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病宠:饲养人鱼的她》 第1章 神明的迎接祭品 罗森国,主城郊区。 罗森王宫占地广阔,位于主城普洛斯的大后方,背靠天险建筑在一片高高的断崖之上,前方被繁华热闹的城区围绕护佑。 护城河外树木郁郁葱葱,鸦雀寂静。 “太安静了。” 又到了巡逻换班的时候,领队的骑士揉搓了一把胳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伸手大力拍打了把同伴,在对方不满的目光里叽里咕噜说悄悄话:“喂,你说……他们是真的放弃了?毕竟都一年过去了,又总是送死的,哪怕运气再好,每次能逃出去留下命的,估摸着也没几个了吧?” 忽然想到什么,他抬眼打量了下四处,压低了嗓音:“对了,听说卡法帝国那边又出现了新的预言!据说还因为太过凶险而被皇室给严密封锁了——甚至当晚做出预言的几大巫女一夜之间全部暴毙!” 高大个的骑士说着他费心打听来的消息,神色肃冷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还是幸灾乐祸那种。 来人的回应是:一巴掌拍了回去!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没点逼数的么?! 来换班的骑士长看见被拍的高大个儿还敢露委屈,更是恨铁不成钢:压低了声音算什么!没看过还能没听过几大帝国的“权杖”的威名么?! 要真来了一个,他们这里的一点碎嘴哪里避得开他们的耳目! 他眼神暗了暗。 虽然国家之间弱肉强食已是常态,但卡法帝国、埌夏帝国一流却算得上强盛大国中的一股清流。对对外扩张这种“暴力粗俗”的蠢事向来表现的毫无兴趣,只一心发展国力,在希腊版图的诸大小国中,文明富庶一项上璀璨得耀眼。 如果它倒下,很可能并非好事。 再加上“那位”的突然消失…… 然而想到消息还只是在家族高层中私下流通,骑士长也是从在议会担任高职的祖父口中偶然得知,再无意多说,只抬手拂开了人推开,冷淡着语气呵呵:“又不是都嫌命长。快,换班了换班了!” 换班的队伍交错中,没人注意之处,只见飞出飞雀的一颗大树底下,一个苍白的手势一晃而过。 地牢深处。 嘀嗒—— 嘀嗒—— 似乎有水声滴落。 然而也只是似乎而已。 知道的都明白,也不由诧异。 “嘿,都这样了,竟然还能挤出血来!简直就是神迹哈哈哈!” 克里斯执着长鞭笑意阴戾满足,抬手舔了舔长鞭尾末上沾染的暗红的血肉。 那副癫狂的模样直接吓呆了来地牢传递国王旨意的侍卫长,年轻的侍卫长哪怕早已做好了心里建设,甫一进入地牢深处仍旧瞠目结舌,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 “他、他、他!”他指着克里斯,年轻俊俏的一张脸脸色发白。 他身后一步,跟随而来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跨前一步,挡住了前面人的视线,回头诱哄:“乖,法法门口等着去。” “可是——” 被昵称为法法的年轻侍卫长一时都顾不计较身前人恶腻的称呼,只死死盯着前面。地牢柴火都照不到的阴影里,那人把玩着的长鞭裹挟着破碎的血肉,正往下滴着暗色的血腥,见他反应如此,一双灰绿色的眼眸阴戾、轻蔑而傲慢。 特西法果然被这样的眼神刺激到了,一张原本泛白的脸涨得通红,气的,“他——” “嗯,他是坏人儿。”青年笑,接过来特西法的话,拉长的调笑尾音,在这黑暗腥臭的牢笼之中显得又甜美又诡异,“所以剩下的,都交给我,嗯?” “可是……” “没什么可是。”青年再次截断他的话。 而被打断话后又往外推离了几步的特西法明显对此番模式极为熟稔,熟稔到甚至没觉得冒犯,只还在犹豫。 然而嗅着满牢笼中腥臭恶腻的血肉腐烂的气味,和眼前恍如地狱的画面,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颤抖。小說中文網 果真,还是太弱了啊,特西法对自己无不失望,最后却还是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放弃。 这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事,强自加入也只会给旁人带来麻烦而已,所以,父亲才总不让他离开维克托单独行动的吧。 特西法轻轻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皱缩眉头再看了一眼牢笼中的场景,抓住身边青年的手叮嘱:“不能死。” 话音落下,维克托也刚好把人推出了地牢,闻言笑着颔首答应:“遵命——我的侍卫长。” 而待他再下去,深入这个牢笼的最内部,维克托脸上的笑意仍在,却早已不是刚才那副温腻而好脾气的模样了。 冷冷的,冰冰的,像是覆盖在脸上的一层面具。 他看着地牢里被悬吊着受刑的,几乎不能再称作是人的东西。 或者说,本来就不是人呢。 维克托漫步而下,笑意阑珊。 牢笼最深处,低矮腥臭的水洼之上,被穿透肩胛吊挂起来的躯体枯瘦斑驳,向下,是一条血肉模糊的鱼尾! 片片鳞片被硬生生拔去,被脏水不时浸泡的血肉翻卷着烂鱼肉的蓝白色,腰腹肋骨断裂,刺破肌肤肉理……不过几眼基本的观察,维克托已经踏完了最后一步,他把视线固定在阴影里猥琐又叫嚣的生物身上。 克里斯只看到了维克托的短暂离开,一时玩得太嗨,满面通红,连被注视都毫无感觉,还在不住感叹着“神迹”。 维克托嗤笑:“啧。平时不是最喜欢对着神谕摇尾乞怜了?如今把神迹用在这里,就不怕玷污了神明的圣洁无暇?” “你懂什么!” 达克斯回首,恶狠狠地觑他……却不敢动手。 灰绿色的瞳孔里是既嫉恨又畏惧的情绪:就算他这些年久居地下,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赛罗家族的这位旁系少爷的手段。论狠,谁能敌过这些从来高高在上半点不把人命当命来看的贵族! 于是只能泄愤似的,越发发狠地抽动着手里的刑具。 维克托并无感受。 虽然受刑者是他们森罗国曾经最负盛名的“新星”,但在他们这些真正手握权柄的老牌权贵眼里,也不过是给个好听的名头多利用两年的玩意儿罢了,不值得他多费心。 惊动了家族出面派他过来的另有其事。 维克托开口:“不要弄死了。” “为什么?!”达克斯脱口而出,一时面容都因为极度的愤懑和不甘而有些扭曲,死死攥紧了手里的长鞭。 “没有为什么。”维克托有些不耐烦。 新的预言已经下达,混沌终会到来,神明即将降临……他早已忍不住想要去咬下甘美的第一口! 然而,偏偏这次的预言隐喻太多,暂时谁也没办法抓出漩涡中心的是谁来! 想到这,维克托心情就十分的不虞,看着眼前跟只疯狗没两样的克里斯,恶意的笑了笑:“若说真有,就是——你不够格知道吧。” 达克斯闻言猛然转头盯住他,一双冰冷的瞳子迸发出汹涌的狰狞,如同淬毒的蛇,但只片刻,又状似畏惧地埋下了眼色。 而维克托,他会畏惧一条狗? 笑话。 维克托又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牢笼里不成人形的“人”,这会儿倒生出点奇异的嫉妒来。毕竟,也不是每个在阴沟里都快烂成骨头了的人,还能撞上个这么大的变数的不是。 把这位置让给他多好啊,维克托舔舔唇,眼中杀意一晃而过。 但仅片刻,那双眼就又恢复了矜贵的淡漠。 意思已经传达到,维克托抬脚离去,他并不担心达克斯有那个胆子阳奉阴违。而有他出面,其他势力多少也会顾忌几分,再扫扫尾—— 作为神明降生的迎接祭品,够了。 ------题外话------ 本文主背景为类现代都市的豪门,为剧情服务加入了少量合理的早期低阶星际时代文化,应该不影响阅读……好怕把小可爱们弄跑了(笑哭)。 第2章 赏金猎人,屠 夜晚,普洛斯主城,灯光璀璨,人声鼎沸。 时逢临近春节的森罗国庆期间,主城最先响应号召,各大学院和单位都根据政策放了小长假。 刚刚暮色入深,繁华的街道上便燃起了喧嚣的烟火气,到处是衣色明亮的、出来娱乐放松的年轻人,欢声耳语一片。 突然,叽—— 一声尖锐的鸣笛划破热闹喧嚷。 正三俩结伴的年轻人闻声,动作比意识快的,熟稔迅速地分道站到大路两边。刚让开,一阵“嘎吃噶吃”的声响慢慢从远至近…… “来了来了!”有年轻的男女眼色隐含激动,翘首以盼。 没一会儿,一排三人高大小的人形机甲穿街而来。 机甲由国家最新研究的红铜制作,传导性能较之以往几代更有提升,就连机身也漂亮华美了许多,胳膊膝盖股骨处的连接圆滑而优美,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断层的痕迹,赤红的金属光泽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当然也有自认为见过世面不屑的、担忧的:“比起……”语声模糊了些,“还是不够啊。” 但终归不是主流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愈发热腾的气氛中。 近了,近了。 人形机甲过去之后,很快天空中又燃起了绚烂的烟花,五彩斑斓的颜色重合、交接、转折、顺下,在深沉的夜幕中变幻出繁复的图案。 无数民众为这一盛景而欢呼,而当烟花开至荼蘼,烟雾散去之时,一圈橘红色彩猛然耀眼! “那是——” 无数人懵逼。 而森罗学院机甲系几位出来放松的学生正费力挤在人群中,努力仰伸着张望的头晃来晃去,本来和旁人一样懵逼的,但突然,其中一个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没忍住颤抖了起来! 眼里的光亮到极致! “那是——”因为过度激动,他喉咙堵住,生生没吐出想要表达的那几个字眼来,只能用力戳身边,“赫、赫——” 他身边,赫德维格,这一届的学生会会长睡意狰狞,被同学从实验室生拉硬拽出来后就在不停打哈欠,现如今更是表示完全get不到同学们激动的情绪,懒懒下结论:“哦,翼型机甲。” 不远处的吃瓜民众闻言不明觉厉:“哇嗷!爱国的新机甲!” “帅!” “真帅!” “唉唉唉,要是我也有一台机甲就好了……”另一边,与正街热腾腾的摩肩接踵截然不同的街尾一角,静谧香甜。 店家估摸着是奉行“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固执人种,用香气吸引着稀薄的顾客,不仅要求人胆大够馋,还要有足够的耐性,肯从正道岔进去再走上个十来分钟走到死胡同的底儿,才能发现那家装点着草莓冰淇淋图案的名唤“沙河奶酪”的小店。 从橱窗往里看,一个围着白裙的白胖姑娘,手中正端着的刚出炉的面包卷儿,慢慢悠悠在展览的玻璃柜前巡视。 添添捡捡着,一头蓬松金发随动作轻微跃动,脸上笑意骄傲满足,像个正探索自己领地的毛狮子。 几步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死盯着橱窗。 或者准确点说,是盯着橱窗玻璃面上反射的人影:一个牛仔衬衫、身骨纤长,闲闲曲着条腿倚墙半靠着的年轻女人的人影。 半晌,少年低头,一只手伸入粗布褐色的短褂中,摸索半天,才掏出了衣袖裤口藏匿仔细的三个半旧的小钱袋紧紧攥在手里。 “哈,时间不等人啊不等人。”橱窗上反射的人影,声音幽幽传来。 少年一僵,随即恶狠狠地瞪一眼橱窗中的人影! 闭上眼,狠下心,将钱袋一把抛往身后!付时屠接过钱袋。 她走向奶酪店,余光中,衣衫半旧的少年不知道是因为气怒还是肉疼,正低着眼不停颤抖。 付时屠见样难得的良心痒了痒。 然而,当视线再次滑过橱窗中美好可爱的蛋糕奶酪小甜点……瞬间那点子痒痒就消失无踪了。 人是铁饭是钢,没有甜点饿得慌啊饿得慌。 何况她还是合法劳动换取的报酬嘞。 付时屠三俩下安抚好自己的良心同志,抬手再把齐肩的巧克力棕色的卷发揉得更蓬松一些,确定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后进了面包店。 良久。 就在门口的少年等得都要不耐烦的时候,付时屠出来了。 嘴里叼着一袋香草木瓜味的酸奶,胸前堆满了褐色素净的纸袋,冒着尖尖的地方隐约还可以看见:起士卷、奶油卷、小餐包、洋葱火腿卷、培根棒、乳酪、芋头面包、小红豆饼干…… 少年看清楚她怀里食物的瞬间,眼角蓦然就红了! 混蛋! 不知道他们已经真的没什么钱了么?!他都已经好久没敢吃饱过了。 少年福琼再一想到那些在郊外阴暗的角落里蛰伏蜷缩着、枯瘦如柴的伙伴,想到临走时他们故作轻松地拍着胸口,把身上的最后一点钱财拼命塞给他,嘱咐他要讨好这位花重金求来的赏金猎人的画面,顿时——矮下身子,小声啜泣了起来。 正准备用美食开启美好一天的付时屠:…… 哭了?! 她抱着满怀的食物,动作艰难地挪到少年面前,蹲下,一个不小心手边一个装奶棒的袋子歪了歪,她连忙侧头用脖子夹住。 然后,就用这样诡异难受的姿势满眼地看着少年。 叼着酸奶,吐字不清:“喂,别古啦(别哭啦)。” 福琼不理她,只是一味的悲上心来。 本来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年龄,十三四岁,还出身富贵,当初一心敬仰撒迪厄斯“新星”的英雄之名,死缠烂打让家里将他送入了他手下的荣耀之师。 却不想刚进去没几天,就遇到撒迪厄斯被爆出非我族类的证据,撒迪厄斯被捕入狱,荣耀之师一路逃亡死伤大半,父母宗族惨遭屠戮。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连伙伴,也快死绝了。 ……很快也会轮到他了吧? 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少年,虽然被荣耀之师里年长的成员们尽力护着,这一年来仍旧受够了磨难。 福琼把头埋进手臂,不让别人看出他的狼狈和绝望来:其实只要还有希望,他也可以像米洛斯哥哥说的那样,再坚持坚持的,可是—— 他们真的已经没有力量依靠自己救出撒迪厄斯了! 花光了仅有的全部积蓄,能请动的,也不够是眼前这个讨厌的女人! 福琼哭得肩头颤动,声嘶力竭。 付时屠腾不出手来,只能蹲在地上,像个不倒翁那样用肩胛骨去撞少年,叼着的酸奶袋也赶紧吸吮干净吐掉。 可以说话了:“别哭了。”