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 第38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泰盛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张泰靠在老板椅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那部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 腕表显示时间刚过十一点半,距离他与陈主任的通话仅仅过去几分钟。 大都会项目的竞标依然如他所愿,没有任何公司递交标书。 这个消息让张泰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泰盛而言,大都会项目不仅仅是一个建筑工程,更是通向南城建筑业霸主地位的关键。 只要能妥善处理掉黄海这个障碍,这个价值数亿的项目必将落入泰盛之手。 张泰甚至已经开始计算,最多三年,泰盛就能坐稳南城建筑业龙头的位置。 望着对面沙发上正在翻阅文件的林耀东,张泰的心情愈发愉悦:“耀东,中午想吃点啥子?” 那种运筹帷幄的得意感让他的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都可以。”林耀东头也不抬,随意应道。 这种不拘小节的态度恰恰显示出他在张泰面前的特殊地位。 “听说楼下新开了家担担面,味道不错?”张泰饶有兴致地提议。 林耀东放下文件,掏出手机:“我昨天刚去过,确实地道。我存了老板电话,我让他送两碗上来。” 说着,他熟练地拨通了号码,用一口川普订了两份招牌担担面。 张泰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两支娇子,随手抛了一支给林耀东。 点燃香烟后,他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黄海把那个四眼的酒吧给烧了?” “嗯。”林耀东深吸一口烟,“下手够狠的,那酒吧据说投了好几百万。” “现在什么情况?”张泰的声音依然保持着漫不经心的语调。 “既没通知执法队,也没找黄海麻烦。”林耀东简洁地汇报道,“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张泰轻蔑地笑了一声,烟灰落在水晶烟灰缸里:“我还以为是条过江龙,看来连条泥鳅都算不上。” 这句话里既有对四眼的不屑,也暗含着对这个局势走向的某种失望。 在他的期待中,这场冲突本该是一个契机。 但现在看来,这些外来人似乎并不具备这样的分量。 “倒也未必。”林耀东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语气中透着一种谨慎,“我让人打听过这个四眼的背景。在滇南的时候,他也算是个人物。后来那边扫黑风声紧,估计是惹了什么麻烦,这才逃去缅甸避风头。” 他停顿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这种在刀尖上滚过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咽下这口气。依我看,他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值得警惕。” “警惕?”张泰嗤笑一声,烟雾从他微启的唇间缓缓溢出,“几百万的场子说烧就烧了,要是真有什么手段,早就该亮出来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轻蔑:“连滇南那种地方都待不下去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林耀东没有直接反驳,只是笑了笑:“再观察几天吧,说不定很快就有意思了。” 张泰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透露出某种决断:“等不及了。大都会工程五月前必须动工。”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既然这个小四眼不敢动黄海,那我们不妨替他出这口气。” 这番话让林耀东立即捕捉到了其中的深意:“你是说,借四眼的名义去动黄海?” 张泰没有正面回答:“先从黄海身边那个叫螳螂的开刀。让他在医院里好好躺几个月。” “明白了。”林耀东简短地应道。 正午的阳光将办公室的温度略微提高了一些,年轻的服务员推门而入时,还带着一股面馆里的烟火气。 他手中的托盘上,两碗担担面整齐摆放,红油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你们煮一碗面要这么久?”张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年轻服务员显得有些拘谨,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现在是饭点,店里比较忙……” 他的解释还没说完,就在张泰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张泰缓缓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筷子搅动了几下:“面都坨了,怎么吃?” “十分钟之内,重新上两碗。”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冷了下来,“要是超时,你们那个面馆就不用开了。” 年轻人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什么样的存在。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托盘,几乎是落荒而逃。 “何必为难一个服务员?”林耀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这么一吓唬,这家店估计很快就会搬走。楼下本来吃东西的地方就不多。” 张泰整了整西装袖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这是他们的事。既然要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懂规矩。走,吃饭去。” “不是让人家重新去做吗?”林耀东有些意外地问道。 张泰嘴角泛起一丝轻笑:“让他去做是一回事,我要不要吃是另一回事。既然没吃,自然也不用付钱。” 林耀东无声地摇了摇头。 …… 山城担担面馆里,吴锋锐端着托盘回到店内,面带寒霜。 他随意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目光透过玻璃,若有所思。 “再煮两碗面,我一会送上去。”他头也不回地对后厨喊道,声音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讥诮。 “好嘞,锋哥。”后厨的应答声混杂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 吴锋锐将托盘里的两碗面倒在一起,筷子搅动间,红油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尝了一口:“坨了?放屁!” 这句低声的咒骂里,包含着不屑。 一个月前,他来到南城继续跟着孔强江。 表面上是个开面馆的老板,实则肩负着监视泰盛公司的任务。 林耀东的身影他已经熟悉,每次那人进出泰盛大楼时的细节都被他默默记在心里。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张泰,这个南城的大哥之一。 “难道强哥是想……”他一边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面条,一边在心里勾勒着各种可能性。 正当他出神之际,他看到了张泰和林耀东在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下,大步流星地钻进了一辆黑色悍马。 这种张扬的排场在南城司空见惯,却总是能引来路人或羡慕或畏惧的目光。 “锋哥,面好了!”后厨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要不要我送去楼上?” “放这。”吴锋锐的声音冷得像冰。 “啊?”后厨有些犹豫,“锋哥,你不是都已经吃了两碗……” 话没说完,就被吴锋锐的眼神逼了回去。 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面条,吴锋锐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郁。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面,仿佛在以这种自虐般的进食来发泄内心的愤懑。 第386章 废墟之上,谋新篇 废品收购站,办公室内。 孔强江坐在沙发上,烟灰随着他说话的节奏微微抖动:“鸣哥,黄海那边的产业已经摸清楚了。主要是猪毛收购加工,此外还有几家旅馆、麻将馆、足疗店,外加两家夜总会。” 杨鸣静静听着,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窗外堆积如山的废品上。 片刻后,他的声音透着一种随意:“那两家夜总会是什么路数?” “都是荤场。进去就是全套服务。” “足疗店呢?” “半荤,就做半套。” 杨鸣的眼神微微一凝:“有人罩着?” “临近的执法队。”孔强江点点头。 “他有什么仇家?” 孔强江略作思索:“最大的对头是泰盛的张泰。此外还有个姓孙的,以前是执法队队长,现在被贬到北区了。”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年就是这个姓孙的亲自把黄海送进苦窑的,判了七年。黄海出来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这位队长吃了苦头,这才被贬到北区。” “去摸摸那个姓孙的底。”杨鸣的指示简短而精准。 “明白。”孔强江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鸣哥,我安排去盯着泰盛那边的小兄弟,说张泰最近可能要动手。” 杨鸣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看来这位张老板是想玩祸水东引的把戏,借刀杀人?” “鸣哥的意思是……”孔强江眉头一皱,“张泰想借我们的名义去动黄海?” “嗯。”杨鸣缓缓点燃一支烟,烟雾在他脸前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几百万的场子被烧了,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黄海会信吗?”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黄海不是个傻子,自然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捣鬼。既然如此,不妨让这滩水更浑一些。” 孔强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杨鸣具体的计划。 他相信自己的这位大哥,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对付黄海这样在南城扎根多年的大哥,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一着不慎,可能前功尽弃。 此时的杨鸣,既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也不愿意投入过多筹码。 