴里,过分甜腻的奶味直冲天灵感,他扭过头瞪裕里,女儿跟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的往嘴里喂着爆米花。
她真的超爱吃甜食。
为什么?
就这种廉价的糖精混合物都喜欢的不行。
放映厅再次熄灯,全场陷入黑暗,一段段侵略历史再次上演。裕里的思绪却飞到了另一边。
四年一度的日本市长选举将在22天后开始,期间,东京市长的选举是最重要的地方行政选举,其地位举足轻重,并且掌握近四成的东京财税资源,作为候选人的猫山里需要再街头发表演说与公民互动拉票,裕里必须把这些过程全部压缩在两周内搞定,确保平稳进行,再抽出一部分时间忙动静她的毕业论文。
猫山里百咲连任应该没问题,她这四年里定时发放市民津贴,改善了紧急和推动了部分政策改革,作为历史上的首任女性市长来说,她做的确实挺不错。
唯有一点问题——
裕里曾经提议过从底层入手,制造舆论话题让普通人开始讨论,再联合异能者中的极端分子进行大范围进行破坏,慢慢渗透内部势力。她不认同直接对抗这些异能者,而是想要引导一场战争的爆发,在混乱中制定新的规则。
可市民对于异能者的偏见很大,猫山里百咲作为亲异能者派系的市长,她并不被普通市民所接受。同时,作为普通人的她,在异能派系中也并不受欢迎。
这种两不讨好的事情深深打击了上任第一年的猫山里百咲,也促使她把更多精力放在造福普通民众身上。由于猫山里一直拖延着裕里的计划,导致她现在也没有达成三方合并的局面。
咒术界的高层主要是由一群掌握着绝对权利的老人来负责决策和制定规则,其中大部分成员来自名门望族,可以理解为咒术界的“内阁”。但这群人为了维护家族和自身权利逐渐背离了为人根本。
在过去的四年中,百咲小姐作为傀儡,积累了足够的资金和人脉资源,已经可以从多方面对咒术界进行干预。然而,百咲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人受过一次挫折后,可以喊痛,也可以畏缩,但不该因此不敢再动手。
毋庸置疑,裕里对她很失望。
她不想再拖延三方融合的过程,特别是惠已经长大,他开始进入了咒术界。她不能等那些垃圾思想污染了她弟弟的大脑后再慢慢行动。
她得给百咲一个教训,收走她的部分权利。
她可以扶持起一个傀儡,就能制作出第二个,她的脑袋里忽然浮现了理子那张明媚的笑脸。
裕里也跟着笑了,然后她发现,在无意识地重复投喂自己零食的过程中,她已经吃完了一整桶爆米花。
“裕里。”甚尔喊了她一声。
裕里回过神:“怎么了?”
甚尔不言语,只是一味地掐她脸。
电影参考了亨克。斯米特斯1992年出版的《荷兰的马鲁古人》,讲述了17世纪初期,荷兰入侵印度尼西亚,并在马鲁古群岛南部的安汶岛上建立统治。期间,荷兰人通过制造饥荒逼迫当地人成为奴隶。随着奴隶反抗,荷兰人几乎屠杀了近10万原住民。过程虽然残酷,但却加速了民族同化的过程。
即便是宗教信仰不同的本地民族,也在面对殖民者的暴行时爆发出了极大地勇气,战后,这残酷的殖民过程也使得民族迅速融合起来。
电影结束后,裕里将靠在椅子上打盹的甚尔唤醒,两人一同朝外走去,雨已经停了,这时正值凌晨四点多。裕里非常喜欢刚才那部电影,战争题材总是与真实事件紧密相连。
“刚才那部电影,你看到了什么?”她问道。
“什么?”甚尔有点迷糊地反问。
他只是陪着裕里睡了一觉,就是有些吵闹。
裕里:“没什么。”
和甚尔聊太深刻的话题就是错误。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对甚尔说:“我在想,如果我成了“荷兰人”,我能做到哪一步。”
甚尔摸了下她的脑袋,斩钉截铁道:“你正在干这个。”
他从来没觉得裕里担任部长,是为了干造福人民的事儿——
上午十点十五分,五条悟从破旧的邮箱中收到一封黑色信件,一张,信封的包装很普通,没有标志任何制造厂商和地标,里面装着一张黑色的卡纸,隐隐透着墨香。
他很肯定,这不是情书。
没有人会给暗恋对象用黑色包装,看起来更像是一封暗杀预告函。
卡纸上只有一段简短的文字:来找吧,当做一场游戏,请在到处之间找我。
卡片翻转,红墨笔清晰地勾勒出一个苹果的雏形。
「りんご」
五条悟以为这是什么无聊的匿名诅咒信,也没有在意。
回到校区里,荣升为一级咒术师的灰原正抱着一箱特产四处发放,由于正在假期中,闲置在寝室的学生们很少,逛遍了整栋楼层他的特产还剩下半箱。
灰原脸上有道旧疤,是两年前任务时留下的。
那时高层把本该是一级咒灵的土地神当成了二级,结果任务出意外。要不是五条前辈出手相救,他和同伴可能都活不下来。
他把剩下的特产一股脑塞到五条悟手里,跟他打招呼:“前辈好啊!”
五条悟忽然记起来,今年起灰原也要带新生了。
尽管咒术师的比例在日本总人口中也不小,但愿意一心走正途的家伙总是很少。
打开寝室的门,他邀请灰原进去。
只是在看清那箱特产时,他粗了粗眉头。
那是一箱苹果,和那封令他很不妙的诅咒信件对应上了。
于是他试探着,掰开那一颗颗苹果,
露出饱含果肉的果实,散发着苹果的清香。
没有藏任何奇怪的东西,那只是一箱苹果。
这个举动在灰原看来有点神经,但一想是五条前辈干的事,又觉得可以原谅了。
如果是三年前的五条悟,会抓着那张诅咒信件到处宣扬,说个不停,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但现在,他根本懒得理会,确认不是某些宵小之辈搞得阴谋,他随手将那张卡片揉烂,丢进垃圾桶里。
他对灰原说:“有兴趣找杰玩吗?”
没错,他的监督大业又开始了。
他在盘星教的待遇,堪称VIP,进出不用刷卡,刷脸的那种。
来去自如,如数家珍。
但是他没想到,杰不在教会中,他和灰原到的时候只有菜菜子和美美子无聊的缩在会客室玩游戏,另一边的房间内菅田真奈美正在服务普通民众。呈现出一片老少皆宜,欣欣向荣的正能量教会氛围。
他独自一人走进杰常居的房间,站在书柜前仔细翻查,从中搜出了近三个月的教会登记册,开始核对异常。
祛除完咒灵,并且成功引导普通人加入盘星教的菅田真奈美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角。
普通民众看着门户大开的办公室,小声问:“那位白发先生就是盘星教的教主吗?”
“不是哦。”菅田真奈美显然不愿多言。
奈何服务态度优秀的她躲不开新晋教众的追问,只好说:“是财务哦。”
虽然是个鸡毛不拔,随时能铲平盘星教总部的“财务”。
那些细小如蚊蝇的字文开始变得朦胧不清。悟的思维忽然回到了那个夜晚乘坐摩天轮的时刻。
他解除掉无下限术式。
和裕里接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开启过。
强调这一点的原因是,她的手指确实触碰到了悟的眼睛。
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指尖的余热,触及眼睑时神经般震颤的幅度。
是有一点痛的。
但是,更多的是激动。
他微微睁大的眼睛,将女孩此刻的面容,她的情绪,她的模样,统统刻入记忆中。
比起想要闭眼,后退的举动。那一刻他战胜了本能。
他在想:可以哦。
如果裕里想要的话,可以给她。只要别再无视我,认真的看着我,好好听我讲话。
这个买卖挺划算的。
但是,那只手又忽然收回了。
在生理刺激下他流出一颗泪珠,滚过了她的指腹。
裕里像是被烫了一般,快速收回手。
那一刻,她脸上原本流露出的欲望瞬间消失,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我会拿走,总有一天会的。”她躲避着,移开视线。
“好,什么时候都可以。”
如此,五条悟做下约定。
第52章 鸡汤米线
雨后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湿味,这是裕里喜欢的味道。
惠站在窗台晾晒被单,悠仁也在旁边帮忙,他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阳台了,玉犬也有点担心,咬住他的裤脚,生怕这个粉发男孩掉下去。
“姐姐几点回来?”小惠扭头朝里面问。
“不知道,自己打电话问。”甚尔正忙着弄午饭,手中握着菜刀略显暴躁。
说真的,不要打扰任何一个做菜的男人,因为有时候,那玩意能从工具变成刑具。
悠仁觉得蛮好笑的,如果是换成另一个惠,绝对不会对甚尔露出这个神态。
那个惠应该是不耐烦地啧一声,然后开始跟甚尔斗嘴。他怼起人来一向很有天赋,精准打击,直击痛点。
惠抿了下唇,选择去打电话。
“惠,你是不是不习惯这儿?”
东京比熊本的居住条件更好,娱乐工具也更发达,不像熊本,他们出去买个书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车。
但是惠更喜欢他常住的熊本。
和裕里通完电话后,他告诉爸爸:裕里今天不会回来的情况。
甚尔重重地砸下菜刀,将剁碎的半颗白菜扔回冰箱。
“走,上外边吃。”
姐姐不回来,他连饭都懒得做。
惠无语的要死。
下楼后,悠仁突然感受到一圈陌生的视线,他对这些非常敏感,甚尔的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下他的脑袋。
“好好走路,小鬼。”甚尔也发现了,但没有明说。他会在晚上将这群人清扫干净。
“把你那两只傻狗弄回去。”玉犬一黑一白的造型在街头上很惹眼。
甚尔完全忽略了,其实他们三人组合也很惹眼的事实。
惠抱住两只明显很委屈的式神,用力安抚下。
三个人逛了圈,随便找了家餐厅解决午饭。
惠看着淋满照烧酱的牛排,突然说:“姐姐说她下午得解剖两具尸体,所以不回来了。”
日本法医要求很严,得有医师资格证,成为日本法医学会的会员至少三年,大学时期便要取得尸体解剖资格。裕里从求学到现在解剖了216具,这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数字,但这些解剖尸体的时间平均分割了她的空闲时间。
也就是说,她三年闲暇时间里要么在解剖,要么就是去解剖的路上。
惠实在理解不了,裕里为什么非要学这个?在他看来,法医这个行业严苛且危险。
刚开始那年,家里连只烤鸡都是脱骨的。
“人和人发泄压力的方式不一样。”甚尔插走他一块牛排,咬着说,“你不能期望大家都像你一样,遇到烦心事就去和那个小子吐槽。”
他叉子一指,正指到悠仁,悠仁拿着三人份的泡菜躲开人群走回来,粉红头发和专注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傻。
惠说:“悠仁不傻。”
“噢。”他都没否认会找那小子倾诉烦恼,能聪明到哪去?
甚尔笑:“那你就是那个傻子。”
“你们聊什么呐?”回来的悠仁问他们,惠明显不高兴,眉头都皱紧了。
“再聊没头脑和不高兴。”甚尔笑,“瞧,不高兴开始甩脸子了。”
吃过饭后,甚尔取了些钱准备去玩一玩,两个小子非得跟着他。
进入赌马场里,他俩才开始后悔。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他们也看不懂底下那群赛马有什么区别?不过东京的赛马场倒是很大。
他将望远镜依次递给惠和悠仁,教他们如何下注,如何挑选心仪的选手。
惠看上的是一匹芦毛公马。哪怕被关在厩房里也不安分,看起来玩心很重,不像冠军相。
下注前一刻,甚尔还劝他换一匹马。
惠摇头,坚定地选择那匹马,而悠仁呢,他完全无所谓的跟着惠下注。
惠问他:“爸爸,你很喜欢这个游戏?”
当赛马奔跑起来的时候,很刺激。
不确定那匹会夺冠,运气和实力并列,争夺着胜利。
特别能吸引像甚尔这类人追求心理刺激。
而观众席上多的是他这类人。
甚尔想说:喜欢啊。
他喜欢看中的那匹黑马一骑绝尘的样子。
直到被某个白色身影超速甩尾。
最后,他输掉的一千万由悠仁和惠乘以二十倍赚了回来。
惠边存钱边对窗口外略显颓废的男人说。
“这游戏确实挺有意思。”
他和爸爸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这不代表他不爱着爸爸,他热爱所有的家人。
他记得很清晰,四岁的时候,裕里会时长拜托楼下一户邻居帮他们做饭,她总担心惠的营养跟不上。
他也记得爸爸从不同国家带回来的各种译本,因为他喜欢看看那些故事。
他记得很多,包括裕里那不太完美的厨艺。
但是,另一个惠体验的永远比他多。
当然,不是嫉妒啦。
是感觉到不公平,不平等。
他们之间占据和家人相处时间更多的是另一个他。
这就很难过了。
如果他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那么是不是代表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焦虑。
更何况爸爸曾经说过另一个他更成熟,更精干,术式的掌握程度也远在他之上。
就像在比较两个同厂家出产的商品,一件是完美品,另一件则是瑕疵品。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他确实有被打击到。
晚上九点四十八分,他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惠,和甚尔来这里。”
裕里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时间回到下午三点四十分,解剖完尸体后的裕里正在洗漱,水珠顺着肩头往下流,把那股刺鼻的化学药水味给冲掉。
部下发消息说:在菅原道真后代住所附近找到了那只逃跑咒灵的踪迹。
同时,夏油杰推门而入。
见到裕里浑身湿透的模样,他把窗户关上,打开了空调,随着温度升高,房间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计划有变。”他冷静的说,“那个目标应该和悟有些关系,他也在现场。”——
真人觉得很有意思。
无论是诞生后杀了不少目及的人类还是躲藏在下水道的那些日子,都挺有意思的。
他观察到了不少人类有趣的表现。
比如人类也是会杀人类的,这叫自相残杀。
在咒灵的世界里,这是很惊奇的一个行为。
因为咒灵之间不会互相进行厮杀,低级咒灵没有这个意识,而高级咒灵碰到了能思考的同类,更多是的亲昵。
他能确定这种态度就是亲昵,正如花御对待他那样。
虽然听不懂花御在讲什么,但他可以确信花御有思考的能力。
花御和真人不同,他对人类没有什么好奇心,也没有什么攻击欲望,如果不是逃到了森林里正巧碰上花御,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外还有能和他一样思考的咒灵。
但是森林里太无趣了,无趣的心情也没有因为他找到几个人类而消磨掉,反而愈发强烈。
他想要了解人类,大量的人类死在车中。这是花御告诉他的信息,那些人类饱含着恐惧和痛苦的情绪洒满了整条高速通道,通往了横滨的路途。
“那边有个天堂。”真人指着横滨的方向高喊。
他就是从那个天堂里逃出来的咒灵,而在那个天堂里有咒灵不间断地诞生着。
低级咒灵被拔除,高级咒灵则被吸收,或者挪到另一个场所养育着。
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但是花御对接近人类毫无兴趣,尽管在离开森林前真人试图说服他同行,但他还是拒绝了。
最终,真人选择搭上一辆货车离开了森林。
接着,他又一次目睹到了人类试图杀死人类的有趣场景。
生物之间本身就是一场争夺资源的战争,所以,杀戮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每个咒灵都有不同的个性,如果花御是温柔,重情义的代表;那么他就是无序和残酷的化身。
“我明白,大人。请相信我,这件事我会做好。”司机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真人缩在卡车的副驾驶椅上,高昂着笑声,目睹那货车司机在痛苦与挣扎中,猛地将车撞向路边无辜的少年少女。
接下来应该响起络绎不绝的尖叫,血味,还有各种哀嚎声。
战场上尸骸遍地,越是惨不忍睹,越容易滋生咒灵,而人类正是孕育这些咒灵的温床。
可他期待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在意识到危机的那一刻,他的理智被本能所取代,再次选择逃跑。他躲进了树林的阴影里,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白发的年轻人阻止了这场悲剧,当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时,一种无形的恐惧瞬间笼罩了真人的心头。
他自人类的尸堆中诞生,苏醒过来后感受到的一切,便是他对万物的定义。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类,令他混沌的大脑萌生危机感。
是天敌。
那个男人赤手空拳的挡住飞驰而来的卡车,前端在触及到他掌心的那刻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接着,揉成一团不成样子的垃圾。
男人踩过那摊钢铁垃圾,卡车后箱的苹果滚落一地,在行人混乱的踩踏中碎裂。
他自废墟中揪出昏迷的男人,没费什么力气。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混乱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真人下意识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他很快意识到那个白发人的目标并非他,而是另一拨人。
那是之前曾在卡车上与人类司机有过通话的人。
第53章 鸡汁焖饭
随着每一次呼吸的深入胸腔,五条悟心中的杀意愈发强烈。
“不管你是谁,躲在暗处的胆小鬼,我会找到你。你们就好好祈祷吧,祈祷自己能死得干脆点。”
五条悟松开男人的衣领,男人便像一团垃圾摔在地上。
然而,电话的另一端只有微不可见的呼吸声。
他索性将电话捏碎,那枚存储卡直接塞进了那男人的嘴里。
“庆幸还有家人在关心着你吧,否则做出这种事情,现在早就是个死人了。”五条悟看向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不可回收的垃圾。
他走向忧太和里香,他们显然被吓得不轻:“危险解除,没事了。”
“抱歉,对不起,我实在是对不起”乙骨忧太显得相当紧张,紧紧握住里香的手,青筋都爆出来了。
“没事的,忧太,我在呢。”里香一边说着,一边搂住他。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驱散了少年的不安:“还活着哦,忧太。”
警察随后赶来,接着是负责和他对接的窗人员。
悟拿着两瓶热咖啡递给坐在警厅走道排队登记的少年少女。
里香静静地看着他,乙骨忧太接过后道谢,他给里香打开瓶盖,但自己的那瓶握在手中并没有喝。
他们的感情很好,五条悟很早之前就知晓的事情,奇妙的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尚在人世的里香。
不过,这女孩挺有意思,比忧太还警觉呢。
“忧太,你对于自己祖上的情况有什么了解吗?”
“诶?我并不清楚这些”
“嘛,这也很正常。大正时期后随着禁刀令盛行,阴阳术、咒术、道学这些神鬼术式都被正统禁止,数千年来能完整保存下来的,也就御三家这些渊源流传的家族还存留着族谱,不过,这样的家族哪怕在咒术界也挺少的。”他笑着对乙骨忧太解释,“中大奖了哦忧太,你是日本四大怨灵之一菅原道真的子孙呢,论起姻亲关系,也算是我的远亲呢。”
乙骨忧太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里香仍然保持微笑,轻声说:“这就是忧太被人暗杀的理由吗?”
“很敏锐嘛。”他本来不打算说这个,“从哪里判断得出的结论,小姐?”
“那个司机被捕时没有反抗,也不敢看我们。眼神在逃避,经过我们时头低着,一副心虚作态。最后,他通过了酒精检测。”里香冷静说出自己分析的情报。
是个不错的苗子。五条悟对她另眼相看。
“分析得挺到位。不过呢,还没找到那个想对你们下手的家伙哟,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先跟我换个地方住吧。”
五条悟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后离开*过道,他走进办公室,吩咐窗的人接手后续事宜。
透过百叶窗,里香正歪着头和哭泣的忧太低声说着什么,她拢了下长发。比起还处于惊吓中的少年,她更显得镇定。
那股超脱年龄的冷静特质,很像他认识的另一个人。
安排完后续事宜,悟拿走另一份文件前往池袋。
他曾一度试图自我安慰,这一天不会到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然而,在翻阅那堆文件袋的过程中,他意外地发现了关于乙骨忧太的关键资料。
他提防过很多人,但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但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做出如此令人胆寒行径的人,竟然是杰。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能是他?
在愤怒情绪渐渐消退之后,悟开始反思自身,会不会是他自己忽略了某些关键因素,才导致这个局面发生?
是世界的恶,吞噬了人的善?
还是人的恶,毁灭了世界的善?
悟咬紧下唇,咬的唇瓣血色尽失,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有些茫然。
哦,对了。裕里曾说过“试图理解他人,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行为”这句话忽然在他脑海里闪过。
可人类偏偏就是喜欢做些违背天性的事情。
所以呢,他无法从杰的角度理解他的做法吗?
