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的择偶标准[快穿]》
1. 第 1 章
1
张律师不是第一次来裴氏集团,却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一个月前,裴氏集团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现在不过才半个多月,这里就已经焕然一新,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不年轻精干,带着相似又统一的冰冷凛冽,看的张律师隐隐心惊。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因为一个人。
裴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裴伥。
“张律师,请。”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看了眼面带微笑的秘书小姐,目不斜视地走进电梯。
——
一个月前,裴老爷子重病,正式将裴氏集团的一切要务交给膝下的长孙裴伥。
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位太子爷就雷厉风行地拔除了集团的蛀虫,堪称一次大换血。
谁也没想到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年轻人居然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动作。
这对于一个老牌集团无疑是极其危险且冒犯的决策。
股东们立即对裴伥施压,纷纷讨伐他独裁的行为。
裴伥却拿出了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吓得那些股东噤声。
众人都知道裴氏集团虽然是裴家的家族产业,但裴老爷子是个轻易不会放权的人,除了那些散股,大部分股权都在裴老爷子自己手上。
裴伥哪怕是下一任继承人,也只有百分之五的股权。
即便他私下收集一些散股,顶破天也只有百分之十几。
他剩下的那百分之十几是哪来的。
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
这位心狠手辣的太子爷把他的亲生父亲裴先生剥了层皮送进了监狱,包括裴先生那些情人和数不清的私生子私生女也全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而这一切动荡都不过用了短短半月的时间。
如此狠辣的行径像一个充满震慑的警钟敲响在裴氏集团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知道,从裴老爷子倒下的那一刻开始,裴氏集团就要变天了。
电梯门打开,秘书小姐将张律师带到走廊尽头,轻轻敲了敲门。
“裴总,张律师到了。”
“进。”
里面传来一道比想象中还要冷的声音,透着一丝倦怠的沙哑。
秘书小姐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看向张律师,微笑着向前伸出手。
张律师看着门牌上“执行总裁”几个大字,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虽然现在是执行总裁,但只怕再过段时间,这裴总也要变成裴董了。
宽阔的办公室大得出奇,正对门就是一张宽敞的黑色办公桌,一眼看过去充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地上的瓷砖干净的能反光,同时也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感。
整个办公室内安静的只有张律师的脚步声。
“裴总。”张律师站定在办公桌前近一米的位置,抬眼看向前方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他不是第一次见对方,却无论是第几次见,他都会被对方立体矜贵的五官惊艳,可接着对方那张精瘦的面庞与那双深邃的双眼就会让他垂下眼不敢多看。
张律师是个聪明人,他效忠的不是裴老爷子也不是裴先生,是整个裴氏集团。
而现在站在裴氏集团顶端的是这位裴总。
“这是您的母亲陈女士的遗产,请裴总过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张律师连忙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文件双手呈上。
页面翻阅的声音无比细微,却更加突显办公室的寂静与空旷,莫名让人喘不过气。
在一系列风云变幻里,这位裴总的亲生母亲——陈女士的逝世显得无足轻重。
连几天前的葬礼也是随意且冷清。
“全都处理了吧。”
清冷淡漠的声音随着被丢到桌上的文件没什么感情的响起。
张律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应道:“是。”
空气重新变得安静。
张律师用余光看向这位裴总线条清晰的下巴,从冷白的皮肤中感到了一丝寒意。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雪做的。
“那我现在就去处理。”张律师拿起文件,准备离开。
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却突然开口:“等等。”
双腿交叠的人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淡声说:“把那栋房子留下。”
“是。”
张律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暗自猜测。
身为律师,他自然知道这位陈女士的遗产有多少。
对方没有留遗嘱,唯独指明要将上景路的房子留给这位裴总。
那时,陈女士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形如枯槁,面色灰白,浑身都透着一股死气。
可这位裴总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过对方一眼。
临终前,是张律师站在病床旁送了陈女士最后一程。
也是他听到最后那句要把房子送到这位裴总手上的遗言。
只是说那句话的时候,干瘦可怖的陈女士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浑浊的双眼流露出异样的光彩,样子极其诡异。
张律师不会不懂事的去打探裴家的豪门秘事,做他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嘴严和会看眼色。
他没有在这位新上任的裴总面前多嘴,只在文件上注明上景路的房子是陈女士指明留下的遗产。
听到对方毫不留情的想将遗产全部处理时,张律师心里也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对方最后还是留下了这栋房子,或许是念及陈女士已经故去,这位裴总再心狠还是升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吧。
张律师怀着莫名释然的心情转身离开。
若是裴伥知道张律师在想什么,一定会嗤笑出声。
连陈女士的逝去都未曾在他心里留下一丝波澜,更遑论恻隐之心。
他不过是想知道对方临终前还要特意留下这样一栋房子是想做什么罢了。
所有人都知道裴先生风流糜.烂,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却不知道陈女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女士当初嫁给裴先生为的就是裴家的钱,裴先生也是为了应付裴老爷子生一个继承人,两人互惠互利,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干净。
裴伥一只手撑着额角,面无表情地俯瞰着高楼大厦下的车水马龙,一个个密集的人流与车流宛若蚂蚁般渺小。
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狭长的眼眸在落下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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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转着漂亮清透的琥珀色,细细一看却发现那双眼深不见底,万物万色都无法在里面留下一丁点痕迹。
——
夜色浓重,裴伥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在车子即将驶向一个分岔路口时,裴伥闭着眼睛突然说道:“去上景路186号。”
司机先生没有多言,垂眸恭敬道:“是。”
裴伥睁开双眼,看向窗外如雾霭一样漫开的夜色与飞速闪烁的路灯。
那些景色和每天看的没什么分别,裴伥却觉得这条路不比裴氏老宅的路宽广,一样的窄长一样的黑。
陈女士至今花的每一笔钱都来自于裴家,唯独上景路这栋房子是对方的私有财产。
裴伥从没有来过这里,甚至很多年都没有和陈女士见面了。
陈女士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她那些骇人听闻的实验。
完成生下裴伥的任务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回过裴家,现在想想,裴伥连陈女士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穿过一棵棵高大茂密的树木,前方的路在一盏盏路灯的映照下变得狭窄又漫长,仿佛正在驶向一个黑洞。
“裴总,到了。”
向着前方延展的车灯驱散前方密不透风的黑暗,裴伥抬起狭长的眼目视前方。
秋天即将过去,无人打理的花凋零,只有干枯的藤蔓交缠在高耸的铁门上。
这里本应是一个远离市中心喧嚣的别墅群,方圆几百米却只有这一栋别墅坐落在这里,孤零零的远离族群。
裴伥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说:“明天早上来接我。”
一直恪守本分的司机先生面露一丝惊讶,可不到片刻他就咽下口水道:“是。”
裴伥收回幽深冰冷的眼眸,孤身走进那栋矗立在黑暗中的别墅里。
——
“吱呀”一声闷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同时带来了生锈般陈腐的气息。
裴伥伸手打开旁边的灯,刹那间灯光大亮,映出了地面久久无人清理的灰。
他环顾一圈,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是一栋非常普通的别墅,无论是装饰摆设还是房子大小都不足裴氏老宅的十分之一。
裴伥独自站在狭窄的走廊上,眼神一寸寸地扫视着眼前所能看到的每一面墙与每一扇门。
他并未在这看到任何生活过的痕迹,周遭的环境冰冷幽静,连空气都带着没有生气的死寂。
裴伥轻轻碾着指尖上的灰,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他继续往前走,却发现拐角处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阁楼。
停顿片刻,他抬脚往上,脚底却响起“咯吱”的脆响。
裴伥眉心微蹙,看着脚下沾满灰的木制楼梯,原本抬起的脚往后退去。
但就在他后脚跟落地的刹那,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哗啦”的锁链响,在寂静的黑夜里让人后背发凉。
裴伥脊背绷紧,猛地静立在原地。
但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滴,男妈妈系统7008竭诚为您服务】
“……”
沉默片刻,裴伥面无表情的点燃一支烟,缓缓抽了一口。
2. 第 2 章
1
【我靠!】
粗粝的烟嗓让裴伥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默默抽着手里的烟。
7008对面前身高腿长四肢健全的高智商人类上下扫描了一遍,强扯出一个笑容。
【您好,男妈妈系统7008竭诚为您服务,在此期间,系统将以宿主的心愿为任务目标,尽心尽力帮助宿主、关心宿主、爱护宿主……】
逐渐变得肉麻的话让7008的五官有些难受地拧成了一团。
裴伥手里的烟也差点没夹住。
半晌之后,裴伥吐出一口烟,不紧不慢地开口:“外星生物侵占地球?”
7008没想到会定位出错,它本来要找的是楼上那位,现在看到浑身都是气场的这位,那句“宝贝”怎么也叫不出口。
它有些烦闷地开口:【不是】
地球有什么好侵占的。
【你就当我是野生小精灵好了】
心烦气闷的7008蹲下点了根烟。
“野生小精灵?”裴伥眉梢微挑。
大概知道这玩意儿不会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裴伥很快就恢复冷静。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面不改色地抽烟。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不断升起的烟雾显得这个离奇又荒谬的时刻不那么平静。
片刻之后,裴伥将烟头碾灭在手心,神色平静地问:“你们有职权划分吗,你的上级部门在哪里,有投诉通道吗。”
一开口就是熟悉的资本家味道。
正在抽烟的7008立马站直身体,神情严肃。
【亲爱的宝贝,请问您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裴伥没什么表情地挑了下眉,没说话。
7008立马懂事地丢了手里的烟,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空气清新剂对着嘴巴喷了几下,然后将两只小手手恭敬地搭在腹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别看7008脏话连篇,私下烟酒都来,作为统子大队里最油滑的统,7008深知能屈能伸的道理。
裴伥似笑非笑道:“工作态度不错。”
7008脸上笑容不变,眉心却控制不住的跳动。
这是在点它呢。
裴伥很快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他抬起眼,看向前方直行而上的几层楼梯。
在光影的遮挡下,阁楼那扇门黑漆漆的仿佛一个吃人的黑洞。
之前那道声音早已消失,好像错觉一样转瞬即逝。
此刻四周很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裴伥握紧手心被烟头灼烧的烟痕,习惯性的感受着强烈的刺痛。他没有再往上走,而是神色如常地转身离开。
7008默不作声的向着楼上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一个晚上,裴伥在关了灯的大厅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未亮就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入这栋快要荒废的别墅。
沉默的众人各司其职。清理打扫、置换家具、修建花草,在日光刺破云层之际,腐败的别墅远远一看,竟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司机先生赶来接裴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恍惚,以为昨夜看到的孤寂阴沉只是他的错觉。
直到接了搬运行李的任务,司机先生才恍然裴总这是要搬来这里住。
——
裴伥没有再过问别墅的事,作为一个拥有实权的总裁,他很忙。
开完早上的会议,处理完下午的文件,裴伥依旧在公司留到了十点。
直到窗外除了高楼大厦就是莹莹闪闪的霓虹灯,裴伥才瞥了眼时间,合上手里的文件。
“方案重做,商场大楼的剪彩我亲自过去,明早的会议取消。”
“是。”
寂静的办公室内响起一道声音,原来是靠近门口的位置还站着一位助理。
走出集团大门,司机先生拉开车门迎裴伥上车。
这次不需要裴伥指示,司机先生就将车开往上景路。
裴伥一向不喜欢过多的噪音,所以司机先生向来秉持着非必要不开口说话的原则,连舒缓的音乐也没有。
这样的静谧透着压抑,尤其是外面的车水马龙在深夜里除了匆匆掠过的繁忙就再无一丝鲜活与生动。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裴伥的脸色,裴伥的皮肤是相当不近人情的冷白,那张脸生的极好,鼻高唇薄,贵气又凉薄。
只不过常年无法入眠的黑色阴影挂在裴伥的眼睑上,为那双狭长的眸子添了丝阴暗。
没有开灯的车内只有飞速掠过的路灯从车窗上一闪而过,坐在后座的裴伥双腿交叠,沉默地看着窗外,瘦削的面孔如海上的孤岛令人只敢远观。
司机先生只看了一眼就飞快收回视线。
拐过分岔路口,车子驶进一条更为僻静的路,除了一排排路灯,周围只有一棵棵在黑暗中看不清形状的树。
“裴总,到了。”
车辆停下,裴伥从静谧的思绪中回神。
昨天那扇被枯枝缠绕将要生锈的铁门此时在路灯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那栋像矗立在深山老林里孤寂又荒废的别墅也充满明亮的灯光。
裴伥抬脚下车,随着等候在外面的管家一路往里走,周围的杂草被清理干净,门口的小型喷泉飞跃着一只展翅高飞的海鸥,两旁候立着园丁、厨师、还有保姆与佣人。
不过短短一天,这里就焕然一新,扑面而来的高贵与华丽让这栋别墅重获新生。
裴伥指尖轻挥,管家带着佣人轻轻弯腰,引领着众人默不作声地退出大门。
很快,这栋华丽的别墅就只剩下裴伥一人。
这里虽不及老宅的十分之一,但裴伥却很享受这份寂静与冷清。
看到这栋别墅的第一眼,裴伥就很满意,以至于他迫不及待的就住进这里。
在公司获得实权他没有喜形于色,解决了裴先生他也没有外露一丝情绪。