他的目标很明确,既要给四眼一个交代,又要试探黄海的虚实,为即将到来的大都会工程之争布下伏笔。 两天后的黄昏,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北区一家老式酒馆前。 这种街边小店在城市的更迭中顽强生存,成为老城区居民消磨时光的归宿。 “你在车里等我。”杨鸣对朗安简单交代后,迈入了这间承载着无数市井故事的小店。 烟火气和酒香交织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某个时代的余温。 靠墙的座位上,一个穿着灰色棉服的中年人正独自小酌。 桌上的花生米还未动过,显然是在等人。 这位前执法队队长孙成刚,此刻看上去与普通的老街坊无异。 杨鸣在对面坐下,语气平和的自我介绍:“我叫杨鸣,在滨江路开了家酒吧。” 孙成刚打量着眼前这个举止得体的年轻人,目光中带着一丝职业本能的警惕:“有事?” “孙队应该看到新闻了,我那家酒吧前段时间被人纵火了。”杨鸣的语气依然平稳,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这句话立即触动了孙成刚心中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仿佛一把出鞘的刀:“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和孙队交个朋友……” 杨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暴喝打断:“就你他妈还想和老子交朋友?” 孙成刚的怒火来得又快又猛:“南城就是被你们这群龟儿子搞得乌烟瘴气!打扮得人模狗样,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个天天想着做大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训斥,杨鸣却出奇地平静。 他从这种近乎本能的愤怒中,看到了一个理想主义者被现实打磨后留下的倔强。 杨鸣的声音依然保持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我不是南城人,刚从北方来这边做生意。我投资了几百万的酒吧,无缘无故就被人烧了,总得要个说法。” 孙成刚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职业本能的警觉:“这么说,你是想报案?” “不。”杨鸣的回答干脆利落,“只是想让某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呵……”孙成刚发出一声冷笑,“说吧,准备给我多少好处费?” 杨鸣嘴角微扬:“一分钱也不会给。毕竟,我不想因为贿赂被捕。” 孙成刚一时摸不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路数。 他在记忆的档案库中快速检索,却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信息。 这种未知,对一个老执法员来说尤其令人不安。 “据我所知,”杨鸣继续说道,“分局副局马上要退了。人事变动时,总会有些机会。以你的资历,要是这时候立点功劳,回原岗位应该不难。”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孙成刚的情绪防线上轰然炸开! 他猛地拍案,手指直指杨鸣的鼻子:“你他妈再说一遍!” 酒馆里的食客纷纷侧目,又在杨鸣那份刻意的沉默中收回目光。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了?”孙成刚的语气里带着寒意。 “理由是什么?”杨鸣轻笑,“我没有犯罪,只是来交个朋友。难道我看起来像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面对这种泰然自若,孙成刚的怒火反而平息了几分:“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鸣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桌上:“一点小心意,你放心,不是钱。”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就不打扰孙队喝酒了。后会有期。” 看着杨鸣离开的背影,孙成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看似普通的文件袋。 几分钟后,他终于伸手拿起文件袋,想要一探究竟。 第387章 雷霆反击,风云变 深夜十一点,驿诚足疗店的霓虹招牌在料峭的春风中闪烁。 小李送走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客户,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曾总慢走。” 对方上了车后,小李的表情松懈下来。 他站在门口点了支烟,疲惫感渐渐浮现。 烟还没吸完,街角就传来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 三辆面包车一前两后,像某种默契编队般驶来。 车速不快,却透着一股刻意的压迫感。 小李的目光瞬间收紧。 他在道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种场面再熟悉不过。 烟头顺手一弹,他快步往楼上撤。 “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十几个手持钢管和西瓜刀的年轻人鱼贯而入,黑色外套,寸头,脖子上的纹身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领头的是个扎着小辫的瘦高个,目光阴狠:“把店砸了!” 话音未落,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大厅内炸开。 前台的电脑显示器被一棍子砸碎,玻璃渣四处飞溅。 休息区的沙发、茶几接连遭殃,皮质坐垫被划得稀烂。 店里的服务员们尖叫着往楼上跑,有几个来不及躲闪的被推搡在地。 经理想要阻拦,却被两个人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小李躲在二楼的监控室,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 他不敢开灯,只能借着监视器的光亮发信息:“大哥,有人砸店!” 楼下的砸砸声还在继续。 茶水间的杯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按摩床被推翻在走廊上。 整个过程不过二十分钟。 那群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撤离时甚至还保持着某种诡异的纪律性。 于此同时,在另外一家名为欣迪的足疗店,与驿诚足疗店几乎相同的场景在上演。 砸碎的玻璃在红色霓虹灯下闪烁,店内此起彼伏的打砸声惊动了整条街。 对面洗浴中心的保安探出头来,又迅速缩了回去,装作视而不见。 几乎是同一时刻,位于南城商圈的龙泉足疗也遭遇了不速之客。 服务员们抱头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一切都在钢管和碎玻璃中化为乌有。 而天香阁和金玉满堂两家夜总会正值营业高峰。 包厢里觥筹交错,舞池中灯光绚丽。 十一点四十分,执法人员如同潮水般涌入。 没有警笛,没有预警,甚至连例行检查的客套话都省去了。 包厢门被一间间推开。 衣着光鲜的客人们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显得狼狈不堪。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和中年男人,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物。 几个来不及躲藏的小姐被带上车,有人眼含热泪,有人神情麻木。 值班经理小周躲在监控室,手机里黄海的电话占线。 他看着屏幕上此起彼伏的画面,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 隔天,茶楼包间里,一缕热气在阳光下袅袅升起。 黄海一掌拍在桌上,茶盏跳动,水花四溅。 “妈卖批!连老子的场子都敢砸?!” 几个受伤的兄弟站在墙边,低着头不敢作声。 最惨的是螳螂,昨晚冲在最前面,结果被人用钢管打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这些年跟着黄海,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事。 一个绰号“豆芽”的小弟站在角落,身形瘦削,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大哥,那伙人来得太突然了,全是生面孔,二话不说就开砸。阿虎想拦,直接就被砍了两刀……” “他妈的!”黄海抓起茶杯,狠狠砸在墙上。 瓷片飞溅的声响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这帮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不是……”豆芽缩了缩脖子,声音越发细微,“我怀疑是四眼那伙人……” 黄海眯着眼睛,叼起桌上的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四眼那边,他早就布置了眼线严密监视。 这几天对方一直在为新会所的装修忙进忙出,根本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大哥,”阿虎捂着淤青的眼眶,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要调几个兄弟,去找四眼问个明白?” “问个屁!”黄海猛地拍案而起,“执法队的人巴不得我们现在就动手。昨晚那场突击检查,你以为是他们闲得慌?”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包间内逡巡,仿佛要从空气中捕捉到某种隐秘的线索。 眼神中既有深深的忌惮,又透着一股子狠厉:“有人想玩火,老子就陪他玩个够!” 转头看向角落里瑟缩的豆芽:“召集人,让江越工地停工!” “大哥,”豆芽脸色一变,“江越那边是泰盛公司……” 黄海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小子用脑子想想,几家场子同时被砸,这得多少人手?那个小四眼能搞这么大的阵仗?还有,查封夜总会的执法人员,老子打听过了,就是孙成刚那个龟儿子领的队。”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要说是单纯的打砸事件,他或许还真会怀疑四眼。 但夜总会被查,还是孙成刚亲自出马,这就透着一股子诡异了。 “整个南城,谁不晓得老子跟孙成刚有过节?能让这条疯狗重新站起来咬人的,除了张泰那个阴货,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黄海咬牙切齿,“这个狗日的,还想嫁祸给小四眼!真他妈当老子是傻逼?!” 他猛地掐灭手中的烟:“把盯着四眼那边的人全都给我撤回来!” 钢炮愣了一下,立刻会意。 大哥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多一句嘴都是找不自在。 他默默掏出手机:“好,我这就通知乖乖他们回来。” 看着钢炮按下号码,黄海的眼神越发阴鸷。 