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人在末世开酒馆[基建]》
1. 伪人
宁筠是在火车鸣笛的那一刻醒来的。
“求求你们让我上车吧!”
“我只是被咬了一下,他们都可以上车,凭什么我不可以!”
她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等到再睁开时,长满铁锈的车门无情关闭,将无数声喧嚣隔绝窗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三天前,火车上满满当当坐了一车人,发动时,还有人怕打着窗户,祈求着不要把他们扔上车。
宁筠是在车门关闭的那一刻穿越了过来。
当时的她正沉迷基建游戏,刚要搭上最后一块砖瓦,一个写着“末日生存游戏”的广告弹了出来,没反应过来的她点了进去。
紧接着手机爆发一段光芒,再能看清东西时,她就到了车上。
不愧是末世生存游戏,短短三天,让宁筠体会到了什么叫忍饥受饿、勾心斗角。仅仅是说错了一句话,或为了一块面包,就会招致同伴的攻击、背叛。
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直到他们通过了一个金属探测仪后才消散。
“欢迎各位探索者回归人类基地,列车即将启动,请坐好扶稳。”
随着列车的启动,安静的车厢多了几分人气,有人接水,吃东西,也有些窃窃私语声。
三天的紧绷生活让宁筠有些疲惫,她站起身,走向列车上唯一一个卫生间。
走到长廊时,身后的灯光忽然恍惚了一下,将宁筠的影子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影子似乎变得更加高大、魁梧。
宁筠似无所觉,那只影子就一直跟随着,直到宁筠进了卫生间。
“你叫宁筠,对吗?”
在卫生间洗手的宁筠一顿,将目光转向门外。
声音很熟悉,她听到过这人的声音。
这三天里,这人没少祸害其他纯良女生,列车上的女性不足离开前的三分之一,他的功劳占大半。
透过一丝预留的缝隙中,有个黑漆漆的影子,将走廊上的灯光全部遮住,将卫生间与列车隔出一条真空线。
“你哥哥也在这列车上,我是他朋友。“它循循诱导,说:“你把门开一下,我带你找他,好不好?”
原主的哥哥在两天前就已经死了,为了保护她这个换了壳的“妹妹”,死在她的面前。
哥哥死的第二天,她才通过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这件事。
宁筠锁上了门,却见到上面的门把手自己动了起来,轴承处传来“咔哒”一声。
一股极冷的寒意窜上她的背,似乎与原主的情绪深处共鸣,她窥探到了记忆深处的恐惧。
她在害怕这人,又或者说,她在害怕这人背后的身份——伪人。
这种奇异物种会将人杀死,模仿人类的习性,幻化成人类的模样,继续挑选下一个猎物,是危险的物种。
也是末日的根源。
并不是没有应对办法,比如他们刚刷过脸的金属探测仪,就可以过滤掉95%的伪人。而剩下的5%高级伪人,则会常常会趁机混在车厢,挑选待宰的羔羊。
这个概率很低,低到一个上千人的车厢,也仅仅会有个位数的人会被找上门。
宁筠很欧皇,千分之几的概率也能命中。
伪人进了门,手掌攀上她的肩,不安分地动了动。他仰起头,自脖颈之上裂开了一个缝隙,里面满是细细密密的锯齿,原本的头还在说话。
“你看起来很乖啊,和你哥哥一样,要不要在临死前陪爷玩玩?”
下一刻,一根粗重的棒球棒照着它的脑袋袭来,被它侧身躲开,紧接着一把尖利的刀子划破它的心脏,它反倒是不躲了,任凭宁筠将刀子扎了进去,从刀上借着力,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
宁筠惊险地翻身躲过,又在它身上扎了几刀,却像是扎在了棉花上,甚至连脚步都无法阻止。
列车似乎碰到了什么,整个车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宁筠抓住洗手池,费力地稳住身形。
对面那个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它的体型庞大,身上的肉都堆到了腹部,双腿反而难以支撑。
它跌倒在地上。
宁筠抓住这次机会,推着匕首没入它的身体里。
或许这人的脂肪太厚,她推起来分外用力,指尖泛着白,才勉强推进了几分,鲜血喷涌而出。
专注着给它致命一击的宁筠没注意到,它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在空气中嗅闻着什么。
它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说:“你是伪人。”
宁筠刚要抬起手中的匕首,听到这句话时,瞬间一愣。
可来不及细想,一声尖叫刺破了她的耳膜。
这才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个女孩,一脸惊恐,卫生间的门敞开,将房间内的血腥暴露无遗。
惊动了整坐车厢。
列车长赶到时,就看到了一个娇弱的女生,将一个魁梧大汉绑在了卫生间。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居然打赢了200多斤的胖子,而那女生看起来还游刃有余,指尖摩挲着匕首,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再捅几刀。
事实上宁筠只是在发呆,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慌。
“她是伪人!!她要杀了我!!”壮汉怒吼了一声,四肢挣扎起来。
周围没人信他。
壮汉显然更加诡异。胸上被捅了几刀,正中心脏,如果列车的窗户能开,他的血能顺着刀伤迸溅三米远。
都这个惨样了还活蹦乱跳的,鬼能信。
列车长穿过头对宁筠说:“刀是没办法杀死伪人的。”他掏出一把泛着蓝色金属光芒的枪,上了膛,“用这个。”
“砰。”
还在挣扎求生的壮汉断了气。
宁筠眨了下眼睛,表面上应了一声,然后悄悄在衣袖上擦拭掉手上沾染的血液,继续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
列车长收起了枪,“跟我来。”
经过了几个长长的无人车厢,他们停留在金属门的面前,列车长输入指令,将她带了进去。
这是个比原车厢还要破败许多的车厢。灯是坏的,座位上的棉絮都飞了出来,窗户上“呜呜”的风声,似乎还漏着风。
吹得宁筠头皮发麻,心也凉凉的。
她可能真的是伪人。
大概是同类相吸、臭味相投,她在看到壮汉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才会在卫生间找了武器,专门等着他。
在卫生间时,她同样察觉到了很多和壮汉一样,不对劲的人。
而在这个车厢里,那种感觉更明显了。明明每人都隔了好几个座位的距离,但其中有几个,一打眼就能让宁筠觉得不对劲。
这事不能细想。
她悄悄远离那几个人,找了个偏僻的座位,等待列车到站。
与基地外的荒芜凄凉不同,基地围着一圈铁质围墙,一眼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多高,只是隐隐能从围墙内露出的小尖上,窥得一丝星光。
列车在围墙外面就停了下来。
车门开启,有乘客陆陆续续下了车,而列车长仍坐在车头处,似乎没有开门的意思。
有人坐不住了,频繁地起身、走动,直到起身的人越来越多,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你们是最后一批,等着。”
宁筠只能跟着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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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
透过列车不甚清晰的窗户,窗外的人分成了五列,每列都有几名士兵把手,像刷脸似的,一个一个进入金属探测仪,绿灯亮起后,下一个人紧随而至。
直到一个人入场,金属探测仪亮起了耀眼的红色光芒,下一刻,那人瞬间倒地。
有工作人员利落地处理掉尸体,队伍只有刚开始时一小段骚动,又迅速恢复平静。
所有人面色如常,似乎见惯了这一幕。
只有宁筠睁大了眼睛。
这个亮红光的人,是她觉得不对劲的几个人之一。
她观察了整个过程,但凡是她眼熟的,觉得不对劲的,没有一个人逃脱得了检测仪的检测。
宁筠信了她是伪人的事,她能察觉到他们不对劲,所以壮汉也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直到最后一个人过了检测仪后,车厢的门打开了。
“按照进车厢的顺序排。”列车长说。
宁筠慢吞吞地排在队伍的末尾,充当“殿后”。
前两个人的经过十分顺利,只是在探测仪上做点动作,就可以顺利地拿到绿灯。
宁筠心中的不安少了一些。
直到第三个人经过探测仪之前。
“砰。”
一声枪响,第三个人还没迈进探测仪,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伪人有异常的视力,让她很轻松地看到了开枪的那个人,一身蔚蓝色的制服,半倚靠在城墙上。像是少爷一般随手抬起了枪,随意打了几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拢了下帽子。
不难看出,前几列队伍里,也是他开的枪。
宁筠的脚步有点僵了。
在这之前,至少是人经过了检测仪才会开抢,而到了他们,则是在检测仪之前开枪。
说明检测仪不是让他们开枪的标准,人才是。
而她并不知道作为人的判断是什么。
等到她进入检测仪时,前面六个人已经死了三个。
那人端着枪,指尖放在了扳机上,枪尖正对着她。宁筠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击鼓般,指尖冰凉。
检测仪要求她做出一个笑脸,她笑得僵硬。仪器又要求她跑一跑跳一跳,她差点顺拐。
做完这一套后,她紧闭双眼,觉得这辈子应该就折到这了。
直到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她才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璀璨的绿色灯光,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余光上,她似乎看到了一截蔚蓝色的衣袖。
他道:“可以走了。”
在与那人侧身而过时,她瞥见了制服上面小小的徽章。
一级猎人,沈枫。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这个徽章出现过很多次。
最强猎人、基地守护者,神一般的存在。有他在的地方,伪人不会出没。
宁筠心想,自己或许不是伪人?
凭借着记忆回到了家中,宁筠路上又顺手给自己买了本名叫《基地基础知识》的科普书。
她翻开了书,上面写着第一条:基地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请警惕身边的人。
第二条:伪人行凶间隔时间为三天,遇到伪人行凶请不要害怕,寻求猎人帮助。
第三条:家里闯入伪人,请立即寻求猎人帮助。
……
总结几十条里,里面就一句话最有用——有事找猎人。
但她觉得现在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猎人。
宁筠将书扔了,冲洗掉身上的血污,就睡了过去。
在她睡着的期间,基地门口那只她检测过的金属探测仪,爆发出有史以来最耀眼的红色光芒。
2. 酒馆
觉没睡到一半,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将宁筠惊醒。
"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猎人出示了手中的证件,然后晃了晃手上的银色手铐,威胁意味很明显。
这么紧急的态度,一度让宁筠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很快她就发现,同样被抓来的还有几个人。她们一起坐在车内,恐惧、无助等压抑的氛围弥漫车内。
能让处于末世之下的人们恐惧,只可能是末世本身。
宁筠无缘由想到了那本基地小知识。
【基地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是了。无论她是不是伪人,基地对她来说都不安全。
很快,猎人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类似于室内的篮球场,只不过被玻璃分割成了好几间房间,里面充斥着跑道、运动器械还有一个定时的检测仪。
经过一天的了解,宁筠已经清楚,伪人会模仿人类的外貌、动作和神态,会读取人类的记忆,但伪人并不是生活了多年的人类,行动时依旧会爆发出严重的违和感。这是判断伪人的基础之一。
即使如此,每隔几天也依旧会有突击检查,经过了这么多年,周围人早已习惯了。
猎人将其他人安置好,把她拉了出来,独站在走廊一边,没有带她检测的意思。宁筠还没睡饱,于是靠着墙开始打盹。
不知何时,周围如同蚊子的嗡嗡声消失了,随之即来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正侵蚀着宁筠的大脑。
她闭了下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与伪人不共戴天的一级猎人——沈枫,居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声音很淡,指名道姓对她说:“跟我来。”
除了沈枫之外,他的身后还站着两名身着重甲的士兵,目光冷漠,在看向宁筠时,多了许些戒备。
这个时候跑了,不是伪人也是伪人。
他们很快甩掉了队伍,走进了一个长廊,无数间办公室邻列左右,半敞着房门,里面隐隐传出人声,“你刚刚觉得哪里痛?又是怎么痛的?”
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回答了些什么,枪声响起,房门处隐隐渗出血水。
紧接着周围的清洁工就迅速上场,拎着一桶又一桶的肮脏液体,办公室内又很快干净起来,下一个人再次进入办公室。
宁筠猜测这是审问疑似伪人的地方。
检测仪检测不出来,但又有异常行为的人类,就会进行第二道工序,通过临场反应判断伪人。
在即将拐弯的那一刻,宁筠突然看到个人,有些熟悉,被猎人们压入了一个房间内,紧接着,她同样被猎人们压入了隔壁。
房间里除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工作人员,还有个检测仪,比基地门口的仪器更加精致一些,在她踏入的那一刻亮起了黄灯。
“不愧是一级猎人。”工作人员温柔地笑了下,“我这仪器测了几万次,第一次亮了黄灯。”
沈枫:“这人确实有问题?”
工作人员看了眼宁筠,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道:“原本黄灯的意思是接触过伪人。”
原本……按宁筠理解的意思是,设计之初是想实现这个功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于是这个功能可能暗示着其他的意思。
宁筠眨了下眼睛,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又被不知道什么人又摁着进了房间。随着她的动作,黄灯跟闹鬼似的,连着晃了两下。
宁筠:“……”
好了,现在可以确定,她有问题。
“可以说说,你在哪里接触过伪人吗?”工作人员问。
宁筠想了想,自从穿越以来,她已经接触过几次伪人了。
第一次在列车到站,这是她第一次接触伪人,眼睁睁看着奇形怪状的人攻击他们,他们又变得奇形怪状……摸不清状况的她找角落躲了起来,幸运地活到了列车到来。
第二次是在列车上,伪人诱惑她开门,并说出了她是伪人这件事,然后被卫琛当做高危分子,直到通过检测仪才结束。
在过往的经验上来看,伪人似乎是蠢笨又危险的生物。
室内仪器滴答作响,宁筠柔和的声音不算突兀,在不暴露自己的同时,她尽可能地将事情讲清楚。
“故事讲得很棒。”工作人员笑了笑,“但黄色灯光,是伪人正模仿人类的表现。”
紧接着,她的眼睛变得犀利起来,一字一顿说:“你只字不提列车前的事情,是不想提,还是不知道?”
宁筠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工作人员,周围的温度似乎低了几个度,她听到有枪支打开保险栓的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工作人员为什么要这样问她了。
隔壁那个让她感觉到熟悉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准确来说,这人的熟悉之处在于,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身体,甚至连衣服也全然相同。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如果她不能证明伪人在模仿她,那么就说明她在模仿伪人。
僵持了片刻后,房间的房门被敲响,门外的人说:“测出来了,隔壁是伪人。”
猎人们放下枪涌入了隔壁。
一个长相与她相似的男性,倒在血泊之中,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浑身抽动了几下后,它的脖颈裂开了一张嘴。
用脖子当嘴,好像是伪人的标配。她想。
如果她是伪人的话,脖子上会不会也有一张嘴?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然后决定放弃思考。
太丑了。
沈枫问:“目前有伪人被模仿的经历吗?”
工作人员:“没有。至少在伪人出现的七年以来,没有任何伪人模仿伪人的先例。”
沈枫歪着头,很慢地放下了枪,用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
他声音很轻:“你刚刚似乎很害怕?”
宁筠没回答他。
因为她知道,伪人不是在模仿她,它是在模仿早已死亡的原主哥哥。而她在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原主的哥哥,这是不应该的。
身后的猎人哼笑了一声,说了句什么,“哒哒”的皮鞋声音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与她渐离渐远。
在经过原来的大厅时,排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但多了许多红白相间的黏腻物体。人们在跑道上跑、跳,溅起的血花沾染在身上,所有人像是没看到一般,机械地等绿灯亮起。
在基地外,人类的生命如同蜉蝣,不知何时就会被伪人取缔。而在基地内,人类的生命似乎也十分脆弱。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彻底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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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猎人的怀疑。
宁筠回想着猎人最后说的话:“你最好是人类。”
明晃晃的威胁。
作为一个外来者,从现有的记忆来看,猎人们对伪人的怀疑高度且敏感,任何变化都逃不过猎人的眼睛。她可以逃过一次两次,但绝不可能次次都逃过。
恰逢一阵妖邪风吹过,广告上被风吹得掀了起飞,落在地上,仅剩的那半面冲上,被黄色爆炸图案圈了起来。
“三千新币起,买基地外的房子,送一个月的食物!”
就在刚刚,宁筠从工作人员手里拿到了十五万新币,其中有五万是她协作猎人消灭伪人的奖励,另外十万是发现新型伪人的奖励。
十五万买一个三千的房子绰绰有余,正好她需要搬出基地。
两者距离并不算远,过了半个小时,一间灰败的简陋小房映入眼帘,周围都是反射着太阳光的玻璃大厦,这栋小屋在基地上显得与众不同。
屋里也是灰扑扑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户型模型,上面同样积了层灰,勉强能看到是个别墅群,一条大路贯穿别墅群,一直延续到边上的湖泊。
四周没看到有店员,于是她清了下嗓子,问:“有人吗?”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直到响了第三声,里屋才有人懒洋洋地应了句:“谁啊?”
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然后是帘子被掀开的“哗啦”声,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那人顶着一鸡窝头,正挠着肚皮,走了过来。
“你们这边的房子,都多少钱?”
老板闻言,指着别墅群说:“一个三千,打包七万。”
宁筠没犹豫,迅速选定了十四万打包打走,付好钱,签署了个人信息。
老板也没多问,说:“提前说好,这里有个酒馆,资源最丰富,但是最危险,量力而行。”
在基地基础知识里,也提到过基地外的房子,有些猎人需要长期居住野外时,会选择购置几套房产,在那里备上几个月的食物或资源。
如果猎人死了,食物就成了无主之物,说是买房子,其实是买资源位置,试试能不能淘到好东西。
宁筠没说自己要在基地外居住,应了一声后,接过来老板提供的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食物可能存在的位置,
经过两次的伪人袭击事件,伪人似乎并不能奈何得了她。为了保险,宁筠向老板打听了附近售卖武器的地方,然后动身。
老板很少遇到这么慷慨的买家,正美滋滋的数着钱,结果大门被一枪爆破。
来者不善,至少来的那位沉着脸。
就在宁筠离开的第三个小时,仪器再次爆发了红色光芒,说明宁筠不仅是伪人,还是个伪装得特别强的伪人。
沈枫居然看走了眼,两次。
他冷冷地问:“宁筠呢?”
老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刚刚的买家,他擦了脸上的汗,“去六区买武器了。”
沈枫眉心一跳,再次赶到时,被属下告知,宁筠早就赶了早上的列车,已经离城两个小时了。
一群装备优良的高素质猎人,居然被一个伪人耍得团团转。
他转头吩咐,“野外遇到宁筠,格杀勿论。”
3. 酒馆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追杀的宁筠,已经从列车上下了车。
在两个小时前,毫无武力的宁筠打算购买武器,却遭到武器商店的老板嘲笑。
“就你这么弱,枪放你身上都要软半天!”
商店内的猎人们哄堂大笑,无数带着恶意的眼睛,恨不得将宁筠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凭我在列车上制服伪人,在检测厅内协助消灭新型伪人。”
宁筠不急不缓拿出了十五万的单据,上面罗列了宁筠“见义勇为”的过程,末下角还有猎人协会专属的盖章。她微笑着:“这样能证明我的实力吗?”
虽然是唬人用的,但效果拔群。
商店内顿时安静了,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挑走了店里最好的武器,和上千颗的子弹。
在末世里,武器要比食物便宜的多。一把枪需要三千新币,一颗子弹只需要50新币,而一斤大米则需要150新币。换句话说,官方更加鼓励居民外出探索资源,自给自足。
宁筠在官方的“鼓励”之下花光了所有的新币,出了城。
老板给的地图很全面,详细地标注了可能出现伪人的区域,右上角有两颗涂黑的实心星星。
她下车的平原是一星区域,三两只聚堆的牛羊正悠闲地啃着草,四周建筑稀稀落落,看起来残破了很久,里面的东西也被搜刮的一干二净。
没什么东西,但也不能大意。
宁筠绕开建筑群,在偏僻的小路上绕了三五个弯,终于在小路交汇形成的大路上,见到了地图上的标识——酒馆。
酒馆比她想象的还要完整。
外面上挂着的广告牌,依稀可辨上面写了“今日酒水九折”这几个字样,内部的桌椅没有残破的痕迹,看样子不需要额外制作桌椅。
突兀地,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极好的听力让她听到了十米外的凄惨叫声,或许是伪人找上了门。
“救命!谁来救救我!”
宁筠翻出了藏在背包里的枪,不太熟练地上了子弹,借助着打翻的桌子,一点点向酒馆外摸去。
到了门口,那种惨叫声变得清晰多了,还混合着像是呢喃的,毫无起伏的机械朗读声。
“别怕我,不是伪人。”
“伪人”这两个字拖得很长,像是录音带即将破碎,哆哆嗦嗦朗诵完最后一句话一般。
与宁筠遇到的那个会诱惑她开门的伪人不同,这个伪人看起来人机感重多了,四肢各走各的,脸也扭曲着,五官像是歪斜了45度一样,怪异荒诞。
跑在前面的女生快疯了。
她一路上都走着偏僻小路,尽可能地躲着人群,谁知道居然碰到了拉屎的伪人。
一个!伪人!会拉屎!
它歪着头,中分的发缝歪到了眼睛上,她还以为是什么新发型,结果在它站起来的那一刻,才发现是它的五官歪了。
女生僵住了。
那一瞬间的头皮发麻,差点让女生直接跪下,所幸这位伪人机动性不强,足以让她从跌倒到爬起,随便挑了一条路狂奔。
没想到真让她遇到了个别墅群。
顾不得是不是陷入了新一轮的危险,她大喊着救命,希望能让本地人略施援手。
即将成为本地人的宁筠刚架好了枪,本能让她感觉到了不对。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抬头掠过别墅群,平淡无波的表面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然后一点点形成了人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女生。
它又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隔着空荡荡的路,与宁筠的视线交汇。
是伪人。
只见女生慌不择路,正要敲着伪人所在的房子,宁筠直接开了枪。
第一枪直直打碎了别墅的玻璃,止住了女生的敲门动作,紧接着,她开了第二枪。
门外的伪人胳膊被甩飞了出去,伪人整个身躯顿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了,它站在女生的身后,锋利的爪尖快划破女生的皮肤。
宁筠开了第三枪。
正中眉心,伪人应声倒地。
女生回过头来,与宁筠四目相对。随后,她看到酒馆上的门开了一个小缝隙,仿佛在邀请她进入。
事实上她也过去了。
室内杂乱不堪,桌子椅子被掀翻,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有些呛人,但对于刚经历了生死危机的女生来说,这无疑是天堂。
“谢谢你。”女生后知后觉的湿润了眼眶,声音哽咽。
宁筠刚收了枪,无意中将视线瞥向窗外,别墅里的伪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她定定地看了好几眼,记住上面的门牌号,才收回神。
紧接着她发现,女生已经自来熟地清理好一片地方,坐上去休息了。
宁筠想了想,说:“这是我家。”
“您要开设酒馆吗?”女生问。
宁筠其实只是想着逃出基地,但还没想好要不要开设酒馆,听女生这么一说,就有些心动。
于是她点头,“对。”
殊不知在女生心里崇拜到了极致。
能在野外安家的都是大佬,虽说大佬的枪法差强人意,也足够在末日中生存下来,就凭着这一点,女生决定和大佬混。
“咕噜噜……”
宁筠愣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声音之后,捂着肚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女生。
然后肚子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
她认命地闭了下眼,将枪放进背包里,走向厨房。
“大佬,您要去哪里?”女生连忙问着。
“做饭。”宁筠说,“不然我们喝西北风吗?”
宁筠已经一晚上没吃饭了,与猎人们的周旋早就让她精疲力尽,更别提跋山涉水走到了日上三竿,她能撑着救下女生,已经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地图上标识着酒馆的酒窖——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在酒馆隐藏房间的地下室内,宁筠推开门,发现里面珍藏了不少陈年的美酒、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有堆积成山的大米白面。
她从蔬菜里找到了几颗青菜和萝卜,又拿着袋子装了一点大米后,上了楼。
酒馆的设备齐全,厨房上锅碗瓢盆皆具,台面上整整齐齐码好了不同种调味料。看得出来原主人不太会做饭,煤气还剩大半,调味料里只有盐剩了一半,其他的还是崭新状态。
宁筠粗略地擦了下灰,就把蔬菜切成了块,随手淘了几下大米,混着蔬菜一起煮了下去。
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宁筠抬头一看,酒吧前台干净得反光,桌椅被人扶了正,整整齐齐摆在一边,她眨了几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抱歉,我看你在做饭,就顺手收拾了一下。”女生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谁说这顺手不好的,这顺手可太棒了。宁筠不仅希望她顺手将其他屋子收拾下,还希望她顺手在这里住下来。
但三天后列车开动,应该没有人愿意放着安全的基地不去,留在这个看起来刚刚起步的酒馆。
结果……
“看在我收拾这么勤快的份上,大佬可以收留我吗?”
女生似乎很不安,见宁筠没有立即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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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低着头,踱着步,蹭到了门口。
单纯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成年人。
女生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身上的裙子被刮破了一点,仍能看出原本的昂贵。
这么有钱的人会出现在基地外?
宁筠突然想到自己上了列车的那一幕。
天空阴沉,厚重的乌云被挤压在一起,压得列车里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才十六岁!居住证上填错了信息!”
“真遗憾,那你应该提前找猎人协会说明情况。”
列车长头也不抬,任凭女生哭得撕心裂肺,在众多辱骂中关闭了车门。
像宁筠这种愿意主动出基地的都是少数,大部分是迫于基地的规定——年满18岁者,会在生日当天获得一张出城的列车票,只有活着回来的人,才有资格享用基地的基础设施。
这也导致了列车上的人看起来跟死了没两样,女生也是。
宁筠最后看到的画面,与正在低头踱步的女生融合在了一起。
“可以,但要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基地。”
良久,女生缓缓开了口:“我原本是朝不保夕的流浪儿……”
齐荦荦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内,吃不好睡不好,在12岁依旧没有人愿意收养她后,她被逐出了孤儿院。
好在她运气不错,15岁那年被人捡了回家,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说:“好可怜啊,跟我们回家吧,我们缺一个女儿,你要当我的女儿吗?”
具体的细节早已模糊了,她只记得,女人为她买了她眼馋许久的面包,她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次饱腹,第一件新衣服……
女人对她很好,好到差点让她忘记了曾经苦难的生活,认为那就是个早已醒来的噩梦。
直到在她被收养的第二年,她收到了一张来自猎人协会的车票。
准确来说,并不是她收到的,应该收到这张票的人是她的姐姐。养父母真正的孩子。
女人和男人哄着她:“到时候你和姐姐一起上车,我们送送她,好不好?”
齐荦荦傻乎乎的信了。直到她被列车长拦下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姐姐的替身。
梦终究是醒了。
锅里汩汩沸腾着水声,蒸腾的水汽顺着吧台,混合着蔬菜粥鲜香的气味,直扑人的鼻子。
宁筠默默地听着齐荦荦的讲述,盛了些粥。
顺便给齐荦荦盛了一碗。
这碗粥代表着宁筠允许齐荦荦留下来。
齐荦荦的故事让宁筠想到了自己,她前世在孤儿院里,也没有人愿意收留她,但她比齐荦荦幸运得多,没经历过末世,也有一个工作能养活自己,不至于受人篱下。
另一方面,她确实缺一个打扫勤快的服务员。
“是你的勤快告诉我,我需要你。”宁筠笑着说。
齐荦荦指尖一顿,然后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吞下了这碗粥,边吃边“啪嗒啪嗒”地掉着泪水,含糊不清地说:“我凭自己努力混来的!我凭努力……”
酒馆一共有二层,一层负责招待客人,二层负责住宿。
两人吃饱后,简单地收拾了下房间,将酒馆挂上了锁,确保不会有不长眼的伪人敲门后,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宁筠迷迷糊糊中听到一楼吵闹的声音,还以为在末世前,刚起身关上窗户,却被一股寒意席卷了全身。
她打了个冷颤。
在楼下几个人正吵闹着此地归属的问题,可宁筠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队伍里混进了伪人。
4. 酒馆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人越多意味着伪人越多,伪人越多会导致人越少,人越多说明人越少。
宁筠抄起枪,一步步走去。
三人吵得正欢。
“这堆别墅在以前可是富人区,怎么可能被搜刮空?”红毛声音有些不耐烦,站在酒馆门口,正要破门而入,被一旁的男生拉了回来。
矮个子男生面色犹豫:“他们都说这地方邪,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红毛啧了一声,抬着下巴,推了下队伍里最后一个人,“喂,你说说,要不要进去?”
最后这人慢慢抬起了头,与普遍光头出大佬的气势不符,脸上没什么血色,慢吞吞地说:“酒馆,不进。”
听完光头说话的红毛冷笑一声,直接踹开了酒馆的大门。
清晨的阳光刚好照在吧台上,衬得什么东西反了光。
红毛搭眼一看——枪,还是象征着猎人标志的蔚蓝色枪。
这是个拥有根据地的高级猎人。
作为中二少年,红毛特别喜欢传说消息,其中有个神神叨叨的叔叔告诉他,在野外最需要提防的不是伪人,而是拥有根据地的猎人。
他们会将一切误闯领地的生物视为敌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
“扑通。”
红毛双脚一软,结结实实跪了个大的。
他一跪下,暴露了身后的光头,宁筠手一抖,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矮子男生下意识地扑倒光头,子弹从光头的头顶穿过,直直穿过身后的树干。
“我们不是伪人,您别动手。”矮子慌乱解释。
宁筠不言,拉动了枪上的保险栓,手指扣在了扳机上,慢慢对准光头。
枪很漂亮,宁筠握枪的姿势也很帅,如果枪口不是正对着三人小队,红毛可能还要中二的夸一句“猎人真帅”。
可惜红毛刚站起来,看到枪又跪了下去。
唯一的矮子男生硬着头皮扛起大旗,说:“我们只是路过,光头是傻的,所以看起来不大正常,他真不是伪人。”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光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他看起来不大会笑,嘴巴几乎要咧到了耳根,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是涣散的。
确实是傻子会做出的表情。
聪明的伪人会通过三天的伪装,混在队伍内进入列车,不聪明的伪人直接捕猎,能吃多少算多少。
原主的记忆会影响伪人的思维,聪明的伪人会避开傻子这种角色,不聪明的捕猎到了傻子,自身也会受到傻子智商影响,甚至这辈子都会忘记捕猎。
无论什么情况,光头都不太具备攻击性。
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宁筠抿了下唇,放下枪。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好心提醒一下他们:“光头确实很可疑,你们最好注意一下。”
听到宁筠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的红毛犹豫了一下,说:“他不会是伪人,也不可能是伪人。”
像是坚定自己的想法一般,他又重复了一遍。
宁筠只想在末世里苟活,真有人送死她也不会劝。便收了枪,无意中瞥了一眼吧台,忽然一愣。
昨天还空荡荡的吧台柜子,现在被酒水塞得满满当当,清澈的酒液在玻璃瓶里微微晃荡,不知哪里的酒瓶反了光,映出了二楼的房间,房门半开,露出了向外面张望的齐荦荦。
想来时昨天的随口一提,就被齐荦荦放在了心上。
在末世开酒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宁筠开口问道:“既然不是伪人,那客人们想喝点什么吗?”
基地内的规矩很多,对于未成年们来说,最大的规矩是禁止向未成年兜售酒水,于是酒就成了小鬼们最喜欢的禁忌话题。
红毛这才注意到房间的构造,两眼放光,“得其利朗姆鸡尾酒。”
宁筠歪了下头,旁边的矮子也兴奋地叽里呱啦吐出一堆名字。
没听懂。
宁筠不喝酒,也不懂酒,但她见过猪跑,照葫芦画瓢,动起手来又快有利索,架势十分唬人。把两个中二少年忽悠瘸了,当场要拜宁筠为大师。
最后调酒大师宁筠手一扬,将两杯黑乎乎的、还冒着泡泡的酒倒在两人的杯子上。
红毛没喝过酒,也品出了几分不对劲,声音有些劈叉,“大师,这……这是酒吗?”
宁筠也陷入了沉思,她在前世看到酒保们调酒,一顿摇晃后,倒出来的酒又漂亮又清冽,怎么到她手里就变成了这样?
最终她还是决定换一杯酒,避免给刚出社会的青年一个毒打。
没想到另一旁的矮子已经吞下了肚,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只眼睛泛着青,“啪”的一声,脸朝上,倒在了地上。
红毛想了想,将酒给了光头,几秒钟后,光头也“啪叽”一声倒了地。
宁筠:“……”
这酒好像不大能喝。
好在是没死人。等到了傍晚,两人幽幽转醒,矮子一睁眼就对着宁筠道:“大师的酒就是给力,我就没见过劲这么大的酒!”
没死,那就是能喝。宁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末世的食物不怎么丰盛,宁筠趁着两人不知死活期间,与齐荦荦一起炖了一锅乱炖,味道还行,不至于毒倒人。
齐荦荦刚摆上碗筷,矮子吃了一口,当即“呕”了出来,连着光头一起,对着垃圾桶吐到昏天暗地。
已经盛了一碗的红毛,看到了这幅惨状,默默地将筷子放了下去。
矮子:“请问——呕——有没有——呕——卫生间?”
宁筠指了个方向,矮子立马跑开,连光头都聪明了几分,连跟着矮子一起去了卫生间。
她安慰着红毛,“大概是酒后反应,没事的。”
红毛颤抖着手,嗫嚅道:“可……可能吧,这菜能吃吗?”
别的不好说,宁筠自工作以来就自己做饭,手艺不能算多好,但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她吃了一口,齐荦荦也跟着吃了下去,没什么奇怪的反应,红毛才放心下来,再次拿起了碗筷。
没过多久,矮子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很不好。
“韩将被伪人杀了。”他说。
宁筠目光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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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定矮子,看了片刻,没发现什么怪异感,她又看向红毛,却发现红毛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红毛暗骂了一句,眉目间满是戾气,他对这人的死并不畏惧,更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他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到底谁死了?”
“傻子,韩将。”
这次他真的骂出声了,下意识地抓着什么东西,一饮而尽。
“扑咚。”红毛脸色苍白,直接倒在地上。
这杯酒终究是一个也没放过,将宁筠想要开酒馆的心凉了个彻底,一时间不知道是先看光头,还是为红毛默哀两秒。
直到矮子颤颤巍巍说了句,“那个……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宁筠偏头想了两秒,决定拖着红毛去卫生间。
等众人赶到时,卫生间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光头躺在卫生间的地面上,脖子上裂了个痕迹,与伪人的裂嘴不同,像是被什么丝线勒的,大片血迹从这里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卫生间。
血腥味极重,直接熏醒了红毛。他刚睁开眼,“哇”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末了还抹下嘴巴,虚弱地说:“我好像看到人生了……”
矮子大惊,抱着红毛不撒手:“走马灯?我们还要护送韩将回家呢,事成之后的钱那么多,坚持住!”
怪不得两人宁死也不想承认光头是伪人,也不嫌弃他是傻子,原来是有钱拿。
“领个屁,人都死了……”红毛从马桶上直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矮子摇晃着光头,大片新鲜的血液又流淌下来。
“呕——”
宁筠不想理这几个沙雕,细致地观察了一遍周围。
室内除了血迹,仅剩下一连串的血脚印,蔓延到窗户处。窗户被打开了一大截,不难看出有人从这里逃出去了。
是谁杀死了伪人呢?
她刚撩起眼皮,矮子又拖着光头,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嘟囔,“怎么有点沾手,没事,我给你洗洗——”
而红毛——
红毛快疯了。
他一会看到矮子拿着刀,刀刀命中光头,又一会看到宁筠拿着枪,对着他的脑袋突突突。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宁筠有点头疼。
矮子和红毛都倒了,整个卫生间安静到诡异。都怪她调出来的酒,明明是一个人的凶杀案,硬生生搞成了连环凶杀案。
一旁一直不敢吱声的齐荦荦问:“他们还活着吗?”
不知道。
反正她觉得要死了。
宁筠摇了摇头,将矮子和光头的鞋脱下,对比了下刚刚看到的血脚印。
矮子的鞋比血脚印要小一些,反倒是光头的鞋大小和花纹刚好对得上。
没人能翻窗后又顺着脚印返回现场,但有一种生物例外——伪人。它们的模仿能力极强,模仿脚印也不是稀奇事。
所以,矮子是伪人吗?
就在这时,酒馆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门外的人声音平淡,问:“我们是基地的人,请问可以让我们借住一晚吗?”
5. 酒馆
宁筠猛地回头,矮子不见了,水龙头下仅剩光头的尸体,汩汩地流淌着水花。
夜晚的风呼啸而过,敲门声还在继续,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门外的人又说了一声什么,宁筠没听清。紧接着,踩在草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宁筠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合上了窗,带着齐荦荦躲在立着隔断的隔间里。
透过隔断的底部,月光撒在地面,又被什么东西覆盖住。
“奇怪,刚刚还亮着灯的。”
紧接着,另一个人声响起,“还是别进去了吧,万一里面有东西呢?”
“没事,就打开看一下,没人我们就进——”
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吸气声,但很快中断了。
他们应该发现了屋子内的血迹。
“新鲜的,快走!”
有人低喝了一声,草坪的踩踏声再次响起。
走了吗?宁筠将指尖放在门把手上,正要向外探去,被齐荦荦拉住了手。
齐荦荦捂着嘴巴,眼睛里含着惊恐,对她摇了下头。
宁筠顺着齐荦荦的视线向下看去,窗户处仍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微微晃动。
人还在。
如果说,走掉的是其中一“人”,并故意制造了两种脚步声,让她们误以为两人都离开了,那么剩下的那个“人”,就可以等待着宁筠开门的瞬间,进行捕猎。
大概率可以确定是伪人。
奇怪的是,宁筠并未觉得门外的“人”有任何不妥,语气、行为、反应都很正常,更重要的是,她未觉得有任何的奇怪感。
宁筠抿着唇,悄无声息地抓着手上的枪——当时顺手拿在手里的,没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屋子外,那“人”将泛着青色的脸,紧紧贴在窗户上,涣散的瞳孔左右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它悄悄退了回来,走到另一“人”的身旁,比了个“没人”的手势。
“没人吗?”另一个人的声音很轻,“那我们走吧。”
正是矮子的声音。
下一秒,酒馆的窗户被打开,两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酒馆的卫生间类似于瘫痪前的商场卫生间,每一个坑位上都隔了一层隔断,导致过道狭窄,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并排通过。
两人一前一后,一扇扇打开隔断的门。
一间、两间、三间……
细微的脚步声在空间里回荡,老化的门轴吱嘎作响,像是在敲响死亡的倒计时。
伪人们并不着急,闲庭信步般推开了所有的门,但很快,它们愣住了。
室内的东西还算不少。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呕吐物,泛着红褐色的干涸血迹,还有死不瞑目的光头。
唯独没有它们要找的人。
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内,宁筠将不省人事的红毛放下,反锁了门和窗户,与齐荦荦一起搬动桌椅,堵住门口。
做完这一切后,宁筠靠在椅子旁,擦拭着枪口。
如果伪人突破了这道门,她有八成的把握将其击毙。
“yue……”
红毛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在看清宁筠几人后,才略带疑惑地开口:“刘石呢?”
宁筠:“你说矮子?死了。”
他一愣,刚想发作,看到宁筠手上的真理后又缩了回来。默默地用颤抖的手,从衣兜里翻出了一张信封。
“这是他要交给父母的信。”红毛哽咽着说,“他说,他说有钱了,就给父母换一套大房子。”
红毛想展开信封,但奈何指尖抖得太厉害,无论怎么撕,都撕不开信封上的封蜡。他低声呜咽着,将浸湿的信封摔到了地上。
齐荦荦捡起信封,递给了他。
“我其实不太能理解你的心情。”齐荦荦说,“但他是死于伪人手下,你可以给他报仇。”
话音刚落,宁筠低声说,“别说话,它们在门口。”
房间里没开灯,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透出,本该是醉生梦死的暧昧气氛,却被两道阴影破坏得一干二净。
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偷听多久了。
“砰——”
门猛地一颤,桌椅摇晃了两下,扑簌扑簌地掉着灰尘。与此同时,宁筠举起了枪,对准门口。
伪人的恐怖之处在于“隐于人群”,而暴露的伪人并不可怕。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齐荦荦和红毛压着桌椅,将裂开一条缝隙的门关上,门外的伪人面色狰狞,双手以反向弯折的姿势推着门。
宁筠瞥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门外只有一个伪人,另一个去哪了?
窗帘被微风吹动,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动,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宁筠的瞳孔一缩,向着窗外开了一枪。
子弹穿过窗帘,没有预想的玻璃破碎声,而是空荡荡的,没入尘土的沉闷声。
还未等宁筠反应过来,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感,紧接着,她听到了齐荦荦的惊呼。
“老板!”
枪支落在地上,双手被伪人禁锢,黏腻的声音在脖颈间徘徊,散发着腥臭味道。
宁筠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能将人类逼入绝境的伪人。
她咬着牙,费力地转过身来,朝着伪人踢了过去。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被伪人吃掉,让伪人披着自己的皮囊活下去。
意料之外的是,她挣脱得很轻松,踹得也很轻松。对方甚至没有什么挣扎,就任她反击。
在那个瞬间,宁筠从伪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茫然和疑惑。
“砰。”
茫然定格在伪人的脸上,它微微张开的嘴僵住,连着脖子一起被甩到了半米远。
红毛喘着粗气,手中的枪在颤抖,细小的烟自枪口冒出。
半响后,挣扎的伪人没了动静。
“干得漂——”
宁筠话音未落,就看到红毛丢下了枪,扑向伪人,抱着它的头嚎啕大哭。
没出息。
宁筠嫌弃地绕过他,捡起枪,对着齐荦荦说:“不用坚持了,让它进来。”
说完,将枪口对准大门。
门外的伪人一无所觉,椅子摇晃得愈加剧烈,直到再也承受不住伪人的力量,向下倒塌。
一声枪响,贯穿了门口的伪人,它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似乎对自己的胸口中枪毫无所觉。
宁筠又补了两枪。
伪人歪歪斜斜,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枪。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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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伪人再也站不起来后,她才松懈下来,拖个完好的椅子,双腿随意岔开,抱着枪坐了下去。
“他都哭20分钟了,要不要叫下他?”齐荦荦指着红毛问。
宁筠也很头疼,红毛看着风火,实际上是水做的,至少在这二十分钟里,红毛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蹲在红毛面前,说:“别哭了,再好好看他一眼,让他入土为安吧。”
“嗯。”红毛抹了把眼泪,抱着矮子的头,将要起身,突然愣了一下。
“刘石……?”
怀里的头颅变换了模样,依稀能看出几分矮子的特征,整体上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红毛扯了下嘴角,默默将头拼接回去,但怎么看怎么怪异。
矮子的衣服,在这具身体上短了半截,头和矮子大小一样,但五官是陌生的脸。
这不是矮子的尸体。
眼见红毛又要嚎,宁筠连连打住:“矮子是看尸体时消失的,大概率死在了附近,我们找找。”
这话堪比定心丸,红毛霎时收了声,一觉踹开伪人的头,颇有干劲地搬着桌椅。
齐荦荦没忍住看了好几眼,“那个……我们走窗户。”
——
红毛走在前面,像只过冬的仓鼠不辞辛苦地寻找自己的存粮。
总之院子让他挖遍了,地上大大小小挖出来又埋上的坑,而他乐此不疲,正将目光瞄准后面的山上。
宁筠任他去了,依靠在酒馆的窗户旁,看着室内。
是他们刚刚停留过的卫生间。
由于没人清理,半敞窗户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玻璃有些许模糊,映出着光头半只身子耷拉在盥洗台上,右手没入赤红色的水池中。
宁筠明明记得,光头是左半身没入池子,右手搭在地面,上面有一根手指上戴着枚戒指。
现在光头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没过多久,红毛的身影从山脚下回来,踉踉跄跄地拖着什么。
宁筠没想到,红毛居然能找到尸体,于是将光头的尸体拖来,摆在了一起。
挖的坑刚好能装下两人,随手从山脚下找来的石头,上面歪歪斜斜刻了几个字,算作墓碑,立在头上。
红毛的眼睛是红的,在墓前磕了几个头,烧了些衣服,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宁筠无暇顾及卫生间的残留,收拾了一番,给红毛空出个房间来,就躺在了床上。
反正卫生间不卫生,也是公认的事情。
宁筠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杀死光头的是矮子,那么杀死矮子的是谁?
她猛地睁开眼睛。
天空泛着蒙蒙亮光,清晨的雾气朦胧,而宁筠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上想的那件事。
杀死矮子的是谁?
待到清晨的雾气散尽,院子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挂着一具尸体,似乎是被人做了处理,脸正对着宁筠的窗户。
是光头的脸。
她又想起一件事。
化为矮子的伪人,在死后的一段时间内变回了原型,而光头没有,他从始至终保持着光头的模样,未曾变化。
也就是说,光头并不是伪人。
那么又是谁将光头的尸体挂出来的?
6. 酒馆
宁筠不大死心,匆匆套了件衣服,就下了楼。
碰巧经过红毛的房间,红毛一脸的疲惫,看上去一夜未睡。他打了个哈欠,说:“大佬你回来了,大早上就听到你窸窸窣窣的声音,弄什么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透过红毛看了眼窗外,窗户被浓郁的树荫遮挡,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至少没办法看到光头的尸体。
“不是你,那是谁?”红毛看到同样疑惑的宁筠,有些慌了,“早上三四点钟,我听得清清楚楚,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滑过去……”
“滑”可以引意为很多种,蛇行走的声音,有人拖着东西的声音,又或者,有什么大型物种爬行的声音。
而这里有什么?
有伪人。
红毛也察觉到了不对,脸色霎时白了几分,腿又要开始打颤。
宁筠安慰他说:“昨天没动手,说明这里有它们忌惮的东西,”
她们目前大概率是安全的。
也不知红毛脑补了什么,两条腿就顺着墙滑了下去。
“你们在聊什……唉?”齐荦荦从楼梯口的转角下来,就看到红毛对着齐荦荦,结结实实地跪了个大的。
红毛咽了下口水,“那今早出事了,是不是说明,今天他们就不忌惮这些东西了?”