此刻离开生活了二十八年的裴氏老宅,站在这里的裴伥却突然有了一种迟来的颤栗。
——充满着兴奋与汹涌澎湃的戾气。
裴伥低下头,双肩微颤,他用手捂着脸,却怎么也藏不住嘴角高高扬起的笑意。
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裴伥的影子也在地上显出了一分扭曲。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脸上恢复了往日里矜贵冷淡的表情。
他看了眼桌上精致的菜肴,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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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的领带,抬脚上了楼。
7008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直到半晌之后,它才合上自己的下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楼上,只是看到裴伥那张漠不关心的脸,它还是憋屈地蹲在了地上。
——
半夜三更,夜色深沉。
沉重迟缓的闷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响起。
一阵一阵,沉重又缓慢。
好像迟暮的老人在拖拽着一条锁链行走。
而此刻的裴伥却挣扎于梦中。
梦里的他回到了八岁的时候,捡到了他人生中第一条流浪狗。
那只狗很脏,浑身的毛发像打结的拖把一样脏兮兮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裴伥却很喜欢它。
瘦骨嶙峋的小狗明明虚弱的只能发出嘤嘤的叫声,却还是在他伸出手的时候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与生动。
湿.湿.软.软的触感让裴伥的心脏又满又涨,他没有征得任何同意就把小狗带回了家。
为了不让裴老爷子知道,他给小狗上了锁,每天栓在自己的床底下。
每当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把手伸到床下,每到这时,小狗就会伸出舌头湿漉漉地舔着他的手,当他敲敲床沿,小狗还会在床底转来转去,拖拽着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裴伥就伴着这样的声音心满意足的陷进了梦乡。
可突然有一天,小狗不见了,只有一条手指粗的锁链孤零零的丢在床下。
裴伥惊慌地跑下楼,却迎面撞上了裴老爷子。
对方就那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用那双锐利阴沉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裴伥一下就停住了脚步,手脚冰凉,浑身发麻。
他听到裴老爷子说:“你错了吗。”
看着那双像刀一样抵着他喉咙的眼睛,裴伥收紧了手指,眼里的光彩逐渐熄灭。
片刻之后,他艰难地张开嘴说:“我错了。”
“去书房跪着。”
“是。”
裴伥双眼无神地转过身,门外的阳光再也照不进他半分。
而从那天过后,裴伥就再也无法在深夜里安然入睡。
——
拖拽的锁链声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
裴伥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喘着气,直直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一时间让裴伥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
正在抠脚的7008却眼睛一亮,立马坐直身体,呸的一声,用手抹了抹没几根毛的头发。
裴伥坐在黑暗里,无声地闭了闭眼睛。
长年无法安然入睡的裴伥眼下覆着浓郁的青影,睁开眼后显出了几分黑沉沉的阴郁。
他起身下床,没有开灯,就这样赤着脚走上那间藏在阴影里的阁楼。
踏上楼梯,站在紧闭的门前,裴伥看着眼前冰冷的锁静默不动。
黑暗中,这间狭窄昏暗的阁楼像极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而所有的声音都在裴伥走上这间阁楼后消失的干干净净。
此刻周围静的出奇,连裴伥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3. 第 3 章
黑暗里看不清裴伥脸上的表情。
而周围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声音。
好半晌之后,裴伥摸上那把并不算重的锁,指尖轻轻的在上面摩挲。
这样私密的地方,没有获得允许绝不敢有人私自上来打扫。
片刻之后,裴伥松开手,锁落回门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响。
7008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周围没有任何异样,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裴伥看着这扇门,静静地凝视片刻后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迈下台阶的那一刻,一道锁链声在裴伥的身后响起。
隔着一扇紧闭的门,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清晰。
裴伥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去。
黑漆漆的光线中,那扇上了锁的门格外诡异。
裴伥眸色微暗,缓缓走回门前。
他再次抬手,摸上这扇并不算厚重的门,仿佛隔着薄薄的胸膛摸到了跳动的心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伥似乎真的听到了里面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裴伥眼眸微眯,没有任何犹豫的一脚踹了过去,门重重地撞在墙上,断裂的锁也摇摇晃晃地挂在门栓上。
巨响穿破了黑暗,别墅走廊的声控灯照亮了阁楼的门,可巨响过后,紧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里面背门而坐的身影缓缓回头,站在光影下的裴伥猛地缩紧了瞳孔。
而7008捧着自己的心口,一脸感动地扭了扭。
哦,它亲爱的宝贝。
——
外面的光被裴伥的身体挡了大半,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一方不足人脑袋大的窗照进了一丝月光。
但也正是这丝不甚明亮的月光将里面那个怪物笼罩在朦胧的光线里,显得极为怪异。
是的,怪物。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浑身赤.裸地坐在地上,皮肤苍白,身上爬满了蜿蜒扭曲的红血丝,好似用血液画上的奇怪图腾那样恐怖。
而其高瘦诡谲的外形像极了怪诞里的八尺大人。
对方直直地看着他,那头铺洒在地上的浓密长发遮住了对方一大半身体,连同那张脸也只露出了一截下巴。
但裴伥却感觉到了其眼神传递过来的重重恶意。
危险,冰冷,还有警惕。
裴伥的眼神扫过绑在对方手脚上的锁链,延着粗重的链条看向那张冷冰冰的手术床。
之前听到的动静就是对方拉扯锁链的声音。
裴伥背着光站在阴影里,眼中明亮的光彩却让人心里发寒。
此刻他的心脏在飞速跳动,几乎震的他耳膜发疼。
他向前迈开脚步,怪物立马抓着粗壮的锁链冲他发出充满威胁的声音。
粗粝沙哑的嗓音带着极致的攻击性,却难掩其中的虚弱与无力。
是了,陈女士于三天前出殡,算上之前住的四天院,粗略估计已有一个星期。
若一个正常人被锁在阁楼上不吃不喝一个星期,早就死了。即便是一只被豢养的怪物,此刻也称不上凶猛。
裴伥脚步不停,延着门外走廊延伸的光线走了过去。
离的近了,那种非人的诡异感更加直观,充满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裴伥是传统的模特体型,宽肩窄腰,186公分的体型身高腿长,从头到脚都没有任何的弱小之感。
可面前这个“八尺大人”却高的夸张,哪怕坐在地上,也足以平视裴伥,透着从门外映照进来的灯光,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像一座乌压压的小山,牢牢的将裴伥笼罩其中。
即便如此,一个被锁住手脚只能张嘴嘶喊的怪物对裴伥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裴伥二话不说地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指尖用力,几乎要把手里的下颌骨捏断。
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嘶喊声,粗重的锁链也发出沉重的声响,粗鲁地砸在地上。
7008看了眼裴伥,默默闭紧了嘴巴。
此刻的裴伥眼睛亮的惊人,里面充满可怖的兴奋感,连眼下浓郁的青影也变得极为扭曲。
“这算是惊喜吗。”
裴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接着是连绵不断的低笑。
7008忍不住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臂。
“嗬——嗬嗬——嗬——”
低沉沙哑的喉音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裴伥却丝毫不惧,甚至伸手撩开了对方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他动作不紧不慢,像在打开一个礼物。
7008默默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凌乱的发丝散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裴伥,黑漆漆的眼瞳诡异空洞,充斥着渗人的阴冷感。
这是一张几乎瘦脱相的脸,干枯瘦削,骨骼分明,猩红的血丝从下巴爬至额头,满是令人胆颤心惊的诡异与怪诞。
如此可怖的一幕几乎是看上一眼就足以捏碎人的心脏。
裴伥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呼吸,指尖也不由自主的颤栗。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怪物,猛地捏开那张嘴,看到里面尖锐的利齿,他眸色微深,从喉咙里发出了笑声。
“呵。”
无力挣脱的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了喘.息,被扯的哗哗作响的锁链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在发起最后的进攻。
对方充满威胁地张开那口利齿,鼻息粗重,嗬嗬嗬的发出沙哑的喉音,透明的涎水从那张无法合拢的嘴角滑落,沾湿了裴伥的手。
不知道如此凶狠的利齿有多尖锐。
这样想着,裴伥用手指刮过对方的尖牙,猩红的血液立马像甘霖一样冒了出来。
怪物呼吸急促,立刻伸出比常人两倍还要长的舌头卷走了他手上的血珠。
湿.热酥痒的感觉让裴伥抬起下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只不过这对于怪物来说只是饮鸩止渴,不但没有缓解压抑的饥饿感,反而更深层次的唤醒了怪物身体里的渴.望。
听着面前越来越重的呼吸还有充满欲.望的喉音,裴伥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一只手搅动着对方的舌头,任由眼前的怪物急切地舔.舐着他指尖上残留的血珠。
他的眼睛亮的惊人,呼吸也控制不住的层层加重,在低笑中,他的双颊染上一层兴奋的薄红。
这就是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危险、诡异、令人颤栗。
同时也让裴伥的血液发出了沸腾的尖鸣!
裴伥终于觉得他贫瘠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的眼神明亮又亢奋,如果这就是陈女士想留给他的东西,那他接受了。
这么一想,陈女士也不算死的太没用。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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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昼夜更替。
接连不断的阴天在第二天难得迎来了一个好天气。
西装革履的裴伥端的是高贵优雅,相貌堂堂。
站在一群中年人士中间,年轻俊美的裴伥十分亮眼。
商场的剪彩异常顺利,剪彩之后的酒会也宾主尽欢。
大家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神却都不加掩饰的放在裴伥身上。
对于这个鲜少露面的裴家少爷,一出手就将裴氏集团几乎掀了个底朝天的新任裴总,大家都各怀心思。
谁都知道裴老爷子只有裴先生一个独子,可偏偏裴先生从小就不学无术,长大后更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人算是彻底废了。
后面好不容易有了裴伥,裴老爷子就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一言一行亲自教导长大。
在许多公子小姐慢慢在外面或多或少的露面的时候,这位裴小少爷还被裴老爷子关在裴氏老宅里修身养性。
直到三年前裴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了,一直没在外面露过面的裴小少爷才开始接触裴家的产业。
即便如此,裴老爷子也时时刻刻地盯着,片刻都没有放松过。
外面人都说,裴小少爷这是从出生起就被戴上镣铐了。
还有说的难听的,说栓在院子里的狗还有解开链子松快松快的时候,裴小少爷却是撒个尿都有人在外面盯着。
如此混不吝的话传的沸沸扬扬,闹了好大的笑话。
裴老爷子却并未将这些话放在眼里,回去还教育裴伥,说人言可畏,身为裴家的继承人,无论何时都要注意身份,口舌之争只是宵小之辈无能狂怒的手段。
那三年在裴老爷子手下,除了最开始的笑话,后面的裴伥就像一个小砂砾让人忽略不计。
直到一个月前,裴老爷子重病入院,这个不温不火的年轻人才突然以一种狠辣的手段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种果断狠厉与一往无前的姿态将油滑温吞的商业圈杀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裴伥代表裴家站在这里,更是商场的最大股东,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功夫都要做足。
毕竟为商者,利才是最终目的。
可偏偏有人自以为是久了,看不清谁才是这个场合最有份量的人。
“没想到小裴如此年轻有为,想当初你爷爷还和我提过你,说你是个有出息的,现在看来你爷爷果然没说错,你比你爸爸强多了。”
裴伥看了眼走到自己面前笑得爽朗的中年男人,掀了掀眼皮,手上没动。
对方举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
直到旁边的总经理笑着举杯,说了两句好话,对方才神色微缓,只是态度却没了之前的热络,变得有些不冷不热。
走的时候,对方还斜眼说了一句,“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就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待人走了之后,总经理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不满地说:“裴伥,我早就说过,在外要注意言行,轻易不要得罪人,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总裁,裴氏集团还没到你接手的时候,你……”
“我如何。”
裴伥狭长的眼尾微勾,他没有笑,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看人的时候眼神睥睨,有种藐视一切的高高在上。
好像这世上没人能让他放在眼中。
4. 第 4 章
1
对上那道眼神,总经理浑身一抖。
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裴老爷子,心狠手辣,目空一切。
不,此刻裴伥的眼神比那还要冷,还要狠。
总经理想起了如今的裴氏,更朝迭代,身边是一群陌生的面孔,明明是年轻的脸,却拥有与裴伥别无二致的冷冽的双眼。
那些他所熟悉的人早就一个个消失不见。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后背一寒,猛地有种双脚落空的心悸感。
他本是裴氏的近亲,也占了个裴姓,在裴氏的地位算是位高权重,按辈分,裴伥还要叫他一声堂叔。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裴老爷子身后连话都没资格说的年轻人站在了人前,居高临下的用那双眼睛让一个个人在他面前不敢抬头。
总经理越想手心越凉。
早在裴氏大换血的时候,裴氏的裴就不再是裴老爷子的裴了,他却还想着裴老爷子迟早会回来,他还是那个不可撼动的总经理,是裴伥站在他面前要弯腰行礼的长辈!
却不想,在他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的时候,裴伥那双眼睛早就悄无声息地盯紧了他。
这哪里是什么顺从听话的有为青年,分明是一条在暗处蛰伏的毒蛇!