他知道,接下来的反击必须又快又狠,不能给张泰反应的机会! 第388章 红颜一笑,泯恩仇 南城君悦酒店虽只有十余间客房,却在当地占据着独特的地位。 这家主营餐饮的酒店背后,站着一位令人忌惮的传奇人物,余红,也就是圈子里人人敬称的“余四姐”。 在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余四姐的崛起堪称一段传奇。 她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父母在南城经营着一家街边小饭馆。 从小在油盐酱醋中长大的余红,在迎来送往间练就了一双识人的慧眼。 她天生丽质,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很快就掌握了与形形色色客人周旋的本事。 高中毕业后,余红选择在家里的饭馆做起了收银。 在这个位置上,她开始展露出超乎寻常的社交才能。 她精准地把握着每一段关系的分寸,既不会让人轻易亲近,又总能给人一线希望。 这种微妙的平衡术,让不少街头混混和追求者都围绕在她身边,却始终无法真正靠近。 这种玩火般的社交游戏,最终在一个夏夜迎来转折点。 当一辆面包车在夜市街头强行带走她时,有些事情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在那处偏僻的烂尾楼里,面对即将发生的威胁,余红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叫弯子的熟客,一个在大飞手下做事的小混混。 她敏锐地抓住了权力结构中的关键点,声称自己是大飞的女人。 这个临时想出的谎言,不仅让她避免了厄运,更成为她迈入黑道的第一步。 当弯子战战兢兢地给大哥发传呼时,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彼时的大飞正在一场深夜麻将局上,听闻这“意外”之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晚,余红付出了她的第一次。 但这种痛苦非但没有将她摧毁,反而锻造出一个更为精明、更具野心的女人,她暗自发誓早晚有一天要让大飞变成太监。 她开始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度,在南城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中穿梭。 每一次社交往来,每一段暧昧关系,都被她转化为布局的棋子。 终于,在大飞四十岁生日那天,一把尖刀十余次穿透他的身体,最后还不忘毁去他的命根。 行凶者是个愣头青,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说他是余红众多情人中最痴狂的一个。 这个传言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南城的街头巷尾,而真相却永远沉睡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余四姐”这个称号由此诞生,暗指她同时周旋于至少四个男人之间。 这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称号,却成了她在南城道上的一张通行证。 余红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仿佛这是她向那个早已远去的纯真少女告别的方式。 岁月似乎偏爱这个善于周旋的女人。 三十六岁的余四姐,依然保持着令人艳羡的姿色。 精心的保养和每周雷打不动的美容护理,让她在众多年轻女子中依然鹤立鸡群。 她的魅力不仅来自外表,更源于她编织的人脉关系。 从道上的大哥到商界精英,从市井小民到衙门要员,都在这张网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这张网笼罩。 像黄海这样的,就对余四姐的魅力完全免疫。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余四姐的价值更多体现在她那令人叹为观止的人脉网络上。 她就像一座桥梁,连接着南城明与暗的两个世界,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正是她最大的本事。 君悦酒店的高档包间里,余四姐端着一杯红酒,滑入黄海对面的真皮沙发。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袭剪裁考究的藏青色旗袍,露出恰到好处的风情。 “海哥,难得你肯赏脸来捧场。”她晃动着酒杯,语气轻快中带着世故的圆滑,“改天我也去你那边消费,最近忙得连唱歌的时间都没有了。” 黄海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酒杯上,并未抬头。 即便对这个靠手腕和魅力打拼出一片天的女人心存几分轻视,但在南城道上,余四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四姐把我喊来,想必不只是闲聊这么简单吧?” “瞧你这话说的。”余四姐放下酒杯,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怎么,没事就不能请海哥喝酒了?” 她稍作停顿,语气渐渐转向正题:“说真的,你和张泰这架,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哦?”黄海冷笑一声,眼神陡然锐利,“怎么,四姐是想当和事佬?” 余四姐摆出一副谦逊的姿态:“我哪有这个本事啊。” 她往前微倾身子:“你看看这几天闹的,整个南城都不得安宁。再这么打下去,执法队那边可就要坐不住了。” 自从黄海的场子遭殃那晚起,他的反击就没停过。 不过他没有选择以暴制暴去砸场子,而是玩起了更阴损的手段。 深夜里的工地电缆莫名其妙就断了,价值不菲的设备也总是出现故障,最绝的是那几车不知道从哪运来的粪便,愣是让泰盛的两个重点工程不得不停工。 黄海知道张泰不会善罢甘休,他手下的弟兄们枕着刀睡觉已经整整一周。 一旦开战,他就准备带人直接杀进泰盛公司,把这笔账一次性算个清楚。 但显然,向来强势的张泰也嗅到了局势即将失控的危险。 这不,他只能拉下面子,请出余四姐来调停。 有时候一个善于周旋的女人,比十个能打的汉子还管用。 黄海端起酒杯,眼神冷冽:“四姐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我黄海太不识趣?还是说,我好欺负?” 余四姐夸张地摆手:“海哥这话说的,我们南城谁不晓得海哥?” 她声音柔和了几分:“小妹冒昧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和张泰要是真动起手来,我们这些人的生意也就别做了。” 她暂停片刻,让这番话的分量沉淀下来,又轻叹一声:“要是海哥气不过,有什么气冲我来。小妹给你赔个不是,你的损失,我余红也认了。” 见黄海沉默不语,余四姐知道时机已到,她不动声色地抛出最后的筹码:“昨儿个执法局局长来我这吃饭,专门提了这事。” 她的语气转为凝重:“现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要是再闹大,到时候他那边也不好收场。趁现在还没出人命,该收的火气也得收一收。” 这番话术堪称完美,既给足了黄海面子,又点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余四姐很清楚这些靠打拼起家的大哥,知道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看轻,但同时也都深谙自保之道。 果然,黄海在沉吟片刻后,目光如炬地盯着余四姐:“既然四姐开口了,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他稍作停顿,声音沉稳有力:“你帮我带个话给张泰,要是想了结这事,江越那边的工程,以后就得给我来做。” 余四姐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好好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和气生财嘛。” 第389章 阳光深处,有旧约 泰盛集团总裁办公室,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实木办公桌上投下一片斑驳。 张泰听完汇报,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江越的工程让给他?黄海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林耀东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轻叩扶手,神态从容。 他最擅长的就是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找到关键点。 “依我看,黄海的目标根本不是江越这块小蛋糕。”他稍作停顿,“他是想借江越这个跳板,在工程领域站稳脚跟,最终的目标是冲着大都会去的。” “那就更不能让给他!”张泰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让对手染指自己的地盘,无异于饲养一只迟早会反噬的猛兽。 林耀东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他面前缭绕,仿佛他心中盘算的那些深沉心思:“不,恰恰相反,要给他。” 张泰眉头紧蹙,目光中带着几分困惑。 他和林耀东相识多年,深知自己这个兄弟从不会无的放矢。 “江越工程刚刚破土动工。”林耀东轻轻弹了弹烟灰,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这个时候把工程让给他,黄海要想在上面捞钱,就必须投入大量资金。” “不管是他自己的钱,还是有人在背后支持,这笔投入都会大大削弱他的资金实力。等他彻底陷进去之后,我们再让住建部那边……” 不等林耀东说完,张泰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一拍大腿,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让这个龟儿子的工程验收不了,再趁他病,要他命!” 多年的黑道生涯让他对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再熟悉不过。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张泰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布局:“好!就按你说的办。你去和余红那边说一声。” 林耀东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展开的精彩局面。 …… 一场风波后,形势开始向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四眼的新会所装修正如火如荼。 杨鸣布置在街头巷尾的眼线持续传回消息,勾勒出黄海与张泰之间微妙的停战协议。 而在这暗流涌动的表象之下,众兴建筑股份有限公司正悄然成型。 这家看似平常的建筑公司,实则是杨鸣布局南城的关键。 各项资质的获取,人员的组建,无一不透露着精心的谋划。 一个普通的学校操场改建项目,成为了这家新公司试水工程界的第一步。 狄明成为了公司的法人,至于管理则是交给了从外省高薪聘请来的总经理,为这家新公司增添了几分专业的底色。 然而,即便众兴已经具备了竞标大都会项目的硬性条件,但在南城这个人情社会中,光有资质远远不够。 真正的门槛不在于公司实力的强弱,而在于那些看不见的人际网络。 