宁筠:“……”
宁筠转头就走。
她就多余跟这个250解释这些。
不管两人看到的和听到的有多么邪,但站在树下后,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树上什么都没有,枝头空荡荡,风一吹,就“啪嗒”掉在了地上,然后被什么东西卷着,不见了踪影。
“也许是你们看错了?”齐荦荦问。
宁筠目光扫过地面上的草坪,没吭声,蹲下身来按压着。
“有痕迹,确实有东西来过了。”宁筠揪起弯折的小草,递给两个人看。
草叶上还沾着晨露,混合着碧绿色的汁水。宁筠在附近翻找,果然找到了一根绳子,还有一条疑似爬行的蜿蜒痕迹。
三人一路顺着痕迹向前,直到尽头。
是座枯坟。
准确说,是他们昨天刚埋上的新坟,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几个字:“韩将、刘石之墓。”
痕迹就是从墓边开始蜿蜒,直到那颗树下。
红毛将头缩进宁筠的身后,惊恐地问:“诈尸了?”
齐荦荦被他说得有些毛,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别在坟前说这个,不吉利。”
吉不吉利的,宁筠不清楚,但以现场来看,属实不像诈尸。坟堆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也没有泥土翻开的痕迹。一切都很平静。
宁筠找来了铲子,三人一人一把。
“对不起了兄弟,等会再让你入土为安。”红毛朝着墓碑鞠躬后,一铲子挖了下去。
昨日三人埋得匆匆忙忙,也没挖多大的坑,今天再挖时也省了些力气。
很快就见了底,铲子敲击到一个硬硬的,沉闷的东西。几人匆忙扒拉土块,一个简易的棺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诈尸,那是谁爬出来了?”齐荦荦问。
没人能回答她。
鉴于酒馆没有木材,宁筠就找来几个玻璃板,充当棺材。透过透明的玻璃板,光头和矮子背对着背,暴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了。
气味有些难闻,宁筠偏开了头,正打算找点什么捂住鼻子,却恍然觉得有些不对。
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
她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了别墅。
前天见到的伪人正站在窗前,不紧不慢地对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消失在房间里。
很明显,吊在树上的光头是伪人。
在弄清这一个事实之后,宁筠立马转身跑向树下。
红毛还在不明所以,“你干嘛去?我兄弟不入土为安了吗?”
宁筠没理他,齐荦荦也撂下了铲子。红毛本来也打算跟上去,但看到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兄弟,匆匆忙忙又添了几铲子,才边跑边喊道:“等等我!”
树下的那截绳子还待在原地,宁筠拿起绳子,仔细端详。
“绳子有什么特殊的吗?”齐荦荦问。
“绳子不特殊,但作用特殊。”宁筠捏着绳子,说:“有些钓鱼爱好者,会用绳子来固定渔网。”
绳子的边缘有些潮湿,散发着一股水腥味,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还未退休时就迎来了二次就业。
别墅群紧靠湖面,不乏有些钓鱼爱好者来这里钓鱼。
齐荦荦忽然开口:“我记得有一栋别墅前,好像有渔网和鱼竿来着。”她环伺了一圈,然后指着其中一栋别墅说,“就是那栋。”
宁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头有些疼,不为其他,刚刚别墅的主人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看来无论如何,这个别墅是避不开了。
“那我们去看看?”齐荦荦问。
看什么看,她一个人不可能保住两个人。宁筠心想。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别动。”宁筠说完,起身向着别墅迈去。
别墅共有四层,围着铁栅栏,上面没有被荒草覆盖的痕迹,绿化带像是有人刚修剪不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宁筠路过渔具,在别墅左绕三圈,右绕三圈,奈何窗户关得死紧,没找到一点能进去的缝隙。
大意了。
就在宁筠打算直接闯进去时,别墅的大门开了。
“这绝对是陷阱!咱不能进啊!”红毛在后面焦急地喊着。
宁筠没理会,一脚踏入。
伪人似乎是个道德感极高的生物。这种道德感仅针对于同类,比如列车上的伪人,又比如昨天的伪人,还有今天向她打招呼的伪人。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只伪人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房子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活物。
倒是隔音不错,红毛又唠唠叨叨了什么,被房子隔开80%,以至于她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讲话声,却又不知道在讲什么。
她凝神听了一阵,发现声音并不来源红毛,而是在二楼的某个房间。
别墅的构造与酒馆差不多,一楼的客厅就是酒馆的店面,宁筠顺着楼梯向上,果然在其中一处房间看到了两个伪人。
一个是和她打招呼的伪人,另一个是光头。
光头跪在地上,任凭伪人摸他的头,末了还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玩荡秋千了。”
“主要是别拿头荡,万一头甩丢了怎么办?”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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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
宁筠眉心一跳,原来不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吗?
她还未说什么,伪人又开了口,“别站着了,找地方坐下吧。”
显然是对着宁筠说。
宁筠问:“你知道我是伪人?”
它转动着手腕的手表,微笑着说:“从你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它的笑容很怪异,嘴巴裂到了太阳穴,但宁筠能很明显感知到,对方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不会笑。
这一点颠覆宁筠对伪人的认知,又有些毛骨悚然。她接触到的每一种伪人,都和人类有本质差别,只有这位与人类太过相似。
试问一个可以正常思考、正常生活的人,它还能算作是伪人吗?
宁筠不清楚答案,但她觉得这只伪人想混进基地,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
怪不得别墅区的伪人这么少,危险程度却足足有两颗。
“你可以住下,但不能独吞猎物。”它继续说,“你已经独占三个猎物了,这不合规矩。”
三个猎物?规矩?指齐荦荦、红毛和矮子吗?
于是宁筠意识到,伪人杀死矮子的时间线,在光头去世之后。
所以当时的时间线是:伪人变成光头混入三人组,光头杀死矮子,并呼唤其他伪人模仿成矮子,逃脱现场与其他伪人联合,但被红毛反杀。
宁筠觉得这一切,与眼前这人脱不开关系,如果能验证矮子是他们杀的,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借机套话:“我没有独占她们,而且你们已经抢走了矮子。”
“所以给你留了两个。”它想了想,说:“你是要饲养,也不是不行,但最后还是要和我们分享才行。”
果然是他们杀的矮子。
不过……
饲养?把人当成畜生一样的饲养吗?
宁筠觉得不太行,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只是把她们当朋友。并不打算……”
它又露出了极为怪异的笑,“那没办法了,你可以出去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
“砰——”
一颗子弹打碎了完好的窗户,随后直直贯穿在面前伪人的脑门上,紧接着第二颗子弹飞了过来,以同样的位置杀死了光头。
死了?
伪人们的模样快速变化,整张脸开始扭曲,无数波纹在皮肉上绽放。
外面的人活未活着不清楚,但面前的两个伪人不大像是在活着。
宁筠默默放下准备掏出的枪,替它们默哀两秒,刚欲起身,一发子弹穿堂而过,落入身后的门框。
如果不是宁筠突发奇想地为它们默哀两秒,恐怕已经被一颗子弹送走了。
玻璃被打碎,说话的声音也得以清晰。
“别怕,我会清理掉伪人,保护你们安全的。”
红毛惊喜的声音传来:“恩人啊,你一定要救我朋友出来!”
“你放心,还有最后一个。”是陌生的青年女性声音。
宁筠:?
她果然和猎人有仇。
宁筠蹲着身子,在下一发子弹到来之前,从楼梯口迅速逃脱,跳到一楼的客厅。
就在她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猛然看到了草丛中冰冷的枪,泛着金属光泽的枪口正对着她,蓄势待发。
7. 酒馆
风水轮流转。
昨天的她手持枪械,威风凛凛。今天的她双手向上,原地投降。
众所周知,在战场上敌军缴械投降,就属于战俘。如果对方讲武德,自己就能保住一条小命。
但对方似乎不想讲武德。
猎人不仅没有放下枪,反而因为这个动作,直接拉动了保险栓。
凭借着极好的视力,她看到猎人的枪口向下移动了几分,停留在她的脖颈处。
本能的危机感作祟,心跳如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指尖又在颤抖了,但她的大脑却冷静了下来。
“我是人。”宁筠说。
猎人的手没动。
“我刚刚在上面和伪人谈判,他们希望我们人类能被饲养。”宁筠又说。
猎人的眉心蹙了一下。
“最后,我觉得我们应该放下对彼此的偏见,去找找另外两个人。”
猎人一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两分钟前,齐荦荦两人还和猎人有说有笑,而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出过声了。
这里的伪人能悄无声息地拐走两人,猎人简直闻所未闻。
“什么时候?”
宁筠绷着脸说:“在我下楼时就没看到了,我还以为他们在我视野之外。”
虽然宁筠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但猎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怎么连人都看不住?
猎人脸都快木了。
迟疑了片刻,猎人还是打算在附近找找。
伪人也是人,总不能隔空偷人吧。
十月的深秋总是刮着风,短短一会又起了风。修剪整齐的绿化带也稍稍晃了几下,在浓密交错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在顺着相反的方向蠕动。
宁筠直接抬起手,对着阴影开了一枪。
枪声惊得百鸟齐飞,也惊到了绿化带里的东西。宁筠又补了几枪,鲜红的液体就顺着枝条侵染了绿叶。
“唔……”
是红毛的声音。
绿化带里传来打斗声,红毛似乎在挣脱着什么,大喊道:“快来,我抓到它了!”
宁筠听到声音后就向着那边走去,猎人一把抓住了她。
猎人面色凝重,“我相信你是人了,但——”她瞥了眼声音的来源,“那东西不一定是。”
“有些伪人会模仿朋友的声音,设下陷阱捕猎人类。”
话音刚落,红毛的声音消失了,空气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宁筠挣脱猎人的手,心想我又不是人,陷阱对我有什么用,然后直接向着绿化带走去。
对于她来说,伪人只是愚蠢的无威胁生物,比她要呆上三个档次的那种。
果不其然,在她越过绿化带之后,那位伪人捧着头,张开了极大的嘴巴,却在触碰宁筠时,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宁筠毫不客气,掐着它的脖子,干净利落地解决掉。
经过几天的实战摸索,宁筠发觉伪人的致命点在脖子以上,只要断了脖子,再厉害的伪人也会瞬间断气。
伪人既然能模仿出红毛的声音,就证明红毛应该在附近。
宁筠稍稍偏头,几乎没费力就找到了红毛。
此时的红毛被五花大绑,早就不省人事了。
宁筠上前试探了下,还有些微弱的鼻息,便把他拖出来,毫不客气地扇了两巴掌。
“扇你大爷——”
红毛看清面前的人,话到嘴边直接拐了个弯,“——的手痛不痛?”
还行。
宁筠收回手,示意他自己躲远点。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宁筠揪出来七八个蹲在绿化带附近的伪人,一一消灭掉。
至于猎人……
猎人已经看呆了。
她很久没见过这么凶残的人了。
尤其是宁筠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是个杀神,手撕鬼子的那种。
让猎人在这一时刻想到了一个人。
沈枫。
沈枫是她的同期,但同样作为猎人,沈枫却比她强上了太多。
那时的伪人比现在更加呆板,更加不像人,猎人却还是下不去手。
或许是那些伪人长着昔日同伴的脸,又或许是它们的行为,让人联想到已逝的故人,猎人在第一次接触到伪人时,很没出息地哭了。
但沈枫是个例外,无论伪人长成什么模样,他都能面无表情地下手,清理掉他视野中所有疑似伪人的人。
甚至越线完成了本该属于她的任务——杀掉她的固定搭档。
那次外出结束后,猎人问沈枫:“你为什么可以下得去手?”
她还记得,沈枫声音很淡,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下不去手?”
冷酷的不像个人类。
但在这样的末世之中,反而是这样的人活得最好。
在猎人眼里,宁筠的背影与沈枫重叠,直到两者融为一体。
等她回过神时,自己的脚下掉了一堆子弹壳。
猎人游荡在外多年,没想到碰到宁筠后,居然有种精神矍铄的感觉。
宁筠将最后一只伪人解决掉,唤醒从伪人手里抢来的齐荦荦,一转头,就看到猎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因为什么,看起来要哭了。
“你为什么可以下得去手?”猎人问。
宁筠的神色很奇怪,“为什么下不去手?”
和当年一样的回答,猎人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那时天空阴沉沉的,随时可能会压下来。
现在的她再抬头看了看,晴的,甚至明媚得过分。
猎人问道:“万一他不是伪人呢?”
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不少猎人外出猎杀伪人时,杀来杀去,最后连是不是自己的同伴都分不清了。
宁筠神色更奇怪了。
“我分得清。”宁筠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可能是天赋,我不会认错伪人的。”
作为伪人还能认错同类,她可以不用活了。
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伪人,不止是脸上扭曲,连身上的一些器官都在变化。
比如向外翻的手掌,往外拐的胳膊,代替成为第三条腿的脚……
最终组成了宁筠从未见过的模样。
没人知道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它们似乎突然出现在蓝星上,以混入人群,捕猎人类为食,本身的战斗力似乎并不高,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也能制服三五个伪人。
就这样一个堪称脆弱的群体,却成为了爆发末世的灾难,至少不会像表面这般简单。
宁筠想着想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发呆了,回酒馆啦!”齐荦荦招呼着宁筠。
微风掀起宁筠的长发,无数根发丝遮住宁筠微微失焦的瞳孔。听到了声音,她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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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颤动,视线投入到齐荦荦身上时,还有残留的茫然。
宁筠摩挲着下巴,“我总觉得,这些伪人确实太像人了。”
几个人的脑袋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齐荦荦瞥了眼躺在地上整容的伪人,怎么看都不大像人。
“你可能不知道。”猎人解释道,“伪人确实存在屯粮行为,也存在竞争意识,他们可能——”
猎人忽地噤了声。
人都被它们抓走了,还竟什么争。
齐荦荦和红毛不是伪人,证明它们并没有吃人的意图,那这群伪人抓走两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饲养?
这是几分钟前提出的概念,至少提出的那一位已经无了。
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对,去别墅。”宁筠当机立断,翻身越过了铁栅栏,直奔着二楼的房间而去。
别墅的门还没关,被呼啸的风一吹,悠悠地发出“吱嘎”声,活像闹鬼的别墅。
哦不对,闹伪人。
红毛没想通这些与别墅有什么关联,挠了挠头,刚想提议“要不还是回酒馆吧”,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走空了。
街道空荡荡,他一个人矗立中间,十八栋别墅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看久了,甚至会有些幻觉。
比如整个街道,其实只有他一个人,朋友是他幻想出来的,大佬是他的自我安慰。
又比如……
红毛不敢细想,鼓足了气,大喊道:“等等我——”
——
别墅里。
齐荦荦紧张地四处乱瞄,“为什么要进别墅?”
“伪人们不吃人,说明有了可以克制住食欲的思维。”宁筠说,“想想看他们做了什么。”
齐荦荦认真思考着:“抓走我们,把我们绑起来了?”
“问题就在这。”宁筠点了下头。
猎人诧异:“伪人具备了团队意识?”
背后喘着粗气的红毛跟了上来,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宁筠耐心解释:“当我们的食物充足时,才会出现屯粮行为。但猎物只有你们两个,完全不够十来个伪人分,它们一定会出现竞争行为。”
伪人捕食人类的方式就是杀死人类,然后吞食掉人类的记忆,模仿人类的外表和行为。
一个伪人对应着一个人类,而十个伪人需要十个猎物才足够平均分配。如果它们是团队平等状态,最后一定会有“谁老大谁配拥有猎物”的原始行为。
齐荦荦说:“可是它们没有竞争。”
“这说明它们的背后,有一个让它们服从的首领。”宁筠推开了门。
房间没什么变化,破碎的玻璃仍然漏风,两只伪人倒在血泊之中,似乎没有挪动分毫。
宁筠将枪指向其中一个伪人。
“砰砰砰。”
伪人浑身颤抖了几下,正在扭曲的脸瞬间变了状态,直到完全变为一张陌生人的脸。
“这个首领一定能观察到全局,还能全身而退。”宁筠将空了的弹夹装满,盯着“死而复生”的伪人。
那个长着光头脸的伪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它几乎笔直地站起身来,用漆黑不见瞳白的瞳孔注视所有人,长满了尖利牙齿的耳朵出了声:“欢迎你们来到乐园。”
随着它低沉的声音落下,地面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8. 酒馆
地震了?
宁筠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干净利索地掏出枪,不管有没有打中,直接顺着光头的方向攻击。
或许是震动的缘由,子弹在房间内四处乱跑,打在墙壁上、房梁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猎人反应过来,也跟着打了几枪。
但——
“你们快看楼下!”齐荦荦惊呼出声。
办公室正对着通向一楼和三楼的楼梯,盘旋在直冲房梁的柱子上,顺着围栏的缝隙向下看,黑压压的一片,正顺着柱子向上爬行。
全是伪人。
宁筠睁大了眼睛,感情别墅区的伪人都藏在这里了!
伪人爬得极快,就在几个呼吸间,楼梯间便挤满了伪人。即使被挤到掉下楼梯,也只是诡异地笑着,踩着残缺的同伴向上爬。
无数残肢断臂掉落,顺着黏腻的红白液体,将纯蓝色的柱子染成紫色。
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不用看就知道红毛已经跪了。
不需要瞄准,宁筠作为一个准度废,也能做到百发百中。
地上的弹夹空了一堆又一堆,宁筠不记得自己换过了多少弹夹,也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枪。
肩部的骨骼被震得发疼,不用看也知道皮肤紫了一片。
“那孙子到底跑哪去了?!”红毛怒吼着。
宁筠和猎人守着办公室的门口,没有武器的红毛和齐荦荦负责制服光头。
光头从伪人潮开始后就躲了起来。
两人将小小的办公室翻了三遍,连着抽屉和沙发下也没放过,光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
齐荦荦突然想到了自己被收养的日子。
养父母资产雄厚,家里的办公室也是类似于这样的结构,她就住在旁边,每天看着养父沉浸在办公室里,长达十几个小时。
直到某一天,齐荦荦在无意中闯入办公室内。
室内空落落的,本该在工作的养父不见了踪影,她慢慢地挪到了桌后,无意中看到了破开的墙壁,里面是个黑漆漆的通道。
养父站在通道中央,诧异地说了句:“荦荦?”
“齐荦荦?”
齐荦荦猛地回神,发现红毛一副要碰她,又不敢动的样子。
“抓紧找吧。”红毛的视线放在宁筠身上,“她们快坚持不住了。”
宁筠上夹的手在颤抖,磕磕绊绊弄错了几次方向后,才勉强装上了弹夹。
一旁的猎人也好不到哪去,粗重的喘息声,脸色苍白。
伪人仍在推进,战线从楼梯口变成了走廊,直到办公室的门口。
齐荦荦深吸了口气,“我知道它跑哪里去了。”
出了通道的养父,随手在墙壁上划了一下,两段折叠墙壁就顺着轨道,严丝合缝地堵上了通道口。
养父扶了下眼镜,“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荦荦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她的记忆里,全被墙壁上的某处占据了。
只是一个在办公桌的斜45度角,一个特别不起眼的暗色方块。
方块……
齐荦荦惊呼一声:“找到了!”随后一巴掌摁在方块上,向下滑动。
似乎太久没人使用机关,两块墙壁颤颤巍巍地挪动,还扑簌扑簌地掉着渣。
别墅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们找到暗室了?”宁筠问。
齐荦荦这才发现,宁筠距离她很近,近到只有几个呼吸的距离。
宁筠的额头上浮着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嘴边。她毫不在意地擦拭掉,俯身进了暗室,“走吧。”
临走前,齐荦荦偏头看了一眼,办公室被桌椅堵住,桌椅摇摇欲坠,无数伪人顺着桌椅的缝隙,奋力地向内挤着。
入口内的开关要比入口外好找很多,也很显眼。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入口的门合上了,无数盏暖黄色的烛灯亮起,挂在通道两侧,显得通道幽暗深长。
当然,回去是没法回去了。
宁筠扶着墙壁,走得踉踉跄跄。
猎人也没好到哪去,虚弱地笑了几声,“不错啊,在猎人协会训练几年了?”
宁筠呆了一下,缓缓答道:“一天?”
毕竟跑到商店装了一次大的,应该算是挂在猎人协会名下了吧?
“你这倒是让我想起个人。”猎人拍了拍宁筠的肩,凑近,“你和他组队,应该很合适。”
“谁?”
宁筠一向独来独往,但看猎人神秘兮兮的样子,还是吞下嘴里“不想知道”这句话,问了出来。
算是对出生入死的小伙伴,一点点耐心。
“沈枫。”猎人挤了挤眼睛,“你长得漂亮,他也好看。”
宁筠手一抖,想起了入基地那天。
晚风吹过他的帽子,有点歪,他葱白的指尖拢了下,随后漫不经心地将枪口对准她。
美丽,但致命。
再好看的罂粟花也是有毒的。
宁筠婉拒。
猎人有点失望,“啊,那可惜了,你俩明明那么相似。”
果然猎人们沆瀣一气。
宁筠没理会做出夸张表情的猎人,自顾自走着。
通道并不是直直通往某一处的,宁筠拐了个弯,刚巧碰到下坡,便顺着坡道走快一些,将猎人甩到身后。
“叮、叮、叮。”
有东西在撞击,通道间满是空洞回响。
走到一半,原本平整的路面就变得陡峭、崎岖,一不小心就会滑下,跌入看不到头的地下中去。
她们走了很久,早已超过了别墅的范围,通向不知何方的地下。
齐荦荦有点慌:“我们这是到哪里了,这地方好奇怪。”
几个人从基地长大,宁筠又是半路穿越而来,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纷纷把头转向猎人。表情的意味很明显:“你经历丰富,一定知道是什么吧”以及“这一定是常见画面吧”之类。
猎人被盯得后背发毛,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
她艰难地说:“我也没见过。”
“叮、叮、叮。”
声音覆盖住猎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下,有人用铁锤敲击着钢索的声音。
队伍又安静了下来,说不上的沉默。导致这个声音就有让人点慌,像是来到了某个收容所里的楼梯间。
红毛撑不住了,悄声问:“还没走到头吗?”
众所周知,楼梯间是走不到头的,但是会遇到别的东西。
“叮、叮、叮。”
声音再次响起,此时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大了,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敲击,听得人震耳欲聋。
宁筠捂住了耳朵,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片宽阔的封闭空间,墙壁四周隔几米挂着一盏烛灯,烛灯照到的范围有限,中心处残留着黑魆魆的影子,像是有什么东西。
有人在那里吗?
宁筠向着黑暗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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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几天的行动,齐荦荦和红毛对宁筠的送死行为已经习惯了,反倒是猎人还有点不适应。
“她一向这么勇吗?”
宁筠超勇的。她已经把手放在了阴影处,并试探着摸索。
滑腻腻的,沾在指尖上会变得湿润,触感又像是一块果冻,摁压下去也是软趴趴的,也没有任何腥味。
琼脂?
宁筠眯起了眼睛,又眨了几下,浓墨般的黑暗就在她眼前又散开了些。
再次看向阴影处时,宁筠愣了一下。
伪人。
还是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伪人。
齐荦荦三人一人拆下来一盏灯,拎着走了过来。
“这些灯靠电池发电,能拆。”齐荦荦递给了宁筠一盏。
灯光很温和,照在伪人的脸上也很安详,就像是睡了过去,又像是随时会醒来一般。
对于红毛来说不太安详,他压低声音,诧异道:“刘石?”
刘石是矮子,早就死在了酒馆里,连着模仿他的伪人也一样。
这只又是从哪来的?
猎人挑了下眉,将枪抵在伪人头上:“你朋友?”仿佛只要红毛点下头,她就立马扣下去一样。
气氛有点不对了。
红毛在其他事情上很怂,但在这件事情上出乎意料的强硬。
“如果他有攻击性,你们可以杀他。”红毛的眼眶有些发红,“但他还什么都没做,我想再看看他。”
蔚蓝色枪口在矮子的脑袋上徘徊了三圈,看得红毛大气不敢喘一口。
猎人“啧”了一声,收回了枪,一边收还一边嘟囔:“要是碰到那个人,高低把它扬了,也就我惯着你们。”
“他是你什么人?”猎人又问。
“兄弟。”红毛吸了吸鼻子,“我们俩父母都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
猎人“噢”了一声,“节哀。”
另一边的宁筠已经拿着灯,走遍了整个区域。
中间摆了七八个床,每个床上对应着一个伪人,和矮子一样,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除此之外,就剩下最中心处的一个透明圆形柱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像是电梯,却又没有相应的按钮。
宁筠随意将灯放在床上,绕着走了几圈。
或许会有什么新发现。
在绕到第三圈时,宁筠确实有了新发现,但不是关于柱子,而是处于灯光下的床。
躺在床上的伪人似乎不大一样了。
脸上依旧是安详的笑意,却让宁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发现——
伪人在她的视角里依然在笑,但只是对倒着看伪人脸的她来说。
正过来看,伪人的嘴角下撇,眉眼间下挑的尾翼在上扬,中间却凹陷了下来。
怪异到了极致。
“嗷——”
不远处的红毛突然怪叫一声,“快跑,他活了他活了!”
只见矮子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像是在模仿什么似的,也尖声叫了一句:“快跑,他活了他活了!”
是矮子的声音。
这声“他活了”,直接把在床的七八个伪人直接叫活了,纷纷凄厉尖叫着:“他活了他活了!”
活不活的宁筠不知道,她现在有点想死。
在商店购买的子弹还剩800多个,但因枪支的过度使用,导致枪口还处于过热状态。
也就是说,她现在无法用任何远程武器对付这帮伪人。
9. 酒馆
在一片混沌之中,不知道被谁拉了一把,宁筠一个踉跄,恰好躲过了伪人的攻击。
“先离开这里。”猎人拉着她,一边跑一边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室内的灯似乎越来越亮了,微光隐隐照在床铺边缘,泛着青白色的脚腕微微抽动,看起来马上就醒来了。
宁筠摩挲着衣兜里的匕首,问:“你的枪还能用吗?”
猎人没说话,只是拉着她,顺着通道向上爬行。
身后的伪人似乎苏醒了,嘶吼着野兽般的叫声,打翻了床铺、玻璃、铁链。
他们在找人!
无论宁筠怎么向上攀爬,与伪人距离都会减少。就好像他们装了定位器,随时锁定宁筠的位置。
通道的入口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坡度却愈发陡峭,双脚双手平齐,爬起来极为吃力。
宁筠的原身没怎么锻炼过,简简单单地爬了几步,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们在上面吗?”宁筠喘着粗气问。
猎人还是沉默不语,攥着宁筠胳膊的指尖发白,白得都要泛青了。
没过多久,她像是为了安抚宁筠一样,说:“在前面。”声音短促,说到尾尖时陡然拔高,变得尖锐高亢。
宁筠向下瞥了一眼,仅仅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通道的末端几乎可见伪人的身影。
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走着走着,宁筠突然踉跄了一下,顺着力道向后一扯,猎人一个踉跄,向下跌了几步,却又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
“不能被它们发现。”猎人转动着头颅,用同种声调对着她说。
宁筠终于知道违和感来自于哪里了。
若是在危机爆发的状态,这种尖细高昂的声音毫无问题。问题是她们已经逃命很久了,再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显得奇怪又刻意。
就像是在刻意模仿着什么似的。
宁筠摊开早已被焐热的匕首,猛地向对方发起攻击。
刀光剑影之下,猎人的手被拦腰斩断,宁筠握着匕首,正要继续攻击,突然间愣了一下。
五根手指断裂,对方居然没有回头的欲望,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艰难爬行。
猎人声音从上面传来:“等我们跑出这里,就安全了。”
宁筠垂眸,猎人断掉的手指还牢牢固定在宁筠的胳膊上,喷涌着鲜血,顺着地面向下流淌。
猎人从什么时候变成的伪人呢?
宁筠来不及思考,身后的伪人接踵而至。
无数双苍白的手抓着宁筠的脚踝、衣服,甚至是宁筠头发,充满着臭味的嘴巴凑在宁筠的身边。
血腥气味蔓延至四周,宁筠被无数伪人包围,血液滴进了眼睛里,世界在此刻化为了鲜红色。
宁筠的胳膊被啃掉了一半,剩下模糊的血肉,腹部的肋骨上覆盖着一层絮状的血肉,很快被伪人舔舐干净了。
伪人们迫不及待地享受着她的脑子,混合着红白色的汁液,被伪人们吞到肚子下,剩下洒在地面的部分,被外围的伪人视若珍宝,一滴也不浪费。
奇怪的是,宁筠一点都不疼。
不仅不疼,还有一种奇怪的安宁感,吞噬的声音是哄睡的摇篮曲,带她进入永恒的场面之中。
——事实上宁筠也闭上了眼睛。
宁筠弯起了眼睛,用薄薄的两层皮,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话:“我是伪人——”
“你们吃我有用吗?”
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啃噬声音消失,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烛灯幽暗,几只小飞虫围绕左右,不停地发出“嗡嗡”声。
宁筠坐在床上,指尖揉着眉心,白色的衣服上沾染几道湿痕,在潮湿地下中,湿痕就顺着胸襟扩散,像是浸泡在闷热的温泉之中。
“你刚刚说什么?”猎人坐在旁边的床铺上,脸色也不大好。
宁筠拧着衣角的手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暴露了。
她的视线落在床上,上面除了属于她的苍白的手,还有另一只比她更加苍白的手。她拿起旁边的灯,放在那只手的上面,说:“我说,旁边有伪人。”
“砰。”
猎人显然也看到了,毫不犹豫,冰冷的子弹穿过了床铺,声音尖锐,如同炸在耳边,将剩下两个人炸醒了。
“啊——”红毛尖叫,随手抓着什么东西,“大佬,您别吃我了,好痛啊!”
宁筠抬眼,一巴掌拍在红毛身上,吓得红毛又哆嗦了一下。
他抬头一看,“大佬?”
“别掐了,再掐齐荦荦就要死了。”宁筠看了眼齐荦荦,脸被憋得通红,几乎要断气了。
齐荦荦终于缓过来气,急促地呼吸几声,“我梦到、梦到我变成了伪人,正吃着——”
还未说完,她呕了一声,指尖探向嘴巴里,扣弄着嗓子眼。
可惜大家走了一路,肚子里的东西早就消化空了,齐荦荦再怎么催,吐出来的也只有些许酸水。
此外宁筠还注意到,宁筠二人的床上会躺着一个伪人做陪床,而齐荦荦两人是躺在一起的。
人间讲究阴阳调和,当阴阳失衡,气场混乱时,鬼就会通过媒介,干扰现世运作。
导致宁筠有个错觉,可能是她们人气太重了,需要伪人气压一压。
室内有些静,宁筠收回思绪,瞟向通道口时,突然发现大家有些安静。
齐荦荦声音颤抖,“你们有没有觉得,地面在抖啊?”
她们身处地下,与其说地面在抖,莫不如说是上面在抖。
“轰隆——”
声音极快,从上方传播到了下方,仅用了半分钟。
众人抬头,歪歪曲曲的斜坡通道上,此时正噼里啪啦下饺子似的,下了一堆又一堆的伪人。
伪人们如出一辙的狞笑,歪歪扭扭地跑过来,被身后的同伴扳倒、压扁,最后仍是扬着笑容,直到被踩成肉泥。
这一面太过惊悚,红毛自称这几天锻炼了胆子,但看到这一幕还是腿软。
宁筠一把拉住他,当机立断,说:“把床都堆在一起,上高处。”说完率先掏出枪,对着一群伪人扫射起来。
有了宁筠的掩护,几人迅速抬着床铺,一层层叠高,直到八张床铺全都叠完,而宁筠带的子弹也快消耗一空了。
她却没急着上。
“你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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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荦荦大声呼喊。
还未等齐荦荦说完,无数伪人冲到床铺面前,伸出手来,抓着、敲打着,似乎要将众人抓到四分五裂。
齐荦荦瞬间不淡定了,红毛也崩溃地大喊大叫,几人摇摇晃晃,抓紧勾在悬梁的钩子,稳住身形。
说来也怪,齐荦荦那边热闹得很,这反倒是宁筠无人问津,偶有零星几个伪人察觉到了她,也像是不感兴趣般,扭头冲向了人群。
宁筠感叹地想着,伪人身份就是好用。
她抬起枪,对着伪人就开始扫射。
或许是隐藏伪人群内的光头察觉到了不对,又或许是伪人们也开始动起了生锈的脑袋,竟然真有小部分伪人冲着她来。
宁筠刚开始还游刃有余,结果没到半分钟就破了功。
伪人似乎接收到了什么命令,呼啦啦地全涌了上来,将宁筠围个水泄不通。
纵使它们不吃宁筠,也会让宁筠死在踩踏之下。
正当她盘算着混入伪人群时,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飞到她的面前,距离宁筠只有几毫米远。
几根头发飘飘扬扬,散在了地上。
有伪人会用武器了??
宁筠有个特点,一紧张的时候手脚就不大听使唤,被这个匕首一吓,下意识就把枪掏出来,对着伪人扫射了一圈。
缓缓停下动作的伪人:
就在这时,差点要了宁筠命的匕首缩了回去,下一秒又“嗖”地一声,捅向了正要攻击宁筠的伪人。
齐荦荦脸色一红:“对不起!我会尽力放准的!”
红毛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钢管,对着伪人群开始无差别扫射,一边扫一边尖叫:“啊啊啊啊,都快给我去死——”
活像个老嫂子。
有了几人的帮助,清理伪人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宁筠将随后一只伪人击毙,偏开头,有了几分笑意,“你们还算勇——”
她的瞳孔缩了一下。
只见早就死亡的伪人,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充满血污和污垢的脸上,重新凝聚着五官。
“噗嗤。”
明明是轻微的响动,在红毛的耳朵里,却如同炸雷般刺耳。他看着声音的来源——被开了膛的肚子,表情罕见地有些茫然:“唉?”
肚子上的手抽了回去,临倒地时,红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神色却平静了下来。
手的主人名叫刘石,是红毛三人组的一员,宁筠给他起了个诨名叫“矮子”。
矮子扬着唇角,喉结处裂开了一张嘴,里面长着鲨鱼般的细密牙齿,仰着头,一口咬向了红毛。
红毛睁着眼睛,呼吸平稳,直到矮子吞掉了红毛脖颈间最后一点皮肉,头颅“咕噜噜”地滚了过来,正对着宁筠,表情宁静又安详。
在这一刻,宁筠有一点后悔。
如果她不在心里给别人起诨名,红毛可能会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像齐荦荦一样,讲个故事,或者说一说他的远大理想。
可惜,她现在都不知道红毛的名字。
矮子的嘴巴换了成红毛的嘴,声音粗犷了许多,“都给我去死啊——”
是红毛生前的声音,分毫不差。
10. 酒馆
融合还在继续,矮子的鼻子上长了第三只眼睛,下巴上露出了两个鼻孔,十分诡异,像极了两个人的融合。
宁筠第一次看到伪人的融合,有点恶心,又有些诡异。
她不会也是这样变成“宁筠”的吧?
“啧。”
猎人抬起枪,对准矮子,“从未听说过会复活的伪人,真不愧是四星区域。”
宁筠一枪崩掉伪人,闻言有些诧异:“四星?我买来的地图上写着是二星。”
猎人说:“被骗了吧。一、二星表示低危险,伪人数量稀少。三星表示伪人会成群出没,一般是十个二十个。四星开始伪人成堆出没。”
宁筠又看了眼地上的挣扎攀爬伪人,数量至少有三百。她在心里暗骂一声老板。
怪不得她买东西时,老板笑得这么开心,感情是终于来了个她这样的大冤种。
伪人们爬起来,拖着残疾的身体,趔趔趄趄地晃悠着,奔着宁筠几人的方向蜿蜒前行。
受过的伤似乎并未随着时间复原。
宁筠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将枪口对准伪人的手和脚,“没有修复伤口,既然他们会复活,那就没必要打致命伤,直接打关节。”
猎人也懂这样的道理,趁着伪人们还未完全站起来时,子弹率先击中了伪人的膝盖和手腕。
果然有效。
伪人的身体似乎格外脆弱。无数只伪人在地面上抽搐,绊倒了其他伪人,眼球或其他零件被挤压,发出黏腻的“噗嗤”一声,那些零件顺着力道飞在空中,被同行的伪人一脚踩爆。红色白色或者透明色的液体,就淅淅沥沥地淌了下来。
堪称地狱般的画面。
齐荦荦一边吐,一边投掷匕首,为宁筠二人争取时间。
整个地下室的画面越像地狱,能站起来的伪人就越少。
直到最后一个再也爬不起来,齐荦荦才松了口气,不顾地面上的血污和残肢断臂,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下我们能出去了吧?”齐荦荦问。
宁筠没说话,踹着地面上的伪人,挨个翻过来查看伪人的脸。
齐荦荦看着宁筠从东边翻到西边,有部分还能动的伪人,想抓着宁筠的腿,然后被她一脚踩了下去,血污溅到她的脸上,她也只是抹了一把,继续翻下一个。
不知翻了过久,宁筠的声音有点疲惫,“不在这。”
“谁?”齐荦荦下意识问。
这次回答她的是猎人,猎人同样翻着伪人身体,顺口回答道:“之前讨论的首领,我们怀疑就混在其中。”
齐荦荦说:“莫不是顺着什么东西逃走了?”
这里没什么东西能顺着走的,硬要说的话……宁筠掀起眼皮,看了眼中心的圆形柱子。
她就是在这里陷入梦境的。
现代世界中,有一种镜子叫双面镜,即内部可以通过镜子查看外部,而外部只会认为这是个普通的镜子,不会察觉任何异常。
如果光头当时在里面,借助双面镜的原理,她确实看不到他,而他也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将她们催眠。
这么解释倒也通顺。
说干就干,宁筠从兜里掏出来匕首,不停敲打着玻璃。
起初猎人还想阻止他,但听到敲击声后瞬间变了脸色。
“叮、叮、叮。”
正是她们在通道时听到的,让她们发慌、发毛的东西。
齐荦荦听到就觉得有点毛,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这东西的声音真别致,听起来跟屠宰场的菜刀似的。”
如果红毛还在场,估计又要跪下来求齐荦荦别说了。
但没了这个气氛组,齐荦荦就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可怕,她最后咬咬牙,也拾起匕首敲了上去。
宁筠突然出声:“你家里见过这个东西吗?”
没见过的。
齐荦荦刚想说出来,却突兀住了嘴。
在她住在养父母的一年内,她应该见过这种东西,至少曾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东西发出的声音。
声音清脆,常常伴随着她一整个早晨。声音响起,她就会起床,声音结束,她就知道自己该上学去了。
在人人成年都需要去喂伪人的年代,她作为乞丐能捞到学上,已经是一件很奇迹的一件事了。
要知道成绩优秀,就不需要18岁时出基地,而是留到内城工作,这辈子足够衣食无忧。
齐荦荦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因为她知道这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有些人似乎见不得这样的奇迹发生。
冰冷的脏水泼在她的身上,浸湿了整件衣服,菜叶、泥巴挂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三个富家子弟笑着闹着,拿着她不认识的一个长方体,横在胸前摁着什么。
齐荦荦没理会,转头就走,她知道被这个东西拍到了,明天的匿名墙就会又多出许多嘲笑的声音。
比如“垃圾女又去捡垃圾了”、“臭死了别来污染学校环境”之类不堪入耳的留言。
看门口爷爷已经见怪不怪了,帮她摘着菜叶子,心疼地说:“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还手。有爷爷给你撑腰呢。”
齐荦荦摇了摇头,道了声谢,转身回了家。
她就是这时候撞到了养父从密道里出来。
养父诧异地问:“荦荦?你怎么回来了?”
齐荦荦垂下眼,声音很轻:“被同学恶作剧了,来换件衣服。”
这时,养母从院外出现,领着工人拖着一个透明柱子,对养父说:“弄来了,上一个——”
“荦荦?”
“摔倒在泥坑里了吗?阿玉,帮她换件衣服。”养母声音很温柔,人也很温柔,完全看不出来是她将齐荦荦推出基地。
阿云是保姆的名字。
就在被阿玉带走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回头又看了一眼,养父正拿着锤子对柱子下方敲击,声音规律,像是每天叫她起床的铃声。
齐荦荦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
柱子下方是金属结构,上面有几个金属按钮,齐荦荦顺着记忆,对着金属一个个敲了起来。
声音清脆,第一声响起,像是伴随着她最美好、最平静的生活,最后一声落下,似乎在预示着她的梦早已结束。
又或许是新的开始。
透明柱子自重心裂开个缝隙,随后向外扩散,直到可容纳一个人通行。
果然是双面镜。柱子里是个标准的现代化电梯,下部分是制面,上半部分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
宁筠率先走了进去,见猎人和齐荦荦停留在外面,疑惑地问:“怎么不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等会它们恢复了,我们岂不是要堵在这里了?”齐荦荦显然没见过。
宁筠道:“电梯。”见二人还有些不懂,耐心解释道,“可以直达地面的。”
已经有部分伪人顺着地面攀爬,快要摸到电梯的边了,猎人不再犹豫,拉着齐荦荦进了电梯,宁筠随即摁了最上面的按钮。
这里的电梯和现代的不太一致,按钮很模糊,运行时并不平稳,像是卡顿了,又或者被什么东西拖拽了下来,一会儿上一会下,成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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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电梯时晕了梯。
“呕——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猎人摸着嘴巴,“电梯可是内城才能享受得到的东西。”
没想到基地内的科技衰退成这样了。
宁筠拼命在脑子里找借口,但外表看起来愈发无辜了。
好在这个表情没维持多久,就开口道:“在某个废弃城市见过。”
猎人“噢”了一声,那倒是见怪不怪了。
电梯通向的依旧是那栋别墅,电梯口正对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只是她们从二楼进,一楼出,看起来像是兜兜圈圈,又回来了这里。
猎人眉头紧蹙,“在地下耽误太久了,不会让他跑了吧?”
宁筠却说:“不会,他反而会在这里等我们。”
能在电梯里让她们陷入幻境,还会指挥伪人们突破墙壁上的机关。那么他必定会在一个能看得到她们,又能指挥伪人的地方。
别墅装修豪华又空阔,不少东西仍保留着原模样,随便拿出去几乎能卖到上千万。宁筠啧啧称奇,心想再怎么贵有什么用,最后还不到了她的手里。
一楼二楼的房间没什么东西,几个直接进了三楼。
宁筠凭借着辨别伪人的本事,大摇大摆地进出各种房间,直到进了三楼楼梯对面的拐角处。
她一眼就看出房间里的不对劲。
但这里的装饰十分正好,墙角花纹精美的花瓶,朴素大气的办公桌,桌旁还有堆满了书的书架,书的内容不是她认识的语言,用着羊皮包裹,不懂书的人也能看出它的价值不凡。
她随意地扫上几眼,就觉得这里可能藏了个人。
有一种正妻抓捕背叛的丈夫时,那种福尔摩斯附体的奇怪感。
宁筠垂下眼,面无表情时的她看起来分外冷酷,像是索命的阎王,对着墙边的花瓶就是一刀。
成功将花瓶里的光头炸了出来。
光头果然有人类的智慧,被宁筠这么一炸,满脸的惊慌失措。
“我的乐园呢?”他的嗓音粗哑,又带着些愤怒的凄厉,“我的乐园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那个酷似楼梯间的平台区域?还是指那群伪人?
但没有人说话,这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从远极近,紧接着响彻了整个房间,光头就在这声音里阴沉地笑着。
“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光头说。
宁筠没心思听他逃不逃的,直接将他解决掉,然后招呼众人顺着楼梯开始往下。
但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劲了。这声音不仅没停下,似乎还带动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是楼要倒塌,承重架构发出来的崩断声。
这个伪人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直到众人跑到二楼,四楼开始倒塌,将三楼里光头的尸体掩埋,无数尘土顺着楼梯口扑入二楼,遮住了周围人的眼。
宁筠阖着眼,用微弱的可视范围,尽量拉着猎人和齐荦荦。
可惜灾难不等人,眼见三楼崩塌,开始波及到二楼,宁筠才将将跑到了一楼过半,几乎要被身后的破石瓦砾砸个正着。
来不及了,宁筠用力向前一扑,将猎人和齐荦荦推到了门外。
硕大的石头堵住门口,别墅发出了最后的轰鸣声,砖石松动,如雨点般纷纷坠落,“噗通噗通”地砸在地面上,砸在宁筠的四周。
滚滚尘埃弥漫四周,飘散到了几米外的酒馆。宁筠迷糊地想着——他爹的小光头,反派果然死于话多。
“宁筠——”齐荦荦跪在一片废墟面前,无声哭泣。
11. 酒馆
两人已经在废墟前蹲了半天了。
两人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个小车,吃力地搬运着碎石,从日出到日落,搬了一车又一车,直到二人彻底搬不动为止。
齐荦荦躺在地上,手指一动不动,虚弱地说:“扶我起来,我还能搬……”
猎人瞥了一眼,继续喝水,“歇着吧。”
齐荦荦不是没想过自己在基地外的生活,或许会被某个伪人吃掉,或许被同伴怀疑抛弃,但她没想到,率先被抛弃的,是她自己。
酒馆被月光披上了层朦胧。她望着酒馆,心想自己才不要帮宁筠收拾屋子呢,也不会帮她整理遗物,更不会给她立个衣冠冢。
“回去吧,她可能……”猎人声音很轻,更多的是惋惜。
好好一个天才,没想到会以这么戏剧的结尾落幕。
正当猎人站起身,往回走时,废墟里幽幽传出了一声:“……可能个屁。”
宁筠在废墟里躺了半天。
在她将两个人推出去后,一块碎石贯穿了她的胸脯,将她钉在原地,挪动不了分毫。
鲜血喷薄而出,浸染了衣服、裤子,顺着白到透明的脚踝流淌在地。在她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等到她再次醒来之后,发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挪出了三米远,路径蜿蜒,反倒是距离出口更远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干的,宁筠的一口气都顺不直了。
本想祈祷着齐荦荦二人能挖穿,没想到两人越挖越偏,越挖越偏,简直要偏了半个地球。
宁筠刚恢复一点,卯足了气,才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你们能不能换个方向挖。”
后面这句话可能太微弱了,两个人没听清。
“你听到没?她还活着!”齐荦荦猛地站起身,扒拉着土块。
指尖被尖锐的石头划出了鲜血,她却不管不顾,顺着原来的痕迹用力挖掘,仿佛找不到宁筠,她就不会停歇一般。
透着石头的缝隙,宁筠的心快死了。
如果不是齐荦荦距离她更加远了,她或许还真能期待一下。
救人不如自救。宁筠的指尖动了一下,上面的石头就“扑簌扑簌”往下掉灰,她奋力将其踹向一边,掉下来的灰迷了她的眼,她缓了一会儿,又将目标转向其他石头。
不知是齐荦荦又挖了回来,还是宁筠的自救成功,等到她重见天日时,见到的就是齐荦荦哭红的脸,还有猎人吃惊的表情。
怎么说呢,两人的表情有点像,死人推进火葬场后,居然活过来了的感觉。
也不怪她们两个,自己被一块石头砸穿,怎么看都活不了的。宁筠摩挲着自己的胸脯,愣了一下。
上面还沾染着濡湿的血迹,但贯穿她的石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发芽的肋骨和血肉,在她的指尖下跳动着。
齐荦荦正要扶宁筠,被她制止,“……我能走。”
宁筠挡住活泼的、没有骨肉遮挡的心脏,轻声说:“我们回去吧,回到酒馆里去。”
在宁筠踩过的地面上,那里正长着新生的芽,被石头压弯后,竟将石头掀翻,又蓬勃生长起来。
第二天一早,宁筠被刺眼的阳光晒醒,还未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对话声,怕惊扰着什么,声音都很低。
“我们不知道你朋友在哪里,但她还在休息,你不能过去。”
“不行,就算你们要占为自有,也要帮我把她找出来!”