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安慰人:“钱总是会有的嘛——要不然,我带你们入伙?做赏金猎人可好玩可有钱了!而且,还可以空手套白狼!” 福琼:! 少年猛然抬头,因为极度的震惊,甚至连脸上和着污泥滚滚的泪水都忘了擦:“你骗我们?!” 付时屠眨眼,呃,好像说了一个了不得的词儿。 她微笑,摊不出手来只能耸肩:“哎呀,空手套白狼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是白手起家,白手起家的意思。话说,我真的很推荐你们做赏金猎人,又轻松,又赚钱,时间安排还自由,另外,还可以自己选择性接客,咳,接待客人,我的意思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能胜任的任务去做……” 第3章 传说中的帝国权杖 付时屠零零碎碎地例举出了做赏金猎人无数的好处来,就差没把赏金猎人说成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了。 唯一的一点坏处却半个字没提:就是雇主有时候爱抽风! 譬如她,明明重操旧业以来从无败绩,偏偏在赏金排行榜上的排名低得令人发指。 堪称是最“物美价廉”的一位猎人:就因为那些雇主不知怎的统一了口径似的,全部给她在售后评价上打60分! 真真的是刚及格,一分都不带多的! 明明秉承着花钱的都是金主霸霸的原则,她自认为服务态度一向优良。 就是不知道这个“优良”的评价如果被付时屠前任的无数雇主知道,会如何冷笑。 而福琼,要不是他并非真的不谙世事,都差点信了付时屠的邪! 呸,谁不知道赏金猎人都是些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还是有命赚没命花那种! 然而经过付时屠这么一通乱拉线,福琼顿时也悲伤不起来了,抬起衣角草草地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瞪着她警告:“屠!” “嗯?”付时屠职业微笑。 福琼看着面前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是咬牙放软了口气,嗓音中的依赖和祈求,低得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 “……你真的有把握,救出撒迪厄斯吗?” 付时屠闻言,长长叹了口气。 她面容猛然严肃,然后把满怀的面包奶酪突然一把都塞到了福琼身上。 “慢点慢点!”福琼接的手忙脚乱,就怕一个不小心没拿稳浪费了食物,“女人!你做什么?!” 而等少年把食物都抱稳,看着眼前眉眼优美利落的年轻女人,突然心惊肉跳,就怕她撂担子不做了! 毕竟,也是他原先没反应过来,虽然他们是付出了全部身家请人,但那点子身家,就他自己都知道,根本不够买一个真有本事的人为他们卖命的—— 救撒迪厄斯这件事,他们折损了近一半的仅存的战团都没有成功,当然是个赌命的任务! 而哥哥会选择她,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福琼以为自己态度不好惹怒了眼前的人,害怕得差点哭出来:大家的希望,不能葬送到他的手里!尛說Φ紋網 但鼻音刚出,他就又死死地咬住了唇,把哽咽咽了下去。 脑子里惶然杂乱:要是这女人就是因为不喜欢看他哭哭啼啼的才想拒绝的怎么办? 福琼抱紧手里的东西,逼自己一个深呼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对着付时屠道:“求……求求你,不要放弃……我不要面包了!也不心疼钱了!我不敢了……求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 付时屠吞下刚想严肃开口的那句“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却不能怀疑我的业务能力”,站起身,拍平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在少年越发忐忑的惶恐中,扯动微笑的弧度道:“回城郊去。” 话落,付时屠就看见少年眼中的希冀猛然熄灭了! 付时屠抬手覆盖住少年的眼,补充完自己的话。 “回城郊去,一首歌颂我如何如何美丽强大的赞诗写完,我就会带着你们亲爱的撒迪厄斯,降临了。至于这次的佣金……算了,把你手里的面包奶酪多留几块给我,然后没事帮我宣传一下——以后我不接受穷人家的任务。就可以了。” 福琼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虽然对于付时屠口中“穷人家”的定义十分不满,但他已经过了认1为骨气可以填饱肚子的年龄。 也不由对她此时许诺的,一首诗的时间,生出了期待。 而在这期待中,纤美利落的女人顺手将长发束好,消失在了市集的人海中。 位于森罗王宫深处地底下的牢笼,突然响起了歌声。 “竹笼眼,竹笼眼,笼子里的鸟儿,什么时候才能飞出鸟笼……竹笼眼,竹笼眼……黎明前的夜晚,仙鹤和乌龟滑倒滑倒了……” “……你背后的人是谁?” 呜呜咽咽,一会儿像是极北的原野穿堂而过的呼啸的风,伴随着空空冷冷的气息,翻起一阵上下摇摆的稻田巨浪;一会儿又阴声细气,恍如自言自语,自怨自艾,冰冷黏腻如同鬼蛇攀附。 “鬼!鬼啊——” 一声尖叫,紧随着又戛然而止。 达克斯收回砸出铁锤的手,慢条斯理放下手头刚挑好的今晚要玩的刑具,垂眼,摇曳的橙黄色的烛火下,毁去半张脸的狰狞疤痕阴狠冷酷:“装神弄鬼。出来!” 无人应。 当然无人应了,付时屠无语,她又不是傻,难道还跳出去来句“大爷在此”来彰显存在感然后被射成筛子不成。 至于歌声,业务需要业务需要。 总要突出点她与众不同不是。 她继续唱着曲调诡怪的歌谣,手里摇晃着的,是一把周身黯淡的笔直刀刃。 刀鞘撞打在石壁铁栅栏上,发出不规则的“磕呲咔”的声响,纤细的身影如同一线明淡模糊的笔绘,又像是孩童手中横冲直撞的纸鸢,在血迹斑斑的阴森牢笼中轻巧起伏。 “竹笼眼,竹笼眼……你背后的人是谁!” “喝——喝——”达克斯身边伺候的枯瘦牢头喘着压抑的粗气,死死盯着地上被达克斯随手砸破了脑袋的同伴,咬住牙关,吞下口中的恐惧。 太安静了! 这里位于王宫地牢的最深处,怎么可能让人一路如此没哟动静的就到了这里? 对方太强! 或者,难不成,真的是鬼? 牢头在这地狱见过太多怨鬼和仇恨,更别说身边立着的就是只“厉鬼”! “谁——唔。”又是一个来不及发出声音的,付时屠收回手里当棍子抡的长刀,继续深入。 “笼子里的鸟儿,什么时候才能飞出鸟笼……呀。” 突然,她住口了。 既不是因为地牢里猛然迎接她的恍然地狱的场景,也不是和位于地狱之景最中央的,被吊挂的惨烈人影。 而是,从铁栅门缝隙里飘出来的,几乎是原汁原味的味道! 真的是原汁原味——瞧那骨子蛋白质腐烂霉菌蔓延的味道,没有福尔马林压制,真是压都压不住。 付时屠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多做功课就跑来“深入虎穴”,谁知道虎穴里面迎接的可能不只是美美的人质和凶残的虎豹,还可能是虎豹不讲卫生留下的食物残渣啊! 她弯腰撕下一块衬衫边角,临时做了个简陋的口罩,蒙住口鼻。 腰腹处缺了布料的地儿凉幽幽的透风,付时屠决定速战速决。 而随着她战略的改变,地底下久不见日光的地头蛇们的第一感受就是,更安静了。安静的可怕。 先前的歌声虽然阴诡,却多多少少提示了来人距离的大致范围,让人心里在极度恐惧中有所依仗,而如今…… 就在这样一种血腥的混沌中,倒下了最后一个喽啰。 这时候,女人现身了,话不多说,直接拔出了刀,上前就是一道劈斩! 达克斯看清楚了眼前的细瘦人影,冷笑,右手拎起长鞭把手横向一挡,左手中刺刀向前猛然滑出! 长刀锋刃碰撞到长鞭粗粝的手柄上,映出达克斯一双阴长的眼轻蔑的光,然而就当这是,那股轻蔑突兀一僵……转换为不可思议。 达克斯眼睁睁看着迎面而来的长刀轻描淡写的落撞到长鞭鞭柄,然后—— 如若无物地穿过鞭柄,格住了他的喉咙! 付时屠微笑,系着口罩的脸上,一双眉眼晕着深沉混沌的茶色,漫不经心:“哎呀,你输了。自己看着办还是我来?” 这样无厘头的话。 达克斯眼中的震惊却慢慢褪去,然后转变为嘶哑的了然,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帝、国、权、杖。” 第4章 他重生了 传说中传承了神明式微的血统的存在! 竟然是这样的力量……是这样的力量! 付时屠看着他表情精彩,好心提醒:“我时间有限。” 达克斯闻言觑她一眼,收回滑出的刺刀,猛然刺向自己腹部! 顿时鲜血涌出,他吃力地丢下刺刀捂着伤口走到牢笼中的阴影处,跌倒在地。 垂首,安静如鸡。 两人都清楚,伤口看着厉害,却完全不致命,付时屠也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只再次提醒:“还有神智。” 达克斯恨恨抬眼,随即积蓄力道,猛然将头撞向石壁! “碰”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地牢里一时只闻最原始的,“嘀嗒”的血液滴落的响声。 付时屠这才把注意力调到了任务的主体身上。 她从地上捡起了散落的钥匙,仿佛全然没看见他那独特的鱼尾,矜着步子走到绞刑架上吊挂着的人影面前,踮起脚尖,一把一把,耐心地尝试。 随着又一声“咔擦”,那人影一个颤动,右手腕锁扣分离,干涸枯瘦的躯体一把跌落——被付时屠半嫌弃半小心地捞在怀里。 垂眼。 真寒碜嘞。 这是付时屠对撒迪厄斯的第一个评价。 他不着片缕,瘦骨嶙峋地缩在付时屠白色柔软的衬衫衣料上,银灰色的长发枯槁蓬乱,如同瑟冬里已然枯萎只待化土的杂草。遍体鳞伤,一身黏腻粗糙、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的惨白的血肉败絮似的卷曲外翻,还往外渗着血,很快将她的衣服染得肮脏不堪。 好了,不仅没工钱,现在还搭上了一件衣服。 付时屠木着脸,按照任务要求,掏出了口袋里揣着的一枚果子。 通体赤红,睡熟的人脸模样,递到撒迪厄斯嘴边:“喏,米洛斯让你吃掉,说是秘药来着。” 拍—— 撒迪厄斯拍掉她的手。 随着果子的落地,一声沉重的闷哼,撒迪厄斯也重重摔落在地。 付时屠挑眉,环起双臂,就近半倚靠在身边的铁栅栏上,静观其变。 而地上的人并未看她,蜷缩在地,咳得撕心裂肺。半天,吐出最后一口血浊的液末,才失力一般,将自己如被火焰灼烧着,剧烈耳鸣的头颅贴上了冰凉粗粝的石面。 麻木地睁大双眼。 枯发下,一只眼,瞳孔是冰冷的血腥般的赤红,另一只,布满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最后呈现的,竟是如金子般明丽的色彩。 撒迪厄斯不懂。 为什么——还要重来? 对,他重生了。 脑海里翻滚着前世的一帧帧画面,惨烈的,绝望的,幽远的,以为已经遗忘的。 米洛斯雇佣了眼前这个女人给他送来了力量之卵,以献祭出他最珍惜之物——整个荣耀之师的代价,让他获得了无上的力量。 然后呢? 踏着累累尸骨,南征北战,为了那个最初的“梦想”付出一切,建立了统一的帝国。 再最后……输给了一个笑话。 将一切扯向毁灭。 撒迪厄斯几乎还能听到震聩于耳的那个怪物的嘶吼和疯狂。谁能想到哈哈,谁能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哈哈哈…… 付时屠皱眉,看着眼前人笑得跟个疯子似的,随后又拖着身体,爬着,将地上的那枚果子捡了紧捏在手里。 用力的程度,让付时屠甚至觉得能直接被他捏爆了去。 血肉斑驳的鱼尾浸泡在了低洼腥臭的水坑里也毫无所觉。 付时屠走过去,将手指覆盖在了他脉门处。 五内具衰,没救了。 付时屠顿一下,茶色的眉眼突然就软了。唉,临终关怀临终关怀,她暗暗念叨着,将撒迪厄斯的鱼尾从水洼里移开,也没再管脏不脏了,将人半抱半揽地支起了上身。 想了想,开口:“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么?我可以帮你转达。” 帮人实现什么的,就算了。 撒迪厄斯闻言抬眼,视野迷蒙恍惚,隔着布料,两人肌骨接触的地方有体温传递过来,灼热的发烫。 这个人……他神智迷乱地想,这个人怎么还可以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不行,不甘心,他不同意……尐説φ呅蛧 付时屠按住怀里一时挣扎得厉害,甚至于两颊颧红,像是发烧了的人,脑袋不是一般的大。 “别闹!住手!伤口裂了!撒迪厄斯!” 见凶也没用,地牢中还开始有了淅淅索索的来人迹象,付时屠没办法,只能将人抱起迅速跑路。 以后坚决不乱接任务了。 耳边风声呼啸,夜从深沉得浓郁,渐至稀薄,一点一点鱼肚白从天边染起。终于出了王宫地界,付时屠还不及喘口气,只觉得肩上倏忽一紧,随后,唇上一凉! 冰凉柔软的唇瓣相贴中,付时屠眼见着,她带来的不认识但看着就麻烦的那枚赤红果子,微末的汁液,就这样以猝不及防的姿态…… 流淌进了她的口腔! 付时屠脚下一绊。 纤瘦的一团,顿时从高耸的瞭望塔上跌落,勉强稳住身体落到地上,甩开手里的人反身就在干呕。 没用。 晚了。 付时屠眯眼,站直身子,肩头被碰触过的地方血肉被迅速腐蚀,最后留下一个繁复诡异的图案,她不动声色抽出手中刀,横刃在前。 呼吸间,只看见以地上被摔得头破血流的撒迪厄斯为中心,原本乍明的天色蓦然陷入一层黏稠的黑暗。 随后泥层松动,尖锐腐烂的指骨拖着破败的尸骨狰狞着,从地底爬起。 仿若遮天蔽日的遥远处,有恶魔降世! 所以她究竟是接了个什么鬼单子? 付时屠几乎能想象得到要是恶魔之门真的打开了,以后接踵而来的麻烦得多如山! 于是半点不带犹豫的,将刀刃横过眉眼,解开了身上的封印,一时间瞳色漆寂入夜,巧克力棕的长发也迅速顺直、拉长,覆盖上了鸦黑如墨的颜色。 抬刀下劈! 那瞬间,山河撼动! 原本枯坐在一圈尸骨之上的撒迪厄斯身边,鬼魇褪去,他慢一拍看过去,一双干枯凹陷的蔚蓝眼瞳,盛着混沌的幽远的寂静,竟有几分懵懂意味的干净。 