不,不对!
不对,绝不是这样。
错的是杰,是杰错误的观念引导他做出了错的选择。
而观念,是可以被改变的。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生物甚至连生态结构,种族意识都能被改变,杰的问题算什么?
说到底,就是给他的自由太多了。
早该把那家伙绑起来,丢进牢里好好教育一番,直到他的脑子彻底清醒了,才明白自己有多错。
他像抓到答案似的,轻快地笑了起来,真诚中带着股他都没察觉到的癫狂意味——
电话的碎裂声,如同某种压抑的情绪,在安静的房间内爆发。
裕里把玩着那枚黑色国王棋子,时不时和桌面发出磕碰的声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什么东西阻挠着成功的道路,是情感。
她赖以为生的情感,正是背刺她的元凶。
不是每一种感情都必须紧握在手中,有些东西,是可以舍弃的。
比如在她的亲人和友人之间,她可以舍弃的是友人,而在亲人和自己之间,被她舍弃的则是自己。
那沉寂的目光,犹如一把怀疑的利剑,无声无息地刺入夏油杰的内心。
他抬眼看去,说:“你在怀疑我,裕里。”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同样,眼睛也是蛊惑人心的工具。
“你觉得我在怀疑你,是吗?”她用杰的话反问他,“为什么这样想,杰?”
夏油杰意识到与她争论毫无胜算,于是他转变了话题。
“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他问道。
“不是我们,而是你。”裕里指出了他话中的陷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分得那么清楚吗?”杰含笑着看着她。
裕里也用同样的表情回敬了他,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你的朋友,你要自己去解决。”
道歉弥补不了错处。
更何况,他从未曾向裕里道过歉。
这种如同慢刀割肉般的痛苦,悄然无声地渗透到与裕里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即使是在笑的时候,她的眼神里也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冷淡和疏离,仿佛在看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她根本没有遮掩的念头。
夏油杰清楚意识到,即便道歉也无用。
伤害的痕迹是永远存在的,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藏在每个细节中,提醒着他。
那扇曾经敞开的门如今已紧闭,再也无法开启。
他始终在狡辩着,裕里不那么温柔的事实。
她的拒绝变得明确且残忍,然后这个事实又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但他同样没有重提过去的勇气。
很快,另一道敲门声如同下达的催促指令,命令着他尽快做出决断。
裕里撑着下巴,盯着他看:“你在犹豫什么?找不到借口吗?那就逃走吧,或者干脆坦白也行,反正已经没有更糟糕的结果了。”
她如同《甜蜜夫人》影片中在贵妇人耳边低语的恶魔一般,低声嘲讽着他的优柔寡断。
她站起身,披上外套,朝门外走去。
就在她开门的之际,衣摆猛地被人攥住。
一只蟾蜍形态的咒灵忽然出现,张开大嘴,似乎想要将她吞掉。
那一刻,不论结果如何,裕里恨透了他的愚蠢和怯懦。
——
大约过去十分钟,她从那只蟾蜍咒灵狭窄黏湿的口腔里被吐了出来。
夏油杰坐在沙发上闷头不说话,他面前摆放着某个高档餐厅的专配外卖。
裕里擦拭着沾满粘液的发丝,不言语。
她摸了一点嗅了嗅,恶心的厉害。
“裕里,对不起。”
裕里懒得搭理他,走进浴室。
然而,即便努力清洗她还是能嗅到那股子腥臭味,夹杂着古怪的酸气。
她从抽屉里翻出剪刀,一点点剪掉长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迅速抢走了剪刀。是夏油杰。
裕里没有拒绝他的帮助,肩膀往后倚靠,闭眼等着。
很快,长发被一缕缕剪掉,修剪成好看的弧度。
虽然没什么效果,但方便她搭理。
“裕里,真的对不起。”但这一次,他饱含歉意的话语里掺杂了些许笑意,裕里睁开眼。
在看到他脸上笑意的那一刻,莫名有种恶作剧整到了自己的错觉。
“没关系,认真的。”她说。
无论为何道歉,都不重要了。
她终于明白,感情也该是有先后排序的等级。
“我总是在做蠢事。”话音中的笑意消失,逐渐变得低沉。
“很早前,和硝子初次见面,那时我们还是一年级新生,我和悟很合拍,尽管总在迁就他。在遇到悟之前,我很少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悟开玩笑问硝子的名字是不是“玻璃”的意思,我也习惯性地笑了。
那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意味着透明、纯净且易碎的宝物,但不该被视作脆弱。笑出声时,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后来某次任务间隙受伤,是硝子治好了我,我才终于找到机会向她道歉。
可硝子说:“你没有错,这就是事实。”
她出生时患有肺炎,离不开育婴箱,家里花光积蓄养护她这个孱弱的身体,取名“硝子”,或许是父亲对她脆弱身体的无奈吧。
之后的日子里,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没开悟那个玩笑,或制止了他,心里或许不会这么难受。
这种口出妄言的蠢事,我做过太多。后来在你身上也发生了一次,对不起。”
他看着裕里,有祈求和渴望认同的神色,像是某种大型犬类,难得的是,裕里确实心软了。
“没人能让所有人满意他,这很正常。”裕里说道。
“我明白,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杰说。
“道歉不是万能的。”裕里说,“有些事不必道歉。我原谅你,不代表我们还能如初。”
话题到底是怎么拐到这上面的?
紧接着,她沉默了。
可拿沉默应对这个固执男人,是最没用的手段。
他不断用话语骚扰着裕里,如果裕里不耐烦,他就露出那种令人心碎的眼神。
她高仰起头,目光与他交汇。
同时手轻轻抚过夏油杰的面庞,语气很是温柔:“你会对昨天没能救下的生命感到遗憾,但能做的,也就只是遗憾。”
就在那一刻,蛋糕与咖啡的苦涩在屋里弥漫开来。
第54章 青椒炒肉丝
夏油杰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夏夜,为了安全起见,他和悟带着两个孩子赶往山下的民宿。
两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可怜的抱成一团,她们眼中满是恐惧和迷茫。
悟从车里摸出两根棒棒糖,递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手里。
“带她们回高专。”悟说。
“我不能回去。”夏油杰说。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们一件坏事也没做过,尽管行善,也不会感到快乐。
四周充斥着丑恶,连自己也是。
面对这些丑恶,就连活着都是一种痛苦的事。
杰握住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手,两个孩童连滑落的薄毯也顾不上捡拾,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仿佛那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决定去做什么,不意味着要和过去划开界限,你还有的选,杰。”悟表情坚定,容不得拒绝。
他给的不是宽容,
曾经,悟信奉“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而如今,他只想把在乎的人都好好地把握在手里。
在两个孩子看来,现在的氛围有些箭弩拔张。
注意到两姐妹紧张的情绪,悟伸手揉了下两个女孩的头,打开车门抱她们进去。
接着,示意辅助监督将车窗拉起。
他把夏油杰叫到了稍远一点的下坡聊天。
“先聊聊你的事情,你最近是怎么想的?”
悟赶来的时候,夏油杰正准备要动手。
听闻报告和亲眼目睹是不一样的体验,至少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阻止杰杀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即便后来杰叛逃了,他正视这个事实,可还是忽略了盘星教干的那些坏事。
他始终将盘星教,夏油杰,分开来看。
所以,当看到夏油杰召唤出咒灵袭击村民的那一幕,在情感上是很割裂的。
“你要开始像夜蛾老师那样对我进行说教?”杰闷头笑。
悟说:“我不会那样做。说教对你没用,我只希望你不要走最糟的路,也别拉裕里下水。”
悟完全不清楚他和裕里之间的关系,以他的视角看来,更担忧夏油杰会影响到裕里。
实际上,是裕里在单方面影响夏油杰。他们之间像是一条系带上的单向关系,污染不会回流,因为裕里才是污染的母体。
“你还有未来,别让信任你的人陪你一起沉沦。”
那张黝黑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饲养多年的猛兽,时刻准备破笼而出。
他不会真的认为一切问题都能靠力量摆平吧?
他根本不懂世界的扭曲与肮脏。
说到底,杰还是有些羡慕他的那份纯粹信念。正因为他那样纯粹,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他们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真正相交。
杰说:“我想离开咒术界。”
悟立刻道:“可以,我会帮你。”
“那两个孩子,暂时以我的名义收养,她们需要接受正确的教育。”他的目光一寸寸往上移,顺着坡道,向前延伸,最后落到了不远处两个依靠在车尾的身影上。
悟能察觉到,他对“人类”的怜惜之情正在减少。
他感觉这个种族好奇怪,他们似乎不懂如何珍视自己的同类,内斗和纷争似乎成了人类的标签。
然而,他是由人类所生,这仿佛给他打上了磨灭不掉的标签。
低级动物,只有简单的求生欲望,不懂得生存以外还有什么乐趣。
可人类不同,人类懂得制造垃圾,设立等级制度。
偏执的从来不是咒术师,而是人类这个种族。只不过作为咒术师,他们强烈的情感索取放大了人类的贪欲,便成为偏执的代名词。
这种认知就像一顶爬满槲寄生的桂冠,紧紧地勒住悟的心脏。
他和这群滥杀同类的怪物,师出同源——
裕里一直认为,那些试图去理解他人的人,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包括她自己,她无意为自己辩解。
了解一个人,是她用来寻找对方弱点的一种手段。
相应地,承受那些负面情感也是必要的代价。
她配合着掌声,也跟着鼓掌。
庆祝某人迈出第一步。
接着,他走下演讲台,将她耳畔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为他们骄傲的教主,
庆祝信徒们的同行者诞生
我们的束缚和道路
正在开辟
在那群狂热教众的激昂高呼之中,隐约间,传来了一丝微弱而破碎的哭声。
教徒们纷纷让开,将这位女子和她怀中的孩子带到众人面前。
女人眼泪婆娑,祈求神明救救她的儿子。
一只形状可怖的咒灵攀附着婴儿,触管深深埋入其头颅,用力吮吸着。
“去拯救你的教徒。”裕里这么说,“这是你应当做的。”
她退至菅田真奈美身旁,很自然地与他的“家人们”融为了一体。
第55章 羊汤烩面
裕里认识很多咒术师,诅咒师,其中不乏能力诡谲的通灵者,但论起对咒灵掌控的不可替代性,还得看夏油杰。
“之后呢,你要回家吗?”
“去工场,我的部下将那只逃跑的咒灵捉回了。”
“需要我帮忙吗?”
“我能应对,况且甚尔也在。”
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夏油杰的手背,以作安抚。
可这极其敷衍的举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夏油杰眼神暗了暗。
都比不过裕里对那个男人的依赖。禅院甚尔。
在裕里心中,他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角色。
只要一想起那个强如猛兽的男人,四年前被划破的喉口依旧隐隐作痛。
她剥开一颗糖果放入嘴中:“想想怎么解决你的好友吧,他现在应该在池袋的公寓里急的快要发疯了。”
这就是悟和裕里在处事上的不同,她不会让任何目标离开她的监控范围,重要的东西都得握在手中,哪怕有突发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应对自如。
但是提到五条悟,她又怀念起男人那双美丽的眼睛,心尖也跟着蠢蠢欲动。
那是天空的颜色,蔚蓝广阔,又有玻璃碎冰般的无机质感。
人类为何能孕育出如此美丽的色彩?
咬碎口中的糖果,甜味顷刻溢满口腔,她问杰:“你认为爱是什么?”
杰重复一遍,像在斟酌思忖。
爱?
对他来说,爱是一种束缚。
他曾经以为爱是纯粹的美好的,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种饱含欲念的浊物,它让人变得自私,失去自我。
是性,冲动,占有欲,亦或者是破坏欲,还是守护,你甘愿为谁付出生命,又为谁说谎呢。
夏油杰说:“爱是很可怕的情感,轻易说出这个字眼的人也很可怕。”
她收拢掌心,盯着虎口的那道旧疤。
她这辈子,也只敢对惠和甚尔说出“爱”而已。
——
横滨地下工场内,丑陋的蓝色咒灵关押在狭窄的玻璃罐中,这是个特制的稀有咒具,非特级咒灵很难逃出。
等赶到地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惠和甚尔在实验室内等了许久,当裕里带着部下进去时,惠一直盯着实验室内的忙碌的人员。
他能看到被集中关押到咒具中的咒灵,也意识到了这群“科研人员”的不同之处,他们都是能看到咒灵的人。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如同勤劳的工蜂,始终目不斜视忙碌着自己的职责,做着测量数据。
入眼便是一层透明的巨型玻璃罩,惠感受到了帐的气息,他追寻着咒力来源跟上去。
此时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二十五度,玻璃面结着一层冰霜。
观测室内的人们埋头记录着,指节冻得通红。
“失温无法杀死咒灵,延缓行动效率10%,咒力运行速度延缓5%……接下来测试耐受度。”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场地正中心的到处都是咒灵残秽的气息,挡板很好的隔绝了咒灵的声音。
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咒术师走进场所中央,拔除咒灵后,更换下一批试验用的工具。
站在门口的惠被发现,为首的研究员紧张的询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保安呢!”
禅院部长的身影姗姗而至,她驱散众人离开观测室。
裕里走上前,牵起他的手。
惠没有甩开,他们毫不避讳的对视着,惠在她那对沉静的眼眸中找回些许平静。
“强行提升咒灵等级,进行各种实验,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惠说。
裕里没有为自己解释,而是反问他:“惠,你了解咒灵诞生的初衷吗?”
那些透蓝色的冰霜缓缓凝结,雾气从她口中逸散,她的双手逐渐凉下,惠只好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
“人的价值取决于能为社会为家庭贡献出多少利益,就这么简单的定性后,人便被困于碌碌无为的一生。我们只知道消除咒灵却从没有想过咒灵的价值,这也是一种局限性,被既定规则束缚住思想的愚蠢。”裕里冷静道,“如何能利用这些东西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这就是理由。”
真,真的吗?惠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私下里进行的研究,你都清楚吗?”惠问道。
“差不多,又没什么好隐瞒。”甚尔耸了耸肩。
甚尔没有告诉惠他看到的只是最浅显的冰山一角,这只是明面上的实验数据,大部分是一些3级咒灵,用来记录数据和记录观测影像。
至于那些二级咒灵和一级咒灵都被关押在特殊收容间中,假如实验里的小白鼠和实验犬种生活待遇还算不错,那么这些咒灵遭受的实验才叫惨无人道,从它们所参与的实验项目中看不到任何和人性沾边的东西,可这些东西有人权吗?
一系列的研究项目都在横滨一带开展,如果没有当地政府允许,裕里也不可能组建如此大规模的活动。
裕里告诉那些研究者们是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实验,如何从根源上杜绝咒灵的诞生。
可实际上呢?她组建这个实验室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解决惠身上的问题。
禅院一家的爱是自私的,谁也不能否认。
当然,对被爱者而言亦是相当沉重的体验。
——
那只拥有改造灵魂能力的咒灵可以变成任何形态,无机物和有机物它都能够复刻出来。
而当裕里见到她的时候,它正变作一只斯芬克斯猫的模样。
裕里当着甚尔的面将它从容器中抱出来,无毛猫的手感很怪,那是介于少年剃干净的寸头和人类脊背的滑腻触感,忍住涌上心头的恶心再去触摸,竟然会对这种奇妙的触感着迷。
如同被天敌盯住的猎物,咒灵在裕里怀中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小动作,那张丑陋的脸埋进裕里掌心。
装的可怜又无辜。
事实上在它逃跑的半个月中已经先后杀害35名人类,上至幼童下至老弱,它对受害者没有区别,仅仅是好奇便改造了他们的**。
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有着懵懂的兴趣,喜欢用手去触摸感受真实,喜欢观察过路的蚂蚁,往巢穴中灌水那般,它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测试人类灵魂的耐受度。
但又不懂得掌握分寸,就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
还连累部下一路收拾烂摊子,有几次顺藤摸瓜快要捉住它了,它才学乖停手,躲到暗处偃旗息鼓一段时日。
在看到那团蓝色的猫状咒灵时,惠心头警铃大作。
接着,它又变作一条蛇,即将缠绕住裕里脖颈的前一秒被甚尔捉住。
像是被摸到了七寸,如同一摊死物缩在了地上。
“裕里,那个咒灵是真人吧!”惠音调拔高,眼中的敌意几乎溢出。
裕里看他,又看甚尔,甚尔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他也不清楚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激动。
“日暮部下,这只咒灵有名字吗?”
一般来说,咒灵是不会拥有「姓氏」这个概念,只有人类和高等智慧种才会给自己命名,咒灵只是咒灵而已。
能达到像人类一样展开思考的咒灵,是属于特级范畴,它们倒是喜欢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出现,不过眼前这只的实力明显没有够到特级边缘,顶多算是一级。
“大人,我并不清楚,但属下个人认为它不具备思考能力,它只是善于模仿,您了解的,咒灵这种生物本就是靠着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怪物。他们会本能地进行模仿母体的拙劣行为。”日暮口吻中的蔑视不言而喻。
“我不是笨蛋。”
奇怪的日语调子忽然从地上爬着的咒灵嘴中蹦出。
它断断续续地讲,试图模仿人类的语气,可这种卑劣的模仿只会令它看起来更加可笑,毕竟它无法领会人的情感。
忽然,那小小的肉团蛄蛹着,化作一个女孩的模样。
初时它模仿的不算完美,眼睛的颜色选错了,它很快换成纯黑的一对眼珠,可那又不对。眼前女人的眼珠中带着一点绿意,尽管不明显,可力求完美的咒灵努力的变化着,复刻出那对眼瞳。
那正是七岁时的裕里。
那一刻,日暮部下的动作顿了一下。
甚尔的杀意呈几何倍增长,目光森冷异常。
惠眼皮跳了跳,一种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
23岁的裕里和7岁的裕里,犹如突破某种时空界限的枷锁,站在同一空间内。
它偏头看向裕里,神色乖巧,眼眸干净纯真。
“它就是真人。”
惠走过来,召唤出玉犬低吼喝退了咒灵:“别顶着那张脸面对我们,恶心的东西。”
裕里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能帮我将他体内的两个灵魂分离出来吗?”
“可以哦。”它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戏谑,“可我凭什么帮你呢?””
“如果你想活命,就别无选择。”裕里并未因它的态度而动怒,只是淡淡道,“若不相信我,可以定下束缚。”
惠深呼吸一口气:“我拒绝。”
然而,他的反对微乎其微。
“好啊。”这一次,真人却轻笑着应了下来。
——
与真人相触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灵魂被生生剥离躯体的撕裂感。
改造灵魂对真人而言并不困难,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鱼会游泳。鸟会飞翔一样,这是他的本能。
他本就是因人类的憎恶而诞生的咒灵,对人类有着无尽的恶意。在凝聚出另一个躯体的同时,真人他心中恶意四起,本能想要搞破坏。
就在他念头微动之时,束缚生效了。
真人侧目看向身旁目光冷淡的女人,初次领略到人类娴熟运用手段的心机。
……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刻,他们终于相见。
奇怪的是,当面对镜中般的“自己”时,惠那种莫名的竞争心理竟突兀地消散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个他。
他渴望了解另一个自己,渴望亲近另一个自己。
惠的头脑发热,口袋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另一个自己却先一步伸出手,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眼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伏黑惠。”
那一刻,血液都似乎变成了滚烫的红酒,带着兴奋的劲头在他身体里流淌。
这种感觉陌生而新奇。
但并不讨厌。
惠眉眼一松,掌声相触,清脆短暂。
“啊,我早就知道了,我是禅院惠,多多指教。”
在弟弟们友善交谈的氛围中,裕里脸上多了丝真实的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咒灵的头顶。
“多谢。”
这份温柔,与女人此前留给他的恶劣印象截然不同。
一种高涨的情绪如云朵般充盈真人的身体。如果他真的有心脏这个器官,此刻定会轻盈得仿佛要跃出胸腔。
直到那只带着人类体温的手悄然离开,他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追随着。
“能再摸一下吗?”