“那也要等她醒来再说。”
声音渐渐远去,宁筠又迷糊了一会儿,终于清醒了。
她直起身,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愣了一下,随即掀开上衣。
零件齐全,皮肤光滑白嫩,连层疤痕都没有。
伤……好了?
宁筠下了楼,就见到在吧台上擦拭着杯子的齐荦荦。
“你们今早在说什么?”宁筠问。
齐荦荦擦杯子的手一顿,然后说道:“她去找朋友了,据说她的朋友是酒馆前主人,估计是……”
后面的话齐荦荦没说,但宁筠已经能猜到了,毕竟当初老板能拿到酒馆的地址,就说明酒馆的主人早已去世。
至少要比宁筠来时早很多。
在基地外安家落户,就要做好长时间断水断电的准备,好在酒馆外有个发电机,还能用。
齐荦荦简简单单煮了水煮菜,配上从地下室拿出来的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勉强能果腹。
馒头不仅干巴巴,还直掉渣,宁筠一边噎得直伸脖一边想,以后一定要种个菜园,还要做好多个发电机。
就在宁筠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时,猎人回来了。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比在别墅地下室还要难看得多。
“没找到她的尸体。”
猎人语气有些颓,又瞥了眼宁筠,说,“既然你继承了酒馆,会调酒吧?调一个看看。”
宁筠沉默了一下,前两天一杯酒送走了光头和矮子,这光辉伟绩让她对酒有些发怵。
真调不死人吗?
但看猎人眼眸中弥漫着雾气,鼻尖泛了红,宁筠还是拿起了酒,随便调了一杯。
反正别墅群没有伪人了,应该死不了吧?
“呕——”
猎人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果然还是难喝。
猎人“啧”了一声,像是自虐一般,又尝了一口,说:“他爹的,这酒味道和她调的一模一样。”
宁筠来了兴趣,问:“是酒馆的上一任主人吗?”
猎人将酒一口闷了,然后大着舌头说:“似的。”
她望着酒馆里的边边角角,有些和原来一样,有些又不一样了。
墙壁上的贴纸多了几个,桌子被磨平了角,酒柜里的酒似乎还多了集中,横梁上挂了串横幅,是她的字迹。
猎人名叫怀文雪,与她的同期还有一名猎人,名叫冬姗。
怀文雪名字含雪,而冬姗姓冬。
雪,凝雨,四时尽也。
两个处于四季尽头的生命,却如同烈火般互相吸引。
望不到头的旷野里放风筝,潺潺流水的小溪边泼水,百鸟鸣叫的森林里捉迷藏。
直到某一天,冬姗问她:“你不会向往基地外的世界吗?”
有什么好向往的?怀文雪没听懂。
外面是伪人满天跑,性命忧关的危险之地,她们向往什么,生死危机的刺激感吗?
冬姗轻轻地笑了两声,拿出了一本书,对着她说:“你看,上面有沙子堆成的山、石头裂开两半的峡谷、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水,最重要的事,还有雪做的平原!”
“那可是雪啊!象征冬日的雪!”冬姗满脸的向往,又拉着怀文雪絮絮叨叨说了好多。
怀文雪的视线停留在冬姗兴奋的脸上,突然对基地以外有了向往。
新一年,猎人招选,怀文雪在冬姗的怂恿下,成功报名了猎人预备役。
其实她不想当猎人,也不没有杀光伪人的雄心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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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是希望能和冬姗一起,就像以前一样,她们还是有共同话题的好朋友。
即使是第一次遇到伪人时,被吓得哆哆嗦嗦。
可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去追赶了,却还是跟不上脚步。
直到有一天,两人再一次外出任务,冬姗坐在一棵树下,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不属于自己的鲜血,喃喃道:“我不想再回到基地了,我想出去,在基地外安个家。”
“你疯了?”怀文雪声音几乎要劈叉。
冬姗抬眼看着星空,笑道:“那又怎么样,基地外不代表都有危险。”
“就算是有危险,我们一起清理掉不就好啦?”
怀文雪仍旧接受不了,两人闹得不欢而散,而冬姗也如她所说的,申请了常年的基地外调查。
再一次见到冬姗时,是她偶然来到了这个酒馆。
酒馆里的灯光温暖而又炽热,冬姗笑着招呼着酒馆的顾客,见她进门,笑着说:“你来啦,要喝点什么吗?”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她们昨天回了家,今天又恰好见面一般。
怀文雪不会喝酒,也不知道什么酒好喝,于是她随便点了一杯,无聊地坐在吧台上等。
酒馆被装饰得很漂亮,客人也很多,不少人喝得醉醺醺,就会在写满了小纸条的墙皮上贴点什么。
“愿我家的小朋友顺利考上大学”
“做完这一单就辞职,回家好好照顾老婆孩子”
“一定要保佑我升职啊——”
……
冬姗端来了一杯酒,酒面黑乎乎的,看起来浑浊不堪。
“呕——”怀文雪没忍住吐了出来,“你这酒有毒吧??怎么难喝成这样?!”
冬姗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酒都是这样的?”
到很久以后,怀文雪在某个废弃的村落里,翻出了自家酿的酒时,才发现冬姗调的酒是真的难喝。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怀文雪总觉得自己好久没去看望冬姗了,再次踏入酒馆时,却发现了宁筠几个人……
宁筠又调了一杯酒给怀文雪,怀文雪照常喝了一口,呕了一下,紧接着一口闷下去。
怀文雪含糊不清地说:“下次别调这么高度数的,都苦!”
宁筠不太会看酒,总觉得度数很高的酒,可能也会更好喝,于是她默默地记下:“度数高的酒,苦。”
由于宁筠的酒度数高出太多,怀文雪说话听起来像飘在云端上。
怀文雪说:“你们,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嗝。”
“早知道,这样,我就,先找找,她,嗝,看是不是,在伪人,堆里。”
废墟已经塌了,处于地下室的家伙们也不会破土而出,再也不会有人来破坏她的酒馆,因为有另一个人接手了下一切,并打算默默地延续下去。
宁筠说:“她不会孤单。”
怀文雪还想说什么,又“啪”地一声,歪到在吧台上。
末了像是呓语一样,模模糊糊地说着:“一定要,找,到她。”
地下室的架子上,蔬菜码得整整齐齐,白面大米也是一袋子一袋子摞在一起,肉类则是规规矩矩地挂着,看起来井然有序。
冬姗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宁筠喜欢热爱生活的人,她有些同情怀文雪口中的女孩子,心里隐隐有个决定。
伪人有吃完东西埋起来的习惯,宁筠以自己的眼光,在别墅群里挑到了几个绝佳的地点。
湖、山脚,还有别墅区最尾巴的小片平原。
12. 酒馆
宁筠先是找到了湖,湖底清澈透明,游鱼清晰可见,不大像是能藏尸的地方。
于是她又找了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特别明显的坑,是红毛找到矮子时,随手挖下的,同样的,她也没看到隆起的土堆。
直到她顺着路线,找到了别墅群身后的平原。
平原不愧是平原,几乎是没有起伏,宁筠这次顺利地找到了一个隆起的小土堆,拿着铲子就挖了下去。
第一个是男性,第二个是男性,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挖到了第十个小土堆,宁筠才挖到了第一位女性。
直到挖出来人时,宁筠才突然想起来什么。
——坏了,忘记问怀文雪,冬姗长什么样子了。
怀文雪不胜酒力,两杯高度数的酒让她直接睡到了四点半。
太阳偏斜,阳光也散发着温柔气息,火红色的天际让怀文雪无端想起了冬姗,她生前也喜欢穿红火色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风风火火。
怀文雪甩了甩脑袋,刚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只见宁筠骑着个三轮车,车里整整齐齐码好了几十具尸体,像卸货似的,把尸体整整齐齐码在堆在酒馆旁的草坪上。
与仓鼠屯粮不同的是,她居然还知道将尸体分开。
有些尸体都烂了,散发着臭味,零星几个苍蝇试图落下,却被臭味熏得无法下脚。
宁筠说:“我不知道冬姗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把能带来的都带来了。”
何止。
有些大体上完整,有些被啃了半边脸,另一边开始腐烂,滴着浑浊的巧克力色液体。剩下大多数的,是连是谁都分辨不出来的骨架子。
怀文雪目瞪口呆。
直到宁筠将车上的货全部卸完,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水,对怀文雪说:“都在这了,要不你翻一翻,认认?”
拌一拌都能混水泥玩,认个屁。
怀文雪这么想着,但还是走上前来,仔细辨别着。
冬姗总和她说,人间总会有奇迹的。怀文雪嗤之以鼻,现在的她,看着一板一眼码着尸体的宁筠,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怀文雪暗骂自己一声出息,手上却不停,从尸山里翻来翻去,居然让她翻出来了一件衣服。
是红火色的,像只耀眼的小太阳。
她拿起衣服,衣服里的骨头就稀稀拉拉地掉了下来,怀文雪匆忙接住,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摆起来。
猎人协会上除了教战斗技巧,也会教一些医学,用来极端情况下的自医。怀文雪这方面学得很好,又自学了许多人体构造,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直到一具完整的骨架被摆放出来,怀文雪抱着它又哭又笑,唇瓣不停发颤。
“谢谢你。”怀文雪声音很轻,指尖一遍又一遍地划着骨架。
骨架还是拼早了,等到几人下墓时,才发觉留的坑位不够。
在宁筠忙忙碌碌像个仓鼠找尸体的过程中,齐荦荦就在院子了挖坑。
本以为坑只需要容纳几个人,没想到宁筠拉回来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齐荦荦在山脚下挖出了三室一厅,扔掉铲子,哼笑着说:“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坑还满足不了你们?”
三人把其他尸体扔在坑里,给冬姗和红毛单独挖了个两个墓室,填完坑,压上石碑,又在面前鞠了三躬,才算是结束。
做完这些事情后,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怀文雪才想起什么似的,“五点列车会发车,我要走了。”
“我给你扔一本猎人协会的教学书,算作答谢,上面有不少技巧,希望能对你有帮助。”猎人挥了挥手,“酒馆就交给你了,我会来喝酒的,后会有期。”
列车虽说是五点发车,但是会提前十五分钟设置探测仪,进行随行检测,这个过程只持续十分钟。也就是说,怀文雪极有可能赶不上这趟车的。
怀文雪刚走出别墅区,顺着小路回到平原时,就听到身后有了铁链子晃荡的“吱嘎”声。
伪人喜欢在人们返回基地的时候偷袭,这种做法又阴又有效,成功率还高。
怀文雪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可能,没想到身后传来了宁筠的喊声。
“——喂,我来捎你一程。”
三轮车是个好东西,不过五分钟就把怀文雪送到了列车前。只不过怀文雪似乎不太能接受,下车时都在捂着脸。
铁轨前的人类稀稀落落散成几团,相比于下车前的乌泱泱人群,少了近乎一半。
仅仅是一星平原,死亡率就有这么高。
列车长注意到了宁筠,遥遥地对她喊了声:“你不进车厢吗?”
“她不进。”怀文雪替她回答,然后亮出了猎人标识,对着列车长敬了个礼,然后走进车厢。
“哇,居然想要在野外居住。”
“不愧是猎人,就是艺高人胆大。”
“哈哈哈,你昨天还被伪人吓尿了裤子呢,都来不及——”
“不对,你是谁?!”
身后又有了骚乱发生,这似乎是上车前必备的节目,但这些与宁筠无关。
宁筠一路蹬着三轮回家,不少伪人在宁筠行驶路线上聚集,隐隐有了成军的趋势。
明明她才离开几分钟,路上就聚集了这么多伪人?
直到她进了别墅群前才发现,这些伪人是冲着她酒馆来的。准确来说,是冲着酒馆里的人类。
几个中年大汉在酒馆内又吃又喝,不仅将酒柜上的酒扫荡一空,还将锅碗瓢盆里的残羹剩饭一扫而尽。
这帮人是谁?
“这地方的主人肯定没死多久,终于拣着了哈哈”
“不亏咱们特意买的地图,好东西真不少!”
“老潘,楼上有人吗?”坐在吧台上的一个魁梧男人喊道。
很快楼上就传来了声音,“没人!但是有几个女装,不会是女主人吧?”
店里的大汉们又哄笑起来,甚至有人吹着口哨,嘴里念叨着污言秽语。
宁筠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幅景象。
酒馆被人鸠占鹊巢,齐荦荦不知所踪,一群人在她的酒馆里又打又砸,还扬言要将她们玩死。
好糟糕的话,就如同他糟糕的脑门一样。
宁筠握着枪,望着他头顶上被子弹贯穿的脑门,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
酒馆的空气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凝滞。
这女的谁?要干什么?怎么一上来就崩人玩?
宁筠只是简简单单的将枪口对准他们,就像对准伪人一样。
这群糙汉们不像是猎人,又不像是有丰富经验的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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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到这一幕几乎要被吓直哆嗦,尤其是看到宁筠手中的枪——蔚蓝色的金属镀层,是猎人的专属。
踢到猎人了。
猎人不仅有丰富的屠伪人经验,还有丰富的屠人经验——至少在他们眼里,屠隐藏于人类的伪人,和屠人没什么区别。
坐在吧台上的老大咽了口水,磕磕绊绊地说:“那个,我们只是来休息一下,请问哪里惹到您了?”
宁筠垂下眼,轻声说:“你吃了我的饭。”
“占了我的酒馆。”
“还要玩死我。”
老大瞪着浑圆的眼睛,眉心处与之前大汉如出一辙的血洞,缓慢地倒在地上。
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只是贪个小便宜,带着兄弟们占个酒馆,就将自己献身于此。
枪口处有些发热,缕缕烟雾挥发,过多击杀伪人后枪口就不大耐用了。
在其他人眼里一言不合就要噶人玩,极端恐怖的恐怖分子宁筠,此时正擦拭着枪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感。
杀一个人,似乎与杀一个伪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看到众人惊恐的眼神,浑身发抖的身体,还蹙了下眉。
今天的伪人似乎有点聪明,不像是其他伪人一样,只知道前仆后继地过来送死。
她将枪口对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耳朵里似乎进了什么东西,嗡嗡地响,似乎有人在说:
“我承认我抢劫了几个人,但我会改过自新……”
“救命啊!这里有人……”
“不要——”
直到最后一个男人,似乎恐惧到了极致,整个人哆嗦着,身下浸泡在打翻的酒液里,散发着骚味。
宁筠恍惚回神,掀起眼皮,看到了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的男人,抿了下唇。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才发现酒馆内血腥气息弥漫,似乎吸引来了不少的伪人,带着扭曲的、可怖的笑容,紧贴在酒馆的玻璃上,整张脸被挤变了形。
宁筠拧眉,将这个疑问放在心底。
此时酒馆里活着的人,脸色都白了。
所有基地的人在出基地之外,都要了解的一件事:如果遇到基地外的人类,请务必小心。
他们真的会因为抢夺物资,心狠手辣地将其他人解决掉。
更何况,现在是他们想要占有有主之物,在路上引来了大批伪人,如果宁筠想要杀他们,基地也不会给他们任何人伸冤。
现在是断手断脚,等会就是喂伪人。
有不少人被吓得哆嗦,几乎不敢和宁筠对视。
宁筠问:“你们怎么找来这里的?”
其中有个男人似乎是二把手,苍白着脸说:“我们从一个老板的手里买下了地图,上面写着酒馆的物资丰富。”
“我们想着,以后要是再外出基地,就把这里当做根据地。”
“没想到……”男人看着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遇到了她,还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从哪里买来的?”
“在第七区,挺破的那间屋子里。”男人回答。
宁筠回想了一下。
灰扑扑的屋子,户型模型展示柜,顶着鸡窝头的老板。
似乎都对上了。
13. 酒馆
老板害人不浅。
宁筠叹了口气,说:“先杀掉伪人吧,我可以放你们走。”
屋子里除了死掉的两个人之外,还有7个人活着。
窗外的伪人们闻到人类的血腥气味,宁愿被窗户的玻璃割破了皮,划到了动脉,也要迫不及待地顺着窗户的缝隙挤过来。
无论从什么时候看到伪人,宁筠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类似于人类的原始思维——恐怖谷效应。
宁筠:“我需要你们帮我守住窗户。”
二把手眉头紧蹙。
这是个很危险的主意。
如果伪人比他们想象得更加聪明,如果他们失守了,如果宁筠只是拿他们填线,如果……
作为整个队伍的领导者,他不能让同乡的村民去死,而将背后交给陌生人,将所有人性命放在赌盘上的豪赌。
二把手看到村民们的神情,恐惧、希冀、急迫……却在看向他时,变成了平静而又信任的眼神。
他深吸了口气,吩咐道:“每人守住一个窗户,不能让伪人进来!”
村民们当即应了一声“好!”,然后掏出了放在桌面之下的铲子、铁锹等物件,气势汹汹地蹲在窗户旁。
宁筠:“……”
“你们没有匕首吗?”
二把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们就是一帮种地的,这次路过那家店,想着去野外捡个漏的,结果……”
结果遇到了大佬,不仅没讨好,还要麻烦人家保护他们。
二把手正感慨着,就听到一声沉闷急促的声响,
“砰!”
声音沉闷急促,几乎敲在了酒馆里人们的心上。
众人也不是没那么不靠谱,只要伪人能爬进来,就敲一个铁锹,敲得伪人两眼直冒金星,随之而来的就是宁筠的子弹。
怎么说呢,有点像某个守家的恐怖游戏。
几个村民打着打着,原本对宁筠的歧视和怨气逐渐变成了敬佩。
二把手在进入状态后就观察着宁筠,每次都看不到宁筠的动作,只听到“啪嗒”一声,弹壳掉落在地上,一发子弹突兀射出,正正好好打在了伪人的脖颈上。
四面八方的敲击声传来,伪人的进攻又快又猛。二把手只看到宁筠不停地转动方向,眼睛眨也不眨,伪人们如春雨般哗啦啦落下,很快在窗户下堆积成了小山丘。
没有惊人的反应速度和听力,是没有办法作出这么迅速地反应。二把手有些怔愣,这样的反应速度只能说明一件事,宁筠早知道它们如何靠近了。
真的会有这样天才的人类吗?
二把手不知道,但他能做的只有不断地配合,不断地……让这样的天才带领他们逃出生天。
这种状态几乎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宁筠连水都没喝,只有不停地开枪、开枪……
直至已经五分钟没有伪人在进门之后,宁筠才微微松懈下来。
高强度的精神注意力,让宁筠暂时保持着兴奋,一旦停歇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多么的差。
眼睛干涩,几乎是停下来的瞬间,生理性的泪水涌入瞳孔,以及大脑带来的疲惫感,让宁筠无法睁眼的同时,还有些昏昏欲睡。
还有零星的伪人们垂死挣扎,人们发现后直接用工具直接敲死。
此时的宁筠看不见,思维也十分模糊,如果村民们想要偷袭宁筠,她大概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事实上,村民们也正有此意。
只见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对着二把手悄悄说:“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我们不如把她的枪抢走。”
“不就是在中心坐着,然后biubiu打几枪吗,我也能行。”
二把手沉默了一下,并未说话,也并未否决。
似乎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还未等敲到一半,那个村民突然睁大了眼睛,嘴角处溢出了鲜血。
“你……”
“你们不会觉得酒馆没人了吧?”齐荦荦从地下室里爬出来,冷笑一声,对着大汉们说道。
时间回到大半个小时之前。
齐荦荦正收拾着柜台,猎人走得匆忙,最后一杯酒其实还剩下了半杯。齐荦荦思考了半天,也没敢动下一口。
明明才生活了几天,齐荦荦就觉得这里的生活气息十足。
还未到掉的垃圾桶,吧台上被挪动过的椅子,厨房的电饭锅里正煮着粥。虽然总喝粥不太好,但相较于干巴巴的馒头,齐荦荦觉得粥更好喝一些。
门外传来生锈的铁链声,以及车子不堪重负,晃晃悠悠的声音。
但当时的齐荦荦没有听出来。
是宁筠回来了?
齐荦荦正要开门,却发现驾驶着三轮车的,不是宁筠,而是一个陌生村民,而三轮车内,满满登登地装载了七八个村民。
她想给宁筠留个线索,却发现村民比她想象得更加快速,几乎一眨眼就到了酒馆的门口,顾不得的齐荦荦只能匆忙逃进地下室。
进了屋的村民们被酒精迷了眼,只顾着饮酒作乐,反倒是忘记了此行的重要目的——地下室。
直到听到楼上熟悉的枪声,齐荦荦意识到了什么,刚想上楼,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于是蹲守到了现在。
齐荦荦收回掷出的匕首,不偏不倚,正中村民的胸脯,村民缓缓倒下,临死前嘴巴还在嗡动着什么。
这是齐荦荦第一次杀人,与杀伪人那种仇视感不同,齐荦荦直接呕了出声,浑身颤抖。
“我……我杀人了?”她声音很轻,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似乎沾满了鲜血,无数怨恨化为黑色实质向她奔涌,再一眨眼,手上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似乎暴露了她还是个青涩的丫头的事实,村民们大吼了一声:“老刘!”纷纷逃出武器,直直地冲着齐荦荦而来。
“砰、砰。”
门外又传来了撞击声,比原来得更响,更加急促,几乎要把木质的大门敲碎。
伪人们又来了!
二把手骂了一声:“晦气。”只能放下武器,转过身来继续阻止着伪人。
“老大!要不我们先……”一个贼眉鼠眼的村民,努了努嘴,看着宁筠的方向。
下一秒,冰冷的子弹从村民腋下穿过,直直命中门后的伪人。这一幕把村民吓瘫了,这颗子弹要是偏移几分,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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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是他的心脏。
威胁,甚至是随时要命的威胁。
他们见识到了宁筠的实力,深知这场合作里,他们处于绝对的下风。村民们再也顾不得提什么计谋,只能将精力转向窗户。
——如果她好心不会杀他们的话。
这次的伪人似乎学聪明了,它们不再傻傻地顺着窗户,而是十分有耐心地,对着窗户绕着圈子,像是猫捉老鼠一般。
作为被困在酒馆里的老鼠,宁筠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酒馆的窗户上不断有黑影穿梭而过,撞击声四面八方地响起,整个酒馆微微颤动。
村民们打不到它们,宁筠命中率就会大幅降低,只能任由伪人们趁着换弹时间,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这是个很聪明的办法,不像是伪人的脑子里能想出来的。
或许又是个会指挥的伪人?
宁筠抬眼注视了一会儿,发现她想多了。
伪人们确实聪明了,但没有团队意识。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伪人们并不是有序的,几乎每几扇窗户之间,就能发生两个伪人对撞事件。
于是她趁着间隙,成功击倒几只伪人,以至于伪人们似乎更聪明了。
从一团乱麻变得有序,这种思维上的转变,仅让它们损失了五个伪人。
但酒馆里的人脸色不大好,高强度的守夜行为让他们疲惫不堪。伪人们却愈发亢奋,撞击玻璃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看不见人影。
二把手没见过这么狡猾的伪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这……这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就要死在这里吗?”
有人已经心生绝望了。
“都怪老潘,非要来找什么地图资源,这下好了吧,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
“就是,谁知道还有这么个硬茬!”
“我还有女儿啊,我的女儿还在等我带回来资源呢,她会被饿死的!”
已经有人扔下了铁锹,低垂着脑袋,额头抵在膝盖上,坐在窗边低声哭泣。
大门摇摇欲坠,有不少窗户已经裂出了痕迹,几乎要被破开了。
“砰。”
第一扇玻璃宣告破裂。
众人紧绷着神经,紧紧地盯着窗户,把窗户上的碎玻璃盯掉了碎片,依旧没有伪人进来。
“砰。”
第二扇玻璃宣告破裂,紧接着是第三扇、第四扇……
等到众人意识到要保护剩余的玻璃时,可怜的酒馆只剩下最后三扇窗户了。
宁筠并没有阻止伪人击碎玻璃,她现在有个更好的想法。
她低着头,将所有的注意力聚集枪口上,上面隐藏着一颗子弹,一颗足够炸掉所有伪人的子弹。
风声随着玻璃呼啸,将众人的心跳吹得冰凉。
如果说刚刚还有胜算的话,那么破掉玻璃的他们,几乎可以等死了。
“啊!!”
众人立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厨房角落里的村民痛苦地嚎叫着,窗外的伪人已经翻进了窗户,张开大口,咬断了村民的脖颈。
宁筠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将枪放了回去。
时机还没到。
14. 酒馆
“你在干什么!!”二把手怒吼,抓着宁筠的衣领,“伪人进来了啊,你怎么不开抢?!”
宁筠仍是低着头,默默将枪管放在他的下巴上,“我有办法,想活就别抵抗,跟着我。”
二把手深吸了口气,声音放缓:“现在伪人进来了,你有什么办法,也要把屋子里的伪人消灭干净。”
“你还有朋友呢,想想她,好不好?”
齐荦荦脸色苍白,但听到二把手的诱导,坚强地拍案而起:“我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她要我死都无所谓!”
气得二把手一阵牙疼,又打不过她,只能将气往肚子里憋。
他指挥着村民,试图将伪人击倒在窗户旁边。压抑着恐惧的村民们,磨磨蹭蹭地走到窗户旁,瞬间愣在了原地。
伪人们扬着笑容,像是在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无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村民们睁大了眼睛,惊叫声压抑在嘴边,无论如何怎么也发不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惨叫声想起。
“啊!好痛啊!它在吃我的脖子,你们谁快来救——”
是距离厨房最近的那扇窗户。
没有人敢救他。
惨叫声逐渐微弱,直至断开,村民的头也跟着断到了地上。自头颅而上,一双眼睛睁得浑圆,面色愤怒,滚过众人的面前,似乎在质疑为什么没人救他。
大家顾不上他,因为又有其他人被伪人咬断了脖子。
痛苦声和哀嚎声遍及了整个酒馆,幸存的村民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宁筠,却又不得不靠近着宁筠。
——因为她有枪,至少要比他们这群握着铁锹的,有杀伤力得多。
伪人们越来越多,逐渐围绕着众人,扭曲地笑着,又不挺地蹒跚前行,形成了一个圆圈。
吃到肉的伪人们逐渐变幻了模样,一个个变成了他们曾经熟知的同伴。
“老石,你怎么不救我啊?”
“我回不去啦!都怪你们——”
“别吃我,好痛啊!”
窒息的惨叫声,还有村民们临死前的痛苦表情,被伪人们学了个十成十,又摆出来来给村民们看。
在此刻,这些伪人不是伪人,而是化成死者怨灵的伥鬼。
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跪在地上,求着为人们的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现在你也要来吃我了吗?”
其中一个村民喃喃道,下意识地爬出人群,拥抱着其中一个伪人。
被拥抱的伪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脖子上张开了血淋淋的嘴。
时机到了。
宁筠抬起枪,无数镜头在她面前变成了慢动作,她慢悠悠地抬起枪,又看着子弹慢悠悠地穿过酒馆上的酒。
“砰——”
好似天边的惊雷响在耳边,那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心脏也随之震颤。
那是酒馆的方向,火红色的火焰狰狞着,从酒架上猛然窜出,瞬间吞噬掉了距离极近的伪人,将其燃成了灰烬。
伪人替他们挡了灾,除了抱紧伪人的那个,所有人毫发无伤。
村民们目瞪口呆。
直到缓过神后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跟着宁筠蹲在了距离酒柜最远的角落里。
这人怎么做到的?
几乎是所有村民的疑问,他们忘记了刚刚还怨恨着、咒骂着宁筠,在这一时刻,他们什么都骂不出来,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谢你。”二把手沉默了好久,才蹦出来这一句。
许久没有听到声音,二把手正以为是小姑娘不太爱说话,正打算好好和她说几句,结果一转头,人没了,再一看,人早已顺着窗户跑了。
二把手:???
再一回头,那火苗又往上窜了几窜,滚滚浓烟散开,悬梁发出了崩裂的声音,无数歪曲斜扭的空气下,发出了凄厉扭曲的哀嚎声。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翻窗户逃跑了。
二把手:“……”
他笑骂了一句,望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将所有村民推出窗户外。火苗已经燃烧到他的眉眼,他也只是笑着催促着,“快跑吧,一会别烧到了。”
有几个村民还想拉他一把,但二把手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声逐渐平稳,像是在拥抱死神。
他们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然后越跑越远。
“俺们回去后给你立个石碑!”
“到时候给你最大最好的米!”
二把手听着这些话,还是没憋住眼泪,感叹了一句:“我真的不想死啊——”
确实没死成。
宁筠已经从湖水旁跑了回来,比了个ok的手势,齐荦荦就开始连接着抽水机。
发电机与抽水机一连接,随着一声轰鸣,瘪成一团的水管瞬间鼓起,另一端喷起了强大的水流,对着摇曳的火苗冲了过去。
水势凶猛,至少齐荦荦很难握得住,几个村民也自发帮忙,一起压制着水管。
二把手紧闭着眼睛,向前一跌,“啪叽”一声脸着了地。地面潮湿,隐隐还带着微甜的回甘。
他茫然地抬头,不知何处来的水流横冲直撞,水流所到之处,火焰不停退缩,肆虐的大火逐渐被压缩,就像刚刚的他们被伪人围剿一般,纷纷熄灭,最终化作了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这几十分钟的翻转太多,二把手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我们……活下来了?”
直到听到村民们茫然地声音,二把手如梦初醒。
他活下来了。
宁筠的声音很稳定,也很不要脸,“各位要是有意愿,可以帮我建设一下酒馆。”
仿佛刚刚不是因为心疼酒馆,而是为了专门救他们而灭火一样。
村民们处于重试生命的感恩期,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其中一个村民笑呵呵的,“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另一个村民摆摆手,“你说要干什么,我们能帮的都帮!”
二把手:“……”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村民们知道外界危险,随行带了许多药物,其中一个手脚健全的村民将三轮车里的药物拿了出来,互相上药,包扎着绷带,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针锋相对。
“你怎么想出来要炸了酒柜的?”齐荦荦小声地问。
宁筠也悄悄地说:“我看到了里面有一桶酒精。”
“所以呢?”
“子弹穿过钢铁产生了火花,顺便引燃了酒精,就这么简单。”
这是大学里才会学过的知识吧!
齐荦荦一脸崇拜,在心里将宁筠从猎人大佬,变成了高智商猎人大佬。
地板被火焰烧过,呈现一种漆黑的碳色,又被水浸泡过,这段碳色就变成了混成泥的碎渣,周围的木质家具皆是如此。
宁筠走到哪里,地板和家具就碎到哪里。
心痛。
宁筠垂下眼,遮掩住情绪,强行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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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力放在别处。
天花板……天花板也是碎得厉害,整块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钢筋结构。
桌子……桌子漆黑一片,上面的筷子完全不能用了。
她又把视线看向了厨房,厨房……
宁筠“啧”了一声,不打算继续看了。
好好的温馨风格酒馆变成了战争风。
她视线一转,落在了村民身上。
彼时村民刚发现被遗忘在角落的二把手,递给了他几卷绷带,二把手刚缠下几圈,突然觉得心下一惊,手一抖,绷带断了线,鲜血又从绷带里向外渗出。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继续缠着绷带,心想自己一定是得了后遗症。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被忽悠着进行了灾后重建。
列车的停留时间为三天,间隔为一周,无家可归的村民们就成为了免费的临时工。
也有几个村民表示疑惑,但宁筠掏出了蓝色真理后,那几个疑惑的村民就没有问题了。
宁筠物尽其用,而且怕村民们术后有什么风险,还贴心地准备了几副轮椅,收获了村民们的一致好评。
她指挥着:“再偏一偏,再偏一点,对对就是哪里,放下吧。”
一个全新的酒柜落了地。
附近满是别墅豪宅,依山傍水,交通发达,再不济也是个富饶之地。
又到别墅里搜刮一番后,又坚定了宁筠的想法。
别墅里各个带有酒柜,上好的木材,还有高端的桌子椅子,以及不少废弃材料,不仅够她们战后重建,而且还可以建设些别的什么东西。
村民们不止会种地,在农闲时,也会出去接一些建筑上的私活。
比如刮大白,又比如接水管。
十分的好用。
宁筠毫不客气,搬走材料,拆东墙补西墙,没想到酒馆还有了几分原来的模样。
她满意地看着新建起来的酒馆,又像上次看着村民们一样的眼神,若有所思。
二把手的心又惊了一下,没找到原因,最终把这些归咎于自己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
活下来的村民还有四个,腿上都受了伤,宁筠不太好使唤他们,也只是叮嘱他们好好养伤。
没事推他们下楼遛遛弯,在丛林或平原旁感受着乡野的气息。
不管村民有没有宁静下来,宁筠心里平静了不少。
于是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们会修城墙吗?”宁筠问。
“会……会吧?”
宁筠“嗯”了一声,成功让二把手的心颤了第三次。
距离第二次列车到来的前一天晚上。
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面而来,忙碌了几天的村民们欢声笑语,在歌声与酒杯的碰撞声中,宁筠端来了自己刚调好的酒。
本着经营酒馆就一定会调酒的信任感,村民们闻都没闻,一口气喝下了黑糊糊的液体,然后在宁筠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不知是谁最后迷糊糊地说了句“有人下毒”,吓得齐荦荦把到嘴边的酒吐了出来。
宁筠不信邪地尝了一口:“……”
算了,还是找个酒保吧。
又一趟列车行驶,宁筠向着几个黑……村民道别,满意地在城墙下穿来穿去。
这是村民们留下来的杰作——一个可以抵御伪人的城墙。
当然,是村民们自愿的,她可没有拿枪逼迫别人的习惯。
15. 酒馆
由于材料有限,村民们做出来的城墙比较简陋,总体上还算是差强人意。
城墙为夯实城墙,通体采用纯净的黏土。黏土颗粒细小,有良好的粘结性,在古代的城墙建造中而广泛使用。
黏土采集自湖边的缓坡地带,坡度平缓,大量的细小颗粒就随着矿物质发生化学反应,黏土自然也堆积成山。
老祖宗的智慧迷人,宁筠看着村民建造城墙时也感叹这一点。
“黏土能做城墙?你在开什么玩笑。”二把手语气诧异,“基地的城墙可都是钢筋混泥土,这才勉强抵御住伪人的进攻,你——”
在看到宁筠手中结实的土球之后,他的话又转回来了。
“——你还真行。”
挖掘城墙沟槽,填上夯实土壤,再铺上一层碎石作为基础垫层,再用木板固定墙体形状,剩下只需要将土填入木板,进行夯筑,一个简单的城墙就做好了。
伪人并不喜欢无人的区域,至少一望无际的荒野那边并没有伪人出现,于是宁筠也只修筑了一半,足够遮挡住自偏僻小路而来的伪人。
列车发出最后一声嘶鸣,这代表着流浪的游人终于可以回了家。宁筠踏着最后一声,进了酒馆。
男人们留下的痕迹已经被齐荦荦消灭干净,吧台是白色大理石做的,上面几乎要被擦拭得反了光。
“终于走了——”齐荦荦嘟囔了一声,“明天要休息一下吗?”
宁筠微微瞥了眼窗外,说:“明天要去地下室看看,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时掩埋了无数伪人的地下室,本该同样埋葬这些断手断脚的伪人们,可在宁筠路过废墟时,却突兀地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时自己的胸部被碎石贯穿,按照正常人来说无法存活的致命伤,对于她来说,仅仅是失去了几个小时的意识。
这一周以来,为了验证这一点,她无数次拿起刀片,做了无数次实验,只为了寻求一个可能性——地下室对伪人来说,具有治疗效果。
越是验证,就越发确定这个猜想,这让她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她都能活下去,那些断手断脚的伪人们呢?
这样的担忧在宁筠查看那片石堆时成了真。
大小石块堆积,稍稍翻动一下,呛人的石灰就顺着缝隙向外扩散,又带出碎末和石块,啪嗒啪嗒砸在宁筠的手中。
宁筠喜欢玩基建游戏,但游戏仅仅是游戏,没有游戏会事无巨细地将拆除过程告诉玩家们,以至于宁筠轻易地推到石块时,还以为这是正常反应。
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最外围的石块,理应堆积于所有石块之上,再不济,也需要一些承重的石头来支撑。
而这里是空的,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通道,足以通向内部。
宁筠率先爬了进去。
光线从石块于石块的缝隙中透过,光线与阴影交织,形成了一圈朦胧的地带。
随着宁筠的前行,光影越来越少,被无形的黑暗撕裂,在幽暗与明亮的交界处,宁筠看到了一双眼睛。
狭窄的、过于浑浊诡异的眼睛。
“怎么了?”废墟外的齐荦荦见宁筠停了下来,关切地说。
宁筠紧绷着唇瓣,挤出一句:“没事,遇到伪人了。”
没事才怪,它们果然具有这个能力。
趁着伪人还未反应过来,宁筠先发制人,一枪崩掉了它。
枪声响亮,震得土石堆开始发颤,无数碎石从顶部剥落,隐隐约约间,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也似乎惊扰了什么。
下一秒,她看到了黑暗中无数睁开的眼睛。
宁筠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又突然间想到,这颗子弹应该留下来的。
能治愈她致命伤的泉水,难不成其他伪人就不能治愈了?
她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好在伪人们似乎并未打算对她乘胜追击。就像她之前所认为的,伪人对待同类的道德感极高,大多也只是瞥了她一眼,继续假寐。
宁筠自出来后就变得有些沉默,齐荦荦也意识到了什么,恐惧的目光看向废墟,勉强保持冷静说:“如果连断手断脚都能治愈的话,这里的伪人太可怕了。我们打不过来,不如去向猎人协会求救,或许会有好心的猎人接下订单,帮我们清理掉。”
宁筠没理会这个提议,岔开话题道:“里面的伪人太多了,我们需要一个办法。”
齐荦荦又想说些什么,被宁筠抢了先:“既然伪人是打不死的,那我们可以用一些别的方式。比如将伪人们引出废墟,逐个击破,或者一口气,直接炸掉废墟,将它们变成灰。”
“我更倾向于将它们炸成灰。”
“我们可以把酒精桶送到废墟内部,尽可能地贴近伪人们,趁着伪人们靠近时,利用子弹的贯穿,引爆酒桶。”宁筠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真诚和肯定的眼神说,“我需要你帮我引爆酒桶。”
这个方法需要引爆酒桶的人有极高的距离把握能力。
子弹稍快了些,就会炸伤运送酒桶的同类,如果稍慢了些,伪人划破酒桶,或被攻击。无论是哪种,运送酒桶的人都将生命交给了另一个人。
齐荦荦似乎被惊到了,嗫嚅着:“不行,我做不到的,我可以去做运送酒桶的人。”
“齐荦荦,相信你自己。”宁筠的视线放空,轻声说,“你现在在基地外,不能再用基地内的思维了。”
“你要有配得上你自己的能力。”
齐荦荦僵住了,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宁筠面无表情的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复。
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的人生一直在依靠着别人。小时候依靠着孤儿院,少女时依靠着各路好心行人,后来依靠着养父养母,直到现在,她的倚靠对象变成了宁筠。
如果不能改变现状,她依旧是只会倚靠别人的废物小点心。
“我会试着去做。”齐荦荦咬着牙,“先说好,你要是死了,这酒馆可就要归我了。”
“没问题。”宁筠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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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夕阳斜下,天空晕染成橙红色交织的画卷,落在宁筠的身上,地面的影子缓缓拉长。
酒馆的二楼有个巨大的阳台,这里被原主人作成了阳光房,用大面积的玻璃包裹,导致这里的温度比其他房间高很多,视野也开放很多。
由于无人照料,许多不知名的珍贵花种干涸而死,齐荦荦惋惜地路过花盆,将玻璃窗户打开,握着捂得温热的枪,对准正对面的废墟。
废墟旁,宁筠正拎着酒桶,瘦弱的身板出乎意料的有力气,像是拎鸡仔一样,将二十斤重的拎到了废墟。
夕阳落了山,乌云遮住月亮,将废墟的一切笼罩在朦胧之下。
看不清。齐荦荦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枪支上的扳手变得滑腻起来,余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不停地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在这样的痛苦与煎熬之中,宁筠出现了。
齐荦荦还记得自己与宁筠的约定——如果宁筠的衣服出现,不要犹豫,直接扣动着扳机。
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打中酒桶,但当时的宁筠十分自信,对着她说:“我会与酒桶平齐,你只需要对着我的上半身打,相信我能躲开。”
她相信了。
废墟内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耀眼的火光如同新一轮的太阳,将周围的一切镀上了惨白色,爆炸的气浪掀起一朵蘑菇云,黑色的气烟向四外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废墟的中心显露出来,上面空荡荡一片,没有伪人们,也没有宁筠。
齐荦荦的手一抖,当即就要哭出声,然后憋了回去。
她看到了一个挪动的人型。
实在是太暗了,人型与周围的灰融为一体,要不是齐荦荦的眼神好,可能直接略过了去。
这人抖了抖衣服,又抖了抖头发,然后转身,露出了与之截然不同的白色衣服和洁白无瑕的脸。
是宁筠。
——
与这里相隔不远的另一边,沈枫正比划着地图,在第五十次走错了路后,正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行。
老板跪得很快,几乎是当天就给了他一份一模一样的地图,而他动作也很快,当天就出了发。
紧接着他就迷路了。
如果不是中途路过了好心的村民,沈枫可能还要再迷上几天。
即使有了村民的好心指向,他似乎仍然对着丛林和山坡之中打转,像是被鬼迷了眼,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刚见到村民的那一段路。
土地微微颤抖,树叶发出细微的声响,惊得百鸟诈鸣,无数只鸟在天空盘旋,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下一秒,沈枫的背后突然爆出一朵蘑菇云,范围不大,距离也不远,且挂在天空十分显眼,让还在规划地图的沈枫愣了一下。
什么东西炸了?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在林间穿梭,吹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沈枫垂下眼,看着已经被灰尘覆盖,再怎么抖也干净灰尘的地图,沉默了好久。
16. 抓犯人
午夜过了半,浴室内还亮着灯,镜子前的人鼻梁高挺,面容白皙,似乎是长期的影响不良,让她的身体有些偏瘦。
宁筠摸着自己的脸,在末世这么久,她看久了这张脸,早就习惯了,甚至还隐隐觉得,这张脸才应该是她的脸。
室内的灯光熄灭,窗帘被人拉开又合上。
宁筠光着脚走到床边,潮湿的头发披散在睡衣之上,将本就白皙的脖颈衬托得更加脆弱。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营养不良的人,居然能消灭掉这么多的伪人,连宁筠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要找酒保?”
第二天早上,齐荦荦刚起床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瞳孔地震,声音不自觉高昂了起来。
“那酒馆怎么办?”
宁筠表情很无辜,“不是有你吗?”
齐荦荦:“我不行的,我——”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像是在纠结着什么,闭了下眼后,整个人开始坚定起来。
“你去吧,我可以的。”
“我真的可以的。”
“我没问题的。”
碎碎念念,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经过一个晚上的刻苦研究,宁筠得知有一个叫“酒城”的地方。
在末世爆发前,酒城其实是一座由监狱制成的混乱城市,其他城市里的人提起它时,总是以垃圾城、犯人城等称呼,并告诉后代们,永远警惕酒城出来的人。
末世之后,狱警们无力监管这座监狱之城,于是犯人们从中解放,并在这座大型监狱上建立了一座罪恶之城。
如果基地内有人犯了法,那人们一定会说——他是从酒城来的!
总之,这是一座极为不堪的城市,尽管他们在末世之后迅速发展壮大,也依旧改变不了他们的刻板印象。
所以那里一定会有最好的酒保。宁筠心里想着。
临近上午,宁筠告别了齐荦荦,骑着自己的三轮车踏上了征程。
据说酒城距这里有几百公里,她需要骑得快一些。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宁筠的三轮车才刚刚起步,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沈枫。
沈枫十分有礼貌,递给宁筠一袋鼓鼓囊囊的钱袋,随即才问道:“你好,0917号别墅怎么走?”
没人会拒绝一袋装满钱的钱袋,如果有的话,那就两袋。
在宁筠犹豫的期间,沈枫又递了一袋,这种豪横程度让宁筠瞬间不犹豫了。
她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您问这个干什么?”