映着年轻的女子白衣黑发,笔直纤挺,挥舞手中刀刃切魔如切瓜! 曾今的仙侠频道第一剑,从来不是虚名。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片刻后,旭日再次稳稳升起,洒落一片橘暖的光芒。 撒迪厄斯感受不到丝毫日光的温度,恶魔之力的滋养下,他银发披身,仰起来看人的一张小脸如玉石雕刻,冷白色调,漂亮的雌雄莫辨。 偏偏一双冰蓝琥珀的眼睛微微圆润,带着敌意和谨慎,猫儿似的,中和了几分过度的精美,透出点少年感。先前嘲哳的鱼尾已经重新幻化成了双足,在泥泞之中若隐若现。 如珠玉落尘,美得摄人心魂。 就是看着幼嫩了点,将成年似的。 最重要的是跟曾经混迹人世的模样比起来,变化得他妈都不认识了她还交个鬼的任务! 付时屠持刀,走过去,淡道:“堕落的人鱼一族。” 这个时代神明式微,物种、科技文明昌盛而两极分化,按后世的研究记载,类似于初阶的星际时代。 她空降于一个古黄河流域千百年后传承的大帝国“埌夏”中的一个豪门世族。 “堕落”一词并不是这个时代的通用语,放于付时屠原本的仙侠领域,寓意得道的修仙者被心魔腐蚀堕落成魔修,相当于这边的一些稀有的种族转投恶魔之意。 但字面上,很好理解。 第5章 土味情话 撒迪厄斯却没听懂。 猫样的瞳子闪闪烁烁,努力掩饰着里面的心虚:麻蛋,还说是海里最强大的巫婆,他历经千难万苦好不容易进入海洋的缝隙找到人…… 结果就交换了个假货! 还打包票说什么除了“永远得不到所爱”的诅咒以外,绝对没有其他的副作用,屁! 说好的给的人类的腿碰一下就跟针扎一样疼,说好的无上的力量他现在连一点动静都没看见,还刚上岸就教一个人类看见了他的秘密。 而且看她样子就知道打不过!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一丁点力量了! 撒迪厄斯很暴躁。 虽然本来就没有多少,他出生于人鱼一族旁支的旁支的旁支,血统稀薄地位卑贱,不然也不至于要拿命赌一个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 琥珀样的漂亮眼珠子转得飞快,撒迪厄斯一时回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把变身这么重要的事情选在这里进行,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送到黑市里! 想到着,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眼露恐惧。 传说中,人类有一种职业叫做赏金猎人,专门捕捉稀有种族中弱小的成员,拿到黑市去卖。 人鱼物种珍贵,眼泪可以化作最璀璨的宝石,鳞片可以制作最坚硬的铠甲,油脂是顶级香料的原料,更别说几乎可以媲美精灵一族的漂亮脸蛋儿,更是无数有所癖好的富豪权贵争先抢夺的玩物! 何况,和精灵内部的团结友爱不同,人类会惧于遭到精灵族的报复有所收敛,被抓住的弱小也可以寄希望于族群的强者来解救。 对于人鱼一族,强者生存,才是他们奉行的王道! 撒迪厄斯对自己刻在骨血中的本性有多了解,就对同族有多不寄予任何希望。 所以,他要怎么办? 付时屠本质上是个天生的剑修,所以—— 她压根没兴趣去分析面前这位激烈到气息摇晃的心理历程,甚至对于一个赫赫有名的“新星”会如此喜怒于色和怕死的奇异感,也只是一晃而过。 她只知道她得收点利息:把人打一顿。 然后问清楚肩头上烧灼而出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所以她抬起了长刃的钝侧—— “我爱你!”平地一声吼! 付时屠:“……” 她用空闲的一只手,推了推大腿上吊着的物种,面无表情:“放手。” 撒迪厄斯苍白着小脸,闻言紧了紧手臂,不放,坚决不放! 看,她不是因为他的拥抱住手了么?! 他怎么就才想到,面前这个,不仅是贪婪的人类,还是人类种族中最肤浅爱好美色、最愚蠢憧憬爱情的女人! 还那么强大! 只要他对症下药,一定可以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予索予求。 然后,等他站稳了脚跟,窃取了变强的方法,再把她吃掉! 撒迪厄斯缠紧人,逼出几滴欲落不落的眼泪,氤氲在美目中,挤出自己看小本本时见过的“最白莲花”、“弱小”、“无助”、“惹人怜”的表情。 缱绻表白道:“我爱你,美丽的小姐,自我刚刚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你!爱你不如我的美丽,爱你凶残的战斗力!我在这里对着丘比特起誓,只要生命不止,就会永生永世爱你不息!” 付时屠:“……” 现在已经流行这样的土味情话了么? ** 普洛斯主城郊外。 最后一抹夕阳徐徐落下,远处原本被晚霞中披上了一层璀璨轻纱的王宫,在暮色四合里黯淡,逐渐看不清晰模样。 没有人来。 原本踮脚翘首以盼的少年渐渐垂下了头,眼中嗜满了泪水,他抬手粗暴地一把擦去,却忍不住让泪水迅速地又再次蓄满了眼眶。 为了迎接人而特意洗涮干净的小脸上,因为失望、自嘲的情绪和营养不良而透露着惨白。 她骗人。 福琼手指捏得咯吱响,手里的诗篇顿时皱缩得不成样子。 可明知道她骗人,他却仍然移不动脚…… 他要拿什么去给那些心怀最后一丝侥幸的伙伴做交代? 泪水滴落在工整摘录了诗篇的纸张上面,将笔墨晕染成肮脏的墨团,在夜色中仿佛一只狰狞的怪兽正向他张开利齿,嘲笑他的轻信于人! 福琼愤怒地将皱缩的纸团一把丢开! 低头,神色恍惚。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无声无息中,原本在后方隐匿着的,荣耀之师的最后成员,等不到人回来,也都一齐出动,来到了这里,陪他一起等待。 久到福琼觉得冷,牙关开始不自主地战栗,咯吱咯吱,发出骨骼碰撞的声响。 久到浓云之后,弦月不知何时已经近西,霜冷的光辉点亮山林一方天地……有人远远归。 神色淡静的年轻女子一身血迹斑驳,腰间怀里箍着拢着一团少年,银发纤软光泽,裹着白色风衣两颧泛红,昏昏欲睡。 付时屠走到目的地,站定,淡声:“你们要的人,这里。” 福琼瞠大双目,甩开同伴放置在肩头不及拿开的手箭步跑过去:“撒迪厄斯!撒……” 他突然卡主,死死盯着付时屠怀里明显未成年的少年,噬着泪水的双眼片刻从不敢置信,到诧异,再到冷静的愤怒:“你骗我们,他根本就不是撒迪厄斯!” 漂亮的少年恍若未闻,小声地哼哼唧唧,动动头颅,方便更服帖地将发冷的脸贴上了双手紧紧箍住的女人颈窝里。 暖和。 随后一步紧跟而来的其他团员也看清了时屠带来的少年,漂亮,纤细,弱小。 此时如履薄冰地蜷缩在年轻的女人怀里,如同一只随时胆战心惊唯恐被主人丢弃的金丝雀。 容貌和撒迪厄斯年少之时几分相似,但又半点不像…… 他们何曾见过强大的撒迪厄斯这般模样! 那个人,从满怀意气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起,就如烈日闪耀。 原本固守在最后一块大本营的米洛斯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人群自动分开,他走出,将右手放置到撒迪厄斯头顶,紧接着一团白光在他掌心升起。 半晌,在一众希冀的目光中,他艰难吐字:“他的筋骨,废掉了。记忆和身体,也都退回在了少年时期。” 突兀沉默。 挣扎生存,固执着要拯救他们团长的荣耀之师,此时才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是要去解救他们那个冉冉升起的新星,那个让他们心怀坚信他会带他们重归荣耀神坛的英雄,他们当然可以为此拼尽一切。 然而,如果撒迪厄斯不再是“撒迪厄斯”了呢? 死一般的安静之中,箍缠在付时屠身上的人原本迷糊的声音终于可以听清。 嘶哑的,可怜的,委屈的,又有点讨好:“不许丢下我!不许!扯我干嘛……不要把我卖给被人别人!不要……我喜欢你,我爱你,真的……永远只爱你一个……” 有人没忍住哽咽。 那是他们的英雄啊。 而付时屠表情没什么变化,问来人们:“不要么?”话音刚落便打算提步离开,却突然顿住。 她抬眼看向远处。 那边,深幽幽的高大森木树冠茂盛,在风中翻卷起浓郁得黑沉的拓影。与此同时,叽—— 寂夜中,一声锋锐的悲鸣划破苍穹! 黑色的苍鹰在上空盘旋,随后一个猛冲,犹如赴死般坠落,又安稳地落到了一臂肩头之上,伴随着急促的越发靠近的“咔哧咔哧”的声响。 剩余的团员下意识肃穆而立。 ------题外话------ 少年时代的男主是个满肚子话本本和低阶情话的又病娇又傲娇的可爱boy呐~ 第6章 饲养一只套路满满的人鱼 付时屠看那人驾驶着人形机甲行至。 他径直跳跃而下。 风尘仆仆,军装挺拔,一张脸上胡子拉砸也不掩其中的冷峻。 然而紧接着靠近她,欲要从她手中接过人的动作却又小心翼翼到似乎惶恐。 看见撒迪厄斯十分依赖谨慎地更加抓紧了付时屠的衣袖,他也没有丝毫气怒或者失望一类的情绪。 反而是收拢手臂,用指尖轻轻揉了揉漂亮少年的银色发旋儿,模样仔细的像是对待最珍惜的瑰宝,哑哑的嗓音低沉又温软:“撒迪厄斯,我是戈德温……我回来啦。” 撒迪厄斯探出一只金色的琥珀瞳子,烧得朦胧无力的猫眼瞄了一眼人。 又缩了回去。 咕噜:“我不认识你,你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儿。” 随即炸毛,攥着付时屠衣领恶狠狠的虚张声势:“不许把我丢给别人!” 吼完就又累了,闭上眼,继续抓着人。 付时屠眯眼,下一瞬正待动作,却被戈德温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付时屠:“放手。” 戈德温手上带着毋庸置疑的强硬,和尽量软化的温和:“我们可以再续任务,价钱——” 他突然哽住。 在荣耀之师权势最鼎盛之时,他们不是没有和赏金猎人合作过,那些人单兵力量强大而专业素质极高,只要交易的利益足够,绝对是最可靠的伙伴。 戈德温不知道米诺斯是怎么打动的这位能上排行榜的猎人,但很明显,现在的他们开不出足够的利益。 付时屠对这点也不含糊。 钱货两讫,童叟无欺,不接受任何赊账欠账。 她微笑着点明了现实:“别想了,你们没钱。” 戈德温闻言,低头耐心地安抚发着烧的撒迪厄斯的动作依旧平稳温柔,然后没有犹豫的,直接将自己卖了出去,轻描淡写:“你照顾他,三年,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米洛斯皱眉,温雅的神色有些皲裂:“戈德温!” “副团长!”他身后的团员惊呼,反驳。 “不能这样!我不同意!”团中一个高大的青年走出来斩钉截铁,“我来,要卖命我来!” 付时屠慢悠悠笑,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哦?” 说是轻蔑,可以,毕竟那是事实,和付时屠现在的身价比起来,戈德温虽然不错,但作为被森罗王庭追杀的逃亡者,自己都是满身腥,用处有限。 说是看戏,也可以,因为接下来,戈德温清淡看回去的眼神冰凉无物。 “你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说不同意?”尛說Φ紋網 青年咬牙:“就凭您是我们的副团长!您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我们……” “嗯,知道了,”戈德温打断他,伸手摘下了胸前挂着的一枚铜制的雕刻着盘旋雄鹰的徽章,“那我现在不属于荣耀之师了。” 米洛斯低斥:“戈德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付时屠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从刚才出现直到现在的男人露出愉悦的笑意。 他抚顺撒迪厄斯最后一缕缠绕的长发,平静道:“当然。就算别人不清楚,米洛斯,你难道也不知道,我的信仰,从来只有这一人而已。” 信仰? 可惜对她没什么吸引力,付时屠毫无波动:“拒绝。” 戈德温手指下意识收缩,又迅速松开,看着付时屠皓白的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歉意。 “抱歉。但还是要麻烦你,我们可以换一个筹码。三个月前,我一位在远东战场南疆十三区服役的朋友无意中知道了一些关于你在寻找的那位的消息。” “你该知道,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在那片土地帮你查探关于他的消息。”他蓝色的双眼沉稳而坚定,“我以赛罗家族在那块土地世代承袭的爵位担保,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的话可以说是语焉不详,重要的字眼自动打码。 付时屠却都听懂了。 她也看不出有多在意,眸羽茶淡,却答道:“成交。” 夜,更深了。 三个月后,埌夏帝国首都,江城。 繁华都市街一丛闹中取静的临湖小区,9栋28楼1室。 都市之中月色难见,又从不缺少五光十色,小窗开了一扇,有夏日清凉的风轻轻拂动洁白的纱帘,从小窗下高大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个主城,像月球最靠近地表时候波光粼粼的海面。 静寂又晃眼。 付时屠完成又一单赏金任务回家旋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漂亮的妖精似的少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模样。 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的棉质卫衣空荡宽松,微微垂着头,金色的瞳眸落在纤长浓密的睫毛阴影里,半遮半掩,一头银色的长发在身后凌乱披散,露出纤细柔软的脖颈,灯光冷调,露出的一点肌肤瓷白脆弱。 