要在这个固化的关系圈子里打开局面,仅靠简单的金钱往来是远远不够的。 一段可靠的关系需要时间的沉淀和互信的积累。 单纯的礼尚往来不过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社交货币,真正的信任往往建立在长期的利益绑定之上。 一份贵重的礼物可以被婉拒,一段新建立的关系也会在更强大的利益面前分崩离析。 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杨鸣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决定,暂别南城,北上省城。 …… 省城,香樟街的巴赫咖啡馆。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这家装修考究的场所增添几分温暖的错觉。 杨鸣选了二楼最里侧的位置,这个角落既能俯瞰街景,又恰好被一棵香樟树的枝叶遮掩。 赵华玲如约而至。 三年多的时光并未在她精致的面容上留下明显痕迹,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份成熟女性特有的优雅。 她今天穿着一袭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连衣裙,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恰到好处地展示着她的身份地位。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依然如记忆中般温婉,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 杨鸣起身相迎,微笑点头:“是挺久的了。” “听说你来川渝有段时间了。”赵华玲优雅地啜饮着咖啡,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杯沿,“怎么现在才约我?” 这个看似随意的问题背后,是一位久居上流社会女性的敏锐洞察。 她清楚,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地寻求这样一场会面。 三年前杨鸣还在瀚海做事,为了机场改建项目,他和这个女人有过接触。 也是那时,两人有了一夜的“情谊”。 而如今三年时间,杨鸣不确定这份情谊还有没有作用,不过他也只能试一试。 窗外的香樟树婆娑摇曳,斑驳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服务生送来第二轮咖啡时,赵华玲终于抬起头,直视杨鸣的眼睛:“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杨鸣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而克制,像是精心校准过的温度计,既不显得过于急切,也不会让人感到敷衍。 赵华玲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沿,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生意?什么样的生意值得你专程来省城找我?” 杨鸣没有遮掩,将大都会工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他知道,要打动这个女人,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话音刚落,赵华玲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没有立即对项目本身发表评论,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这么说,你一直都在关注我的动向?连我的电话都一直保存着?” 杨鸣陷入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在电视新闻里偶然瞥见她的身影,这段被尘封的记忆可能永远不会被唤醒。 至于那个号码,不过是因为他还在使用那部修了又修的老诺基亚,就像某些无法轻易更改的过往。 “为什么现在才联系我?”赵华玲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幽怨。 杨鸣淡淡一笑:“你说过,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想,在合适的时机之前,不该打扰你的生活。” 闻言,赵华玲突然起身,这个突兀的动作让杨鸣心头一紧。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这一刻的紧张:“换个地方。”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第390章 红袖一挥,风云起 城市的暮色渐渐降临,酒店的落地窗外霓虹初上。 赵华玲站在窗前,透过玻璃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内心泛起一丝复杂情绪。 在她所处的上流社会,杨鸣这样的人本该是可有可无的过客,一个不该在她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的意外插曲。 可偏偏,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令她无法抗拒的特质,也许是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也许是他眼神中若隐若现的锋芒。 杨鸣坐在沙发上,腰间围着浴巾,指间的香烟升起一缕青烟。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沉默,空气中还残留着欢爱后的余温。 赵华玲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她在杨鸣对面的沙发上优雅地坐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把你公司的资质和大都会项目的评估报告给我。” 她稍作停顿,语气中带着商场谈判的口吻:“我出资一千万,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好。”杨鸣的回答干脆利落。 在这个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各自的角色,一个是商场的女强人,一个是急于寻求突破的年轻黑道大哥。 赵华玲抬起手腕,百达翡丽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奢华。 “我还有事,晚饭就不陪你了。”她站起身,“等过几天有空,我会去南城找你。” “好。”杨鸣依旧简短地应答。 赵华玲离开时的脚步声很轻,仿佛从未在这个房间留下任何痕迹。 而杨鸣坐在原处,静静地等待烟烧到尽头。 片刻后,他起身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掉方才那场交易在心头留下的复杂感受。 当他最终离开酒店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 …… 在经商的路上,杨鸣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手。 纳市机场改建项目虽然给了他宝贵的经验,却远不足以让他在商海中游刃有余。 此后接手的灰色产业,更像是一种简单的收租生意。 将地盘分配给手下,按月收取固定数额,维持着一个粗放的运营体系。 来到南城,标志着他第一次以正统商人的身份踏入新的战场。 深谙江湖规则的他选择了稳妥的策略,既不冒进也不铺张。 众兴公司虽然注册资本高达一亿,但实际投入仅有百万出头,甚至不及四眼那间酒吧的投入资金。 这种谨慎的姿态,恰恰反映出他对商场规则的敬畏。 然而,赵华玲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循序渐进的节奏。 当那个魅影般的身姿出现在川渝新闻画面中时,杨鸣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深意。 一个省级高层千金出现在异地新闻,绝非偶然。 果不其然,随着滇南扫黑风暴的落幕,赵华玲的父亲被调任川渝要职。 这次人事变动不仅改变了一个人的仕途,更重塑了一个家庭的命运。 摆脱了那段畸形婚姻的枷锁,赵华玲在父亲的支持下迅速崛起,成为川渝商界的一颗新星。 那个曾经被困在豪门樊笼中的女人,终于获得了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 她选择独身,仿佛是对过往婚姻的某种无声抗议。 而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杨鸣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对于这个见惯了世间炎凉的女人来说,杨鸣此次造访的功利性反而令她倍感欣慰。 这种赤裸裸的交易意图比任何虚情假意都来得真实。 在社会的迷宫中,她早已学会用利益来衡量一段关系的分量。 而杨鸣,这个曾在纳市与她有过一段微妙情愫的男人,恰好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契机,既可以施展她的商业才能,又能重温那段被岁月尘封的温存。 很快,赵华玲的一千万注入,在南城掀起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商业风暴。 这个表面优雅,内心精明的女人,用一系列精心编排的商业布局,让众兴公司在短短时日内完成了从默默无闻到炙手可热的蜕变。 她的每一次公开亮相都经过精密计算。 一次是在市政厅的接待室,与几位神情严肃的高层谈笑风生。 一次是在省建集团的签约现场,轻描淡写地拿下一个上千万的项目。 还有一次是在养老院的改建现场,镜头前的她端庄大方,目光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情。 本地新闻频道开始频繁出现她的身影,每一次出镜都恰好与某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同框。 那些精心设计的偶遇和不经意的合影,都在悄然改变着众兴公司的市场地位。 从养老院的免费改建到希望小学的慷慨投资,每一个举措都像是精准的落子。 杨鸣坐在办公室里,手中的项目报告翻过一页又一页。 这个在黑道摸爬滚打多年的年轻人,依然被赵华玲的手笔震撼。 他深知特权的力量能让平庸之辈一夜之间崛起,但赵华玲展现出的不仅是特权,更是一种令人叹服的商业智慧。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一连串看似铺张的投入全部来自她注入的那一千万。 她用这笔相对有限的资金,不仅打开了南城的市场,还抢下了几个利润可观的项目。 这些工程虽然规模不及大都会,却能在带来稳定收益的同时,为众兴公司积累宝贵的资质和口碑。 而在这场精心策划的商业布局中,赵华玲刻意保持着与杨鸣的距离。 除了两次不咸不淡的饭局和一次深夜的小聚,再没有更多私密的接触。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展现出一个成熟女性对利益与情感的精准把控。 临别那天,她甚至没有让杨鸣送行。 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温婉动听:“我先回省城了,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标书已经准备就绪,投标后我会向你汇报。”