咒灵突然抓住她的手,在众人凶狠的瞪视中,毫不畏死地说道。
那种柔和的温度太过难得,他想再感受一次。
他的兴奋难以掩饰,涨红的脸逐渐崩裂,伪装成女孩的面容如劣质泥偶般塌陷,露出原本的模样——
那是伏黑惠熟悉的面孔。
他兴奋地试图拽住裕里的衣角,却被她轻巧避开。
“为什么不摸我?摸我的话,我可以再帮你一次哦。”他竖起一根手指,仿佛这是多么难得的交易。
“因为这是奖励。”
她说道:“若随意就能得到,便失去了奖励的意义。”
谎言、冷漠的目光,还有那抹真实的笑容,悉数映在真人的眼底。
“何必与这种下等货色废话,让我解决它,裕里。”另一个声音不满地响起。
“所以,你不需要了?你不是也在与另一个灵魂共用身体?不需要我帮忙分离了吗?”真人轻声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麻烦了。
裕里深吸一口气。
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被这个咒灵看穿。
与此同时,三位家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裕里伸出手,真人化作一团肉条蠕动着爬回罐中。
它隐隐有预感,刚才绝对说错了什么话。
论求生欲这点,真人不输任何人类。
——
“裕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甚尔微微抬眼,注视着她。
会议室内的氛围有些沉寂,男人的声音便显得尤为突出了。
裕里略微苦恼的揉了下额头。
想什么?
她完全没有想好该从哪里解释。
“我们可不可以跳过这个话题。”
“可以。”他淡淡道:,“如果你打算骗我,不如不说。”
在她还未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话语便已哽在喉间。
甚尔双手抱胸,冷笑一声。
他把女儿的脾性算是摸透了。
甚尔开始怀念小小的裕里,那个讲话总是慢吞吞,需要自己去猜,词不达意的小裕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惠也幽幽开口:“姐姐,若是家人之间都无法信任,这世界和地狱有什么分别呢。”
在场的四位都很清楚什么是彼此的软肋,用起来一个比一个熟练。
三张极为相似的面孔,如出一辙的海胆头,沉默的注视着她。
她居然少有的感到紧张,还是那种前所未有的忐忑。
“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这个话题吧,这一次我会认真审视,坦诚答复。”
裕里握紧手指,开始不自觉的来回交叠:“这次是认真的。”
——
裕里并不是什么都擅长。
她不擅长厨艺,不擅长运动。
撒谎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它需要漫长的铺垫,反复的暗示,谎言中还得掺杂几分模棱两可的真实,才能让人信以为真。
有时甚至要制造一些巧妙的错觉,才能彻底骗过对方。
然而,在欺骗甚尔这件事上,她总是力不从心。
她心里清楚,更多时候是他在包容自己。甚尔从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那堪比野兽般的直觉,总能轻易识破她话语中的漏洞。
垂放在膝盖上方的手指动了动。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过,要讲述一段深藏已久的故事,最好就是从前因开始。”
……
第一次发现身体里不对劲的那部分是什么时候呢?
还记得狐仙曾提及过的神明?裕里原本以为那是身为妖怪的抽象聊天方式。
但并不是,狐仙说的是事实,她这具身体里也藏着另一个灵魂。
那个灵魂拥有蓬勃的咒力和脆弱的意识。
第一次发现另一个灵魂的存在,是在和夏油杰产生分歧的晚上。
裕里本身是没有咒力的,但那个灵魂有,在那些咒灵叫嚣着想要吃掉她的时候,那个灵魂首次和她的意识产生了共鸣,她保护了自己。
这是起点,之后的日子里她时常丢失记忆,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也是另一个灵魂在作祟。
那些便签上的字样笔体稚嫩粗糙,只需要细心点就能观察出不是裕里的字迹。
裕里怎么可能没发现。
但是,那个灵魂没有恶意。
裕里垂眼,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觉得那就是藏在她身体里的一个怪物,尤其是靠近悟的时候,她会比自己还要激动。
那是一种很病态的行为,她克制不住想要拥有六眼,但那份冲动并非来自自身。
她没敢把这个告诉甚尔,她有预感,如果说出口的话,第二天六眼那对漂亮的眼珠就会出现在她的床头柜上。
“我们不能把惠的情况和我混为一谈,我没有感受到它的恶意。”这里的它指的是另一个灵魂。
“我对伏黑也没有恶意。”小惠冷静道,“但我们同样希望能分开。”
“那是因为你们的意识体都非常成熟,可以做到独立思考,但是它不行,你们都见过它,那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婴儿,它连自理都做不到。”
甚尔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之前那些奇怪的重复行为,都是它干的?”
“对。”裕里点头。
“那它还挺聪明,丢了至少知道找爸爸。”甚尔冷笑。
裕里反问:“难道我不聪明?”
甚尔用两只手指夹住裕里的脸,稍稍用力:“那么,聪明的小裕里,愿意跟我详细解释你和那个六眼是什么情况吗?”
从甚尔手中抢救回脸蛋的裕里陷入空前的沉默。
甚尔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所有人背后发凉。
“裕里,谁都可以,唯独六眼绝对不行。”他说道。
“可以告知我原因吗?”裕里举手试问。
没有顶嘴的意思,她只是单纯想知道甚尔为什么会这么抗拒五条悟。
“他就是个麻烦。”甚尔继续说,“和那种在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中长大的少爷交往,只会是灾难。”
在场的众人都能从他的口吻中听出浓厚的厌恶情绪。
空气突然安静了。
日暮部下把桌面上的资料收回到文件包中,裕里注意到他的手臂在发抖。
惠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裕里,你们可以进行沟通吗?”
“做不到,大部分情况下它在沉睡。”裕里沉思后说,“那个灵魂的状态很差劲,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片段性的东西,所以我不打算将它分离出来。”
就像小惠和伏黑的一样,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躯体,因为伏黑惠的意识更加强大,他就是主导身体的那个。
而裕里身体里的这个灵魂,连思考都做不到,就那么孱弱的缩在她的意识深处,蜷着活着。
它的意识太脆弱了,裕里害怕分离出一个智障,那只会给本就复杂的家庭雪上加霜。
况且,她一直没有把这个灵魂当做独立的个体,而是心中饲养的小怪物。
那个小怪物尤为渴望对六眼的情感,它以此为生,很有趣,也是很新奇的体验。
所*以,现在就很好。
——
之后,日暮带着他们父子三人离开。
来来往往的研究者们无心搭理他,每一个人都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们的时间无比珍贵。
惠乘坐电梯,准备离开这里,然而电梯却向负一下行,而越靠近负层温度便越低。
叮——
电梯门大开。
一辆辆大型重卡缓慢的开入试验场地,运送着物资。日暮猛的按住电梯门的关闭按钮,惠来不及看清那些重型卡车究竟在卸什么货,门便关上了。
甚尔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小惠好奇问他:“日暮先生,请问那些装载车在运送什么?”
“日常物资和一些试验用的耗材。”日暮微笑着解释。
他垂落于裤缝的手指蜷了蜷。
——
这是一个位于山林深处的学校。
道路崎岖且难以穿行。
“幸好姐姐她没有跟过来,不然她绝对不会允许你在这种鬼地方完成学业。”悠仁凑到他耳边悄声说。
差不多过去两个小时,他们在台阶上进行了数番小游戏,那个混蛋吊儿郎当的青年老师终于姗姗来迟。
“抱歉啊悠仁,惠,路上碰到了一只可怜的黑猫所以来晚了。”青年老师眉头微挑,笑的不着调。
“五条老师也会看jump吗?”悠仁惊喜地说。
“诶,那是什么?”
“因为你刚才的借口就是卡卡o老师的迟到宣言啊。”
“他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敷衍我们罢了。”惠感到无语。
悠仁眼中闪烁的“找到同好”的亮光戛然而止。
悟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表面是宗教私立宗教系学校,其实是日本唯二的咒术教育机关之一。这里不少咒术师毕业后也是以此为起点进行活动。不只是教育,执行任务,进行辅导,这所学校在咒术界占据着重要地位。总之,接下来你们先要和校长面谈。”
“校长?”
“不好好表现,弄不好会被劝退的哦,你们要加把劲啊。”
“被拒绝入学也没多惨吧,毕竟姐姐她也不同意我们到这里入学,你说呢,惠。”悠仁双手背后撑着脑袋,满脸的无所谓。
“其实我不想回去,然后按照她的安排走下去。”小惠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穿过遍布蜡烛的堂屋,一个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正中央,周围堆满了布艺玩偶。
“来的真慢啊悟,迟到了八分钟。”跪坐着的男人忽然开口,“倒也不至于斥责你,但我很在就提醒过你,该改改你那爱迟到的毛病了。”
有个大叔在做可爱的东西!
悠仁对惠挤眉弄眼,试图传递这个信息。
“既然不至于斥责,那就别责备我啦。反正你也在做玩偶等个8分钟有什么嘛。”抱怨完,他兴冲冲的扭头对两个学生道,“这位是高专的校长哦,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沉着的视线透过墨镜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少年。
“您好,我叫虎杖悠仁,喜欢的类型是詹妮弗劳伦斯,请多多关照。”
“禅院惠,多多指教,老师们。”
“你们来咒高的目的是什么?”夜蛾突然打断二人的措辞。
悠仁和惠对视一眼,开口说:“学习咒术啊/了解咒术。”
“了解之后呢?你们想要做什么?”
悟退到一边,兴味盎然的看着两个青涩小子会怎么回答校长的问题。
又开始了。
这可是夜蛾正道的必备环节,几乎所有入学的学生都经历过。
“要说做什么啊……”悠仁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
“保护他人吧。咒灵这种生物放着不管很危险,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为何不做呢。”
对比悠仁的回答,惠干脆果决的很。
“为了保护家人。”
夜蛾正道:“事件,事故,疾病。每天都有你说不知的人死去,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因为诅咒而死,你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吗?”
悠仁:“总之我就是想要救人,并非听从他人的指示或是命令,而是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不行吗。”
夜蛾视线一转,看向惠,压迫感急剧飙升。
比起赤诚的悠仁,他更在意这个天与暴君养育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抱着何种目的进入的高专。
惠说:“对死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种事情我没法做到。但同样的,我没法平等的拯救所有人。所以,我会不平等的救助他人。”
“非常有趣。”夜蛾正道忽然笑道,“你们的言语中皆有藏私,却是最真实的回答。越是绝境中人类的本性愈发暴露,能坦诚面对自我的人很稀少,很好,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们合格了。”
“咒术师不存在毫无悔意的死,哪怕是临死前的最后言语,也会成为诅咒他人的束缚。澄澈本心,明正公理,坚持你们的理念,去努力成为合格的咒术师吧。”
“嘛,看来是通过考核了哦。”悟从阴影中走出。
“是两个很不错的孩子。”夜蛾正道点头,“带他们去宿舍吧,顺便介绍一下学校的安保措施。”
“那么,欢迎来到咒术高专,伏黑惠,虎杖悠仁。”
——
寒暄过后,他们坐车离开高专。
车外绿意盎然,树林倒退着行眼前闪过。
悠仁兴奋地问要去做什么。
五条悟在看手机,大长腿一横占据了车厢大半位置。
“去接另一个学生哦,是位漂亮的女孩子呢。”手机中显示出记录着钉崎野蔷薇的全部信息。
钉崎野蔷薇,居住在距离盛冈4小时的某乡村的女孩子,有着耀眼的橙色短发(染的)和极为强势的个性。
虎杖悠仁,拥有强大咒力的奇才。师承天与暴君的少年,行招的架势间能看到甚尔惯用的进攻手法,正因为此比起咒力这小子更注重体能锻炼。是个相当暴力的体术选手。
禅院惠,裕里的弟弟。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血脉,继承了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已经能自如召唤出式神:玉犬鵺、大蛇、蟾蜍、满象、脱兔。可谓千年难遇的天才。
这一代的新人们无论从天赋还是实力上都是拔尖的一批,悟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
池袋这几天刚下过雨,街道散发着湿漉漉的水汽,没有等到太久,便接到了另一个新学生。
“看你的资料,似乎是因为讨厌乡下才会选择进入高专呢。”
钉崎野蔷薇想都没想,说道:“对啊,谁要在那种烂地方呆一辈子啊。”
她考虑过自身情况才会选择进入高专,包吃包住还给钱,哪怕是作为过渡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钉崎可没打算这辈子就当个咒术师,她可是要成为亚洲巨星的女人,然后带着大笔钞票投奔纱织。
她很享受在东京度过的都市生活,也喜欢不断去尝试各种新衣服和没吃过的食物。
讨厌那个保守破落的乡下,在那种信息匮乏的村子里,要杀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
正义为此,呆在那种破烂地方的每一秒都感到无与伦比的窒息。
想要成为明星啊,那得有好皮囊才行呢。悠仁上下打量钉崎野蔷薇。
直白的视线惹得她很不愉快。
“喂,你在乱看什么,粉毛小子。”
很快,她的视线跃过两个毛头小子看到了身后正在发放宣传单的姐姐。
黑长秀发,职业西装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材,即便是侧脸也能拉爆钉崎野蔷薇好感的那种钓系神颜。
她好像正在被某个中年男人骚扰着,脚尖微转后退,呈现防御姿势。
这种柔弱姿态瞬间点燃了钉崎的保护欲。
“那边那个大叔,把你的手撒开!!”
肩膀,头,胸部,还有手腕,都是女性的敏感部位。
即便是稍微被触碰到也是极其冒犯的行为。
然而,日暮只是急于求成而已。
在日暮的手即将搭上裕里手腕的那刻,日暮被一个高中生狠狠过肩摔。
很离谱啊,身为咒术师的他居然被普通人干了。
但很快,看清女孩身边的人员后,日暮涌上心头的怒意很快消失了。
五条悟,出身咒术界名门的后代,更不要提其本身的强悍实力。
裕里扭头,竟然看到了小惠和悠仁,还有五条悟。
那一刻,人群都似乎变成了背景板,眼睛中只有五条悟的身影。
她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仿佛饲养的小怪物迫不及待想要逃出宿主的身体拥抱面前的男人。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惠扶起日暮先生,面上有些窘迫。
裕里将剩余的宣传单交给日暮:“这些尽快发放完,之后你休假吧。”
——
钉崎野蔷薇坐在人行护栏上,双手撑头,略显颓废。
“我有在帮忙的。”她说。
“没关系,那个大叔是裕里姐姐的下属,不会跟你计较。”悠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原来不是什么骚扰变态。
“可恶,明明看着那么猥琐,居然是个老实上班族吗!”
“未免太以貌取人了。”惠说。
“那个姐姐真的是你的亲人?”
女孩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确实能在眉眼间找到伏黑和裕里的相似之处。
“是亲生的哦,而且姐姐她是公职人员呢。”悠仁用一种类似炫耀的语气讲出,好像那位是他的亲姐姐一样。
不过在某方面裕里对他也很纵容。
“你在这里做什么?”悟问她。
裕里亮出工牌。
宣传科部长——禅院裕里。
“进行本职工作。”她说,“你呢?”
“也在努力完成教师的义务哦。”悟说。
他很清楚裕里喜欢看到他的眼睛,顺势摘掉了绷带。
尽管这个举动对他负担很重,但在恋慕之人面前他无所不用其极。
在公众场合随意触碰女性的身体是极为失礼的表现,但对五条悟而言,触碰裕里这件事他驾轻就熟。
裕里的手指很漂亮,可她的体温很低,总是带着冬雪般的凉意,怎么都捂不暖。
裕里的心脏依旧跳的很快,那些疯狂的情感如同杂草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吸取养分成长着。
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事物。
这一次严重到足以影响她的判断能力。
牙齿咬紧了口腔内壁,裕里在抉择。
她讨厌界限不清的情感,可在悟邀请她陪同的那刻还是同意了。
硝子和悠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惠在帮日暮发放传单。日暮的弟弟突发疾病离世,需要暂时请假,回老家一段时间,然而内部人员都清楚禅院部长身边的位置有多吃香。
禅院部长公私分明从不苛责下属,知人善用,是这个垃圾就业环境下不可多得好领导。日暮唯恐自己回乡一趟后岗位不保,和惠谈论之时也带上了巴结讨好之意。
惠猛然想起姐姐说过的那段有关价值的言论,被束缚住的何尝不是眼前的日暮,他也在竭力守护自己的价值。
——
裕里的工作还没有进行完,手机嘀嘀嘀的转动着,恨不得钻进裕里脑袋里提示主人接通。
“什么事情?”裕里在悟的注视下接通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是来自横滨的急电。
她在横滨私下里组建的咒灵养殖场发生了暴动,仅仅20分钟造成数千本地市民死伤,和四十一位科研者死亡。
吩咐完下属尽管销毁证据,她挂断电话。
于是,她又将面临另一个抉择。在悟和工作之间做出选择。
“抱歉,工作原因,我得失约了。”她说。
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她一定要将计划进行下去,确保万全。为此她努力了很久,这也是支持着她踏入政界的唯一执念。
“好。”悟弯下腰,为她捋了下碎发。
接着,飞快地亲吻了下裕里的脸颊,犹如蜻蜓点水。
“没关系的裕里,我已经得到了补偿。”
悟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他不介意在裕里心中被排到末尾,也仅仅是暂时。
裕里注视着悟和弟弟们离开的背影。
她在想,如果爱是一种病症,那五条悟绝对是拖着她下沉的元凶,他会是水,是游鱼,但绝不会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
“五条老师,你和我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小惠强迫自己镇定道。
他始终记得甚尔并不是那么,那么的……好吧,甚尔讨厌老师。
“是恋人哦。”
悟回以大大的笑容,食指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恶心的爱心,砸在惠脆弱的小心脏上。
“不行,绝对不可以。”惠语无伦次地说,脸上居然浮现绝望的神情,“你会被爸爸给杀掉,真的。”
小惠还蛮喜欢风趣幽默的五条老师,他不想在某个焚化厂里去找老师的残骸。
又或者是肉联厂。
第56章 土豆炖肉
惠:五条老师教导我们拔除咒灵,都是些低级诅咒,没有难度。
桌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沾着泡沫的手划开屏幕。
画面里的少年少女笑容灿烂,背景是一辆重型卡车,隐隐有些眼熟。
伏黑惠看着熟悉的伙伴们,还有另一个自己在镜头前摆poss,总有一种时光错位的感觉。
甚尔拿着一份报纸和信封走进客厅,将信封递到伏黑惠面前。
“里面是裕里给你搞的身份证明,恭喜你,在这个世界落户成功。”甚尔话语里调侃的意味十足。
他不太擅长和伏黑惠沟通,相比较稚嫩青涩的小儿子,这位则更加稳重,多疑,且难以信任他人。
伏黑惠更擅长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那种近乎悲观审视问题的态度是继承了甚尔。
不过,如今安定下的伏黑惠已经收敛了许多。
回到熊本后父子二人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楼上,一个负责楼下打扫卫生。
“不想回去看看?”甚尔问他。
“不用。”惠说,“如果有必要我会回去,现在就很好,什么也不要改变。”
小惠体验他应有的快乐人生,而伏黑也获得了重生,两全其美。他不应该也不能再参与进小惠的人际关系中。
“好吧,随便你们。我去做饭,中午想吃点什么?”甚尔将手中的报纸撩到桌台上,站起身往厨房走。
而伏黑惠的手机正好闪过一条消息,来自小惠。
「之前拔除的咒灵有后续呢,那辆重卡上藏着五个普通女人,伊地知先生报警了,原本要去警视厅做记录,五条老师拒绝了,伊地知先生独自一人上了警车。」
伏黑惠试想了下那个画面,认为一定有趣。因为五条老师欺负起伊地知先生可是很残忍的。
「注意安全,在校内照顾好自己和悠仁。」伏黑回完短信关掉手机。
正好压在了报纸上,新闻的一角印有一则有关「夜逃屋」的报道。
伏黑说:“对了,小惠说他这周末会回来。”
甚尔:“裕里呢?”
裕里啊……
裕里正在挨骂。
“你在搞什么东西?我给你的权限是用来损毁我的名声吗!?”
“和你强调过多少次不要把重心放到那群异人身上,为何不听?你心中还有我这个上司吗!”