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 看着……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也的确让喵,心生了火大—— “喵!”原本安稳趴伏在付时屠手臂里的奶白幼猫甫一进来,嗅到熟悉的坏人味道,就炸毛了! “喵!”哪怕被主人耐心安抚着,依然委屈又气怒得凶狠,“喵、喵、喵!” 付时屠伸手按住臂弯里就欲跳下去决战的奶猫,手里的小东西不过巴掌大,紧绷着的身子瘦得背脊嶙峋。 她没说话,一盏一盏打开剩下的灯盏,很快,整个居室就变得敞亮而清晰。 也让少年魅惑人心的美貌更加纤尘毕露。 她走近窗边的少年,看他似乎惊喜随后扬起大大笑容的尖尖小脸……无动于衷,弯腰,在少年突然的僵硬中一本一本,掏出一挪塞在沙发底下的青春畅销书。 封面一致的花里胡哨,二次元的男孩女孩相拥在一起。 付时屠念出书名:“爱情攻略三十六计?”换一本,“霸道女王爱上我,”她嗓音很特别,清透温凉,正像是夏夜氤氲的风,不疾不徐,舒舒服服,“撩妹速成秘籍,女人的绝爱悲歌……” 一本本下来。 撒迪厄斯,现在是秦子归(据说是付时屠临时取的爱宠名字),在她念出第一本书名的时候表情就变了,变脸似的收了那副可怜兮兮求包养的谄媚样子,余光瞧着付时屠臂弯里的幼猫,下巴微抬,理直气壮。 却在她平稳清淡地念出一个个书名之后,慢慢生出了点莫名的羞耻感! 哎呀怎么回事? 不不不,他就是在绞尽脑汁要套路她了怎么样?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秦子归想到了他的远大抱负和已经坚持了三个月的忍辱负重,觉得不能这么半途而废,于是立马丢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重新挂上甜美黏腻的笑脸:“主人!” 这样一边唤着,一边人已经朝着付时屠贴了上去。 却被人一躲,又忘了自己还是人鱼形态没脚支撑,顿时倒栽到了地上的厚毛毯上。 顿时摔了个狗啃。 第7章 饲养关系 没疼,但很丢脸有没有! 少年流光溢彩的银白色鱼尾还支在沙发上,手臂用力,勉强把和地毯亲密接触的脸颊移开,咬牙切齿:“付、时、屠!” 回应他的是奶猫兴高采烈的“喵喵”声。 付时屠这下没再拘着,就看见刚得到自由的奶白幼猫落到沙发上,又从上跃下,准确的踩到地上少年的背上,肉掌一边踩一边得意的“喵喵喵”,高歌似的。 秦子归又要炸。 付时屠却已经翻开了其中一本书,读了出来:“小样儿,知道什么是惹人爱怜的最高境界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娇羞的温柔。” “万变不离其宗。具体操作的话举个例子:就地取材,看到窗口什么的呢么,最好还是选高楼的那种,移过去,蜷缩着,摆出落寞的神色。落寞会不会?不会现学啊!” 付时屠面色淡淡,茶色的眸羽难以察觉地发着颤儿,笑的。 继续用一种一本正经又阴阳顿挫的调子,形象地念书:“现在,45°低头,不不不,还要先做点准备。有白色的衣服么?要材质柔软最好宽松点的那种,不要透不要暴露! ”那太low了,都星际时代了!要高大上,我们要懂得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和魅惑。“ ”对对对,拉下一点衣领,有锁骨的露锁骨,有大长腿的露大长腿……别逼逼,食色性也,和男女有什么关系!“ 很轻的一声:”噗。“ 当年那人带着四处游历之时,她也爱看些廊坊间的话本来着,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化的…… 这么鬼畜了? 秦子归本来耸着头,闻声,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甚至都顾不上炸毛,也要在赶紧地上支起身子,努力睁大了眼去观察那边的动静。 金色的澄澈猫瞳里,年轻的女人仍旧一身休闲,亚麻恤配黑裤,偏茶色的青黑眉羽悠闲懒散,手里捏着翻开的花哨书本。 她一时看着乐了,还顺便将自己摔坐进了沙发窝里,动作下发梢曳动,好看的两片锁骨若隐若现。 明明是清和恬淡的五官,白皙温柔,偏偏融合了眉眼之间那种…… 他说不上来的味道,就是缥缈利落的厉害。 秦子归一时没想出合适的字眼来形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wWW.xszWω㈧.йêt ……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继续,现在准备工作完成,该在床边摆poss了。“她嗓音很好听,如果不是在念他的书和笔记就更好了。 ”45°低头,伤感脸,最好有点苍凉意味。算了算了,苍凉这个太高端,不会的就直接改用面无表情,拨乱点散发半遮半掩,效果也差不太远……吧。“ ”祝成功,抱得金主归。谢谢小可爱对作者大大的支持,爱你,木啊。“ 安静了一下,特别是听到付时屠清清淡淡的最后一个”木啊“…… 秦子归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耳边一时还在嗡嗡响,僵在地上恨不得塞缝儿里的少年,脑子不动地就一巴掌拍过去,皱眉:”滚开,没看见正烦着呢!“ 待巴掌落空,少年才后知后觉地瞠大双目,对着起身走开的女人结巴补救:”啊,啊?主、主人,您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却已经看不见了付时屠的身影。 秦子归觑一眼背上还在耀武扬威的奶毛,伸手将它拎起来丢到毛毯一边,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着变身的疼痛幻化出了双足,走了过去。 碰。 厨房里,付时屠刚敲开一枚鸡蛋,放下锅,接着处理着火腿和一些蔬菜,刀声利落,声声打在某只心虚的心头。 她没回头,说天气好的语气说着警告:”以后再丢我的东西,就把你丢掉。“ 秦子归正小心缩近着两人的距离,闻言马上怒了:”你敢!“ ”我不敢?“付时屠呵呵。 ”谁叫你总捡回来些脏兮兮的东西的!“搞得好像他也跟那些她一时兴起捡回来养几天的猫狗一样。 ”还有猫!“妖精样的少年小心踮着脚尖,愤恨,”你不知道猫是鱼的天敌的么?!“ 付时屠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无语:”抱歉,还真不知道,传说中凶残强大的海上霸主会怕一只幼猫。“ 秦子归:”!“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在说他弱鸡! 少年咬牙,再次确定好自己哪怕变化出双腿,只要挨这个女人近点就不会有行走在刀尖上的疼痛感,立马报复一样的突袭—— 一把扑到付时屠背上,双手双脚缠箍住! 就是可惜,秦子归砸吧砸吧嘴,肚皮下面看着细弱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的稳稳当当,连书上说的”她顿时身体僵了僵,粉嫩的小脸浮上两朵红云“…… 背诵着,少年一边不怕死的伸手就要去掰身下人的脸。 被躲开。 但仍在她动作瞬间,看清楚了:别说红云了,连根红线都没有! 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让她”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啊摔?! 秦子归又想到了自己的宏图霸业,自居好学生地虚心发问了:”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你不脸红?“ 付时屠回得很溜:”不是还有说‘尽信书不如没有书’么,何况,我们也不是男女关系。“ 秦子归疑惑,长腿蜷着不舒服,索性又变回了鱼尾,吊在付时屠身上,银白漂亮的鱼尾翘着,不是上下摇摆,嘴贱:”那是什么?“ 付时屠手上动作不停,将新鲜切好的藕段放下了锅,瞄他一眼。 瞳眸温凉清柔,斜眉孤拔美丽。 噬着笑意。 秦子归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听见女人吐字了:”饲养关系啊。乖,叫金主爸爸。“ 秦子归:”……“ 摔!他错了! 他就不该信网上的消息! 秦子归面目扭曲地单手抽出卫衣帽子里的平板,翻到收藏的一页界面。上面的信息表上,右上角粘贴着的图片里,少女纤细挺拔,眉眼矜淡,与他扒着的人九分相似,就是还要嫩点。 再看一遍: ”付时屠,出生于星际三百九十八世纪893年2月17日,现年二十一岁。埌夏军事科技大学现大三学生,付家顺位第一继承人(注,继承权已放弃)。主业为秦家三少爷的首席骑士,兼职赏金猎人。“ 后面的评价一看就知道是从各个论坛、贴吧收集过来的,虽然杂,拼凑到一起的信息重合度却惊奇的高。 ”高岭之花!“ ”帝国年轻一代的天才精英!“ ”脾气爆裂,能止小儿啼——才怪,我们小时屠最好了!就是有时候高冷了点哈哈哈,毕竟是和倾少在一起的人呐。“ ”优雅美丽。“ ”高岭之花“是什么意思?高高的山坡上的花,那不是不好摘了……这个记下,真实。 ”优雅?“秦子归愤愤不平,优雅个屁! 虽然以前费力学过,但深海处能得到的信息本就有限,秦子归还不太会书写人类的通用语言,于是在论坛下面直接留的语音:”骗子!“ 想了想,又道:”毒舌!“ 再毫不心虚地哼哼:”懒!“ 这时候他还不太能区分人类属性中描绘”慵懒“与”懒惰“的些微区别,本来也不在意自己的抹黑会不会不够准确,只知道看着那些用给这个女人的溢美词就不爽。 这么大的动静,付时屠当然不会听不到。 她直接下禁令,嗓音晕在浓香的高汤里,又懒散又软和,像是海洋上方幽荡的绵云:”以后不许再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8章大佬恋爱了?! 少年眨眼。 几个呼吸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这一句话背后的意思:他的话本、他的妙妙脆、他的漂亮衣服、他的小鱼仔、他的猫形曲奇……甚至于他还在网购路上的喷水枪,岂不是都没有了! “呜呜呜……” 秦子归秒丢节操,往上蹭了蹭头,就开始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花了,呜咽哀嚎:“金主霸霸,不要啊!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您老大人有大量,原谅洒家这一回,只要不禁我的东西,洒家——洒家任凭您处置~” 最后那点儿可以说是语气很荡漾了。 脑子里都杂成糊了。 付时屠确定完毕,轻描淡写:“再看见你看那些小本本我就打断你的腿。” 秦子归闻言腿下意识就缩了缩,咦,不对,她说她打腿,那下次被她发现了他就不变腿出来了不就是! 哈哈哈,他怎么这么聪明啊哈哈哈! 付时屠耳边发痒,少年隐忍不住的颤笑出来的气息喷涌在肌肤那块,温热潮湿。她竟然觉得有点后悔。以为只是同往常一般随意捡回来个小东西,喂喂吃的,养养伤,养肥了就可以丢掉,谁知道这么难养。 而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付时屠闭目,微微嗅了嗅香味愈发浓郁的汤锅,在雾气中微微笑了起来。 怀念的,纯粹,温软,无可奈何,又愉悦。 可惜愉悦不过三秒,就听见海里的妖精又在那起幺蛾子:“葱葱葱!不要葱!”又指指案板上,“还有蒜、胡萝卜,统统不要。”语气理所当然。 然后就看见付时屠微笑脸,将案板上的葱蒜一齐倒进了锅中。 秦子归:“……” 这个女人怎么又生气了?难道是……秦子归故作自然地将眼睛使劲儿往年轻女人平坦的腹部看去,难道是跟他们人鱼一样到了预产卵期了?! 念头一过,少年顿时静如鹌鹑:要知道雌人鱼一到预产卵期就特么凶残得惨绝人寰!而且还……(此处省下不可描述) 所以,万一她兽性大发,他到哪儿去给她找雄性安抚啊啊啊! 不对,她是他的猎物,所以,他要献身么?想到这,秦子归脸立马绿了! 疼都顾不上,延展出长腿,三下两下地就歪歪扭扭跌出厨房,到了客厅的饭桌上—— 等开饭。 顺便琢磨对策。 刚落座,帽子里就一阵震动。秦子归被打断了本来就混沌的思路,不耐烦的很,直接掂出平板扔到了桌上,发出碰一声闷响。 下一刻厨房里就传来了被他视为催魂的嗓音警示,依然简短利落:“只有一个。” 转一下意思就出来了:摔坏了就没得用了。 哈,没有平板的人生还叫什么鱼生?! 秦子归吓,立马小心翼翼、畏手畏脚地捡回平板,一边内心刷屏着人类女人如同传闻的抠门,一边哭丧着脸埋头哈气,捏着衣袖仔细地擦拭干净平板上的边边角角,直到确定无误没有摔坏。 期中屏幕闪了好几次都被他直接按灭。 直到完成了大工程,才重新半靠回背椅,划开了屏幕:是刚刚他在论坛下发的语音被回复了。 上面几乎是清一色的不可置信和谩骂。 秦子归蠕动嘴唇,无声地模仿着上面骂人的和不可置信的话,心情又酸爽又得意:哟,竟然只有他一个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 他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滑到最末尾,一条刚刚新鲜出炉的消息跃然于上,是疑问句:“大佬是恋爱了么?我感觉少年吐槽大佬的语气……有种傲娇的亲密赶脚啊!” 论坛安静了一秒。 随即炸了! “哇靠!大佬恋爱了!” “哦哦,只是猜测——但光是猜测就已经让广大的单身汪族们芳心碎地了妈呀,让我先哭一会儿!” 下一楼接上:“芳心碎地算什么?我和我隔壁以及隔隔壁都已经露出了老母亲式的微笑!” “嗷,我们的小屠屠,就要成为某人的小屠屠了我要追杀他!” “同上!” “同上!” “啧,一个影子都还没见到的事儿,也不知道你们瞎乐呵些什么,有本事发照发证据啊!”小說中文網 “楼上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确认完毕。最后小声逼逼一下,虽然我也想看看大佬的日常照的说……” 下一瞬,论坛上出现了一张图片。 