杨鸣的回答同样简洁干练。 “嗯。”一个短暂的音节,却包含着某种默契。 杨鸣知道,前期的铺垫已经完成,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较量。 第391章 一局深水,暗流涌 当“暗标”出现在市建委的红头文件上时,张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大都会工程采用密封投标方式,任何具备相应资质的建筑公司都可参与,投标方信息将被严格保密。 这种反常,触动了他敏锐的神经。 张泰手指轻叩着红木办公桌,许久拨通了开发区管委会陈主任的电话,这个号码他甚至不需要翻通讯录。 往日那端总是温和谦逊的声音,今天却显得格外拘谨。 “陈主任,这个新文件……”张泰开门见山。 “张总,这是上面的意思。”电话那头的陈主任轻咳一声,“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照章办事?”张泰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敲击桌面的手指频率却越发快了起来,“老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张总,这次确实……”陈主任的话语支吾其词,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挂断电话,张泰冷哼一声:“拿钱不办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转向站在办公室角落的林耀东:“约陈主任吃个饭。这事得问个明白。” 林耀东微微颔首:“要不要准备个存折?” 张泰手指敲打桌面的节奏略微一滞。 沉吟片刻,他说:“十万,不能太多。前几次送的也不少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让张检一起去,他最近跟老陈关系处得不错。” “明白。”林耀东轻声应道。 待对方离开,张泰转身望向窗外。 大都会工程对泰盛来说,本该是囊中之物。 迟迟未能动工,不过是在等黄海那边偃旗息鼓。 可现在这个“暗标”,显然不是黄海那个层次能撬动的。 他很清楚这种反常背后意味着什么,大都会工程可能出现了新的搅局者! …… “暗标”政策一出,南城建筑界顿时暗流涌动。 几家实力雄厚的建筑公司纷纷摩拳擦掌,连一些平日甚少涉足工程领域的大哥也按捺不住,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消息。 大都会项目本是一块禁脔,此刻却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张泰坐在办公室里,面前堆满了资料。 半个月来,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网络,才终于理清了这次标改的来龙去脉。 一个下午的时间里,他频繁拨打着电话,每通电话都是试探和旁敲侧击。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名叫赵华玲的女人。 这位突然出现在南城的神秘女子,像一团迷雾,让他看不真切。 “耀东,你过来一下。”张泰按下内线电话。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耀东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 “坐。”张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个赵华玲,你怎么看?” 林耀东在衙门里待过,对这种事情有着独到的见解。 他仔细翻阅了桌上的资料,神色平静:“不像是白手套。” “哦?说说你的想法。”张泰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 “如果是白手套,不会这么高调行事。”林耀东的声音平稳而笃定,“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有哪位大人物要插手大都会工程,根本不需要这么费事。一个招呼打下来,工程早就开工了。” 张泰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你觉得,这是什么路数?” “依我看,这位赵女士十有八九是众兴请来的外援。”林耀东往后靠了靠,“但她的背景确实不简单。你看她来南城这段时间的活动轨迹,短短数日就能和各路关键人物熟络,这份本事和人脉,绝非等闲之辈。”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至于她这番操作,无非是想给众兴公司造势。让众兴在竞标中取得优势,同时也给其他竞标方施加压力。这招够狠,也够高明。” 张泰的目光变得幽深。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和我想的差不多。” 又顿了顿,他声音压低了些:“派人摸摸众兴公司的底。如果可以,就上点手段,毕竟这里是在南城,我不信这个女人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等林耀东离开,张泰转向窗外。 夕阳西斜,为南城的天际线镀上一层血色。 …… 苏柳明,浙工大土木工程硕士。 履历漂亮得像是模板,省建集团技术总监,两家大型建筑企业总经理,一级建造师,高级工程师。 一次滇南省建协的内部座谈会上,麻子作为名远玉石的负责人参加了这个会议。 会上,这位来自浙省的代表做了关于建筑企业危机管理的发言。 也是那次发言,让麻子注意到了这个人,于是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成为了朋友。 之后在麻子的安排之下,苏柳明和杨鸣见了个面。 “我需要一个既懂专业、又懂人情世故的帮手。我可以给你充分的自主权,薪资待遇也会远超行业水平。” 苏柳明没有立即答应,但他明白,这或许是命运给他的一个转机。 一周后,他递交了辞呈。 来到南城,这位在商场浮沉多年的老将,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以专业素养服众,以谦和态度立身,每次都拿出让人信服的专业意见,成为了众兴公司目前的总经理。 在苏柳明的眼中,杨鸣的一举一动都印证着他的猜测。 这位年轻的老板,必定是某个豪门世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 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谈吐间若有若无的运筹帷幄,以及在关键时刻总能摆平一切的神秘能力,都与他过往见过的那些富家子弟如出一辙。 赵华玲的到来更加坚定了他的这种判断。 这位气质出众的女人带来的不只是资金,更是一系列令人瞠目的商业布局。 短短数日,众兴公司就在南城有了履历。 这种手笔,这种层次,在苏柳明看来,无疑是来自最顶级的衙商圈子。 多年的人生阅历告诉他,自己终于找对了靠山。 这种确信让他对工作投入了空前的热情,深信众兴公司将成为他职业生涯的一个新起点。 然而他浑然不知,自己效力的其实是一位年轻的黑道大哥。 这天晚上,处理完一堆繁琐的公务后,苏柳明决定犒劳一下加班的高管团队。 他选择了公司附近一家档次颇高的商务KTV,一反平日节俭的作风,破天荒地自掏钱包。 夜色渐深,包厢里的气氛越发热络,觥筹交错间,这位平日严谨的总经理也异常放松。 当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时,他依稀记得有人搀扶着他进了电梯,但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到的酒店,这些细节都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混沌不清。 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痛他的双眼,他才惊讶地发现身边躺着一个陌生女人。 还没等他理清这荒诞的处境,房门就被粗暴地踹开。 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对他拳脚相加。 第392章 鸿门宴酒,醉生死 废品收购站的办公室里。 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隐约可见外面堆积如山的废旧家具在阳光下泛着铁锈的暗红。 杨鸣坐在老板椅上,听着狄明的汇报,眉头微蹙。 “五万?” 狄明点头:“嗯,我亲自带钱过去赎的人。” 杨鸣眯起眼睛。 仙人跳这种把戏,在他们这个圈子再熟悉不过。 但时机,永远是最值得玩味的细节。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狄明主动补充道,“领头的叫斜眼,在那片是个地头蛇。那家KTV,也是他罩着的场子。” 杨鸣掏出烟点燃一根,抽了两口才道:“对方不是冲着老苏去的。” “嗯?”狄明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赎人的时候,那个斜眼,说了什么?” 狄明皱眉回想,随即眼睛一亮:“对了,他说这事没完。还特意指明要我们去君悦酒店摆几桌赔罪。我当时没理他,想着如果他们还敢来闹,就让老苏直接找执法队。” “君悦酒店……”杨鸣的声音拖长,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行,你去联系他们。就在君悦摆几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过去。” “鸣哥?”狄明脸上写满疑惑,“你没必要去吧?” 杨鸣吐出一口烟雾:“既然人家用这种方式,想要让我露面,我不给这个面子反倒是不识抬举了。” 他顿了顿:“我们的标书才递上去几天?就有人按捺不住要对众兴动手了。你说,这背后会是谁?” 狄明豁然开朗:“鸣哥的意思是,斜眼背后是泰盛公司?” “只是猜测。”杨鸣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掸了掸烟灰:“你去君悦订桌,约个时间。另外,让老苏好好休息,多安抚安抚。这种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打击不小。” “明白。”狄明微微躬身,转身离去时,脚步声在水泥地面上格外清晰。 办公室重归寂静,杨鸣望着窗外堆积的废品,陷入沉思。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要和自己交手了,既然如此,那就碰一碰吧。 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 第二天,傍晚六点。 南城的天空笼罩在一层深沉的暮色中。 君悦酒店巍峨的外立面在华灯初上时分熠熠生辉,一辆奥迪轿车悄然滑入停车场。 杨鸣从车上下来,西装笔挺。 朗安和狄明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却在不经意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大堂里,两位身着旗袍的迎宾小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欢迎光临。” 电梯升至二楼,走廊上的水晶灯将暖黄的光线投射在深色的地毯上。 包厢门口,七八个纹身男倚在墙边,手臂上盘踞的青龙翻腾,脖颈间的蝎子狰狞。 他们用挑衅的目光打量着来人。 推开包厢门,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一片狼藉的餐桌上,果盘早已被掏空,满地瓜子壳。