“抓犯人。”
听得宁筠眼皮直跳。
沈枫道了谢,又突然顿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宁筠不语,只是瞪三轮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过了许久以后,她才意识到,如果犯人指的是她,那一定会有专门的画像记录她的面貌,但他没有认出来自己。
宁筠有一瞬间的怔愣,再联想到昨晚在浴室的错觉——不,或许不是错觉,她本身就在向着她本身的面容改变。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宁筠此时只是觉得,不用被猎人随时发现的感觉,真好。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努力,宁筠踩着关城的尾巴排进了队伍里。
自从离开了酒馆之后,宁筠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和喝东西,也不需要闭眼睛睡觉,就可以维持自己身体的机能。
也不靠人类进食。
宁筠怀疑自己可能是个特殊的伪人。
酒城门前熙熙攘攘,嘈杂的大人叫骂声掺杂着小孩的哭泣声。
城门口的守卫呸了一口,“你这小孩长没长眼?没有通行证不能进!”
他用力地推了一把小孩,直至小孩被人群挤压、推挤,再也看不见小孩的身影时,才敷衍地喊了一句:“排队排队!”
没人听他的,他也不强制管理,任由无数人拼命地向前拥挤,伸出手掌,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条就在风中扬来扬去。
不知是手没拿稳还是什么,其中一张纸条便落在了宁筠的手中,被汗水浸湿,沾染了些许红色,显然被主人用力攥了很久。
上面写着:
于月历79年5月14日,准许通过酒城。
审核人:仇兰月
是个通行证。
宁筠并不需要它,城门口上写了告示,除了通行证之外,基地的id卡也足够通过城门口的审核。
于是她手一扬,那通行证就顺着微风,向人群之中飘过。
不断有人惊呼——
“我的通行证!”
“这是我丢的通行证,你快还给我!”
场面混乱了起来,有人为了抢夺通行证大打出手,有人被浑水摸鱼的伪人当场杀害。
守卫也不管,悠闲地坐下来喝口酒,对着人群吹了个口哨——
“打起来,再多打几下,通行证就到手啦!”
在这一片混乱中,宁筠被迫推到了守卫的面前。
“通行证。”守卫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就滚出去,城主不欢迎连通行证都没有的废物。”
“没有通行证。”
守卫骂骂咧咧:“你没通行证来个——”
在看到了宁筠手中的id卡,瞬间变了脸色。
“——原来是基地的人啊,早说早说。”
守卫利索地给她放了行。
直到近处,宁筠才看到门口的告示下还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足足有七八十条的入城事项,她一扫而过就进了城。
相较于严肃豪华的基地,酒城内的一切让人回到了上个世纪。
城门内的路和建筑又小又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过,一片蜿蜿蜒蜒的破碎痕迹,空气中飘散着酒臭味,很难让人想象,这城里的人是如何适应这个味道的。
宁筠对九酒城的期待瞬间打了八折,不,五折。
但这里的人类仍比基地多出几倍来,随处可见的“一切以城主为重”的标识语,大小摊位摆在城门口,热情又洋溢地吸引着各路旅客。
“冰糖葫芦——”
“客人来尝尝吗?加了薄荷叶的糖果,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地下酒庄——保证稳赚不赔,客人你要来玩吗?”
如果在基地,这种摊位或许会被巡逻的猎人抓起来,然后判个十年八年的死期,但这里是酒城,一切就合理了起来。
宁筠自小生活在富强民主的国家,自然对这些敬谢不敏。
在进城门后的一百米,路过了十多家摆了各种啤酒霓虹灯的酒吧后,她又把这个期待值稍稍提高了一些。
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适合的酒保。
宁筠随便走进了一家名叫“木果”的酒吧,霓虹灯照着舞台,许多男女尽情热舞,雇佣兵装饰的大汉坐在吧台,眼睛盯着舞台某一处,几乎目不转睛。
充满着酒色的混乱与奢靡,这似乎是最普通不过的,酒城的夜晚。
“这位客人要点什么?”服务员走到宁筠面前,微笑着问。
菜单上的名字挨挨挤挤,一个接着一个,比酒馆的酒种类还要多得多,看得宁筠目不暇接,什么都想尝一尝,什么都想试一试。
最终犹豫了几秒,她选择了看起来最普通的一杯酒。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一个小姑娘也敢喝这个?真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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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同伴笑了几声,“看到后面的枪了吗?人家有实力,会怕这点酒?”
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宁筠也不打算理会,而是走向四处转了转。
她还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寻找一个靠谱的酒保。
能在这里接到络绎不绝的客人的酒吧,员工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她拧眉观察了一会儿,酒保们调酒的姿势熟练,清澈透明的酒水就顺着容器,流淌出一个漂亮的漩涡,紧接着在酒保们剧烈的摇晃下,纯粹的酒香就从容器里爆发出来。
与宁筠摇晃出来的未知液体不同,杯子里的液体五颜六色,闪烁着星空般的,秒杀了宁筠一百八十条街。
好在她早已认清了这个事实,倒也不觉得难过。
酒保刚刚调好的酒被端了上来,上面泛着雾蓝色的气息,精致漂亮,宁筠珍惜地看着这杯酒,迟迟未动第一口。
欣赏了半分钟,她终于舍得消灭这口酒时,结果被不知哪里来的小孩扬了整个酒桌。
说是小孩,其实是个少年,14、5岁大小,宽大的衣袖遮住了瘦弱的身体,走起路时,衣服上的领口直晃,依稀可见里面干巴巴的、只挂了层皮的肋骨。
宁筠只是扫了一眼,又望向了半空,半空中那杯子骑着酒水扬帆起航,飞到地面上,玻璃碎了满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她当时知道自己一口酒都喝不到的话,她绝对会选择一口闷。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伤心了,以至于捣蛋的小屁孩在爬起来时,稍稍犹豫了一下,唇瓣嗡动着什么,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向着包厢跑去。
服务员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再为您做一份。”
宁筠:“那个小孩是谁?”
旁边有人回答道:“你第一次来吧?那小孩是老板的儿子,总是惹祸,每天都要撒几个客人的酒。”
老板的儿子?
宁筠又问:“那他会调酒吗?”
邻桌几个大汉笑了起来,闹哄哄的。
“怎么不会,他天才着呢,就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总喜欢和他爸对着干,我赌他会被抽五下。”
“八下!”
“十二下!”
……
在一片吵闹中,宁筠的酒被端了上来,正当她要喝下这杯酒时,邻桌的人问道:“你身上的衣服不像是本地人,从哪里来的?”
宁筠左右瞧了瞧,发现是在问她,于是回答道:“基地。”
周围似乎有人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酒馆安静了许多。
那人说道:“基地的人不能喝这酒,换一杯吧。”
宁筠这才撩起眼皮,借助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眼前之人。
一身华丽的青色衣服,手指上装满了饰品,撑着他那张被打扮得精致的脸,耳朵上坠着红色小花,头一歪,就顺着滑到脸上。
这时的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吧台的雇佣兵们不再喝酒,而是将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看好戏似的,
宁筠这才反应过来,当时的小孩或许是在帮她。
她倒掉了酒,转身离开酒吧,那人也跟了上来,站在晚风吹拂的巷口中,似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于是宁筠停了下来。
那人扬眉:“还好你没喝。”
“他们专挑单人女性下手,刚刚给你的酒下了药,你喝了就会睡得不省人事。”他点了根烟,继续恐吓着她,“然后被卖到其他酒吧做舞女,老资历的舞女会欺负你,把你变成只会听话的奴隶。”
宁筠“哦”了一声,像是没多大反应。
那人有些奇怪地问,“你不害怕?”
宁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也确实不害怕。
17. 酒城
她在孤儿院时,总能看到漂亮的舞女姐姐来捐款,陪着她们玩游戏,又会买一些好吃的食物,然后对着她们说——
“以后一定不要当舞女,要做个正常的人。”
当时的宁筠还小,听不懂什么叫正常人,也听不懂为什么不要当舞女。
后来的她才知道,“不要当舞女”指的是“不要靠着身体赚钱”,舞女这个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误入歧途。
宁筠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多亏了舞女姐姐们的热心帮助。
但距离那时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
“可能是因为我善?”宁筠嘴上这么说,但内心想的是:我一个伪人怕你们不成,大不了全突突了。
那人笑得乐不可支,抹了把眼泪,说:“我叫仇景澄,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价格公道。”
姓仇?
“仇兰月是你什么人?”宁筠问。
仇景澄伸出了手,对着宁筠比了比。
“五分。”
宁筠拧眉,慢吞吞地掏出了钱。
临走时她没数,以为最多不过二三十,没想到沈枫给的金额什么都有,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上不仅有上千的票子,还有几分的硬币。
这人过来送温暖的?
宁筠抛开这些想法,将一枚一角的硬币放了上去,就看到仇景澄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收下了硬币。
“很多人第一个问题会这样问我。”他说,“但我和她没关系,人家是酒城的城主,而我只是个骗骗进城的小朋友,赚点零花钱的那种。”
还挺诚实的,只是听起来有点欠打,而且说的话也挺放屁的。
宁筠做好了会被他坑骗的准备,但没想到居然套出来了几个实用的消息。
比如那个小孩名字叫仇远,他的母亲和仇兰月有些关系,有些小道消息说仇兰月是他的小姨,又有人说仇兰月就是他的母亲。众说纷纭,到最后也没确定下来。
又比如最好的酒保在一个名叫“星空之城”的酒庄里,但哪里的消费要比普通的酒吧贵上百倍,是真正的富人才能玩得起的地方。
宁筠默默地捂紧了自己的钱包。
夜有点深了,自酒吧门外透过的五彩斑斓,里面舞池的人正洋溢着青春的热舞,音乐的声音有些大,宁筠觉得还是自家的酒馆更安静一些。
虽然伪人不需要睡觉,但她还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个晚上。
酒城的建筑不少是赛博朋克风,绚丽的霓虹灯,无数根裸露在空中的电线,还有不少昏暗的看不到尽头的小巷。
随着夜深人静,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也展现出了它冷漠无情的一面。
“抱歉,我们这边人满了。”宾馆老板面无表情,再次拒绝了她的入住要求。
这是第三个拒绝宁筠的宾馆。
宁筠走在街口,漫无目的地闲逛,心想自己可能要流浪街头时,身旁的小巷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起初宁筠并未在意,直到她再度路过一条类似的小巷时,又看到了相同的影子。
有人在跟踪她?
最后一盏霓虹灯熄灭,小巷里陷入了未知的黑暗,有人在这里奔跑,剧烈的喘息声在小巷里回荡。
“该死的,跑哪里去了?”
男人的声音急促,显得急不可耐。
“她进了巷子里,绝对没跑的。”另一个男人说,“只要能抓到她,管她基不基地,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唔!”
闷哼声响起,紧接着便没有了音讯。
夜晚的云将月亮遮挡,狭窄的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有些慌了,“喂——喂,你还活着吗?”
下一秒,同样的闷哼声,这次夹杂着痛苦的哀嚎,伴随着“扑通”的倒地声,以及汹涌地汩汩声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宁筠躲在小巷的一个角落里,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一个男人是她打晕的,第二个不是。
宁筠早在战斗中学会了下手利索,不留破绽,导致除了闷哼声就没有了其他声音。第二个又是闷哼,又是哀嚎,不符合她猎人的风范,倒像是某些生物的捕猎。
夜太深了,巷口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纵使宁筠在这么好的视力加持下,也只能稍稍看了轮廓。
一个弓着背的成年人,在吃掉了男人后,弯下的腰竟有了丝丝恢复,但仍习惯了似的在低头嗅着什么,然后一步一步地,冲着她的方向前进。
宁筠挪了一下地方,那人就停下来继续嗅着,然后转向她的方向。宁筠小跑了两步,那人明明走得跟老头一样,竟也焦急似的非要跑两步。
然后把自己跑摔了跟头。
对于蠢成这样的伪人,宁筠对此嗤之以鼻,她能让这东西近身,她就不是人。
——走到了小巷的死路。
死路颇为贴心,在墙口上挂了一栏“此路不通”的告示后,就躺尸不动了,这种好心只给了一半的行为,宁筠称之为善意的嘲笑。
本想着趁着伪人腿脚不便时逃脱小巷,没想到又转角碰到了爱。
宁筠:“……”
算了,反正她本身也不是人。
伪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黏糊糊的嘴巴携着酒城独一无二的酒臭气息,在宁筠的面前,从脸嗅到了手,然后又不信邪似的从手嗅到了脸。
“奇——怪。”它停顿了一下,“你身上好重的味道。”
枪鸣声划破夜空,惊得感应灯齐刷刷亮起,那瘦骨嶙峋的伪人倒在血泊之中,无力地抽搐了几下,脸上停留着最后的疑惑。
这一幕刚好被刚刚拒绝她的宾馆老板看到。
“你不是要住宿吗?”老板说,“刚好还有个房间。”
不久之前,老板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不屑的眼神几乎要飘到了八百里开外,宁筠打完一枪后,老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叠加了许多优惠,生怕宁筠不住他的宾馆。
不少宾馆的客人都探出了头,脸上愤怒的、憎恶的情绪,在见到宁筠身上的枪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所周知,基地里出品的猎人和雇佣兵们,是世界顶尖的存在,如果能与基地的猎人打好关系,不说衣食无忧,甚至可能会获得进入基地的资格。
要知道,酒城只限制通行证,而不限制拥有通行证的是人是鬼,以至于夜晚的酒城,更多是属于伪人的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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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在老板的带领下上了楼。
“我们这里提供免费的热水,还有泡面。”老板笑着说,“那可是珍惜物资,全城能提供这些资源的,不超过三家!”
酒城的科技水平落后,宾馆的设施也非常一般。
咯吱作响的木板,随地乱扔的烟头纸巾,灰蒙蒙的暗色灯光,像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旧时光画卷。
房间更是乱糟糟一片,主要目的是能住就行。由于今天来的尊贵客人,老板亲自收拾了一番,扔掉了垃圾,换上一套干净的新床单。
即使如此,空气中依旧有一股挥散不去的酒臭味。
鉴于对这座城市的看法,宁筠没敢住床上,随便打了个地铺,混过了一个晚上。
然后在早上八点退了房,摸到宾馆旁边的站台上等待着公交车。
据不靠谱的老板所说,星空之城需要乘坐214号公交车,在终点站不夜城下车即可。
公交站台也是老旧不堪,以至于宁筠路过了三次,才找到公交站台的位置,而在这之前已经错过了两趟公交车。
宁筠自从来到了酒城,运气就不大好。
等到她坐到了公交车后,那个号称不夜城扛把子的星空之夜,居然破天荒地没开门。
宁筠只能跑到了对面的酒吧,向着老板打听:“怎么关门了?”
老板道:“你新来的?星空之城只在夜晚开门,凭邀请函入场,你不会连邀请函都不知道吧?”
来撬墙角的,能知道什么邀请函。
宁筠只能继续问:“邀请函怎么获取?”
老板道:“倒也不难,你去星空之城旗下的星空交易行,那里存个一百万,或者在基地有个一官半职,就有人将邀请函送到你的手中了。”
首先,这两个钱袋子不可能有一百万,其次,宁筠是基地的通缉犯,总不能说通缉犯也是个一官半职吧?
宁筠犯了难。
两个条件极其苛刻,似乎卡死了宁筠的撬墙角之路,宁筠孤身寡伪人一个,既不认识富婆,也不认识身居要职的大佬。
难不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但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曾说过木果酒吧的老板儿子,似乎有一个不得了的母亲,既然与城主关系密切,想必一定有邀请函吧?
宁筠当天晚上又折回了果木酒吧。
绚丽五彩的霓虹灯光,醉生梦死的人类,一切似乎与昨日并无不同。
“胆子真大。”仇景澄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似乎对宁筠的到来很稀奇,“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他们不是好人了吗?”
“我想进‘星空之城’。”宁筠说,“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理论来说有。”
仇景澄露出了一副奸商般的笑容,微微弯腰,做了个绅士礼,“500元,老奴为你排忧解难。”
老奴的价值有点贵,宁筠怕是付不起。
她面无表情,“我还是找找别……”
“别!五元,我可以给你找个门路。”
仇景澄笑嘻嘻地收下钱,指着不起眼的一张桌子,上面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孤零零地坐在一角。
“你可以问问他。”仇景澄说。
18. 酒城
干瘦的背影,独自坐在角落,低垂着头,与酒吧内醉生梦死的热烈气氛截然不同,像是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如果宁筠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叫仇远。
“请问,你叫仇远吗?”宁筠坐在他的旁边问。
少年像是没听到一般,轻晃了几下杯中的酒液,一口饮尽。
宁筠只好继续说:“昨天的事谢谢你。”
仇远这才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唇瓣嗡动着,声音弱得像阵风,像是个临近濒死的可怜人。
过了许久,宁筠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没事。”
再度望去仇远时,才发现他羸弱得可怕。
身形消瘦,握着酒杯的手腕,瘦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果木酒吧老板的儿子,城主的亲戚,若是在前世,这种身份至少能尊称一声“少爷”,而仇远看起来更像个没饭吃的难民。
宁筠玩游戏时,最看不得这样的村民了。
“你吃过饭了吗?我可以请你吃饭。”
仇远不愧是大少爷,冷笑了一声,“我帮你挡药,你居然要对我图谋不轨,什么以德报怨?”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精吗?
宁筠在思考时,脸上会呈现一种空白的神情,在外人看起来像是被拒绝后的茫然无措。
片刻后,她开口:“只是单纯的请你吃饭。”
没想到小孩瞥了她一眼,嫌弃地犹豫了几下。
似乎是觉得宁筠这个脑子骗不到他,于是点头答应了:“行,你请我,多少钱都可以的那种,不然我不去。”
果木酒吧旁的一间小店里。
小店没有招牌,半敞着门,室内外稀稀落落地摆了几个桌椅,木桌子被盘的包了浆,不少苍蝇落在桌面上直打滑,墙面上贴了张巨大的菜单,最贵的牛肉面不过2元。
不少人喝多了酒,就喜欢到附近的小店里喝些暖汤,吃点汤面,暖一暖喝到抽痛的胃,这间距离果木酒吧最近的馆子,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宁筠已经做好了被宰一笔的准备,没想到臭小孩只是带她来一家苍蝇小馆。
“哎哟。”老板娘笑着打招呼,“小远又来啦,这次想吃什么?”
老板娘用抹布擦着两人面前的桌子,将一碗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汤,放在两人的面前。
臭小孩扬了下下巴,对着老板娘说:“我要这里最贵的面!两碗,不,三碗!她付钱!”
见宁筠没什么意见,老板娘又问,“您要吃些什么?”
“一碗青椒面。”
其实宁筠还不饿,也不是很想吃东西,但周围的人狼吞虎咽,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们,在端上了面后也安安静静地吃着,突然间生出了几分好奇。
老板的手脚很利索,没过几分钟,面就端上来了。与包浆的桌椅不同,汤碗一干二净,汤面色泽金黄,面条也是软硬适中,加上了鲜嫩多汁的牛肉片,再撒上了两把葱花,和金黄色泽的鸡蛋,如果能在半夜时吃上一口,必然是极为美味的。
宁筠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她的吃相还好,仇远看起来似乎饿坏了,囫囵吞枣似的吃掉了一碗汤面,紧接着又狼吞虎咽地奔向另一碗面,直到吃了第三碗时,他才打了一个悠长的嗝,小口小口吃起来。
半夜来吃面的人并不多,老板娘忙完了她们这一单,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宁筠从兜里翻出了几块钱,老板娘推辞了好久,但宁筠执意要给,她也就收下了。
明明是个手脚利索的中年人,在这一刻却笑得像是个慈祥的老人,“仇远这孩子命苦,总算遇到了个好人。”
宁筠问:“他怎么了?”
“他母亲去世的早。”老板娘开口说,“仇远是个好孩子,可惜十多年前……后来他父亲又忙着挣钱,总是顾不上他。”
何止是顾不上他,看仇远的吃相,他大概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您也别嫌弃他,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人又很倔,但他心性不坏,就是他家……唉。”
老板又叹了口气。
仇远似乎已经习惯了,默默将第三碗面吃抹干净,抹了一把嘴,微微呼出一口气。
“你勉强算个好人。”仇远说,“你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吗?”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张嘴闭嘴就要谈事,反倒是像个势利的成年人,没了青少年应有的活泼和朝气。
却又不得不承认,宁筠确实是有求于他。
仇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吧,什么事?”
“我想进‘星空之城’。”
仇远睁大了眼睛,拍案而起,“你疯了?”
果然吃饱了饭,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惊扰了吃面的顾客,不断有人向着这边看,倒是眼神看起来颇有几分探究。
显然是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他意识到自己的动静不小,迅速坐了回去,小声说:“我没有邀请函,就算有也不可能给你的。”
“你一定有。”
宁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仇远直接捂住了宁筠的嘴。
“我不是祖宗,您才是。”仇远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邀请函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发财、暴富的机会!”
“如果有人拥有了邀请函,这说明他拥有了百万财富!谁不喜欢?就凭我们两个人,早就被抢了好吗!”
宁筠沉默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那把蓝色枪。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被抢。”
“你是猎人?”仇远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似乎又陷入了思考,不断地看着宁筠手上的枪,又瞅了瞅宁筠本身,拧着眉,似乎完全意识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怎么会是猎人。
片刻后,他终于叹了口气,“行,我确实有一份邀请函,但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不会觉得一顿饭就可以让我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你吧?”
宁筠确实没这么想,但作为她想象中的小屁孩,可能会为了面子而这么做。
现在她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叫“仇远”的小屁孩。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宁筠问。
仇远:“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两个人在苍蝇馆子,吃着面,周围是熙熙攘攘的喝醉酒的普通人,突然谈这么正经的事,看起来有点不靠谱。
但她去“星空之城”找酒保这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
“我答应你。”宁筠说。
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小。交易达成后,他却没有立即给宁筠“邀请函”,反而是要求她明晚十点到达星空之城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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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宁筠只得答应。
第二天晚上,宁筠准时到达,刚下了公交车,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别动”,随后又有一个极硬的东西抵在了宁筠的腰窝。
像是刀,又像是其他的什么武器。
作为一个新晋的老道猎人,她很清楚这绝对不可能是枪,于是她反背着手,悄悄掏出枪支时,却发现腰窝的东西撤了回去。
“你这人真没意思。”那人说。
宁筠这才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昨天的小屁孩,而他的手里握着一张极硬的卡片,看起来像是刚刚抵在宁筠腰窝处的东西。
是邀请函。
仇远扬了扬下巴,说:“等会从侧门进去,正门不是给我们准备的,我的邀请函并不高级,顶多能帮你进天空之城。”
“然后……剩下的就看你了。”仇远对她竖了个拇指,看起来完全不担心宁筠会跑路一样。
看我?宁筠并未打算做他颁发的任务,至少她的当前要务是找酒保,找到了酒保,她就会从这个城市离开,最多在达成目的之前,稍稍帮他一把。
母亲去世得早,很多事情已经死无对证了,她能帮着做什么?
宁筠绷着脸,但还是顺从地点了下头。
酒庄的装饰奢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喷泉,周围是天然石板铺就的小径,草坪都是珍惜的花草树木,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与清新的草香。
正对着大门的,便是三层的欧式城堡建筑,窗户镶嵌着彩色琉璃,几个年轻的男女,身着盛装礼服,配合着叫不出名字的古典乐曲,于室外舞池中翩翩热舞。
两个人从酒庄的侧门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仇远脚下没停,带着她一路穿越了许多的偏僻小路,最终才在一扇侧门遇到了检查“邀请函”的人。
而检查邀请函的人,紧蹙着眉头,对着她们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属实不像是对待客人,反而像是挑选着什么货物一般。
宁筠没忍住问:“我们走的侧门,不会是后厨吧?”
仇远信誓旦旦,“不可能是后厨!”
那人严厉地咳嗽了一声,嘟囔着说:“怎么一个比一个弱,到底是谁把你们招来的……”
宁筠:“……”
窒息。
紧接着,那人嫌弃地“啧”了一声,才开口:“你们进去吧,记得不要弄撒客人的酒。”
不要弄撒客人的酒。
确实不是干后厨,是端盘子的服务员!
宁筠下意识地看向仇远,他却对着宁筠“嘿嘿”笑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为了混进星空之城,宁筠决定忍下这口恶气。
酒庄不止有室外的舞池和露台,室内也是一绝,华丽的水晶灯吊顶,堪比巨型别墅的上下楼梯,下方不设立酒桌,而是以包间的形式,向每个客人提供良好的隐私权。
宁筠被安排送往0219号包厢客人的酒,仇远不知道被安排在了哪里,自从被主管安排了任务后就两人分散了。
对此仇远表示:“我们只是单独行动,一会儿还要集合的。”
像个小学生一样。
酒庄太大,至少说明两个人可能短时间不会再见面,一想到能去打探酒保,宁筠的表情就有些藏不住。
结果欢呼雀跃的表情在遇到了包厢客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19. 酒城
包间的环境优美,空间足够二十个客人们在这里跳华尔兹,坐在主位上的人身材高大挺拔,身姿如松,修长的腿微微翘起,与周围的气质浑然一体。
如果能抛开这人穿着蓝色制服的话。
宁筠后知后觉感知到了今晚的第二次窒息。
好在酒城内颁发的侍酒师服饰上,带了一个优雅的礼帽,足够遮挡宁筠的脸,她默默地放下了酒杯,低声对着客人们介绍一番,就悄悄踱步,向门口走去。
包厢里除了沈枫,还有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的男人,或许是富豪,或许是达官显贵,此时的她更希望另外两人是个草包,邀请沈枫来寻欢作乐。
但她似乎低估了沈枫这人的底线。
“如果你们看到了这个人,一定要抓到她。”沈枫掏出了一张宁筠的画像,递给对方。
画像有些凌乱,黑白色的宁筠侧着脸,未露出的手看起来在抓着什么东西,平衡着身体。
宁筠还记得,这段画面是她路过沈枫时,拼命骑三轮车的抓拍。
沈枫还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对面显然实力不俗,满口答应:您放心,既然她进了酒城,绝不可能逃不出去的。”
宁筠默默关上房门,这段吓人的对话就戛然而止,停留在包厢内。
沈枫没认出来她,至少在她端酒时,看都没看过宁筠一眼,让宁筠无形地松了口气,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
她眯了下眼,将城堡内的珠光宝气屏蔽,视线的余光处似乎瞥到了什么,再一看时,珠光似乎微弱了一些。
“喂,你怎么没去做任务?”
死小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几乎吓了宁筠一跳。
做个屁啊,她的一生之敌就与她隔着一道门,还在她眼皮子底下要抓她。
宁筠随意编了个借口:“至少我要先完成端盘子的活。”
她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将“端盘子”这三个字咬得极重,不知道是在向谁发脾气似的。
仇远理亏,呐呐地“嗯”了一声,视线开始飘忽。
室外星空明亮,极光变换,像是翻滚的绿色海潮,正对着星空之城上方,极具梦幻绚丽的光芒。
见宁筠对星空发呆,仇远自豪地说:“这就是星空之城的漂亮之处!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
宁筠本想说自己只是在想逃跑路线,却在看到小屁孩感伤的表情时,默默地吞咽了回去。
在很久以前,这或许是他的日常,而现在却变成了看一眼都奢靡的存在。
“你想要我找什么线索?”宁筠问。
仇远蹲在水池前想了想,说:“我母亲死在了十年前,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当时的她给我留了一段纸条,说让我长大后破解。”
“原本的纸条让我给了小……”仇远闭上了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理解她的意思,直到我无意中将这段话写下来,才知道母亲在这里留下了一首藏头诗。”
“她说,她是被人杀害的,要我在几年后找到事情的真相。”
他有些难过地说着:“而我当时应该是第一见证者,可我想不起来了。”
“我想找到和母亲当时事件有关的人,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仇远母亲是仇兰月的姐妹,那么确实需要到“星空之城”寻找线索,也确实只有这里的人,有能力对他的母亲下手。
但已经过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会被她们两个门外汉找到。
宁筠不大赞同,但看到仇远难过到有些平静的神情,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了下来。
仇远破涕为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室外找线索,你继续在室内找线索。”
——
距离两人商议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又顺路送了两趟酒的宁筠,只觉得自己脑子糊涂了,居然在逃命的时候答应了对方。
宁筠头有点疼,小屁孩说了一堆,却又什么都没说,杀害母亲的具体情况,凶手的特征一无所知。让她在酒庄里找凶手,不亚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连酒保也没看到一个。
直到宁筠问了一个好心人后,终于了解了酒庄的机制。侍酒师与酒保不会相互接触,酒保调好的酒会放在专属的酒柜,宁筠只需要前往相应编号的酒柜,再把酒水送给客人,大概是防止其他客人偷学。
随着夜深,酒庄的客人逐渐繁多,宁筠也跟着忙碌起来。
大多数客人在送到酒后,会给宁筠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费,又或者要求宁筠放在包厢外面,随手赠送了什么东西,将宁筠打发走。
但有些客人例外。
宁筠望着对她纠缠了半天的客人。
客人醉红的脸,笑得分外猥琐,却紧拉着她不放手,非要她亲自调上一杯酒。
酒城上方不停飘散着浓烈的酒臭味,连着达官显贵也显得腐败不堪。
末世之下的酒色会掏空人的欲望,也会加剧人的欲望。
宁筠很讨厌这种行为,却又不得不承认,性别带来的力量悬殊,导致□□悄然生长,而酒城就是放任污秽生长的堕落城市。
如果不是换上了制服,不好携带枪支,宁筠现在可能已经一枪崩掉了这人的头。
即使是这样,客人也不大好过。
宁筠一脚踹向了客人,腿弯抵在了客人的肚子下,又对着手脚“邦邦”来了几拳。
只知道贪吃享乐的富贵们自然没有宁筠的身手,这群人吃得满嘴流油,以至于肚子、大腿上堆积了不少赘肉,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球。
不需要考虑户外的生存,自然也不知道如何与类人生物打架,以至于连反抗都不会。
宁筠又不解气地打了几下,直到客人吐掉了今晚所有的酒水,不省人事之后,满意地走出门外。
门外跪了一排排保镖。
富贵们贪生怕死,即使是这样的娱乐场所,也要带着几十个身强体壮的保镖,伫立于门外。
此时的情况好像不大一样,保镖们不仅跪了,还对着宁筠的方向跪着,让做贼心虚的宁筠更加心虚了。
这帮保镖怎么了?
“忙完了?”身后突兀传来了一个声音,漫不经心地问着她。
这个声音宁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属于沈枫的声音。
宁筠的身体僵住了,咽了下口水,指尖蜷曲着,慢慢地回头。
沈枫靠在门边上,距离宁筠只有几指之远,这时的宁筠听到了被她忽略掉的,均匀地呼吸声,以及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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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中,香水是稀缺资源,看来这人也没想象中的廉洁。
宁筠点了下头,“是的,客人您有什么事吗?”
“找你确实有点事。”他说,“0219号包厢缺了一杯酒,能麻烦您带下路,陪我去取一杯吗?”
宁筠没有拒绝的理由。
紧接着,沈枫轻飘飘地说了句“可以进去”后,保镖们连滚带爬,直直冲向包厢内,宁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也没那么隐蔽。
“这里有监控。”沈枫指了指上面一个突出的点,“连接到各处守卫的,你在打他的第一拳,他们就都知道了。”
说完后,他走在了前面,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在这朦胧暮色中显得额外醒目,看起来不容拒绝。
但愿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酒庄确实很大,无数的主干上又延伸出不少扭扭曲曲的小路,沈枫似乎对这里颇为了解,每次都走小路,不停地变换着方向。
看起来偏僻,路上该摆放的酒柜一点未少,上面的酒精致又珍贵,偶有几个侍酒师过来取酒。
她默默地跟着沈枫走,在心里感叹着,这熟练程度,让她带路似乎只是个借口,本质是达成其他目的一样。
宁筠突然一愣。
达成其他目的……?
沈枫突兀地停顿了下来,在宁筠的视线下,拿出了酒柜中独一无二的酒,随后向着原来的方向折回,并说了句:“谢谢。”
宁筠稍稍松了口气。
直到沈枫与宁筠擦肩而过时,他的指尖抽动了几下,紧接着,一把冰冷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手铐,就将宁筠烤住。
还未等宁筠反应过来,又将手铐烤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垂下眼,扬了下胳膊上的手铐,“好久不见,宁筠。”
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天未见,偏偏这人还没什么自觉,居然和她攀起了家长里短。
“自从你走后,红灯又亮了好久。”沈枫说,“探测仪差点报废。”
“所以以破坏公共设施罪逮捕你,没问题吧?”
事实上在宁筠逃离的第二天下午,又一趟列车到岸,载着不少经验丰富的猎人成功靠岸。
本该是死亡率最低的车厢,偏偏探测仪就像是失灵了一般,谁经过都爆发出红灯,其闪烁程度,要不是他们还处于末日里,沈枫一度怀疑是不是再次世界末日了。
而且这东西居然还传染,几乎不到三天,列车门口的探测仪全部报废,来只狗也能鉴定成伪人,几乎基地上下所有的专家都夜不能寐。
后来才知道这场事故的源头,是宁筠经过了某个探测仪。
原本沈枫觉得自己只是看走了眼,这下又有些不确定了。
或许……她是人类呢?
总之,失职的沈枫,被迫开始抓捕“始作俑者”宁筠。
宁筠不觉得没问题。
“你那个东西坏了还能怪我?”
“哦。”
沈枫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变,“那就寻畔滋事罪。”
意有所指。
宁筠无言。
在沈枫猎人的努力下,宁筠成功让警局在大半夜加了班,被迫吃上了人生中的第一顿牢饭。
三素一汤,味道一般。
20. 酒城
酒城曾经是著名的监狱,对于入监手续办理,自然是极为成熟的。
“名字。”
“宁筠。”
“年龄。”
“18。”
……
“籍贯。”
“……基地。”
身着制服的女性终于停止了公式话的问答,疑惑地抬起头,打量着宁筠,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基地的人会进入酒城的监狱。
但还是盖上了章,宁筠拿着体检单子前往二楼的检查区。
二楼要比一楼开放许多,中间是个敞开的大厅,被密密麻麻的科室围成了一个圆形,宁筠顺时针走遍了科室,包括但不限于抽血、量身高体重、血压等情况。
排队的人很多,与前世监狱不同的是,这里的罪犯,无论男女,服侍都清凉透彻,和街上普通人的风格截然不同。
宁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职业装,倒是成为了异类。
相比于入狱,宁筠更担心自己的身体。
首先,这个身体是伪人的。
其次,她是穿越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她也不清楚。
如果在检测中与原主人的身体数值不同,她的身份会暴露。
宁筠躺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距离地面有3米高,不知道以她的身体素质,有没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好在监狱的规章制度都很成熟,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年轻的狱警向她走了过来。
“等会去8号监区报道。”跟随着她的狱警出了声,领着她出了机关门口。
狱警继续说:“你的身体很健康,罪名也不重,顶多关押几天,记得出去后不要惹事了。”
没事了吗……?
宁筠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准备好的细丝又被揣在兜里,听话地跟着狱警走。
狱警从未见过这么听话的罪犯。
在酒城,只存在两种罪犯,一种是不听话的,刚进监狱就想着逃跑的罪犯,另一种是更加不听话的,想要炸了监狱的罪犯。
即使在讲解监狱的整体环境环节,宁筠也听话得过分,就算狱警将出口告诉了宁筠,她也只是认真地点了下头,然后继续神游四方。
狱警有一种被敷衍了的感觉。
最后是监舍入住,狱警将她送到宿舍,就独留宁筠一人站在房间的门口。
宿舍内空间不大,勉强能看出是个双人房。
左边床铺的墙上挂满了画作和海报,桌面上堆积了大大小小的书本,宁筠粗略地看了一眼,最上面两本的书名叫:《如何逃离监狱》、《在监狱必须知道的三件事》……
这是可以带监狱里来的吗?
正当宁筠收拾着书桌时,监狱的室友回房了。
“新来的?”门口站着一个女性,一头略显凌乱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囚服松松垮垮,衬得人身消瘦。
随后也没等宁筠答复,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也是在酒吧里抓来的吧,呵,那些人不敢惹达官显贵,只能拿我们这群普通人撒火。”
宁筠直觉她说的可能不是这个意思,但好像没什么问题。
“得罪了哪个权贵?”
宁筠沉思,“不认识,随便揍一个进来的。”
室友啧了几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看不出来,长得挺乖的,脾气还挺暴。”
宁筠觉得还好,但想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不是在打架的路上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她还是挣扎了一下:“也没有那么爱打架。”
室友继续说:“好事,起码在这里,还能保证你的安全。”
见宁筠有些怔愣,她抿了下唇,笑容有几分的苦涩。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因为……那个抓进来的。”室友示意宁筠看向窗外。
窗外三三两两的人群,即使是穿上了囚服,浑身上下也能看出精致的痕迹,不大像是监狱,倒像是……一个巨大的舞厅后台。
室友笑了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尊贵的人享受世界的权利,而我们这些底层,则是属于他们的消耗品。”
“男性那边更惨呢,据说有些人已经当不成——”
被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请问宁筠在吗?”门外有人问道。
宁筠应了一声。
“有人找你。”
室友的态度有些不对,浑身紧绷,拉扯着宁筠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
宁筠感激这个善良的室友,正要放下对方的手,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比刚刚还要急促。
“如果你继续违抗命令的话,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宁筠冲室友安抚地笑了下,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的狱警显然是刚刚送她来的那个,看起来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带着她往外走。
监狱有专门为探望家属而设置的一栋楼,摆放着几排椅子,犯人们被隔断在一个被金属网隔断的房间内,里面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桌椅,宁筠就坐在这里。
来探望宁筠的不是仇远,也不是带她走的沈枫,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准确来说还是有一面之缘的。
当时在给沈枫端酒时,宁筠窥视过一眼,坐在沈枫的下位,答应了沈枫的要求。
现在她已经被抓了,还来这里看她干嘛?
宁筠不理解,但这人却一脸熟络地向狱警了开了口。
“这人什么罪?消了,我要把她带走。”
酒城的腐败程度还真是惊人,这种话居然敢当着广众的面前说出来,偏偏这些人一脸习惯了的样子,连看都没看一眼。
狱警表情非常为难,但看宁筠的眼神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他说:“她是基地那位要带走的,恐怕不合适吧?”
那人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说人死了就行。”
狱警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打开了金属隔栏做的门,将宁筠领到了那人面前。
狱警说:“就当没来过这里吧,也别说我带过你。”
宁筠已经被那人带到了家属楼的转角,狱警的声音停在室内,逐渐消散,只剩下了狱警无奈的叹息。
很快宁筠就知道他在叹气什么。
那人开了口,“我叫宣献。你应该知道我吧?”
其实是不知道,但宁筠还是装作了解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我曾在星空之城见过你,你是侍酒师?”宣献没打算得到宁筠的回复,“有没有兴趣做另一个职业,比如说——”
“比如说成为城主身边的人。”突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仇景澄倚靠在警局门口的牌匾旁,双手交叉在胸前,说话颇为不客气。
“仇景澄?你不是出城了吗?”
宣献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气,于是宁筠心下清楚,仇景澄应该也是个大人物。
她有些担忧自己花的钱,毕竟这人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很难不怀疑他提供的其他信息,也可能跟放屁似的。
仇景澄继续说:“城主点名要找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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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很严肃,估计是很严重的事。”
仇兰月是仇远的亲戚,除了仇远,宁筠不知道仇兰月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难不成仇远也丢了?
宁筠感觉还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昨天是她失踪在先,这孩子看着心眼挺多,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子,人丢了她也有责任。
也不知道仇景澄说了些什么,宣献走的时候,表情阴森森的,一副“你们找不到人就完蛋了”的模样。
于是宁筠对仇景澄说,“他跟仇远有仇?
也不知道戳到了他哪里的笑点,笑得直不起腰来。
片刻后,他很轻地说了句:“也许吧。”
就这个也许,让宁筠从警局一路猜到了城主府。
仇景澄看起来只是想赚她一笔钱,实际上第一次出现,是因为仇远打翻了她的酒杯,目的是给仇远找补。
第二次依旧在仇远旁边,并且将仇远介绍给了她。
第三次出现就是在这里,指名道姓要找她,目的也是仇远。
或许还出现了更多次,只不过宁筠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酒城似乎处于现代与旧时代的交叉点,城主府依旧保留着平砖、瓦房,与四周日新月异的赛博朋克风截然不同。
一进了门,仇景澄带着她七拐八拐,看起来对路颇为熟悉,直到一座类似于正厅的建筑,他带着宁筠停在门前,悄声说:“到时候你就实话实说,城主秉公无私,不会冤枉你的。”
听起来,城主是个很厉害的人。
直到进了门,仇兰月就坐在一个现代化的办公桌旁,旁边似乎有人在向她汇报着什么,偶尔能听到她的声音,不急不缓,清晰又明了。
简洁、干练,这是仇兰月给宁筠的第一个印象。
直到下属匆匆离开,仇兰月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宁筠?”仇兰月说,“我的外甥给你添麻烦了,他总喜欢拉着别人做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谢谢你愿意陪他疯。”
其实是帮了好大一个忙。
宁筠说:“仇远失踪了吗?”
仇兰月面色担忧,缓缓点了下头。一个干练的女人也会露出这般疲惫的神情,想来是仇远的失踪让她大受打击。
“最后一次记录是你们一起进了星空之城,虽然我的人一直在阻扰他,但他……”
后面的话没说,但想来也知道,仇远最后一定是摆脱了仇兰月的监视,这才摸进了星空之城。
宁筠决定实话实说,将如何找到的仇远,如何进入的星空之城,以及仇远的目的全盘托出,将他卖了个彻底。
听到最后,仇兰月紧蹙的眉头放了下来,无形地松了口气。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不管怎么样,都很感谢你。”
酒城上下透露出一股腐败的气息,而仇兰月却给她一种明事理、干净廉洁的感觉。
这种人若是没有雷霆手腕,不可能压得住这群蛀虫,所以宁筠觉得,这人应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不知道仇兰月吩咐了什么,下属很快就带着仇远进了门。
仇远看起来赌气得很,进了门就嘟嘟囔囔地说些“被背叛了”、“找了一晚上没看人”之类的话,在见到仇兰月之后,就立马跑了过去,大声地喊着。
“小姨!我被人骗了!”
仇远“噔噔噔”跑到一半,半路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回头,才发现骗子本骗站在小姨身旁,看起来十分无辜。
仇远:“……”
到底怎么个事?他找了一夜的大骗子怎么在小姨身旁?
21. 酒城
仇远睁大了眼睛,指着宁筠,勉强挤出了一句话。
“我找了你一个晚上,你怎么在这里?!”
宁筠:“……”
从监狱里拽过来的,你信吗?
仇兰月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是我让仇在景澄带你过来的。”
“我不知道沈枫为什么要通缉你”,但你在0酒城没有害人,也没有作出危害公众设施的行为。至少在我眼里,你是个‘好人’,法律讲先犯错后抓人,所以在你犯错之前,我会先假设你是个好人。”
宁筠默默打断了一句:“我是因为打人进来的。”
仇兰月:“。”
她沉默了片刻,说:“打得好,我也看那老登不顺眼。”
宁筠:“?”
城主果然善心善意,是个大有作为的人。
一旁的仇远已经听懵了,“进哪里了?怎么还打上人了??”
在具体解释了来龙去脉后,仇远“嗷”了一声,用一种极为怜爱的表情看着她。
“你居然惹了基地,怪不得跑这里呢。”
听起来干这事的人还不少,怪不得沈枫如此熟练,在监狱时的狱警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如果这样的话……
还未等宁筠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响起了铃声。
作为末世,人类生存空间急剧缩小,原本的基站大多报废不可用,手机这种优秀的通讯产品逐渐成为上流社会的奢侈产品,平民们更难以接触,更多是以书信等形式,靠着列车远距离沟通。
像这样的座机,整个城主府有且仅有一个,更别提更加先进的触屏通讯手机。
仇兰月摁了接通键,里面就传来了一阵沙沙的电流声音,紧接着有人说了话。
“城主,基地猎人沈枫已抵达城主府。”
仇兰月:“……”
这话一出,宁筠、仇远两人顿时转了过来,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满脸写着,“你不是替我摆平了吗”、“这人又是从哪里来的”等让仇兰月尴尬的话。
这一通电话下来,仇兰月的压力颇大。
“放人进来吧。”仇兰月动了动嘴唇,说道。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每一个落脚点都在宁筠的心头上。
基地享有最好的伪人检查设施,第一次能验出来她疑似伪人,第二次就能确定她是伪人。
宁筠心说阎王爷都没这么能催命。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紧接着是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宁筠回头望去,那人的头发微微散乱,像是被风吹到了,衣服却精致平整,显然是刚刚整理过的。
“这就是酒城的态度吗?”沈枫指了下完好无损的宁筠,语气听不出喜怒。
仇兰月微笑着说:“她是我的贵客,目前有要事处理。”
沈枫嗤笑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仇远无理取闹般打断——
“小姨!她还没帮我找到线索呢,不能交给别人。”
“我们答应好的。”宁筠连连点头,“仇远太思念母亲,这种重大悬案能推迟这么多年,我怀疑其中有大佬在幕后当推手。”
眼见话题开始跑偏,沈枫浑身开始嗖嗖冒冷气,“你要保她?”
宁筠悄悄将手放在背后的枪支上,如果沈枫执意要带走她,那她只能掏枪,从城主府逃出去。
要逃到哪里去呢……
宁筠的眼睛有了些许迷茫。沈枫能找到她,说明酒馆已经不安全了,为了活命,刚安定下来的基地只能抛弃。
但是——
她还答应着齐荦荦会带回最好的酒保,也答应了怀文雪给她调酒,在末世里好不容易交到了两个朋友,宁筠还不想这样失去她们。
会有别的破局办法吗?