纤细挺拔的年轻女人恤长裤,一头棕栗色的齐肩微卷发下脖颈洁白优美,围着厨房里常用的围裙,胸前边角处还是小猪佩奇粉粉的圆滚身子的图案,身前白雾弥漫,似乎正在思考着骨头汤下一步需要的添味,手里执着汤勺凑在嘴边,眉羽是一贯的舒展。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我刚刚手抖着鉴定了一遍:是大佬真人无误!没有图!没有假冒!不是旧图!天!我要收藏,不,我要打印!” “楼上痴汉鉴定完毕。嗷,真的是小屠屠天啦噜!” “天啦噜+1” 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说秦子归对付时屠哪点最满意,那一定是数她隐秘的吃货属性,家里永远不缺各种各样的零嘴,不过付时屠偏好甜点,比如各种奶酪、小蛋糕、面包和酸奶…… 幼稚! 秦大爷自觉自己的油炸方便面爱好比之是十二分的高大上,捏着兰花指,捻起一袋蜜瓜混草莓的酸奶叼在嘴里。 a…… 砸吧嘴,意外的,嗯,还勉强能喝吧。 秦子归满意地收回为了偷拍都快歪成蚯蚓了的身子,不嫌事儿大地又发了一张实时图上去。 马上又是一阵热烈的讨论。 接着不知是谁打了句:“突然好奇,偷拍大佬的少年是谁?” “对啊对啊,小屠屠一看就知道是在自己家里面,而她可是一向不往社交上放日常的!那么问题来了——她和人同居了!” “我龙傲天实名制表示羡慕嫉妒恨啊啊啊……” “跪求同居的小可爱开直播!小屠屠的厨房照好软啊哈哈哈。” “楼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虽然我屠哥还是你屠哥,但好想抱回家啊啊啊!” 秦子归眯眼,按键,发声,一字一顿:“我、的。” “……” “挖槽,还是小狼狗!” “还是个占有欲爆爆的小狼狗呢,话说楼上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姐弟恋?” “你都用‘一定’了,不是也偏向明显嘛。听声音,还有那小受受的语气~哎呀,早知道大佬喜欢嫩的,我就,我就也早生不出来了啊!君生我已老(配上一个大哭的表情)!” 后面的如何秦子归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在付时屠端着汤碗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将平板倒扣到了桌上…… 嗯,语音还开着。 少年乖宝宝样的端坐在桌前。 眼观鼻鼻观心,捧碗,刨饭。 这么装乖的啊,所以,她是不是还应该为他的自觉点个赞?付时屠喝一口刚熬好的高汤,很满意自己厨艺的进步。 想了想,另拿了双干净筷子从碟里夹了根胡萝卜,在秦子归胆战心惊又憋屈可怜的小模样中,放进了他的碗里。 “胡萝卜好啊,”付时屠再在胡萝卜尖上放置根葱段,慢条斯理,“营养。” 秦子归戳戳胡萝卜,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明显畏于某人的淫威:“其实我不需要营养……” “哦,”付时屠再把靠近自己桌面的碗里胡萝卜一并夹过去,“那就多补充补充爸爸的爱,”她拍拍少年怏怏焉焉的呆毛,慈爱的:“长脑子。” 论坛:“!” “天啊啊啊啊!我也要叫大佬爸爸!” “爸爸是我的啊啊!” …… 大量吃瓜民众一时涌进。 几分钟后,埌夏军事科技大学的官方论坛,至建校以来,第一次,瘫痪了。 ------题外话------ 秦子归少年终有一天会发现,付霸霸是世界上最好的霸霸! 第9章 爸爸带你打怪带你飞 等秦子归自觉地饭后洗刷干净碗,再叼着牛奶抱着平板窝回沙发,就看见他的新号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小号的加友申请给挤爆了! 秦子归这才发现他刚刚一时慌张忘记了关语音…… 瑟瑟发抖,连忙掀开肚子把平板塞衣服下面! 正窝在沙发另一头和雇主扯皮佣金额度的付时屠眼神好,瞄到了:“……” 她养的,真的是智慧生物? 秦子归也收到了付时屠那股子疑惑的小眼神。 见她看一眼不够,还不转眼,于是干咳了一声,立马仰首挺胸,若无其事回望回去:“有事?” 付时屠这才收回目光:“没事。” 只手指飞快舞动,然后合上了电脑,回房间了。 另一边,原本还在和赏金猎人·屠扯皮佣金价位的女人,就看见原本慢悠悠的付时屠突然一改画风。 简洁明了:“60w,我要买萝卜养儿砸,少一分另请高明去。” 再看,已经下线了。 “……” 女人转身就和管家吐槽:“不是说钻石单身汪的赏金猎人·屠一人吃饱全家无忧,是赏金排行榜上最好砍价的人么?她哪来的儿砸啊啊啊?!” 管家想了想年轻人们现在的用语,一本正经做假设:“或许那位小姐早就隐婚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至于未婚先孕这些,还是不要教坏小姐了。 他递上了刚刚下面送上来的情报,最上面的一页,赫赫标注着各方对于付时屠是否已经恋爱了、以及恋爱对象的猜测。 陆弥翻看着,嘴角抽动,有点无奈:“她才二十一。” 比她还小点呢。 “可回望历史,据说万年前埌夏还是皇帝当政的时候,那里的女人十四五岁就要婚嫁,也不算早。” 陆弥:“……啊。” 真是迷一样的帝国和帝国人民。 这边付时屠已经换了棉布的家居服又从自己卧室里出来。 棕栗色的微卷长发随意扎了个丸子,一只手拎着一把新鲜出炉的红纹黄纸,一只手拿着钉钉锤锤的,嘴里叼着糖,用膝盖撞了撞临对着的另一间卧室的门。 等还在客厅心有余悸的秦子归少年看过去,才囫囵着嗓音:“我进去贴个符?” 不同于全世界对埌夏帝国这位年轻的精英的“权杖”看法,正儿八经的测试,付时屠的法师级别估计也就个中等水准。 所以一旦要做点复杂的工程,比如给房子弄个绝对结界隐藏下人鱼的气息什么的,她下意识还是会优先考虑自己的老本行—— 符箓。 这个歪脖子习惯这么些年也没能让那位纠正过来。 秦子归闻言,迟疑的,点了点头。小說中文網 待付时屠已经完全进入了房间看不见这边的情况,才又拿出了肚子里的平板。 都捂热乎了。 秦子归删掉了那些加友的申请,有些愣神地注视着已经瘫痪掉了的论坛。 他其实,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幼时在海里,因为血统边缘稀薄的缘故,他一出生就被自顾不暇的父母丢弃了。 卑贱弱小,一直在黑暗的角落里挣扎着求生存。 也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付时屠”三个字是怎样的存在,就算他故作不知,也会有铺天盖地的声音涌过来,告诉他。 讽刺的是……那么多的声音下描刻出的她,与他眼见着的这个她,却没有几处是重合的。 除了她无可置疑的强大。 而他竟然会觉得,他看见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付时屠! 明明才不过三个月。 疯了。 真是疯—— “秦子归。” 付时屠出声,蓦然打断了少年的胡思乱想。她还没在这个满目“狼藉”的屋子里找到落脚点呢,就感受到了外边混乱的气息。也才猛然想到一个细节:她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人当初说什么来着? 叛逆期。 ……胡说八道。 她当年明明是在求这个世界的道来着,最多喜欢动手了点。 然后他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来着? 带她去做了赏金猎人。 现在回想一下,还是蛮不错的一段峥嵘岁月。 所以,要不她也带他去做赏金猎人?付时屠认真思考着。 门外,秦子归被付时屠突兀的发声吓了一跳!神识回笼,顿时想哭,这女人不会是发现了他藏在床底下的零食和漫画的吧?! 他慢吞吞地蜗步,走近房间,就看见付时屠还在刚进门的几步距离里,抱着她不明觉厉的道具一脸沉思。 虽然很庆幸她没发现,但还是高兴不起来怎么办? 秦子归大半边身子缩在门后,伸进半张漂亮的小脸,眼巴巴问:“啊,怎么啦?” 正准备测试根骨顺便收个徒弟的付时屠,沉默。 她突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但毕竟是曾今被掌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逼着指导过不少徒子徒孙的人,所以她还是微笑了:“……叫爸爸。” 突然发现比起“师父”,她现在还是更喜欢被叫“爸爸”。 果真是内心沧桑了么?付时屠眉眼弯弯。 秦子归:莫名其妙! 但还是乖乖应了:“金主霸霸。” 付时屠腾出右手,背手踱步,走出房间,在少年一动不动的僵硬中,回首,笑得高深莫测:“放心,你叫的不亏——以后爸爸带你打怪带你飞。现在,”她笑容秒收,“收拾好房间!都乱成什么样了心里没点逼数的么?” 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哦。” 秦子归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好像突然被许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付时屠这女人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啊摔?! 他机械地进了房间开始摆弄自己的房里:他刚买的钻石项链,这个是要的,床底下都是宝贝,是不可能丢的,哎呀他的风铃还没挂起来,还有镶宝石的报时鸟……呜呜,都是他的! 所以,到底哪里乱了? 结论:没乱! 秦子归用尾巴圈抱起来自己的宝贝们,扑在自己金光闪闪的大床上。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他不可以向恶势力屈服! 打是肯定打不……呸,都星际时代了,打打杀杀算什么好汉,他要智取! 至于如何智取—— 秦子归从帽子里掏出藏匿的平板,翻出终于修复好了bug的论坛,输入:“如何不依靠武力值地让一个女人听话?” 如果有所谓的上帝视角的话,这一刻就可以看到一个足以称之为有趣的经典镜头: 无数在平板、电脑、智脑等一系列产品面前蹲守,翘首以盼的年轻男女,同时喷了! “哇哈哈哈哈!” 埌夏军大。 楚凌林吐完口中没喷完的水,在室友堪称惊悚的眼神中,笑得抱着肚子蹲地上使命砸地:“妈耶妈耶妈耶!笑死我了哈哈哈!” 那位室友原本还想着等他笑过了那口气问问发生了什么来着,结果就看见自己寝室的们被踢开了。 刚进来的人比之也不遑多让。 明明是张一向不苟言笑的脸,此时却因为笑意,抱着电脑的手都在抽抽! 室友起身过去一拳打在进门的年轻人肩上:“怎么了怎么了?别打哑谜啊喂?” 那人没说话,看得出来笑得太过,还没缓过劲儿来。他索性直接出了门,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碰运气。 总归会有靠谱的。 而他运气不错,埌夏军大菁英荟萃,每届都有那么一两个传奇足以封封小神,这届的也延续了传统,神出鬼没,今天却在。 然后也刚好在电脑边上。 他一过去,那人就了然地给他指了指屏幕。 上面正拉到一个叫做“天底下最好看的秦爷”的上,示意他自己看。 片刻后……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擦付时屠几月不见认识了个什么人那销魂的风格简直日涨啊哈哈哈!” 第10章 全息模拟 笑完之后当然就要开始出馊主意。 于是乎这一届的集优秀与沙雕于一体的网友们,再次发挥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看戏不怕事儿大)的团结精神。 集思广益,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给秦子归总结了最新的攻略大全。 第一条,重中之中,妹子是靠吸引的,不能用追。 出主意的人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显得更加可信,还专门列举了自然界处处可见的现象。 “你们看啊,孔雀开屏是吸引,雄鸟秀歌喉、秀羽毛是吸引,就连白鹤,看着够仙气儿了吧,求偶之时也会用舞姿来吸引。” 秦子归觉得有道理。 他以前在深海的时候也看过鲸求偶,靠的就是独特悠远的声音,每到夏日海水涨潮的时候,伴着波浪绵绵密密,细雨沾湿海藻一样的润泽动人—— 而不是拖着那硕大占地的大块头四处追着其雌鲸跑! 可问题来了…… 秦子归少年对这个不友好的世界很绝望,他起身关紧卧室门。 才把自己重新摔回大床,按下语音:“我不会开屏、不会跳舞,没有羽毛、没有歌喉。” 他幼时饿极了也曾学过别人用歌声去吸引过往渔船的海手,可不论他如何努力练习,能引来的—— 从来都是海兽! 论坛上本来还在通过点赞的方式不断把公认最佳的答案往上送,闻言整个节奏猛然一滞。 “哇哈哈哈!” 楚凌林再次笑疯了,一手拉室友一手拍桌子:“我不管!我也要参加!大家一起造作一起嗨!” 沈邹安无奈,从他手中抽回衣袖,也在笑:“不就是输了次比赛给付学妹么,至于耿耿于怀这么久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楚凌林就咬牙切齿:“至于!她敢在比赛里让我!让我就算了,还故意让得被我发现了!这是侮辱,赤果果的侮辱!” 沈邹安:“……合着人家就该像对付外校来踢场的那些人一样把你打趴下是吧。” 当然不是。 不过楚凌林是不会说出来滴。 他就在那儿哼哼唧唧的敲字,换了小号,和大家一起一边安慰着这位为“天底下最好看的秦爷”的勇士,顺便煽风点火。 “没关系,歌喉羽毛那些是傻鸟用的,刚刚只是举例。我们可以……” 出主意的人马上跳出来不干了:“楼上说谁是傻鸟呢?!别以为换了小号我就闻不出你身上军大的傻帽气息!” “哇擦,这个不能忍!”楚凌林手速飞快,“不过我先道歉,刚刚用词不当。但你再敢对母校用词不敬,天战阳台见(秀肌肉)!” “接受道歉。”