总经理的后背冒出了冷汗,他连忙低头,不敢再看裴伥那双眼睛,只默默捏紧了手心。
裴伥俯视着面前被养的脑满肠肥的总经理,瞥到对方神色变幻的脸,他嘴角冷冷的一勾,面无表情地抬脚离开。
不少人目睹了这场小小的变故,心里百转千回,对裴伥的态度却更加热络。
他们想起了一件事。
在今天这场酒会上面,裴伥才是货真价实的主人公。
当初东西城区共同规划,不少集团都紧锣密鼓的准备竞标,但难的是竞标之前,究竟是争城西的地还是城东的地。
那时所有集团都处在一种紧张与焦灼当中。
最后是裴氏集团先出手拿下了城西的地。
即便如此,还有人犹犹豫豫各种不看好,觉得城西的地不如城东,猜测裴氏要把这块地砸在手里。
可不到半年,规划落实,城东的地规划成居民区,而城西的地则变成了繁华的商业区。
甚至因为城东城西和市中心的地理位置是一个互通的三角形,城西的商业区建设完成之后,城东与市中心都成了城西的嫁衣。
裴家的商场就坐落在城西商业区最繁华的中心。
历时几年的建设,商场地理位置优越,外观精美华丽,内部涵盖种类繁多,完全就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据说当初就是裴伥提出方案拿下了城西的地。
只是那时裴老爷子风采依旧,将裴伥这个小少爷压在五指山下,自然就让裴伥这个小辈无法出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谁都能看出来如今的裴氏成了裴伥的天下。
裴伥还真的不用给其他人面子,反而是他们这些人中不少人要上赶着与之交好。
暗流涌动中,身姿挺立的裴伥宛若站在聚光灯下。
面对似真似假的追捧与试探,裴伥神态自若,幽深的眼中含有一丝讥讽。
他并不在意他们脸上的笑是否真心实意。
他站在视野的中心,享受着众人殷勤的问候,嘴角的弧度缓缓拉长,透着意味深长,那双睥睨的双眼与微挑的眉梢也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裴伥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垂眉低首的裴伥,也不是籍籍无名的裴伥。
现在的裴伥与这些人平起平坐,不论资历,不管是谁见面都要称他一句裴总。
这就是权力。
而拥有权力的人向来拥有掌控一切的能力。
裴伥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晃动的红色酒液,慢条斯理的送入口中。
面对上前敬酒的人,他将酒杯放进侍应生的托盘,只掀开眼皮留下一个轻慢的眼神就迈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不少人脸色难看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却没有人一个人敢叫住裴伥的脚步。
——
回到别墅,天刚擦黑。
只是秋意渐浓,天色黑的快,一转眼的速度,夜色就弥漫开来。
裴伥脚不沾地的忙了一个月,身体积压着层层劳累,只一杯红酒就让裴伥面上发热,有了些微醺的醉意。
他双颊微红,神色微懒地挥了挥手,管家立马恭敬的退出大门。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裴伥拉松领带,扶着楼梯扶手慢悠悠地走上楼。
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走廊亮起了灯。
裴伥冷白的肤色在光下不见几分血色,眼下也蒙上了一层不轻不重的阴影。
他神色悠然,不紧不慢地走上阁楼,伸手一推,里面的黑暗立马被裴伥踩在脚下的灯光驱散。
裴伥的影子瞬间被拉长,黑漆漆的映在墙上。
而在门打开的那刻,里面半伏在地上的黑影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裴伥。
与此同时,拉扯的锁链声穿破了寂静。
裴伥的皮鞋做工精良,走起路来清脆悦耳,他迈开脚步往里走,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里面拉扯的锁链声也越加暴躁粗鲁。
甚至能看到那头长发下苍白瘦长的手紧紧扣地,充满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裴伥站定在怪物面前,微弯下腰,一把扣住对方的下巴。
浓密乌黑的长发散开,露出了怪物漆黑无瞳的眼睛,还有被咬在嘴里的口枷。
“呵。”裴伥挑起眉,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
那口锐利的尖牙将黑色的口枷咬的残缺不堪,无法合拢的嘴流下了滴答滴答的涎水,随着对方的喘.息声,涎水顺着裴伥的手指滑到了手腕。
裴伥弯着腰,看着怪物的眼神充满诡异的喜爱。
他笑着,却比冷漠时还要渗人。
“乖乖。”
裴伥八岁时捡的那条流浪狗就叫乖乖。
7008忍不住抖了抖。
此刻的裴伥就像陷入了自我编织的梦中,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找回了曾经丢失的流浪狗,好像这样就能填补他内心空虚的缺口。
怪物冲他发出威胁的嘶吼,却因堵在嘴里的口枷变成了弱小的呜咽。
裴伥眼眸微眯,轻柔地托起掌心的下巴。
“饿了吗。”
对方当然无法回答他。
被锁了七天七夜的怪物瘦成了皮包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浑浑噩噩的头脑连裴伥的话都无法分辨清晰,只会冲他威胁地龇牙。
裴伥却很满意对方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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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状态。
他松开手,扯下领带,慢条斯理的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而后他走向阁楼角落的柜子,打开门,里面全部是排列整齐的血袋。
除了之前原本有的,还有裴伥临时让人送的。
他像挑选最优质的饲料,一袋一袋地看过去,最后拿了一袋最新的。
只是他没有走过去,而是拉开椅子,双腿交叠地坐在漆黑的阴影里。
外面走廊的灯早已熄灭,只有那一方狭窄的窗照进了一丝不甚明亮的光。
“乖乖,过来。”他轻幽幽的开口。
7008忍不住暗骂一声变态。
怪物嗅到了空气中血液的腥气,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猛地看向裴伥,发出了粗重的呼吸。
在咯吱声中,那双干瘦细长的手将地板抓出了火星,只一个眨眼,对方就向着裴伥扑了过去。
裴伥坐在椅子上不闪不避,被阴影笼罩的脸一半冷漠一半冷静。
只听到锁链哗的一声,凶狠饥饿的怪物瞬间被狠狠地拉了回去。
神色平静的裴伥这时才发出一声嗤笑。
怪物不知道疼,四肢用力着地,死死地盯着裴伥,从嘴里发出了充满渴.望的喉音。
裴伥面不改色的与之对视,眼神幽幽的望不到底。
裴先生曾在入狱前说裴伥拥有一颗比深海里的石头还要冷硬的心。
裴伥觉得裴先生没说错。
看吧,哪怕他再喜爱他的流浪狗,他也升不起一丝一毫珍惜的念头。
他轻抬眼皮,像丢一块骨头随手将血袋丢在地上。
粘稠的血液立马透过打开的缝隙汩汩的向外流淌,不到片刻就浸湿了地板,干瘦高大的怪物匍匐在地,急切地张开手指,想要将流淌的血液抓进手心。
只是粗壮的锁链被扯的哗哗作响,尖细的指甲张了又合,染满了血,最后也只留住了不足半袋的口粮。
即便如此,从胸腔发出喘.息的怪物也迫不及待的将血袋送进嘴里。
饥饿的怪物对月饮血,这本应是极其渗人的画面,却被嘴里的口枷削弱了这份煞气。
甚至清冷的月光给那头浓密乌黑的长发覆上了一层清亮的光泽,而高高扬起头的怪物在上下滚动的喉结中也呈现出了一种惊人又诡异的美感。
裴伥就这样无声地看着。
看着终于有了一点力气的怪物一口将口枷咬断,伸出长长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手指上残留的血液,仿佛在品尝美味的甘霖。
而那条几乎有常人两倍长的舌头极为灵活,穿过张开的指缝连手背上被溅上的丁点血珠都舔.舐的干干净净。
裴伥向后靠着椅背,眸色深沉。
分不清是欣赏还是旁观,他静静地看着对方急切又沉迷的模样,看着溢出的血液从对方的下巴滑落,随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滑到苍白的胸口上。
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喉头微动,默不作声地解开喉结的纽扣,似乎是身体里微醺的酒意侵.入了他的大脑,他闭了闭眼睛,沉默地站起身,迈开长腿走出了门。
走廊上的灯光亮起,照亮了通往阁楼的路。
而就在铁门关闭的那刻,跪坐在地上的怪物缓缓回头,直勾勾地看向了裴伥的背影。
5. 第 5 章
1
裴伥闭着眼睛,任由头顶的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四周热意蒸腾,全是朦胧的水雾,裴伥体内微薄的醉意缓缓升起,如涌动的溪流四处流窜。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裴伥才睁开眼睛,看着指尖沾上的那一丁点血迹被冲刷干净,他缓缓撩开额角的碎发,阴郁冰冷的眸子是与往日别无二致的不近人情。
而之前那点朦胧的熏态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走出浴室,穿着睡袍的裴伥端着一杯葡萄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圃。
之前荒芜的废地被种满了一大片鲜艳的玫瑰花,放眼望去,全是入目的红,红的耀眼,红的糜.烂。
裴伥没有闲心事事巨细的下命令,这是园丁自作主张栽下的花,大概是觉得在这片没有颜色的风景里,只有如此艳丽的红色才能点亮这里的颜色。
但裴伥最喜欢的却不是玫瑰花。
他喜欢……
脑海里一闪而过多年前在夏天美好盛放的白色花瓣,那天阳光明媚,绿树成荫,迎面吹来的风很纯洁,也很温柔……
裴伥闭上眼睛,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
他迈步走向床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放进嘴里。
动作习惯成自然,他像在吃糖,将药嚼碎了吞下去。
吃完药,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像具雕塑,只是没过两分钟,他又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眼也没眨地吃进嘴里。
【宿主】
7008看的心惊肉跳。
它真怕明天……不,半夜发现它的宿主硬成了棒槌。
裴伥却好似没听见,他躺上床,双手平放在腹部,动作规整的好像一具尸体。
7008撅了撅嘴,一脸憋屈地蹲在地上,本来想点根烟,只是想到裴伥那双阴测测的眼睛,它还是泄气地叹了口气。
别墅坐落在相对僻静的地方,入夜之后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唯有拉扯锁链的声音一下一下地砸在天花板上,像鬼怪在夜里呼喊。
本是诡异惊悚的动静,却让裴伥渐渐放松了眉眼。
意识昏沉间,他似乎回到了八岁那年,在这个宽阔却孤独的房间里,有一只陪伴他的流浪狗全心全意的围绕在他身边。
那是,只属于他的小狗。
只要他伸出手,小狗就会乖乖的来舔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回应他的等候。
裴伥缓缓扬起嘴角,将手伸到床下,可等了许久,却只有冰冷的空气席卷上他空荡荡的手。
刹那间,裴伥双脚落空,从温暖的春天坠进了寒冷的深渊。
他猛地睁开双眼,心脏超负荷的极速跳动。
无意识的大喘气掏空了他胸腔里的所有空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疼,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头顶的天花板变成了张牙舞爪又光怪陆离的怪物。
裴伥坐起身,一只手摁着额头,一只手抓着床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却听到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喘.息。
这完全不像冰冷坚硬的裴伥所发出的声音。
所以这道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散在了空气里。
7008神色紧张地盯着裴伥,身为男妈妈系统,紧急呼救是必要程序,只要裴伥有变硬的迹象,它立马就会呼救!
7008一脸坚定地握紧了小拳头。
片刻之后,裴伥抬起头,从窗外探进来的月光将他的脸分割成了两半,一半黑一半亮。
只是那双被点亮的眼睛却比望不到尽头的深井还要空洞。
7008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而头顶的声音在裴伥醒来之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之前听到的动静全是裴伥的幻听。
静,太静了。
有时候过度安静就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
7008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见裴伥翻身下床,拿好枕头,抱起被子走出了卧室的门。
他赤着脚一路走上阁楼,踹开门,看也不看坐在里面的那座小山,自顾自的将被子铺在地上,放上枕头,再将双手平放在腹部,神色平静地闭上双眸。
7008一脸呆滞,然后默默合上了自己的下巴。
——
这间阁楼看似狭窄,实则很宽,是什么也没有的宽。
除了一张冷冰冰的手术床和一个柜子一张椅子就什么也没有。
唯一能感知到春夏秋冬的只有那扇逼仄的小窗,但也正是这扇窗让这个地方更像一个牢笼。
闭着眼睛的裴伥能感觉到那道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
如一个在深夜里两眼亮的惊人的野兽,没有感情又冷冰冰。
裴伥却并不感到畏惧。
只是与楼下如出一辙的安静让裴伥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裴伥从很久开始就习惯了黑暗,也享受于一个人的冷清与孤独。
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曾经无能为力的他,他找回了曾经的“流浪狗”,这份寂静就变得无法忍受。
黑暗中,裴伥睁开眼睛,静静地盯着前方看了片刻,忽然他抓住地上的长发用力一拉,饥饿虚弱的怪物立马像座倾倒的小山压了下来。
“乖乖,说话。”
裴伥拉扯着手里的长发,躺在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诡异可怖的脸。
怪物张开嘴,冲他呲了下牙。
“叫一声。”他嗓音低沉地开口。
怪物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那双被拷住的手紧紧扣地,尖利的指甲磨出了危险而细微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能穿透裴伥的喉咙。
裴伥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坐起身,用力捏开怪物的嘴巴,眼神睥睨地嗤笑一声,随后,他伸出手指在对方的尖牙轻轻一刮。
“舔。”
不等他发出命令,怪物就急切的用舌头卷走了他指腹上的血珠。
温热酥.痒的感觉伴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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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让裴伥放松了眉头。
“乖乖,你变了。”
裴伥闭着眼睛,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可怕的话。
锁链在怪物急切的动作中被不断拉扯,裴伥睁开双眼,反手卡住对方的下巴,用手掌将怪物的头重重地压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乌黑的长发散开,露出了怪物整张诡异的脸,对方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条长长的舌头滑过他的手腕,舔过他的手心,穿过他的指缝。
裴伥温柔地摸了摸怪物的头发。
“乖乖,你要听话。”
他用手指勾弄着那条湿.软的舌头,神色微懒,对方却突然张开嘴狠狠地咬向他。
裴伥飞快地收回手,却还是被刮破了一层肉,他看着冒血的指尖和对方被血沾湿的下唇,面无表情地扇了对方一巴掌。
“啪”的一声将7008吓了一跳。
怪物被打的偏过头,冲裴伥呲起牙,尖利的指甲在地上刮出了火星。
鲜红的血格外刺眼,裴伥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将手伸过去,说:“舔。”
怪物呼吸一重,眼里的凶狠立马变成渴望,无比急切地伸出舌头舔向他的指腹。
猩红的血珠被舔干净,裴伥收回手,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不等怪物发出危险的信号,裴伥就重新将冒血的手指送到对方嘴边。
“舔。”
怪物凶狠的表情定格,向他伸出了长长的舌头。
“啪!”
重重的一耳光。
裴伥眼神冷静地开口:“舔。”
“啪!”
“继续舔。”
“啪!”
裴伥手指上的伤口持续撕裂,血干了又流,直到血肉泛白,裴伥才将手上的口水用力擦在怪物的脸上。
饮鸩止渴的毒让怪物瘦骨嶙峋的胸膛上下起伏,他不停地喘.息,似乎明白了想要吃饱就要付出代价的道理,他不再展露他的攻击性,乖乖收起了尖利的爪牙。
裴伥一点一点的将手指擦干净,怪物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裴伥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他像个冷漠又没有条理的疯子,重新躺在地上,闭上双眼,将手平放在腹部。
“乖乖,晚安。”他平静地开口。
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之前那变态的一幕仿佛只是一个扭曲的梦。
漆黑的光线中,高大瘦长的怪物一动不动地坐在裴伥身边,乌黑的长发铺了满地。
过了许久,怪物缓缓地弯下腰,目不转睛地盯着裴伥,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地打在裴伥的手上,想靠近却又没有靠近,只有浓重的渴望压抑在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喉音。
如此危险的距离,裴伥却闭着眼睛,睡的十分安详。
——
一夜好眠,裴伥梦到了他的流浪狗被乖乖地栓在床底,冲他发出了嘤嘤的声音。
6. 第 6 章
1
之前那一个月的大动荡让裴氏集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当中。
有太多的项目需要启动,有太多的报告需要审核,也有太多的新人换旧人需要处理。
哪怕那一个月的天翻地覆已经过去,集团里仍旧时不时的会出现新面孔,说不定今天还在和你谈笑风生的人,明天就会消失不见。
这导致整个集团的氛围都透着一种紧张与压抑。
不过这也让往日古板陈旧的裴氏集团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战斗状态,像那一张张年轻但冰冷的脸,充满着锐利的攻击性。
今天裴伥的心情不算好。
一个叫嚷着是他弟弟的少年将他拦在了集团门口。
裴伥没什么情绪地掀开眼皮,旁边的助理小姐立马低声开口:“对方是未成年,犯的事只够拘留十五天。”
“我也是裴家少爷,裴家的财产也该有我一份,我不要别的,只要每年给我几千万的分红再给我一栋房子就够了,不,每个月还要几百万的零花钱!”
染着一头红毛的少年大言不惭的开口。
但可能是裴伥的眼神太过冰冷,少年缩了缩脖子,盯着裴伥说:“不……不给房子也行,但分红必须要给。”
在裴伥的眼神下,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没有……没有分红也行,只要每个月的零花钱……”
话说到最后没了声音。
裴伥嗤笑一声,没什么感情地扫了对方一眼,冷声说:“把人拖走。”
“等等!你总该帮我付学费吧!”
裴伥停下脚步,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对方。
“凭什么。”
“我是你弟弟,我是裴……唔……”
身后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干净,裴氏集团的大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华丽。
但可能是这一个没办法处理干净的漏网之鱼让裴伥的心情不怎么愉快,早晨的会议除了裴伥翻阅文件的声音,整个会议室都安静的落针可闻。
上次在酒会被震慑的总经理不停地擦着额头的虚汗。
不止是他,不少人连咽口水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偌大的会议室,竟没有一个人敢把头抬起来。
文件被合上的那一刻,众人都心脏一缩,仿佛是头顶的铡刀落在了脖子上。
“三天后把人员优化的名单交给我,就从你们这些人里选。”
“啪”的一声,文件被重重地丢在桌上,裴伥抬起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崩溃的想要破口大骂,可站起来却看到众人弯着腰一言不发,于是又难堪地坐了回去。
——
这一个消息传的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公司就悉悉索索的全是关于把高管全都优化的传言。
裴伥路过茶水间的拐角,停在原地听着里面的小声议论。
旁边的助理先生眉头微蹙,想要上前,裴伥却抬手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这一个多月都换了几批人了。”
“谁知道呢,我现在每天吃饭都不踏实,就怕这把刀落在我头上。”
“人家连亲生父亲都敢处理,我们算什么。”
“现在想想,这小裴总也太心狠手辣了一点。”
“嘘!别叫小裴总,要叫裴总。”
“怎么了。”
里面的声音刹那间小了很多,似乎怕别人听见。
“豪门是非多,这里面的门道可深了。”
“赶紧说说!”