“不。”仇兰月说,“我做了城主这么久,却还是让仇远忍饥受饿,是我的失职,我只想完成仇远的心愿。”
“所以她暂时不能交给你。”
还真保了。
沈枫的冷气显然更重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片刻之后才说:“行,结束之后我要带走她,你不能拦。”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原本已经确定好执行死刑的宁筠突然被判了死缓,甚至受宠若惊。
“当然。”仇兰月瞥了一眼宁筠,说,“如果她要跑,你也可以直接抓了她,我不会阻止。”
仇兰月不愧做了这么多年的城主,一下子就看破了宁筠的想法。
她刚刚确实有想过,趁着死缓的间隙直接跑出去的想法,与其被抓回基地,宁筠更倾向于在乱世之中,跑得一了百了。
但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沈枫能出门抓捕她,说明早已知晓了她的具体位置,自己若是这样逃跑了,或许会牵连着齐荦荦。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齐荦荦害怕得发抖,却又勇敢地站出来的模样。
末世里,最不该死的就是这样的人。
正当宁筠要离开时,仇兰月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宁筠,合上了门,又为宁筠倒了杯茶,对着宁筠向下弯了腰,手心转向座位。
是酒城里邀请别人坐下的礼仪,宁筠在那些大人物身上见过,意思是“我与你有些悄悄话要说”,是关系友好的人才会做的手势。
“我不是一个好小姨。”仇兰月笑容有些苦涩,似乎在回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我答应过书章要好好照顾小远的。哦,书章是小远的母亲,也是我的姐姐。”
那天风很大,房门前的古桐树枝剧烈摇晃,仇书章只是披了个披风,长发肆意飞舞,吹到了小小的仇远脸上,惹得仇远一阵啼哭。
仇兰月就是那时候开的门。
当时的她还不是城主,只能住在勉强遮风的瓦房里,在迎接仇书章进门时,她清楚地看到姐姐的脸上,似乎有潮湿的痕迹。
“你哭了?”仇兰月问。
仇书章将仇远哄睡,声音很轻,夹杂着些许藏不住的颤抖,“被风吹的。”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过来住几天吗?”
仇书章结婚三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开口恳求仇兰月,像是被逼到了极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仇兰月听到自己在问。
其实是不该问的,因为她的姐姐只会把这些苦恨吞到肚子里,然后笑着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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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再背着她,悄悄将这些事解决的一干二净。因为这个性格,母亲总说姐姐是个天生当城主的人。
事实上,仇书章也确实要继承城主的位置了。
但神差鬼使的,她听到了极低的一声呜咽,还有一句她怎么也听不清的一句话。
成为了她日后噩梦的根源。
仇书章来得快,走得也快,仿佛这次的脆弱只是她不经意之间的外泄。
再然后,她就听到了姐姐的死讯。
姐姐死在了家里,鲜花落了满地,每一朵都沾染上了她的血迹。
没人清楚她是怎么死的,胆小怕事的酒吧老板,也只会机械地重复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现场没有什么痕迹,幕后凶手将这一切掩盖的很好,即使她知道害死姐姐的人,一定是不想姐姐当选城主的人,她却依旧无法找出凶手。
因为她是个懦弱的人。
正如母亲所说的,她不适合当城主。
直到后来,仇兰月发现这群凶手杀害了姐姐后,仍将魔爪伸向了她的孩子。
绑架、拐卖,强迫仇远盗窃、抢劫……
他们害死了仇书章,又将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为了让她信誉破产,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仇兰月保护了仇远一次又一次,在很久以后才发现,最好的办法是放着不管。
只要她对仇远不闻不问,那些人就不会间接迫害仇远,于是她将果木酒吧附近的店铺全都盘下来,换上自己的人,看似不闻不问,实际上做到了最大的保护。
毕竟她是个懦弱的人,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我有时在想,姐姐当时跟我说的话是什么。”仇兰月托着下巴,泪水滴进了茶杯中,浅黄色的茶水泛起波澜,扰乱了仇兰月哭红的脸。
“或许是救救我,或许是托我照顾仇远。”她声音很轻,“总之我没有做到,我也不是个好小姨。”
宁筠安静地听着,她看到仇兰月哭红了眼眶,也看到自己伸出手来,递给她一条手帕。
“我会帮仇远完成的。”宁筠听到自己说。
仇兰月笑了几下,苦涩的,又像是解脱了的笑容,“谢谢。”
房门悄然打开又合上,独留仇兰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大门,像是在看日落。
仇景澄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领着仇远,见宁筠出来了,就对着她弯了下眼睛,“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免费。”
宁筠问:“你是仇兰月的……”
“弟弟。”他拍了拍仇远的头,“准确来说,小10多岁的弟弟。”
果然是骗子。宁筠心说不是和城主关系挺亲的吗。
“目前有什么已知信息吗?”宁筠问。
“对方背景不小,果木酒吧老板应该不是完全无辜的,剩下不清楚了。”
“果木老板不无辜?”宁筠愣了一下,“他不是仇远的父亲吗?”
仇景澄笑了下,“你见过对亲生孩子不闻不问的父亲吗?还是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宁筠抿着唇,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确实不清楚这件事。
22. 酒城
白天的果木酒吧比夜晚萧条许多,没了霓虹灯的映照,室内仅有窗户处照射的几分微弱光线,阴森森的,和鬼屋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旁充当随行的沈枫显然不喜欢这个环境,拧着眉,粗略地扫了一圈后,又将视线放回在宁筠身上,这才稍平了眉间的褶皱。
如果酒吧是个鬼屋,沈枫毫无疑问就是那个鬼。
宁筠被视线盯得有些发毛,默默拽着仇远,说:“带个路。”
仇远赢了一声,直奔着二楼的房间而去。
木质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噼里啪啦地响,房间里传来老板能掀翻屋子的呼噜声,几个人木着脸,一脚踹开了门。
也没把老板踹醒。
老板睡得四仰八叉,单薄的被子遮不住什么,清晰可见保养极好的细腻皮肤,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众人没想到看到的是这一幕,无言相对了一会儿,将视线落在仇远身上,一副“你真是你爹好大儿”的神情。
仇远唇瓣嗡动了几下,弱弱地吐出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我平常又不观察我爹几点睡。”
所以谁来叫醒他?
在众人静默的对视中,仇景澄叹了口气,站出来,道:“姐夫,醒醒,给您送温暖了。”
温暖送到被窝里的不太多见。
老板醒了后,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当即“嗷”了一声,“你们怎么进来的?!”
然后把自己“嗷”到了吧台,附赠了一条亮银色的手链。
老板顶着一窝鸡窝头,眼中有着宁筠看不出的深邃,沉默地盯了他那“孝顺的”儿子许久,直到对方承受不住闪躲开,才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书章的事,我很自责。”
沈枫嗤笑了一声,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毛巾,擦拭着帽檐,明明什么都没说,嘲讽意味十足。
效果拔群,老板声音当即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真的很自责!是我没保护好她,明明当初结婚的时候,说要替她挡一辈子的风雨,结果……结果她却……”说到最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打湿在裤腿上。
宁筠仰头看着仇景澄,收获了对方也有些意外的神情,她沉默了一下,觉得仇家的这几个人都不大靠谱。
她决定亲自上阵,问:“你和仇书章,是怎么认识的?”
老板吸了下鼻子,红着眼回忆道:“我和她相识在16年前的夏天。”
那时的老板才21岁,当上雇佣兵不久,被总部派往第一个任务。
老板不记得与伪人厮杀了多久,只记得整个队伍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完成任务的当天,麻木的他在大街上摇摇晃晃,无意中在一个公益处驻了足。
上面的食物琳琅满目,无数的饥民、难民大喊大叫,试图将桌面的食物收入囊中,却总会被一个女生抢先夺走,用清脆的声音盖过无数难民的争夺声。
“别挤,大家都有份的!……哎哎,你别抢,不够吃的话我这里还有,记得排队!”
那是老板第一次遇到仇书章。
仇书章很漂亮,五官精致,眼眸宛若璀璨星辰,笑起来时,星辰便折成了弯月,与仇兰月描述的成熟稳重相反,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
“给,你也饿了很久吧?”仇书章弯下腰,笑容满面地递给他一块面包。
老板其实不缺钱,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还是接下了这块面包。
面包硬的可怕,用力一敲能砸碎一个核桃。老板不喜欢吃,但看到仇书章弯着的眼睛,满脸期待的神色,他一口水没喝,全吞下肚了。
神差鬼使的,他却总怀念着面包的味道,甚至不惜每天在摊子面前蹲守,从天亮蹲到天黑,从热闹非凡的街道,蹲到了满目萧条,连最后一个铺子都关了门。
那时的酒城还不叫酒城,也并不流行酒吧,天黑的早,人们睡得也很早。
直到某一天,老板向往常一样蹲守,意外地发现那张落满了灰尘的摊子,竟然重新支了起来。
摊位上的女孩笑意盈盈,见他的第一句是:“那天的面包好吃吗?我亲自做的!”
她居然记得自己。
老板不知道被人挂念是什么滋味,但出乎意料的觉得不错。
他开始试探着说一些自己的经历,就像他的前辈们一样,将这些残酷的、凄惨的经历变成了故事,一字一句地讲给她听。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前辈们为什么会满脸的沧桑,为什么会将刻骨铭心的经历当成故事调侃。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真真实实地活过一次,在别人口中。
有了仇书章的鼓舞,老板像是打了鸡血,很快从一个小喽啰升到了队长,管理着几个小分队。
老板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仇书章,可怎么等,也没等到她的出现。
难民们等了许久,发疯似的打砸着摊子,将桌面上的卡片、海报撕得粉碎,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意识敏锐的老板却察觉到不对劲,他发疯似的找了一条有一条的街道,直到在某个巷口里,看到了虚弱不堪的仇书章。
她的脸色绯红,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老板没听清,但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却被仇书章反向压住。
老板怔愣了好久,在最后一刻才意识到什么。
他好像被……嗯……
事后的仇书章像个负责的大丈妇一样,好心替他披了几件衣服,一脸的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结婚?”
哪里怪怪的。
老板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结了婚。
再后来,她们有了仇远。再再后来,仇书章死在了卧室里。
深陷入回忆的老板,声音很轻,像是在讲什么不知名的故事,将一切全盘托出。
仇景澄对着宁筠说悄悄话:“有看出什么端倪吗?”
宁筠捏着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杯子,喝了几口,说:“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不像是有目的接近你姐姐。”
在来时的路上,宁筠和仇景澄已经瞎分析了一通。
宁筠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果木酒吧老板婚后出轨,对仇书章的爱意消散,最终对生下来的孩子不管不顾,这种比较简单,只要推测出什么时候变心,就可以确定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另一种呢?”
“另一种是老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仇书章,带着另一种目的接近她。这种情况就比较复杂了,老板的背后一定有人,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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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说有一个想要暗杀仇书章的组织,我们需要将这个组织揪出来,将真相公之于众。”
仇远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太赞同地说着:“为什么一定要假设我爹是凶手,妈妈在时,他其实挺好的……”
仇景澄:“你知道你妈妈她死在哪里了吗?”
仇远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在卧室。”仇景澄继续说,“你再猜猜看你的父亲去哪里了?”
深秋的风裹着丝丝凉意,如同一把细小的刀,带着细微的尖锐刺痛,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仇远愣在了原地,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着,“那他去哪里了?”
“星空之城。”
仇远自然知道星空之城是什么地方,也知道那里的肮脏与不堪,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似乎也不干净。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声音很轻,隐隐带着颤抖,“他会死吗?”
“不知道。”
宁筠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杀害城主候选人,他的罪名不会轻的。”
仇远“哦”了一声,一路上就没再开口,直到老板说完了自己的故事,他也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是在审判老板,还是在审判他。
没多久,仇景澄扬声说:“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你没撒谎。”
盖棺定论。
老板神情放松下来,瘫在椅子上,任由仇远将手上的手铐解开。他揉捏着被磨红的手腕,低声骂了一句:“你也不知道帮帮你爹?”
“我也想知道,当年的事,是否和您有关系。”仇远的眼眸里布满了水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随着他唇瓣的抽搐,挤出了难看的笑,“还好您没有。”
老板沉默了好久,摸着他的头发,“对不起,我一直以来都对不起你,我看到你,我就……”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掉了起来。
宁筠没空看二人的父子情深,而是在与仇景澄讨论另一种可能性——
“他可能撒谎了。”
仇景澄眉头紧蹙,“他没必要在相识这件事上撒谎,当初这事全城传遍了,赞美她们的爱情故事。”
“不,我是说……”宁筠抬头看着紧紧抱着仇远的老板,“他可能在小巷的时候,撒谎了。”
“你觉得一个自尊自强的女性,会把第一次给他就会嫁给他吗?”
仇景澄愣住了。
“你是说……”
“城主丈夫这么好的位置,她会轻易地让出去吗?”
酒吧内的灯光昏暗,秋风呼啸而过,吹得仇景澄内心冰冷一片。
众所周知,仇书章是个有责任心,又能独揽大权的稳重姐姐,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周围,有任何来历不明的因素。
所以老板是怎么获取仇书章信任的?
正当宁筠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沈枫侧过身,手中的帽子挡住了其他人,独留两个人的脸,贴得极进。
沈枫声音很轻:“内容模糊、过度解释,是撒谎的典型表现。”
宁筠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又转了回去,捏着帽檐扇着微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23. 酒城
其实就算沈枫不说,宁筠也意识到了不对,但他的话倒是提供了些许思路,反倒是让宁筠开始思考,究竟是哪里的叙事出现了模糊。
首先是老板从哪里找到的仇书章,又是在哪里找到的,他只字未提。
其次是仇书章被害,究竟是被谁害,被害的过程,老板所言模糊不清。
这恰恰是两个很关键的地方。
这人一副游离于局外的模样,没想到也会有出手帮忙的时刻。
沈枫倒是表情很奇怪,“你早点破案,我早点抓你回基地,不正常吗?”
哦。
宁筠收回视线,心想逃跑计划该提上日程了。
那边的父子情深还在继续,老板像是在安抚仇远,一只手放在仇远的后背,另一只手放在脖颈间,说着什么悄悄话。
而仇远脸色绯红,眼眸闪着泪光,似乎感动到了极致。
但细看下去,宁筠总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比如仇远的脸红到快要发紫,又比如老板的手指几乎泛了白……
宁筠冲到父子俩面前,强行将双方分离开。
“噗通”一声,仇远跪在了地上,伸出手捏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脸色由红变成了白。
被吓的。
仇景澄也看出了不对劲,一把将外甥护在了身后,厉声质问:“你疯了?那是你亲儿子!”
哪有人会想掐死自己亲生孩子的?
面对仇景澄的质问,老板显得很冷静。
“我只是在教育他,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宁筠没见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在前世的学校里,有家长的小朋友们,他们的家长似乎并不会这样教育孩子。
见所有人的神态奇怪,老板又补了一句:“难道你们不会这样教育孩子吗?”
教育孩子?
宁筠没孩子,仇景澄不像是有孩子的样子,至于沈枫……
沈枫的脸色更冷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看起来像是有孩子的?”
那就是没有了。
“但据我所知,正常人教育孩子,不会想掐死他。”
老板垂着头,视线有些恍惚,两只手在空中抓着什么,然后又不甘心地放下。
“抱歉啊,我父亲就是这样教我的,所以我……”
还未等老板说完,仇景澄已经不耐烦了。
“所以你这些年是这样养仇远的?”
老板没说话,仇景澄又将视线看向了仇远,后者将头向窗外撇,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半响后说:“他只是有点……”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看来仇远已经意识到,自己与父亲的日常相处不对劲,且十分不对劲。
老板倒是毫不心虚,说:“我可以回去睡回笼觉了吗?昨夜忙死我了。”
“别急,你还没摆脱嫌疑。”宁筠说。
老板的手停顿了一下,转而扶了下脸上的眼镜。
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耐心倾听着。
宁筠问:“你是在哪里找到的仇书章?”
“在一个我从未走过的小巷里。”
“怎么找到的?”
“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
——
老板在摊子面前等了很久,才意识到十分准时的仇书章,今天似乎迟到了。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摊子附近是人流量最大的区域,这里一定有人能知道仇书章去了哪里。
他不停地打听着,直到门口的一个大娘若有所思地说着。
“那孩子啊,早上似乎是跟谁走了。”大娘指了一个方向,“朝那边去了,我看那孩子也不像是被迫的,或许是真的有事呢?”
老板与仇书章相识很久,自然知道仇书章的性格,若是她安排好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任何逾越。
除非……除非出意外了。
在想到这个可能,老板惊出了一身冷汗,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顺着大娘提出的方向跑了很久,久到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似乎是个荒芜人烟的小巷,前后左右都不见人,连问个路也没办法,老板只得慢慢踱步,看着太阳辨认方向。
可惜盛夏多见雨,不一会天就转了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随着冷风一起钻到人的骨头里。
老板彻底迷路了。
他在周围徘徊了很久,最后甚至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正当他想放弃的时候,一阵微弱的惨叫声混合着雨声,模模糊糊地传入老板的耳朵里。
像是个男性的惨叫声。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又或许不是个好消息,万一仇书章不在那里,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就错过了最佳机会。
老板不敢赌是不是仇书章的可能性,就顺着声音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起来。
直到某一处的小巷里,他看到了怎么也找不到的仇书章。
以往活泼漂亮的脸沾满了泥灰,明明面对着一群人,她却丝毫不怕,顽强地与几个小混混打斗起来,又顺利地撂倒几个人,惹得小混混下手更加凶猛。
说是混混,若是能仔细看下去,其实就能发现,混混们有统一的着装,甚至还有几分身法,实在是不像是混混。
但老板的大脑一片恍惚,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凭借着丰厚的经验打败了混混们,才恍然回了神。
“你没事吧?”老板关切地问。
话音落了半响,也没有人搭话,老板转过头,才发觉仇书章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与绯红交织,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而一旁倒地不起的混混竟然又站起了身,本想晃晃悠悠地朝着仇书章而去,但看到一旁守护的老板,脸上却扬起了奇怪的笑容,转身离去。
混混走了之后,老板扶着仇书章起身,顺着胳膊用身体向后甩,将仇书章被在身上。
还未走几步,仇书章已经睁开了眼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老板的颈间,“你不怕得罪他们吗?”
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得罪谁?”
“他们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仇书章笑了一下,在满是泥泞的脸上,反倒是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我是城主候选人,他们是来阻止我当城主的。”
老板僵住了,他单单知道她姓仇,但从未想过,这人会是大名鼎鼎的仇书章,以至于那只顺着腰窝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托着。
没过多久,他还是将仇书章背了起来,轻哼了一声。
“不怕。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城主,救你说明我做对了。”
这句话让仇书章笑得直不起腰,牵动了伤口,又猛地吸了口气,然后继续笑着。
“谢谢。”仇书章说。
她说出这句话没过多久,呼吸越来越微弱,与之相对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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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东西在发酵。
明明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老板的喉咙却像是被砂纸摩擦过,干涩生疼,他奋力地咽了下口水,却总觉得自己应该需要别的东西。
后来的老板才知道,那群混混们手中撒了药,只为了让运动激烈的仇书章吸入,然后败坏她的名声。
好在老板及时赶到,维护了仇书章的名誉。
“后来我们就制造了一个理由,让幕后那些人做空了念想。”老板说,“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神仙故事。”
想来是与神仙故事有许多偏差的,不然仇景澄不会露出十分失望的神情。
仇景澄不死心地问:“那你们脚踢混混,联合侦破幕后黑手,姐姐为爱献身,都是假的?”
没得到老板的回应,他满脸的道心破碎,抬手重重地搓向脸颊,无奈地叹了一声。
“没有别的了吗?”宁筠继续问。
老板:“没有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那你能说说事发的当天吗?”
老板一脸的抱歉:“那天我出去……“他欲言又止,换了个词,“……办事,还是别人告诉我出事了,我才回了家,结果第一眼看到了死不瞑目的书章。”
说着说着,他痛苦地抱着头,弯下了腰,干呕了起来。
当天的监控与众多罪证都显示与老板无关,而他悲伤欲绝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会出轨的人。
宁筠分析的两种情况都对不上,老板显然不是凶手。
“我们走吧。”宁筠说。
鉴于老板对待亲儿子的态度,仇景澄不放心将仇远放在酒吧里,临走时,领着仇远出了酒吧的大门。
仇远一出门就欢呼雀跃起来,忘记了老板是怎么掐的他,“我就说吧,我爹不是凶手,我爹妈当初很恩爱的!”
仇景澄翻了个白眼:“都要被他掐死了,还要维护他,你真的是……”
仇远又不甘心地反击。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路上倒也不算沉闷。而宁筠就跟在两人后面,旁边的猎人亦步亦趋,生怕她跑了。
直到酒吧的下一个路口,宁筠的脚步突然一顿。
“要找到当初下药的是谁。”宁筠突然蹦出来一句,成功让所有人的视线看向她。
仇景澄:“还怎么找?物证早就没了。”
“不找物证,找谁有能力下手。”
仇景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当初找了,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就一直——”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对,其实大姐出了那件事后,二姐连夜拟了一个名单,上面重点圈着两个人。”
“我一开始以为是要重用的人才,但他们被二姐圈上之后就落寞了。”
“现在想想应该不对。”仇景澄神色若有所思,“但是二姐她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她说什么‘还不够’,现在想想应该是……证据不够。”
破案了。
“你还记得这两个人叫什么吗?”
“记得。一个是指挥官华武,另一个是长史于环。”
指挥官负责掌管军事,长史负责城市规划。
城市最关键的三个点里,有两个节点在这二人手中,如果他们联合起来,这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
如果是他们对付仇书章,宁筠不太敢想,她当时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危险境界。
“华武和于环辞了职位,现在在家养老。”仇景澄看了宁筠一眼,“要去吗?”
24. 酒城
“见。”宁筠说。
几个人向仇兰月发了消息,没过多久,仇兰月返回了消息。
“在第八区32号街1506和1507,你们找他们干什么?”
“找到了一点线索。”宁筠说,“你不是也觉得他们有问题?”
电话那头的仇兰月笑了一下,说:“这么快就找到他们头上了,不过他们隐藏得很深,你们这一趟最好别抱有希望。”
宁筠没好意思说不是她们找的,并不觉得能随便找一找就能破案,但问题是……
有谁知道第八区在哪,32号街有是在哪里吗??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沈枫来这里不久,应该不记得路,仇远神色迷茫,看来并不清楚第八区在哪里。她只能默默地将目光放在了仇景澄身上。
一直低头摸鱼的仇景澄突然间顿住了,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却发现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苦力。
仇景澄:“?”
片刻后他挠挠头,说了一声:“第八区?那里不是贫民窟吗?”
在场的人不认为仇兰月会给她们假消息,于是继续默默地盯着他。
仇景澄被盯得有些毛,“我知道了,我带路就是了。”
如果酒城还带着几分赛博朋克般的高科技情景,第八区就相当于褪了色的旧时光。
50年代碟片播放的那种。
街道两旁皆是破旧的摊子,小贩们也不顾及什么干净卫生,纸与塑料随地堆放,几乎站满了整个人行道。太阳过了顶,油炸的酥香混着烟火和酸臭的气息,与周围小孩老人的汗水味融为一体。
味道很让人上头,宁筠闻了一口就有点醉。
“原本的高职大佬,现在生活在这里?”
仇兰月提供的地址应该不会出错,但宁筠仍然无法想象得到,一个曾经有着光辉岁月的大佬,晚年会混到这种程度。
或许是真的两袖清风、清正廉洁。
几个人拐了弯,顺着一条老旧的街道拐到了另一条,在经历了无数个煎、炸、煮混合的气味中,仇景澄的脚步终于在某个老旧的矮楼中停了下来。
斑驳的墙面上皲裂了好几道痕迹,铁质门口旁边摆了个铁号牌,红漆被染掉了色,依稀可辨上面写着“1506”。
其中一位高职人员的家到了。
街道老旧,但烟火气息十足,人味也很足。
宁筠一踏进大门,就看到久违的伪人进食场面。
伪人就这样大咧咧地站在院子中间寻觅食物,一群不怕事的小孩子们四处躲藏,周围的老头们已经习惯了,只会在伪人快要咬上小孩时来上一棍子,等小孩跑开后,就又不管不顾地在树荫里下起了象棋。
“你们要来找谁?”其中一个老头发现了她们,问。
宁筠愣了一下,回答道:“找于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人?”
老头笑着说,“一看你们就是新来的,我们这伪人多,都习惯了。“随后他明显对着宁筠身后的人继续说,“这个伪人被戳瞎了眼,牙齿拔得一干二净,死不了人的,别害怕。”
身后传来枪支塞回背包的声音,宁筠下意识回头。
沈枫整理了一下背包,随后对着老头道歉:“抱歉,我的职业病犯了。”
老头笑得开怀,在众人的背影身后还夸赞着沈枫的事业心。
沈枫的事业心,宁筠的火葬场。
她在这艳阳高照的天气中有点冷。
楼道里的杂物也很多,众人挑着地方下脚,短短的三楼路硬生生走了五分钟,最终见到了于环本人。
于环是个看起来很面善的老头,听说了众人的身份,便迫不及待地邀请众人进屋,还贴心地附赠了茶水。
“请问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于环端着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吐掉嘴里的叶子后,问道。
宁筠还在现编理由,仇景澄已经开始见鬼说鬼话。
“于叔,自从你走了后,我就好想你啊——”他做着夸张的神色,对着于环说,“——这不特意来看你了。”
于环刚要笑呵呵地接话,就听到仇景澄继续说:“也没带什么礼物。所以给您捎了一句话,您还记得仇书章吗?”
宁筠一口茶抿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与仇远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礼物是这么带的?
于环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笑容有些僵,“呃……记得,书章她的案子有进展了?”
“还没。”仇景澄摆了摆手,将仇远推给对方,“我就是想说,她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于环显然松了口气,与仇远几人攀了家长。宁筠就在这个时候,与沈枫在屋里四处乱逛。
房间不大,四周堆满了破旧的杂物,角落处挤了一张简易的木床,还有一个掉了一半柜门的衣柜,里面装的不是衣服,而是大大小小的茶杯。
在一个以酒文明的城市里,喜欢喝茶也是一件稀罕事。
“那个柜子里是我年轻时喜欢收集的杯子。”于环笑着对宁筠说,“你要喜欢,就拿去用。”
说实话宁筠觉得这样不大礼貌,总有一种心虚的偷感,在被于环打断过一次后,偷感就更重了。
没想到沈枫十分不客气,“三秋杯也可以拿走吗?”
衣柜里的杯子各不相同,但沈枫的视线落在了第二列的第四个杯子上,杯子外壁简单的印了花朵、蝴蝶,看起来与其他杯子并无不同。
显然是沈枫口中所说的三秋杯。
于环微微一愣,脸上的褶子也平了几条,倒也耐心,“三秋杯是朋友送的,其他的都可以。”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没什么东西了。
宁筠重新回到了茶几旁。
“您真是个好人。”仇景澄站了起身,“我们就是来看看您,不打扰您了。”
“问出什么了吗?”宁筠站在楼道的拐角处,轻声问着。
仇景澄:“和他父亲的说法一致,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倒也不意外,就凭她们这种250似的调查方法,能找到问题才是真的奇怪。
宁筠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四人组里,仇景澄稍稍长了脑子但不多,仇远根本没脑子,至于沈枫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应该没打算帮助他们破案。
以至于这么多人,到现在也没发现宁筠在浑水摸鱼。
但总有例外。
“有问题。”
声音低沉又清冷,不大像是宁筠能发出来的。
仇景澄这才抬头看向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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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您也在调查?”
沈枫道:“三秋杯,有价无市的杯子,一杯足以保证他后半辈不缺吃穿,为什么不卖?”
“或许是朋友珍藏?”
这句话在宁筠几人要找的第二位时被打了脸。
第二位名叫华武,曾掌管军事,即使到了晚年,浑身也有一种战场厮杀的气势,几乎与沈枫不相上下。
第二只三秋杯也是在同样的柜子里找到的。
这就很不对劲了。
以酒城的城风来说,茶少见,茶杯少见,两个退休大佬同时拥有同一套茶杯,更少见。
刚刚还说着珍藏的仇远小朋友也不说了,一个人默默地蹲着,显然很怀疑人生。
“你怎么知道的?”宁筠问。
沈枫神色很奇怪:“你在基地不喝茶吗?”
基地喝茶养生这件事,宁筠也是在这一刻才知道,她很识趣地闭了嘴,以免暴露她从未在基地生活过的事实。
于是沈枫开始给从不喝茶的酒城人科普,其中包括了疑似没在基地生活过的宁筠。
“三秋杯在世上只有三套珍藏,也被世上誉为‘三人行之作’,每次拍卖只会卖给三个关系极好,有钱有势的人存在。如果少了一套,杯子的价格会大打折扣。”
“我记得上一次拍卖,最后是一个酒城人买走了。”
沈枫一副追忆的神色,让宁筠怀疑,当时的他也参加了拍卖,只是因为没有好朋友,导致三秋杯最后流落了他人手里。
宁筠越看越觉得这是事情真相。
仇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显然智商不够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一个杯子能证明什么?”
沈枫应该没见过这么不长脑子的属下,抿了下唇,就闭嘴不再说话,满脸写着“真是白瞎了我的科普”。
宁筠只能解释说:“另一套显然沦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这个人的关系一定与他们极好,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杯子,找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杯子可以被拍卖行打骨折价回收,凑齐了三套依然可以大赚一笔。而这种珍稀杯子,即使单独卖也能卖上一大笔钱,但他们为什么不卖呢?”
仇景澄恍然大悟,“显然是他们卖不了!”
宁筠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他们卖不了,极大概率说明这是封口费,需要放在显眼的地方,告诉他‘我们没有背叛’。而能让这种官职的人提供证明,背后的人显然是——”
“——城主!”仇景澄满脸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呼吸骤停。
“……城主身边最大的人,主簿。”
主簿负责记录和保管公文、档案等簿籍资料,绝大部分主簿都会通过手上得到资料和实际情况,参与重要政务的决策。
如果主簿想要蒙蔽城主,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仇景澄脸上夸张的神色一顿,“哦。我就假装一下,你们真信了?”
一旁被吓得找不到北的仇远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自己骤停的心脏,没敢说话。
吓唬完人的仇景澄,将这件事告诉了仇兰月。
“主簿宣献?”仇兰月在那边的语气诧异,“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当初他还没做成主簿,只是一个书记。而上一任主簿,早在去年就去世了。”
25. 酒城
所有人再度看向宁筠。
死得真巧。宁筠心想,这条线索刚刚有了眉目,就断的一干二净,更令人心梗的是,就算她们查到的线索全都指向主簿,其他人也可以将锅甩向前任主簿。
说到底,一切只是她们的推测。
但总有哪里不太对劲。
宁筠捏着指尖,问了一句丝毫不相干的问题:“宣献喜欢喝茶吗?”
“挺喜欢的。”仇兰月说,“他家境不错,经常到处买茶杯。你们发现什么了?”
喜欢买茶杯?
未等宁筠说出口,仇远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他有买过三秋杯吗?”似乎是觉得语气不妥,脱口而出后,又重新问了一句,“就是买拍卖过的杯子。”
空气中有短暂的沉默,无论是一旁无所事事的仇景澄,还是看起来漠不关心的沈枫,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定格在一块小小的通讯设备上。
这将决定了,他们走的方向是否正确。
“很遗憾,我从未听说过。”
憋着一口气的宁筠直接泄了气。
宁筠没看过刑侦文,不知道仅凭个杯子就能找到线索,这对刑侦来说是个什么概念。
可能比较抽象。
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沉默,仇兰月适时补充了一句。“我没听过不代表他没买。你们是有线索了吗?”
仇景澄“嗯”了一声,“我们发现华叔他们家里都有三秋杯,听说三秋杯只能三个起卖,剩下那个去哪里了?”
电话那边的仇兰月沉默了一下,片刻后说道:“确实有问题,这件事交给我。”
“对了……”宁筠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阵“嘟嘟”的忙音打断,她握着电话,沉默着放了下来。
能当上城主的人,执行力都不是一般的快。好在还有个慢半拍的仇远,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问:“上任主簿不是死了吗?”
空气比刚刚还要安静,片刻后,稀稀拉拉地脚步声响起,仇景澄和沈枫十分默契,不约而同地向着门外走去。
仇远:“他死了,杯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人理他,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在宁筠身上,宁筠沉默了片刻后,也跟着往外走。
仇远:“???”
最后还是好心的宁筠给出了解释。
“三秋杯能有威慑力,代表能威胁他的人一定活着。前任主簿死了,恰巧说明有威胁的不是他。也就是说,宣献依旧有嫌疑。”
宁筠领着仇远走在队伍的末尾,继续说:“而且我在监狱时遇到了宣献,我怀疑他原本可能要做什么,结果遇到仇景澄……”
她忽然想起了室友的话,还有几乎可以堪称怜悯的眼神。
室友要阻止她什么来着?
好像是阻止她被人捞出了监狱。
没头没尾的,宁筠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喝的酒有问题?”
仇远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件事,但还是理所当然地说:“不知道,但是有人喝完类似的酒,没过多久就会有人自称她们家属,然后将她们领走。”
“可我后来看着看着,发现这些‘家属’本来就在酒吧里,他们既然是家属,为什么不相认呢?”
所以后来的仇远,再看到别人喝这种酒时,就会刻意地打翻酒杯,争取不被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的‘家属’捡走。
如果当天的人没有被‘家属’捡走,那会发生什么?
会有人善后。
宁筠怀疑,当时的宣献,就是来‘善后’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善后’的人居然是宣献本人,而不是他的其他下属。
“你是说……他们可能有一定的联系?”仇远还是不懂,“可这些与三秋杯有什么关系?”
“有。”走在前面的仇景澄回头答着,“如果三秋杯是宣献的,说明你的父亲和他们蛇鼠一窝。”
听了这番话的仇远一路上皱着眉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回答什么问题,到了家也只是蔫哒哒地垂着头,一步一步挪回了房间。
无论怎么分析都和他父亲有关这件事,似乎让他受了不少的打击。
仇景澄的房子是一套别墅,位置偏僻,远离了灯红酒绿的市区。即使如此,晚上也依旧热闹得很。
无数衣衫破烂的人敲打着紧闭的大门,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嚎。
“求求你们收留我吧……”
“我真的不是伪人……”
酒城的孩子们自小就会被教育一件事:如果有人敲门,请一定不要开门。
因为门外敲门的,不一定是人。
确实是这样。宁筠粗略地扫了一眼,这是第三批敲门的人,而这三批没有一个是人。
午夜过了半,伪人们似乎知道自己无法获得人类的同情,晃着残缺的身体,趔趔趄趄寻找下一家。
宁筠被伪人敲得心烦意燥,自己被仇兰月和沈枫两人架在这件事上不说,又得知了自己可能被宣献盯上了,就有些睡不着觉。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忍住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客厅特意留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从一楼照到二楼,与月光交织成斑驳的光影,宁筠就站在阴暗交织处,垂眼看着客厅里的人。
不知是仇景澄还是仇远的呼噜声,隔着门听不真切,以至于宁筠的开门声倒显得极重,几乎是打开的一瞬间,沈枫就眺望着,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沈枫也没睡,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蔚蓝色的制服还算端正,仅有几道褶皱,在宁筠看到时就已经被抚平。
她们应该是敌人,却在这一刻心照不宣地回避。
直到宁筠倒了一杯水,沈枫才问:“怎么不睡?”
她捏着茶壶上的把手,神色夹杂了几分茫然,停顿了一会才说:“睡不着。你为什么不睡?”
沈枫问:“只是有点分不清,世界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这是个很幼稚的问题,要是宁筠来回答的话,或许是伪人多一点。
这又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伪人明明以人类为食,并汲取着人类的记忆、形态,可最终的数量居然比人类多出数倍,这并不符合生态平衡。
宁筠在卖房子老板的地图上看到过,人类的基地及周边区域只有小小一角,剩下大部分被黑雾隐藏,而接近黑雾的地区,上面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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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的星级,最低是四颗星星,更不敢想,那些黑雾笼罩的区域,会有多少伪人。
这大概就是基地为什么要定时派人的原因。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安全的区域也会被伪人悄无声息地侵占。
宁筠抿了一口水,说:“想要活着的人占了多数。”
“你也想活着吗?”宁筠听见沈枫这么说。
“嗯。”
是个人都想要活着,宁筠觉得他问的话有些奇怪。
沈枫无声地笑了一下:“也对。”
静谧蔓延,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宁筠身上,又似乎没落下,更像是在透着宁筠,看着什么人。
就在宁筠以为,他也要讲一些什么掏心窝的故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很凶。
又是一只伪人,力气不小,仅仅敲了一下,震动就顺着地面与房门共鸣,宁筠手中的水就晃了几下。
紧接着,她看到沈枫从制服里掏出枪,打开窗户对着伪人来了一发。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深夜里,像是拖长了调子的夜鹰。
“有伪人进来了吗?”仇景澄从房间里出来,还顶着个鸡窝脑袋,声音含糊,像是没睡醒一般。
沈枫“嗯”了一声,拖着修长的腿上了楼,宁筠走在后面,什么话都没说。
看到一半,仇景澄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问:“你俩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宁筠在犹豫怎么回答,至于沈枫,这人直接当了耳旁风,从仇景澄旁边略了过去。
仇景澄不大敢惹这位基地的大佬,只好把脸对准宁筠,凑了过去,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问:“你俩……”
“打伪人。”宁筠将他的脸怼了回去,说。
仇景澄就这样被怼回了房间内,顺带着门也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相比于枪声,他更想知道她们俩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偷偷在客厅见面。
结果门外的俩人一个避而不谈,一个模糊其词。
宁筠转身打开了房门,沈枫的房间就在宁筠的隔壁,她偏头想了想,还是对沈枫问道:“基地的设备不能赔偿吗?”
沈枫捏着把手的指尖一顿,说:“三千万,你有钱吗?”
真要说起来,宁筠只会三个千万的祝福,不过以沈枫的性格,估计能当场掏枪。
为了不必要的冲突,她冷静地说:“当我没说。”
然后转头进了门。
门关的很匆忙,导致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冷静。
独留于门外的沈枫,看了眼隔壁严丝合缝的房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门外停顿了一会儿,才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仇景澄别墅里唯一的一个座机电话响了起来。
老式的座机电话上有一种语音功能,会实时播报拨通方的电话号码,宁筠将将醒来,路过座机,不知道是沉寂了八百年,还是因为别的,就像是没播过报似的,铃声震耳欲聋。
放的还是--好运来。
众人就是在这铃声起了床。
“谁的?”
仇景澄:“仇城主的。”
26. 酒城
仇兰月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那个三什么杯,确实是宣献买走了。”
“三秋杯。”
仇远纠正仇兰月的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就好像昨天脑袋转不过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电话那头的仇兰月“哦”了一声,继续说:“但这并不能证明宣献与他们有关系,我又找了一些其他的证据,于是有意思的来了。”
“果木酒吧的老板吕文彬,他的酒吧也不太干净。”
仇兰月的效率着实高,在宁筠提出“宣献有问题”这句话,另一边的她就吩咐了下属着手准备调查。
最开始是调查宣献的流水账,酒城的存款机构一般叫“交易行”,与现代的银行类似,不过功能就比银行要多得多。
交易行会定时举行一场拍卖会,如果在交易行内的存款较多,交易行也会帮助顾客拍卖一些不常见的东西。
比如三秋杯。
这也是仇兰月从未听说过宣献买过拍卖杯子的原因。
但这正如仇兰月所说的,这并不能证明宣献是杀害仇书章的凶手。
于是仇兰月又调查了另一个方面,比如宣献背后的势力。
她虽然知道宣献能坐稳这个位置,必然有不少的势力,但没想到,这次居然让她碰巧发现了个大秘密。
他身后的势力复杂到超乎她的想象,像是个盘根错节,相互纠结缠绕的树根。
据调查所知,酒城共有三千酒吧,其中大约有一千个酒吧与他有关系,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果木酒吧。不仅如此,与他交好的官员不胜其数,每年都会有大批量的资源来往,其中不仅包括物资,还包括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比如那杯下了药的酒。
宣献靠着这杯酒,在无数个酒吧之间,获得了一大批的年轻男女,并将这些送往星空之城,被交好的“朋友”们争先抢后的“享用”。
若不是碰巧有一个刚好从星空之城逃出来的受害者,她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无论从哪方面看,宣献罪恶滔天是板上钉钉,但仇兰月并不是想要这些。
她更想知道,仇书章的遇害是否与宣献有关系。
“不过很不巧,宣献跑了。”仇兰月在电话传来了沙沙声,像是在记什么东西,“城门口已经被我关闭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帮我找找他。”
如果经常玩游戏的话,可以看到电话上的冒号,黄色的。
他们这行人都不按套路出牌,尤其是仇景澄。
“这些事你之前不知道吗?”或许是仇景澄的语气太鄙夷了,导致电话那头的仇兰月沉默了好久。
没过一会儿,仇兰月好脾气地说道:“宣献是去年才上位的,之前我忙于寻找真相,没想到他的势力已经这么强了。”
“也就是说,上任主簿和指挥官他们都是你做的。”
仇兰月毫不忌讳地承认了:“去年的我即将查出真相,结果上任主簿以死谢罪,导致线索拦腰中断了,可是主簿不能没人做,只能交给了宣献。”
这个极好的机会,让宣献从一个书记变成了酒城里只手遮天的主簿。
仇景澄眉头紧蹙,片刻后“哼”了一声,“那怎么不在他发展的时候清理掉。”
就算仇兰月不解释,宁筠作为玩过基建游戏的老玩家,也知道处理掉同流合污的毒血,有多么的困难。
要处理掉宣献,就不止去处理宣献,还要处理掉与宣献同党的其他官员,动一个就要牵制一堆,短时间内,仇兰月根本无法找到这么多同等能力的部下。
事办得一塌糊涂的清廉官员,与政绩突出的贪污官员,如果是宁筠,她会选择一边培养清廉官员,一边拔掉贪污官员。
清廉官员不好找,培养成政绩突出的官员更不好做,于是慢慢地,让宣献的势力越来越大,也愈发的不可替代。
这座千疮百孔的城市能活到现在,全靠仇兰月个人能力突出。
“总之,他现在不能丢。”仇兰月说,“先把他找回来,剩余的事,我们慢慢来。”
——
今天的酒城比以往都要严肃。
进入酒城的大门紧闭,将无数想要进城的难民拦之于外。难民们哭喊着、痛苦地叫着,无数鲜血染红了城墙,而士兵们站在城墙上,即使拿着枪,对一切也视若无睹。
只因城主不允许开城门。
宣献在站在城墙之上,成为了某一个站岗的士兵。
“喂,0645号士兵,别发呆。”为首的士兵长喊着他,“到你了,过来交接。”
城墙之内被虫子蛀得坑坑洼洼,城墙外部也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是宣献站了第三个小时的班,休息时间仅仅只有可怜的五分钟,所谓的“交替换班”只不过是让宣献有上厕所的机会而已,五分钟后,他还需要继续站岗。
谁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主簿,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当上了一个小兵。
听到了士兵长的命令,宣献卸下了手中的枪,拖着冗长的步子向室内走去——作为一个文职人员,三个小时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房间内的舒适感让宣献觉得活了过来,他深吸了口气,用清凉的水洗了一把脸。
再抬头时,室内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杂物间的扫把似乎倒在了地上,厕所隔间的门关上了一扇,更重要的是,他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
像是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五分钟到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室外的士兵长喊道,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士兵制度只是欺压下级严重,而该有的森严一点不少,怎么可能会有人呢?宣献摇了摇头,用毛巾将脸擦拭干净。
就在这时,窗户的门似乎开了,深秋的冷风吹了进来,携着冷意,几乎能渗到腰窝处。
实际上,宣献的腰窝确实是冰凉一片。
“别动。”他听到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说,“你叫宣献?”
半响后,宣献点了下头。
而他的周围围了四个人,分别是宁筠、沈枫、仇景澄和仇远,几人在宣献进门之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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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等待着宣献的到来。
几人没见过宣献,本以为是个肥头大耳的发福老年人,没想到本人颇为年轻,军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又衬得他肤色冷白。
一个大奸臣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让人不禁怀疑,他的位置是靠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获得的。
仇景澄有点怀疑人生,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真叫宣献?”
并不需要确认,几个人也从士兵长口中听说了新兵被宣献调换的事,为了让他分散注意力,士兵长不得已扮演着本性角色,将宣献压榨到了极致。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宣献问。
“简单啊。”仇景澄眼睛弯弯的,“求我。”
求是不可能求的,仇景澄也没指望宣献求着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想隐藏自己一定会散布假身份和替身,这恰恰是暴露你的点。”
“作为一个知晓自己犯错的人,怎么会恰好让‘知情人士’知道你去哪里呢?所以将所有的方向排除,就一定是你躲藏的地方。”
“你不怕我会隐藏在这些消息里吗?”宣献声音闷闷的,但又有着少年的稚嫩,属实不像个“大奸臣”能发出来的声音。
“不怕,因为其他地方都有人在找你。”仇远得意洋洋,拿着手上的匕首对准宣献,比了个飞剑的手势。
宣献“哦”了一声,“可我不是宣献。”
等到众人一把扯过他的毛巾时,看到了他清秀的脸,棱角分明,着实比较养眼,但沈枫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沈枫与真正的宣献见过面,自然清楚眼前的“宣献”是个冒牌货。
“假的。”他说。
几个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只有宁筠抬头看着窗外,冷风习习,窗外的树叶响动着,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的,不知名的声音。
“那个士兵长,怎么不催了?”宁筠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其他人终于意识到,刚刚不耐烦的士兵长,在说完这句话就不见了踪影,既没有进屋抓偷懒士兵,也没有问具体情况,实在不像个尽职尽责的士兵长。
等到他们出了门,城墙上只剩下空荡荡一片,平日里把手的士兵都不见了踪影,而刚刚紧闭的城门口,此时大门敞开,无数难民争前恐后地涌入。
现在城口被难民们围得水泄不通,几乎不可能逆着难民而行。
而争取的这些时间,足够他们逃离酒城。
“带走。”宁筠说,“他既然是宣献身边的人,一定知道宣献在哪里吧?”
“宣献”猛地抬了头,脸色绷得极冷。
“我猜。宣献没有逃出城。”宁筠将手上的枪抵在“宣献”的后背,“我说的对吗?”
片刻后,“宣献”闭了下眼睛,终于微不可查地点了头,“对,他根本没出城。”
一旁的两位仇家小朋友已经惊呆了,其中一个小朋友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宁筠反问:“你在野外能活吗?”