裕里在横滨建立的那座咒灵饲养场发生暴动后死了太多人,属下来不及掩埋证据,便一股脑推给了当地异能者。
这口锅太大了,森先生背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她致以遗憾之情。
她和森鸥外本就是利尽而来利散而去的关系,没什么好说的。
在各方媒体的推动报道下,猫山里百咲的声誉受到严重影响,她本就是女市长,在位期间受到诸多置喙,能坚持到现在属实不易。
“裕里,我们该怎么办?”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裕里冷静地挂掉电话,走到猫山里身边,打开电脑,她调出最新的一则新闻,点开给她看。
横滨突发异能者暴动,死伤千人——
“替罪羊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裕里说:“聚集所有被异能者暴动波及到的公民,组建紧急医疗救援队,配合异能特务科行动,竭力安抚受害者情绪。最后将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送进你那个福利机构,顺便趁机扩大宣传机构会长,她会替你讲话。”
现任福利机构会长正是天内理子,猫山里百咲并不清楚理子曾经是星浆体的身份。所有知情者都不会泄密,裕里非常肯定。
她安排的这些应急措施猫山里早已命人执行,只是昨夜前往事发地探查的小队送回情报,他们在当地发现浓厚的咒力残秽和咒灵活动迹象。
换句话说,猫山里在试探裕里的反应,裕里当然清楚。
猫山里给了裕里直接处理横滨当地异能事件的权限,这次事件若说她没有参与其中,猫山里是不信的,她又不是傻子。
审视的视线落在了裕里身上,猫山里不发一言,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人窒息。
这一刻她们不再是律师姐姐和禅院妹妹的关系,而是东京都的最高行政长官和她的部下。
裕里那张亘古不变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始终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心虚的征兆。
对啊,她就是这样的女子。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引她心弦拨动。
猫山里浅浅一笑:“瞧,你开始着急了。因我个人能力不足,你便迫不及待的联络其他人进行你的战争计划,对吗?”
那平静无波的视线忽然动了下,她垂下眼眸注视着猫山里。这个她亲手推至权利高点,反过来掣肘她行动的蠢人。
她说:“战争是达成目的的最快手段,我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知是站位的影响还是其他因素,此时的裕里压迫感剧增,甚至隐隐压过猫山里一头。
猫山里身子一仰,朝后靠去,转椅发出渗人的声响。
:“还记得我们之前看聊过的话题吗?想要统一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和平衡,如果你是上层领导者应该怎么做?”
裕里说:“平衡各方利益,合理整化矛盾。”
猫山里打了个响指,微笑道:“咒术师和普通人最大的矛盾便是情报未知。咒灵来自于普通人类积攒的负面情绪,随意公开咒术师的存在,只会让人们产生更多的恐惧,扩大诞生咒灵的几率。”
“公开透明咒术师的存在,民众恐惧激增是必定情况,无论拖延多久,哪怕上百年上千年,只要有当权者想要达成三方和平的局面,必然要将他们的存在公布于众。”裕里说。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制定完善这个社会的规则,不能让那群帮能者滥用规则漏洞玩下去,只有从教育入手才是最完善的决策,我给你的权限正是让你做这些事情。”
上位前她觉得妙极。
横滨异能派是不错的助力,可一旦从裕里手中接过那双刃剑猫山里只感到力不从心。
她没法掌控这群怪物,规则在他们眼中视若无物,更多的是以暴制暴。他们天然崇尚强者来制定规则,而不是普罗大众服从的律法。
归根结底猫山里是普通人,她心之所向也是普通人,无论做出任何决策必须优先考虑普通市民。
但裕里不是,她那个复杂的家庭,怪物一般的父亲和奇怪的弟弟都是异能者。
她天生和猫山里不是一个战队。
正如蜜蜂和胡蜂怎能久居一巢。
——
统一矛盾平衡利益,完善制度达成三方共识。这些计划都是建立在所有人平等的前提下。
一方不上桌,他应得的权利就会被其他势力分割掉,而现在普通人,咒术师,异能力者,本就是乱成一锅粥的状态,哪里来的时间给猫山里百咲慢慢筛选,温水煮青蛙。
更何况教育是个漫长的过程,裕里等不起,也不认可这种温和的变革方式。
半晌,裕里对她说。
“我想组织一场高层谈话。”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后让步。
在对话中,她要划分清普通人和咒术师的界限,制定三方都能接受的新规则,由东京市作为试点开始,逐渐扩展到整个日本。
猫山里百咲微笑,慢条斯理地说:“禅院部长,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该陪陪你的家人了。等风波过去后再回来,我依旧欢迎你。”
裕里沉默了一会:“百咲,你始终没搞清楚我想要什么。”
百咲:“工作期间,你应该带上敬称。”
——
她将私人物品收拾进纸箱中,可这个部长办公室并没有多少她的物品。工作内容大多在外面执行,裕里很少坐在工位上。
裕里拉开桌柜最下层,柜子里只放着一个礼盒,礼盒中躺着那顶帽子,就那么静静地存放着,做工精良的礼帽没有被岁月磨损分毫。
这是她从百咲手中接过的第一个礼物,有一定纪念价值。
手指在礼盒上方停留了许久,最终,她合住柜门,没有带走它。
——
“之后能有十天的假期,你想去什么地方玩?我陪你。”
“好耶。”五条悟欢呼,“首尔怎么样?”
“都行你决定。”裕里说,“不过,我不喜欢吃酸的东西。你不是说过想去比利时吗?”
比利时是巧克力王国,从1983年开始源源不断地对外供应巧克力产品。对甜食重度爱好者来说,是不错的旅游圣地。
“啊?”五条悟反应过来,那是他曾开玩笑和裕里说过的话,“哦,那个啊,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要去也可以啊。”
“好,那我们去比利时。”裕里说,“去香草河岸散步,然后接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我允许了。”
“啊?”
“我喜欢你。”裕里说。
“没有听到哦裕里,你刚才说什么?这边太吵了。”悟心中窃喜,偷偷打开录音功能。
雪落在裕里的眼睫,抖了抖,融化成一滴水。
她平静地说:“你听见了。”
“没有!”
“撒谎的男人,一点也不可爱。”
“好可惜诶……以后我会随时随地录音的,即使这样也不要紧吗。”
“无所谓,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为什么呢?为什么?”
……
“睁开眼想见的人是我,必眼入眠时时刻刻想见的也是我,哪怕工作时也会因为一点和我有牵连的人或物就开始想我,想无时无刻把控着我,以及注视我时充满爱意的眼睛。
如果能做到以上这些,那么恭喜你成功了五条悟。
你要爱我,不择手段地爱我,继续保持你浓烈而又自私的爱就好。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电话另一端的裕里,声音如羽毛般轻柔,裹挟着甜蜜的语气。
“但是裕里啊,爱是对等的,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我目前有一点点是爱你,但不多,试试看吧,你能将另一个“我”催化到何种地步,看看她能否夺走我的身体,占据我的理智,吞噬掉真正的我。”
裕里慢慢微笑:“看她能不能吃掉我。”
爱和谋杀所需要的都只有亲密接触,她和另一个自己,和五条悟,所隔不过一念之差。
第57章 喜久福
1.【夜逃屋】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多,突如其来的冬雪降临,霜花在街边的玻璃墙上闪烁着光芒,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东京街头的红绿灯闪烁着光芒,人流如织的十字路口上车辆川流不息。路对面,几个高中生正站在那里。
“夜逃屋,专为逃离家庭迫害之人而设立的服务。它以类似搬家的名义成立,多是帮人摆脱家庭暴力跟踪狂等危险情况。
工作人员会秘密联络委托人,计算出出最短搬家时长,确保快速完成搬家任务且不被他人发现。
而委托人需要留下一封留言条,并提前告知警方避免刑事责任。这个灰色网站是以会员制,非邀请无法注册账号。“五条悟将查到的资料告知给他们。
“看起来是群很不错的家伙在做好事呢。”悠仁说。
“你得明白,这其实是在进行人口拐卖。”钉崎野蔷薇冷冷地反驳道,目光投向马路对面站着的几名年轻高中生。
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悠仁说:“但是啊,既然选择求助夜逃屋来隐匿身份,就说明那个人长期收到了压迫殴打,对于他们而言,这或许是最后的自我救赎之路。”
日本警方多数没什么大用,尤其是在处理家暴方面。
当受害者向警方报告并完成登记后,往往只能无奈地离开,这种处理方式不仅保护不了受害者,反而让施暴者愈发猖狂。
惠忽然说道:“对受害人来说,地狱和未知的地狱都难以忍受,但一次逃跑的机会不可多得。”
他抬头望去,看到同窗们和伊地知先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没错,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还记得上次你们救助的那些女孩吗?她们当时藏在一辆运送苹果的货车中。”他将手中的水果分发给众人。
惠捧着那枚苹果,水果光泽红润,仿佛那是她们生命中最后的希望。那些女人则躲在一摞摞果箱后,心中充满了对逃离地狱般生活的渴望。
当车门随着撞击大开,一行青涩学生的目光落在这些女子身上时,那群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误以为惠他们也是工作人员。
“经过初步的调查,窗的工作人员发现这背后的情况并不简单。不过,这不是你们这些刚入学的新生能够处理的任务级别,回去好好休息吧。”
送走了几个学生后,五条悟和伊地知闲谈。
“此案已经被警方明确定性为普通人所为,不在我们的职责范畴内。”
“既然案件不在我们处理范围内,为何那辆车会突然出现在教学地点?”悟提出质疑道。
伊地知无奈地抓了把头发:“因为那里是前往横滨的必经之路,可能是夜逃屋的中转站。横滨港口一直是通往欧洲的重要通道,作为水陆交通枢纽,确实非常适合逃亡者利用。”
悟突然问道:“警方如何确定那些人是成功逃跑了,还是死了?”
红绿灯变了颜色,十字路口另一边的人们开始往这边走,说说笑笑着离开中心街头。
他和伊地知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匆匆而过的人流,伊地知神色木然。
“对于大多数普通民警来说,把案件结了比追求真相更要紧。”
悟鬼使神差地跟着重复了一遍:“结案远比真相更重要?”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撞击,
女人那凄厉的尖叫,穿过浓烟,直往耳朵里钻。
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那么躺在路中间,旁边停着辆黑色的雪佛兰。司机踉跄着打开车门,摇摇晃晃地推开车门,没走几步,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很快啊,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不一会儿,现场被拉上了隔离带,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道路维修的工作人员和配合工作的辅警也相继赶到,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小时。
“您瞧,这类事每天都在发生。”伊地知的声音平静且习以为常。
“大多数人对真相并无探知欲,只求安稳生活,警察也如此。”
高专那群未经社会打磨的热血学生,才是社会的异类。这想法或许刺耳,却是现实。
悟微微眯眼,轻声问:“伊地知,你也这么看?”
这时,五条悟口袋的电话响了,他松了口气。
来电是禅院裕里。
悟的心情转换的非常快,他边走着边挥手和伊地知告别。
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时,心跳加快了几分。毕竟这是裕里第一次亲口说出类似表白的话语,他当然会紧张啊。
他边和裕里聊着,眼眸在街头四处乱瞟,最终停在了街头张贴的一张小广告上。
他的目光在那张小广告上凝滞良久,最终伸手将写有“救赎”与“逃亡”的夜逃屋宣传广告揭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他记得裕里与横滨的黑手党存在联系,而这个特殊的搬家公司若涉及港口,必然会与黑手党有所交集。
恋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对不对?
或许当面跟裕里好好聊聊,说不定就能得到些答案啦。
“最快什么时候见面呀?”
“三天后吧,等雪停飞机就能正常飞了。”
“吉利莲”悟说。
对面语气停顿了下,忽然笑道:“那可有点难度啊,说不定夜晚可以偷偷混进工厂看看。”
“好啊。”——
2.【归家】
候车厅内,人流稀疏,此时乘坐的旅客寥寥无几。裕里在返回熊本之前,特意前往商场精心挑选了许多伴手礼。她认真地填写好收件地址后,将伴手礼寄了出去,预计两天后就能送到家中。
到达熊本已经是夜晚,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便瞧见了甚尔和惠熟悉的身影。
惠急匆匆朝我走来,眼神中满是惊讶,裕里两手空空,连挎包都未带。
“那些东西都丢了,也没什么用。”裕里淡淡地来了一句。
甚尔最近买了一辆车,方便从熊本市区跑回家。毕竟两地距离挺远的,等车又麻烦。
他不知道裕里工作的情况,以为女儿正在放假。
裕里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完全没有失业危机的困扰。
她本就不依赖打发的那点薪资生活,但说心中毫无惆怅,那是不可能的。
家里搭理的很干净,屋外种植的野蔷薇开得正艳丽,从裕里卧室的阳台打开正好可以看到风景。
冰箱里囤了一些蛋糕和西点,食迁堂的中式点心每日供应有限。从家前往门店大约22公里的距离,往返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因此可以推测甚尔是一大早就出门去排队。
家里只有她喜欢吃甜食,被认真对待是很美好的事情,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她喜欢沉浸在亲情中。
惠正跟她抱怨:“你不知道他有多难搞,你不在的时候,除了打扫卫生,谁都不能进你的屋子。好像我们进去会搞破坏似的。”
“他又开始吸烟了,你有闻到吗。”
裕里微微嗅了嗅,轻声说道:“没有特别的味道。”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精味。
惠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说道:“你平时回来都会提前通知*我们,但这次却没有。他来不及散味,所以用了这个。不过,我认为这根本骗不了你,你的五感可是很敏锐的。”
这也甚尔从回来到现在都憋在浴室里洗澡的原因。
裕里其实并不介意甚尔是否抽烟,也并非讨厌烟草的味道。然而,她总是会下意识地与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保持距离。原因有很多种,但绝不是因为她嫌弃甚尔。她觉得甚尔误会了这一点。
“惠,如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你会失望吗?”
在决定撒谎之前,她还是选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惠坐在她身边,端着的橙汁放到茶几。
“你是指哪方面,人品、能力还是行为?”
裕里沉思片刻,将脸埋进厚实的衣领中,闷闷地说:“都有。”
“每个人都会有缺陷,这恰恰是成为人的一部分。”惠转过脸,看向裕里,透过她的脸庞,能清楚看到落地窗外的夜景。
“但我的缺陷比你们大很多。”她伸出手,圈出一个小小的圆给惠看,“这是惠的缺陷,只有一点点。”
她又比划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圆圈,清冷的眼眸多了些许笑意:“这是甚尔的缺陷,作为一位父亲,他确实有些失职。”
正因为这样,裕里才更爱着他。一个完美的父亲,不会真正接纳真实的裕里,也不会渴望了解她。
接着,她把手收回去,歪着头看着惠:“然后,这是我的缺陷,我似乎没有继承到爸爸妈妈的优点。惠呢,惠想要一个强大的姐姐,还是聪明的姐姐?”
瞬间,裕里感到弟弟扑入她的怀中,他身上的清新沐浴露香气萦绕在鼻尖。他轻轻搂住裕里的背,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像呵护小猫一样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
感受着发丝在脖颈间晃荡,有些痒痒的。
惠偏过头,抚顺她的长发。
“只要是现在的姐姐就够了。”他轻声说道。
“……你真的这么喜欢现在的我吗?”裕里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
“有多喜欢?”
这个问题让大男孩显得有些窘迫,他的耳垂微微泛红。
“姐姐,不要捉弄我。”
“只是随便问问。”
“嗯……爱过你的缺陷那么大。”惠认真地说。
“我会把这段话存到记忆夹里,你放心吧。”裕里认真地说道。
“有机会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都存了些什么。”惠闷声说。
手机在不停地响,她没有接。
在厨房洗苹果,切好后,她突然盯着镜子里的倒影,好像被什么神秘力量吸引住了一样。
直到甚尔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想吃什么?”
“苹果派。”
甚尔拿走她手中的刀,嗯了声。
“这种切法是错误的,很容易误伤自己,手指别放在食物前面,刀要这么握。”甚尔耐心地指导她。
“累不累?”甚尔忽然问。
裕里一愣,然后反问:“怎么了?”
他转了个身,塞给她一块苹果,说:“你脸色差得不能再差了。”
裕里终于明白了点,回答说:“忙完这阵子我会注意休息的。”
“后天小惠回来。”
“啊可能碰不上面了。”
甚尔听到后动作停了一下,然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要出公差,比利时。”
“那么远的地方!”他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裕里平静地话语中暗藏深意。
“行吧。”
闻言,老父亲的态度柔和了许多——
回到房间,她开始处理消息。
先是工作交接,一个陌生男人临时接手了她的职位。裕里简单和他对接后,男人说她的下属中有反对的声音,问该如何处理。
裕里冷静回应:“现在他们是你的下属了。”
“你难道不觉得难过吗?”他问。
“不啊。”
裕里心里想,因为接下来该你们头疼了。
接着是夏油杰的消息,如果不是他提到,裕里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这件事,再过十天就是她的生日。
她应该赶得回来吧?
接着,是五条悟。
他似乎很期待这次旅行,购置了不少东西。
网络另一端的悟,变得无所顾忌。
裕里点开那条花裤衩,选了左侧的单色。
比利时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四季多雨。她觉得这季节不适合穿沙滩裤。
最后是猫山里百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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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大学]
裕里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长久的思考,随后关闭页面——
3.【旅行】
“真是倒霉透顶了,这种时候居然堵车!”五条悟抱怨道。
因为前两天下了雪,路面上有积雪,肯定会堵。
“裕里,帮我买杯热咖啡吧!真冷啊!”
不过机场的咖啡可难喝得要命。
然后是喜久福,出发的前一天也要赶去仙台买甜点,他真的很执着哦。
候机厅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裕里伸出手关掉手机屏幕,给悟买了一杯热咖啡。
她走向柜台,在即将离开前,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青年,尽管他戴着墨镜,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烦躁情绪。不过,当他看到裕里捧着咖啡站在柜台前时,脸上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快来抱抱我吧!你知道我在那个通道里堵了多久吗?明明下车就能飞奔过来,结果那个司机居然不让我走。”
她迅速将咖啡杯拿开,免得被毛躁的年轻咒术师碰翻。
她心里清楚,到机场只能走那条高速公路,司机怎么可能同意在半路让悟下车。
“你想不想我啊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埋怨。
“只是两天没见。”裕里说。
“可是你给我发消息,总是不及时回复。”他嘟囔着,手指轻轻戳了戳裕里的额头。
“要是真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就好了,那样我就能随时知道你想干嘛,是坏心思的玩放置play,还是真的有正事在忙。”
“你在说什么胡话。”裕里有些无奈。
“英国魔法师们似乎已经制造出了类似任意门的装置,但是每次使用的费用相当昂贵,使用率还是不够普及。
高昂的费用源于宝石驱动,若能降低成本并且明确标准,或许能广泛应用,或许能引入国内使用。不过英国佬们也没有公布时钟塔的意思。
比如将熊本的家设定为锚点,这样随时随地就能回去。她忽然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机场登机的广播声轻柔传来,十分钟后,乘客们陆陆续续登机。
网络中断后,显得无所事事。
裕里带着小说解闷,五条悟拆开伴手礼,捧起两个小甜点问:“毛豆生奶油和芒果味,你喜欢哪个?”
“你呢?”裕里反问。
“毛豆生奶油!”
“好吧,那就这个。”
“哎”白毛咒术师显得有些失落。
裕里咬了口,不紧不慢的回答:“因为想知道你最喜欢吃的口味是什么,所以才这么问你的哦。下次我会让给你的。”
“那再吃一个嘛!”
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他又从袋子里掏出另一个同样口味的喜久福,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
不,其实一个就够了。
她还是更喜欢甜味足的糕点。
“你在看什么书?”