“我也算集团的老人了,以前这里就是裴董说了算,不过裴董年纪大了,总要找个接班人,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裴先生,但大家都知道,裴先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把集团拱手让人吧。
“于是后来就有了裴总,只是裴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裴总跟在裴董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秘书都不如,不管做什么都要经过裴董的同意。
“咳……大家应该都听过以前的传闻吧,说裴总就像裴董栓在身边的狗……”
助理先生看了眼裴伥的脸色,只看到裴伥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但就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刻,他看到对面的玻璃映出了裴伥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眼。
就像一个冰冷又深不见底的黑洞,充斥着能把人凌迟的冷意。
他心脏一缩,连忙收回视线,听到里面仍旧没有停止的声音,冷汗唰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这么一想,裴总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裴董把他当工具,这么几年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怜是可怜,但也够狠,实权刚到手就先处理了裴先生,听说他连自己亲生母亲的葬礼也没去,还有人说裴董之所以身体不好,也是他……”
“孙特助。”裴伥冷冽的声音响起,里面顿时是死一般的寂静。
“是。”助理先生嗓音沙哑地开口。
“全部辞退,如有异议,按合同追责。”
裴伥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里面“扑通”一声,不知道是谁吓破了胆跌坐在地上。
孙特助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说:“是。”
助理小姐看了眼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几人,面无表情地跟上裴伥的脚步。
从裴伥大权在握的那天开始,裴伥就在用行动告诉众人。
他才是裴氏集团的掌控者。
他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反抗与违逆。
——
晚上回到别墅,裴伥径直走上阁楼。
他像回到自己的卧室,脱下外套,踢掉皮鞋,丝毫没有讲究地坐在了地上。
7008小小声的嘟囔应该先去洗澡,衣服鞋子不能乱丢,天冷了要注意保暖。
只不过它的小小声没人能听见,毕竟它不敢说给裴伥听,只敢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安慰自己勉勉强强也算是履行了职责吧。
裴伥穿着高档的西裤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可散落在地上的被子,歪在一边的枕头,漆黑又简陋的阁楼一点也不像裴伥应该待的地方。
只是在他仰着头靠在手术床上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他似乎属于这里。
“乖乖。”裴伥闭着眼睛开口,“说话。”
没人知道怪物到底会不会说话。
对方从未真的开口,只有龇牙和充满威胁的嘶吼。
这次也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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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外,只有沙哑的喉音响起。
裴伥笑了一声,说:“真乖。”
他睁开双眼,看向坐在旁边的怪物,长长的黑发覆盖在那具赤.裸的躯体上,黑发太过浓密,看不清那张脸,只能看到锐利的尖牙在蠢蠢欲动。
其实在7008眼里,此刻的“他”是危险的。
但下一秒,裴伥就身体一歪枕在了怪物的腿上。
7008目瞪口呆,然后默默闭紧了嘴巴。
怪物也猛地一怔,他缓缓低头,看向枕在他腿上睡得一脸安详的裴伥。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伥的脸,那双阴森漆黑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迷茫懵懂的情绪。
好半晌之后,他试探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裴伥的鼻头。
那根长着尖利的指甲,能把人的脖子捅穿的手指在轻轻地碰了裴伥一下之后就飞快地收回手。
像是偷偷做坏事的小偷,透着莫名的紧张。
然后他歪过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安静的裴伥。
7008捂着心口,在心里奋力呐喊。
真他妈可爱!
此刻的裴伥没有以往的冷漠、冰冷的气场、扭曲的神态,平和的脸像是一个安静的白瓷娃娃。
怪物再度伸手,想去戳一戳裴伥的脸,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裴伥猛地抓住了他。
他瞪大眼睛,瞬间呲起了牙,由之前的无害充满了攻击性。
“安静。”裴伥闭着眼睛开口。
一下让人说话一下让人安静,真难伺候。
7008迅速叛变,伸出小手手隔空摸了摸怪物的头。
怪物坐在地上,不停地冲裴伥呲出尖牙。
只是那根手指被裴伥抓在了手里,温热的手心像是什么能把人融化的暖炉,让他像被抓住了命脉一样僵硬着一动不动。
他很饿,很渴,很想咬碎裴伥的喉咙喝干他的血。
只是任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最后他还是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花板,什么也没做。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了,久到不知四时变换,不知时间转动,久到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忘了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连记忆都变得模糊。
怪物不是真的怪物。
他是人。
却忘了做人该怎么做。
这一刻,属于人的温度让他找回了那么一丁点人的感受。
但只有一丁点。
怪物低下头看向裴伥的脸,眼神冷幽幽的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伸出手,隔空摸向了裴伥被衣领遮挡的喉咙。
——
从那一天开始,裴伥每天晚上都在阁楼入睡。
他还是需要吃安眠药,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吃了没有效果。
怪物变安静了许多,没有了第一天的凶狠。
裴伥对此感到很满意。
他不喜欢任何东西违抗他的命令。
只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曾经丢失的“流浪狗”,他自然也多了一点对别人没有的耐心。
但裴伥还是控制着对方的口粮,不想喂的太饱,毕竟有时候吃太饱不是什么好事情。
7. 第 7 章
1
昏暗的阁楼多了一个小衣柜,是裴伥亲自搬上来的。
里面放有他日常需要的睡袍和西装,还有需要勤换的被子和枕头。
除此之外,整个阁楼里最显眼的是一面宽大的全身镜。
此刻裴伥就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整理领带。
透过镜子,能看到一个被长发遮挡的背影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从镜子搬上来的那天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想到这里,裴伥轻扬了下嘴角。
居然还知道怕丑。
裴伥穿好外套,挑了挑眉,对那个“面壁思过”的背影说:“乖乖,等我回来。”
“嘭”的一声大门关闭,外面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待裴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快要石化的怪物才缓缓抬头。
镜子里映出了那张被长发遮挡的脸,漆黑无瞳的眼睛黑幽幽的没有情绪。
很快,他收回视线,伸出干瘦的手像拉锯的老人一下一下地拉扯手中的锁链。
锁链就牢牢地拷在手术床的床脚,而那张只能容纳成年男人的手术床则是焊在了地上。
但现在除了拉扯锁链的声音,还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咯吱”声。
透过窗外那点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被焊死的床脚正咯吱咯吱的逐渐断裂。
——
张律师再次来到裴氏集团,还是一样的头皮发麻,甚至比上次还要难以齿口。
“裴总,您……您的父亲裴先生想要和您见一面。”
其实不是“想要”,而是“要求”,是“必须”,是“一定”要见面。
但说话的艺术让张律师把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裴伥头也没抬,淡声说:“他过得还好吗。”
张律师抬头看了眼裴伥的脸色,不太确定他想听什么。
斟酌片刻,他还是实话实说:“不太好。”
“那就去见他一面。”裴伥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合上了手里的笔帽。
张律师:“……”
“是。”
来到监狱的探视室,如张律师所说,裴先生过得确实不太好。
那张俊美贵气的脸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总是打理整齐的头发被剃干净,脸上带着淤青,嘴角还凝着血痂。
但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尤其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哪怕穿着一身牢服,还是能看出裴先生和普通人的不同。
不过裴先生也就这身被养出来的贵气能拿得出手了。
“狗杂种,快把我从这里面弄出去!”
一见面,对方就将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从嘴里说出来的污言秽语瞬间破坏了对方身上为数不多的那点贵气。
裴伥双腿交叠,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裴先生那副狼狈的模样。
细看,发现他眼里居然带着欣赏。
欣赏什么,欣赏此刻他的亲生父亲在监狱里活的像条乱吠的落水狗吗。
意识到这个想法,张律师浑身一僵,立马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裴伥没有理会对方的叫嚣,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陈丝情死了。”
“谁?”
裴先生很明显地疑惑了一下。
好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陈丝情是他的合法妻子。
他嗤笑一声,歪着身体说:“早该死了。”
就冲对方没日没夜地窝在实验室里做那些骇人听闻的实验,不死也活不长。
裴先生看着裴伥那张集满了他和陈丝情优点的脸,怪笑道:“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狗杂种,亲生母亲死了也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何止,裴伥连对方的葬礼都没去。
裴先生细细回忆了一下陈丝情的样子,却只能想起对方那张过白的脸和那双癫狂的眼,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当初裴老爷子放话要他生个孩子出来,是谁都无所谓,不用门当户对,也不要大家闺秀,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是个蠢人。
刚好他知道学校有个疯子正在想办法筹钱。
于是,那一刻说不清是不是想报复裴老爷子,他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找上了陈丝情。
他出钱供对方做实验,对方出卖身体为他生孩子。
而面对他提出的交易,对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据说为了筹钱,那时的陈丝情已经想办法去摘了个肾。
那瞬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陈丝情那双癫狂的眼睛,他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裴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
他没有正常的家庭,没有自由,没有选择。他是一个在利益的趋势下诞生的工具,生来就带着被安排好的人生。
而在完成生下他的任务之后,陈丝情就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自己的实验当中,再也没有回过裴家。
裴伥从出生到现在,和陈丝情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裴先生则是彻底开始了他糜.烂疯狂的人生。
裴伥四岁的时候,就能在发现裴先生和人在床上厮混时面无表情地关上门离开。
“她说她要变成举世闻名的伟人,还说她的实验能开创先河,哈哈哈哈……”
裴先生边笑边抹眼泪,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愉悦。
但在看到裴伥那张漠不关心的脸后,裴先生突然就失去了表演的欲望,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出去。”
裴伥掀开眼皮,淡漠地说:“你出不去。”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裴先生站起来,发了狂地拍打玻璃。
旁边的狱警立马粗暴地压下裴先生的肩。
而裴先生还在疯狂的挣扎,面目狰狞,眼神疯狂,面对这种情况,高大健壮的狱警立即对裴先生采取强制措施。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裴伥这时才笑了。
他嘴角微扬,笑容很浅,眼里却带着不输给裴先生的愉悦。
看到这一幕,张律师突然觉得浑身都冷的彻骨。
他想,再也没有比这更疯狂的场景了。
一家人都是疯子。
——
裴伥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他洗漱完,换上睡袍,带着慵懒的倦意走上阁楼。
只是今天的阁楼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连几天都是阴天的缘故,天色很暗,连一丝月光都没有,浓郁的黑像晕开的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在裴伥关上阁楼的门后,走廊的灯被隔绝,更是什么也看不见。
裴伥向着前方迈开脚步,四周很安静,没有听到往日沙哑的喉音和总是会响起的锁链声。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雷声,裴伥下意识地看向被光晕晃过的镜面,但就在他转头的这一刻,一个庞大的黑影将他扑倒在地。
裴伥在天旋地转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粗重的喘.息落在裴伥的脸上,裴伥转过头,充满戾气地说:“放开!”
危险的呵气声与裴伥近在咫尺,裴伥的手臂被牢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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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在地上,全身都无法动弹。
此时的裴伥就像一个被大型野兽压制的猎物,随时都能被对方吞入腹中。
裴伥眼中寒意渐生,他抬起膝盖,狠狠地顶上对方的腹部,在对方放松力道的那一刻,他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
只是不等裴伥起身,他就再次被扑倒在地,手臂被对方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皮肉,强烈的刺痛让裴伥的大脑皮层炸开,他眼里带着浓郁的戾气,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让你滚开!”
充满危险的呼吸逼近到裴伥的面前,裴伥的手臂被死死地压在地面。
而裴伥那身轻薄的睡袍早在挣扎间就滑落至手肘,此时只剩一根松松垮垮的腰带系在腰上,无论是冷白的胸膛还是光滑的大腿都一览无遗。
裴伥抬脚蹬向对方,却被抓住脚踝用力一拉,他整个人都摩擦着向下滑了过去。
后背被磨得生疼,脚踝也被对方一只手牢牢地抓在手中,裴伥整个人都狼狈到了极点。
随着雷声震响,一晃而过的闪电照亮了漆黑的阁楼。
对方的影子庞大而诡异,那张可怖的脸就在他面前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洒在他的脸上。
裴伥第一次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巨大的差异。
对方一只手就能抓住他的腰,庞大的身体压在他身上像块巨石又像一座山将他完全笼罩其中。
他完全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呃……”
裴伥的大腿被对方拉在身侧,凌乱的睡袍全都堆积在他的腰部,他被抓住头发,高高地仰起头。
而此时外面雷声阵阵,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很快就降下了瓢泼大雨。
裴伥眼神阴狠地盯着面前的脸,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腿可能会被扭断,奋力挣扎。
与此同时,对方的呼吸逼近了他的脖子,热气一阵一阵地涌上他的喉咙。
他能感觉到那口锐利的尖牙抵上了他的喉结。
但就在这一刻,外面的雷声天摇地动,将要把天空劈成两半的闪电划过那方狭窄的窗,瞬间将漆黑的阁楼照亮。
张嘴在裴伥颈侧的怪物忽然顿了一下,正是这一刻的停顿,让裴伥抓住机会用力将对方踹了出去。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扑上来,而是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裴伥衣衫不整地站在原地喘气,赤.裸的胸膛随着怒火不停的上下起伏。
他冷冷地看向前方高大的黑影,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接连不断的雷声伴着闪电为这个雨夜带来了阴森可怖的氛围。
坐在地上的黑影缓缓动了动,许久之后,一只干瘦细长的手伸向了地上鲜红的血。
——
回到卧室的裴伥将门甩的震天响,他手臂上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此时已经略显狰狞地染红了他整只手。
他面色阴沉地站在镜子前,抬头看向自己的喉咙,上面有一个浅浅的牙印,虽然没有被刺破皮肉,但这仍旧让裴伥感到愤怒。
“不通人性的畜生!”
他眼神阴鸷的散发着森森寒意。
7008完全不敢动,屏住呼吸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
裴伥转身走进浴室,任由热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他身上红肿的伤口。
他好像感觉不到痛,鲜红的血混着热水向下流淌,牙印在热水的蒸腾下也红的越发清晰。
他闭上眼睛,迎着热水仰起头,透明的水珠滑向他的脖颈,一颗不太起眼的黑痣随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
8. 第 8 章
1
一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坏天气。
整个裴氏集团都透着压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被叫进办公室的就是自己。
“连报表都做不好当什么财务!”