好……好有道理。
27. 酒城
有道理个屁。
宁筠紧绷着一张脸,无意识地捏了两下手指,呼吸声比平时稍稍快了几分。
她就是随口炸了一下,没想到炸出来个真的。脸上不语,手上的枪支怼得更深了,扣动了扳手。
“不仅没逃出城,还藏在了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是吧?”
隔着枪支传来的震动,十分微弱,在这一刻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好难猜啊,你觉得他在自己的家,还是在星空之城呢?”
宁筠每吐出一个词,“宣献”就会有一点微弱的反应,稍纵而逝,直到说出某个词汇时,那点微弱的颤抖就变成了生硬的僵直。
星空之城。她将这几个字默默念了一遍,嘴上扬起了一点堪称温和的笑意,继续说道。
“你说是在室外,还是室内?”
“在地下还是地上?”
“在……”
宁筠的坏心眼子在经过三轮的提问后失效。
也不知道是他不清楚人在哪,还是拆穿了宁筠的把戏,后续提问时,身板也不抖了,腿也不僵了,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神态。
有效阻止了宁筠的滔滔不绝。
“去星空之城吧。”宁筠扬了下巴,说。
“你不怕他故意的吗?”一旁的仇景澄将不满发泄在“宣献”身上,只见一脚,就把“宣献”踹倒在地,额头上被磕了一块泛紫的淤青。
“宣献”浑身哆嗦了一下,却仍旧什么话都没说。
宁筠问:“你猜城主她会想不到这些问题吗?”
一句话将仇景澄堵得严严实实。
天光微微歪斜,城门口的难民也散得差不多了,城门打开时,不知道里面混杂了几个伪人,随着人群一起进了城门。
当然,就算是平时有驻兵把手,他们也一向认邀请函不认人。
此时只剩下几个零星的新人,似乎摸不清状况,探着头脑向城门内望去。
宁筠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就下了楼。
在下楼的过程中,沈枫突兀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扯了一下宁筠的身体,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就擦着宁筠的肩穿过。
楼梯口的“宣献”气喘吁吁,手腕缠绕着一个绳子,另一端连接着匕首,他的手一扬,匕首就顺着绳线的轨迹飞了回去。
“你们……不能走。”假宣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除非我死。”
自古以来,献祭忠心的人才会得到大人物的赏识。“宣献”在赌,赌正义属于他们,赌宁筠不会击败正义的他们,这样他就可以顺利升职,然后成为大人物身边的狗腿子。
这是平民唯一的晋升通道。
“宣献”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宣献”怎么也没想到,对面的是主角团,还是各个没什么同理心的主角团。
他倒在楼梯口的边缘,胸腔带着子弹的碎片颤动,连带着牙齿也打颤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鲜红,顺着节节楼梯向下流淌。
而打中他的那位女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漠然地看着他倒下,漠然地转身离开。
“如果他在星空之城,那我们就需要分头行动了。”
他视线的最后一刻,看着她侧着头,微风将发间刘海吹得歪斜,她眯了下眼,浑不在意又撇了过去,直到几个人转了弯,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间。
“如果他真的逃出城了呢?”仇景澄“啧”了一声,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好办。”一直旁观的沈枫接了话题,“连酒城都容纳不下的人,就没有其他地方能容纳得下了。”
话糙,还有点侮辱人。
仇景澄当场就不乐意了。
“我们酒城怎么了?好歹也安……”
几人拐过一个弯道,入目眼帘的是一只装也不装的伪人,逮着一个路人就开啃。
仇景澄将刚刚的话收了回去,“也是有人来……”
或许是刚进城的新人聚堆,没见过酒城的混乱,尖叫着拍打四处店铺的大门,可惜大门紧闭,任凭他们怎么拍打,也没有一个店铺好心开门。
众人只能纷纷向城外逃难。
顷刻之间跑得差不多了。
仇景澄:“……”算了,无所谓了。
街道上只留下一个被啃得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宁筠抬了手,解决掉那只极力模仿餍足表情的伪人。
在路过时,几乎看不清的血污碎块下,有一阵虚弱的、像是枯叶落下的猫叫声,成功让宁筠驻了足。
枪支挑起一旁的血肉沫,被毛巾包裹的,浑身脏污的一团就漏了出来。
娇小、脆弱,是末世之下新生儿的写照。
“呕……”仇远被血腥气味熏得不行,当即就要吐出声来,“这孩子活不成了,我们走吧,正事要紧。”
宁筠歪了下头,然后抬起了枪。
下一刻,那只团成一团的婴儿就这样停止了啼哭,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
仇远呆呆地看着安静的孩子,却无声地松了口气,然后扭了头,再也不看它们一眼。
就像是不看到就没有了这件事。
越往里走,这景象就越来越常见。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地面上黏糊糊一片,看不出来是昔日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在几天之前,宁筠还在这里住过宾馆,客人们会发出闹哄哄的笑声,有点吵,不像现在这么安静。
星空之城。宁筠再一次将这四个字在心中默念,踏着黏腻的声音走到星空之城。
这里确实是最后的一片净土。凭借着邀请函的机制,足以将大部分伪人拦之门外。一路上不见踪影的军队,在这里被分成了四批,驻守在四个角落。
为首的那名士兵,注意到了宁筠几人,刚将枪口抬起,在看到她身后的人后又瞬间放了下去。
一个基地来的人,还有两个城主的亲戚。
都是活爹。
士兵:“您总算来了,有您在,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虽然在对着仇景澄说话,但眼神却撇向沈枫,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城门被打开了?”询问状况的是仇景澄。
士兵应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道:“四个城门都被打开了,大量伪人涌入,我们能守住的地方不多,只有这里了。”
仇景澄瞳孔一缩:“我姐姐呢?!”
“城主在伪人入侵后就断联了,我们不清楚人是否……”士兵抓了把头发,发丝就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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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地顺着指缝向下掉。
他哽咽着说:“你们……先进去吧,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你们进去找宣献,我留在这里。”沈枫偏了下头,一字一顿,“宁筠,等着我。”
宁筠知道他还在惦记赔偿基地的事,嘴上答应着,内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伪人攻城是个好机会,她本人又不是人,进了伪人堆就像是回了家一般。
关于仇书章的始作俑者自然不用找,像宣献这么自爆的已经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只与仇兰月有关,她已经尽到了应有的职责。
如果硬要说的话,只剩下抓到宣献本人了。
“姐,我就这么叫你了。”仇远小心翼翼地看着宁筠,“接下来我们去哪?”
好问题啊,宁筠压根就没想过,她现在满脑子是怎么从这里逃出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她有点猝不及防。
其实找宣献这事原本还能周旋一下的,只是没想到,她们只是随便走了几步,就碰到了大摇大摆的宣献。
手里捏着高脚杯,像是专门在等他们到来。
仇远这个缺心眼的还没意识到这是谁,逮着人就问:“你们知道宣献在哪吗?”
然后就问到了宣献头上。
“我是宣献。”
“哦哦,你是宣献。”仇远刚要转头,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说,“你是宣献??”
宣献和城门口的士兵长相有八分相似,只是久经官场,浑身上下带了几分威严的气势,倒与那位士兵呈现出一个天一个地。
“找我有什么事吗?”宣献嘴角向上扬着,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也没什么迷茫。
显然是早就知道她们要找过来了。
仇远不会看人脸色,只觉得这人笑起来非常欠揍,语气毫好不客气:“我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宣献坦然承认了,笑得十分不要脸。
“是。”
成功让仇远红了眼。
他大声喊着:“小舅你别拉着我,我今天必须要好好问候一下他!”
仇远挥舞着拳头,怎么也碰不到宣献的边。宣献笑得更开心了,“你不想知道是谁动手的吗?”
“除了你还能是谁……”
“是吕文彬。”
吕文彬,又名果木酒吧老板。
仇远一愣,呼吸骤然急促,一把推开了仇景澄,“你个狗东西说话,傻逼才信!”
也不知道这小孩哪里爆发的力气,仇景澄被推的一个踉跄,还未等站稳,就看到仇远已经对着宣献扑了过去。
宣献什么都没反抗,任由仇远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声音轻得像是鸿毛,“不然你以为你爸为什么和你妈结婚?”
这一句话将仇远定在了原地,也留住了看热闹的宁筠。
果木酒吧老板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在进了酒城的第一天,宁筠就已经清楚的事,只是这事对仇远的打击似乎有些大。
她不是很理解,从下迷药送美人,到不管不顾仇远,无论如何都能够证明果木老板是个坏人,为什么仇远会无法接受。
宣献也确实没给仇远机会接受,他的手一扬,无数士兵就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几个人团团围住。
28. 酒城
仇远被其中一个士兵压在了地上,双手扣着手铐,脸上沾满了泥巴,十分狼狈。宁筠也没跑掉,陪了一个手铐。
几个人就在这样被动的状态,听完了宣献堪称放飞自我的讲述。
当年的宣献还不是主簿,只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富家子弟,是星空之城的未来接班人。
与糜烂的城市一样,自小的他接触惯了灯红酒绿,自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耻,相反的,他向往这个世界,希冀这样美好的生活能一直停留到他死去。
至于底层的贫民什么样,关他屁事。
他以为现任的城主维持着这样脆弱的平衡,未来的城主也是如此,可仇书章的出现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我要将酒城变成平等的城市,让所有人都有家可归,阖家欢乐。”
站在城主府旁的宣讲台,仇书章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携着自信的笑意,声音铿锵有力。
宣献作为富人,更希望穷人们成为牛马,一辈子依靠着富人们活下去。
这样的宣言无疑是在告诉他们,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好日子确实到头了。
仇书章自掏腰包发放救助食物,让他们严控的粮食数量失效,粮食价格溃不成军,一度降到了冰点。
紧接着,她又开始城市改善,建造了一栋又一栋的高楼,修筑了一间又一间的酒吧,将整个城市映在了灯红酒绿之中。
这无疑是在强富人们的财产,尤其是宣献的。
星空之城不再是城市里的唯一一间酒吧,富人们也不再垄断着穷人的资源,包括精神世界。
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被吞噬殆尽。
于是宣献召集了他认识的所有富人,同样感到了危机感的富人们听从他的号召,开始密谋着长达十多年的计划。
起初的他们只想着悄悄将仇书章除掉,结果发现她不是出现在公众视野,就是被一群平民拥趸,接近她简直难如登天。
就这样让她越做越大,成为了酒城最有竞争力的候选城主。
宣献从一开始的束手束脚,发现无法奈何仇书章后,就解除了禁锢,用尽了损招。
在酒水里下药,在路上伏击,安插探子暗杀,散播无数谣言……
他们做尽了一切,却仍然会在第二天的早上,看到精神抖擞的仇书章,奔着她那支起来的扶贫小摊,为吃不饱饭的难民发放食物。
最后连他们安排抢夺食物的演员,都会在第二天悄无声息地失踪。
这人的防御力简直点满了。
有不少富人放弃了,选择打不过就加入,而宣献一直憋着一口气,又拉不下脸放弃,又不想就这样低人一头。
大概是少年时期奇怪的坚持,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破绽。
吕文彬。
一个刚成为雇佣兵的毛头小子,普普通通的平民,就这样接近了他们从未能接近的仇书章,让他不禁怀疑,仇书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但无所谓,他会见缝插针。
多年练就的行动力,让他第二天就找到了这位毛头小子,诉说了他的梦。
其实也不是梦,只是没想到吕文彬这么软弱,他就随便诱惑了一下,这人就跟着宣献跑了,满口答应宣献,势必要把仇书章追到手。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好消息。
直到仇书章与吕文彬越来越熟,仇书章终于在某一天松懈了警惕心,让宣献找到了机会。
他委托了几个雇佣兵,装成混混的模样,将附近的所有暗卫保镖收拾掉,带着他特制的药粉,洒在仇书章的身上。
这些药粉是他家族多年来的研究,在对付贞洁烈男也十分好用,即使是最正直的直男,用了这些药粉也会变得十分温暖。
结果如他所想,仇书章确实是中招了。
而吕文彬也按照他的吩咐,找到了他们围堵的地方,“救援”仇书章。
如他所想,仇书章不顾仇母的劝阻,顺利地和吕文彬结了婚。
即使在婚后,吕文彬也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于是仇书章彻底放弃了警惕。
宣献本以为仇书章结了婚,就会放下她的梦想,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但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仇书章并未如他所愿,反而是这段“神仙爱情”传遍了大街小巷,更加奠定了她的候选人地位。
好在这个期间,吕文彬争取到了一间酒吧,取名为果木酒吧,果为章与木的结合,木为林的另一个木字。
这是吕文彬作为当年“培养”他的回报,也是光明正大与宣献连接的手段。
没过多久,仇书章有了第一个孩子——仇远。
一个因利益之下生出的孩子,自然也是要经历种种波折,仇远的经历也堪称丰富。
被人暗杀,被身边的人下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父亲指使。
成功拖垮了仇书章,也让她的城主之位一拖再拖。
直到老城主的病,让这样脆弱的局面分崩离析。
那天的仇书章心神俱疲,领着勉强能够走路的仇远,走到了妹妹仇兰月的家中。
仇兰月打开门时,眼里还有对着姐姐单纯的崇拜目光,像是处于保护罩下,单纯到极致的孩子。
她很少对妹妹露出这样的神情,却在看到仇兰月的神色之后,将一切咽到了肚子里。
“我可以过来住几天吗?”
这是仇书章对妹妹第一次委婉地求助,也是最后一次求助。
可惜妹妹没有听懂。
第二年,仇书章被发现死于卧室之中,而作为“神仙爱情”的吕文彬,恰好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他去了星空之城学习。
这个不在场证明,让吕文彬偷活了10多年的时光。
宣献叹息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我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我的地位,谁知道杀出来个程咬金,仇兰月借着位置上位了。”
“好在她的上位不明不白,城里的居民并不服她,致使我成功混上了主簿,我才能有今天这个势力。”
在宣献说完这句话后,仇远已经放弃了抵抗,眼睛红了一圈,浑身颤抖。
“哦,忘记了。”宣献对着仇远笑了几下,仿若常备对着年轻的小孩释放善意的微笑。
他手一招,身后就出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人——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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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彬。
果木酒吧的老板,仇远的亲生父亲,此时却像是不认识仇远一般,余光也不给仇远一个,走到宣献身后,就谄媚地对着宣献弯了腰。
宣献笑道:“快给你的亲生儿子讲讲,你是怎么杀掉仇书章的。”
吕文彬这才不紧不慢地看了仇远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活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他其实并不喜欢仇书章,更不喜欢拖着虚伪笑容的,假装关心的伪善模样。
“给,你也饿了很久吧?”
站在摊位前的仇书章笑意盈盈,递给了他一块面包,像是在施舍一个叫花子。
为什么不能给一些软乎的白面包呢?为什么不多给一些让他们吃饱呢?为什么要排队一个个领取,而不是大家凭本事抢夺呢?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因为他吃饱了,所以比他还要烂的百姓就可以吃饱了。
一想到他在外面出生入死,而城里的居民只要动动手,就能吃到这样的面包,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恶心感,像是努力被践踏的恶心感。
他啃着干巴巴的面包,觉得生活也是这样索然无味。
直到他遇到了真心相待他的宣献。
这人赠与他美酒,赠与他美味的面包,所以他自当回报宣献,成为宣献最忠诚的属下。
忠诚到忍着不适感,一步步获取仇书章的信任,与她结婚,与她相妇教子,直到最合适的时机,将她杀掉。
这人总是和他提起教民教子,总是提起什么建设。
吕文彬从小饿到了大,好不容易进了酒城,过上了好日子,凭什么那帮庸民就可以坐享其成?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终于在老城主的病重之际,仇书章对他彻底放下了防备,甚至还将心中的种种痛苦讲与他听。
吕文彬不想听,这些所谓的痛苦,有他当时忍饥挨饿多吗?有他在野外和野狗抢食多吗?有他以为末世的大家都这样活着,结果发现有人过得比他好太多的痛苦多吗?
这些只不过是饱暖思□□,好日子过久了的矫情。
这些原本在肚子里抗议的话,不知怎的,在看到仇书章痛苦的表情后脱口而出,收获了仇书章惊恐的神色。
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他们经历了撕扯、扭打,一路从客厅打到了卧室,床头柜有一把平时用来剥水果皮的刀,未来得及思考的他,一刀捅进了仇书章的心脏处。
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在他反应过来之后,仇书章的尸体已经被分成了一块又一块。
而这一幕刚巧被回家的仇远发现。
他的父亲坐在床边,分着母亲的尸体,还泄愤似的剁着母亲身上刮下来的肉沫。
像个地狱的恶鬼。
再后来,仇远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吕文彬再三试探,直到确认仇远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之后,就将他晾在了一边,不管他的死活。
“我对不起仇远。”吕文彬好脾气地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说这些话有多么的可怕,“所以我把他抚养长大,也算是报答了书章。”
29. 酒城
仇远越听气息越不稳,浑身颤抖,盯着吕文彬的眼睛里染着浓烈的恨意,挣扎断裂一只手铐,直直冲向吕文彬。
吕文彬连正眼都不瞧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身后四五个保镖挡在他的面前,连打带踢,直到仇远再也站不起来,才堪堪换了只手铐,把他重新固定住。
手铐禁锢的不止是仇远的身体,还有他被撵得粉碎的灵魂。
直到现在的他,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忘却的那段记忆。
其实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妈妈,你看,这是我画的一家三口!”小小的仇远奋力地举起一张画,上面画了妈妈、他,还有总是喜欢教育他的爸爸。
虽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喜欢在没人的地方教育他,但仇远知道这是为了他好,于是大方地为父亲腾出来一个位置。
五彩缤纷的花园里,母亲和他在给小树浇水、施肥,父亲则独自站在一个角落,距离她们不远不近,又没有靠前的意思。
这是在去年新建成的公园里,她们一家三口志愿种树的时刻。
仇远自认为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所以用世界上最绚烂的颜色画了下来,只为了博妈妈一笑——妈妈已经很多天没有笑过了,总是眼睛通红的看着他。
事实上仇书章确实笑了,眼睛弯弯的,蕴含着水光,然后一点点的,将他耗费了三天的画撕得粉碎。
仇远心疼地拼凑着画,“妈,你干嘛撕我的画?!”
直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物时,仇书章再次将画撕碎。本就是碎片的画被撕成了碎末,再也拼不起来。
在仇远眼里,如果说第一次撕画时仇书章一时气愤,那么第二次的她就是蓄意而为。
仇远脾气不小,说起话来也毫不顾忌,“妈!你太过分了,爸爸比你温柔多了!”
正在起头上的他,没注意到仇书章颤抖的身体,也没注意到蕴含着水光的眼睛,其实是掉下泪珠的征兆。
阳光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里面插着他和妈妈摘得花,色彩娇艳,父亲正坐在堆放的花盆旁,用剪刀修剪着什么。
听到了仇远的脚步声,父亲扬着温柔的笑,问他说:“怎么啦,妈妈又惹你生气了?”
“妈妈撕了我画了三天的画!”仇远赌气地嘟着嘴,撒娇似的向爸爸怀里拱。
收获了被掐得青紫的胳膊。
“对不起,我忘记了爸爸您有洁癖。”
“没事,是妈妈太过分了,我帮你出气。”
说完,吕文彬拿着尖锐的剪刀,咔嚓一声,娇嫩的花朵应声而断。
“好啦,她撕你的画,我帮你剪断她的花,扯平了。”
仇远不愧是小孩子,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一下就被哄好的他,又屁颠屁颠地找妈妈去了。
“妈——”
他在空荡的客厅喊了一声,没有发现仇书章的身影,又继续“噔噔噔”地跑到了卧室,发现仇书章还坐在原位置,仿佛从未变过。
仇远小心翼翼地问:“妈,你怎么了?”
谁料到仇书章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徒然拔高:“谁弄的?!”
只见雪白的莲藕胳膊上,有三块紧密挨着的,显而易见的青紫色,像是有人一块块掐出来的。
仇远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四岁的孩子意识不到自己的谎言有多么恶劣,他只是觉得母亲太过可怕,下意识的遮掩。
没想到却成了母亲怒火的根源。
“你又替他瞒着我!”仇书章气得浑身发抖,“凭什么,凭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要向着他!”
仇远很想说,他并没有向着爸爸,但看到妈妈气势汹汹冲出了卧室后,他莫名的有点不想说了。
其实爸爸打他的时候很痛,但妈妈的表情似乎更加疲惫,一来二去,仇远不想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打扰妈妈,也不想因为这个丢失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据他家的员工说,他的出生就是个意外。
“听说仇城主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呢!”
“可不是,还哭了好几次,要不是吕老板竭力劝阻……唉。”
几个员工叹息一声,集体唠着闲,不知是谁偏过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的仇远。
“啊……少爷,您怎么在这?”
仇远只是怔怔地想着,原来自己是多余的。
自从那之后,他会阻止任何会破坏家庭关系的人或事,也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人。
但真的很痛。
没想到这次的他只是犹豫了几下,父母已经从阳光房推搡到了客厅,从客厅扭打到了卧室。
仇远歪着头,心想若是自己这次瞒了下来,他们或许还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没人能回答他,室内只剩下皮肉撕扯的,父母高昂的怒吼声。
等到卧室没了声息,仇远一颗紧张的心放了下来,才敢打开卧室门,向室内眺望。
没看到父母和好的画面,倒是看到了父亲拿着尖锐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扎着母亲的身体。
往日的母亲会在看到他时温柔地笑,然后招呼着他过来,有时会拿着糖块逗他,有时送给他一些新奇的小玩具。
而这一次,母亲只是脸色苍白,送给了他最后的礼物——一个外翻的内脏血肉,和一滩新鲜的,带着血腥味的黏糊肉沫。
再后来的事,仇远已经没什么记忆了,也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消失很奇怪。
他的妈妈死啦,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母亲的死亡。
或许是从某个地方上被刺杀,又或许被什么人暗算,毕竟母亲官很大,敌人很多。
反正总不能是在家吧?
一直这样庆幸的仇远,在听到了父亲的讲话后,才从脑海里扒拉出这段,他从不敢承认的记忆。
——他一直认为是噩梦的真相。
吕文彬自认为精彩的演讲结束,鞠了一下躬,只有宣献给面子的鼓了掌。
仇景澄看向他的眼睛像是要活剐了他,仇远的眼睛已经失去了高光。
至于宁筠,宁筠蹙了下眉,心想这个老畜生还没少活,一边又在犯嘀咕,如果酒城沦陷了,她去哪里找优秀的酒保,又该怎么逃出去。
真相找到了,犯人也找到了,现在只剩下沈枫将她抓回去,这事对她来说可不太妙。
更不妙的是,宣献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们。
只见宣献扬了下手,四周分散的保镖就向几人靠拢,掏出手里漆黑的枪,对着宁筠几个人。
杀人灭口,倒也十分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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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献笑了几声,说:“我真的太善良了,居然还让你们死个明白,就当是我在末世最后的善心吧。”
“你觉得你会在末世中活下来吗?”
宣献一愣,转头看向说出这句话的宁筠,“我这么多保镖,怎么活不下来?”他似乎被激怒了一般,“我有钱,也有人脉!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来操心!”
紧接着,所有的手枪都对准了宁筠。
一旁默不作声的仇景澄嗤笑了一声,“你的人脉早死光了吧?”
宣献不悦的目光对上仇景澄嘲讽的脸,还未等说些什么,仇景澄继续开口:“全城都沦陷了,你不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居然还想着怎么把子弹用在我们身上。”
宣献冷笑一声,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
仇景澄的声音太大了,大到不像是在说给他听,更像是说给四周的什么人似的。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将视线落在他一直以来忽略的四周。
茂盛翠绿的枝干遮掩了不少人,依稀能辨认出周围的身影。
只是原本散乱的人群逐渐向他们靠拢,藏匿与树叶之下的神情,或多或少携着恼怒的眼神,甚至有人咽不下去这口气,召集着残留的保镖们,将他们围成了一圈。
星空之城外的士兵们浴血奋战,在末世之中极力地保全着富人们的安危,而他们却在最后的避难所里,将所有精力用来内斗。
互帮互助的才是人脉,而成为了大家仇视目标的宣献,不再是一人之下的主簿,只不过是带了几个保镖的普通人罢了。
更主要的是,他们不能再损失任何一人了。
人越多靶子越多,如果伪人们攻了上来,像宁筠这些无法移动的人,就成了伪人最好的目标。
宁筠还不能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放下了枪,挥手让保镖们散开。
宁筠的手铐还没有解锁,仍是被人挂着的状态,她稍稍动了动,手铐就缠得更紧。
想来是担忧她的猎人身份,于是用了一把特制的手铐,防止她逃跑。
但根本不用她开。
仇景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钥匙,趁着众人混乱的间隙,随手在手铐孔里钻了几下,手铐就应声解开。
“以你的身份,应该不用会这个技能吧?”宁筠摩挲着手腕,问。
仇景澄嘿嘿一笑,什么都没说。
另一旁的仇远,身上的手铐早就解开了,而他像是提不起力气一般,呆呆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宁筠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去果木酒吧时,一个路人说的话。
“怎么不会调酒,他天才着呢!”
算了,就他吧。
宁筠叹了口气,扯了他一把,没扯动。她用了点力气,又扯了他一把,这才勉强将人从地面扛到了肩上。
这小子看着干巴巴的,还挺沉。
就在这时,一阵滑轮滚动的声音在宁筠的耳边炸起,她下意识地偏头,一颗金属子弹就擦着宁筠的耳边而过,撞在旁边的草丛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她回过头,宣献手握着枪,面色狰狞,“你敢跑?”说完继续拉动保险栓,继续打向宁筠。
就在这时,一道气势汹汹的声音将她钉在原地。
“别动!”
30. 酒城
仇兰月端坐在城主府的案台旁,揉着眉心,另一只手却拿起笔,对着一串数据下画了个圈。
酒城的各项数据,仍需要人为统计并层级上交,最终到仇兰月的手中。
而统领这一项的主簿正被通缉逃亡,导致今天的数据断了层,仇兰月也没法再获取最新的动向。
仇兰月这人有个特点,如果自己闲了下来,她就会找别人的事。
于是自仇兰月上位后的1891场紧急会议就此开始。
仇兰月收拾了一下自己,命令属下打扫会议室,还未等到各位下级的到来,反倒是等来了紧急情报员。
“城……主,城门,被打开了。”
仇兰月“嗯”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在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了不对劲的一幕。
情报员嘴角歪斜起来,扬了180度的头,声音变得卡顿、忽高忽低,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试图模仿人类的语言。
“您……您……您要成为我们的一员?您会,喜欢的。”
“一点都不疼……哦。”情报员怪异地嘻笑了几声,猛地向仇兰月扑了过去。
仇兰月早有准备,狠狠地拿着花盆砸了下去,直到对方的脑袋像一滩烂泥,再也分不清鼻子和眼睛。
怪不得等不到任何一个官员,能被伪人入侵到城主府内,外面的人怕不是凶多吉少。
好在城主府内也有一定的军备,仇兰月没费多大力气,就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军队,跟着众人迈出了城主府。
她们寻找了众多街道,最终在繁华的星空之城内,见到了最后驻守的士兵。
其实越过城主而自发形成的包围圈,对于城主来说有一定的嫌疑,但在见过众多布满了血腥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仇兰月没时间去思考这些。
至少酒城内的人类还没死光。
地面微微颤动,汽车轰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仇兰月就坐在为首的那辆车上,一把架在车顶上的机枪冲着宣献四周扫了一圈。
趁着没人敢靠近,几个士兵一把抓住了宣献的胳膊,将他摁在地上。
“城主?”
仇兰月从车顶上跳下,干练的短发别在耳后,手上的枪指向宣献。
“私自放开城门,导致全城危机,你知道自己什么罪吧?”
宣献本来还在颤抖,听到这句话冷笑了几声,装也不装了。
“全城失守怪我吗?城主大人日常的政绩如何,您自己有数。”
大抵是地球人的特性,听到了瓜,宁筠看了下昏迷不醒的仇远,最终还是决定停下来吃两口。
毕竟她一个人拖着这么大的孩子,也是非常困难的。
“官场上你的人少了?既然能控制城门的开关,主簿日常放了多少人,想必也应该有数吧?”
“你要是乖乖能将城主交出来,我会这么做?!”
在两人的对话中,宁筠明白了一件事——酒城会有这么多的伪人,不止有底层玩忽职守的原因,上层的明争暗斗也是导致此次灾难的结果。
所以街道的居民夜晚有不开门的习惯,所以孩子们会以调戏伪人为乐,所以……
所以酒城能这么快被攻破,重点不是城门打开,而是隐匿于城市各个角落的,逐渐适应了城市生活的伪人。
就像是潜伏的病毒,终有一天会迎来爆发期。
“要不是你的姐姐非要宣扬平等,我会这么布局吗!”
宣献红了眼,即使被士兵们打断了胳膊和腿,他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嘶吼:“我的祖上挨了多少鞭子,被狱警折磨了多少天,才换回来的荣华富贵,这帮幸福享乐的贫民,就活该被我压上一头,尝尝我祖上吃过的苦!”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祖辈进过监狱,我就要被基地淘汰?凭什么那帮贫民想走就走,想去就去,我问你凭什么!”他喘着粗气,不顾形象地大笑着,笑得眼泪顺着上扬的嘴角流下,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
无数名为嫉妒的藤蔓紧紧抓着五脏六腑,转化成了不可说的恶念。
“你知不知道仇书章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知不知道——”
“砰。”
一声枪响,宣献的人头落了地,像是果实成熟后,腐烂了外表后留下的种子。
人死后的15秒不会失去意识。宣献睁着极大地眼睛,空洞地注视着仇兰月,瞳孔变得涣散。
在这十五秒他会后悔吗?宁筠不清楚,她正拖着仇远,他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不停地咳嗽着。
仇兰月将视线转向了她们。
“你们没事就好。”
仇远捂住嘴巴,声音虚弱又难过,“小姨,如果我当初能继续忍下去的话,妈妈还会死吗?”
仇兰月:“抱歉,我不知道。但你不用自责,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们依旧会找其他机会刺杀她的。”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微微发红,一向干练简洁的女性,此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无助。
“其实更应该怪我。如果我当时没那么软弱,如果我发现了她的异常……”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出现了模糊的影子,没过几秒,那群影子逐渐靠近,又变得清晰起来。
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
“伪人太多,我们的补给不够,酒庄门口已经……”失守了。
仇兰月这才缓过神来,看到了一圈带着枪的保镖,愣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大好了。
“你们有枪有资源,不去酒庄门口帮助士兵们,怎么在这里内讧?”
在仇兰月到达时,地面上堆积了不少士兵的尸体,甚至还有部分士兵不分敌我,自相残杀。
血腥气味冲天,人间地狱。
四周的富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有人支支吾吾地说着:“保镖可以保护……保护我们离开。”
仇兰月气笑了。
正要说些什么,后续的大部队也赶到了。
“补给不够支持灭掉整个城市的伪人,要么突围出去,要么烂在这里等死,你们选哪一个?”
沈枫手握着专属于他的蓝枪,表情冷硬,话里虽然给了众人选择,但语气上十分强硬,仿佛在说“不跟着我突围,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其他人都在谄媚着,疯狂地挤入士兵的包围圈,只有宁筠默默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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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步,企图扯着仇远退得远远的。
她也有车,就在城门口外停着,不靠沈枫她也能活下来。
结果沈枫身后像是长了眼,冷声说着:“回来。”
唯一一个逆着人流走的宁筠:“……”
行吧。
宁筠刚刚向前迈了一小步,人群之中又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更混乱的声响。
“救命!救命!”
“你们这群士兵吃素的吗?有伪人啊,快把他们打死!”
“保镖呢?你们干什么吃的,快打死啊!”
人群涌动,富人们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显然已经忘记了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例外。
宁筠稍一愣神的功夫,手臂就被什么人抓了起来,随后带着她一跃而上,紧接着车门关闭,将人群隔绝门外。
“好歹值三千万,有没有一点欠钱的自觉?”沈枫眉头紧蹙,驾驶着车子转了个向。
都成老赖了,还有什么自觉?宁筠抿了下唇,没说话。
路过仇兰月时,她似乎有着仇家一贯的怔愣,旁边的仇景澄想要拉着她上车,却怎么也拉不上去,急的他满头大汗。
看到了宁筠,仇景澄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挥着手,“求求你们把我姐带走吧!她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仇兰月!”宁筠喊了一声。
以往雷厉风行的人,此时只会呆呆地看着她的方向,什么都说不出来。
“拉着我,我们一起走。”
宁筠伸出一只手,奋力地勾上仇兰月的衣角,企图将人拉到车子里。这种拉人的方式可能性不高,除非宁筠能顺着力度极限一换一。
事实上宁筠是这样想的,一换一既能救下仇兰月,自己又有个机会跳车假死,然后带着仇远一起逃回到自己的酒馆里。
堪称完美的计划,却被仇兰月一个手掌推了回去。
她笑着,眼眸中隐隐蕴含着光,“我和城里的所有人共生死,我不会放弃他们的。”
即使最后存活的人是烂掉渣的恶人,即使她还有逃生的机会。
仇兰月错过了救姐姐最好的时刻,也错过了救居民最好的时刻,但她有些茫然地想着,她似乎还没有违背姐姐的意愿。
“我要将酒城变成平等的城市。”
如果她竭力逃脱,远离这座城市,才是对酒城居民的不平等。
凭什么居民们就要为他们的苟活而死呢?
这样想着的她,使劲地拍了宁筠一把,笑着将宁筠摁回到车内,说:“我那不争气的外甥就交给你了。”
伪人们攻破了所有的防线,以突破了人体机能的速度冲刺着,即使腿上的肌肉跑的崩断,内脏超负荷爆炸出血沫。
直到第一批冲到了人们的面前。
仇兰月面对伪人伸出尖锐的爪子,坦荡地张开手臂,没有任何恐惧。
她的视线之中满是混乱,尖叫、撕扯、哭泣,最后是抿于黑暗的寂静。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完成了姐姐的愿望。
——于80年10月25日,酒城沦为伪人之城。
31. 她有好好的到过别
装甲车蜿蜒前行,越过了无数处于灾难之中的人们,冲天的血腥气味萦绕在鼻尖,随着远离活人区而逐渐变得微弱。
“真是造孽。”驾驶的士兵叹息一声,锤了一下方向盘,“什么时候伪人能全都消失……真是受够了像畜生一样的生活。”
沈枫将挡风玻璃关掉,室外的味道逐渐散去,车内弥漫上一股窒息沉闷的味道。
也有些安静。
片刻后,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刘,别这么说。”
驾驶的士兵停顿了一下,气势低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它们就像是猎人一样,等着我们‘成熟’的时候收割。”
“就觉得……很恶心。”
如果伪人们没有智慧,无法解释为什么伪人们会大规模的集体行动,也无法解释它们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发动攻击——毕竟不是潜伏的话,单凭几十分钟的城门大开,绝对不可能攻陷城市。
这个认知让车内的所有人呼吸震颤。
“老大,我们能活到末世结束的那天吗?”在车子内发动机的轰鸣声之外,有人将目光落在了沈枫身上。
这些人大概是沈枫带过来的属下,宁筠歪了下头,也跟着看向了他。
沈枫身上匆匆披了件蓝色披风,上面沾染了不少的紫色痕迹,健硕的身材就包裹在这样的披风里,裸露在外的眉眼间有了些许疲惫。
“先回基地。”
周围的人已经恢复了轻松惬意的氛围,有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唠起了家长。
“又成功活了一天,今天回去吃点大餐吧?”
“呵,对小刘你来说,还在呼吸就已经很厉害了吧?”
“啊?你要是哪天不呼吸了,你看我不嘲笑死你!”
就在这时,小刘突然大叫了一声,“抓稳了!”
装甲车突然加速,甩了个漂亮的漂移,将街上还在游荡的伪人们甩在车外,更有不少伪人被卷入车轮之下,随着车队的挤压被捻成碎末。
在漂移的过程中,宁筠一手抓着门把手,将将稳住身形,一旁似乎有人未抓稳,直直撞向了宁筠的怀中。
宁筠眉间蹙了一下,将要伸手推开,那人沉闷地咳嗽了几声,单手撑着率先起了身。
是沈枫。
他仔细地端详了宁筠片刻,“啊”了一声:“差点忘了还有你。”
“三千万你要怎么还?”
这人受伤了也有心思开玩笑。
宁筠深思熟虑,开口道:“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开心。”
下一秒,哗啦啦的锁链声响起,寒凉的物体就扣在了宁筠的手腕上,另一边被沈枫抓着,晃了晃。
“行。六千万买的手铐,记得还钱。”
宁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装作不经意的抬起头,却发现车内的视线有些不大对。
一向爱说话的小刘没了声音,只是一双眼睛频繁地瞄着后视镜,跟抽筋了一样。其他人看起来正襟危坐,宁筠总觉得他们的视线在往这边瞟。
后知后觉的,她才注意到,沈枫的手撑在把手上,身体半抬不抬的,刚好距离宁筠一个拳头远。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姿势。宁筠被迫缩在座椅上,忍受对面的呼吸带来的湿润感。
她稍稍偏开头,视线越过沈枫,落在装甲车的后视镜上,瞳孔一缩。
被碾压的伪人们似乎找到了什么诀窍,乌泱泱的矗立在城门内外,脸上空洞,像是被本能鞭挞着,齐齐向装甲车涌了上去。
这是个拿尸体堆的笨方法,但意外的有效,至少装甲车的速度确实慢了不少,足够伪人们尝试着攀爬车顶。
没有人命令,车内的猎人们默契地支起了枪,对着周围的伪人们扫射。
天色渐晚,但枪支带来的花火显得格外明亮,子弹落下的声音像是新春的鞭炮,一串又一串,落在伪人身上。
“你看起来不是很想跟我们回去。”旁边有人对她说。
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沈枫又瞅了她一眼,“都写在脸上了。”
“欠钱在基地是最小的罪名,你注册个猎人,做几次任务就能还清。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宁筠眯起眼睛,没回答他的话。
放屁,她一个伪人找死了才会选择回去。
基地的设备对她亮了两次红灯,她现在回去,是打算为他们表演灯光秀吗?
但这些话不能说,她只是含糊地说着:“基地太混乱了。”
沈枫罕见地沉默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
酒城的街道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满是扭曲爬行,以及被枪支冲散的残缺伪人。
这里不混乱,这里全是伪人。
“老大,它们好像有意识地围堵车辆,这样下去……”
那人话没说全,被冲锋枪的声音盖了过去,但后面的话不用说也能知道,他要说的是: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堵死在里面。
这是个好机会。宁筠偏头看了沈枫一眼,指尖落在了身后的袋子里。
“砰。”
一声短促的枪声响起,车内的成员已经杀红了眼,没人注意到这枪声。
紧靠着沈枫的车座破了一个洞,只需要偏移毫厘,即可杀掉沈枫。
沈枫握着枪的手一顿,“你想杀了我?”
下一秒,闪着蔚蓝色金属光芒的枪支抵在了沈枫的胸口处,枪口冰冷,刺激的沈枫又是一声闷哼。
似乎摁到了他的伤患处,新的暗色出现在他的领口上。
“把门打开。”宁筠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像是□□的大姐头一样。
“老大!”一直注视着后视镜的小刘看到了这一幕,惊叫了一声,“老大被人威胁了!”
猎人们腾不出手,其中有个人刚把注意力放在宁筠这边,伪人们就像是得到了机会一般,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防弹玻璃快碎了。
或许是猎人们并不想节外生枝,或许是宁筠的威胁确实有效。只听咔哒一声,宁筠打开了门,顺手拖着还在昏睡的仇远,跳下了车。
还顺手关上了车门。
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有礼貌。
沈枫抬眼,在视线的最后,是宁筠隐没于伪人群中,不知所踪。
“老大。”小刘的声音看起来很是担忧,“我怕她伤到了你,就自作主张放走了她,反正不过是……”
絮絮叨叨的声音被人制止。
“刘默。她不对劲,应该带她去探测仪检查一下的。”
沈枫揉着眉心,呼吸声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他有了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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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沈枫所说的,宁筠的心里话都写在了脸上,在沈枫问了宁筠“为什么”之后,她的脸上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一种理所当然的,不耐烦的表情,但其中夹杂着,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心虚。
她为什么会心虚呢?
此时小刘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心虚,支支吾吾的,“那怎么办……人都放走了。”
“回基地。”
小刘应了一声,将装甲车的油门拉到了最大。
在猎人们不间断的配合之下,陷入停滞状态下的装甲车竟然动了起来,然后缓慢的,碾压者围堵在车前的伪人们。
有了装甲车的帮忙,清理伪人变得简单又有效,最终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驶出了城门外。
宁筠躲在一个屋子的内部,安静地看着装甲车成群结队的离开。
直到最后一个装甲车离开后,伪人们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目标,零零落落地分散开来。
宁筠这才低头离开窗户旁。
房子内部保存还算完整,前台上还留着一壶热水,壶嘴对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门口,里面是一截楼梯,直直通往楼上。
宁筠对此有印象,她在酒城的第一晚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个见人下菜碟的老板不在了,上面闹闹哄哄的客人们也消失不见。宁筠偏着头想,也不知道门外的哪些伪人,曾经还保留过他们的模样。
在这样的想法中,宁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着干涸的喉咙流淌下去。
纸杯被她好好地扔在了垃圾桶里,她拿出几块硬币,郑重地放在了前台的收银台里,与这座城市好好地到了个别。
天色逐渐黑了,宁筠趁着伪人们的不注意,跑到了城外。
城内的混乱显然没波及到城外,即使看到了装甲车外逃,也仍有无数等在门口的人们,慌乱地向着城内挤着。
“骗子!酒城怎么可能被攻破?你们一定是不想让我们进城。”
“今天没有守卫,大家快进!”
……
虽说酒城的邀请函只会发给一个人,但如果有人当上了酒城的官职,就可以带着一家老小获取荣誉酒城人的资格,最后全家免费入住酒城。
故而来酒城的,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携着全家的希望,势必要在酒城混出一番名堂来。这一万斤粮食和一家子的重担对于年轻人们太过于沉重,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去承认酒城被攻破了。
与洪流之中,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单薄。
“大家别去了,你们没闻到血腥味吗?城里不对劲!”
可惜没有人听她的,有人嫌她碍事,一巴掌把她推到了一边。小姑娘红着眼,被人群推得踉踉跄跄,直直扑向了刚刚走出城门口的宁筠。
宁筠稍一抬手,就接住了她。
“谢谢。”小女孩仰起头,对着宁筠感激地笑了下。
“城里确实不能进了。我刚从城里逃出来,里面被伪人屠城了。”宁筠看了眼堪称疯狂的人们,“不用你管,他们进去了也会跑出来的,你先回家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语气落寞:“我家里好不容易凑出了一万斤粮食,如果我这样回去……”
宁筠扯了一下她的胳膊,“那我有一个住处,还算安全,你要不要过来?”
32. 人的味道
小姑娘偏头想了想,说:“我还有家人,也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
小姑娘看起来十分开心,脸上的阴霾转瞬而逝,道:“谢谢姐姐。您在城外有安全的住处,为什么还要来酒城?”
宁筠沉默了一下,顿时觉得牙有点疼,无意识捏着手腕。
见宁筠不回答,小姑娘耳尖有些红,顿了一下说:“我家离这里不远,那我先去叫一下我家人,您在这里稍稍等我一下。”
“不用了。”
宁筠看着顿住的人群,说:“我们现在就走。”
她找到当时遗留在城外的三轮车,将不知死活的仇远扔在了车里,又翻出了一块板子,横在中间当做座位,等小姑娘坐了上去,宁筠蹬着三轮带几人出发。
在她们走了几百米之后,隐约听到后方传来的尖叫声,宁筠稍稍回头看去,刚刚如同蚂蟥入境般的民众,此时却向着四面八方逃难。
直到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城门,宁筠才收回了视线。
没过了多久,宁筠就到了她所说的住处。
三五个房子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被大片绿油油的麦地包围。
“小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一个女性站在麦地里,扛着锄头,远远地冲着宁筠这边喊了一声。
坐在车后的小晓抬头应了一声,“酒城被攻破了,我来带你们走。”
女人见小晓下车后就搬运着东西,手中的锄头滑落,片刻后才呐呐地说:“怎么会,那咱家的粮食……”
“没办法了,快收拾东西!”
酒城被攻破,周边的村落也避免不了,女人听到这些,也不再说些什么,立马翻箱倒柜。
东西不多,无非就是被褥、衣服,以及一些农民的生存根本——农具。
众人收拾的动静不小,引来了剩余几个村民的驻足,经过一番折腾后,宁筠收获了几个村民,几辆小车,若干农具和醒来的仇远。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仇远捂着胸口咳完,又被颠簸的路面震了个趔趄,差点跌出车内。
“这是……哪?”
仇远抬起头,看着全然陌生的野外,以及坐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小晓,问出了第二个经典提问。
“你又是谁?”
小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宁筠率先出了口:“这位是小晓,路上捡的,你醒了?”
听到宁筠这么说,仇远这才将头望向外面。几个全然不同的三轮车跟在身后,上面大大小小的包裹,足以证明发生了什么。
仇远的眼眶当即就红了。
“酒城还是没救回来吗?”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我的小姨……”
不在了。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宣献死了吗?”
宁筠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死了,被你小姨亲手杀死的。”
仇远“哦”了一声,对着车内的铁皮发呆,众人不知道酒城发生了什么,都沉默地骑着车。
酒馆距离酒城不算远,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赶路,此时的众人勉强能看到一个黏土建成的简陋城墙。
酒馆到了。
别墅区依旧是那个别墅区,只是比宁筠离开那会儿,稍稍多了些许人味。
这种人味宁筠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没有死气沉沉的气息,像是焕发了什么生机一般。
明明酒馆的牌匾没有变化,别墅群也没有任何人入住的模样,但宁筠就觉得这里住了很多人。
大概是看惯了酒城末日的样子,连无人区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她卸了车,携着一众村民进了酒馆,也没见到什么人,就先将村民们安顿在酒馆内,独自出了门。
在路过后山时,找到了在埋着什么东西的齐荦荦。
齐荦荦所在的地方,人味更重了。
宁筠站在后面嗅了半天,才意识到她闻到的人味是什么。
就是人的味道。
简单来说,是人死去,散发出一股猎物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宁筠微微发愣,直到听到齐荦荦疑惑地,夹杂着惊喜的声音。
“宁筠,你回来了?!”