程源回道,“也为刚才的话道歉,毕竟你们的拳头硬才是公认的不是(抱拳)。” “好了好了,现在一直对外。” 论坛上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从送花的浪漫,到亲手下厨的温馨体贴,再到直接俗气点的用钱砸,各种手段都爆了出来。 秦子归看得……大开眼界。 期中几次为人类的会玩表示惊叹,甚至还因为担心会漏下重点,而专门从床底下翻出了自己记录珍宝的小本本一条条地记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秦子归抱着他写满笔记的本子踌躇满志。 他决定了,他要全、部都试一遍! 但问题又来了。 “我没钱。”秦子归老老实实交底。 就算他再不通世事,也知道刷付时屠的卡来给她买礼物……会被她把鱼尾剁了拿去熬汤的吧? “那权呢?” “没有。” “势呢?” 秦子归想了想:“也没有。” “摔!兄弟我们虽然不是全心全意,也算是在认真出主意,你无聊不要拿我们开刷啊!钱权势什么都没有,还打不过,能力也不够拔尖的,你说,付时屠是看上你什么了?!脸么?” 最后两个字完全是讽刺。 人类进化到星际时代,优胜劣汰下各项基因早就已经趋于完善,医疗科技发达。 甚至可以这么说,除了极穷极落魄的边缘地区,容貌早已不是优势! 程源:“好好说话。” 论坛中浮躁的气氛克制了一些。 但仍有人在愤愤不平:“关键是大佬的名声也不是能这样拿来消遣的!” “还小狼狗呢,合着全是大家的意淫了?” 是不是意淫不知道,但埌夏军大这边和付时屠打过交道的人,尤其是年长的一批,一时都有些沉默—— 多像是当年的历史重演。 卧室外,付时屠启动了布置的符箓阵法,一阵阵轻软的气息涌入。 床边的风铃有感,微微摇曳,发出泠泠的清脆响声。 秦子归若有所感,歪头看了过去。 他本就生得极好,纤长浓密的眸羽下小脸精致,注视什么东西的时候,金色璀璨的猫瞳彷如涵盖着整个宇宙,静谧,澄澈又瑰丽,有种雌雄莫辨的摄人心魄。 至于旁人的看法—— 又怎样? 他褪下了鱼尾。 果然,熟悉的刀刺针扎的灼痛并没有出现。 良久,秦子归赤脚下床。 走出房间,再慢慢推开另一道门。 付时屠的卧室和他的那间的华丽热闹截然不同,烟灰白调的空间冷淡而简洁,里面空调工作着,发出仅有的一点轻细的嗡嗡声响,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温暖如春。 月华如霜,从床边的一丛细叶竹的缝隙中漏下斑驳。 年轻的女人长发披散,裹着薄被,以一种幼兽常有的蜷缩姿态沉睡,表情却是孑然的幼兽难有的干净安然。 床头竖立着她的黑刃。 他走过去蹲到她的面前,看着女人终于察觉,从朦胧的睡意中半睁开眼,伸手—— 秦子归闭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付时屠迷蒙着一双眼,整个人还是困顿的,懒懒的,伸手,摸索着从床头的木几上抓住了几颗壳纸漂亮的糖,放到眼前晕着的一团银光里:“喏。” 随即又睡了过去。 秦子归:“……” 说好的猛兽在睡着时候对于危险的过度反应呢?苦肉计也失败了啊。 少年眯眼,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糖分,咕噜着,也不知道是叹息,还是…… 兴奋。 金色的瞳眸在冷灰调的月色中泛出妖异的光泽,他环顾一遍眼前蔓延的懒散宁静,更仔细地打量起来了整个房间。 视线最后落到了,那丛被照顾得过分葱郁旺盛的细叶竹上。 秦子归将手放上绿冠,昳丽漂亮的小脸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他看到了—— 那个所有人讳莫如深的,付时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秦倾。 第11章 种族天赋 付时屠不知道自己什么又领了个什么任务,还是选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好”地方。 眼前风沙席卷模糊了视线,沙漠里本就昼夜温差极端,偏偏她还是一身白天的装束空降在了夜晚—— 冻犊子了。 她摩挲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直觉有点奇怪。 但以往也不是没接过类似的任务:天网的完全态全息模拟尚处于临床检验阶段,时常会高薪招募一些精神力强盛还闲蛋的人来做实验。 她算熟客。 一边接收起了任务,付时屠一边朝着天边偌大的圆月方向走去,借着月辉四处观察着可以暂避严寒的地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 是个光看身骨就可以预料到美色的青年。青丝满地,清隽至极,漆黑绝色的眉眼却满是空洞。 看见她来,看她蹲在他面前,他良久才反应,微微侧过头,一双眼是明月都映不入的漆黑麻木。 轻轻发声:“你是为我而来的么?” 听着熟悉的开场白,付时屠没有犹豫,弯了弯眉眼,对青年职业微笑道:“是。我为你而来,只为你一人而来。”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主持设计的这项实验,以至于其中最主要的模式竟然是—— 拯救。 即挑选全星际各国有精神心理需求的金主病娇们,利用强大的计算机和人力模拟设计出最适合他们的一段“人生”。再让严格筛选出来任务者通过完成相应任务,在这个过程中解决掉金主们的执念,达成治愈的最终目的。 简直少女心爆棚。 然而问题是基本上能通过筛选的强大精神力拥有者,都有一颗近乎杀器的心。所以她弯了弯眉眼,对青年道:“是。我为你而来,只为你一人而来。” 与此同时,无人可见之处,一个透明的魂体附着在了地上清隽空洞的青年身上。 秦子归摊平身体,使自己与“秦倾”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努力感知着“秦倾”此刻的心情和想法,闻言漂亮的小脸上一片冷笑,然而被他附着到的清隽之人却依然眉目苍白而空洞。 秦子归抬起透明的手摸着毫无质感的“自己”的脸,半天,低嗤。 这就是他的天赋:共情。 哈。 付时屠确定了任务目标,自然下一步就该确定任务目标了。 但她并不确定眼前这个“目标”在进入模拟世界之前有没有屏蔽背景记忆,多说多错,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然后一眼晃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上。 伤口平齐而深直,没有任何挣扎的歪扭痕迹,最主要的是,还正在心口之上。 是情殇? 付时屠想到这个可能,立马就手痒了! 她修道时修的是无情大道,未曾被那些情情爱爱的束缚过修行,加之身处的本就是“娶妻当娶剑”的剑修大派,最擅长的,就是抽刀断水到水不敢再流! 确定好任务目标的可即状态,付时屠开始读取这个小世界的背景。 清隽空洞的青年是只游魂成精的鬼魅,身死后茫然地飘荡了数十年,直到某天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姑娘纯洁无瑕人见人爱……当然没那么夸张,性格极其坚韧和明亮却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她好奇心爆棚且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那时还是第一次下山历练,遇到青年这样好看的鬼魅却半点没动摇——师门中好看的人不要太多。只一心要除鬼卫道。 但可惜的是实际本事和野心不匹配,反被打趴下了。 而就在她憋屈吾命休矣之时,时来运转发现了青年的秘密:他想要变成人! 于是她赶忙抓住生机,拍胸膛拍得啪啪作响,保证她会帮他学会做人,并煞有介事地提议做人的第一步是要生出一颗人心。 青年信了。 于是两人结伴。 接下来的十年,两人形影不离,一起游历山川,一起除邪卫道,一起浪里个浪地共享人世繁华,一起悠哉悠哉地看小桥流水赏庭前落花。 直到青年长出心,姑娘爱上别人。 青年有了心,却不觉快乐,姑娘爱上别人,他也不觉难过,只是落寞,和迷惘:他不明白为什么人间总要说轰轰烈烈爱一场才不枉此生,他不明白姑娘明明已经被那人伤害得遍体鳞伤还要说她甘之如饴,他不明白爱是什么。 但他知道他要让姑娘重回初见时候的明亮快乐。 所以他倾尽一切去破坏姑娘和别人的感情,最后……被她满眼满心仇恨地亲手一剑穿心。 付时屠拍拍青年胸口的伤口,以示抚慰。 然后她醒了。 付时屠是被热醒的。 她知道半夜少年犹犹豫豫地进了她的房间,也记得她困极了便随手丢了几颗糖打发了人。 然后呢,少年在她床边睡着了。 放心,她良心不会痛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秦子归的睡姿会这么差。 刚开始一会儿她打起精神散着眼神看过,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床沿边上,尖尖的下巴枕着手臂,乖巧又安静。 结果没一会儿就开始抢地盘了,手脚并用地扒上了床。 这也就算了,她懒得起来,索性往里让了让想先过了这晚,结果没多久又被八爪鱼一样攥紧了不放! 付时屠磨牙,从被窝里挣脱出来,也不客气了,直接找出相机录了像,丢一边。 不睡了。 几分钟后,埌夏军大一个两年没出现过的大号,“付时屠本屠”,上线了。 她先是翻出了一个有些时候没拜访过了的,送上了问候和求教信,随后上了论坛。 付时屠本屠@了小屠屠最可爱的评论“关键是大佬的名声也不是能这样拿来消遣的!” 【能。】 付时屠本屠@了蒙面小智郎的评论“还小狼狗呢,合着全是大家的意淫了?” 【意淫是病,得治。】 付时屠本屠点赞了程序猿之源的说法“好好说话。” 一一处理了一些冒尖的,她又上了视频。 屏幕显示是在客厅,北欧式简约冷淡的风格,浅灰色的厚毛毯铺了一地。像是临时出了岔子,一双偏茶色的温凉瞳眸一晃而过,视野便歪扭着落到了沙发的一处边角。 有幼猫黏黏的柔弱的喵喵声。 屏幕另一边刚好赶上了这场直播的瓜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听见了极轻微的窸窣的声响,和着幼猫变得瞌睡懒洋洋的舒服咕噜。 有经验的铲屎官轻轻打上备注:应该是付时屠正在抚摸猫的背脊。 没一会儿,视野终于转正,优美利落的女人随意地曲腿坐在地上,瘦直的黑刃扣着剑鞘,如一线料峭的笔墨,被她拿在手中把玩着。 她开口了,第一句就是:“你们知道的,我脾性其实不太好,以后不要带着美颜看我。” 瓜众:“……” 第12章 灵甫 “凡是可以动手解决的,也都不喜欢逼逼。” 付时屠笑,瞳眸温柔而眼色凛冽,嗓音如沐春风。 “嗯,如你们所见,昨天出来玩的的确是我的人。星际时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礼貌上网人人有责,以后好好说话,懂?” 表达完意思后她也不在意收到的回复,直接下了线。 脑子里那人的笑言依然清晰,她无声回应:“先礼后兵”的“礼”有了。 很快,回信也收到了,那人先是表达了一番跳脚:“说好的师长师长!你们两个的路走得顺不需要指点迷津也就算了,总在我这儿求育儿经算个什么事啊啊啊!劳资年方三十六明明还是一朵花来着!” 付时屠想象一下一个英俊威武挂的大汉头顶葵花的模样,鄙夷:一个大男人成天花什么花。 接着下面是附件,解压。 十份世家豪族针对族中最有天赋的子弟制定的培养详细计划,以及七个平常家庭半放养式教育出来的优秀子女的完整经历,跃然纸上。 付时屠拿出纸笔,开始针对秦子归的实际情况进行尽量恰如其分的融合和修改。 手稿完成之时,已经是天光乍明。 又是新的一天了。 ** 秦子归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大床上。锦绣织纹的云朵被面被各种闪眼睛的珠宝横七竖八地压着边角。 垂死梦中惊坐起! 哈哈哈哈,秦子归捧着自己的脸:我可真厉害啊梦游都能自己回房间了! 呜呜呜呜,才怪…… 等他小心翼翼顶着一头蓬乱的银发打开房门探出脑袋,看见的就是付时屠端着刚刚出炉的土司和面包,柔软的细线针织外面套着防水的围裙,笑意蛊惑:“过来。” 桌上摊着开了刃的墨剑! 秦子归扣死门板,留出的一点缝隙中,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付时屠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放在桌上的剑,好笑地拿了起来,握在了手里—— 兽类本就对危险的感知更为敏锐,几乎是同时,秦子归就感受到了付时屠身上微不可察的变化。 戾气。 中正凛冽的戾气。 几乎堪称矛盾的气息在她身上极微弱的出现,又迅速融合,泯灭,最后剩她干净挺拔地在那儿懒洋洋招手。 秦子归再犹豫俩下,知道怕也没用,过去了。 付时屠把黑剑递给他,看他手忙脚乱地双手接住,走到少年背后,虚揽着人,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一齐握住剑:“它叫灵甫。” 气息温暖,嗓音质感清和冷淡。 少年指骨修长瓷白,透着精雕细琢一般的玉石美感,细腻冰凉。 付时屠的手却是剑修常有的模样,指节分明、有力,温热中细细的粗粝。 秦子归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这可是付时屠的剑啊啊啊!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付时屠的剑! 为什么现在这么轻松自然的就被他握住了啊摔?! 难道她还想教他剑不成? 但人类不是最爱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吗?! 果然,下一刻,付时屠就放开了手,留他一个人在那儿傻站着,自己刷起了吐司果酱。 秦子归:“……” 付时屠看一眼他蠢萌蠢萌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他:“这是我的家,不动产,很贵的。” 