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一双斜视的眼睛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阴冷。 杨鸣在对面坐下,姿态从容,盯着对方。 终于,斜眼受不了这种注视,粗声粗气地开口:“看啥子?老子脸上有花?” “斜眼是吧?”杨鸣开口说,“赔偿金已经给了,这顿饭我也会买单。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 斜眼啐出一口瓜子壳,眼神凶狠:“到此为止?你算老几?”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那龟儿子动了我兄弟的老婆,赔钱就想把事情揭过去?哪有这么容易?你现在喊他过来跪着给我兄弟道歉,不然这个事情不算完!” 他目光在狄明和朗安身上扫过:“如果他不来,你们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话音未落,包厢里的气氛骤然紧绷。 所有小混混“唰”地站起身! …… 君悦酒店四楼是专门招待熟客,平日里不对外开放。 此时,一间装饰考究的包厢里,水晶吊灯在余四姐手中的红酒杯上投下暧昧的光影。 她慵懒地坐在张泰的大腿上,声音里带着蛊惑与责备:“你们男人啊,没得手之前,说话比蜜还甜。得了手,见个面比登天还难。” 她微微偏头,眼波流转:“没一个好东西。” 张泰的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摩挲,脸上挂着笑容:“这不是最近比较忙嘛。” “忙?”余四姐突然站起身,水蛇般的腰肢扭动着走向旁边的椅子,“谁不忙?就你张总忙?”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怨气,却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分寸:“我先说好了,斜眼要是把我这儿闹得乌烟瘴气,你可得赔。” 张泰满不在乎地笑笑:“放心,坏了什么,全给你换新的。”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服务员满脸惊慌:“四姐!出事了!斜眼……斜眼被人从二楼扔下去了!” 余四姐与张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短暂的沉默中藏着各自的盘算。 几秒钟后,余四姐猛地起身,丝质旗袍在灯光下闪过一道璀璨:“我去看看啥子情况。” 二楼的走廊上,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正在上演。 两个身手矫健的男人犹如出鞘的利剑,所到之处尽是哀嚎与倒地的身影。 而在这片混乱之后,一个年轻人悠然地靠在墙边,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 他的平静,让这暴力场景显得更加森然。 忽然,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十几个手持器械的混混冲了上来,显然是斜眼的后援。 当他们看到余四姐时,领头的男人明显迟疑了:“四姐……” “你大哥呢?”这个问题一出口,余四姐就知道是多余的。 “在楼下。”领头人的回答支支吾吾。 混混们等不及地朝前冲去,却在下一秒被一声清脆的枪响钉在原地。 方才还在挥拳的两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两把乌黑发亮的手枪。 事态明显,已经超出了预期! 第393章 冲突过后,风暂平 朗安迈着精准的步伐,三步便跨到领头混混面前,枪口抵在对方额头:“动一下,让你脑袋开花。”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那混混双眼圆睁,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在南城的道上,刀口舔血是常态,可真正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却是人生第一遭。 狄明缓步上前,目光扫过剩余的混混,声音冰冷:“不想死的,滚!” 混混们面面相觑,手中的钢管、砍刀攥得死紧,却没人敢率先动作。 这种僵局,直到余四姐开口才被打破。 “让你们滚,耳朵聋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耐与隐隐的忧虑。 混混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退向楼梯。 很快,走廊上就只剩下几具呻吟的身体,和那个仍被朗安用枪指着的领头人。 杨鸣将手中的烟蒂随意丢在一个倒地呻吟者身上,皮鞋碾压,烟蒂在那人的衣服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 凄厉的哀嚎在走廊回荡,却没有人为此皱眉。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目光落在余四姐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米,却仿佛横亘着一道屏障:“斜眼是你的人?” 余四姐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声音却透着凉意:“你晓不晓得,在我这里开枪,会带来什么后果?” 杨鸣轻笑:“非法持枪,三到七年。” 他顿了顿,眼神猛地变得锐利:“如果我兄弟进去了,你这也不用开了。”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让余四姐心头一颤。 在南城经营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方式跟她说话。 她咬了咬红唇,深吸一口气:“斜眼不是我的人,我只是这里的老板。” 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某种程度的让步。 “四姐是吧?”杨鸣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今天给你这里添的麻烦,我来负责。” 他顿了顿:“我叫杨鸣,众兴公司的老板。如果可以,烦请帮我带句话给斜眼背后的人,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没必要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闻言,狄明心领神会,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考究的名片,递了过去。 杨鸣补充道:“有事,打这个电话。” 随着他的一个手势,朗安和狄明收起了枪,径直离开。 站在走廊尽头的余四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南城怕是要变天了。 …… 泰盛公司办公室。 张泰盯着桌上那张名片,眼神阴冷。 “杨鸣?”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却又带着某种难以置信,“这龟儿子就是众兴公司的老板?” 林耀东站在办公桌前,姿态恭敬却不卑微:“已经核实过了。那个四眼和他是一伙的,之前在二哥场子里打蔡松的,也是他们。” 张泰眯起眼睛:“所以,拱火孙成刚去抄黄海夜总会的,也是这个杨鸣?” “应该是。”林耀东语气沉稳,“我已经派人去滇南打听过了。这个杨鸣,来头不小。” “哦?”张泰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详细说说。” “他原本是纳市的一个大哥,而且和滇南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乔家倒了,他就消失了。现在突然在南城冒出来……”林耀东的话里暗含着警示。 “还真他妈是条过江龙?”张泰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日他妈个仙人铲铲!这瓜娃子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大都会来的!” 林耀东沉吟片刻:“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是想借大都会在南城站稳脚跟。”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黄海?” “黄海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张泰摇头,语气里带着某种轻蔑,“要是让他知道杨鸣的底细,他只会在一边看戏。他巴不得我和对方斗个你死我活。”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透着疲惫:“黄海那边资金链紧张,大都会工程他吃不下,这一直不是问题。可现在冒出个杨鸣,还他妈是个有后台的主……” “要不要……”林耀东压低声音,“直接找人把他做了?” “做了有什么屁用?”张泰不耐烦地挥手,“你没看见他手下都配着枪?明显是有备而来。把龟儿子逼急了,到时候搞出事情来,他一走了之,留下的烂摊子还不是得我们收拾?” 林耀东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连一个公司经理的事都能让他亲自出面,还敢在君悦动枪,明显不是善茬。真要撕破脸,黄海那边怕是要趁火打劫。” 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 “算球!”张泰重重呼出一口气,声音里的烦躁显而易见。 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城市夜景,南城的灯火在他眼中忽明忽暗。 片刻沉默后,一个周旋之策浮现在心头:“让余红约他出来,你去和他谈谈,看看有没有合作的余地。” 这个提议让林耀东微微一怔:“合作?具体怎么谈?” 张泰的手指轻叩桌面,像是在敲击某种无形的天平:“让他别插手大都会工程。作为交换,公司其他项目可以分他一杯羹。” “如果他不愿意呢?”林耀东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愿意?”张泰冷笑一声,“那就各凭本事,看看到底谁能把大都会拿下!” 这句话背后的威胁不言而喻,这种表态往往是某种行动的前奏。 林耀东微微颔首,他清楚自己的角色,既是信使,也是谈判者:“我先去探探对方的口风。” 待林耀东离开,张泰转向窗外。 夜色中的南城灯火通明,勾勒出一幅繁华的商业版图。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目光深邃。 在这个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威胁。 第394章 一局深水,试人心 南城医院。 杨鸣推门而入时,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穿着一件深色西装,脚步从容地走到病床前。 苏柳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杨鸣轻轻按住肩膀。 此刻,这位总经理内心五味杂陈。 一方面为公司老板亲自探望而感动,另一方面又因遭受羞辱而憋屈难当。 “苏经理,身体要紧。”杨鸣的声音温和,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的伤痕,“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这段时间你安心养伤,公司的事先放一放。等伤好了再回来上班。” 