齐荦荦惊喜的声音一顿,目光望向宁筠的身后,十分熟练地掏出一把枪,厉声道:“你们是谁?”
身后的村民们立马举起了手,有人问:“这里不是宁筠的家吗?我们跟着宁筠回来的。”
有人指向宁筠,畏畏缩缩地退后了一步,齐荦荦将视线落在宁筠身上,只见宁筠淡定地点了下头。
“找到酒保了。”
宁筠偏头犹豫了几秒,将酒城的一切全盘托出,听得齐荦荦连连震惊。
“酒城不是基地之外的第二个大城吗,连他们都沦陷了……”
齐荦荦若有所思,庆幸地笑了笑,“还好跑到你这里了,要是当时去了酒城,可能就回不来了。”
宁筠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齐荦荦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自己在酒馆发生过的事情。
“在你走后,又来了几趟列车的人……”
在宁筠离开的这几天,齐荦荦也没有闲着,先是遇到了堪称猎人第一的沈枫,紧接着又遇到了下列车探索的几波人。
无一例外是购买了老板分发的地图,顺着地图找到了偏僻的酒馆,打算占为己有。
在与这帮人的斗争中,齐荦荦也成长了不少。为了能让宁筠的成果不被人抢走,她壮起胆子驱赶所有的外来者。
好在宁筠安然无恙地赶了回来。
宁筠摩挲着下巴说:“这个问题要解决掉。”
“要不把他们都打跑?来一个打一个,这样别人就不敢来了。”
齐荦荦扬了扬手中的枪,做了个凶狠的手势。
也不知道这几天把齐荦荦摧残成什么样,连带着成了一副杀戮果断的模样。
宁筠摇了下头,说:“杀不完的,要是能让他们意识到这里有人,就好了。”
她看着刚过来一脸茫然的村民,还有各处空缺的别墅,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第二天,那面简陋的城墙上挂了一个由石头雕刻的两个大字——酒馆。
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欢迎各位光临。
其中有个村民犹豫地问:“这样能行吗?”
“没什么问题啊。”仇远显然自己写的字很满意,“挺大的,一眼就能看到。”
“但还有个问题,虽说是酒馆,酒呢?”
酒……
酒馆最后的酒,似乎都随着酒精爆炸灭光了。
也就是说,酒馆现在一瓶酒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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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远睁大了眼睛:“没酒让我当酒保,你们这是巧妇……夫难为无酒之坎!”
宁筠叹息了一声,当时在酒城顺来几个酒好了。她捏了几下手腕,暗骂自己的不勤快。
全世界仅有酒城的酒资源最为丰富,其他地方的酒基本都由酒城提供,因此酒城倒也称得上富裕。
想来应该有很多酒就此消失,然后会成为历史上的一张图片,被有缘人感叹、惋惜。
这些都不是宁筠所关心的,她痛心疾首地想了想,自己似乎错过了一次发财的机会——这些珍惜的酒,一定会成为富豪们珍贵的收藏品。
说不定能还清基地的债。
仇远见宁筠一脸为难,安慰她说:“其实有很多酒我也会做,至少要有材料吧?”
酿酒的材料无非是粮食、水果和糖。
粮食不难找,她带回来的村民个顶个的种地好手,也带回来了不少种子,倒是水果难找。
末世中,山上能找到的食物基本都被找光了,本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人们,自然也不会顾忌什么,想来应该有很多品种恶劣的环境中退化,直至灭绝。
没了水果,能做出来的酒自然少了一半,仇远瞅了瞅她,分外不情愿地说:“就这些也能做……吧。”
语气勉强的,仿佛是委屈了他一般。
看着仇远一脸嫌弃的表情,宁筠又说:“如果我说……至少要等到半年才能做呢?”
“哈??”
宁筠解释道:“种子从土地长到成熟,小麦需要230天,玉米需要80天,水稻需要……”
带回来的村民们也带来了不少种子,他们看中了那片平原,一大早就收拾收拾开垦荒地,一边垦一边说着“再不种就没法种了”。
宁筠玩过基建游戏,也仅限于玩过。
众所周知。基建游戏里的稻田都是一年四季开工的,玩家们只负责种,而现实的农民们就要考虑很多了。
比如什么时候入冬,种子什么时候最快发芽,最合适生长的天气……
“从头开始?你怎么不从种子……”仇远刹了车,即时改口,“你知不知道酿酒需要多久?短则三个月,长则数年,你这酒馆什么时候才能开张?!”
宁筠不懂酿酒,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
“那你的意思是……”
“去其他地方进货吧。”仇远手托着腮,“虽然陈叔他们在种地了,但……”
种地也是要讲究土质和技巧的,陈叔是小晓的父亲,作为能贡献出一万斤粮食的农民,自然不缺技巧,现在就剩下土质了。
自称陈叔的农民走了过来,扛着一个锄头,对宁筠说:“平原土质不错,能种。”
宁筠松了口气,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
不过酒城已经被灭了,还有哪里能去进货呢……
仇远“啧”了一声,“我舅那里存货特别多,就那个别墅,你去找找没准就能找到一堆。”
真是个孝顺的外甥,没问过舅舅死没死,倒是先惦记上了仇景澄的酒。
宁筠问:“你不担心仇景澄吗?”
说起来,在酒庄时,宁筠只记得仇景澄帮他们解开手铐,至于后来他去了哪里,倒是一概不知了。
孝顺的外甥摆了下手,一脸不在乎:“他能活我吃。”
33. 第二次入城
显然对他舅舅有很大的意见。
宁筠没敢多问,顺着仇远的意见,收拾了一番就前往酒城。
酒城还残留着末日的余晖,仅仅过了几天,光鲜亮丽的赛博朋克风格消失了,只留下被摧残过的,一片废墟般的模样。
想来当时饥饿的伪人们,为了能找到人类,应该将城市掘地三尺了。
宁筠从第一次的城门口进入,现在没有人会阻止她开三轮车进来,也没有熙熙攘攘人群。
一切都显得荒芜,只剩下了三轮车锁链晃动的声音。
骑了片刻,宁筠将目光放在了一个被砸得弯折的牌匾上。
果木酒吧。
阴差阳错的,她掀开了那副牌匾,露出了黑黝黝的,一眼看不到底的洞口。
原来是一段较长的走廊,现在成了通往废墟的入口。
宁筠迈了进去。
室内酒气冲天,果木香混合着麦芽的香气,直冲宁筠的鼻子。
她打了个喷嚏,恹恹地想着——一定打碎了不少酒瓶,这可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酒吧的内部没有了灯光的供应,漆黑到只剩下物品的轮廓,她尽力找地方下脚,仍然不免碰到地上一些玻璃片。
走着走着,宁筠发现除了脚下的碎片,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嗤嗤声,由远及近,此时几乎只距离宁筠半个身位之外。
嗤嗤声还在继续,且有继续靠近宁筠的意图,宁筠偏头倾听了一会儿,紧接着无声地松下了一口气。
是在嗅闻宁筠气息的伪人。
有些伪人喜欢潜藏在阴暗的环境,给落入陷阱的人致命一击,好在宁筠不是人。
伪人只是靠近嗅了嗅,又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宁筠显然已经习惯了,继续翻找着。
好在还有几瓶保存完整的酒,宁筠没看是什么种类,一股脑地扔在了三轮车上,为了防止酒瓶因颠簸摔碎,还找了床被子包裹住,然后骑着小车扬长而去。
一路走一路找,期间遇到探索者们不少,一个刚刚覆灭的城市,显然有着极为风生的资源,大多都想着来喝第一口汤。
探索者,顾名思义,是在末日中收集资源的人类,因不足通过猎人的考核,又有一定的实力,故而得称探索者。
本着不冲突的原则,宁筠凭着在酒馆发现的嗅觉,绕远路躲了过去。
直到仇景澄家旁的那条街上。
据陈叔所说,他们每年会有一定的集中时间进行“上供”。
所谓上供,就是将自家多余的粮食供给到城内,与额外多交的一万斤粮食不同,上供是无条件收取的,酒城的保护费。
酒城会定期维护周边的村落,保证粮食的顺利产出,所谓的“保护费”自然要交。
有些贪官会扣留部分“保护费”,打造自己在末世中的安全屋。
仇景澄的家在富人区内,显然已经有富人做了万全的准备。
“喂,你个小偷,别跑!”
宁筠的身旁匆匆走过一个奇怪的少年,驾驶着类似的三轮车,里面打包着好几袋的大米白面,显然是出自这些安全屋。
后面的人追不上他,于是将怒火发泄到宁筠身上。
“一看你就是和他们一伙的!你这些东西从哪里拿来的?”
宁筠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人在指着自己,于是笑了一声:“反正不是从你那里拿的。”
“呵,都是小偷。”
那人挺着硕大的肚子,狭小的眼睛里淬满了毒,恶狠狠地瞪着宁筠:“反正你在偷我们酒城的资产,都给我还回来!”
宁筠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枪,“怎么就是你的了?”
那人哆嗦地看了一眼,挥挥手招呼了保镖,继续逞强道:“酒城是我一手建设的,里面大大小小的物资都是我的!”
居然还是个高官。
“那你认识宣献吗?”宁筠问。
那人没想到是这么个问法,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宁筠可能是酒城的人,甚至可能是酒城内部的人,态度顿时好了起来。
他说:“认识,他是我好哥们,既然你认识他,那我……”
“砰”的一声,那人扭着肥胖的身躯,人头落了地。
周围的保镖大概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家金主的死亡,都不知所措。
宁筠扬了下下巴,“里面的物资你们平分,我不会插手。”
如果酒城能少一点这种腐败的人,仇兰月或许不用死在攻城的那天晚上。
骑到一半,其中一个保镖叫住了宁筠,他扛着一袋大米,对着宁筠说:“正好多了一袋,送给你。”
见宁筠愣在原地,他挠挠头解释道:“我们知道他干的肮脏事,但你知道的,只有他这里……”
宁筠“嗯”了一声,道了声谢,对保镖的解释未说什么,仅仅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虽说不应在极端情况下考虑人性,但宁筠还是未免先入为主的,对保镖有了些恶感。
拥有这种想法的富人很多,一眼望去,这里的别墅群保存最为完好,隐约可见底下的金属安全屋,但出了刚刚那一档子事,显然没有第二个傻子来阻止宁筠的前进。
宁筠也没兴趣搜刮这些人的物资。
她只需要酒。
直到马路的尽头,仇景澄的别墅映入宁筠眼帘,有了富人们的保护,别墅的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仇景澄的身影。
宁筠踏过了大门,一路走到了房间内部。
屋子内没什么人气,至少宁筠没有闻到人类的气味,她顺着仇远给的地址,一路摸到房间的最内部。
那里有个旋转式的按钮,据孝顺的仇远所说,他舅舅最好的酒都藏在这里。
除此之外,这位大孝子又叹息了一声,说是从未看到小姨的酒柜,不然宁筠还可以顺路跑到城主府看看。
听得宁筠眉头直跳。
像是特意等着宁筠一般,这道暗门没有什么奇怪的密码,反倒是轻轻一推,就露出了里面堪称繁华的酒窖。
这里拥有着酒城还未覆灭之前,就已经堪称稀有的酒水,码在一层又一层的酒柜之中,似乎是为了保存,旁边还放上了许多制冷的仪器。
宁筠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她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哆哆嗦嗦地迈着步子,在酒窖中当个小仓鼠,辛辛苦苦地搬运着酒水。
不愧是城主的弟弟,存货就是丰富。
搬到了一半,她望着那些制冷的仪器,思考着要不要把它关闭掉。
太冷了,手指冻得僵硬,有点影响她搬东西。
制冷仪器后面连着一根电线,通向墙壁的一个圆孔,无数根拧成麻绳的电线就顺着圆孔,不知道通往哪里去了。
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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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突然间想到一件事,酒城瘫痪了,供电设施应该早就停止了供电,那这些制冷设备又是从哪里供电的?
想到了这里,宁筠忙碌的身影一顿,抬头向着四周望去。
果不其然,一个细小的,隐藏于同色之中的摄像头,就在制冷仪器的上方,被氤氲的冷气缠绕,显得模糊不清。
好在摄像头是实时跟踪,宁筠稍稍动了一下,这些摄像头就跟着宁筠转,到显得明显了许多。
宁筠停顿了一下,默默地开了口:“能听到我说话吗?”
有些摄像头不仅带着监视功能,还拥有窃听的功能。
摄像头又转了一下,里面多出了一个人声。
“能。”他闷闷地说,“你搬得这么快乐,我没好意思打扰你。”
宁筠:“……”
“谁告诉你这里有个酒窖的。”
“仇远。”
那头显然更加沉默了,片刻后冷笑了一声:“这个大孝子,还行,好歹还找了借口关心我的死活。”
宁筠没好意思说,仇远就没担心他活过这件事。
“仇远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情绪很稳定。”
仇景澄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孩子有点死心眼,我怕他想不开。”
说完后,就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开门声,随后暗室的门被打开,仇景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这里。
刚进门,他就打了个喷嚏,匆忙跑出门外,又裹了几件衣服才回来。
“怎么这么冷,怪不得你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又打了个喷嚏,伸手搬着酒水,“我来帮你搬。”
“那你呢?”
仇景澄笑着说:“我又用不到这些酒,既然你要,就都送给你了。”
这些酒宁筠都叫不出名字,光看瓶子,就能看出其中的奢华气息,更何况还有这样大价钱的制冷仪器,这些酒水的价值只多不少。
而现在就这样轻易地送给了自己。
她抬起头,认真看着仇景澄的脸。下巴上满是胡茬,眼窝呈现出没睡好青色,头发乱糟糟的,和当时精致的人沾不上一点关系。
“你不跟我走吗?”宁筠问。
仇景澄又冲着宁筠继续笑了一下,这次倒像是有点无奈般的自嘲。
“算了吧,我的两个姐姐都……”他停顿了一下,说,“我更想把酒城收回来。”
“这么大的过错,我想承担下去。”
他故作轻松地说:“我已经跟着一个猎人学了挺久的,有个特别厉害的师傅,叫怀文雪,有时间我介绍给你认识。”
怀文雪,宁筠想到了在酒馆一别的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名。
既然仇景澄不想走,宁筠也就不打算胁迫他,临走前,她扛起车里唯一的一袋大米,送给了对方。
“就当是谢礼了。”
仇景澄一个没忍住,说:“谁家谢礼这么寒酸?至少也要珊瑚羊脂玉之类的……”
说归说,他接下大米的手可是一点都没慢下来。
宁筠腾下了一块地方,又把酒瓶往里塞了几下,直到一辆车都满满当当,才满意地与仇景澄挥手道别。
“希望下次看到你时,酒城已经收入囊中了。”
“一定。”
携着夕阳,宁筠驾驶着满载的小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酒城。
34. 打劫
冰冷的风吹过旷野,无数草地微微低伏,露出了稍有生锈的铁轨。
这是酒城与基地互通的列车轨道,还能看到不远处未来得及开动的列车。
直到一声鸣笛。
随着暖流的风吹拂而过,掀起了三轮车上包裹的被子,宁筠抓紧骑着车后退,在远离了轨道几米开外后,一阵强劲的气流裹着鸣笛声冲上宁筠的身体。
她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眯起眼睛。
火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无数乌泱泱的人头就被推着下了车。于是她看到了许多年轻的面孔,也有着相似的惊慌与恐惧,只是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宁筠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一种非人类生物混迹于人群中的感觉。
与此同时,人群的末端出现了一抹一晃而过的蔚蓝色,宁筠心下一惊,下意识向着草丛中躲避。
草丛外窸窸窣窣地传来什么声音,像是脚步声混合着铁链,有人在此地驻足,交谈着什么。
“博士为什么要放生他们?”
“听说是什么标记重捕法……”
紧接着是解开锁链的声音,那人继续说:“总之最近要多抓点,你们……”
几个人渐行渐远,声音逐渐隐没在旷野之中。
宁筠听了个囫囵,见没有人发现自己,于是趁着夜色,急匆匆地蹬着自己的三轮车。
装满了酒水的三轮车格外的沉,她边骑边想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换一个自动挡的车。
夜色过了半,繁星没过云端,旷野就笼罩在黑暗之中。旷野不是单纯的旷野,而是稀稀拉拉地建了几栋小房子,更像是末世前的牧场。
其中一个房子里,有几个人在大声密谋。
众人听说酒城被破,脑袋一热,连夜商量吃上第一口汤,结果快到了,才发现一件恐怖的事——他们没有任何的武器,进城也只是被抢的份。
于是机智的老赵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蹲守在城外,等一个倒霉的软柿子,把他们的货物抢夺过来。
来之前众人已经商量好了,他们不贪,只要抢到能活过一个月的物资就撤离。
此时的老赵示意众人看向门外,“就一个人,三轮车里满满当当,绝对有好东西。”
月光下,一个年轻女性骑着三轮车,骑的速度不快,盖着被子的车厢随着路面颠簸,一看里面堆满了的货。
其中一个扬了扬手中的锄头,说:“她手上有枪呢,我们最多有几个锄头。”
“一个小娃子拿到枪能怎么样,大城市的娃子又没咱野外经验丰富。”老赵淬了一口,说:“你把睡觉水拿来,到时候把她的枪也抢过来。”
其他几人听话照办。
眼见骑着三轮的宁筠距离房子越来越近,老赵的心思就越来越急迫,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像是黑暗中的毒蛇。
直到宁筠路过房子时,几个人将手中的药水向空中喷洒,然后捂住口鼻,耐心地等待着。
老赵在心里默默数着。
1,2,3……
直至过了半分钟,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有个人实在是憋不住了,探出个头大声呼吸,下一秒,他似乎想要回头说着什么,结果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说明药效不仅没问题,还好到过头了。
老赵眉头一跳,待到药物散去,连忙扶着倒地的兄弟,再抬头一看,宁筠骑着车渐行渐远,几乎要看不到人影。
怎么回事?
“要不,我们再蹲一个吧。”有人犹犹豫豫地说。
这句话让争强好胜的老赵激出了逆反心理,“蹲什么蹲,就她了!你见过哪个柿子能像她这么有性价比?”
没人说话。
片刻后,老赵带着一帮人走到一处必经点,将将安置完,就看到宁筠的三轮车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他拿出一点粉末状的东西,向空气中略微挥洒,那粉末就散开,在四周形成了浓密的雾。
别看老赵手上没枪,但该有个小物件是一点都不少。
随后众人掏出了锄头,对着烟雾就是一顿猛挥。
没过多久,突然有个人大喊:“挥到了!挥到了!”
众人听到了这句话,立马转过了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人的方向一顿砸。
直到粉末造成的烟雾散得一干二净,老赵顿了一下锄头,这才发现他们砸错了人。
刚刚不幸睡过去的倒霉蛋,又被人砸出了几个窟窿,此时正汩汩地冒着血,止都止不住。
那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他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过来的。”
能回答的人正睡着觉,短时间内是醒不来了。
“快止血。”老赵大喊,“一会儿人死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翻着医疗物品。
说起来也奇怪,老赵是看着宁筠走在这个路线的,封烟的时机也很稳,刚好赶在宁筠进入范围的那一刻,怎么会看不到人?
他四周瞄了又瞄,终于又看到了宁筠。
三轮车不知何时远离了烟雾,停在了一旁,宁筠正低着头翻着被褥,连个余光也没往这边瞥一眼。
不像是看到了这边,老赵松了口气,不耐烦地回头:“没人你们不知道吗?”
谁知道宁筠不按常理出牌,好好的路线不走,非要靠在一边停车。
没人敢吱声,直到手臂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徽章的人,包扎好倒霉蛋身上最后一处伤口,才站起身开口说:“我有个办法,但需要几个人一起。”
“你说。”
那人在老赵的耳边说了什么,听得老赵连连点头。
“行,就按照你的办法来。”
此时的宁筠正修着车厢,对刚刚的一切都觉得莫名其妙。
刚城门不久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极怪的味道,像是薄荷,又像是洋甘菊味道,引得宁筠有些昏昏欲睡。
好在伪人并不需要睡觉,宁筠也只是打了个哈欠,三轮车晃了一下,车厢里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酒瓶是易碎品,即使是宁筠也要小心对待,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趁着月色前行。
没过了多久,周围似乎又有些不大对劲。
四周的草丛在不规律地晃动,宁筠骑着车,稍稍分神没看脚下的路,酒瓶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她下意识刹车,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查看她的宝贝酒水。
好在没有任何的破裂,被子内也没有酒液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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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让宁筠放下了心。
只是前面吵吵闹闹的,吵得宁筠耳朵有些疼。
她抬起头,与老赵几个人对上了视线。
紧接着,老赵对她释放了一个堪称善意的微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娃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老赵笑得一脸褶子,连连招呼宁筠。
有些奇怪。宁筠不动神色,摩挲着右手的手腕。
“你们是谁?”
老赵热情地拉着宁筠,说:“我是老赵,我们刚从前面回来,听说那边有人打劫,抢来的货物要卖到基地去嘞!”
见宁筠没说话,老赵继续说:“看你孤身寡人一个,要不我们凑个伴,我们安全把你送到基地,只收你一点保镖费,怎么样?”
如果不收取这个费用,就显得老赵太过可疑,收取了这个费用,就会让人认为这些人贪图基地,在这其中谋取一点好处费罢了。
要知道,护送物资可以有短暂的基地通行证,能在基地停留三天,基地作为末世中最安全的地方,不亚于获得了三天生命。
这是末世之中,众人心照不宣的“暗号”。
但宁筠一听基地就打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去基地。”
老赵愣了一下,问:“那你这车是要去哪?”
“去距离基地1500公里远的酒馆。”
老赵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酒馆,野外出名的几个自建庇护所,无外乎是几个大佬们相互联手建立,勉强为探索者们提供一点庇护罢了。
难不成是新生的庇护所?
“那你这车里是……酒?”
不用等老赵确认,车轮磕碰到路面上的石子,车厢内部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好吧,不用问了。
一听到是酒,老赵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比如酒城被灭,大部分的酒就变成了稀有货,又比如这人口中的庇护所,听起来像是急缺货源的模样,如果能得到酒馆主人的赏识……
直到旁边的人拍了老赵一下,老赵如梦初醒一般,对着旁边的人点了下头。
“哎呀,我肚子好疼。”有人突兀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就是宁筠选择独行的原因,有人就影响宁筠搬运东西的速度,四舍五入就是影响宁筠开酒馆的速度。
老赵一脸歉意,“抱歉,我的人……”
“那你们去吧。”宁筠毫不在意。
那人见宁筠许可,就跑到了房子的背后,其中几个人同样以相同的借口离开。
霎时间,队伍里少了不少人。
谁知道老赵刚使了个眼色,回头就看到宁筠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唉,等等,你干嘛去?”
宁筠很奇怪地回头,说:“你的人上厕所,管我什么事?”
老赵一脸头痛,而刚刚上厕所的人又迅速回来,傻乎乎地笑着说:“我不疼了,不疼了,咱们继续走吧。”
给老赵气的直咳嗽。
既然宁筠没有留下的意思,老赵也不装了,直接说:“反正你不许走!”
霎时,周围的人亮出了各自的锄头、铲子,横在宁筠的身侧。
35. 没打过
就在几分钟之前,胳膊上绑着十字架徽章的人说:“小姑娘最好对付了,一般这样的小姑娘,同情心很重。”
他将视线瞥在宁筠身上,继续说:“这意味着如果我们能提出合理的条件,她绝对会抹不开面子答应,然后我们再装作身体抱恙,在那边的房子休息一会儿,她一定能答应。”
老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又作出一副凶狠的动作,将手掌横在脖颈下,划了一刀。
“到时候我们在房子四周按下网,还怕她有枪不成?”
听得老赵连连点头,“行,就按照你的办法来。”
如果老赵再聪明一点的话,他就能知道,敢在末世一个人出门,又能收获这么多物资的,能是什么好对付的?
只见宁筠几乎是瞬间从背后掏出一把枪来,上了膛,对着几个人扫射过去。
老赵这伙人这辈子没见过枪,只知道枪更加适合远程攻击,但不知道枪在五步之内又快有准。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绝对会第一时间抢夺这把枪,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看着宁筠掏出枪,然后拉开了保险栓,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倒在了地上。
老赵瞳孔一缩,来不及为同伴们默哀,一张巨大的网状结构从天而降,将几个人笼罩在铁丝之中。
其中一个人跳出来,狞笑着说:“看你这次往哪逃!”
老赵:“……”
一群猪队友。
见识了枪支的威力,老赵只想逃跑,但这只从天而降的网将剩余的罩住,铁丝减缓了他们逃跑的速度,将他们牢牢暴露枪的射程之内。
几乎是没几秒,困在铁丝里的人都被灭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了老赵一个人。
处于包围圈外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拿着锄头就要冲向宁筠,可惜半路被铁丝网绊了个趔趄,手上的武器就这么脱手,然后被反应过来的宁筠消灭。
眼看着没剩下几个人,老赵连忙阻止:“我们不是故意要抢你的。”
下一秒,宁筠冰冷的视线就望了过来,冰得老赵直哆嗦。
其实算不上冰冷,宁筠一向很好说话,只要你提出解释的机会,宁筠一定会指着你的脑门,然后安静地听你解释。
当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导致部分人的脑补,而宁筠的本意只是想真诚地聊一聊。
显然老赵也想歪了,他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其实是一个村的村民。”
在末世中,能活下来的村子都有一点“真本事”,这不代表村子就一定富裕。
相反,老赵所在的村子十分贫穷,世代依靠打猎为生。
他们所说的“打猎”,是指在四周寻找误入村落的人,然后搜刮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物资,确保村落的稳定。
因为村落的稳定,就总有“人”携带着物资投奔村子。
伪人或者人都在他们眼中都算做人,有些伪人比人类要更有钱,因为这些伪人不懂得物资的价值,总会傻乎乎地将物资或者钱币携带在身上,然后被村里的人“捡”走。
这样的生存方式在前期十分有用,但到了后期,有人建立了基地,有人建立了城池,像他们这种稳定的村落就有些不够看了。
最后到了他的手中,富饶的村子变成了即将消失的危村,于是老赵想了个办法,带着还算健壮的一家老少,浩浩荡荡地出门闯荡。
恰逢路过了某个列车站口,他们从一个倒霉蛋手中打听到了消息——第二大城市酒城,前段时间被伪人入侵,直接灭城了。
大城市的物资绝对要比小村落多,即使能吃到一口汤渣,也能让村子富裕不少年。
老赵动了心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了酒城,结果半路发现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他们。
相比于他们,人家的小队实力更强,各个佩戴着枪支,甚至开着装货的半挂,简直是来进货的。
老赵就把心思放在了打劫路过的散人。
没想到直接踢了个硬茬子。
宁筠扬了一下手,枪支就从他的脑袋移到了心脏。
“那你现在后悔吗?”
老赵咽着口水,点了下头:“我现在特别后悔,我们知错了。”
“像我们这样的村落只多不少,有些人比我的手段还要阴狠,如果我在的话,可以保护你……”
话音未落,只听到“砰”的一声,大片的鲜血涌出,老赵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宁筠就已经动了手。
看来这样的村子还有很多。宁筠皱着眉想,回到酒馆时,应该好好“留意”一下他们。
就在这时,身后似乎有什么人赶了过来。
“前面的,发生什么事了?”
后面的车缓慢停下,有人摇下了车窗,探出头来。
即使看不到下半身,那一身的军服也是十分显眼,与酒城城门口的守卫类似,但又不是同一件衣服。
据孝顺的仇远所说,酒城除了驻守城市的守卫,还有四周巡逻的巡逻兵。
这些士兵负责驻守在酒城200公里左右,分成了四批,以酒城为中心形成一个巡逻圈。
宁筠遇到的就是其中一批巡逻兵。
“我们在四周看到了不少死亡的伪人,想必这些也是吧?你做得不错。”士兵向她敬了一个礼,态度十分真诚。
还未死透的老赵张了张口,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我们……不是……”然后立即被宁筠补了一脚,彻底断了气。
“是的。”宁筠收起了枪,开始胡叭叭,“听说酒城被伪人们攻破了,我就赶了过来,没想到……”
说着说着,宁筠低下了头,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宁筠有多悲伤。
实际上她只是单纯的一撒谎,就憋不住笑的体质。
“那酒城现在……”士兵停顿了一下,又关上了车门,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们要回去支援,没准还能赶得上。”
其实是赶不上了,宁筠看着他们真诚的神色,想来是忠于酒城的,于是她叫住了对方。
“你们进城后,可以去富人区那边找仇景澄。”宁筠说。
士兵显然听到了宁筠的建议,认真地点了下头,然后关上了车窗,对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想回去看看我的家。”坐在副驾驶的士兵对另一个人说。
驾驶位的士兵抿着唇说:“你没听到她说去找仇大少爷吗?”
“什么意思?”
“说明……”士兵变得哽咽起来,“说明城主,不,大家可能已经……”
坐在副驾驶的士兵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宁筠的位置,看着宁筠骑上了三轮车,背对着他们离开。
“所以,我们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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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看到的死人,不一定都是伪人干的……”
与士兵们告别之后,剩下的路程十分顺利,直到进了酒馆,宁筠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酒馆太和谐了,有些人正勤恳地耕着地,还有部分闲散的村民们钓着鱼,一旁的仇远大少爷也跟着凑上了热闹,一群人就聚在湖畔旁边,有说有笑地玩耍着。
与在酒城的人们成了反比。
有人看到了宁筠,距离很远时就对着她挥了挥手,大声喊着:“您回来了。”
那帮钓鱼的人听到声音回了头,脸上皆洋溢着笑容,一个个拎着水桶向着宁筠炫耀。
“我今天钓的最多,您就等着吃鱼吧!”
“你那些小鱼也配?看看我钓的鱼,全都是大鱼!”
“行了行了,晚上除了鱼,还有王叔山上打的猎呢。”
直到仇远伸手摇晃了几下,抬头看着宁筠:“我的酒呢?拿回来了吗?”
被摇晃回神的宁筠看着满脸笑容的众人,很轻地点了下头。
“都拿回来了。”
说完后掀开了车厢上的被子,满满当当的酒瓶就在空气中闪着耀眼的光芒,里面透明清澈的酒水微微晃荡,形成了漂亮的沫花。
“哇,你这是掏空我舅的酒窖了?”
确实掏空了。
“你的舅舅还活着。”
孝顺的外甥显然不关心,他只关心酒有没有损坏,或者有没有失去它应有的风味。
“哎哟,这酒不能这样放,你看气泡都跑了一半,不好喝了。”
宁筠冷漠地走进了酒馆,车旁只剩下叭叭不停挑刺的仇远。
“唉——搬运的时候小心点,这酒不能这样拿!”
没人理他,气得仇远直跳脚,“你们!算了,别打碎了!”
宁筠打开酒馆的门,眼睛弯弯的,回头望了过去。
夕阳洒下金黄色的光辉,落在每个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像是处于某个郊野,没有伪人的侵扰,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郊游。
宁筠突然意识到,有些人拼命只为了建设一座城池,是为了什么。
到了晚上,宁筠吃到了这几天的第一顿饭。
宁筠在路上可以不吃不喝,但不代表宁筠不会饿,在无数个日夜里,她只能看着车厢中的酒水发呆,然后默默地瞪着三轮。
不为别的,她忘记了带上路的干粮。
人怎么可以捅这么大篓子,要不是她饿不死,估计这堆酒带不回来。
宁筠接过有人递来的烤鱼,色泽金黄,上面仅仅撒了一点调味料,鲜美的气味就顺着宁筠的鼻尖进入鼻腔,闻起来美味异常。
本该是如此的。
宁筠看着其他吃得不亦乐乎的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烤鱼,怎么看怎么不想吃。
就像是……她的食物不包含烤鱼一样。
与此同时,她突然察觉到一种不同的气味,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奇怪味道,像是被火烧过的,带着糊味的人类气息。
她有点饿了。
“你怎么没吃我给你带的干粮?”
正当她压抑着自己的口水时,猛然听到齐荦荦这样问她。
声音不大,但传到宁筠的耳朵里,就有点震耳欲聋的意味,听得宁筠身体发僵,下意识地咬上了烤鱼。
是苦的。
36. 饥饿感
宁筠默默将鱼吐了出去,说:“路上有好心人。”
老赵那伙人身上有不少行路的干粮,数量不多,宁筠觉得丢在这里十分浪费,又偷偷摸摸折返回来,将干粮打包带走。
酒馆的干粮是齐荦荦和宁筠联手制作的,因匆忙离开,看上去要比老赵的干粮粗糙不少,更难以下咽。
齐荦荦点了下头,又继续说:“鱼好吃吗?大家特意为你烤的。”
“好吃。”为了证实这句话,宁筠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强忍着嘴边溢出的苦味,咽了下去。
眼中的景色似乎变得模糊了,她下意识伸出手擦拭了一下,指尖上一片湿润。
苦到流泪了。
看得齐荦荦眉开眼笑,“既然你喜欢吃,还有三条呢。”她攀附在宁筠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们这样的大女人,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在听到“肉”这个字,宁筠视线偏移到窗外,喉咙稍稍滑动。
在听说有烤鱼这项活动时,仇远蹦蹦跳跳,闹着要求举行篝火晚会。
据他自己所说,酒城内部的人们一辈子不会出城,室外严禁放火,室内烧烤油烟更大,导致他总是吃不到烧烤。
自从大家听说了仇远的事,也总是下意识地满足他的需求。
有人将烤好的串递给仇远,打趣着问:“那你以前怎么吃到烤肉的?”
仇远托着腮想了想,道:“我嘛,因为以前总吃不到烧烤,看到书里的制作方式又馋,就偷偷烤着吃。”
“后来……”他努力思考着,声音变得有些迟疑,“后来我好像是要做什么事来,那天的火烧大了,差点点着了房子,然后就……”
“就……”
就什么来着?仇远要说的话卡在了嘴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脑袋里的记忆抹去,只剩下片刻的囫囵事儿。
手中的烧烤变得没滋没味,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好像……他此时很不开心一样。
旁边的人猛地排向仇远,哈哈大笑:“看你小子一言难尽的样,一看就知道被妈妈打了,是不是?”
仇远从奇怪的状态脱离出来,敷衍地点了几下头,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怎么变得不好吃了。他心想。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拍脑袋,道:“坏了,吃烧烤怎么能没酒呢,我去给你们拿。”
房间内的宁筠合了一下眼,再度睁开时,将所有的情绪隐匿在深处。
宁筠说:“你说得对,去吃饭吧,我去拿酒。”
她伸手推了齐荦荦一下,正要打开门,却发现门轴无风自动,探出了一个犹犹豫豫的脑袋。
“您也过来吃吧。”她说,“我去拿几瓶酒,您想喝什么样的?”
宁筠起了身,说:“我和你一起去。”
新搬运回来的酒被放在了地下室,仅有少部分摆在了台面上,一方面是图个好看,另一方面是没人来,保存不当容易加速酒的老化。
既然要喝,自然是喝地下室的酒。
地下室的寒气要比地上重得多,门上隐约飘了一层水雾,到显得地面湿漉漉的,直顺着骨缝向上。
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天生适合伪人,她不仅不觉得冷,甚至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霎时间,宁筠胃部的饥饿感又重了几分。
两人进门后右拐,直到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内,翻找了几瓶度数较低的葡萄酒,就沿着原路返回。
就在即将打开门的那一刻,宁筠悄悄伸出手,扯下来一块屋顶上挂着的腊肉,然后含在嘴里。
是甜的。
前面的人一无所觉,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乐呵呵地将酒瓶分发给众人,连宁筠也不例外。
宁筠垂着眼,抿了一口酒,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在众人明显吃饱后,开始吹拉弹唱的那一刻,起了身。
“不再吃点了吗?”齐荦荦偏开头问。
她摇摇头,手中拿了一瓶酒,向着无人的旷野前行。
篝火旁围了一圈的食物。好在伪人的肚子不会咕咕叫,不然对着一个食物就叫一声,也挺惊悚的。
旷野的少部分被拿来耕了地,带来的种子都被种在了地上,等待着明年发芽的机会。
陈叔说如果再晚几天,他们只能等到明年四月,冻土化开后才能播种。
而现在一粒一粒的种子,正好好埋在漆黑的土地里,等待着寒冬过去,焕发出新的生机。
黑土是最肥沃的土壤,宁筠不担心结出来的果实不好。
不知不觉间,一瓶葡萄酒就空了瓶,最后一滴酒水顺着瓶口进了宁筠的口中,被人扔在了地上。
有些晕。
天空四分五裂,一部分是由土地构成的天空,另一部分是纯粹的云,两者同时出现,又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扭曲的景象。
宁筠晃了一下脑袋,指尖摸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这似乎不是幻觉,而是她的眼睛长歪了。
一只长在了原属于额头的天庭,另一只则跑到了嘴巴旁边,只要能伸出舌头,就能舔舐到咕噜噜乱转的眼球。
她心下一惊。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归于原位,天是天,地是地,什么都没变,就像是她产生了一段奇妙的错觉一般。
怪不得伪人的走路姿势那么怪,这不晕才怪。
“宁筠——”齐荦荦的声音从篝火旁传来,“回去了,晚上伪人多!”
篝火已经被熄灭了,还剩几个零星的人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其中有几个喝大了头,话都说不清楚。
“我高速你,我一叮……定会种好地,你们都瞧不起我,我就种给你们看!”
陈叔摇摇晃晃的,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陈婶拉了回去,一巴掌拍在头上。
“知道了知道了,快睡你的觉去吧!”
宁筠揉了揉眉心,低低笑了几声,拎着被扔到地上的酒瓶,趁着最后一个人离开前,走了过去。
在于另一个人擦肩而过时,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腹部也没有饥肠辘辘了。
自从来了这么多人,别墅群就显得热闹很多。
最开始,众人刚来的那一天,各个别墅死气沉沉,每打开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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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就要被里面的气味熏吐几个。
碎成沫的尸体,泡成巧克力色的浴缸,甚至还有用器官做的“乐园”,以及最令人反胃的,凝固着血水和尸体做成的“雪山”。
可想而知,之前在这里受害的人群,有多么的庞大。
而现在的别墅群里布满了生活的痕迹,器具摆得到处都是,家家户户安装了不少彩灯,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狰狞可怖。
葡萄酒能暂时填饱宁筠的肚子,这种可怖的现象暂时不会出现。
酒城的周边种植着大批葡萄,陈叔就是种葡萄的一把好手。
一颗葡萄藤从开花到结果,需要大概半年的时间,以目前的葡萄酒数量,似乎支撑不到明年。
想到这里,宁筠又开始犯了愁。
如果不想吃人的话,她就需要更多的葡萄酒。
也不知道其他的酒可不可行。
第二天一早,宁筠被仇远愤怒的喊叫声吵醒。
“谁偷了老子的酒?”仇远的大嗓门隔着八百里都能听到,“快点出来认错,别逼我把你抓出来!”
宁筠关上了窗户,迷迷糊糊洗了把脸,下楼时,就看到仇远怒气冲冲,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对着宁筠哭诉。
“宁姐,你知不知道,我今早去地下室的时候……”
自从宁筠昨天带回来了酒,仇远兴奋到睡不着觉,这些酒水是酒城存在过的证明,也是仇远自小隐秘的梦想。
他要作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酒。
只是他一早去打开装载了自己梦想的屋子后,天都塌了。
地面上散落着空掉的酒瓶,酒柜上乱七八糟的,似乎有什么人入侵过,挑三拣四后大喝了一通。
最主要的是,空瓶的都是珍贵的葡萄酒,其他用粮食、蒸馏做出的酒水则是浅浅的开了一瓶,喝了一口就扔了下去。
小偷明显有目的,直奔着葡萄酒而去。
这个认知让仇远更加恼怒。
都是酒,就葡萄酒好喝是吧?!
他抹了把眼泪,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要找出凶手,给葡萄酒安葬……”
全然没看到宁筠一脸心虚的模样。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的酒似乎分外的醉人,等到她有了意识后,自己已经坐在了齐荦荦的床边,手掌差点就要碰到了她。
清醒过来的宁筠,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慌忙间向着门外逃离,误打误撞地进了酒窖。
如影随形的饥饿感侵蚀着她的全身,在慌乱之中,她也不记得自己拿了多少的酒水,只要是能果腹的酒水,她照收无误。
到最后,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又是怎么回到的房间。
“宁姐,你说呢?”
宁筠从怔愣之中恢复了神志,下意识点了下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太好了,那我就成立个小队调查了!”仇远哼笑着说,“我宣布,酒馆探案组,成立!”
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忘记了偷酒的愤怒,兴冲冲地奔出了酒馆。
“酒馆探案组,有人要加入吗?”
37. 二合一
宁筠看着他离开,又想到了昨日在酒窖的模样。
白酒闻到味道就没喝,黄酒喝了一口,似乎就被她丢掉了。剩下葡萄酒喝得最多,其次是水果酿成的酒。
也不知道喝了几瓶,她现在没有饥饿的感觉。
饱思□□,宁筠饱了只会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她随时可能会失控。
“宁筠,原来你在这里。”齐荦荦说,“早上的发动机又坏了,陈叔他们在修,你先吃点干粮垫一下吧。”
宁筠接过了饼干,却没有要吃的意思,虚虚地望了一眼楼下,突兀地说了一句:“我知道怎么解决了。”
“啊?你别走,先吃饭!”
陈叔几个人围绕在发电机旁边,对着上面的零件摆来摆去,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发动机冒起了黑烟。
发动机冒黑烟有很多种问题可以解释,但绝对不包括眼前的现象。
之间黑烟吞吞吐吐了一阵,停歇了一两秒后逐渐变得庞大,内核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燃烧的红色。
“快跑,要炸了!”
只听“砰”的一声,一朵蘑菇云直冲天际,无数尘土掀起,将陈叔几人吹得满脸灰尘。
经过众人的努力,原本只是有了缺陷的发动机,此时终于归了西。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一个头,笑声就如同滚滚浪潮,一连滚到了宁筠的耳边。
陈叔笑得直拍大腿,说:“小宁啊,对不起哈哈哈哈……”陈叔话还未说完,又忍不住笑,笑得直漏风。
周围几个人看到,笑得更欢了。
宁筠也没忍住,嘴角扯了扯,说:“没事,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发电方式。”
她拿出来刚刚画的图纸,将这些一五一十地指给他们,介绍着。
“我打算建造一个水利发电机和生物质电发电设备。”
众人都是大老粗,在末世之后唯一会的技能是种地,有几个个仅仅学过几年的机械,还未等实践,酒城却没了。
于是宁筠耐心解释,“水利发电机就是靠水发电,生物质电是靠农作物发电。”
虽说是这么说,但众人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只有几个学过机械的人耐心地听着。
宁筠在前世为了玩游戏,学过不少有关于乱七八糟的知识,其中发电机就是一项。
她将这些讲给众人听,将制作方法细致地写了出来,末世后的人们蜷缩在一个城池之内,没见过这么奇妙的建构。
“原来还可以这么利用……”
“如果水流的高度不够怎么办?或者遇到了干旱季节,水压不够,我们怎么做?”
宁筠解释道:“通过压力钢管将水引到水轮机,不用担心水压不够。”
几人又问了若干问题,宁筠连连解释,她讲得通俗易懂,连最基础的原理也细致将清,就连从未学过的陈叔也大致懂了过程。
说做就做,宁筠讲清楚了过程,其他几个人就开始动手。
先是发电机。
拜刚刚所赐,大家唯一能用的发电机已经报废,几人只能再做一个。
除了这些人,陈叔又叫来了几个人,负责制作各种管道和线路,以及进入水底所需的建材。
明明只是几十个人的村落,却做出了上百人的气势来,各个分工明确,有人搬运材料,有人制作材料,甚至有人动手能力强,已经开始研究发动机的构造了。
宁筠也没闲着,不停地探测湖底的位置,直到找到一个最适合建造发电机的地方。
忙碌了三天三夜,第一个发电机成型。
众人小心翼翼地搬运,又小心地打开了发电机的开关按钮。
无数的村民聚集到发电机附近,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在按钮摁下之后,发电机缓缓运行,发出了阵阵轰鸣声,靠近的人甚至能感受到由发电机飘过来的阵阵热气。
发电机成功运行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众人屏息一口气,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别墅上。
直至一秒、两秒、三秒,在无数人期盼的目光之下,第一家的灯火缓缓亮起,霎时间,铁门上的灯笼亮起,五彩缤纷,点亮了众人的欢呼之心。
“亮了!”
紧接着,第二家、第三家……
由于管道的并行加上了串行的结构,即使有一家的线路有问题,也不会耽误其他家的线路。
直到最后一家,那灯光颤颤巍巍的亮起,还未等所有人欢呼,又“啪”的一声,陷入了沉睡之中。
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电路问题,最后一家灭掉之后,又像是播放着到放的电影,从后至前,每家每户的灯光短暂的亮起,然后纷纷熄灭。
众人的表情也如同倒放一般,从激动逐渐面无表情,隐约能听到有人叹了口气。
“快,快关掉发电机!”
人群中突然有人吼了一声,靠得最近的青年才反应过来,在水面之下的水轮机不知怎么回事,旋转得愈发厉害,几乎要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直到发电机的关闭,水面才归于平静。
宁筠垂下眼看着,然后吩咐道:“去看线路有没有问题。”
水轮机能运行,说明本身没有问题,那只能说明了一件事,极有可能是线路的短路。
过了一会儿,查看线路的人匆匆回来,弯着腰喘息了几口气。
“是……总设备那边跳闸了。”
紧接着,另一个人回来说:“我在最后一家发现了这个。”
他将东西递给宁筠,说,“可能是它引发的。”
是一个小型的金属管,上面还残留着余温,可见刚刚通电时,这个东西有多么的烫。
有人急匆匆地说:“我……我没特意安装,这不关我的事!”