秦子归:“……” “你现在太弱了,还用不了灵甫,不过它跟了我挺久,沾染的气息足够让你幻化出腿来。遇到危险了当棍使也可以吓吓人。” 付时屠想了想自己手稿上的要点,放软了声音,耐心解释:“我昨晚想了想,虽然我不是个好学生,但你还是可以在应该的年龄做点合适的事,比如上学。” “你的学籍我已经解决了,但军大看重资历和功勋。资历你混不了,至于功勋——” 秦子归捏紧手里的剑。 下一刻就看见年轻凌美的女人微微笑了,明容华骨,一双温柔色调的茶淡眸羽,却是透着截然相反的从容强大。 一看就知道是个惯于伪装的。 她道:“我带你去刷。” 似乎是想要表达一下她的鼓励,付时屠又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长发。仦說Ф忟網 “实战也会是你最好的老师。而且听说那边背山依水风景很好很清静,我们还能顺手做个任务挣点萝卜钱。” 秦子归把剑小心放一边,刚拿起面包啃,差点没噎着:“萝卜?” “嗯。” 付时屠微笑,“你的。” 秦子归:“……” 他最讨厌萝卜了! “不过为了方便低调行事,我们现在得变个装,比如把你这头非主流还碍事的头发修一修。” 少年膛目结舌:“你是女巫么?!” 还要头发! 再说他也没有需要交换魔法剪刀去砍的负心汉啊摔! 看着少年陡然圆润的金色猫瞳,发绿的小脸精致漂亮,付时屠竟有些手痒。 突然get到了养崽的乐趣+1 她爱怜地揉捏着手里细软光滑的银丝,眉眼弯弯道:“呀,不接受任何反驳。不过你可以提要求哦~” 突然卖萌又算什么鬼啊…… 秦子归捂脸,然后悄悄地举起了三根指头挡住脸,发亮的猫眼儿从指缝里露出来,清清嗓子:“三个?” 付挽袖子去捞剪刀,闻言笑着应下:“没问题。” ** 然而等秦子归少年剪好碎发,一身衬衫牛仔背着书包,乖巧地陪着付时屠辗转几次交通工具来到目的地的时候…… 再次被自己蠢哭了。 他怎么会觉得付时屠的话能信啊。 眼前的“江城第四中学”的红色招牌在砖红色的建筑物群落前面耀武扬威,犹如海底触角狰狞的巨兽,暂时蛰伏着,准备随时将猎物咬碎撕裂。 怎么可能放过他! 何况他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种。 秦子归阅(网)文无数,自觉早早的就已经掌握了教育是如何摧残青少年身心的秘密,对于付时屠为了摆脱他而用糖衣炮弹蒙骗并将他推入火坑的行为,表示十二分的愤怒! 可他没有选择。 他是一只可怜的金丝雀,主人厌倦了他,不要他了,他又能如何? 秦子归悲哀地想到,他无力反抗,所以只能眼看着自己走向毁灭…… 第13章 转校生 不不不! 他还有他的骄傲! 不可磨灭! 秦子归死寂地跟随着付时屠的脚步,尽量不露出怯懦的丑陋面容,走过一块块用钢筋捆绑起来的牢狱。 他看着那里面无数同他一样年少无知或者弱小的生物正无神地、麻木地看着前方,曾今因为付时屠的糖而温暖过的心,在一点点死去。 而付时屠…… 对他的脑补,一无所知。 这所学校是她研究了秦子归的实际情况和江城及附近城市的全部中学情况,以及自己的势力和人情范围,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所理论上最适合秦子归的高中。 秦子归的骨龄测算在17岁左右,正正是一般孩子读高三的年龄。 虽然中间差了许多的课程,但他有兽类强大的血液供养身体素质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必然拔尖。 而四中本身就是艺体生占比较大的一所民办高中,学习氛围和压力都不算大,因为背靠几个大企业的缘故经费充足,师资整体素质不错,校风很是和谐。 挺适合秦子归用来适应人类的生活。 付时屠没想过要长久的留着这个麻烦,但既然收下了交易,对方又是未成年的状态下,她自然也会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尽量照顾好人。 两个人领了书籍,在秦子归归属的46班班主任徐琦的带领下,穿过了长长的花廊,来到了学校高三区域的一个班级。 班级在四楼,靠近中间,还没走到就已经听到了里面淅淅索索的铅笔盒子书本和低语交谈的声音。 “喂,听说了么,今天要来一个转校生,据说从小在国外长大,不是很懂国内的习俗习惯,让大家帮衬着点呢。” “呵,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啊是啊!”其中一个猛的应和,说不上愤愤不平,但也不怎么高兴就是了,“也别仗着我们提倡‘素质教育’就总是随便把不要的辣鸡塞给我们啊!” “我只关心好不好看!” “肤浅。” “哼哼,要你管。” 徐琦走在付时屠身边,一听,就觉得要糟! 其实四中实打实的说,校风总体来说除开学习高压高产的实验、一中、外国语三所以外,的确算得上和谐友好,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常年都会有其他学校把带不动的学生用各种名头丢过来。 多了,学生自然反感。 其他家长听听大概率也就算了,毕竟也还没闹出什么大事,其他也很难再找到更合适的。 但付时屠不行啊! 听说这孩子在学生时代就是个表面乖的刺头儿!偏偏她还上面有人,不好拒绝。 徐琦都听到了,五感较普通人更为敏锐的付时屠和秦子归自然也都听到了。 秦子归没什么想法,金主都要丢弃他了,等待他的不过是悲惨或者更悲惨的命运,其他人这时候的几句碎话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甚至在班主任正尴尬着想着怎么解释能让付时屠满意的时候,先一步,收敛好情绪,直起背脊,要走近那个用水泥钢筋砌成了牢窟。 内心充满了悲壮。 但不知怎的,再一只脚已经踏入门槛,听见了里面倒吸气的、杂而碎的惊呼的那刻,他还是没法抑制地,探回了头。 一双柔翎纤长的眸羽如落了尾蝶,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伸手—— 抓住了付时屠的衣袖。 他想说可不可以不要丢弃他,他以后会更听话的;他想说如果她是嫌他吃太多的话,他以后可以每天只吃一顿饭,甚至不去偷她烘烤的小蛋糕的;他想说他喜欢她给他布置的窝。 可讨好的祈求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仅剩的一点自尊不允许! 而付时屠也很意外秦子归会对新环境排斥成这样,甚至希望用“感同身受”来做理解题,特意认真回忆了一下她当年空降这个位面时候的心情—— 但她明显属于接受得坦然迅速的一类。 所以没法共情。 不过没关系,她在此之前捡过不少小猫小狗,读得懂秦子归此时犹如遇险的小兽一般不安且依赖的心情。 何况她也不信任秦子归少年新班级里的同学。 校园暴力她也不是没听说过。 所以她抬手反抓住了秦子归的手腕,在他瞬间亮起来的一双漂亮眼睛中,将他拉了回来,放到身边。 顿了一下,安抚地摸了摸少年发顶,道:“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徐琦惊呆:付时屠这是要开启巨婴养育模式么?! 秦子归愣住。 才后知后觉地抓住付时屠的手腕,指尖颤了一下,侧过头,表情恶狠狠语声软绵绵地恨声:“谁、谁害怕了?!” 瓷白得几分透明的耳垂红得滴血。 付时屠看见了,然后花半秒钟时间捋清了思路,判断这是少年人的自尊受到了质疑,恼着了。 唉,这个强赋新词的年纪。 于是她顺着台阶下,收回手,微笑:“哦,我呀,我害怕行了吧,哎呀好怕怕~” 手里还捏着付时屠何许人资料的班主任、秦子归:“……” 敷衍! 秦子归抓头发,暴躁,咬牙切齿:“我再说一次,我、不、害、怕!也……呃,不需要谁陪……吧?” 他的本意是再客气一下,等付时屠再把球踢回来就接住,以震慑后面格子里的生物:他是有人死死缠着罩着的! 后面段还特意用了迟疑的语气来引起某人该有的担忧。 然而谁知道—— 话音还没落完,就看见付时屠一改刚刚慈蔼负责的面孔,脸上的笑意瞬间露出因为丢掉负担而生成的真实生动! 一周七天,上课五天,补习一天,要陪着人起码每天就要在场2个小时,她完成一单任务用时一般三个月,均收入20w…… 一大堆数据最后转化为可观的星际币位数。 付时屠很满意自家崽的好养,欣慰地拍拍他肩头:“哈,不错不错,学习快乐。”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一把将人推进了教室。 “不、不是……” 秦子归漂亮的小脸有点崩,他跌跌撞撞站稳,转头就看见年轻挺拔的女人曲着条腿倚着阑干,在窗外走廊处落下的日光下,笑意懒散舒展。 见他看她,许是以为他又害怕了,还朝他握拳下握,做了个鼓励的动作。 看旁侧男人见鬼了的神色和她动作间的滞涩便可以轻易推断:她不常这样。 甚至…… 可能只为他做过。 秦子归暗暗龇牙,上了讲台。 此时46班鸦雀无声。 先前对于秦子归少年美颜盛世的冲击稍微地缓冲了一下,已经可以故作平静地去小心不要把人吓跑。 面容颓废的沾水杯里的水已经将乱发抹平,课桌凌乱的已经用非一般的速度将东西一溜烟地全丢进书包,玩手机的也收好手机正襟危坐。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接受这位突如其来的转校生,但他们怎么也要先把人留下来再做打算啊。 这个时候所有人想的出奇的一致。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人怎么连进个门都还一波三折的? 这下子人终于进来了。 ------题外话------ 之后饲养间更,主更焰火。 希望焰火能燃尽些情绪里总过力的爱恨纠葛,然后拥抱饲养的清新温柔 第14章 红嫁衣 然后一周后,付时屠就作为秦子归的临时监护人,被请了家长。 学生时代仅存在于听说中的请家长啊,感觉……还蛮新奇的。 正好周三。 付时屠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上午第三节课下课,轮到了一个二十分钟的小长课间休。从楼道外就看见到秦子归少年正笔直地站在办公室的一角丛箩后面走神。 像是有所感应,秦子归抬首,碎发下空茫的小眼神晃了一眼付时屠,然后又温吞地低下了头。 他身边几步外,班主任徐琦正一脸头疼的跟一个气质斯文优雅的男人交涉。 男人身后是一个半倚书桌的少年,沉默着,身上的校服微微凌乱。付煜顺着秦子归的眼神也看到了付时屠过来,瞬间烦躁地抹了一把脸,碰了碰身前的男人,哑声道:“哥,算了。” 闻言,男人顿了一下,眯眼看向了门口。 然后在看清楚来人后,付宴原本斯文有礼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付时屠进门一打眼:哟,熟人。 她抬手摇晃了几下,打招呼。 男人还是冷着脸,但因为教养习惯在,再心情不虞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徐琦看人终于来齐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一个付时屠,一个付宴,都是付家人,惹了谁都特么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在这些支根复杂的大家族人面前,他的作用也就剩下拖延时间等人到齐了自己解决了。 他和气地走了上去,简单交代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付小姐,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晚自习的时候,付煜同学,”徐琦指指付宴身后的少年,“收到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约他下课后到学校废弃的一栋音乐楼里去谈些事情。” “他去了,然后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家长发现后联系了学校教职工一起寻找,我们最后在废弃的楼里找到了昏迷的付煜,另外还在不远处捡到了秦子归的学生卡。此外经过对比,发现纸条上的字迹也和秦子归同学的十分相似。” 相似完全是委婉的说法,事实是简直就一模一样! 但他不能在真相出来之前下任何没有根据的定论,不偏不倚,重视每一位学生的声誉是每个教师的基本素养。 徐琦谨慎着措辞,冷静道:“而两位同学……嗯,不太合得来,不愿意摊开了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了学生的人身安全,我们不敢随便了事,所以只好打扰了你们过来,一起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时屠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她走到了秦子归的面前。 秦子归垂着眼看自己的脚尖,不去看她。付宴付煜付时屠,都姓付,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原来是一个家族的人……人都是自私的,帮亲不帮理,更别说还有血缘关系…… “受欺负了没?” 秦子归猛然被打断,下意识抬头,愣了愣:“啊?” 付时屠看秦子归这副迷糊爱脑补的模样就无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问你,受谁欺负了没有?” 秦子归这下听明白了,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尛說Φ紋網 付时屠淡茶色的眸羽冷沉了几分,面上却挂着淡笑,耐心问道:“是谁?” “是……”秦子归拖长音调,然后—— 猛地扑上去掐住付时屠的脖子,当然动作并不凌厉,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挂”,他还要顾及自己的小命呢。 