他侧身示意站在一旁的男人上前:“他以后会负责你的出行安全,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苏柳明打量着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虽然对方只穿着普通的休闲装,但那份沉稳的气质让他莫名安心。 “谢谢杨总。”他轻声道。 杨鸣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病房重归寂静。 苏柳明望向守在床边的老五,试图缓解紧张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我老五就行。”老五的声音低沉,“这段时间我会一直跟着你,你不用担心。” “杨总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苏柳明犹豫片刻,“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老五眼神一凝:“打你的是斜眼的手下。鸣哥过去和他们谈,没谈拢,就把斜眼从楼上扔下去了。” 苏柳明一时愣住。 鸣哥?谈判?扔下楼? 这些字眼在他脑海中翻腾。 见他发怔,老五掀开外套一角,露出漆黑的枪柄:“有我在,他们不敢来找麻烦。” 这个动作本是为了安抚,却让苏柳明浑身一颤。 他的手指无声地抓紧床单,喉结微动:“那个……杨总是你的……” “他是我们大哥。”老五的回答简单直接。 大哥?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在苏柳明耳边炸开。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望着病房里的白色墙壁,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门口。 …… 君悦酒店,四楼的包厢内,余四姐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上的烟盒。 林耀东带来的消息在她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那天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闪回,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表面不起眼的年轻人,竟然来头不小。 “纳市那边靠近缅甸。”林耀东的声音低沉,“能在那种地方站住脚,这个杨鸣绝非等闲之辈。” 他停顿了一下:“前年在山城那边,韩哥和一个叫张志强的大哥闹得不可开交,死伤无数。张志强在滇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据说就栽在了杨鸣手里。” 余四姐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她试图将这些血腥的往事与那个年轻人对应,却总觉得像在看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背后的关系。”林耀东继续说道,“滇南那场风暴,多少人落马,偏偏他全身而退。这次来南城,短短时间就让众兴在建筑圈站稳脚跟,绝非偶然。” 余四姐点燃香烟,烟雾在空中缭绕:“所以,他是冲着泰盛来的?” “不。”林耀东摇头,“他的目标是大都会工程。” “张泰什么态度?”余四姐眼神锐利。 作为张泰枕边人,她很了解这个男人的性格。 “泰哥想让你约他出来。”林耀东说,“我去和他谈,只要他不碰大都会,临江那边的工程可以分他一杯羹。” 余四姐挑了挑眉。 记忆中的张泰从不是个懂得退让的人。 她记得,有一次在餐厅,仅仅因为账单数字不吉利,张泰要求老板抹零。 老板不从,结果几天后,一群混混天天去占座,只点白米饭,那家店很快就倒闭了。 现在面对杨鸣,张泰竟然主动示弱。 这个转变让余四姐心中泛起涟漪。 她知道,这并非张泰突然开化,而是大都会工程牵动了泰盛太多布局。 那些银行贷款,那些提前投入的资金,就像一根根绳索,让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不得退一步海阔天空。 “让我约他出来也不是不行,不过总要有个理由吧?”余四姐笑着说,“我约他出来,然后你和他见面谈事,对方会怎么想?” 林耀东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对方是不想让杨鸣觉得她站队的是泰盛公司。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余四姐从来不站队任何人,这也是她立足南城的关键。 ”泰哥说了,四姐你如果肯帮忙。回头你酒店装修,全都算泰盛公司的。”林耀东抛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筹码。 “难得张泰大方一次。”余四姐笑笑,“那行吧,我试试看。” …… 隔天,杨鸣坐在废品收购站办公室里,余四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杨总,我也不拐弯抹角。”余四姐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世故圆滑,“张泰的人想见你一面。这话我就是负责传一下,来不来随你。要是不方便,我下次单独请杨总吃个饭,算是赔罪。” 这两天杨鸣已经摸清了余四姐在南城的分量。 这个女人不仅是君悦酒店的老板,更是南城道上的重要中间人,各方势力都给她三分薄面。 “四姐太客气了。”杨鸣的语气温和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既然是四姐开口,我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不管谁要见我,我都只冲着四姐这个面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轻笑:“杨总这话说的,倒让我不好接了。既然杨总这么给面子,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挂断电话,杨鸣把手机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 泰盛公司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约见,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但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大都会工程,志在必得。 这个工程不仅仅是一个建筑项目,更是一块敲门砖。 拿下它,就等于在南城打开了一扇大门。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退让,将来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走捷径,看似轻松,却往往在后面埋伏着荆棘。 选择困难的路,虽然一开始要多费些力气,但经过磨炼,再艰难的处境也能从容应对。 第395章 无声博弈,静待时 君悦酒店四楼的包厢里,空气凝滞。 朗安坐在椅子上,衬衫笔挺,面容沉静。 烟雾在他指间升腾,却未能掩盖他浑身散发的那股冷冽气息。 林耀东坐在对面,习惯性地想要掌控谈话节奏。 他是张泰的心腹,在南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一个几乎不开口的谈判者。 “临江新区那边,三期工程马上就要启动……”林耀东细细道来,声音里带着诱惑的意味。 可那些精心准备的说辞,在朗安面前就像击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点。 半小时过去,满桌的菜纹丝未动。 林耀东说完了泰盛开出的所有条件,朗安这才开口,声音平淡:“大都会工程,没有写着泰盛公司的名字。”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切开了所有虚与委蛇。 众兴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这个项目,他们志在必得。 林耀东眯起眼睛。 这种强硬的姿态让他想起泰盛创立之初,也有个倚仗人脉的老板这般油盐不进。 那人现在早就在南城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你能代表众兴公司?还是说你能代表杨鸣?”林耀东压抑着怒意,声音却依然平稳。 朗安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动作沉稳地掐灭烟头,转身离开。 包厢门刚关上,余四姐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她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丝毫不为杨鸣没有亲自到场而感到意外。 在她看来,这恰恰体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张泰派来林耀东过来,杨鸣便也让手下前来。 这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反而让这个年轻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了几分。 “谈得怎么样?”余四姐轻轻晃动着酒杯,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林耀东苦笑,指尖的烟灰缓缓坠落:“看样子,他们是吃定泰盛了。” “哟?”余四姐停下动作,眉梢微挑,“现在还有人敢不给张老板面子?” 她咬重“老板”二字的语气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林耀东对这话里的锋芒置若罔闻。 他清楚眼前这位君悦酒店的女主人和张泰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表面上是枕边人,骨子里却是相互轻视。 在张泰眼中,余四姐不过是个靠出卖皮囊上位的风尘女子。 而在余四姐看来,张泰就是个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一个从乡下爬出来的暴发户。 但这对冤家又离不开彼此。 张泰需要余四姐在南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牵线搭桥,余四姐也要靠着这个地头蛇在当地立足。 各取所需,却又互不认同。 余四姐抿了一口红酒,红唇在杯沿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那张泰不会和杨鸣开战吧?” 她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 “不会。”林耀东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车流上。 “怕黄海坐收渔翁之利?”余四姐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林耀东只是耸了耸肩。 这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 夜色浸染着南城的夜总会一条街。 黄海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烟灰在玻璃缸里堆积成小山。 