硬纸板的文件打在身上很疼。
缩着脖子的财务却连一声都不敢吭。
他也是裴氏集团的老人,但现在“老人”这两个字就像悬在他头上的大刀,随时都能落下来砍断他的脖子。
谁都知道现任裴总要将裴氏集团来个大清洗,曾经跟在裴老爷子身边做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处理,说不定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不,已经轮到他了。
财务白着一张脸,捡起地上的文件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走出了门。
裴伥的状态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瘦了的原因,整个人都透着股阴郁,那张瘦窄的脸冷冰冰的没有表情,苍白的皮肤显得眼下没有睡好的阴影越加明显。
从那天过后,裴伥就再也没有上过阁楼。
之前放置血袋的柜子早就换成了裴伥的衣柜,阁楼的锁也在裴伥离开之后换成了大锁。
第一天,裴伥还能听到楼上有一点动静,第二天声音就小了很多,到了第三天,楼上就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一连几天过去,被锁在阁楼上的怪物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唰”的一下,裴伥手里的笔将文件刮破,笔尖也咯嘣一声断裂,站在旁边的孙特助猛地屏住呼吸,后背下意识的绷紧。
一直没说话的金助理重新拿了一只笔送到裴伥面前,裴伥头也没抬,接过笔继续签着桌上的文件。
孙特助抿着唇,默不作声的把断笔收了起来。
其实裴伥是个很不错的上司,敢想敢做,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能坐上多高的位置,无论你要财要名还是要权,只要你的能力配得上你想要的东西,裴伥就会给予你最大的利益。
只是裴伥为人太过冷漠,他不会画饼,不会鼓舞人心,更不会关心你的情绪和你的生活。
他只要效率,只看结果,这也就导致很多人看到裴伥连话也不敢说。
但也不可否认,有这样的上司,很多工作都变简单了很多。
“裴总,五点半您有一个跨国的视频会议,七点半有一个杂志访谈,是否要把访谈时间延后。”秘书小姐站在门口等待裴伥的回应。
裴伥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不用,现在准备开会。”
“是。”
孙特助和金助理一同跟在裴伥的身后。
对别人严格,裴伥对自己也同样严苛。
他从不会因为心情或状态不好而丢下自己的工作。
——
晚上睡在床上,裴伥又开始做起杂乱无章的梦。
有时候梦到他跪在书房,有时候梦到醉生梦死的裴先生和数不清的男男女女躺在床上,有时候梦到裴老爷子那双盯着他的眼睛,好像一个绳套勒在他的脖子上。
他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动不了,走不掉,只有脖子上的绳套越勒越紧,让他喘不过气。
忽然,黑暗中响起了一声狗叫,虚弱悲戚,但很快一只穿着皮鞋的脚踩了下去,碾压践踏,充斥着居高临下的残忍和傲慢。
狗叫瞬间变得尖锐惨烈,又逐渐变得弱小。
属于裴老爷子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裴伥,你知道错了吗。”
他错了……
他有什么错!
裴伥双眼猩红,用力抓住脖子上的绳套,青筋暴起的将绳套扯成了灰烬。
寂静黑暗的卧室里,裴伥翻身坐起,捂着脖子不停地喘气。
摸到喉结上的创口贴,他一脸厌烦地扯掉。
那种窒息感太过真实,以至于让裴伥觉得自己还生活在裴氏老宅那个“关”了他二十八年的房间里。
早已习惯的黑暗与寂静第一次让裴伥感到恶心。
他翻身下床,眼神阴郁地走出卧室,就这样一步不停地走上阁楼。
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门上的大锁也不过几天好似就落了灰。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裴伥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他喘着气,带着不知名的怒火,狠狠的一脚踹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连外面栖息在树上的鸟都吓地扇动了翅膀。
但里面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废物。”
裴伥哑着嗓子骂出声。
只是除了咒骂,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无法发泄的痛苦。
但裴伥怎么会痛苦呢。
他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情绪呢。
裴伥从能听懂人话开始,裴老爷子命令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准哭。
摔倒不准哭,受伤不准哭,哪怕跪在地上被打死也不准哭!
作为一个工具,他的人生没有选择,他不能有多余的喜怒哀乐,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属于他的任何东西!
他是写在裴家墓碑上的符号,是刻在裴氏集团墙上的标记!
任何与裴家无关、任何玩物丧志的东西他都不能拥有,他的第一个玩具,他的第一条流浪狗,甚至是他的第一次动心……
孤独,是他这一辈子注定的结局。
走廊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裴伥站在漆黑寂静的阁楼门口,之前的疯狂转瞬即逝,此刻的他安静的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无边无际的孤独在寂静中悄无声息的包裹了他。
7008欲言又止,却只是在头顶开出了一朵蔫耷耷的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7008头顶的小花瞬间支棱起来。
裴伥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道微小的光。
“咚。”
“咚。”
“咚。”
迟缓微弱的敲门声刹那间点亮了走廊上的灯。
从身后延展的光照到裴伥身上,裴伥抬起手,缓缓的将手摁在门上,隔着冰冷的门,他感觉到了从门内传递到他手心的震动,好像单薄的胸膛里在跳动的心脏。
“呵。”
他将额头抵在门上,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疲惫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居然觉得对方在回应他。
但一个不通人性的怪物怎么会懂得回应他呢。
这样想着,裴伥却闭上了眼睛,快要窒息的脖子也重新感受到了新鲜的空气。
他慢慢地滑下身体,靠着阁楼的门,就这样睡了过去。
梦里没有勒紧他脖子的绳子,只有好像心脏在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在他耳边。
像八音盒上的乐章,那么舒缓动听。
——
——
这还是裴老爷子住院以来,裴伥第一次来到医院。
裴老爷子看起来衰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脸上新长出了老人斑,连那双像鹰一般的眼睛也变得比以前要平和。
但这都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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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裴老爷子一脸平静地看向他。
孙特助和金助理猛地抬头。
裴伥直直地看了裴老爷子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屈膝下跪。
“啪!”
裴伥被打的歪过头,额角的头发散落,脸上清晰地印出了红肿的指印,嘴角溢出了淡淡的血丝。
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应该说,对方打他的每一巴掌都很重,为的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犯了什么错。
“你知道错了吗。”
对方说出口的声音仍旧和以往一样残忍,带着不怒自威的冷漠。
裴伥腰背挺直,直视着裴老爷子的眼睛。
他当然有错。
错就错在只要裴老爷子说他有错他就有错。
平静的躯壳下,胸口发了疯地撕裂,里面溢出了一些黑沉沉的东西,鼓动着,沸腾着,烧的他心脏发痛。
他张开嘴,一字一顿地说:“我没错。”
“啪!”
鲜血溅在了地上,裴伥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舔去了嘴角的血丝,面无表情的想,老东西还真是老当益壮。
裴老爷子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老了。”
话说完,裴老爷子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地看向他身后的两位助理。
“我老了,集团里的新面孔倒是越来越多了。”
孙特助和金助理好像被什么锁住一样浑身僵硬,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裴老爷子并未过问集团的事,却什么都知道。
裴伥看着裴老爷子,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是的,爷爷你老了。”
裴老爷子转过头,看向裴伥那双冷漠锐利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疯狂的野心和狠辣的戾气。
如今的裴伥挣脱了套在身上的锁链,早已变成了一头茹毛饮血的狼。
裴老爷子淡淡地收回视线,出声道:“你走吧。”
裴伥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拍拍身上的灰,弯下腰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话说完,裴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裴老爷子看向窗外枯死的树,捂着胸口咳出了血。
他就像外面那棵干枯的树木,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迟早会腐败在地里。
如今长大成人的裴伥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过没关系,现在裴伥恨他,以后会感激他的。
毕竟是他培养出了现在的裴伥,不是吗。
裴老爷子抬起头,一脸慈悲地看向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
——
走出医院的大门,金助理看向裴伥脸上的伤口,没忍住问:“裴总,您为什么……”
裴伥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丝,淡淡地说:“来看看他。”
“可是……”
“看他还能活多久。”裴伥面不改色地舔去了指尖上的血。
金助理神色一怔,随后垂下眼不再说话。
裴伥侧头看了眼医院大门的拐角,神色如常地抬脚离开。
而就在裴伥离开之后,两个拉拉扯扯的人走了出来。
总经理抓着少年的衣领,愤怒地说:“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医院吗!”
红毛少年推开总经理的手,嗤笑道:“我也是他孙子,我凭什么不能来。”
总经理藏起眼里的嫌恶,不耐地说:“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只要你好好跟踪裴伥,钱少不了你的,但你不能再来这里,要是闹大了谁也保不了你!”
少年拍拍身上的灰,笑了笑,没说话。
9. 第 9 章
1
裴伥的脸敷了药,没有之前肿的那么吓人,但还是很红,嘴角的裂口也很显眼。
不用再回公司,孙特助和金助理先一步被司机接走。
接送裴伥的司机先生坐在驾驶座一声都不敢吭,只偶尔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靠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裴伥。
天色逐渐变黑,路灯一盏盏变亮。
路上的行人由多变少,全是来往疾驰的车辆。
忽然,裴伥睁开双眼,看向不停震动闪烁的手机,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有屁快放。”
很少听到裴伥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司机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忍不住想,看来他家裴总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金色海湾,来不来。”
金色海湾,一个供人娱乐的高级会所,一个包厢最低的消费都要六位数。
裴伥还没开口说话,对方似乎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轻笑道:“裴总,难不成你现在还要守门禁吗。”
很低劣的激将法。
但看着外面夜色浓郁的天空,裴伥忽然就对这一幕早已看惯的景色产生了一丝厌倦。
或许是寂寞作祟。
“等着。”
他挂掉电话。
司机先生看了裴伥一眼,默不作声地踩下油门。
而裴伥看着车窗上自己脸上的伤,眼神幽幽地点燃了一根烟。
——
金色海湾光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就让普通人望而却步,出现在里面的人更是非富即贵,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出阶级的差距。
除了应酬,裴伥从来不会出现在这种场所。
灯红酒绿好像和他这个人没关系,声色犬马更是像在污染他。
所以当他出现在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哪怕这是一个本就应该让裴伥出现的同学聚会。
“裴总,你来的太晚了,我们都喝过一轮了。”
裴伥看向那个和这里的人没什么关系却混的比他还如鱼得水的人,没什么表情地弹了弹烟灰。
“怎么样,裴总,要不要自罚一杯。”戴着眼镜的郑予勤笑着举起了酒杯。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纷纷看着裴伥不说话。
淡蓝色的灯光像波浪一样旋转摇晃,不太能看清裴伥脸上的红肿,却还是能看出他嘴角的伤。
郑予勤却像没看到一样,举着酒杯晃了晃。
司机先生有一点说错了。
他们不是朋友,只是很普通的利益关系。
裴伥越过对方,自顾自地坐在阴影里,冷淡的表现让氛围有些凝固。
郑予勤却并不在意,仍旧笑的眉眼弯弯。
不过任谁见到郑予勤的第一眼大概都会觉得他是个斯文温和的文艺青年,却没有人知道他私下专门给有钱人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裴伥能坐稳现在的位置私下就有郑予勤的助力。
两人同一个大学不同的专业,裴伥是光鲜亮丽的贵族少爷,对方是享受刺激的冒险家,关系不远不近,却也比别人能多说上两句话。
“裴……咳……早知道裴总有空,我们就提前邀请了。”有人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其他人反应过来,连忙三两句话附和起来,只是嘴上说着和裴伥相关的话,却没有一个人走到裴伥身边。
裴伥的四周完全形成了一个充满屏障的结界。
以前的裴伥就是一个独来独往让人只能远观的人。
他优秀、出众,却和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每天只是来到学校上课,再由司机接走。
独到不少人知道他的名字,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哪怕是隔壁学院的郑予勤都和他们更亲密。
不少人已经喝醉了,见裴伥没有反应,逐渐放松下来,片刻之后,大家更是三三两两地搂在一起,醉醺醺地说着荤话。
有人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裴总要不要点个人陪。”
“去,去伺候裴总,伺候好了,你离飞黄腾达也就不远了。”说话的人醉的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大着舌头,一边拍着男人的屁股,一边笑容暧.昧的把人推向裴伥身边。
郑予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裴伥掀开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被推过来的男人一眼。
看着气场冷漠的裴伥,男人有些紧张,但飞黄腾达四个大字太具有诱惑力,他还是缓缓跪在了裴伥面前。
“裴总,我喂您喝酒。”
男人喝下一口酒,张开嘴,让人看清他嘴里含着的冰块。
裴伥没说话,只是抿着酒杯,看着前方的盆栽。
男人的胆子大了一点,塌下腰,双手撑地,将脸凑进裴伥的两腿之间。
再高级的会所只要和“娱乐”沾边就干净不到哪里去。
以前的裴伥绝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是不能来,也是不准来。
但现在呢。
他不用再遵循严于律己的生活,不用再守严苛的规矩。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曾经无法拥有的东西他都可以获得。
哪怕是这种最粗俗最低级的快乐。
在男人的呼吸洒到裴伥的小腹时,裴伥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
酒是烈酒,又辛又辣,像点燃的火烧进了喉咙里。
但他却觉得无趣至极。
厌烦、厌倦、不耐的情绪通通涌了上来。
这一刻,裴伥对这个包厢的所有人乃至这个世界都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他眼神冰冷,一脚将男人踹了出去,居高临下地说:“你也配?”
男人一愣,随即涨红了脸。
裴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其他人醉醺醺地歪作一团,少有几个清醒的人也不敢拦。
郑予勤看着裴伥的背影,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其实他挺想和裴伥做朋友的,但对方心里好像装不下任何人。
走出会所的大门,裴伥看着外面下起了雨的天空,闭着眼睛,任由雨水打在他的头顶。
原来在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自由之后,他还是一样的空虚。
——
抓着湿漉漉的西装外套,裴伥一步一步地走上阁楼。
他的脸泛着微醺的酡红,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弄湿了地板。
站在阁楼的门口,裴伥背靠着门,仰着头轻声喘.息。
7008抬起小手手,想去擦干净裴伥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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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
但它是个废物系统,根本无法触碰到裴伥的皮肤。
7008丧气地蹲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裴伥靠着门站直了身体,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
自那天过后,裴伥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来到阁楼。
而里面时不时响起的动静也越来越微弱。
推开门,裴伥有些摇晃地站在光影里。
他看着里面那个背门而坐的黑影,缓缓走了进去。
“乖乖。”他哑着嗓子开口。
长发铺地的背影没有动,裴伥拎在手里的外套掉在了地上,他再次开口:“乖乖。”
7008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许久之后,静如磐石的黑影才缓缓回了头。
7008松了口气。
裴伥的心里也悄然放松,他仰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
他一只手捂着眼睛,笑的停不下来。
而回过头的怪物抬起那只被锁链拷住的手,一把抓住裴伥的腰拉了过去。
裴伥跌跌撞撞地坐进怪物的怀里,庞大的身体将他完全笼罩,他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这个世界这么大,还有东西完全的属于他。
裴伥又开始笑。
他好像真的醉了,坐在一个随时都能把他吃掉的怪物怀里,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全身心都得到放松的愉悦。
那些束缚在他身上有关“自由”与“仇恨”的命题通通不见了。
他越笑越停不下来,笑的肩膀都在颤抖。
就这样吧。
被吃掉也没有关系。
裴伥笑够了,双眼无神地点燃了一根烟。
长发披散的怪物用力掐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脖子里不停地蹭来蹭去。
对方笔挺的鼻尖划过他的下巴,粗重的呼吸洒在他的颈侧,似乎急切又暴躁的在他身上寻找什么。
穿着黑西裤白衬衫的裴伥就这样坐在对方怀里一动不动。
而他身上那件洁白的衬衫早已被雨水打湿,在昏暗的光线中透出了里面的肉.色,衣服下摆还整齐地扎在裤子里,紧窄的腰线一路收紧到臀部,却有一只非人的手将后腰的布料抓出了褶皱。
他仰着头抽烟,看着白烟混在黑暗的空气里消失不见。
脖子上传来了濡.湿的感觉,对方正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喉结。
那条非人的舌头又长又灵活,能钻进他的胸口。
裴伥眯起眼,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之前没有感受到的低级快乐在此刻变成烧沸的热水包裹了他变得无力的身体。
对方一只手就抓住了他半个腰,巨大的身体差异让他像一个布娃娃被对方肆意地捏在手里。
他整个脖子都被对方又舔又吸,喝下的烈酒在此刻发酵成了药,裴伥眼尾泛红,一边抽烟,微眯的双眼泛着迷离。
忽然,对方的尖牙刮过他的喉结,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裴伥垂下眼,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对方顿了一下,接着低下头,用湿.热的舌头安抚地舔上他的脖颈。
裴伥重新仰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吐出的烟。
他又开始笑。
像个在清醒中堕落的疯子。
10. 第 10 章
1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浮躁而又急切的情绪归于平静。
但空气中的烟味还没有散干净,残留着淡淡的苦涩气息。
坐在黑暗里的怪物缓慢地抬起头。
一种几乎要将他掏空的饥饿感缠绕着他,但他早已习惯这种几近麻木的痛苦。
无数个日夜他都这样度过,曾经怀有的期待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模糊不清,迟钝的大脑已经让他的身躯变成了一具尸体。
但现在他重新感觉到了心脏在跳动。
虽然很微弱,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他还活着!