“LaPortetroite”扉页上写着。
“哦?那本书讲了什么?”他懒散地倚在裕里的肩头。
飞机上确实无聊至极,他已经闲得去打听那本看起来就很乏味的书籍内容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裕里轻声解释道,“她在思考,究竟是通过自我牺牲获得幸福,还是追求真挚的爱意更好。”
五条悟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听起来挺无聊的。”
“可你正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为何不能体会他人的情感呢。”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嘛,飞机上很无聊的。”
但是裕里看的小说更无聊。
无聊X2
这是可以对恋人说的话吗,嗯,已经说出来了。
五条悟随意地抓了把头发,脸上没有丝毫悔意——
那慕尔老城区旁有许多酒吧和餐厅,吸引了不少留学生。城堡附近有个缆车,只需5欧元就能俯瞰整个城市。
便利店里,裕里选了一瓶水,和店员简单地用荷兰语聊了几句。
因为历史上的殖民原因,比利时的语言环境特别复杂。当那个嘴里还嚼着泡泡糖的店员突然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回答她的问题时,裕里立刻切换到了法语。
悟猫猫有点懵圈了,毕竟他来自日本。
“你是专门学过的吗?”悟猫猫问裕里,因为裕里说话的口吻特别熟练,一点生硬的感觉都没有。
裕里递过来另一瓶饮料,她点了点头说:“嗯。”
所以来之前,她不仅学习了语言,还连夜调查了当地的风情民俗。
“真勤奋啊,裕里酱。”悟打趣道。
她直接说道:“我讨厌被骗。”
她可以骗别人,但别人不能骗她。
冷知识:裕里是个很任性的孩子。
路过一家酒馆,悟心血来潮非要进去。他拎着一把借来的吉他,站到台上。
裕里点了杯酒,坐着看着他胡闹。
裕里点了杯酒,坐在下面看着悟胡闹。
歌唱的稀碎,还有空冲她wink。
裕里没料到悟脱下外套后穿的这么,涩情。
领口敞着,露出肩颈和大片胸膛,散发着浓郁的熟男魅力。
脖颈上佩戴着一串闪闪发亮的银链,随着他的动作熠熠生辉。
他看起来真的挺用心地打扮自己,朝着成熟又超有魅力的方向努力。
但在裕里看来,总感觉诡异的违和。
他似乎想要改变自己在她心里那些“不靠谱”“幼稚”“没法依赖”等标签。
在那慕尔的小酒馆里,一个陌生的意大利男人凑了过来,突然开始跟她搭讪。
他一开口,那低俗的词汇就像垃圾一样从嘴里冒了出来。
接着,这男人直接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上,喝了口她的酒。
台面上那难听的唱声戛然而止。
“嘿,你是中国人、韩国人还是日本人?”
“说真的,你们东亚人单靠外表还真不好区分。”
“这地方来旅游的东亚人挺多的。我知道几个东亚人在的地方,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裕里回眸看他,说道:“我有同伴。”
那意大利男子听到她这流利的意大利语,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回想起刚才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他心中的征服欲瞬间被点燃。
“你指的是那个站在站台上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男孩吗,如果他是你的爱人,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应该选择我,只要一个晚上,你就会觉得还是我更棒!”
男人注意到她,皮肤特别白,不像常见的东方人的肤色。她的头发黑得就像海藻一样,柔顺地垂在背后。这让裕里更像是一个应该展示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东亚女人的五官并不深邃,很难从面部判断年龄,正好满足他的癖好。
“在我生气之前,你最好离开。”裕里的冷漠道。
一个身影强硬地插入了他们的行列,毫不留情地挤开了那名意大利男子。
他亲昵的挽起裕里的手撒娇,亲吻着,说着一种意大利男子听不懂的语言,那应该是日语。
他的眼睫浓密而修长,覆盖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透露出丝丝凉意。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男人。
虽然他们没有直接碰到,但那种如猎手盯紧猎物的压迫感,已经在意大利男人后退的脚步中显现。
这场闹剧引发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各种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们。
悟的眼珠很漂亮。
她曾经养过一只同样白色长毛,蓝眼睛的漂亮小家伙。
也很喜欢蹭着她的手撒娇。
为了猫的健康,她特地准备了猫饭,据说对伤口愈合有益。
然而,猫因为那碗三文鱼反胃个不停。
甚尔倒是很愉悦,话里话外的挤兑小家伙浪费食物。
“这跟猫没关系,”惠解释道。“它的反应不是觉得姐姐厨艺差,而是大脑认为吃了会生病,所以才想吐。”
这是裕里第二次被小惠狠狠地伤害到。
酒桌下,裕里的手指和五条悟紧紧交握,他的视线温柔且专注地注视着对方,未曾移开。
裕里问:“你明白我们在聊什么吗?”
“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你在生气。”不要怀疑咒术师对情绪的洞察能力啊。
那低浓度的酒精不会让她醉倒,但却能让她心情愉快得仿佛要飞起来。
这种愉悦的感觉,就是她喜欢喝红酒的原因。
月色洒满了街头,即便是夜晚也有络绎不绝的旅客经过。
她曾经养过一只猫,但她犯下了一个错误。
低智商的物种无法分辨同类和自我,它失踪了。
五条悟牵着她的手,在河道边散步。
温度很低,冷到裕里打了个喷嚏,那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了她身上,很暖和。
月光投射在河面的倒影,像极了凡高绘制的名画。
接着,在河岸边接吻,他们成功做到了。
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座城市还没有睡去,享受着夜色的快活。毕竟多数人只有到了夜晚才能做回自己。
她敲响那扇门,五条悟显然也没有入睡。
“晚上好。”
裕里的美丽并不显眼,是那种不经意间就能吸引人的类型。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撒娇令年轻的咒术师很困惑,可他没有拒绝。
“你会觉得开心吗。”待五条悟凑近了,她双手捧住男人的脸,轻轻蹭了蹭。
他笑着又靠近,舔咬方才弄得略显红。肿的唇。
“嗯,这种事情还是很开心啦,毕竟是裕里主动呢。”
“这样啊。”裕里点头说道,“喜欢亲吻其实没什么不好,这可是拉近彼此好感的最快方式。”
毕竟人这种生物,就算是仇人也能做到床上去。
她的额头与五条悟轻轻相触,双眼微闭,嘴角泛起一抹轻笑。
但是为什么,当察觉男人对她产生欲望的瞬间,她会感到恶心?
这并非因为欲望的主人是五条悟,也不是针对其他人。
而是因为她能够激起他人身体的欲望,这一事实让她感到尤为厌恶。
于是,她对爱的探索就此戛然而止。
裕里睁开眼,亮亮的眼睛对上他:“要听睡前故事吗。”
这仿佛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悟微微撇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跑去卫生间解决问题。裕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悟似乎忘拿换洗衣服了。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浴室门开了。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五条悟有些不悦地说道。
他裹着浴巾,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走出来,开心地钻进被窝里打滚。满头的白发沾湿了床铺,乱糟糟的翘着。
“悟,不要湿发睡觉。”裕里提醒道。
他递给裕里一块毛巾:“那么,能帮我擦头发吗?”
“可以。”她接过毛巾,朝他走去。 :
擦拭头发是一件枯燥又温情的工作,长时间重复一个动作会让手臂酸痛,然而,与手腕发痒的裕里相比,年轻的咒术师显然更难忍受这种枯燥。他将湿漉漉的头靠过来,弄得衬衫上都是水渍。
手指顺着发梢插进去,轻轻地揉着。
悟打了个哈欠。
“悟,你知道日本有多少咒术师吗?”
“嗯……登记在册的大概有三千人吧。”
“而日本有一千万人口呢。”裕里平静地说。
“没错啊,就像跳蚤一样怎么灭都灭不完。要是站在地球的角度来看,人类才是害虫呢。”悟无所谓地说道。
“嗯,这么说来悟其实对人类没什么概念吧。”
“哈?”
“你讨厌战争吗?”裕里问他。
“讨厌。”悟皱着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受,“都是些打着正义旗号到处捣乱的家伙,实际上根本没什么用。”
“但从历史的长远来看,战争有时候也是推动文明进步的动力啊。就像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国家,也是经历了不少次外族入侵和殖民后,才逐渐融合了不同种族的知识和文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完全是在狡辩。”五条悟肯定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人类干脆就别出生好了,对大家都好!”
裕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能脱离整个生态系统来考虑问题啊。”
“但你这话不也是跳出人性的角度说的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轻易地挑起战争,只会让普通人受苦,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战争当手段,才真是丧失了人性。”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深恶痛绝,太多之反感。
擦干头发后,她准备离开。
青年温柔如大猫般,紧紧搂着她的腰,撒娇道:“裕里,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睡。”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
“不行。”她拒绝道。
“我保证不会做什么。”他说。
他的保证在这种时候根本没用。
裕里拽紧他的发丝,感觉到疼痛后,他才乖乖地不再闹了。
裕里不喜欢照顾别人,对待家人是责任使然。
其实她挺享受那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跟悟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迁就他,这种体验对她来说很新鲜。如果悟是只可爱的动物,她可能会更享受照顾的过程,但偏偏悟是个活生生的人。
事实上,人与动物终究不同。
总是比动物要复杂得多,也贪婪得多。
她付出了所有,却没法指望对方会给予同等价值。
而爱这个字眼,对一些人而言,不过是轻易说出口的词,毫无分量。
相比东京,比利时的咒灵数量少到可怜,几乎是可以被圈进动物园做观赏保护的程度。
她花了一个小时处理完信息,嗅了嗅身上某人的咒力残秽。
这种类似小狗圈地盘的行为每天都在上演,她只当没发现。
可若是剥离了身体里的小怪物,她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她就会变成普普通通的裕里。
想到这儿,她的心猛地一紧。
她突然明白了惠的感受,那感觉就像是有个寄生虫在身体里。小惠只是对大惠有些抵触,但她对另一个自己却是充满了恶意,裕里不想留下她。
待裕里离开卧室后,五条悟觉得有些不对劲。城堡内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危险感和潮湿的水汽越来越浓。起初他还以为是酒店的特别氛围。但夜幕降临时,这股氛围如同巨大的黑幕一般扑面而来。
“咚咚咚”
“咚咚咚”
——————
“嘻嘻嘻嘻嘻——”
吵闹个不停,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抬起右手,咒力一瞬间激荡开。
无形的力量在黑暗中悄然切割着幕后的始作俑者,发泄之后,悟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生物们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悟冷笑,早这么识相该多好。
可没过多久,他的笑声突然停了。
轰隆隆的巨响,慕尔城堡的墙壁像掉色的壁画一样剥落,承重墙仿佛薄纸般裂开。悟重心不稳,跟着跌落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稍微惊讶了一下,咒力划过那些墙壁时,就像切纸片一样轻松,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很快,他明白过来,这是一个由诅咒构成的生得领域。
他用咒力炸开了面前的建筑,但纸张碎裂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挺有意思的。
这是一种把现实世界映射进领域的术式,任何攻击对它都没有用,领域的作用应该和时间有关。
周围慢慢浮现出人影,五条悟眨了眨眼。
就在这一瞬间,那些模糊的人影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看到一位女咒术师从那栋建筑物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这时,他们互相对视,感觉时间都好像停止了。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就像钟表上不停追赶着的时针和分针。
她的嘴角没有那道陈旧的疤,穿着高专的藏蓝色制服,手握着释魂刀。
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然后,她朝五条悟走去。
“老师,这里是哪儿?”
“我们好像被困住了,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情感就像看不见的丝线交织在一起,互相拉扯,争先恐后地挤到外面。
而一旦看到超出身体之外的景象,这些情感瞬间化为灰烬。
他和裕里曾经立下过“束缚”。
约定过永不背离,所以那个和他定下过“束缚”的女人,来找他了。
他们在领域里不断造成破坏,探索领域的时间流速的耐受性。
脚下走过光滑的鹅卵石,时间始终沉浸在黑夜中。
在第六次摧毁整个城堡,穿过四十三条长廊,毫无进展的二人回到城堡一层。
“我们只是在浪费咒力。”裕里收回刀,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
“老师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分析吗,说出来听听。”她说。
“不清楚哦,我甚至不确定你真的是裕里吗。”五条悟说。
裕里点头道:“你说得对,毕竟这是在咒灵的领域里,我无法确定你是不是真正的那个人。”
这种怀疑一切的精神,的确符合裕里的一贯作风。
“那么,就让彼此来验证吧。”裕里提议道,“提问者是我,那么就由我先来回答问题吧。”
“好啊。”五条悟笑道:“甚尔还活着吗?”
一上来就是绝杀啊
裕里在心中叹气,她摊开双手:“如果你指的是我们记忆中共同的那个男人,他已经死了。”
“轮到我来提问了,惠还活着吗?”裕里询问她最在意的情况。
五条悟点头示意。
五条悟问道:“宿傩是否完全觉醒?”
裕里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些许疑惑:“那是什么?诅咒之王的传闻吗?”
“不,没什么,该你出题了。”悟笑着摇头。
“歌姬小姐的脸还好吗?”裕里问道。
“那些伤痕恐怕难以完全消除,但这是她自己的坚持。”悟说。
“最后一个问题,在高专的日子你开心吗。”
裕里眨了下眼,她说:“很快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一直住在城堡里,因为这里的时间和外界截然不同,所以也不确定过了几天。
但是饥饿感没法消除,悟跑到厨房弄了些吃的。
裕里正在一层找寻线索。
裕里在一层寻找着蛛丝马迹。根据已有情报分析,越靠近领域出口,时间流速反倒越慢,咒灵似乎在竭力阻止众人找到出路,不过只要细致留意,还是能察觉其中端倪的。
她在前台发现诸多登记名册,便一页页仔细翻找起来。
当她的目光停留在中间某一格时,上面赫然写着她和老师的名字。
裕里手指微微一滞,那并非她的笔迹,可分明写着她的名字。
在那个页面的背后,她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我才是那个应该感到羞耻的人,我不理解自己的灵魂。”这句话让她有些困惑。
她撕掉那一页,然后去找五条悟。
结果五条悟却说:“裕里,你拿着张白纸干嘛?”
老师看不见这张纸上写的内容。
这种情况下,她似乎是破局的唯一希望了。
“老师,这张入住登记册上写着你和“我”的名字。”裕里说,“我不记得有和你来这里出任务。”
裕里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对准手腕划下!
然而,划开的手腕显露出纸张的模样。
裕里极力绷住神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
“我也是这领域的一环,是咒灵制造出的幻觉,对吗?”
那一刻,阳光透过城堡的缝隙,缓缓洒入。透过窗户,光影逐渐蔓延至阴森的城堡内。
五条悟收起玩笑之心,放下手中的食物,倚着沙发背,望向微熹的天光映照在玻璃窗上,说道:“稍微变笨一点不行吗,裕里。”
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这个领域的规则第一条:唯有偶数方能触发启动;二,一旦有人离开该领域,不满足第一条规则,领域运作即刻终止。”
他平静地指着裕里手中的纸条,说道:“那张登记册便是离开领域的钥匙。不过,只有真正的‘裕里’自愿给我才行。而站在我眼前的你,确实是真正的裕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在一片沉默中,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直到裕里带着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但是,对不起,老师,应该是我干的坏事。”
这句话让他一时无言以对,因为裕里对自我的认知太明确了。
缓了好一会,裕里才重新开口。
“老师要继续吗?”
“继续什么?”
“离开城堡。”
“啊这个啊,随便啊。”虽然是这么说着。
五条悟并不想被困死在领域中。
“那么,裕里愿意把钥匙交给我吗?”
“在领域中,你还能出现,还可以存活,一旦离开了这里,你还有依凭吗?若是不能一起活下去,不如干脆一起去死吧,这样你就能得到我的陪伴,也不用再去管什么狗屁责任,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当我们立下束缚的那刻,哪怕是在地狱中,我们也应该在一起。”
我们必须承认,万物都是虚伪的,唯有“束缚”存真。
恨也好,爱也好,咒术师的一生就是被各种扭曲的情感滋养的人生,说来也奇怪,他在性格最不确定的年纪里却成为了最强的人类。
就像这个世界压根没想过,要是他动了毁灭世界的心思,有没有人能拦住他。
幸好他的性格中善良的那一面大于恶面,就这么努力拉扯着,托举着这个注定要走上神坛的男人。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充满谎言。难道言语只是用来撒谎的工具吗?你对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因为一次过错,我已经意识到错了,并且想要改正那个错误,都不被允许,凭什么?”
“那就留在这吧,如果裕里希望这样。可以啊。”
裕里闻声,怔松地抬起头。
众所周知,咒术师这个职业是充满灰色性质的残酷职业。
“最后再问一遍,裕里真的愿意把钥匙交给我吗。”
五条悟看向她的眼眸充满悲伤,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早已逝去,只留在记忆中的爱人。
在一张纯白色的纸上,可以自由涂鸦,五条悟很满意他在裕里身上留下的痕迹。但这一世,他还没反应过来,画笔就被夺走了。她身上留下了太多浓郁的疯狂的色彩,来自于她自创,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那些颜色,正在摧毁她。
——
她不想死。
虽然很荒谬,但她突然明白了离开这个领域=死亡,这个现实。
她的世界是一个充满向日葵和阳光的世界啊,哪怕父亲很早就死去,只有弟弟相伴,可她依旧很幸福。
无疾而终的暗恋是悲苦的色调,但也仅仅是她生命尾音的最后一抹色彩,那苦涩的颜料来不及涂抹她全身。
歌姬曾告诉她,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不如及时止损。
可是恋情这种东西就像是一条红色的丝线,单向性的,她只能握住丝线的一端,祈求着另一端能给予一点点信号,哪怕是可怜的可悲的那么一点,也算是回应。
她捂着脸,声音有些颤抖:“老师,你以前教我,人这辈子有好多做不成的事。可当你真正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时候,才算是真正长大了。”
所以,有抉择余地其实是一种幸事。
唯有一点可以确信,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也不在乎兴趣之外的东西,抛弃所有世俗规则,也没办法对老师置之不理。
他得活着。
她撕掉了那一页登记,整个城堡都跟着她的动静开始摇晃。
城堡突然燃烧起来。
裕里突然抬起头,认真的仰视着五条悟,眼中流露出他从未解读过的情感。
“再见,老师。”
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中,一枚黑色的卡片显得格外显眼。
五条悟捡起那枚卡片。
背面刻着苹果核——
4.【地狱变】
凌晨五点零八分,裕里回到了日本东京。
换好制服。
乘车前往东京都大学。
六点四十一分,她在校门口瞥见猫山里百咲光彩夺目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自己性格中确实存在某种扭曲,以至于觉得秘书此刻如同见了鬼般的神情,竟莫名地感到好笑。
裕里的笑容称得上纯真可人,只为了在镜头前留下好印象。这是她曾经从不会去做的事情。
她走上前和孩子们打招呼,分发随身携带的糖果。
她轻声对身旁的秘书说:“我不小心把一份重要文件忘在家里了,麻烦你帮我取回来。”
秘书离开大学门口。
猫山里百咲看着裕里堂而皇之占据了秘书的位置,移开视线。
是啊,她凭什么认为裕里会轻易放弃呢?
猫山里百咲随着众人的脚步一同走进礼堂。
“你以为,那种愿望真的能实现?”
“您在说什么?”裕里抬起眼皮,微笑道:“抱歉,我听不懂呢。”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会只考虑你们的利益。”
猫山慢慢转头,目光落在裕里那半张清丽冷冽的脸上。
若恶鬼也拥有这副皮囊,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裕里的视线和远处空地上的两道黑影对上。
夏油杰,真人,都在那儿*看着。
真人悄然退后几步,身形渐渐隐没在阴影中,距离人群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周围,成堆的咒灵张牙舞爪地肆虐着。
她最后望了一眼光洁的礼堂,目光停留在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雕像上,仿佛为雕塑披上了一层光辉——
东京都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杀手藏在礼堂的最高处。
他能看到整个礼堂,尤其是那个讲台。
只待目标出现,他就会迅速行动。
随着市长到来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
在会场里,主持人讲话的时候,猫山里市长走上了讲台。
裕里站在讲台的另一边,远远看着她。
而在讲台对面,一个杀手拿着狙击枪对准了裕里。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指开始轻微颤抖,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让他害怕。
他的手心满是汗,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像是煎熬一样漫长。
然而在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他透过瞄准镜看着裕里。
他看到暗杀目标竟然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显得异常镇定,甚至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眉心。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如果要开枪,就对准这里。
“抓到一只小老鼠啊”
阵阴森的笑声从背后传来。他猛地回头,结果只看到一张缝得歪歪扭扭,惨白的面孔。
两人距离那么近,可市长还是看不透裕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裕里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问道:“您在等什么,那个杀手吗?”