杨鸣的出现,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这种忌惮并不影响他对过往决定的坚持。 烧了四眼的酒吧,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 在南城这块地界上,黄海的名号就是靠着狠辣打出来的。 一个杨鸣,还不足以让他改变行事风格。 更何况,他那两家夜总会被端,背后必定有对方的影子。 螳螂拖着还未完全痊愈的身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断裂的肋骨依然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天的耻辱。 “海哥,”螳螂压低声音,“我觉得可以和众兴谈谈。他们要大都会工程,咱们联手的话,张泰就没戏了。” “屁的众兴!”黄海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他跟张泰都是一丘之貉。工程在老子地盘上,没我点头,谁他妈敢动土?” 螳螂身子微微前倾:“可要是他们真中了标……到时候咱们要是阻工,执法队那边……” 他压低声音:“孙成刚都调回北区了。” 黄海眼神一凝。 孙成刚,这个名字就像一根搅动池水的棍子。 那两家夜总会被抄,时机卡得太准,显然有人摸透了他们的底细。 这手笔,他一直怀疑是张泰干的。 可现在张泰把江越的工地让出来,明显是在示弱。 黄海手头正紧,这两块工地的利润他必须拿到。 虽然他嗅到了其中的蹊跷,可在对方亮出底牌之前,他不会放过到手的肉。 “先看看。”黄海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阴沉,“看众兴和张泰怎么斗。” 螳螂点点头,不再多言。 …… 春季的阳光透过众兴公司办公楼,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投下光影。 这间原本空置的会议室,如今成了杨鸣和苏柳明的临时办公点。 桌上摊开着厚厚的标书资料,各种图纸和预算表铺满了整张会议桌。 苏柳明正在仔细核对着一份成本分析表,他的脸上的淤青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神情。 “这里的地质勘探报告显示,地下十米处有一层砂岩层。”苏柳明指着图纸的某个位置,声音里带着专业人士的严谨,“如果采用传统的桩基方案,成本会比预期高出至少两成。” 杨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份投标书初稿:“有别的方案吗?” “我之前在浙省做过类似的项目。”苏柳明翻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组技术参数,“可以考虑新型的复合桩基工艺,虽然前期投入大,但整体施工周期能缩短三分之一,最终能节省不少人工成本。” “详细说说。” 苏柳明调出一组施工流程图:“这种工艺在沿海地区已经很成熟了。首先采用钢管桩……” 随着他的讲解,一个完整的施工方案逐渐成型。 从地基处理到主体结构,从材料选择到施工工序,每个环节都经过严密的推敲。 “按照这个方案,我们的报价能压到多少?”杨鸣问。 “考虑到新工艺带来的成本优势,再加上我们和几个材料供应商谈下来的价格……”苏柳明快速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保守估计能比市场价低百分之十五到二十。” 杨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在暗标的竞争中,成本优势就是最大的筹码。 “那就按这个方案走。”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标书上做了几个标注,“投标书一周内能改完吗?” “没问题。”苏柳明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兴奋,“我今晚就把新的施工方案写进去。” 第396章 晨钟暮鼓,亦江湖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杨鸣站在桌前,望着那个雕刻着莲花纹样的骨灰盒。 孔强江刚从滇南回来,将这个承载着最深思念的物件带到了南城。 这是杨鸣此生最珍贵的牵挂。 早些时候,他曾犹豫过要不要将妹妹的骨灰迁来。 那时的南城对他而言还只是一个跳板,一个临时落脚点。但现在不同了。 赵华玲的加入为众兴公司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土地审批到银行授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杨鸣清楚,自己已经在这座城市下了太深的锚。 南城不再是一个选择,而是必然的归宿。 大都会工程也不仅仅是一个项目,而是立足之本。 在这样的认知下,他让孔强江走了一趟滇南。 同时,他也在城郊觅得一座古寺,捐了二十万,请人建了一座小小的灵骨塔。 半月光景,灵骨塔竣工,青砖黛瓦,古朴庄重。 晨光中,杨鸣着一身深色西装,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透过车窗,晨曦的光线斜斜地洒在骨灰盒上,映出一道温柔的光晕。 南城的街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杨鸣知道,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和妹妹新的家了。 寺庙坐落在城郊的一处山坳里,三三两两的香客已经在山门前上香,青烟袅袅升起。 寺庙的主持早已在山门等候。 这位年过半百的僧人身着灰色海青,面容沉静。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施主,西装笔挺,举止从容,眼神却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前一后跟随在杨鸣身后。 朗安手中捧着骨灰盒,步伐稳健而轻缓。 狄明提着装满祭品的篮子,谨慎地避开石阶上的晨露。 主持双手合十,没有寒暄,只是轻声说了句:“请随我来。” 一行人穿过幽静的回廊。 远处传来清脆的钟声,回荡在山谷间。 新建的灵骨塔位于寺庙西侧一处僻静的院落。 白色的塔身上雕刻着精致的佛家图案,塔前的香炉里,一炷香正缓缓燃烧。 杨鸣接过骨灰盒,双手微微颤抖。 他凝视着盒盖上的莲花纹样,仿佛透过这些花纹能看到妹妹温柔的笑容。 两位年轻僧人已经打开了塔龛。 那是一个光洁的石砌空间,四周雕刻着精美的莲花浮雕。 一旁的铜牌上刻着“杨蕊之灵位”,字迹遒劲有力。 杨鸣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 他的动作轻柔而庄重,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骨灰盒,而是整个世界。 将骨灰盒安放入龛内的那一刻,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但没有落泪。 主持在一旁开始诵经,低沉的梵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响。 朗安和狄明默默地站在后方,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柔软。 杨鸣双手合十,在塔前站立良久。 他的身影笔直,像一棵挺拔的松,却又带着某种难以察觉的孤寂。 …… 寺庙门口的青石板上,一缕阳光斜斜地映照着两拨人马的身影。 杨鸣一行刚用完斋饭,正准备离开,却在山门处遇到了另一群人。 领头的男人粗犷彪悍,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在阳光下刺眼地反光。 这种标志性的装扮,在道上人的眼里就是最直白的身份宣告。 两伙人擦肩而过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鸣哥,”待那伙人走远,狄明压低声音,“刚才那个就是黄海。” 杨鸣眉头微挑。 四眼的酒吧被烧那晚留下的账,还没有正式清算。 而今在这佛门清净之地相遇,倒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他站在台阶上点燃一支烟,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寺庙大门。 良久,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既是缘分,不如聊聊。” “那我去车里……”狄明话未说完,已经转身要去取放在车里的家伙。 这种场合,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朗安虽然沉默,眼神却已经表明了相同的想法。 “不用。”杨鸣伸手制止了两人。 香火缭绕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稳:“既然来烧香,想必大家也懂分寸。” 说完,他迈步走向山门。 朗安和狄明交换了一个眼神,跟上自己的大哥。 黄海的手下整齐地列在殿门两侧,身着便装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气势。 杨鸣站在殿外台阶下,目光透过敞开的殿门,落在那个正在佛像前拜跪的身影上。 从这个角度望去,能清晰地看到黄海的每个动作。 他的跪拜姿势虽然生硬,却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虔诚。 这种虔诚与他外表的粗犷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显得格外真实。 当他起身时,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实的钞票,轻轻放入功德箱,发出沉闷的响声。 从钞票的厚度来看,金额应该不下万元。 接着,他取了一大把香,在蜡烛上点燃。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双被烟火映红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待香全部点燃,他转身走向殿外的香炉。 这个过程中,黄海的目光扫过杨鸣一行人,眼神里既没有挑衅,也没有示好,仿佛只是扫过一群普通的香客。 两个道上的人物,就这样在佛门清净之地初次碰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却又被佛门的庄严气氛所中和。 上完香,黄海终于将目光转向杨鸣。 在这个清净的寺院里,他脸上惯常的凶悍收敛了几分,却依然带着黑道人物特有的那种盛气凌人:“有事?” 杨鸣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能聊?” 黄海眯起眼睛,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 他略一思忖,终于微微颔首。 两人默契地向一处偏僻的院落走去。 朗安和狄明跟在杨鸣身后,与黄海的手下一起,在院落站定。 院落里一张青石桌静静矗立,四周古树参天,枝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两人面对而坐,一个衣着考究,举止儒雅,一个气势粗犷,金链晃眼。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江湖气息,在这方寸之地交汇,却又诡异地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石桌上还残留着几片落叶,随风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