秦子归龇牙,金色漂亮的圆润猫瞳又凶狠又委屈:“是你啊混蛋!你说了陪我的!人呢?把我丢在这儿就不管了是不是?!” 徐琦、付煜:“……” 付宴皱眉。 付时屠掰下来秦子蹿得厉害的手,后仰着头,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动作,言简意赅提醒道:“形象。” 秦子归闻言一僵,反应过来,眼神中慢慢闪过一丝“什么都晚了”的悲切。 他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形象!他为此少说话,多走神,连自己的饭量都苛刻了……才好不容易才换来的! 付时屠继续插刀。 “还有,”付时屠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道,“是你自己说不需要陪的。” 她把重音放在了“你自己”上。 秦子归表情瞬间狰狞!然后被付时屠轻描淡写地一把盖上脸挡住。 哎呀,这时候脸小的好处就出来了,两只手刚刚好。 徐琦看终于安静下来了,干咳一声提醒付时屠:还有正事啊先别闹了行不行。 付时屠收到,沉吟一下,问秦子归:“纸条是你写的?昨夜你去过废弃的音乐楼?” 秦子归扒下付时屠的手,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小脸冷冷的,惜字如金:“不是。去过。” ……还真去过。 只是如果不是秦子归,纸条又是谁写的? 又为什么那么晚了会过去那种偏僻的地方?太巧合了。 徐琦示意付时屠接着问。 付时屠:“为什么过去那里?” 秦子归看一眼她,有些犹豫。 付时屠将手放到他肩头,笑了笑,从容道:“不用顾虑,照实说就可以了。” 很明显接下来是关键。 付宴带着付煜也走了过来,想听听他们能给出个什么说法。 秦子归感受到肩头的力度,不由安心,轻轻说出了自己的见闻:“我听见那栋楼的楼顶,有人唱歌……歌声很寂寞和悲伤。我很好奇。” “楼顶有人唱歌?!”徐琦惊叫出口。 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假装润了润口,才迟疑道:“不应该才对,整个校园晚上都是有警卫值班,监控也在,我看过了……”并没有秦子归所说的歌声。 话说想想这种情况,都觉得瘆得慌有没有? 付时屠看徐琦的反应猜得出大概。 想也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楼顶唱悲歌啊。 但人鱼一族,说不定能听见什么人类听不见的也有可能。付时屠转身看向付煜,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情况?” 付煜觑她一眼,不说话。 这是,小孩子脾气犯了? 付时屠揉揉额角,看向付宴。讲道理,现在情况不适合玩笑好么。 一切有可能危及到校园安全的问题都必须严肃。 付宴也是想到了这点,沉声道:“阿煜。” 付煜看一眼二哥,冷静下来,抛开情绪尽可能客观描述:“音乐楼废弃了很久,灯光坏了,我就没进去,只在一楼靠蔷薇花丛的过道口等了会儿。结果没看到有人来,就打算离开了,然而就在那时候,我突然看见……” 付煜咬了咬唇。 徐琦温声问道:“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付煜艰涩道,“花丛里蹲守着一个小姑娘。红衣,黑发……还没看清她的模样,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第15章 再次同居 说是要校方配合,实际上也不过只是让学校提前通知下去保安处,不要揪付时屠的小辫子妨碍她做事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天是不是凑巧才遇到的。 果然,接下来的好几天夜里付时屠都提早蹲守在了事发处,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出于方便,付时屠在校外不远处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公寓。校方为了显示诚意,不但利落地办理了秦子归的走读手续,还特意将原本接送教职工的路线改道,经过了付时屠所在的大学城外住宿处,对她提供免费的接送服务。 并且承诺将此次事件作为一次社会实践,允以盖章公认。 秦子归没看见放在明面上的钱财颇感不愿意,勉勉强强不拦住人,连着几天小脸都是冷的。 当然,冷只冷到下课前。 一下课,回到重新按他的喜好布置好的亮晶晶又闪耀耀的房间,他整个人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们,差点吃饭都不想松手! 这也是付时屠为什么一定要用买,而不是租公寓的原因—— 秦子归少年满卧室流光溢彩,里面用作装饰的、纯粹抱着盖在身上的、悬挂起来听脆响的……各类零零散散的漂亮宝石、项链戒指、模型玩偶们,加起来价值不比房价低多少,租的哪里放心啊。 就这样,付时屠开始了两边跑的日子,学在军大,兼职在四野,睡在四中外。 这日距离事件过去了已经小一周。 付时屠吃完晚饭,简单洗溯后换上了一身极简赫本风的黑色长裙,窝在沙发上看书。 而秦子归在她放下筷子的第一时刻也放下了筷子—— 沙拉什么的,是人吃的么?! 他绿着脸,将碗筷收好去厨房洗了干净回到客厅,随即看清沙发上的人影,怔了一下。 那上面,付时屠微微垂首,露出一截纤美白皙的脖颈,半只胳膊肘倚着一个金黄色海绵宝宝的抱枕。黑裙、黑发、白肤、慵懒,若非琉璃样的瞳仁依旧温茶淡淡,秦子归都要怀疑自己又遇见了那日的“杀神”。 真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秦子归悔不当初。 要不是他对自己被独嚯嚯的情况的耿耿于怀,宁愿浪费一个条件也要撺掇了付时屠也去动头发,哪有现在不时的胆战心惊! 得了,如今付时屠不过是将巧克力棕的齐肩微卷长发变成了墨色的齐肩微卷长发,秦子归原本还等着看她回来哭唧唧呢,最后差点自己哭唧唧,还浪费了一个条件! 付时屠察觉到动静,瞧他一眼。 秦子归少年见状下意识站直,打住懊恼,同手同脚上前,取了发圈站在她身后挽袖子摆架势,要给她挽发。 付时屠:…… 站在人身后,想着看不着他了,少年没压力了,顿时身子骨又软了,站没站相地歪在沙发背上,细长的指骨缠在黑发上绕啊绕,好不容易打了个结,结果一捋,又散了! 付时屠窝在沙发里看书,若有所觉,看一眼腕上的表,指尖敲了敲手里的精装本:“好了没?” 秦子归蹬一眼付时屠后脑勺,收回眼,嘴里咬着发圈,软软囫囵道:“没。” 想了想,又咕噜:“付啊,你就这样出门?” 他那些同学平常为了抢食堂时足够风驰电掣,都不带穿小裙裙的~ 所以要是关键时刻付时屠掉链子了,他要不要去救呢?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严肃到秦子归少年一时想得太入神,手下没个轻重…… 只闻一声细微的“嘶”。 秦子归回神,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几根长发,不知所措地连忙摆手:“那个……付啊……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付时屠眉羽舒展,翻一页书,轻道:“闭嘴。” 叫什么付啊,难听死了。 秦子归沉默。 付时屠:“……” 又说错话了,忘记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 付时屠微微叹气,从沙发上跪坐直身子转向后面,掰开少年的手,把里面的头发丝拂掉,随即拇指在自己嘴边横扯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含糊道:“不是说让你闭嘴,是说我自己。” 骗鬼呢,家里就他们两个人。秦子归瞥她一眼,继续垂着头,一副案板上的鱼一样的焉唧唧模样。 付时屠再看一会儿,思考着应该怎么哄。 小孩子阴阳怪气了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这种粗暴低效的方式当然是不可能的。 秦子归忍受着付时屠的注目礼,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发出动静,敌不动,我不动! 然后,就看见付时屠似乎放弃了一般,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门。 碰的一声闷响。 秦子归这才慢慢抬起头,眼尾不自觉地发红。他看着陡然空落落的客厅,不知怎的,明明清楚自己这会儿是有意如此来测试付时屠的反应,当得到答案的时候…… 还是觉得心口上蔓延过丝丝酸涩的委屈。 一定是因为这人类太狡猾了,秦子归想,都怪她平常演得太好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自己对她很重要”的错觉。 他还在这边胡思乱想着,房间里,付时屠……倚坐在一柜子砖头样的厚重书籍前,在抱着笔记恶补关于如何正确地教育青少年的相关专业知识。 什么少年正值叛逆期,要疏不要堵啊。 什么少年的自尊心很重,要足够重视啊。 什么少年中二很正常,要帮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理想啊。 什么沟通很重要啊。 等等不一。 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后心里多少才有了点数,她合上书,临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床角边上的糖果罐,想了想,挑了几颗形色闪亮的出来握在手心。 糖吃多了蛀牙,要克制。 但哭了也要给点儿。 等付时屠慢吞吞地打开房间门再出来时,秦子归都已经做好了心里预设了—— 他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人类了! 包括付、时、屠! 少年这样恶狠狠地想着,看着房间里出来的人的面上便越发的“可怜”、“弱小”、“无助”。 为了增加效果,他还取下了脖子上的挂坠,上面用特殊技艺处理后的袖珍利器,灵甫,一离开人鱼的气息后便恢复了原状,陈列在不远处的剑架上,锋芒冷冽。 而离开灵甫之后,秦子归立即便站不稳了,勉强撑着茶几立着,脚上如同踩踏着钢针一般疼痛。 面色苍白。 努力对着朝他走过来的人讨好地笑。 年轻优美的女人五官恬淡柔软,气质慵懒,见状,脚步顿了顿。 秦子归看见她皱了眉头,这是……更生气了? 他突然有些慌张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怒了她,要知道付时屠这个女人自他遇见她以来还没有真的生气过! 他其实感受得到……以往她是都没有真的生气。 这样想着,秦子归一时又害怕又惊慌,竟是再也站不稳,脚下一软,就要重重地摔倒在地…… 虽然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但还是觉得很丢人啊。 秦子归认命地闭上眼,然后就感觉腰间一重,被人捞在了怀里。他下意识地抬手挂住付时屠的脖子,想睁眼,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学鹌鹑似的把头埋进了她颈窝,哑声道:“……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付时屠横抱起少年放到沙发上,再走到剑架旁,把灵甫重新安回到镶嵌了红宝石点缀的项链上,走回沙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鱼一族的特性,秦子归少年的脑补之强大和无厘头让付时屠这种曾经觉得能动手绝对不废话的剑修都深感无奈,第一次反思。 沟通大概真的很重要? 付时屠放一颗糖到秦子归掌心里,随即给他重新佩戴上挂坠,动作细致耐心。 秦子归瞧着,一只手握紧了糖,另一只悄悄地攥紧她裙角。 付时屠跪坐在沙发边上,再次解释:“刚刚的‘闭嘴’的确不是吼你。” 秦子归顿一下,小幅度点头。 付时屠再放一颗糖给他:“秦子归,商量个事。能别叫我‘付啊’么?” 秦子归暗搓搓掰她的手,把五颗糖全部抢到手里,觑她:“那叫什么?付付?时时?屠屠?阿付?阿时?阿……” 付时屠职业微笑,温柔打断他:“叫我全名,就可以了。名字就是取来叫的不是。” 可书本上写的那些关系好的人都不叫全名的?秦子归一心一意要拉近和“金主”的关系,拒绝:“不行,不能叫全名。” 他想了想,肉疼地抛出一个饵儿:“我们现在是家人,不能这么生份。你也可以叫我……归归?秦秦?” 付时屠抬手捂了捂脸,把表情调整好,放下手,果断决定要恶腻旁人的同时把自己摘出来,字句清晰道:“卿卿(与秦音近,付时屠的恶趣味),时屠。没得商量。” 秦子归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想着目的达到了,点点头。 付时屠等又去倒了两杯蜂蜜水过来一人一杯慢慢抿了。 再看时间,午夜十一点。 差不多是上次红嫁衣和歌声出现的时间了。 付时屠抬手随意把头发扎束起一个马尾,取了定制的软刃缠到腰间,揉了揉秦子归的头道:“你先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按前几天的情况,没有怪事出没的话,对于她,巡逻完整个校区外加蹲守,也就一个小时的事情。 但这次秦子归反抓住了付时屠的手,皱眉道:“我也去。” 他捂捂自己胸口处,皱眉:“……我听见歌声了。” ------题外话------ 发现养纸片人养成习惯了,每天不摸摸有点小难受,那就这么继续慢悠悠的一天天养着~秦子归后期会恢复强大,性格也会相应变化,但容易在付付怀里变娇花的性子估摸着……当然要反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