百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墙壁上印着一抹殷红色的痕迹。那痕迹仿佛涓涓细流,沿着石柱缓缓滑下。
百咲忍不住想,要是当初她选择退出竞选,没接受裕里的帮忙,是不是就能避免此时的坏结局。
猫山里市长盯着裕里,声音冰冷:“你这次的目标是我,对吧?”
裕里却一脸平静地回应:“市长大人,这个殿堂来了不少人,他们皆是为您而来。”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中回荡:“请思考一下,究竟是城市的存亡更为重要,还是拯救你的亲友和孩子们更值得。”
市长站在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明白了裕里的意图。
她想要那些为了猫山里而来的人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她要让猫山里感受一下,这些活生生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痛苦呐喊的惨状。
猫山里第一次感受到裕里的恐怖。
接着,她冷静地讲话:“请认真听好接下来的话。我希望大家都冷静行动,不要同时移动,有序地离开礼堂。”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市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转瞬间,火焰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不一会儿,整个礼堂便被熊熊烈火所包围。
此刻的人们已将猫山里的告诫抛诸脑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安危而挣扎,推搡和嘶吼声此起彼伏。
裕里走到猫山里身边,开始描述眼前的情景。
“你看到了吗?大家都在不停地向前冲,像沙丁鱼罐头那样挤来挤去。”
“市长小姐,这令恐怖的感觉您能切身体会到吗?”
“一切皆因您的决策而起,就像一幅充满妖血、让人胆寒的“地狱变”啊。”
五条悟姗姗来迟,目光越过礼堂,落在了裕里身上。
裕里也正好抬头回望,两人视线交汇。
“恭喜你,悟,游戏胜利了。”
口袋中的另一枚卡片隐隐发烫——
第58章 菠萝罐头
猫山里百咲曾经调查过裕里的身世。
名为禅院甚尔的无业游民,养育一儿一女,再深入的资料就查不到了,但这足以说明禅院这一家子的隐秘危险。
她本以为自己能掌控禅院裕里,哪怕多花些时间也没问题。可当灾难降临的时候,她才明白,什么东京都知事的位置,这女人不想玩的时候,随时都能掀桌。
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因各种意外去世的政敌,那些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
接着,一阵强烈的恐惧感向她袭来。
男人扔掉手中的火柴,短暂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分秒之间,夏油杰本该做些什么。
火光照亮了脸的那一瞬间,猫山里百咲惊慌失措地掏出手枪,对准夏油杰扣动扳机。
然而,子弹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虚空中伸出,紧紧扣住她的脸颊。猫山里惊恐地瞪大双眼,蓝色的发丝在火光中剧烈跳动。
咒灵的笑声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耳。
他冷嘲:“是不是在想该怎么求救呢?小姐。”
2018年9月,东京都知事猫山里百咲市长身亡,此事件无人知晓。
很快,在真人的运作下全新的猫山里诞生。女人笑着问他们,接下来需要她做点什么。当着她的面儿,真人杀了不少逃窜到这边的人类。
“去传播消息,称火灾源于诅咒暴动,并散布宣传部部长禅院裕里被绑架。”
她脸上沾着血渍,神色毫不畏惧。
“我明白了。”——
五条悟来的还是太晚,已经有不少人死在火灾中。
裕里不紧不慢地宣布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咒术师的存在。”
五条悟皱眉,他说:“裕里,公开咒术师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这只会引发恐慌和混乱,甚至搞出更大的麻烦。”
说实话,不止悟一个人这么想过,很多人都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让普通人知道咒术师的存在,结果肯定是大规模的恐慌和暴动。毕竟,咒灵是靠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的。
一旦公开咒术师的存在,也会引来各方势力的干预和关注,咒术师的行动就会受到很多限制,变得不自由。
况且,普通人对手术室的理解和接受程度不同,也有可能引发歧视和排斥,谁都不想被当做异类和怪物看待。
“那就挑起一场战争,引发破窗效应,迫使人类和咒术师团结一致应对。这样便能为咒术师谋取更多利益。”
她在说什么疯话?
“为了多数人的幸福,有时必须做出牺牲,难道这有错吗?”她继续说。
“你无权决定谁应该牺牲,谁又该活着。”五条悟冷静反驳。
裕里摇头:“战争已经开始了,你没办法阻止。”
如果仅仅是小范围的破坏,倒也没什么大影响。可她的目标是在整个日本点起战火。就像白。磷弹一样挂着钻石粉末般的烟火,腐蚀这片已经满目生疮的土地。
“诅咒将在全日本暴动,无辜受害的只有平民。与其抓捕我,不如立刻行动去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她与五条悟对视,无悲无喜,像神明俯瞰着人世间最后的悲哀。
悟忽然回想起,那年八岁的小裕里,在狭窄的操场上痛打霸凌者时,压在那男孩身上擦掉脸颊上的血渍,抬眼那一瞬间,目光也是如此。此刻,记忆中稚嫩的面孔和这张脸彻底重合。
裕里深知这种行为是错误的,然而为了迅速达成目标,她还是选择了这条捷径。
恶人分为三类:天生邪恶的,蠢货犯罪后痛哭悔过,以及明知故犯者。
她是第三种人啊。
悟的手指蜷缩着,慢慢收回。
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痛楚,超越了身体的痛苦,仿佛是从骨缝中裂开的伤痕。压迫着喉管,让他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呼吸。
他无法理解裕里这么做的原因。
就好像一块甜美的小蛋糕,内在完全腐烂了。
“我想让大家知道咒术师的存在。不然,很多事情对大家来说都不公平。异能者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行动,为什么咒术师却要隐藏呢,如果我坚持这么做,你能阻止我吗?”她冷静地询问。
“听着,异能者和咒术师完全不同,我们这些人从出生起就是种诅咒。普通人知道的太多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至于公平,这世界从来就没公平过。如果你非要走这条路,我会阻止你,哪怕用强硬的手段。”悟的声音有些颤意,他花费了极大力气压制下怒火。
“你的意思是,假如我公布了咒术师的存在,你就必然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而是站在保护你的立场,咒术师的存在如果被公开,后果你承担不起。”
五条悟快步走向裕里,伸出了手。
裕里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脚尖移向别处,这是潜意识的防御姿态。
悟不想这样对待她,但他的身体下意识服软行为出卖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裕里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跟我回去,裕里。”
回哪里去?
东京都,池袋,还是熊本?
她一下子停住,想说些什么,五条悟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但她始终未开口。
火舌一寸寸地吞噬着礼堂,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焦味。
她突然动了,露出极度疲倦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你和猫山里是同一种人,无法理解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失望,“什么都不做不去改变,那世界的规则就会纹丝不动地压在每个人肩头。死亡并不可怕,战争带来的也不只是毁灭。”
也可能不是悟无法理解她,而是因为立场问题。她不在乎这场变革中导致多少人死去,但五条悟在乎,才想竭力阻止她。他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关注点也不一样。所以在这场变革中,那点微妙的暧昧情绪便显得更加无足轻重了。
她踏过那片焦黑的灰烬,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声音里透着奇妙的理性和疯劲儿。
“无论如何,我是为了你们好。”
第59章 黄桃罐头
五条悟不愿再浪费时间,果断地将裕里带回。
过程中,她没有挣扎反抗。
在穿过人类恐惧与悲伤所孕育的诅咒时,她眼中空若无物。
他将裕里带回了五条家老宅。
那似乎是个看管裕里的好地方,传统而保守,充满了大家族的风范,甚至还有侍奉的家仆。
然而五条家的家风并不森严,本家的孩童时常会悄悄来看她。
安静的珠帘被掀开,一个女孩怯生生的冒出头,目光搜寻着堂屋内的那道身影,很快和裕里对上视线,她一下子缩回头,又慢慢探出半张脸。
“他们说,你是家主大人的朋友。”
她轻轻走到裕里身边,身着精致的和服,那对漂亮的蓝眼珠,像是幼猫崽子,好奇的打量着裕里。
“家主是不是很忙啊,好久没回主家陪我们玩了。”
她的目光在裕里身上徘徊。
女人穿着现代的衣服,和她宽袍长袖的和服格格不入仿佛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这里相遇。
“我不清楚,我和他不是朋友。”裕里问她,“你没有离开过京都吗?”
女孩撇了撇嘴:“父亲不让我们随便离家,偷偷跑了会被罚的。不过家主大人说过,等过完十四岁生日,我就能想干嘛就干嘛啦!”
“不过呢,现在的东京可是很危险的哦。我哥哥昨天就被召集去了,听说是去对付那些咒灵呢。”
“你叫什么名字?”裕里问她。
“芥子。”五条芥笑着回答,笑容软软的,显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庭院中飘雪如柳絮般落下,而屋内的温度却低得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芥子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与此同时,五条悟回来了。
他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惠被总监部的人收押了。
至于理由,还需要多说?
他原本以为,这样能唤回点裕里的理智,哪怕稍微为她那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决定产生后悔之情也不错。
但是,他好像听到了极为轻的笑声,有点像庭院外传来的风声——
黑暗的房间里突然闪出一道亮光,光线透过门缝慢慢洒进来,照在了惠的脸上。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连续三日未好好休息正常吃饭,这对他来说影响不小。
夜蛾正道朝他招手,惠站起身,脚踝上的锁链发出碰撞声。
夜蛾正道侧过身,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和他擦肩而过,随后大门在他背后缓缓合上。
男人打开笔记本,将一支录音笔置于惠的面前,开启。
惠看了眼夜蛾正道,夜蛾冲他摇了摇头。
他盯着眼前这群不认识的人,心里有些不安。毕竟他才15岁,还不太会藏住自己的情绪,防备之意全在脸上。
为表尊重,藤原千人亲自为他解开镣铐。
他举止谦逊,目光和善,笑起来也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轻易就能让人产生好感。这或许就是总监部派他做审查官的原因。
藤原千人翻阅了少年的档案。家庭结构简单:姐姐与父亲,母亲在他出生后便离世。
若说有何特殊之处,那就是他们的父亲是黑市中声名显赫的咒术师杀手。他的长姐,禅院裕里,十九岁就被任命东京宣传科部长,履历优秀得让人惊叹。因此,难以理解在这样的背景下成长的孩子为何选择加入咒术高专。
所以,藤原千人在脑海中设想,这名少年究竟经历了哪些事,见过什么人,才会让他愿意遵循普通咒术师的成长之道?这份意愿又有多少是出于本心?
“你好,我是藤原千人,负责这次的审讯,接下来要开始常规审问,别嫌麻烦哦惠君。”藤原千人笑眯眯道。
……
“名字?”
“禅院惠。”
“出生日期呢?惠君”
“2003年12月22日。”
“你和禅院裕里是什么关系?”
“姐弟”似乎是有些疑惑,惠的回应略微慢了半拍。
“各地诅咒暴动事件前夕,你在做什么?”
“诅咒暴动事件?”
少年脸上茫然地表情做不得假。
藤原千人思虑了五秒,将一段视频播放给他。
视频开头嘈杂,像是在北海道地区,因为浪潮声击打海岸的声音很明显,一只巨大的水母形态咒灵出现在海岸,它正在袭击路人。接着画面一晃,到涩谷中心。
绝望笼罩城市,哭嚎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只变异的手,多出一个关节,修长且诡异,指甲尖锐带血。
婴孩的尸体如潮水从墙面、地板涌出,在墙壁上留下坑洞。
十几分钟内,城市就变成灾厄之地。地面不停下陷,仿佛要坠入无尽深渊,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惠看了一眼左上角的实时记录时间,正是他准备离开学校的半小时前。就在他要离开时,夜蛾正道叫住了他,说是学校高层有事需他配合,惠让悠仁先走,没料到等待他的竟是强制监禁。
手机和私人物品被没收,随后是一连串的问话,令他几近崩溃。
东京市长在视频里愤怒宣称,她的部长,禅院裕里,被咒术界的恐怖分子绑架,随后公布了所有有关咒术界的信息。
总监部的高层怒火中烧,多年给人扣黑锅的经验告诉他们,这次是被人涮了。他们没料到的是,各地突然爆发的咒灵事件,令他们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你和你姐姐有联系吗?她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的父亲呢,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不清楚。”
藤原千人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穿着咒术高专制服的男性,他看着镜头微笑,眼尾狭长。
“你认识这个人吗?惠君”
惠摇头,说:“我没见过他。”
藤原千人轻触那张照片,笑容中透出一丝恐怖。“他是现任盘星教的教主,夏油杰。三天前,他宣布脱离高专,而这次的诅咒暴动正是他的策划。据我们掌握的内部情报,他与你姐姐有亲友关系。”
因此,与高层有往来的政界要员们误以为咒高出了叛徒,纷纷切断了资金供给,并要求他们立即肃清流言,解决诅咒暴动事件。
藤原千人稍稍斜靠,靠近惠,语气一转,低声说道:“惠君,这世上有许多你不了解的人,即便是同胞所生、一同长大,你也难以洞悉他人的真实灵魂你真的了解你的姐姐吗?清楚她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吗?”
惠抬眼,正好和藤原千人深色的瞳孔对视上,他的眼中明晃晃的敌意,直白到令藤原千人发笑。
“撒谎乃人之本性,多数时候,我们甚至难以对自己坦诚,更何况是亲人,在你眼中的姐姐或许温柔善良,总是为家人着想,但这可能并非她的真实一面。”
他从文件包中取出一叠资料,抽出几张摆放在桌面上。
是有关[夜逃屋事件]深入调查的汇报,那些字眼像是蚊子一般疯狂的往惠的眼中钻。
“四年前,新宿区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垄断了**所有资金的组织,无论什么钱,经它手都能被洗“干净”,于是它迅速壮大,五年间积累了巨额财富。
可就在去年,组织发生巨变,领导人突然失踪。此后群龙无首,手下人争夺财产展开厮杀。随着内斗升级,组织彻底瓦解,残余之人逃往墨西哥。
而最离奇的是,这个消失的领导人创立组织时才十五岁。建立组织似乎是为了做实验,验证金钱对人的诱惑,就像孩童玩弄虫子一般。“藤原千人缓缓讲述着资料上的这些文件内容,观察惠的反应。
可那少年澄澈的黑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没有多少波动,藤原千人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情绪消失的很快,随后,他接着说道:
“惠君,那个领导者,就是你的姐姐。”
惠忽然想起,他曾问过爸爸一个问题:你知道姐姐在干什么吗?
那不只是简单的询问,而是质疑他是否尽到了做父亲的职责。
不是让她衣食无忧就行,还有教导她,监督她有没有做不好的事。
甚尔的回答相当宠溺,甚至称得上是纵容。
惠望着一车车物资随着卡车进入地下工厂,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天与伙伴们救下的那车女人、重卡的型号以及瓜果的香气,历历在目。
他知晓,裕里的认知与他们不同。她的眼中没有“同类”概念,只有家人与他人。
“惠君,这些事情,你清楚吗?”
惠摇头,他没有言语。
不清楚吗?可那些记忆里的细节,全都在提醒着他,他应该明白。
“惠君,温柔可能只是一层伪装。不要被迷惑了,你的姐姐正试图危害咒术界。她利用社会规则谋取私利,想要公开我们的存在。打破这个体系会导致很多普通人失业和失去保护,包括你的老师五条悟在内,他也是这个体系的一员。我们与政府紧密相关,所为皆是为了保护民众,你能理解吗。”
藤原千人没有得到回应,但他并不急躁。类似的话语,他可以每天都来复述,不断地洗脑,加强他的记忆,直到他为此动容,他们有的是时间。
藤原千人换了个姿势,想要握住惠的手,少年反应极快地躲开。
惠总觉得这个男人像是那些擅长利用他人心理的讲师。
“谢谢,不需要。”
他冷静道:“如果我的姐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必定有其缘由,而她的出发点,一定是为了我。”
惠无需再解释什么,也不用这些人理解他,对他报以善意。
无关之人的爱和恨都没必要,远不如家人来的重要。他所感受到的,唯有姐姐的爱而已。
第60章 榴莲罐头
游戏里,一条狗尸体躺在街头。裕里操控着小人去处理道路维护任务。可这任务太麻烦了,完成也没多少奖励。于是,她果断放弃,不管狗尸在街头引起的混乱。
“剥夺生命会让人感到快乐吗?”
“我故意杀死了它。”面对悟的询问,她显得心不在焉,反而开始强调自己的本心。
“这是我主观上想做的。”
“为什么?”悟蹲在她旁边,脑袋歪了下。
“因为它挺碍眼的,和你一样。”她低下头,视线瞥向一旁的白发咒术师。
她对悟说:“我确实想了解你。美好的事物总是能吸引人,包括我。可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妥协的余地。”
她的手放在悟的脸上,语气温柔坚定地说:“我会坚持自己的意志一直走下去,悟,我希望你能与我同行。如果不愿意,那就做好准备杀死我吧。即便我重生为新的诅咒,我也会继续前行,那时,你还需再次杀了我。无论我变成何种模样的怪物,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得彻底抹除禅院裕里这个灵魂,这样我才会罢休。”
她杀害幼犬时,双手会沾满鲜血。她当然知晓。
这个世界太无趣了,我们都没有做自己的权利,只有在虚拟世界里,才能稍稍展露本性。她曾欺骗过许多人,也哄骗过不少人,包括眼前的咒术师,因为他们能为她提供所需的价值。
她毫无保留地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右手边的日本地图上插满了红色旗帜,便签上记录着即将发生暴动的时间。一天前,她将这些信息都交给了五条悟。这是一种威慑,也是回旋的余地——
2018年9月24日——
歌姬翻来覆去的扒拉着米饭粒,对备战中的众人开玩笑:“喂,说点什么吧,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硬。”
“假如生命只剩下三个月”冥冥抽出一张卡牌,展开,“你会如何抉择?”
“嗯?”歌姬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求生和求饶,这两个选项似乎没什么不同。”东堂葵轻触下巴,笑了笑,“我会选择死战到底。”
他随即亮出了手中的大王和小王。
“看来这局是我赢了。”
“什么?你们不是在玩梭。哈吗?”
夜幕降临,云层遮挡了月光,只有积雪反射出微弱的白芒。山下,夜蛾正在电话中协调物资和人手。天刚破晓,所有咒术师已在城市边缘集合完毕。
“需要出动这么多人吗,国外的二级咒术师们都被召集回来了。”
“真是寒酸,设备支持都没有。”
“好冷…”
山顶上,听着他们的抱怨声,悟接过电话。
[悟,我们还有闲聊的时间]
夏油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似有若无地笑意。
“你在向我示弱?”悟回问他。
[我害怕你接受不了亲近之人的死亡]
[去拯救他人吧,尽力而为就好,能救就尽量去救,即使没得到感谢也别在意,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你很强大,所以忘了你也是人类这个事实]
“还记得我们以前聊过,怎么把咒灵从这个世界消除的话题吗,杰。”悟突然笑着说。
答案其实很简单,杀死咒灵诞生的母体就好了。
可谁也没想到,杰会将一句戏言当真
“物资已准备妥当。”夜蛾正道指挥着众人开始分配任务与装备。
“在着手安排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坦诚相待。这次的任务颇为艰巨,其中不乏艰辛且危险的工作,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但至少还能有口饭吃。现在,咒术师的未来掌握在你们手里,我们已经失去了跟政府谈判的余地,目前只能尽力挽回局面。”
底下的人听到这些话,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聚集在这里的咒术师们大多都是二级和三级的,战争即将开始,最不缺的就是炮灰。
悟注视着那一对对灰蒙蒙的眼睛,夜蛾正在鼓动大家的情绪。高寒激动地喊着,好像在为所谓的正义摇旗呐喊。
他的思绪如网状笼罩着整个大脑,无法集中注意力。
深渊中充满邪恶贪念的眼睛睁开,夏油杰讥笑,他听到了猴子们的哀求,愤怒。
咒灵也憎恨着世界。夏油杰的精神世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沌中,他这样想到。
一道白色身影冲来。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面对着他,仿佛过往所有都只是一场游戏。
被背叛的滋味一直没法消失。悟盯着那道身影,记忆就像上一世重演一样。
他也实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和悟好好聊聊,问问他做那些事到底有没有意义。
我们都只是在遵循着本性,寻找那条出路
2018年9月27日
伏黑惠被判处死缓,囚禁在地牢之中。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等新生接到指令,前往处理咒灵暴动事件。
2018年10月24日
各地的特级咒灵突然暴动,伊地知身受重伤,野蔷薇、真希等人也伤势严重。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被紧急召回应对局面。
…
电视机屏幕上不断切换着频道,最终停留在一则报道上。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日前东京发生的异变已造成一千六百三十一人伤亡,多处交通陷入瘫痪。其他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传回了画面,请大家观看。”
东京23区几乎被摧毁殆尽,除了东京市长外,所有有资格代理首相的人都下落不明。这种状况才是真正的权力真空。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仅东京就需要疏散至少五百名居民。
更重要的是,该怎么向东京的市民解释现在的状况?