他等到了!
颤抖的双肩不知道压抑着喜悦还是痛苦,他像个没有手脚的哑巴,被掏空的躯壳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他等的太久了。
久到他失去了撕心裂肺的能力!
久到他快要死了。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一滴透明的泪在月下落在了睡着的裴伥脸上。
——
裴伥又做起了梦。
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梦,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做过的梦,如果不是夏天的微风吹来了熟悉的栀子花香,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一幕。
“裴伥。”
温柔阳光的少年身姿挺立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花,那双明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耀眼。
裴伥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他向前迈开脚步,身体却仿佛有千万斤重。
“裴伥,你喜欢栀子花吗。”
少年温柔明朗的笑声响起。
当初那种甜蜜又参杂着痛苦的情绪变成了麻木,裴伥停下脚步,眼神逐渐归于平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喜欢。”
“可是我看到你用栀子花做书签。”对方的声音变低,慢慢垂下了眼。
“但我现在喜欢了。”
少年猛地抬头,眼里的光重新亮起。
裴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那张模糊的脸,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
他和那个十八岁的自己站在一起,却分裂成了现在和过去。
而更加残忍的是此刻的他很清醒。
所以他知道这根本不是童话故事,没有完美的结局。
他的第一次动心,会像他之前失去的所有东西一样掉入万丈深渊!
裴伥这辈子只有过两段纯洁的感情。
一段是八岁那年他亲手捡回了一条流浪狗,一段是他十八岁的初恋。
这两段感情却都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在了他最憧憬的时间!
纯洁美好的少年会像那条捡回来的流浪狗一样消失不见。
裴伥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无权无势的孤儿和流浪狗没什么区别,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过都是弹指挥间就能让其消失的蝼蚁!
他没有去问裴老爷子,也没有去想,很多东西只要没有说出口就还充满希望,就好像那条流浪狗只是去了一个新的地方,对方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拥有美好的明天。
只是一切都如裴老爷子所说,这都是他成长过程中需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付出的代价。
那句冰冷残酷的话此刻像雷声一样响在他的耳边。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裴伥,我喜欢你。”
他亲眼看着夏天的风变成了利刃,打破了这份虚假的美丽。
裴伥从梦中睁开双眼,侧头看向那扇狭窄的窗。
初升的阳光刺破云层,好像有万缕金丝充满希望又仁慈地照耀着万物大地,明亮又刺眼的光线穿过狭窄的窗口,美的弘大又惊心动魄。
他看向坐在他面前的怪物,对上那双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神平静,沙哑着说:“乖乖,早上好。”
什么都无法改变,可太阳依旧会升起。
——
这一天,裴伥没有去公司。
不止是碍于脸上的伤,还有裴伥在醒来后就发起了高烧。
早上刚醒来时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当裴伥试图站起来的时候,他头重脚轻地摔在了地上。
本来应该是狼狈的摔倒在地的,但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身体。
“嗯?”
裴伥有些迷离地看向那张被头发遮挡的脸,挑眉道:“前几天还这么凶,怎么今天这么乖。”
发烧的裴伥看起来和喝醉了无异。
他撑在对方赤.裸.裸的胸膛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嘴里轻声说了一句:“太瘦了。”
怪物没有回答他,只是收起了尖利的指甲,用冰冷但柔软的手掌轻托着他的后腰。
裴伥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往上露出了他一截腰,领口的扣子不知道解了几颗,从锁骨到胸口都一览无遗,只剩领带还顽强地挂在衣领上。
从来都是干净体面的裴伥大概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他试图站直身体,却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反胃感让他白了脸,寒意也一阵一阵的往他身体里钻。
若不是托在他后腰的手,他恐怕要栽在地上。
如此试了几次,裴伥越来越无力,头也越来越晕。
他撑着对方的胸口,身体东歪西倒,扶在他腰上那只手始终充满安全感地搂着他。
强烈的疲惫感涌入裴伥的心头,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他哑着嗓子开口:“算了。”
一点一点,他放松了自己的力道,如千万次站在悬崖无人拉扯时的失重感,他放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仍旧没有人拉他,却有一双手接住了他。
沉稳的落地感远比所希望的拉扯感要更有力量。
裴伥像一个破布娃娃缩在对方的怀里。
那具身体是冷的,瘦削的,却给裴伥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温暖。
越发无力的慵懒侵.入他的大脑,他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叹息,“乖乖,我好累。”
无论是谁,在生病的时候都有脆弱的权力。
哪怕是裴伥。
环在裴伥身上的手缓缓地收紧力道,好像圈紧了一个宝藏。
许久之后,那张冰冷的唇小心翼翼地印在了裴伥的眉心上。
——
裴伥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打着点滴,身上的衣服却还没换。
见他醒来,走进门的管家先生垂下眼说:“裴总,是否要在卧室用餐。”
裴伥看了眼快要打完的点滴,把针拔掉说:“不用。”
“是。”
管家先生往外退去。
“你上了阁楼?”
裴伥的声音平静无波的在身后响起。
明明是很平常的声音,管家却从里面听出了森森寒意。
他连忙低下头说:“没有,是打扫的佣人发现了您昏迷不醒地躺在二楼的走廊上。”
裴伥淡声说:“下去吧。”
“是。”管家先生轻声舒了口气。
裴伥起身下床,拿起衣服走向浴室。
站在温热的水下,裴伥闭起了眼睛。
梦里的那一幕幕在麻木又平静的情绪中逐渐模糊淡化。
裴伥不会为此感到悲伤,更没有撕心裂肺的能力。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只是青春时期一次无足轻重的悸动,一段该停在原地的过去。
是的。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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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伥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子是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冷淡。
无论是昨晚的堕落失意,还是今早的脆弱怅然,通通都消失不见。
唯有他脖子上被舔.吸出来的痕迹,在水珠的冲洗下变得暧昧清晰,昭示着昨晚不可抹灭的意乱情迷。
——
看着走出浴室的裴伥开始冷面无私的处理工作,7008有些焦躁地抖起了腿。
被锁了一个星期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死了!
但看着裴伥那张在病中烧的发红的脸,它又纠结地翻了翻自己正面反面都一样的手。
手心手背都是肉。
它不忍心饿着楼上的宝贝。
可它也同样不敢对现在的裴伥说出口。
是的,不敢。
7008有些惆怅地抽了口空气。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裴伥不冷不热地开口。
7008立马站直身体,神色肃穆的就差敬个礼。
【是,我立马改正!】
7008当即装死,直挺挺的在地上当一具尸体。
哎。
出来执行任务也没说过人类世界都是神.经.病啊。
先不说裴伥没去公司让金助理和孙特助有多忙碌,就说集团内部上到高管下到保安都开始惴惴不安。
毕竟之前哪怕是芝麻大点小事都有裴伥顶着。
虽然他会一两句话就让人感觉活在世上有多浪费空气,但他确确实实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只不过这些忐忑不安在被裴伥狠狠地批了一顿之后就都被治好了。
哪怕隔着屏幕,只是文字和语音,他们也感觉到了熟悉的窒息感。
好了,被骂了一顿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
裴总没被暗杀,裴氏集团还没有破产,年终奖还能正常拿。
集团内部又恢复了正常的井然有序。
裴伥一处理工作就忘了时间,等他下意识去拿手边的杯子时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
“裴总,午餐已经备好了。”管家站在书房的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地板。
这些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人,聪明和会看眼色是他的基本要求。
他抬手摸着喉结上的牙印,面无表情地瞥了对方一眼,说:“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上二楼。”
“是。”
管家立马带着送餐的佣人退了下去。
面对丰富的菜品,裴伥只从餐车上拿了碗炒饭就走上阁楼。
推开门,外面的光线在前面铺成了一条路。
穿着家居服的裴伥拖来椅子,将那条断了四条腿的手术床搬在上面充当桌子。
他丝毫不讲究的盘腿坐在地上,将对方的口粮丢了过去。
架在椅子上的手术床晃了一下,却没有倒。
那个坐在阴影里的“石头”透过发缝看了裴伥好半晌,才缓缓移动身体坐了过去。
手术床很长,架在椅子上像一个大长桌。
他们各坐一边,中间也有将近两米的距离。
裴伥用勺子吃一口饭,看一眼对面的怪物,吃一口饭,再看一眼对面的怪物。
本来该如饥似渴将血袋塞进嘴里的怪物,在裴伥的眼神下莫名变得拘谨起来,张嘴的动作也文雅了许多。
裴伥突然笑出了声。
对面那双藏在发丝里的黑色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裴伥,似乎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但看着被小窗的阳光照亮的裴伥,怪物还是渐渐在那个笑容中失了神。
他缓缓地拉扯嘴角,却被锐利的牙齿刮破了唇。
哦,他已经忘了怎么笑了。
11. 第 11 章
1
裴伥的发烧还没好,吃饱了就不太想动。
他坐在地上,看着从对方嘴角滑落的血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7008:【……】
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病。
但7008多少有点习惯了对方的喜怒无常。
它像个小媳妇在心里嘟嘟囔囔。
吃完饭应该站起来消消食,半个小时后要记得吃药,虽然有太阳,但阁楼阴冷,裴伥还是要添件衣服避免再着凉。
不过这些碎碎念它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现在7008只当在按流程完成任务,只要再忍一忍,等去了下一个任务点它就能再度崛起!
裴伥盯着怪物看了片刻,默不作声地站起身。
怪物抬起头,目送着裴伥离开的背影,看着从外面探进来的那点光线随着裴伥关门离开而消失不见。
长年累月与孤独黑暗相伴,早已让他不会为此感到失落恐慌。
但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明明饥火烧肠的他还是觉得手里的血袋失了香甜的味道。
周围寂静无声,那扇小窗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暗沉。
好像裴伥的离开连那点为数不多的阳光都带走了。
忽然“吱呀”一声,门重新打开,他猛地看去,站在门口的裴伥迈步向他走来。
一根透明的吸管插入被咬开的血袋里,裴伥淡然地说:“弄脏了地板可不会有人上来擦。”
这是一句很可怕的话。
这表示除了裴伥没有人会上来,意味着他将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会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
但他看着背光而立的裴伥,死寂的心脏却突然跳的很响。
一股突如其来的欲.望猛地冲击着他麻木空洞的身体。
他抬起手,抓着裴伥的腰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变异的不够彻底,没有多长出两只手,这样他就能牢牢地锁住裴伥!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裴伥用力撞进了对方的胸口。
之前那句“太瘦了”不是无意识的呢喃。
对方这具高大的身体实在瘦的可怕,皮包骨的胸膛和突出的肋骨撞的裴伥发疼。
他不满地皱起眉,只是相差极大的体型差让他显得极为渺小,哪怕他仰起头,也只能看到那截消瘦的下巴。
带着血腥味的气息绕到了裴伥的鼻尖,他还在发烧,大脑没有那么清醒,那截舌头在他的喉结轻轻一舔,他就仰着头发出了喘.息。
他被用力地箍着腰,一只比他脸还大的手在后面托着他的后脑勺。
“呵,是不是上次的惩罚还不够……”
裴伥眯着眼,整个人都坐进了对方怀里。
他所说的惩罚是上次把对方不吃不喝的在阁楼关了一个星期。
只是他说出的话没什么力道,显得不如之前有威慑力。
或许真的是发烧的原因,裴伥升不起太强烈的想要反抗的心。
昨天残留的身体记忆还没有完全褪去,那种把力气全都抽干却又完全得到放松的感觉很容易上瘾。
对方没有说话。
当然,裴伥也从来没指望对方能回答。
听着耳边加重的呼吸,裴伥逐渐闭上了眼睛。
他从没有被抱的这么紧,这种整个人都被用力拥抱的感觉,就好像心里的缺口也跟着一起被填满了。
一楼打扫的佣人听到楼上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只是那点声音转瞬即逝,很快他们又收回视线,各自做着手里的事。
——
上次的高管裁了三个。
空缺的位置由三个新面孔填补。
坐在会议室里的总经理不停的用手帕擦着头上的汗。
虽然他不知道裴伥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但这种行为无疑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恐慌和压力。
就好像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走上绞刑架,他知道迟早也会轮到他,却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裴伥的脸,对方轻抬眼皮与他对上视线,他顿时觉得心脏被捏紧,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慌感席卷了他。
那天……在医院那天……
裴伥一定看到他了!
他知道是他去找了裴老爷子,他知道他把公司的事都说给了裴老爷子听!
说不定……说不定对方还知道他让人跟踪他!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就像一个望不到底的黑洞让他的思绪越陷越深,强烈的不安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却仍觉得如芒刺背,恨不得逃离现场。
“裴经理,你怎么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吓得失声惊叫,身下的椅子也翻倒在地。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被他的动静吸引,纷纷看向他。
总经理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那张陌生的脸。
是那个顶替了项目总监的新人。
他双眼无神地说:“没……没事,我没事。”
说不定连这个新人也是裴伥的人,不……现在整个集团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新面孔。
他们……他们都是裴伥的眼睛!
裴氏集团已经在裴伥的掌控之下了!
感觉到裴伥看向他的视线,他几乎抖若筛糠,脸上的冷汗不要命的往下淌。
“裴经理身体不舒服就趁早回去休息吧。”裴伥不冷不热地开口。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闭上了嘴巴。
总经理更是抖的不像话,他低着头说:“没……没事,我没事。”
裴伥不再看向对方,而是将手上打印好的文件放上桌子,淡声说:“假期安排就按照文件上的执行,值班人员的工资按三倍登记。”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了些许。
“是!”