显然是房子的主人。
宁筠没理会,只是吩咐众人继续检查。
过了一段时间后,检查完的众人再度回来,捏着一颗紧张的心情,第二次摁下了发电机的开关。
“一定要成功……”有人默念着。
紧接着,水轮机缓缓开启,水面上波涛汹涌,将所有人凝固的脸打散。
下一刻,所有别墅的灯光亮起,但没有人欢呼,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秒又熄灭。
足足等了十分钟,人群才有了几分窃窃私语。
有人不可置信地问着:“成功了?”
“成功了!”
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有人看向发动机,继续喊道:“没变化,宁筠也太厉害了吧!”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么厉害的人,至少要混个村长当当!”
“我觉得对,当村长!”
“当村长!”
“当村长!”
……
宁筠还未等说些什么,众人将她拥护起来,举起手臂,喊着:“当村长!”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统一,直到宁筠不得不应了下来。
“事先说好,我不会管理,如果出问题的话……”
陈叔笑着:“我来担责任!”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打趣:“您一把老骨头了,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年轻时还当过村官嘞!”
……
热热闹闹的,偶尔有几只路过的飞鸟,也被声音惊得从树梢盘旋,围绕着人群飞行。
自从有了电,酒馆的安保又上了一层楼,村庄里有个天才,通过宁筠模糊的图纸,居然复刻出来不少实物。
比如摄像头,每家每户都安装了一个,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状结构,就能足不出户看到酒馆的四周,伪人就无处遁形了。
又比如电缆线,电缆线很粗糙,但对于不大聪明的伪人很有效,一踩一个准。
这些都是宁筠制作了发动机后的结果。
再然后,宁筠当上了村长,就总觉得闲不住,于是吩咐了一批人连夜制作城墙的图纸,现在城墙改造计划进行中,属于很快可以动工的程度。
直到动工的前一天,酒馆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非常的自来熟,上来就对酒馆指手画脚,又对那堵墙壁啧啧称奇。
好像是她家一样。
直到她坐在了酒馆的吧台上,被擦拭酒水的仇远看到。
“你是……舅舅的老师!”仇远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
怀文雪愣了一下,指着仇远,对宁筠说:“这小屁孩是谁?”
这一句话似乎伤到了仇远,眼看他睁大了眼睛,泪珠就要凝结在眼眶之中,怀文雪咳嗽了一声。
“开玩笑的。”怀文雪笑了一下,说:“你们看起来过得不错,我这次路过没别的意思,就是景澄害怕弟弟没什么自保之力,要我教他一段时间。”
“那舅舅怎么没来?”
怀文雪睨了他一眼,道:“听说有人不关心自己舅舅的死活,他伤心了。”
这话也就仇远这个小屁孩能信。
好在小屁孩也没什么记仇的心理,又听了几句好话,就屁颠屁颠地给怀文雪调酒喝。
宁筠正想露一手,被怀文雪一把阻止。
“停。”怀文雪面无表情地说,“我今天想喝点好喝的,不想品尝生活的苦。”
行吧。宁筠又坐了回去。
仇远果然很有天赋,只见他拿起了酒,就瞬间进入了状态。宁筠距离仇远很近,但从刚刚起,仇远的呼吸就已经听不到了,整个人像是与调酒器融为一体。
接下来,仇远的手上飞速运转,一个简简单单的摇酒器,在他这里成为了一个杂技道具,他总是以极刁钻的位置扔出去,然后精准地接住,酒水就在这瞬间扬起了一个漂亮的浪花。
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同。
过了十五分钟,仇远倒出摇酒器上的最后一滴酒,将漂亮的、泛着沫花的酒递给怀文雪,表情得意洋洋。
“您要教我什么?如何打伪人吗!”宁筠听到仇远这般兴奋地说着。
怀文雪抿了一口,道:“不是。”
“教你怎么分辨伪人,方便逃跑。”
仇远:“?”
啪嗒一声,惊醒了仇远,他默默将掉在地上的杯子收拾掉,然后背对着所有人,看起来要多寂寞有多寂寞。
怀文雪故意说:“如果有人能给我再调一杯的话,我或许会教教别的。”
就见那一小圈背影动了动,宽厚的衣袖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
“真的?”脑袋发出了声音。
不一会儿,吧台上又多了一杯泛着橙黄色的气泡酒,杯顶挂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那我要学打枪。
怀文雪故意装没看见,慢慢抿着,边与宁筠闲聊。
“我最近回了一趟基地,你猜猜上面的头号通缉人是谁?”
宁筠没说话,表情十分镇定。
看怀文雪调侃的神色,拿脚想,也知道说的是她。
“没意思。”怀文雪叹了口气,说:“你把沈枫打了,不过在野外,哪有不起冲突的,本来是个小事,但恰好赶上实验体失控了。”
宁筠问:“所谓的实验体,是伪人?”
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实验需要猎人。
“对。”怀文雪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基地一直在研究伪人,一直以来没什么成效。”
“具体过程就不多说了,直到上个月,他们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基因,这种基因可以让改变生物的形态。”
“这不是好事吗?”
如果这种基因能被破解,人类可以打造出绝对的安全基地,再发育一段时间,就能够彻底解决掉伪人的存在了。
然后宁筠就可以乖乖投降,请求基地的宽恕了。
然而怀文雪的表情却变得郑重起来,“这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那天晚上,刚进入研究所的实习生小张,照例查看基础设备时,无意中走到了实验室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间单向玻璃制成的房间,里面装着最危险的实验体——伪人。
但小张只看到了他的母亲。
“儿子啊。”他的母亲说:“妈妈以你为骄傲,但是……妈妈好像看不到这一天了。”
母亲趴在单向的玻璃上,似乎想要伸出手,隔着玻璃与儿子相握。
小张浑身发抖,眼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你……杀了我妈妈?”
玻璃内的母亲温柔地笑着,语气与平时的她别无二致,这恰恰是小张害怕的点——这说明他的母亲早被伪人吃掉了。
没想到下一秒,实验体又变成了他父亲的模样,用严厉的语气对他说:“你这辈子都要听从父母的话!”
“妈妈以你为骄傲。”
“我是你的父亲!”
两张脸互相交织,不断冲击着小张的感官,直到他再也忍不住,将玻璃门打开……
第二天,研究员们照常打开室内,结果发现了惨死于玻璃内的小张,而原本实验室内的伪人不知所踪。
“沈枫本来是回去接手这个麻烦的。”怀文雪说,“结果你打了他一枪,子弹碎片击中了沈枫的身体,结果实验体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这种罪也能怪到她的身上,基地的负责人大概是拿脚在拍案。
宁筠又回想着这件事的细节,突兀地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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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的父母死了吗?”
怀文雪惊讶地放下杯子:“你意识到了?我们调查时,小张的父母还好好活着,没有被杀害的迹象。”
这说明,伪人们不需要杀人也可以替代人类。
这么先进的能力,它们居然不带宁筠玩,这让宁筠很失……啊不,悲伤。
“这么说,基地的防御系统失效了。”
怀文雪“嗯”了一声,“所以没空管你了。你也别一副高兴的样子,只要他们能腾出手来,你还是危险的。”
这是件好事,宁筠对怀文雪的情报道了谢。
一旁的仇远早已等不及了,摇摇怀文雪的衣角,委屈巴巴的。
“怀姐姐,我可以学吗?”
这一声让怀文雪很受用,她拍了拍下手,示意着仇远,说了句“出去吧”就走出了门。
仇远蹦蹦跳跳跟了过去。
靠近别墅的旷野除了开垦的土地,还有一部分变成了村民们的娱乐设施,篮球架、足球场,还有一些刚刚建立好的靶子。
仇远就站在一堆靶子中间,远远地冲着宁筠几个人傻笑。
“快来!”
这兴奋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要上阵杀敌了。
宁筠看不过去眼,拍了拍怀文雪的肩膀。
“算了,你去教。”
怀文雪的消息让宁筠意识到,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她看着日出而作,笑得朴实朴素的人们,以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可以逃离,可以游走世界,这些人怎么办?
他们好不容易从一个地狱逃离,又一脚踏进了另一个地狱。
宁筠垂下眼,指尖摩挲着手腕,盯着仇远把玩的那把枪,陷入了沉思。
入冬初期的温度骤然下降,尤其是在做着高专注力的事情时,这种寒冷就会顺着脊背向上,占据了大脑的大部分感官。
“砰。”
枪响震落树枝上几个果子,恰好落在标靶上。
仇远眼睁睁地看着果子命中了标靶的十环,而他的子弹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哎哟,这是谁的子弹?”
正清理着杂草的陈叔摸了摸头,捡起地面上的子弹,又准确无误地扔了回去。
看起来已经很熟练了。
“你这个天赋……”怀文雪在一旁啧啧称奇,看着仇远跑到了另两个靶子旁捡起树脂制成的子弹。
为了子弹的循坏利用,基地专门研制出了可循环的树脂子弹,重点是便宜量大和量大便宜。
但这并不会帮助仇远打中十环。
他捏着和塑料差不多的子弹外壳,从之前信心满满变得怀疑人生。
训练场上一共设立了三个靶子,其中正对着仇远的靶子上没有任何的坑洞,另两个靶子上有零星几个坑洞,剩余的大部分……砸到了修补城墙的村民身上。
“我是不是不适合……”仇远把子弹扔回框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怀文雪大咧咧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搓着树枝,然后对准远处的靶子——正中十环。
“我当年训练时,我和你一样。第二是个很厉害的家伙,第一次就能正中靶心。”怀文雪眼睛弯弯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自己可能不适合当猎人吧,这样想着,我向教官提出了退伍的申请。”
“然后呢?”仇远问。
“最后被一个小傻子劝回来了。”
“就这??”
“就这。”怀文雪说,“那个考第二的小傻子说‘你爱学不学’,到时候别哭哭啼啼跑到我后面求保护。”
“你呢,你会哭哭啼啼地跑到宁筠后面求保护吗?”
听得仇远脸色一红,半响后磕磕巴巴地说:“我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不就是训练吗!我还能再打十次!”
刚走出酒馆大门的宁筠,捂住耳朵,听着仇远志气昂扬的喊声。
活像是喝了碗毒鸡汤。
“训练怎么样了?”
怀文雪看了宁筠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还差点意思。”
怀文雪嘴里的差点意思,那绝对是差很多,差到天崩地裂的程度。
这话自然不能让仇远听到,不然他又要道心破碎,躲在角落里伤心了。
宁筠压低了声音,道:“别吊死在他这一颗树上。”她指了指远处还在修建城墙的村民们,“你看他们行不行。”
怀文雪这次只是被仇景澄要求,给他不成器的外甥一个自保机会,根本没准备这么多,听到宁筠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枪这种东西需要良好的势力和身体平衡能力,年纪越大,这种能力就退化得越快。
至于宁筠所说的村民们,平均年龄至少35岁起步,按照人体学来说,已经不适合从头学起。
这真的能行?
“并不是我不想教。”怀文雪遗憾地说,“枪不够了。”
谁知道宁筠拍了拍她的肩膀,随手就掏出来了几张图纸。
图纸上除了各种枪支解剖图,还写了各种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去看,还标注了原理和各种力学分析。
怀文雪:“……”
“你认真的?”
“当然了。”宁筠理所当然地说,“我把这些图纸交给了宋老师,他说可以试试。”
???
这玩意是说能造就能造的吗?
先不说枪支的精密程度,就是这些精细的零件,也不是几十个村民随便商量就能做出来的。
怀文雪学习了很久,才堪堪弄懂了其中的原理。
偏偏在与宁筠唠嗑的功夫,她看到远处有人走了过来,怀里端着满满一兜枪,一脸兴奋递给了宁筠。
枪身线条舒缓,在阳光下折射出波浪形态的光斑,尾部留了一个上挑的尾翼,看起来精致流畅。
“试过了,能用,但还是有一点问题。”宋老师指着图纸上的内容,与宁筠细致地介绍着。
宋老师以前是大学的机械工程教授,酒城被破时恰好返乡休假,这才逃过了一截。
自从来到了这里,宋老师就一直着手重建实验室,之前的发电机能顺利运行,全靠宋老师日夜不休的实验。
怀文雪瞳孔地震。
小小的酒馆卧虎藏龙。
她看着一旁依然没命中几颗子弹的仇远,趁着对方回来的功夫,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怀文雪说,“我觉得在这里,就我和你像个同类。”
仇远咽了下口水,握着手里的枪,不知道该不该打。
在犹豫的期间,仇远的手中被塞了一把枪。
宁筠:“你来试试。”
38. 失忆
认真的?
仇远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枪,经过这几天的训练,让他充分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拿着枪,纯粹是侮辱了枪。
他犹犹豫豫地说:“那我试一试。”
与那把训练的枪不同,这支枪入手就极为沉重,在他摆出训练时做过的千百次姿态时,突然间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远处的标靶清晰可见,他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还有细微的,血液流动的声音。
“砰——”
仇远看得清清楚楚,子弹自弹道中发射后,就直直奔着远处的标靶而去。
就在即将落入到标靶的十环时,子弹一歪,眼睁睁地落到了十环开外,最终在标靶的最边缘处印上了浅浅一个坑。
“再打一枪。”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仇远就下意识地抽出了枪。没过多久,标靶同一位置上的坑洞变得更深,隐约能看到一个子弹的形状。
“问题就是这样,距离太短了。”宋老师适时开口。
不是他的问题吗?
仇远后知后觉抬起头,就看到两人细致地研究,他未敢出声打扰,只是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怀文雪。
怀文雪似乎也有些惊讶,呆呆地看着标靶,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
“我就说,仇书章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笨。”
“您的意思是……”仇远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是说,你很有天分。”
“不对。“仇远停顿了一下,说:“我是问,仇书章是谁?”
怀文雪作为仇景澄的师父,自然知道仇书章一家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似乎对仇远的打击有些过大了。
她歪着头小声问宁筠:“他失忆了?”
“准确说,是丢失了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对于其他事情,仇远记得一清二楚,唯独关于母亲的事情,仇远似乎记不得,也不再为此难过。
“我觉得是好事。”宁筠看着一脸莫名的仇远,说。
“所以仇书章是谁?是我父母中的一位吗?”
要不要告诉他?怀文雪用眼神示意着。
短时间内,仇恨是最大的助力,但长远看来,这样的仇恨或许会让他失去了自我,变成只会为了复仇的机器。
尤其是……宁筠并不认为仇远的脑袋够用,或许这种失忆的方式才是他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他自认为的。
宁筠想了想,说:“她是个很好的人,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认识她。”
有一说一,老板画的饼确实香,尤其对于还处于天真无邪状态下的仇远。
他一点头,这事就算应下了。
怀文雪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嘴欠付出了代价。
改良图纸。
宁筠几个人只是照着枪支的画瓢,缺乏精细的参数,而怀文雪作为系统学习过的人,自然也被教过极端情况下的自保。
如果被伪人包围,附近又没有任何补给点,她们需要自己维修身上的装备,一些简单的修补知识是十分必要的。
怀文雪并不喜欢这类知识,考试时也才将将及格,但这并不代表怀文雪不会掌握这样的知识。
“如果管道再短0.5mm,子弹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怀文雪拿着签字笔,修改了不少图纸上的数据,等宋老师重新制定后,再修改着实际的错误。
半个月过去了,仇远又充当了新武器的测试员,而这一次的他也褪去了刚接触枪的兴奋,静静地沉下心来,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标靶上。
十环、十环,还是十环。
标靶上与之前的枪支相比,现在的枪支威力更大,几乎要将标靶打破。
宁筠满意地看着枪支的威力,并召集了第一次“村长大会”。
其实只是在大家吃饭后,把所有人叫到酒馆而已。
“今天是打算通知一下大家,为了避免遭受酒城的覆灭,我们的酒馆要实行一个新的策略——全员皆兵。”
宁筠站在吧台上,看着一众的村民。
村民并不多,作为被酒城吸血的村子,年轻人自然都跑到了酒城,剩下一群体态苍老,做了一辈子农活的中老年人。
“伪人随时有可能入侵,所以……我决定给你们每人配发一把枪,并学习技能,让你们在被入侵的末世里,也足以自保。”
宁筠将事先准备好的枪放在吧台上。布袋子上的拉锁一滑,里面漆黑的枪体就漏了出来。
即使在混乱的酒城,枪支也只配雇佣兵和士兵们所拥有,普通人只能见过,申请却十分麻烦,见到这么多枪,众人简直要看直了。
“我们也有枪?”
“哎哟,这东西给年轻人就好,万一我们一把火走歪了,岂不是要闹人命咯!”
“请问,我们一人一把吗?”
底下的村民窃窃私语,宁筠就在上面安静地听,时不时回答真诚提问的村民们。
“是的,只要报名就有。”
“代价是需要保护酒馆的安危。”
“会训练的,我特意找来了特级训练师……”
屋内宁筠的声音平静温和,但总能盖过村民激动的声音,解答着村民的疑问。
屋外几个正喂着蚊子的人,自然没这么好的待遇。
仇远撇了撇嘴:“原来我只是个测试的。”
屋子里除了仇远的唠叨声,细听还有汩汩细流的声音,怀文雪将接满水的杯子递给仇远,试图让他闭上那张嘴。
怀文雪翻了个白眼,说:“还不是因为……算了,欠你们的。”
“那你以后还教我吗?”
“教,再闭不上嘴,我就不教了。”
仇远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又想说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一旁从未说过话的齐荦荦出了声,“所以今天晚上谁守夜?”
这一句话让仇远彻底闭了嘴。
守夜是最近宁筠新发明的东西,以宁筠四人分中心,分作两组,在夜晚巡逻守护众人的安全。
而当初仇远意气之下成立的“探案组”,成功被宁筠扭转为了“巡逻组”。
而仇远的表情,活像是中二少年的“青龙□□”,被老师强行改为“青龙学习小组”一样失望。
夜晚的酒馆并不安全,总有零星几个伪人能突破围墙的防守,摸索到酒馆的四周,这些伪人,就是巡逻组要击杀的对象。
齐荦荦翻着监控画面,成功在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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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发现了伪人后,在屏幕上点着什么,监控另一边的伪人就倒了下去。
下一秒,仇远架起了枪,将枪口瞄准不远处的城墙门口。
“最近伪人怎么这么多。”他眉头蹙了一下,毫不在意地清理掉。
“人多了会吸引伪人。”怀文雪说,“它们像是有什么寻找机制,总能在荒郊野岭找到人类。”
所以单人会被成群的伪人耗死,而集体会被伪人入侵玩狼人杀,无论怎么样,都逃脱不了这帮奇怪的畸形生物。
“演讲似乎结束了。”怀文雪看着村民们鱼贯而出,片刻后就散了个干净。
紧接着,齐荦荦将设备一放,就跳下了房子,直奔着酒馆而去。
酒馆的灯没亮,月光顺着窗户,在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帷幔。
宁筠就坐在酒馆的中间,披散着头发,背对众人,比鬼还吓人。
仇远被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宁筠将吧台上的枪支一推,闷闷不乐地回答着:“村民们说更想种地。”
“打伪人不比种地好吗?”
说完这句话后,宁筠突兀地转回了头,一双黑色瞳孔幽幽地注视着仇远。
“你说,种地和打伪人,你选择哪个?”
或许是光线的问题,在这样暗淡的光线里,仇远心中隐隐觉得,这眼眸像是狩猎者注视着猎物,并期待着猎物的举动一样。
危险。
这是仇远这么多天的实战里,形成的某种直觉。
下一刻,灯光被人打开,这种危机感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与此同时,宁筠收回视线,声音愈发闷。
“你又没种过地,肯定选择打伪人。”
仇远松了口气,伸出手向背后一探,后背不知何时湿了一大片,此时紧贴着皮肤,又显得黏腻闷热。
不是错觉,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就决定。”齐荦荦安慰着她,“给村民一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逐渐变成了一周。
空中飘洒了细小的绒毛,颗粒在阳光之下熠熠发光,形成了一片雪白的景象。
这种名为雪的东西让仇远十分兴奋。
只见仇远躺在地上不够,又翻着身子,在雪地里四处打滚,弄得满身都是雪,少部分接触皮肤融化,冻得仇远直喊冷。
不忍直视。
酒城据酒馆1000多公里,没见过雪也是十分正常的,但这种兴奋在宁筠几人眼中,就显得有点傻。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雪球的破空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齐荦荦的身上,刚做好的绒毛大衣挂了一层水滴,然后又凝结成了霜。
齐荦荦攥了一把衣袖,目光逐渐有些不大对劲了。
“你们不玩打雪仗吗?”仇远一边问着,一边又团了一个,继续砸向齐荦荦。
他不是不想砸其他人,主要是宁筠那天的眼神,依然让他不自觉颤栗,怀文雪又是他的师父,哪有砸师父的道理,于是看起来无害的齐荦荦就成了他的第一个目标。
齐荦荦被砸了一身雪,也不生气,认认真真挑了一块石头,在地面上滚成了一团雪,冲着仇远身上砸去。
就听远处“嗷”了一声后,没了声息。
39. 伪人潮
“不会死了吧……”怀文雪摩挲着下巴,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初冬的积雪不多,踩上去也只有一层薄薄的雪皮,众人深深浅浅踩了一层,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便从酒馆转移到了平原。
雪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段时间后就停了,不少村民就趁着雪,颇为好奇地体会了一番。听着踩雪的咯吱声,抓起一团雪就砸向其他同龄的人,引得一阵喧闹。
陈叔的家离平原最近,平日的他喜欢坐在院子里,磕着烟袋看热闹,也喜欢参与热闹。
随着宁筠几人的靠近,陈叔一边看着仇远,一边对宁筠挤着眼睛。
可惜齐荦荦并没有领悟到陈叔的意思,但也有了几分防备,就听到另一边响起破空声,她下意识地侧身闪避。
雪球就擦着单马尾的发丝而过,落入了远处的树上,惊得几只零散的鸟起飞,在空中传来压抑的叫声。
那边的年轻人笑着,招呼着众人:“一起打雪仗吗?”
眼见齐荦荦弯下身子找什么东西,宁筠为了年轻人的生命着想,赶忙阻止了她。
“先看看仇远有没有活着吧。”
齐荦荦“哦”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扔石头?”
宁筠不敢说话,只是一味地扒拉着仇远。
仇远的脸埋在雪下,被冻得通红,眼睛紧闭,一边抖着唇瓣,一边虚弱地说:“太可怕了,我不就竖了个中指吗……”
宁筠:“……”
她把仇远摁回了原位,顺手把雪偷偷塞到了仇远的脖颈里。
这是北方人打雪仗,对于躺在地上的人,最友好的礼仪。
她刚走远,就听仇远又“嗷”了一声,怒吼着:“谁往我脖子里灌雪,你出来,我不打死你!”
紧接着,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嚎叫:“我错了!齐姐,别打了!”
宁筠的眼睛弯了一下。
她转过头来问着陈叔,问:“你们想好了吗?”
指的是领枪接受训练的事。
显然陈叔对于酒城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他磕了磕烟袋,捏着烟的手有些发抖。
“我儿子就在酒城当过兵。”陈叔笑了一下,说:“你也别嫌弃我怂,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不太希望让她去当兵。”
在陈叔的视线里,陈晓正用帆布格挡着雪球,眉眼弯弯,脸上满是不谙世事的单纯。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有这个想法,宁筠也不打算勉强,只是点了下头。
“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找我。”
陈叔笑着应了一声。
“啪嗒、啪嗒。”
不知是众人的笑声,还是一些别的原因,松树上的薄雪就顺着树枝滑落下来,像是滑落了一块软绵绵的云朵,砸到了宁筠的脚边。
她望着松树,就看到树枝的枝叶上,几乎微不可闻的颤动着。
这种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动物的感知,她突然想到了刚刚惊起的鸟,这些鸟盘旋了一阵,却又没落到这些树下。
像是忌惮什么东西。
宁筠顺势跑到了视野开阔的城墙顶部,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
在光秃秃的枝干与雪的交际线处,隐隐约约攒动着什么,形成了一段漆黑的天际线。
“宁筠——”
墙下有人叫着宁筠,她稍稍偏了下头,就看到齐荦荦正往城墙上去,一边走一边叫她。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宁筠将远处指给她看。齐荦荦顺着宁筠指的方向,拿起了望远镜,看了几秒后,指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镜筒。
“是上次出现过的伪人潮。”齐荦荦面色凝重。
“上次出现?”
齐荦荦说:“就你走了之后的事情,恰好来了一批猎人,酒馆才能活了下来。”
她一直没提这件事,宁筠也从未发现过任何不对。
怪不得齐荦荦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想来这个伪人潮应该是主要原因。
“主要是伪人们集结到一起,对人类的栖息地进行攻击,其中有一个命名为‘台风’的伪人潮最危险——它们要来了!”
齐荦荦惊呼一声,然后抓紧下了楼,道:“你不知道它们的威力,我们一起去叫村民们躲进庇护所,光凭我们几个人打不过的。”
在临走的最后一刻,宁筠试着用望远镜再次看了一眼。
伪人们的前进速度极快,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原本只能看到人头攒头的影子,现在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脸。
五官错位导致的极为扭曲的笑容,似乎在看到了城墙上的几个人后,笑容就变得更加肆意。
宁筠从城墙上撤离,踩着几乎快融化的积雪,躲到了齐荦荦口中所说的“庇护所”。
其实并不算是个庇护所,只是山脚下的一个坑洞,上面留一个木门,门里有一张桌子,还有几盏仅供照亮的明灯。
看起来像是什么人的研究室,桌子上还有几份散落的纸,不过时间久远,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了。
空间本就不大,村民们集聚在这里之后,人挤人般,将保护在最外面的宁筠挤到了门口。
这个地方真的能不被发现吗?又或者说,这扇小小的木门,能抵御伪人的进攻吗?
但伪人们并不给众人思考的机会,没过多久,门缝外传来了阵阵的踩踏声,桌面上的纸张就顺着声音震颤。
来了。
宁筠在人群的最前端,顺着微弱的光线看过去,一张张扭曲奇怪的脸被门缝切割,只留下了更为怪物的另一半。
一阵尖锐笑声突兀想起,划破了静谧的空气,从门缝的左侧,一直笑到门右侧,又继续从右侧笑到了左侧。
其中一个伪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凸起的瞳孔慢慢移动,就顺着眼眶移动到左边的太阳穴上,呼噜噜地乱转。
他转动眼球之后,又像是不满意一般,上半身继续前倾,下本身却固定在原地,然后“啪”的一下,整张脸怼到了门缝。
几乎与宁筠脸对脸。
还未结束,他继续向内挤着,那咕噜噜的眼球被门缝挤到了门内,落在地上,仍不停止转动,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所有人的倒影,最后变成了灰色。
“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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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找到啦!”
声音尖细又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宝物,迫不及待与众人分享。
紧接着,木门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酸倒牙的声声,顶层扑簌扑簌掉着灰尘,落在众人的脸上。
有些呛人,但没人敢闭上眼。
“是先锋兵,麻烦了。”齐荦荦声音很闷,压抑着什么。
既然已经被伪人发现了,几个人不打算再憋着话。
“什么是先锋兵?”
有人问着这句话,还伴随着一段组装子弹的声音,随后是枪支夹起来的声音。
齐荦荦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颤抖的手,冷静地说:“这就是伪人潮的恐怖,他们有明确的职位分布,几乎能赶得上一个军队。”
“刚刚那个,就是负责找人的先锋兵,还有那个笑声,是负责提供点位的。”
“我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仇远低声骂了一句,“刚刚怎么不说?”
“它们视力又不高,只要没看到人,就……”齐荦荦嘟囔一句,突兀间又闭了嘴。
没看到人的前提,是人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或者躲到了能隐藏身形的物体里外。
而他们这群人堆到一起,别说什么躲藏的位置,能全都进去,都要夸一句避难所能装。
而人群更不能分散了,万一被伪人们摸进了屋子里,其他屋子的人又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连失踪了也无处去寻。
但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要是被村民发现了什么,又会寒了众人的心。
突兀地一声响起,木门落了地,无数细小的光线从缝隙中泄出,照亮了众人惊惧的眼。
无数扭曲的血淋淋的手,弯曲着、颤抖着对着众人袭来,其中有不少手,在伸着伸着就换了形态。
细密的皱纹顺着指纹悄然生长,布满了整个手掌,有人观察细致,就会发现这些手……在逐渐变成他们的模样。
这些伪人在模仿他们。
就在这一瞬间,无数颗子弹齐齐飞出,伴随着沉重的枪声,激起了一片尘土。
伪人们的身上溅起了一片片血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后面的伪人扑了上来,填补了空缺的位置。
后面的村民们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里。因为人太多,伪人们与他们的距离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抓到他们,然后将他们拖到伪人群之中。
有人崩溃了,尖叫着,拿着手边的东西砸着伪人,然后拼命地向内拱去,挤着挤着,竟然真挤出了半米的空间。
齐荦荦看了眼后面“宽敞”的空间,笑了几声:“这下足够了。”
几个人边打边退,分散到四边,中央留出了一堆伪人尸体,形成了一个防线。
伪人们被边打边退,防线从屋子中央逐渐过渡到门口,隐隐有着向外蔓延的趋势。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个伪人,我跟你拼了!”
在宁筠的余光之中,人群之中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陈叔,手中握着武器,互相扭打着。
什么时候过去的?
40. 尸墙
尽管陈叔竭力证明着自己的真实性,人群之中仍有一部分人持着怀疑态度。
——伪人模仿的太像了,两人的行为举止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叔脸色苍白,嗫嚅着:“我是真的,应该是真的……我还有个女儿,小晓一定能认出我来。”
另一个陈叔同样惊慌失措:“小晓,你在哪,你一定不会认错我吧?”
很快,小晓被人群夹在了中间,被无数双手推了出去。
她惊慌着脸,眼里含着泪水,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父亲之后,就变成了哽咽,就说不出来话。
真的认不出来。
无论是她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脸,还是父亲无意识的,喜欢揪着衣兜的小动作,两个人几乎都一模一样。
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小晓,从未见过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的伪人。
在陈叔期盼的眼神中,小晓摇了摇头,说:“我……认不出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
在小晓说完这句话后,两个陈叔同时露出了苦涩又无奈的笑容,异口同声说:“没事的小晓,连我自己都……”
又同时停顿了一下,两双眼睛相互对着,再一次同时开口。
“那是我的女儿!”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什么。
两个陈叔怒火对视,其中一人随手掏出了什么,大喊一声:“你个伪人,我跟你拼了!”
另一个人不甘示弱,顺手在旁边拿着什么东西,两个人就扭打成了一团。
这下更难以分辨了。
众人愁眉苦脸,有几个人想要伸出手,在碰到对方的那一刻又收了回来。谁也不向自己拉的是伪人。
万一被模仿了怎么办?
这般想着,越来越多的人变得心安理得,全都收回了手,甚至还给两人的打架腾了个地方。
在宁筠注意到这一切时,就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那位假陈叔跨在真陈叔的身上,重重地扬起了手,指尖上捏着尖锐的钢笔尖,猛地向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发出了黏腻的“滴答”一声,温热的,顺着鼻尖滑落,直到没入发丝之中。
难闻的腥气蔓延。
陈叔眨了几下眼睛才发觉,笔尖已经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一推,上面的家伙就摇摇晃晃的,“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那张脸也逐渐模糊,变成了他们都不认识的模样。
陈叔松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身后的小晓浑身发抖,身上涂满了深色的血,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在看清陈叔的模样后,艰难地扬起了一抹笑容。
“爸……我是不是,扎对了?”
陈叔下意识把女儿抱在了怀中,声音沙哑:“你做的很棒,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小晓回抱了一下,开始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去学枪?”
“能。”
“那我能不能去帮忙?”
“你……去吧。”
陈叔无奈地叹了口气,“注意点,别受伤。”
有了这句话的保证,小晓就像是一往无前般,突破了宁筠给他们准备好的防线。
这段勇气在看到成堆的尸山后打了个折扣。
难闻的气味翻涌,仅仅是死了几分钟,尸体上就开始渗出尸水,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点点蔓延至小晓的脚下。
保守估计,这里至少躺着几十个伪人。
“呕……”勇气散了一半的小晓,没忍住呕了一声。
这一声惊动了离她最近的仇远。
“你在这里干嘛?子弹无眼,快回去。”
仇远正捏着弹夹,给武器换着子弹,听到了声音,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小晓剩下的勇气,就被这句话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四个人手中握着枪,两个人一组,当一组进行换弹时,另一组就交替清理剩下的伪人。
哦,她没有枪,也没法加入他们的分配。
小晓垂着眼,手中握着的刀突然滑在了地上,她蹲下身来,在黑暗的地面上摸索着。
地面上不知道是浓稠的灰还是别的东西,在摸到冰冷的刀身时,那种黏腻的手感就附着在了她的手上,她拍开,却发现是个几乎要融化的皮肤。
她望向尸山,强忍着恶心感,将暴露在外的骨头抽了出来,没了骨头支撑的皮肤融化得更快了。
小晓突然有了想法。
“我能帮你们处理掉尸体。”
她用力地搬动着尸体,那堆不知名的东西就顺着骨骼滑落,发出了“吧唧”的声音。
仇远不耐烦地回头,却在看到的第一眼愣了一下。
小晓捂着鼻子,将上面的骨头拉扯出来,失去了骨头支撑的皮肤迅速软化,最终化成粘液渗入了地下。
仇远咽了下口水,指着上面的东西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小晓回头看着看了一眼,没忍住又“呕”了一声,说:“我看他们在融化,就顺手试了试。”
没想到这么一试,居然让她发现了个特点。
成堆的尸体不仅会阻挡她们的视线,也容易让一些奇怪的东西浑水摸鱼。
这时需要一个“游离人”来帮助她们寻找漏网之鱼。
小晓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另一边的宁筠说:“时间到了,换人。”
这句话说完后,旁边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距离仇远只有十几厘米,却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也看不到对方眼睛眨动的频率。
像是个专注的机器人。
直到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了轻,生怕打扰到对方。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稍显温柔的女声,但却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
小晓回了神,脸色逐渐染成了一抹粉色。
“我想帮忙清理尸体,寻找里面的漏网之鱼。”
宁筠换着子弹,闻言点了下头,说:“可以,谢谢你。”
这说明同意了她的帮忙。
小晓的嘴角向上勾起,眼睛炯炯有神,铿镪顿挫地说了一声:“收到!”
也不再嫌弃味道,活像是打了鸡血,勤勤恳恳地搬起了骨头。
宁筠上完子弹,一抬头,就看到小晓连拉带扯,拽出了一大堆的伪人尸体。
其中有几个抽动着手指,眼皮翻飞,显然还没死透。
竟然还真的让她找出了漏网之鱼。
小晓亮出了匕首,一步一步地,向着伪人袭去。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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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我没有子弹了!”
没过几分钟,仇远急急喊了一声,踹着几乎要贴近他身体的伪人。
宁筠不再看热闹,指尖一扬,枪支上并发的烈火,就落在伪人们的身上。
伪人潮的伪人智商不高,胜在数量极多。
前仆后继,几乎完全不怕死,宁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弹药箱,里面的子弹似乎也不多了……
在得以有了几分空闲时,宁筠转过头来问:“弹药箱里也没有了吗?”
磕碰子弹箱的声音传来,空落落的,不用看宁筠也知道,大概率是没有子弹了。
果不其然,她听到仇远说:“没有了,怎么办?”
宁筠捏这枪支的手指有些紧,指尖泛了白,深呼出一口气。
“我这边还有一些,你先用,如果空了的话……”她垂下眼看着洞口外密密麻麻,几乎见不到尽头的伪人们,紧蹙着眉头。
空了的话……她无法保证村民们的存活。
搬给仇远的子弹也很快用完了,紧接着是其他二人的子弹箱所剩无几,几个人打完了最后一轮子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默。
显然大家低估了伪人们的数量,也高估了避难所的质量。
伪人们似乎意识到了她们的局促,进攻的速度骤然加快,但似乎暴露出了自己的智商,无数个伪人卡在洞口,被还未融化的尸体堵住了道路。
“我怕他们进来,就实现留了一批尸体,堵住了门口,也不知道能堵多久……”小晓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几个人太忙了,竟然没注意到,小晓究竟是什么时候堆积出来的。
怀文雪对她道了声谢,又对着众人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凉拌一下,再倒个酱油调味料什么的,或许能让伪人们入口时更丝滑一些,没准得了伪人大老爷善心,一口就一命呜呼了。
宁筠还有一个更不敢说的话——如果能让她吃掉的话,或许会死的比较舒服一些,相对于被伪人们活吞的话。
她垂下眼,看着黏腻的尸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趁着它们的血液没留干,涂在身上,我们浑水摸鱼混出去。”
她这么说着,率先打了个头,抓起了一具还算新鲜的尸体,将血液涂抹在自己的身上。
其他人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做,纷纷按照宁筠所说的,挑选着尸体。
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村民,即使害怕,也不得不主动上前挑选,为自己保一条小命。
大家不停地拆卸着“城墙”,像是在玩层层叠,不想让城墙倒塌,又必须让城墙保持着一定的稳固性。
有些人的运气比较好,刚拆下来一具尸体,就成功和伪人面对面,跟盲盒面基一样,又刺激又惊喜。
临时码的尸体并没有多牢固,一方面是外面的伪人鼓足了力气向内,另一方面还有“内鬼”,于是这城墙就哆哆嗦嗦的,在最后一个人拆掉了“积木”后,这墙就幽幽地,隐隐有着向内倒塌的趋势。
时间不多了。
宁筠并不需要涂抹什么,只是象征性地涂了一层,就靠着墙壁,时不时扶着尸墙,安静地看着众人涂抹。
没过多久,尸墙大概是完成了它的宿命,就听粘液互相摩擦的声音,然后倒塌落下。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41. 伪装
一拥而上的伪人们,很快涌进了避难所。
霎时间,周围挤满了歪头的、短肢的、五官扭曲的、甚至是四肢错位的……人挤着人,人擦着人,一眼望去皆是身有怪异的伪人们。
众人被人流冲散,都大气不敢喘,一时间倒是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他们本就是伪人,还是混迹在伪人堆里的人类。
好在伪人们只是嗅了嗅,在闻到众人身上的血腥味,还颇为人性化地皱了眉头,嫌弃地将头撇到一边。
倒是没听到惨叫声,看来是成功了。
宁筠放下心来,开始浑水摸鱼。
她本就是伪人,自然也不需要遮掩,身上本就不多的血被蹭掉后,就愈发大胆起来,直接探着身子向着洞口内,寻找其他村民的踪迹。
人太多,从洞口到洞内也挤得不行,宁筠走了两步,就被伪人们挤回去三步,走了半天,仍在原地踏步。
伪人更灵敏的鼻子,也在此刻失去了作用,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翼之间,根本无法判断村民们的位置。
而且与她预想不同的是,这帮伪人们似乎会交流。
“你……变了,形态?”
形态大概指的是模样,也就是所谓的外表。
另一个伪人接了话,“好看?我喜欢他。凝视……来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伪人喜欢另一位人类的皮囊,于是跟踪了很久,在某天找到了机会,成功模仿了皮囊。
至于如何模仿,宁筠不是很想细想。
另两位伪人越说越欢,逐渐跑到了“如何保留这层皮囊”、“可以忍几天不吃东西”等等,宁筠强忍着想听的心,继续办正事。
正当宁筠打算换一个办法时,肩膀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她回头,却见原本怎么也找不到的村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拉着她,向外走去。
“嘘。”拉着她的人悄声说,“他们让我找您,护送您出去。”
倒也不用……
但看到那人的坚持,宁筠又什么都没说。她怕声音引起其他伪人的注意,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后,又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她点了下头,任由对方拉扯着她,直至鼻尖上的血腥气味更重,然后才顺着人流,一点一点向外挤着。
齐荦荦几个人也在这里,仅距她几步远,都被人群夹着,丝毫却没有分散,像是被一个包围圈保护在内。
宁筠一抬头,恍惚之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这才意识到,外面的一圈,满满的都是村民。
怀文雪凑了过来,悄声说:“你这些村民还不错,自愿组成了一道防护圈,说什么也要把你安全送出去。”
宁筠:“倒也不用,我能……”
话音未落,就被齐荦荦打断,说:“偶尔也要让村民们……”她示意着宁筠向外看。
除了一身正气,目光坚毅的村民之外,仍有不少目含恐惧的村民。他们迈着僵硬的步伐,连唇瓣都在发颤,却在仇远要求换人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似乎在说什么“我能行”、“一定能坚持住”之类的话,剩下的宁筠没听清,但能见到,那人的身体似乎没那么发抖了。
逆着人流的路并不好走,随没有伪人来找麻烦,但背后总有几个伪人跟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大概是看到了空白的场地,众人的心情没那么紧绷,隐隐有人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
“砰。”
声音不大,但落在这□□流不多的伪人身上,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不知是被下达了什么命令,那声音突兀诡异,却没有一个人回头,反倒是伪人的亲戚——宁筠,好奇地回头看了几眼。
就在队伍的末端,有村民被伪人拖进了人潮中,身躯四分五裂,便有更多的伪人一拥而上,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人。
有人忍不住啜泣了一声,极为短促,剩下一半的声音被手捂了回去,压在了喉咙里。
很快,这种现象不再是个例,有越来越多的伪人们意识到了不对劲。或者沉默地跟在队伍后面,浑浊的视线眨也不眨,盯着村民们,或者有一些聪明的,随意拖着几个人,就下了口。
剩下的伪人们不会辨别,别人下口,那么它就一定要尝尝味道,争取喝口汤。
如果拖得是人类,周边享用的一群伪人就变了模样,若是伪人,伪人们的皮囊就会枯萎。
很快,外面一圈的村民都快被拖干净了。
这种事情的发生,让仇远红了眼。作为一个刚有保护能力的小孩,看到了别人付出生命,自然是万般不愿意的。
“你们别保护我,我能带你们冲出去!”仇远低吼着,试图推开村民们的防护圈。
但十多岁的孩子,力气总是不如大人,即使他铁了心要冲出去,仍被边上的村民们挡了回去。
不仅如此,周围有伪人默默把眼球咕噜噜转了回来,表面上头没转动,实际上眼球偏移了眼眶不少。
如果不是隔着好几个人,宁筠觉得它甚至想把仇远拖出来,试试运气。
宁筠叫住了仇远,说:“别动,你被盯上了。”
仇远身体一僵,手握成了拳头,却没再乱动,让边上的村民松了一口气。
众人前进的速度虽慢,但也靠近了外圈,即将要冲破伪人堆的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圈!人!”
说话的语气断断续续且靠后,像是伪人潮的中心发出来的。
是接受了村民记忆的伪人。
眼见出了圈,村民们便不再保持沉默,纷纷大喊了一声:“快跑!”就有人快速地向前,冲破了还未来得及包围的伪人圈。
有一个人开头,便有了两个、三个……宁筠混在了人群靠后的位置,一拳一个小朋友,尽可能让逃出来的人更多。
但人实在是太多、太杂,伪人们的反应也堪称迅速,宁筠拉着最后一个村民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伪人们淹没,然后……
宁筠只拉出来一个断掉的手臂。
上面流淌着新鲜的血液,根根手指紧握着宁筠的手,直到断掉也没放开。
“啊!!救我,快救救我啊!”
“我都要出去了,就差一点!谁来救救我?!”
“别吃我……别吃我……求求你!”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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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手臂掉在了地上,宁筠低着头,又把它捡了回来。
齐荦荦见宁筠抱着手不放,低声说:“没留住?”
宁筠“嗯”了一声:“回去拿弹药吧,我们尽量守住酒馆的房顶。”
弹药集中在宋老师的实验室内,是最近通过废旧材料打造的新一批子弹,没有基地的子弹漂亮,但胜在可回收,大大节省了材料的需求。
现在大家需要进入宋老师的实验室,找到这批新生产的子弹。
宋老师喘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说:“弹药在三楼,我们需要尽快,它们……”它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这句话没说完,众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就连最小的小朋友,也爆发出了堪比成年人类的速度。
这段15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五分钟。
一进门,那种处于实验的硝酸气息扑面而来,宋老师在前面输入密码,宁筠几人就守在后面防止伪人。
即便是这样,宁筠几个人还是大意了。
宋老师输完了密码,打开门后瞳孔突然缩了一下。
“有人!”宋老师大喊了一声,就拉着众人向后退去,直到退出一个安全距离来。
那人穿着与村民们完全不同,也不是众人见过的款式,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一个伪人。
但不同的是,它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也没有任何的畸形,浑身上下堪称完美。
它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很轻地说了一声:“父亲?”
在座的各位没出声,也不知道它又看到了谁,突然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直直扑向了宋老师。
就在扑到宋老师的前一刻,它的身体突然停顿了一下,歪着脑袋,像是不太理解现在的现状:“父亲,您……”
“为什么要捅我?”
带着天真无邪的语气,却让宋老师激灵了一下,手中的刀拔出来,又重重地捅了下去。
“谁是你父亲?!你个伪人。”他咬牙切齿地说,手中的动作没停。
直到伪人的身体血肉模糊,有人好似如梦初醒般,拉着宋老师的身体,将他脱离了实验室的范围。
“没事的,它只是个伪人,说不定记忆混乱了。”有人这样安慰着它。
宋老师滑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喘息了几口气,只是看着宁筠几人,匆匆忙忙将最新研究的弹药搬到了门口。
几个人就开始填装起了弹药。
伪人们的速度似乎并不快,宁筠几人填充好了弹药,隔着玻璃遥遥一看,伪人们大多拥挤在半山腰下,少半部分下了山,跟随在众人的身后。
数量不多,倒也是好事。
村民们爬上了酒馆的房顶,齐荦荦找到了当时遗落的摄像头控制权,点进了屏幕,片刻后抿着唇说:“摄像头的子弹用完了。”
宁筠看着道路上随处可见的尸体,并没有什么意外。
领走前,她们给摄像头设置了自动追击功能,分辨不属于酒馆的村民,然后进行攻击。子弹打完也是正常的事。
她将子弹上了膛,对准第一个到来的伪人,一击命中。
“死守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