即便是内部人士也搞不清这次咒灵暴动的原因,特级咒灵好像凭空冒出居于各个地区大肆破坏。接着还有恐怖袭击和断电问题。同时,各种阴谋论者也是层出不穷。
政府正在统计安全的居住区域,并着手安排居民扩散。
混乱之际,论坛上突然冒出了有关咒术界的传闻。同时,有报道称东京市长的部下被来自咒术界的恐怖分子绑架,情况变得愈发糟糕。
——
凌晨一点十一分,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总监部依旧灯火通明,电话铃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辅助监督不停地向下传递咒灵躁动的信息,忙碌的氛围令众人都忽略了时间。
“禅院裕里——”藤原千人突然提到了审讯资料里的一个名字,“她就这么冒出来了,说要代表普通政府和高层谈判。这是谁同意的?”
“他妈的不是被绑架了?!从哪冒出来的!”有那么一刻,藤原千人恨不得这女人是真的死了,毕竟死人才好做文章。
“与其抱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她弟弟的事。对了,禅院惠的死刑已经撤销了。”
“夜逃屋事件、新宿区无差别杀人事件,还有之前叛逃高专的特级咒术师夏油杰,都与她关系密切。我有理由怀疑她知晓咒灵暴动事件,甚至可能参与其中。”
同事冷冷地说道:“你那些资料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法官还是警察?我们只需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即可。”
就在这时,藤原的手机响了,打破了沉重的氛围。他冷笑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藤原先生,你好。我是禅院裕里,明天我会亲自来接我弟弟回家,希望你能到场。”
她的话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藤原千人的脸上。想起如山高的调查资料,那些“罪证”即将化为废纸,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二日,地牢内。
看管者身着西装,裕里身着正式工作服与他们站在一起时,几乎无差别。惠起初并未察觉,进来的不是送餐的看管者,而是自己的姐姐。
裕里站在铁栏外侧,看上去瘦了很多,白瓷般的皮肤又白了许多,她头发高高扎起,束在脑后,黑中透绿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惠。
“辛苦了哦,小惠。”她眼眸弯弯的,对着弟弟笑,“我们回家。”
“姐姐。”小惠呼唤了声她。
“怎么了?”她拿过钥匙,打开监牢,蹲下身解开惠脚踝上的镣铐。
“你是怎么进来的?”
裕里随手将锁链扔开,摸了摸小惠的脸,那触感粗糙而干涩,透露出他这段时间过得多么狼狈。
的确悲惨,这段时间小惠被囚禁在五条家的老宅,而她的弟弟则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裕里语气轻松,可惠一点也不敢放松她并不相信总监部的人会如此好说话。在他看来,裕里肯定做出了某种让步,才得以洗脱罪名。
他接着追问,裕里也不回答。
裕里只是反复问着问题:有没有想姐姐,住在这里有没有被欺负,想吃什么姐姐会回去做给你吃,甚尔在家等着我们哦。
他们身后的藤原千人冷笑不断,仿佛是对这种太过普通温馨的家常模式嗤之以鼻。
踏出地牢那一刻,几只低级咒灵迎面扑来。
惠正欲召唤式神反击,可被关了近两月的他动作稍显滞涩,眼睁睁看着那些咒灵绕过裕里,直冲自己而来。
他凝聚出咒灵拔除了咒灵。
裕里看着他这奇怪的举动,眼眸轻眨,问:“怎么了?”
惠一脸茫然茫然,他问道:“你没有看到吗?”
“什么?咒灵吗?”裕里握着他的手一松,她接着微笑着说道,“看到了哦。”
惠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63
第61章 芒果罐头
脑袋被一阵巨大的吵声吵醒,那滋味真不好受。甚尔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踢开腿边的毛毯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下楼找那群闹腾个不停地兔崽子们算账。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还有女孩的尖叫声。厨房里弥漫着灰烟。
伏黑惠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他放下手里的水杯。
这里是他家,没错的,但是他拘谨的更像是客人。
甚尔绕过那摊不明物体,推开挡路的学生脑袋,只看到一团黑色像糖浆一样的东西在炉灶上冒泡,时不时咕噜咕噜响。
“她们昨晚闹得厉害。”惠走到他身边,小声吐槽,“一直到半夜才*安静下来。”伏黑惠的话里透着一股子心有余悸。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赶紧把沾满红薯粉的手藏到背后,装作无辜的吹口哨。
“滚出去,以后不许进厨房。”甚尔下了最后通牒。
咒灵暴动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甚尔依照计划在战场上救下这帮人。
按下一步应该打包这伙儿人送到墨西哥卖鸡肉卷,随便他们在那边肆意妄为,然而,这群人的首领赖在日本不肯走。甚尔独断地认为:还是挨打少了。
“昨天大家都商量好了,米格尔和真奈美先去墨西哥避风头,我们姐妹留下来照顾教主大人。”菜菜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甚尔,她对这个男人怕得很。
美美子补充说:“真奈美姐姐后半夜就动身了,只稍微闹了一下,跟教主告了个别。”
她边说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指缝大小的动作。意思她们真的没有闹大动静,是惠太敏感啦!
她们可不敢惹这个可怕的男人生气,但和他儿子打交道就容易多了。
客厅的垃圾桶里放着几本被撕毁的护照,菜菜子和美美子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
“夏油大人究竟还要多久才能醒呢?”菜菜子问道。
“要不要偷偷看一眼呀,菜菜子?”美美子提议道。
“不行,我害怕惹大人生气。”
美美子俯身从柜子里翻出一袋糖果,拆开包装后放入口中:“不会的,夏油大人才不会责怪我们呢,走吧走吧。”
她们悄然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楼下。二楼的楼梯穿过厨房,经过时,姐妹俩闻到了米香从里面飘来,馋得直流口水。
“喂。”甚尔探出脑袋,叫住姐妹二人:“一个小时后,滚下楼吃饭。”
菜菜子和美美子疯狂点头。
她们目前连离开这栋洋房的自由都被剥夺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楼最深处的房间,本为杂物间,暂时腾出来供重伤的夏油杰休息。光线从小窗透入,昏暗的房内弥漫着血腥味。他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他的左臂被砍断,委托而来的诅咒师简单粗暴地缝合伤口,导致缝合线密密麻麻,像虫子一样从肉中钻出又埋入。
天光正好,没有暖气的屋子反而透着点冷意。
他本应在那场战争中丧命,却因悟有意留手而被救下。
菜菜子和美美子怕打扰到他休息,蹑手蹑脚走进屋内,轻轻合住屋门。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杂物被堆到一角,腾出一个空地给他住。没有水果,也没有水,甚至连通风都只靠那扇窗户。看到这样的环境,美美子和菜菜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们无法接受自己心中的夏油大人受到这样的待遇。
上楼时菜菜子悄悄拿了一个苹果,她拿出小刀切成块,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没笑意,瞳孔灰蒙,没有聚焦距。
菜菜子问:“大人,我们做的选择真的对吗?”
美美子赶紧解释:“我们没有质疑您意思,只是……只是有点害怕。毕竟,家人们都离开日本去了墨西哥,现在只剩我们陪在夏油大人的身边了。”
少女眼中的依赖和脆弱,让他心中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他并不擅长疼爱小孩,但孩子们总是被他的外表迷惑。这种表面的情感就像一层伪装,轻轻一揭就能撕开。
他勉强笑了笑:“当然,肯定是正确的。”
他的发丝凌乱地垂在肩头,看着柔软又蓬松。
手掌的温度和触感很暖,很轻。
“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
裕里没有急着带小惠回家,而是先带他到熊本市区的商场换了身衣服。
“你先进去。”裕里对惠说,自己则开车进了停车场。
车灯熄灭后,停车场瞬间暗了下来。
车门一侧被打开后又闭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后视镜反过一抹白影。
她忽然闻到了雪的味道,夹杂着灰烬的气味。
“杰暂时不能露面,我现在也没法带他回去。你那边最安全,我跟甚尔商量过了让杰暂时住你家。不过他带着一些麻烦的家伙,甚尔没阻止就答应了……这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没事。御三家内部的问题由你来处理。”裕里说。
“好。”
裕里以为悟会因被利用而愤怒,却没料到他意外地配合,这反常的平静让裕里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还有一件事情”他递给裕里一枚国王棋子,“这个,还给你。”
他的声音很低,一边盯着窗外晃动的身影一边说。
“对不起。”
“能配合的我都会尽力做好,之后要是有处理不了的事,尽管来找我。”
“对不起。”
“政府那边因你的身世出现了不少负面舆论,不过等鉴定结果出来风向就会好转。你现在应该看不到咒灵了吧。”
“对不起。”
他抬手抚了下裕里的侧脸,目光从她透绿的眼眸移至唇角,肩膀,最后落在她手中那两颗碰撞的一黑一白国王棋子上。
他努力深呼吸两次,冷静地不像样子。
“别道歉了,这话应该我来说。裕里,我们之间一直很公平,你从未对不起我。”
“我要参加下一次的市长竞选。”
“嗯,我会支持你的。”
“想干什么就干吧,别犹豫,挑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就好。”
车门开启又合上,他离开了。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却并不冷。比起雪更像甜品上泼洒满的糖霜,白得纯净透彻,带着一丝温柔。
裕里走进电梯。
电梯上升,很快抵达明亮处。透过玻璃窗可见街道两旁松树枝头覆雪,商城中心的喷泉水花飞溅。她收回目光。
叮——
电梯打开,她迈步走出。
惠等了她一会儿,见她走过来。
她选了一件米色的外套,搭配了一条gucci的围巾打包。
地面洁净如镜,能映出她的倒影,黑白的色彩被拉扯、扭曲。
她的肤色,西装的颜色,构成了独属于她的色彩。
妈妈曾称赞她的眼睛很美丽,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透着一抹绿色。
不过比起珍贵的玛瑙和珠宝,更像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球,并不稀奇。
母亲曾带她辗转于各个城市的医院之间,那些模糊的记忆啊,就像蒙上了一层玻璃外壳,显得虚幻迷离。
她对童年的记忆大多模糊,毕竟小孩子难以记住太多事情。很多时候,只有在看到某些事物时,才会触发性地回忆起一些片段。
比如,角落里的育婴室以及那些花花绿绿的母婴产品。每当看到这些,她的脑海中便会闪过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
长久以来,她沉浸在那些错乱的记忆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每段记忆都带着爱的味道,只要被她牢记住的记忆,绝对没有遗忘的必要。
并非是为裕里开脱,她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她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当她看到新闻里那些因战争死去的人时,她也会因为死亡而哀恸,她会将他人的离世视作自己结局的延伸,然后一次次复盘如何避免这种结局。她平常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并非表演,掺杂了真心。
她会去猜接近她的人所想,按照对方的期待塑造出一种人格,但不代表她是个没有人形的拟态怪物
如果你相信了,这便是最好笑的事。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街道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走二十分钟的路时,惠给爸爸打了电话。
菜菜子和美美子穿着格子长裙,在院中一个堆雪人,另一个则专注拍照,手指染着明艳的色彩。
车子停稳后,小惠率先下车和甚尔,伏黑惠一一拥抱。
嗅到家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小惠的心才安稳下来,重新获得了安定感。
客厅茶几上,各种零食摊开。
裕里目光扫过屋内众人,那个眼尾狭长,常带笑意的狐狸眼男人却不见踪影。
裕里脱下外套,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她张口就问:“他人呢?”
甚尔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他在指夏油杰。
“在楼上杂物间。”甚尔回应道。
随后,他目光追随着女儿,眼睁睁看着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朝楼上轻快地跑去。
甚尔脑中突然回响起银仙曾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得目送着她快乐地走向另一个男人,而你能做的,唯有看着……”
真他吗操蛋,甚尔悲哀的想。
——
她推开门,一股风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杂物间乱糟糟的,没有窗帘挡着,月光直接洒进来。
两秒钟的时间,夏油杰看清了她,裕里也看清了他的惨状。
裕里的目光停在夏油杰半裸的上半身上,左臂缠满了绷带,蜈蚣般的缝合线露在外面。
“裕里,欢迎回来。”夏油杰侧头笑着,把手里的书放一边,没有起身迎接。
第62章 烩三鲜
裕里静静地看着他,这种目光带着压迫感。曾经的他会感到压力、紧张,甚至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住。玻璃窗上结了白色的冰晶和寒霜,在夜色中透着寒气。
她总是身着职业西装,长发被发带束在脑后,是任何人挑不出错处的干练模样,工作以后,她很少穿休闲衣服,永远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但夏油杰心里怀念的却是过去的裕里,那个会因购买到合心意的绿裙,脸上浮现不明显笑意的裕里。
他曾经送给裕里一枚蝴蝶结领扣,她从未佩戴。这份隐秘的关系,她也未曾有向外人透露的念头。
可夏油杰和裕里曾经贴的非常近,近到两颗心是可以紧紧挨着的地步。
她的手停留在粗糙的缝合线。
当你有能力赢时,你可以改变游戏规则。付出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牺牲和重大损耗。
夏油杰是她放置在天秤另一端的耗材,这是她从不否定的事实。
裕里说:“接下来会比较忙,不能常回来看你。”
夏油杰问:“你不准备退出吗?”
裕里摇头:“不了,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准备参加竞选。我准备参加市长竞选。你应该了解咒术界的御三家吧,我准备肃清咒术界的风气,从禅院家开始。”
尽管和禅院家的人同出一族,裕里也没有留情的意思,正相反,她想亲自挥刀。
夏油杰早就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裕里看着自己的双手,握紧了拳头,这双看似干净的手早已沾满鲜血啊。
夏油杰将她垂下的刘海捋到脑后,以便观察她的表情:“裕里,你似乎有些难过?”
她避开夏油杰的目光,说:“不,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一切太过顺利,仿佛一切都在恰到好处的程度,简单得如同一场游戏。”
“这就是现实。”
夏油杰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僵硬了数秒。裕里嗅到他发间的血腥气,感受到他的体温。窗外的光线刺眼,或许是这个原因,她的身体突然变得紧绷。
她不习惯与家人之外的人亲密接触,即使是惠,她也很少拥抱那孩子。
她只能僵硬地环抱住伤痕累累的身体,然后不动声色地卸下他的拥抱,让他枕在自己膝上。
她觉得这个姿势更安全,可以将夏油杰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
毕竟,拥抱这种行为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并不合适。
“你喜欢悟吗?”夏油杰突然问道。
她像是没听见。
夏油杰又问了一遍。
“我不清楚。”裕里回应他。
她钟情于六眼那湛蓝的眼眸,可她没法接受自己会令男人产生欲望,欲望和爱是不同的,她很清楚这点。
与五条悟拥抱时,她只觉那软绵的触感令人不寒而栗。她所感受到的并非是爱意,而是仿佛被看穿侵入内心的恐惧,在那刹那,她甚至与五条悟某种隐晦的情绪产生了共鸣。
那是一种饱腹后的满足。
“你爱我吗?”她垂眸,看向夏油杰。
他那疲倦的神情,被摧残的身体,比任何人都值得怜爱。
“不。”他回答得很坚定。
裕里缓慢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仿佛松了一口气。
那些黑发散落在她腿间,乌黑中夹杂着少量的白发,如同银色的细线。
他仰视着裕里发亮的双眸,他的手指缓缓收拢,直至胸腔感受到那股压迫,心跳声也变得沉重起来。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楚。
“我们之间没有爱,放心吧。”他说道。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在人们不需要它们的时候,都格外刺眼。
“谢谢。”她说,“我们这样就很好。”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当他需要时,裕里会回视他。
这样就很好。
“需要给你换个房间吗,这的环境不适合你养伤。”
“没事。”夏油杰勉强地笑了笑。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裕里说,算是她微不足道的补偿。
————
第二日,她与特别行动队的成员一同前往禅院家老宅。
为首的是一个浑身雪白的青年,轿车中,青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裕里停下了布置任务的言语,抬眼望向他:
“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最高境界,涩泽龙彦轻笑。
孩童时期的的恶意比起成年人就显得直白多了,他现在远比从前更善于隐藏。
“涩泽龙彦,记住我的名字。”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裕里回望他,眼中没有躲闪。
踏入禅院家主宅,庭院中仆人们投来陌生目光,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在这栋老宅中生活了数十年,其中不乏从未踏出过老宅的奴仆。对这些人来说,外界的一切充满了未知。
而这群以裕里中心的不速之客,更像是入侵者。
孩子们在慌乱中躲到大人身后不久,她穿过回廊,来到了主宅堂前。
十五年前,就在堂屋前差点被以十个亿的价值出售的孩子,如今心平气和地面对着他们的族长,开始宣读罪行。
摧毁一个家族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政客们惯用的手法,只需她愿意,便能罗织罪名,前提是她有力量制服这些暴徒。
禅院直哉跪坐在一旁,望着堂屋中的女人。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可笑,用红色的钢笔在文书上抒写着什么。
她嘴角的那疤痕又将禅院直哉的记忆拉回到从前。
父亲曾称她为直哉未来的妻子,但这柔弱的女孩却令他失去一颗眼珠,代价只是那短浅的一道伤疤。
她那无波的瞳孔看起来,便愈发令直哉心生暴虐之意。
禅院直毘人面色未变,悠闲地灌着酒,直到族中的所有人被这群暴徒押倒在庭院中,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有什么权利定义我禅院一族的罪行,用你手中那只可笑的圆笔吗。”
灰蒙蒙的光线中,她扫了一眼文书上记录的所有名字。在写下禅院直毘人的名字后,停下了笔,她平静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任由这群人勃然大怒。
她平静道:“别紧张,只是死刑名单而已。”
第63章 辣炒猪心
“需要拨打电话吗,是找井下议员还是村田部长?”裕里递过手机,语气温和。
禅院直毘人的手臂停在半空。
队长亮出搜查令,见这伙人并无投降之意,便带领部队径直闯入。
禅院直毘人见到这阵势,顿时愣住了,混乱瞬间爆发,行动队与禅院家的护卫队发生了冲突。
“你们这帮畜生,抓人也得有理由吧!”禅院扇气急败坏地骂道。
“理由吗?有很多。”行动队掏出枪,对准禅扇喝退他,“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禅院家涉嫌拐卖妇女、行贿政府官员以及多起杀人案件,这些都是故意犯罪行为,严重触犯了法律。”
时代在变迁,难免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庭院的那口枯井里,藏着许多挖不出来的骸骨。
显然,禅院内部出现了内鬼,直毘人目光如刀扫过一众族人。
大门外驻守着更多行动队的成员,女人们缩在角落里低声啜泣。
裕里落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行动队的人们认真维持秩序。
行动的队员们清点人数,一对双胞胎姐妹跪倒在走廊旁,显然是来不及避让开,裕里将姐妹二人扶起来。
女孩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恐惧,鼓起勇气问:“你来杀我们的吗?”