裴伥虽然不是个和蔼可亲的上司,但一定是个大方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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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议解散之后,孙特助看了眼两腿发软的总经理,轻声说:“裴总,您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看看愚蠢的人自作聪明是什么样子。”
裴伥神色冰冷地挑起眉,残忍与冷漠的姿态尽显无疑。
孙特助的眼里闪过一丝对总经理的怜悯,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裴氏集团的更朝迭代是注定的,对方也只是一个供人消遣的蚂蚱罢了。
——
集团迎来了为时七天的假期,但难得的假期也没有减少裴伥的忙碌。
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中,裴伥终究还是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抽着烟的裴伥坐在怪物身上,浑身的疲惫都在对方的舔.舐中变成放松的慵懒。
他往后仰着头,腰背全被对方托在手里,他看着指尖的烟缥缈在空中,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咳咳……”
那天的发烧让裴伥病了好一段时间,差点得了肺炎。
也是之前实在累狠了,年轻的身体也有些经受不住。
裴伥咳的脸颊泛红,手指的烟抖落了几缕灰。
“嗯……”他眉头微蹙的发出了一声喘.息。
胸口的扣子被舌头挑开,酥痒的濡.湿感到了他的胸腹。
他将烟叼在嘴里,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扯开。
那条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连着未断的银丝在他的胸口。
他垂眸看了一眼,吐出一口烟说:“你把我弄脏了。”
苦涩的烟雾像个光怪陆离的鬼怪模糊了裴伥的脸。
他沙哑的声音却泛着迷离动情的音色。
烟雾逐渐散去,裴伥看到了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从未把对方当一个真正的人看待,却忘了这具身体拥有正常人所能拥有的所有反应。
裴伥立马冷下脸,抬脚踩在对方的胸口,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呈现出一种惊人的骨感美,只是没等他站起来,他就被抓住脚踝拖了过去。
“你敢!”
粗重的呼吸洒在裴伥的脸上,裴伥冷着一张脸,眼里带着浓郁的戾气。
那张被发丝遮挡的脸停在裴伥的面前,对方伏低身体,抓在他腿上的手缓缓从他的裤腿伸了进去,顺着他脚踝的踝骨一路摸上了他的小腿。
而裴伥的腿已经被高高抬起,几乎架到了对方的肩上。
裴伥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柔韧性居然这么好!
他正要发怒,却被揉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又酥又麻的酸痛感几乎让他软下了身体。
而西装裤的裤腿已经滑到了膝盖,露出了裴伥绑在小腿的袜夹。
对方抓着他的腿,一边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上他的小腿。
温热酥痒的感觉很好,非常好,好到裴伥浑身发软!
他不仅不知道自己的柔韧性很好,也不知道小腿还是他的敏感带!
裴伥躺在地上,夹着烟骂了一声。
“操。”
12.第 12 章
1
裴伥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根烟抽完,他立马将对方踹了出去。
他坐直身体,将烟头摁进手心,冷着脸说:“你太放肆了。”
7008:【……】
好一个阴晴不定。
对方坐在原地没有动,只用那双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哼。”
裴伥冷哼一声,将枕头丢在对方的腿上,闭着眼睛躺了下去。
对方伸出手,裴伥“啪”的一下拍开,睁开眼说:“安静,不准动。”
安静无声的怪物垂下眼,乌黑的长发落在了裴伥的胸口。
看到对方安分下来,裴伥将手搭在腹部,重新闭上眼睛,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抓了起来,不等他皱眉发怒,手心的烫伤就被湿漉漉地舔过。
他猛地一愣,抬眼看向那张被头发遮挡的脸。
对方托着他的手背,低下头,细致地舔着他手心的灼伤。
一个长得诡异的怪物,除了恐怖和危险,很难感觉到任何柔和的情绪,但裴伥就是从对方舔.舐的动作中感觉到了温柔。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动作,那只指甲尖利的手从上一次扑倒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危险的对准他。
此刻托着他的手背,尖锐细长的指甲也安静地收了起来。
裴伥无法得知对方转变的缘由,只当是被关狠了的怪物尝到了孤独和饥饿的教训。
他眼神下移,看向对方被锁链拷住的手腕,上面青青紫紫的淤痕经过长年累月的折磨狰狞又丑陋,十分触目惊心。
手术床塌了,裴伥没有再加固一张的想法。
但他也没有放过对方的想法。
他原是想在那扇狭窄的小窗上加上几根坚固的栏杆,再将对方拷在栏杆上。
这样,对方在白天就再也看不到完整的阳光,斑驳的光线会变得四分五裂。
哪怕是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曾经无数次的失去,让现在的裴伥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病态的占有欲。
不需要让人知道,也不需要让人看到,最好锁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就像现在这样。
裴伥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有几分渗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翻涌着怎样可怕的东西。
这一切想法都只是在一次平常的午后,一个平静的黑夜,如蜻蜓点水般轻飘飘地闪过。
却真真切切的拥有着要付诸行动的念头。
裴伥指尖微蜷,将那些黑色的思绪压抑在心底。
他不再看向对方,而是闭上眼说:“乖乖,晚安。”
世界再次恢复寂静。
怪物缓缓抬眼,看着裴伥平和的睡脸,那只抓着裴伥的手松了又紧,细微而小心地抚过裴伥的指节,似乎想要伸进裴伥的指缝。
可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
黑夜远比白天要更加折磨。
他曾在这种时候无数次的回忆过去,害怕自己忘记曾经的记忆。
可时间太久了。
久到即便他努力的回忆还是无法阻挡记忆的消散。
只是有那么一个执念深深地刻在他心里,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念头。
现在他找到了,痛苦和甜蜜却像交织的藤蔓一层一层地刺破他的心脏。
他转头看向那面宽大的落地镜,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朦胧的月光足以美化任何瑕疵,可还是难以盖住他的狰狞丑陋。
而镜子里的裴伥洁白无瑕,美的像一块玉。
他歪过头,将裴伥受伤的手心贴近自己的脸颊。
那张长着利齿的嘴张了又合。
裴伥。
裴伥。
裴伥。
——
裴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躺在对方怀里。
温暖的阳光从那扇小窗照在他身上,他懒懒的没有起身,伸手点了根烟。
而对方又开始低头舔他的脖子。
不像之前那幅要咬断他喉管的凶狠,而是每次舔他都会小心的把牙齿收起来。
其细细舔.舐的动作尤为钟情他的喉结。
裴伥的领口散开了几颗扣子,头发散乱,抽着烟的样子是不同以往的堕落慵懒。
偶尔裴伥心情好的时候会很大方。
今天他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他不记得昨天晚上做的梦,只记得睡了一个好觉,所以他现在大发慈悲的允许了对方的胡闹。
在对方放肆地舔到他的下巴时,他用力抓紧了对方的头发,吐出一口烟说:“乖乖,适可而止。”
湿滑的舌尖空虚的从他下巴滑过,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
裴伥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哪怕在得到裴氏集团之后,那种脖子被勒紧的感觉也没有得到缓解,甚至更加的压抑窒息,时常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缠绕着他。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感到紧张窒息,就好像被绑在床上的人突然下地却学不会走路。
他伸手去扶,却只有一推就倒的墙。
于是这份紧张和焦灼就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空虚和无法排解的寂寞。
此刻那些像鬼怪一样紧紧缠着他的东西却在这个怀抱中化成了潺潺的水,温和地包裹着他。
让千疮百孔又竖起铜墙铁壁的裴伥上瘾般沉醉其中。
他旁若无人地躺在对方怀里抽烟。
哪怕他知道对方就在看着他。
不同于之前想要捕猎的阴冷,而是一种更为深邃的专注。
他忽然笑着说:“乖乖,你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吧。”
不会再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任何他想得到的东西了。
他迷离着双眼,看着吐出的烟像舞动的薄雾一样融化在空气中。
“嗯?”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摆,用力抓着他的腰。
他眉头微蹙,却看到对方的胸膛用力起伏,不稳定的呼吸似乎压抑着什么快要喷涌而出的东西。
“乖乖,放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对方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他抓的更紧,以至于裴伥的腰腹出现了红色的指印。
恐怕他根本不知道他那一句话对于一个早就堕入黑暗的怪物有多大的吸引力。
甚至足以将之前垒起的所有空虚与麻木化成熊熊燃烧的火。
裴伥的衣服被推高,那只抓在他腰上的手进犯到了他的胸口!
充满侵.犯意味的动作让裴伥的眼神凝出了森森寒意。
他冷冷地开口:“放手!”
那只手松了又紧,尖利的指甲在裴伥的胸口轻轻划过,最后还是缓缓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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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伥坐直身体,抓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压倒在地,充满戾气地说:“你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一条狗,是一条流浪狗!”
他可以接受“流浪狗”的替身,却绝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裴伥闭了闭眼睛,将眼里涌动的所有情感纷纷压了下去。
对方仰躺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应当读不出任何的情绪,裴伥却从里面读出了一丝悲伤与扭曲着不愿放开的欲.望。
裴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这张脸,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张脸完整地露了出来,还是裴伥刚刚在心里想起了另一张脸,他竟从上面看出了一丝熟悉感!
尤其是那双正在注视他的眼睛,透过黑漆漆的眼瞳,穿过岁月,变成了一双含笑含情的桃花眼。
还有那张唇,唇角弯弯,笑起来时格外温柔……
裴伥脸一变,接着滔天的怒气与剧烈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淹没他!
为这点熟悉感,为这张脸,也为他自己!
他竟然,竟然觉得熟悉!
“嘭”的一声巨响,裴伥将椅子踹在墙上四分五裂。
十月份的秋天还残留着一点暖意,尤其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温暖又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爽。
可裴伥却冷的发抖。
他整个人都要炸开般翻涌着滔天的戾气!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亮起来,他冷冷地看过去,看到来电人,他闭了闭眼睛,压下了暴戾的气息。
——“裴总,今天天气不错,去打球吗。”
郑予勤带笑的声音充满活力。
听到这道声音,躺在地上的身影猛地僵了一下,裴伥却没有注意到,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不去。”
——“难道裴总连假期也要日理万机吗,总不会裴氏集团离了裴总就不能运转了吧。”
还是一样低劣的激将法。
裴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通过这种方法来达成一些在他看来非常无趣的目的。
“郑予勤,你很闲吗。”
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弯腰拿起了手机。
脖子上有一点粉色的印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吸出来的。
他试着用衣领去挡,却还是若隐若现的挡不住。
这个发现又让裴伥的身上涌出了阴沉暴戾的气息。
可郑予勤大概永远也不懂得看裴伥的脸色。
——“裴总,你有兴趣爱好吗。”
裴伥动作一顿,他深吸一口气,镜子里的他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没有。”
——“去找一个吧,人活着总要有点正向的指望。”
裴伥没说话,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片刻之后,电话挂断,裴伥面无表情地抬起下巴,对着镜子打好领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这次他没有再说“乖乖,再见。”
听到门外上锁的声音,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缓缓将手伸到阳光下,苍白的皮肤、怪异的血丝还有尖利的指甲,刹那间有种能将眼睛刺伤的诡异。
他仿佛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手。
只是不到片刻,那只藏在阴影里的手再次伸了出去,这次他没有躲避,而是用力握紧了手心,妄图将这缕阳光抓在手里。
13.第 13 章
1
穿着一身黑色骑装的裴伥高贵又英姿飒爽。
与他并行的黎总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痕迹,轻笑道:“裴总有人了?”
裴总拉着缰绳,轻瞥了对方一眼,淡声说:“没有。”
“那看来是养了个占有欲强的宠物。”黎总收回视线,面带微笑。
裴伥转过头,嗤笑道:“我的东西占有欲强不强不知道,但我知道黎总有点多管闲事了。”
黎总仰头大笑。
有人忌惮裴伥,有人不喜裴伥,自然也有人欣赏裴伥。
黎总自己就是个闯出来的人,对于裴伥的果敢狠辣,他相当喜欢。
这几年他年纪大了,少了点年轻的冲劲,裴伥的横空出世也就给他带来了一些新鲜的刺激感。
“我家小女儿今年二十二,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要是裴总不介意……”
“我记得我今天是来跟黎总谈生意的,不是来做媒的。”裴伥相当不客气。
黎总眼睛一亮,他就喜欢裴伥这股不可一世的劲。
“裴总不喜欢女人,我还有个儿子,今年二十五……”
“黎总,这是想卖儿卖女与我谈生意吗。”
裴伥眼皮轻抬,幽深的眼中尽是冷漠与嘲讽。
如此不客气的话反而叫黎总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他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裴总不是我黎家人。”
这样心狠手辣又聪明果断的人注定只能成为“朋友”。
“裴总,来比一场吧,裴总要是赢了,我多让你一个点,”黎总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双手紧握缰绳。
他老了,很难再有这么兴致高昂的时候了。
裴伥拉好手套,冷声说:“两个点。”
“裴总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话刚说完,黎总的马就率先出发。
裴伥眼神冷傲,一甩马鞭,□□的马立马飞奔而去。
“没想到裴总的马术也这么出色,不知道裴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马术。”
“从小。”
三岁的时候他就能独立上马绕场一周,哪怕摔断了胳膊也能面不改色的继续上马。
——
总经理站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看向裴老爷子。
红毛少年没别的本事,跟踪倒是一把好手。
这几天下来,对方居然还没被发现。
裴老爷子放下手里的照片,轻声说:“你说他住进了上景路的房子。”
“是的,据说是陈丝情留给他的遗产,听说已经在里面住了半个多月了。”总经理连忙回答。
只是答完之后却没有听到裴老爷子说话,他小心地抬起眼,却见裴老爷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自己这段日子在裴氏集团越来越不好过,他迫切的希望裴老爷子能回来,即便回不来也不该让集团成为裴伥的一言堂!
他咬着牙开口:“最近他越来越一意孤行,不仅不听劝,连董事会的股东也都不放在眼里,之前的事闹的这么大,本来就对集团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再这样下去,我怕……”
总经理试探地看了眼裴老爷子的脸色。
裴老爷子看向窗外被修剪过的枯枝,低声说:“是啊,长歪的树就要修修剪剪才能长的更好。”
他能为裴伥做的不多了,趁现在他还活着,他就再教裴伥最后一课。
“你去一趟老宅,将一样东西送给裴伥。”
“什么?”总经理愣了一下。
可对上裴老爷子那双看过来的眼睛,他立马低下头说:“是。”
——
楼下的佣人十点就已经全部离开,此刻周围寂静无声,连夜色都比平时浓郁几分。
裴伥很少有回的这么晚的时候。
他的生活单一到近乎枯燥,即便是应酬也不会把时间拖到十点。
可今天直到凌晨也没有见裴伥回来。
坐在角落里的黑影缓缓地站起身。
其瘦削高挑的影子以一种惊悚的程度蔓延到天花板。
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落至脚踝,随着迈开脚步的动作,发丝轻轻舞动,拷在脚踝上的锁链也发出了沉重迟缓的声响。
他走到窗边,一只漆黑无瞳的眼睛透过发丝直直地看着窗外。
静谧无声的夜只有一轮残缺的月挂在天上,夜晚的微风吹动了树叶,传来了一阵索索的细响。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扇窗外的景色,因为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也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反正每天都一样。
但今天不同,他等了很久,裴伥还没有回来。
现在还没有回来。
已经很晚了。
那只眼睛对着外面的月亮看了很久,随后他缓慢地移动身体,拖拽着锁链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黑漆漆的门。
——
裴伥走上阁楼,却又与往常有那么一些不同。
曾经的裴伥从不会沉溺于烟酒,即便是痛苦也会保持清醒。
可这段时间他喝的酒抽的烟却比他前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他靠在门上,仰着头抽烟,西装外套被他松松垮垮地拎在手上。
今天晚上他去了金色海湾,点了上次被他踹出去的男人。
对方还是和上次一样跪在他脚下,张开嘴给他看嘴里的冰块。
可是很烦,非常烦!