因为不准备拿孩子怎么样,裕里和她说话很客气。
她走到后门,当着禅院直毘人的面,安排行动队的人查看附近有没有旁人,顺便清扫场地,免得引起恐慌。
裕里在院子内外转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几十米内都盖着厚厚的雪。
“大人解决掉,孩子留下,然后把这地方烧了。”命令下达的瞬间,涩泽龙彦开始行动。
“用刀和异能,别开枪。枪声太大。”她擦去脸上的血渍,对行动队的成员们说。
那对双胞胎走在队伍的末尾,和行动队的人错开身,大门在她身后合上,挡住了满院的哀嚎。
她拿出车内的毛毯披在两个姑娘身上,靠着台阶坐下,等待着结束。
没人催禅院家的那对女孩上囚车,他清楚长官有话要对双胞胎说。
禅院家内部封建,更是主张血统纯净的言论,近。亲生子并不罕见,因思想的束缚。主宅长大的女人大多缺失身份认同感,也鲜少离开禅院家。家族一有变化,她们除了依靠男人,没别的办法。
真希对禅院家的感情很复杂,禅院家养育了她和妹妹,却歧视贬低她们。可身体里流淌着禅院家族的血,亲族的死亡也令她感同身受,她紧紧抱住妹妹。
“可不可以求你,别杀死我们的母亲。”
竟然会有孩子为禅院家的人求情?难道这个家族中还存在着亲情?
妹妹突然推开姐姐,走到裕里面前跪下,凌乱的头发也遮掩不住清秀的面容,她伏低身子,那双手扣在泥雪地中,手背满是冻疮和老茧。
“请您饶恕我的母亲。”
裕里瞥了眼一旁守卫的部下,日暮翻查名册,果然那女人也在屠杀名单中。
“可以。”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女人被带出后,脸上并无劫后余生的笑意。禅院家姐妹搂住她时,她突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小刀,刺向禅院真希的腹部。
真依的双眸里掠过一丝茫然,恐惧的情绪还未消散,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倒在了面前。
不经意间与台阶上的裕里眼神交汇。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眼睛,竟是如此熟悉。
“你们这对没用的东西!家主大人已经死,你们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穿过她的太阳穴。裕里收起武器,站起身来,经过三人走进庭院内。蹲了一会儿,感受到久违的冷意,她打了个喷嚏,拢紧外套。
雪不停地下着,给那被血浸透的长廊铺上一层霜。
风慢慢停了,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居然打通了。”
对面似乎很意外,不过很快又笑起来:“姐姐,你今天回来吗?雪下得很大,熊本几乎要被雪淹没了。回来的路不太好走,我可以去接你对了甚尔把菜菜子和美美子挂树上了,因为那俩又偷偷在厨房里捣乱。虽然那对姐妹做得不对,但甚尔教训人的方式也太粗暴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我回家晚了,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惠忽然停下抱怨,好像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笑声,又像是风雪声。
“你在笑啊?”
“嗯。”
她对着被按在地上的禅院直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呼出的水汽在空气中形成雾气。
裕里家的食物链比较特别,不是岁数越小越受宠,除开自己站在家庭顶端的竟然是伏黑惠。
禅院直哉突然感觉脖子一疼,整个人被猛地按进了泥地里。裕里俯视他,他的嘴唇无助的张开,像是咒骂着什么,却因为恐惧吞没了神智声带发不出丁点声音。
她欣赏着禅院直哉那副凄惨的模样,从心底里认为,那是很不错的表情。
“雪停了我就回去。”她说。
————
接着,裕里片刻不停地前去赴约。
对方是猫山里的同期毕业生,从记者跨入政界领域,成为了政客们专属的新闻发言人。见面的地点并不正式,一见面,发现她是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女性,言辞清晰有序,但提问直击要害
商谈的事项只有三点核心:恢复经济,确定安定区,开展合作。
不是对内合作,而是面向外界所有异能者势力,她打算把特别行政区开放成对外通商的港口,初步选定横滨。
因为横滨的地理位置好,是天然的对外出口贸易港湾。
另外,异能者大多聚集在此地也便于管理。不过,曾经被市民排斥甚至被视为异端的异能者,由于资本的逐利影响下如今成了各方争抢的目标。
由于军政府总理多次强调要注重稳定社会,她便将安定区的事务交给军方处理。一旦安定区成立,它将主要服务于咒术师的活动,但安全监管交在了军政手中,对裕里而言是好事。
她决心将咒术师变为被大众所接受的正规职业,通过在人事网站发布相关信息,在民众中广泛传播这一理念。同时,在各大学开设“咒术学”课程,并将“辅助监督”纳入国家单位职业体系,每年定期招募人员,提供特定待遇,辅助咒术师们完成合规任务。这是个大工程,协商后初步定在东京市实施,随后普及其他区域。
这一些列政策若是在东京市区实施到位,那么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会可以自然而然地朝着周边市区覆盖。所以重点还是要放在东京市的监督。
总监会的中高层人员将被替换,当然反对的意见也有很多。但在战争结束后这波人就消失了。
她希望将咒术师群体公开化,从新一代学生开始普及咒术师的意义。让所有人从心底里认同这个群体,只有去除神秘色彩咒术师才能被大众接纳成为合法职业。
这是一项庞大的任务,任何反对的声音都可能导致政策推行困难。因此,裕里决定发起战争。
政客也是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在冲突中消除这个群体是她的选择。
她没有时间与这群人玩中庸游戏,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清理东京的局势,这才是战争的主要目的。
————
关于禅院直哉,裕里没有杀了他。
她将直哉转移至东京一处房产的地下室,日日将他囚禁于此。
她花了很多时间才处理完事务,才想起禅院直哉已被关了四百多个小时。除了每日送餐的日暮,他再未见过旁人。
随后,禅院直哉被带上了裕里的解剖台。
她首次解剖活人,其实裕里一直喜欢解剖尸体的那种感受。
与活鱼、青蛙以及用于解剖的兔子不同,当手术刀划开那颗心脏时,它仍在鲜活地跳动,这与从纪录片和人体模型中获得的感受截然不同。
“很疼吗?”她捏住那颗心脏,隔着无菌手套的触感不好,于是她脱掉了手套。
她从未见过如此爱哭的男人,仿佛泪水凝聚成了他的化身。在药物作用下,他的理智崩溃,不断乞求裕里放过他。
然而禅院直哉不明白,这种求饶只会激发她隐秘的快感。
任由情绪中名为恶意的那部分放大,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底线在何处,那就是没有底线。
她说:“我有很多缺点,你知道吗,那些阴暗的念头时刻在脑海中回荡,我时常需要克制,不能让家人察觉。但是你明白的,披着人皮行走于世间的野兽,总需要喘息的机会,我想在你的身体上找到那一丝喘息之机,满足我好吗?直哉哥。”
病理学中有一种疼痛被称为幻肢痛,指的是手术后被截除的肢体在主观影响下仍感觉存在。她在思考,如果是禅院直哉,会是什么感受?当他握紧手指时,还会有感觉吗?还会认为自己有四肢吗?
她想从禅院直哉那里得到答案。
这种快乐是短暂的。
裕里用相机拍下了禅院直哉心脏搏动的画面。在他将死之际,由于术式的影响,他又复生了。
为他实施术式和治疗夏油杰的是同一位诅咒师,手法较为粗暴。
裕里洗净双手,把打印的照片放在手术台的另一端。她问禅院直哉:“善者和恶者的心脏看起来并无差别,所以,你想活下去吗?”
七岁的禅院直哉很有勇气,他是乐此不疲的施暴者。
而现在的禅院直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毫无尊严可言。
他是否与过去被他玩弄致死的旁支孩子产生了共情?无人知晓他的内心。
裕里轻拍了拍直哉的侧脸:“做一条好狗,直哉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IF线
第64章 正文完+IF线
【夏油杰】OE
待事情结束,夏油杰和那对双胞胎姐妹,还有甚尔和两个惠惠也来熊本接她。
家人们想为她举办一场派对,菜菜子和美美子拉着她买了很多菜,两个小姑娘晚上想吃寿喜烧,她们很喜欢裕里姐姐,过程中不断地询问裕里喜欢吃什么,总会拿着好几包零食举到裕里眼前,问她想要吗。
裕里摸摸小姑娘的头,接过零食放进购物车中。
“其实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喜欢吃啦,即便我强调过很多次会好好地照顾她们。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告诉我,也没必要替我省钱,可还是会这样,我有时候也奇怪,是因为性别原因吗,她们在我面前远不如在你这表现得更坦率。”
夏油杰挑走购物车内的三文鱼,放回到冷鲜处,他清楚地记着裕里不喜欢吃这种鱼类。
甜食,她和悟一样偏爱甜食。
所以,夏油杰拿了很多高级甜品。
他确实很贴心,当一个男人特意注重起仪表来,他的气质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简称:荷尔蒙。
她可以感受到夏油杰的变化,但她没法接受。
尽管菜菜子和美美子很喜欢自己,但也是有着很多原因交织而成的因素,比如她们同为女性,年龄相仿,裕里特意营造出内敛温柔的人设,裕里不介意两个女孩打着自己的幌子索求东西,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看来这就是无条件的宠溺
种种原因,都离不开利己成分。
包括夏油杰对她的好感,也离不开裕里似有若无对他散发所谓同类的气息。
‘我可以接纳你,包容你的一切,我可以理解你的所有’
在夏油杰的视角看来这种包容何尝不是一种宠溺呢。
所以,因为好感刷太高了,反而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不,这是不对的。
她买了些腌制好的红姜片和各种肉类,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走到甚尔跟前,伏黑惠哑然,自觉跟裕里交换了购物伙伴。
“怎么了?”禅院惠给她嘴里塞了块试吃的蛋糕,随意问到。
“他让我感到不舒服。”裕里直言道,口中蛋糕甜腻腻的味道发酵,竟然产生一丝苦味。
“再过几天就把他赶出去,那小子的伤也快好了。”甚尔果断道。
短短几句话,就决定了盘星教教主的去留问题。不过,再禅院家中,外人一向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由于此次出行的人众多,甚尔买的那辆越野车是坐不下了,夏油杰召唤出虹龙,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准备离开,起飞之前他朝裕里伸手:“要再体验下虹龙吗。”
甚尔冷笑,一只垃圾咒灵罢了,能有他的越野车酷炫?
然而,他那在政界上无往不利的女儿,竟然罕见的犹豫了。
裕里她真的很喜欢虹龙这个咒灵,第一次乘坐时甚至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虹龙的鳞片。
然后,甚尔只能眼睁睁看着裕里跳上虹龙的脊背。
“对嘛对嘛!裕里姐姐就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嘛!”
“和香香软软的美美子贴贴!多幸福呀!”
菜菜子和美美子抓紧她的肩膀和腰部,像两只可爱的树懒
回到熊本的主宅,甚尔脸色肉眼可见变差。
偏偏裕里跟没察觉一样,直到虹龙消失还一直盯着它曾出现的位置看。
房间的内部,菜菜子和美美子正在厨房里面处理蔬菜,嬉笑聊天着要把牛肉切成几段。
客厅里,她和夏油杰正在交谈。
裕里放下手中的水杯,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什么?”夏油杰揣着明白装糊涂。
“回高专去,或者去墨西哥,随便你都行。”
夏油杰的声音自上而下幽幽传来。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裕里。”
他不明白裕里为什么会突然变脸,明明
他呼吸变得急促,柔声道:“是因为我和菜菜子美美子没掌握好分寸,惹你不开心了吗,那我道歉,对不起,我发誓。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次。”
“还是因为我话太多了,前段时间确实因为各种原因给你发了很多比较冒犯的信息,可实际上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一切都是为了大义,你能明白的吧,我痛恨的厌恶的只有那些什么都不懂只会制造咒灵垃圾的猴子。现在诸事已了,我们应当没什么阻碍……还是说,你心中依旧嘲笑我那半吊子的觉悟?”
“你越界了。”
裕里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头,她没什么心情听夏油杰在这掰扯。
“”
裕里仰头,看着夏油重复了遍:“你越界了,还需要我多做解释吗。”
“你的行为,你的举动。”她的手指点到夏油杰的胸膛,“还有这颗心,想要的太多。虽然后面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我始终保持着克制的想法,现在,我们共同的理念都已实现,已经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明白吗。”裕里慢吞吞地说,一次性说很多话会很累,所以,以前的她才喜欢用手机和夏油杰聊天。
“实际*上,我没有和你成为朋友的想法。我们只是阶段性的互相了解,朋友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如果我有让你误会到的方面,我道歉。”
“那就不做朋友,这样也很好。“夏油杰语气急促,打断她的话。
裕里笑了下,她摇了摇头:“我没法和某个男人建立一段健康的恋情,无论那个男人是谁都不可能,这是我实验过后得出的结论。”
那对黑眸子注视着他,仿佛凝视某种深渊。
“你也不想被我变得一团糟吧。”
但夏油杰只是用执拗的目光回视她,裕里侧过头,半响,她叹了口气。
“随便你吧。”
木屑在手中炸裂,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甚尔平静地拍掉手中的碎屑,语气平稳:“聊完了吗?进来帮忙腌菜。”
他转身走进厨房,露出身后断裂的门框。
如果大家都不介意,甚尔更愿意捏爆的是盘星教教主的头颅——
【五条悟】OE
告别歌姬一行人,他独自一人回到了高专,在那间陌生又熟悉的单人寝室外,他试图找寻着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
但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门,毕竟真正的钥匙已经丢了。
他用力一拧,索性卸掉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和惠应该也会喜欢上这儿。”他一个人喃喃自语。
没有连通的两间寝室显得狭小,屋内的陈设布置还是他两年前居住时的景象,家具上落满了灰尘,窗外积攒着一层厚厚的霜雪。
“我不太会照顾小孩,但是别担心,以后会尽量学着照顾你们,不过我平时也不太回来啊,身为特级咒术师的我也是很忙的,所以你们得学会自己做饭。”
懒得顾忌沙发上的脏污,直接躺了上去,他摘掉墨镜,脖颈后仰。
“高兴点嘛,好歹……,曾经的我们也是一家人。”
然后呢,记忆中的小裕里是怎么说的?
他在脑海中细细描绘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她总是会等自己说完后再回答,如果二人同时开口,她也会停下来等他先把话说完。就好像事事都以他为先。
他闭上眼,几次张开口,回忆着裕里说话的方式,才能把那句话慢慢说出口。
她说的是。
“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啊。”
“惠和我,还有五条老师,就是亲人。”
所以啊所以,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己跟裕里为何走到这一步。棋盘下错了好歹有参照物,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她的游戏。
他的手指落在了眼皮上,解除无下限后触摸自己的眼皮,努力忍受着眨眼的酸涩感是极为痛苦的事情,但没有特别不舒服。
他曾经欺骗裕里说很痛,实际上是抱着撒娇的态度。
如果让她拿走一颗眼睛作为新年礼物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她好像很喜欢这对眼睛——
【禅院直哉】BE
调教是一件繁琐且快乐的事情,裕里从没有调教过人类,但男人又和牲畜不同,直哉那张嘴起先还能说点污言秽语,到最后只剩下哀求的份儿。
所以,人和狗还是不同的。她得用更多的语言,更精准的命令来模糊掉直哉为人的概念。畜生生来就是畜生,懂得卑躬屈膝,明白匍匐乖巧的道理,而男人需要驯服,需要抹除掉他骄傲的本质,重新打磨光泽,再细细刻好纹路。幸好,裕里向来很有耐心。
她牵着直哉的手离开地下室的那天,他似乎有些不确定,整个人苍白消瘦,像是经历漫长的噩梦,哪怕日暮见到了这位曾经贵族家的少爷也很吃惊,到底是何种折磨能彻底磨灭掉为人的尊严?他不敢细想。而他的上司仅仅是坐在那儿,随意地一瞥,便令男人浑身胆寒,禁不住的颤抖。
成为一条有智慧的狗,直哉做得很好。
她带着直哉重回禅院家老宅的那天,男人似乎对她产生了类似不舍的情绪,一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驾车的日暮表情扭曲,很显然,那位禅院家的少爷彻底成了一只离不开主人抚慰的狗。
比起斯德哥尔摩,裕里更愿意称呼这为弃犬效应——
然后,她在遍布中国人身影的池袋街头,看到了五条悟的身影。
他看起来气色很好,和朋友们边聊边笑着走过,脸庞有疤的女士似乎被他轻佻的语气逗弄生气,举起手便追着他要打。
那一刻,裕里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开心。
一种名为“同理心”的东西隔阂在二人中间。
她忽然发现,她和五条悟之间,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理解过对方。
他是干净的,纯白的。
而她一直都是混沌的黑恶。
那双苍青瞳注视着她的时候很漂亮,但不是她的宝物。
“你摸我眼睛的时候,有些痛”
“不过裕里很喜欢,就多摸摸吧”
她侧过身子静静地望着那张面容,面庞透着鲜活的气息,而他的眼睛无论看多少次都依旧美丽。
人们追求的往往是他们认为好的事物,即便她也不例外。
靠近,掠过,如飞鸟轻盈,蒲公英般柔顺。
红色的信号灯亮起来——
车轮默不作声地碾过街道旁纯白的雪。
正如那场终端的吻,也可能是没有结尾的音弦。
年轻的白发咒术师和同伴向前走着,他也一直没回头。
【全文完】——
IF线开启——
女性常通过眼泪操控他人,甚至自我欺骗。
但伏黑裕里学不会这些。
她在流泪的那刻总会想起伏黑阿姨的脸,她那可怜的女儿,她对甚尔可悲可恨的爱意,是摧毁一切的元凶。
她带着弟弟辗转多个女人家中,父亲是个靠女人包养的小白脸,而他们则作为二手赠品随波逐流。
比起父亲,惠经常称呼父亲为“那个男人”“甚尔”“该死的家伙”,似乎以这种刻薄的字眼便能断绝和他之间的联系。
但裕里还是会叫他一声父亲,她比惠更早出生,第一个孩子总是格外不同,她享受过甚尔的温柔和妈妈满怀爱意的拥抱,比起什么都没有体验到的惠,她更幸运些。
可能是考虑到姐弟的问题,甚尔和伏黑女士结婚了,她和惠才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落脚地。然而不到半年时间,伏黑津美纪死了,她的死亡是裕里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她的臂弯是朝下的,死死地抱紧怀中的裕里。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皮淌过脸颊,润湿了干燥的唇瓣。
“津美纪,津美纪”裕里小声地念着那个名字。
起初,她还有回应。
“裕里,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
渐渐地,她像是因为裕里一直在呼唤她感到烦躁便不再回应了。
她的回音慢慢地,比黄昏落日爬过地板的速度更加缓慢。
那些粘稠的液体在裕里颈窝处聚集,像生命积攒的刻度,浓厚到几乎将两个女孩的躯体相粘。
她睁着眼,感受疼痛的程度,反复抬起断裂的骨节,露出一截嫩白的指骨被蚂蚁爬过
从今往后,裕里对世间所有人常怀愧疚,她看着每一对黑色的眼珠,黝黑的发丝,都会回想起枯井中津美纪的尸体。
伏黑阿姨的泪水如涌流不息的湖水,惠握紧她的手,小声喊着她的名字。
小腿发生骨折,右手食指出现三处断裂。她坐在轮椅上,女人哭完后还得打起精神照顾她。裕里很愧疚。
在随后的日子里,伏黑阿姨因过度悲伤而不久离世。
从头至尾,甚尔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她和惠蜷缩在伏黑氏的公寓里,像两只霸占原主栖身之所的寄生虫,她更为愧疚。
那些情绪在腹中苟且,纺织着名为愧疚的情绪,以缓慢地姿态,一点点夺走裕里摄取营养的权利,她变得无法自主进食了。
窗台上的绿萝蜷曲着叶子,因为无法得到原主人精心照料,正在死去。
小惠始终背对着她,小小的身影站在厨房里。裕里数着小惠的脚步声,在第四十六下时他端着一碗热汤走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屏住了呼吸,视小惠手中的热食为洪水猛兽。
“如果你死掉了,我也活不下去,别那么狠心,把我一个人丢下好不好?姐姐。”
“真的好喜欢你呀,你可得好好活着,裕里。”
惠的声音和津美纪重叠,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三个月后,甚尔回来了。
那天大雨滂沱,女孩冒雨归来,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正用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心里盘算着小惠放学的时间,好去接他。
接着,嗅到了一阵烟味。
在客厅等到了久未归家的父亲,他看起来与半年前无异——颓废,死气沉沉,那油滑的语调因未遇到女人而尚未触发,稍微有点人样。
终于等到一个回家,甚尔熄灭手中的烟蒂,双手交叠,嘴角含笑。
“我给你们找了一个好地方,这次可以住得更久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