他又点了个女人。
对方涂着大红唇,身上带着甜腻的香水味。
那是个性感又热情的女人,不像男人那样臣服在他的脚下,而是搭着他的肩在他的耳边吹气。
在对方碰到他的那一刻,从心底涌出来的厌烦差点化为要扭断对方脖子的戾气。
最后他一个人在那里喝了一整瓶酒。
直到无法入睡的痛苦再次找上他。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他坏掉了。
他再也不可能拥有作为人的感情,再也不能将哪怕一丝丝欲.望交到其他人身上。
失去的再也回不来,包括他曾经为数不多的那一点真心。
裴伥靠在门上抽完了一整根烟,此刻的他的很奇怪,介于清醒和混沌之间。
他能感觉到喝下的酒在侵.蚀他的大脑,侵吞他的意识,可他又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将燃烧的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手心,他看着自己手心的烟疤有些失神。
随后他闭了闭眼睛,站直身体,打开了门上的锁。
无论他在外面停留多久,最终他还是会回到这里。
只是他刚将门打开,他就被压在了墙上。
几乎能顶破天花板的身影让裴伥瞳孔一缩,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站直身体的样子,诡异而危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对方凑到他颈边嗅了一下,随后露出了锐利的尖牙。
一种被野兽锁定的感觉让裴伥眉头紧锁。
“放开!”
可压在他身上的怪物不但没有将他松开,反而将他的手腕压在了头顶。
裴伥动弹不得,完全成为了对方手里待俎的鱼肉。
那根尖利的指甲轻轻地挑开裴伥的衣领,只见洁白的衬衫领口上有个鲜红的唇印。
与此同时,裴伥身上甜腻的香水与酒气混杂在一起,混成了一股淫.靡堕落的气息。
“嗬——嗬嗬——”
怪异加重的呼吸顿时席卷着暴怒狠戾的风雨。
裴伥只觉得颈侧一凉,对方的指甲就狠狠地穿透了他耳下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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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看向对方,眼神锐利。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
对方看了他一眼,黑幽幽的视线压抑着涌动的风暴。随后对方埋进他的脖颈,那条长长的舌头勾住了他的喉结,接着猛地咬了下去。
温热的血滑到了裴伥的锁骨,染红了他的衬衫领口,也盖住了上面的唇印。
裴伥仰着头,蹙眉发出了一声口申.吟。
很痛,非常痛。
可疼痛之余还有被舔.舐的酥麻,让裴伥的后腰抖了一下。
他的衬衫被拉出了裤腰,冰冷的手指抓着他的腰,顺着他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
那条舌头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延着他的脖颈舔到他的锁骨,又滑向他的胸口。
裴伥高高地仰着头,滚动的喉结发出了一声闷响。
“不准!”
可他沙哑的声音更像是在点燃待燃的火。
“嗯……”
衬衫被撕裂,他被抬起大腿架了起来,恐怖的高度让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脖子。
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条温热的舌头就延着他的胸膛舔到了他的肚.脐。
“!”
裴伥猛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的口申.吟变成了压抑的喘.息。
一种被电流舔.舐过全身的感觉让他用力挺起了腰,下巴高高抬起,整个后腰都在不受控的颤栗。
面对眼前的马赛克,7008伸出小手手捂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它早就说了。
“他”是危险的!
“不……准……”
裴伥艰难地发出声音。
敏.感带被舔.舐的感觉就像是控制了裴伥的命脉,比曾经被舔小腿还要让他难以招架。
他用力抓着手里的头发,大腿绷紧,头脑一片混乱。
而埋在他腹部的怪物抬眼看向他那张陷入潮.红的脸,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边用舌尖勾弄进去。
裴伥整个人都弹了一下,裤子蔓延开湿润的痕迹。
就在这时,托在他臀部的手挑开他的衬衫下摆,抚上他的后背,尖利的指甲轻轻地蹭过他的肩胛骨。
裴伥整个人都不受控的颤抖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敏.感点这么多,从来没有和人亲密接触的他青涩又经受不住任何诱.惑。
粗重的呼吸延着裴伥的腹部一路往下。
裴伥眼尾泛红,睁开迷离的双眼,咬牙开口:“你敢!”
对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冒着狼一样狠戾的暗光。
裴伥还是第一次看清这双眼睛里深藏的恶意。
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欲.望。
“嗯哼……”
裴伥抖着腿,裤子湿了。
他收紧指尖,浓密的长发被他用力抓在手里,手背青筋暴起。
“啪!”
他重重的一耳光打了过去。
裴伥的眼睛又湿又红。
强烈的羞耻与难堪让他的胸口不停的起伏。
他还从来没有,没有被谁这样舔.弄,更没有被舔一下就……
“哼……”
他被用力压在墙上,膝盖被对折,托在他臀部的手将他高高举起,裴伥的长腿架在了对方的肩上,而他几乎是坐在了对方脸上。
这样羞耻过度的姿势让裴伥的脸变了颜色,他用手挡着对方的脸,终于有几分乱了方寸。
“你不能……”
裴伥咬紧牙根,后脑勺抵着墙,他的衬衫被推到了胸口,托在他臀上的手覆盖了他的腰。
而那条充满恶意的舌头则将裴伥裤子上的痕迹舔的干干净净。
裴伥绷直了腿。
他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14.第 14 章
1
混沌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裴伥才从满身的疲惫中苏醒过来。
他坐起身,看着自己上身皱巴巴的衬衫,眉头皱了一下,随即他掀开被子,看到下半身赤.裸着两条腿,大腿根还有被抓出来的红痕。
他瞬间红了眼,抓起地上的脏裤子砸了过去。
靠墙坐着的怪物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裴伥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发泄,可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喊,对方也不会回应他。
他闭了闭眼睛,想要把这股郁气压下去,可昨天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一直在他的心里萦绕不散。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眼神阴狠的想要动手,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
“放手!”
对方看着他,不出声也不动。
裴伥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尤其是透过发缝看着那双眼睛,他难以抵抗那种相似的熟悉感。
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人被鲜血淋漓地挖了出来,他尘封的那一点美好的真心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相似。
这个世界上可以有无数条“流浪狗”的替身,却绝对不能有“他”的替身!
他被抓着手腕动弹不得,心里怒到了极点,随后他猛地咬上了对方的肩。
凶狠残暴的力道好似要在上面咬下一块肉。
而坐在原地的怪物一动不动,任由裴伥发泄,只是轻轻低头,干燥的唇温柔地擦过裴伥的发,好似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淡淡的血腥味涌入裴伥的喉咙,他用力起伏着胸膛,松开嘴,眼里恢复了往常的漠然。
“放开,我要去上班了。”他冷着脸开口。
抓在他腕上的手缓缓松开,露出了留在裴伥手腕上的红痕,像一个强有力的标记。
裴伥拉下袖口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光着两条大腿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开始穿裤子。
透过镜子,那双漆黑的眼瞳一直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里面涌动着浓郁而扭曲的情绪。
想到对方刚刚放手的动作,他嗤笑一声,转身嘲讽道:“看来你也不是听不懂人话。”
话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站在浴室的水下,裴伥洗去了昨天留在身上的污浊。
只是裴伥后腰和大腿上的红色指印在热水的蒸腾下越发红的显眼。
裴伥竭力忘记昨晚被羞辱的感觉,可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热,还是身体太敏.感。
滑下身体的水流变成了昨天托着他的那双手,滚动的水珠变成了钻进他大腿根的舌头。
“嘭!”
裴伥一拳砸在墙上,眼睛红的吓人。
——
距上次看到裴伥手臂受伤没过多久,孙特助和金助理再度看到裴伥手腕上的伤痕。
甚至比之前还要狂野,那一圈红痕也不知道是抓出来的,还是绑出来的,哪怕是拉直了袖口也挡不住。
更何况裴伥的皮肤本就白,腕骨分明,手指修长,无论是拿笔还是弹琴,都是一双极为好看的手。
这一圈印记藏在衬衫袖口下若隐若现,越遮掩越暧昧,叫人的视线控制不住的往上看。
尤其是裴伥脖子上还有个欲盖弥彰的创口贴,更容易引人遐想。
但也只是想想就足够让他们感到惊悚了。
究竟是谁,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裴伥身上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孙特助。”
被叫住的孙特助后背一凉,从头麻到了脚。
“你在想什么。”裴伥眼神微冷,显然不能容忍对方在工作期间分神。
孙特助头上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旁边的金助理看了孙特助一眼,淡声说:“早上前台有个快递指明要送到总裁办公室,前台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送来。”
裴伥转头看向她,“知道是谁吗。”
“不清楚,是匿名寄送。”
“拿上来吧。”
“是。”
孙特助松了口气,暗戳戳的向金助理道了声谢。
金助理眼神冷淡,全然是一个大公无私又不苟言笑的冷美人。
包裹很轻,没什么重量,上面的寄件人信息全都被抹除了,收件人也只写了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裴伥收。
“裴总,我来吧。”孙特助将包裹拿了过来。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也很难保证里面不会有危及安全的东西。
裴伥没有拒绝,神色淡然地让开了位置。
孙特助表情严肃地拆除眼前的包裹,打开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被折起来的纸。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裴伥,见裴伥没有表情变化,他继续一脸严肃的将纸展开。
随后他放松眉眼,将手里用词晦涩的表格双手递过去。
“裴总,是一张表。”
裴伥接过,发现是一张实验数据。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实验体一年内的变异状态,以及排异反应等种种情况。
裴伥的手猛地用力,上面没有姓名,没有实验体的身份证明,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份实验数据属于阁楼上的怪物。
他的眼神迅速阴沉下来。
“调监控,给我查,查清楚是谁把这个东西送来的!”
裴伥的眼神冷得吓人。
孙特助抿紧唇,立马站直身体:“是!”
走出门的孙特助迎面撞上了外面的总经理,皱眉道:“裴经理,你在这干什么。”
总经理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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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个笑说:“关于上次会议提到的项目……”
“裴总有自己的想法,裴经理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孙特助面无表情地抬脚离开。
总经理连忙点头称是,只是待孙特助的背影消失不见,他立马一脸紧张地对着裴伥的办公室东张西望。
若不是每个人进裴伥的办公室之前都紧张的不太正常,恐怕总经理那幅样子一看就知道有鬼。
其实总经理也不知道那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但他还算了解裴老爷子,知道对方不会做无用功。
他也算有点小聪明,知道不能让裴伥发现是他送的东西,特地辗转了好几个人用匿名的方式送了过来。
在裴伥的强压下他早已变成了惊弓之鸟,这次连尾巴都扫的干干净净,只为了不让裴伥查到他头上。
可直到现在,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越安静,总经理的心就越慌。
——
裴伥带着那张实验数据,神色阴郁地走上阁楼。
7008对着手指,期期艾艾地开口:【其实我知道他是谁】
“谁。”
【不能说】
“那就闭嘴!”
【……】
7008蹲在地上,有些空虚地叹了口气。
其实它更想说,如果裴伥真的知道了对方是谁,他一定会很难过。
裴伥未尝不知道对方之前是人,那幅诡异的样子可能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毁灭,承受了鲜血淋漓的痛苦。
可那又怎样!
难道他看起来比陈丝情善良吗!
对方锁在阁楼上被他发现了,那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而他要的是一条“流浪狗”,一条被锁起来,在他需要的时候会舔他手的“流浪狗”!
一条“流浪狗”的替代品,自然不需要他付出多余的感情,更不用了解对方是谁!
可现在有人把这份资料送到他手里,试图引导他去猜测,去想象。
无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感觉都让裴伥的心情差极了!
打开阁楼的门,裴伥有几分暴躁的将领带丢在地上。
其实他可以不用过来。
也不明白发生了昨晚那种糟糕的事之后,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但身体好像有自主意识,一进别墅的大门他就自动走进了阁楼。
无意识中,似乎这里成了唯一能让他卸下心防的港湾。
但此刻看到那个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他的身影,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被嘲弄的傻瓜!
他仰起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知是笑是怒地骂了一句。
“哈,妈的。”
15.第 15 章
1
裴伥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那张实验数据就在他的口袋里,里面清晰地记录了对方是怎么从一个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这之中或许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时间,而那一年甚至可能不是最痛苦的一年。
经历了如此非人的折磨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愿意活着。
裴伥半蹲下身体,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方。
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哑声说:“抽吗。”
话说完,他笑了一下,自顾自的把烟点燃,“忘了你不会说话。”
他坐在地上,怀有恶劣的情绪开口:“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只有割了舌头的人才不会说话,可你的舌头明明这么灵活。”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底深处泛起了森森寒意。
昨晚在对方嘴里高.c的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管他说了什么,对方仍旧静如磐石地坐在地上,哪怕此刻的裴伥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寒意,对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甚至眼神里的专注好像要把裴伥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里。
这样的眼神让裴伥无比烦躁,心里的郁气无处发泄,他站起来把烟狠狠砸在地上,溅出了火星。
可这仍旧没能让他缓解糟糕的情绪,他再次点燃一根烟,这次没抽两口,他就要把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手心。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一只更长更大的手挡住了他。
裴伥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张脸,又看向那只拦在他身前的手,他冷笑一声,眼神狠厉的将烟头碾灭在对方的手心。
黑灰色的烟灰伴着火光下落,连烟嘴都被碾的扭曲变形。
对方却好像不知道痛,只是更为专注地看着他,就像今天早上裴伥死死地咬下一块肉,对方也是像这样无声的包容他。
包容。
这个词触及了裴伥最无法接受的一个底线。
他双眼猩红地看向对方,里面的狠意和戾气好像要将眼前的怪物切开撕碎!
只是裴伥不知道,在狠意之下,他深藏的那点脆弱如碎裂的玻璃一样支离破碎。
他看不见,眼前的怪物看见了。
那只被烟头灼伤的手轻轻抬起,温柔地抚过裴伥的脸颊。
而那双眼睛里的哀伤好像熔岩一样要将裴伥整个人连皮带骨地烧成灰烬。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看向他的眼神如此哀伤,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拧了一下,一种被灼穿的痛苦突如其来的席卷了他。
比千万根针穿过还要疼。
他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往后退,莫名的痛苦趋势着他想要逃离这里。
他再也不能,不能看向那双眼睛。
现在!
立刻!
马上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只手横过裴伥的腰,将他用力搂了回去。
裴伥睁大眼睛,猛地坐进对方怀里。
“放开我!”
他背靠着对方瘦削的胸膛,被固定的腰无法动弹。
随即他感觉到隐隐加重的呼吸向他的耳廓靠近,那头铺地的长发微微滑落,盖住了他半只手臂。
透过前面那扇宽大的落地镜,裴伥能看到身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好像在说:
——你想去哪。
——你要去哪。
“放手!我让你放手!你这个混账东西!”
裴伥抓住对方的手臂,试图挣扎起身,却被用力箍紧,再度坐了回去。
靠的极近的身体让裴伥的后背与对方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哪怕裴伥从没有把对方当做一个人看待,此刻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具正常的男性躯体。
裴伥的脸变了颜色,感觉到那只箍在他腰上的手掰开了他的大腿,他连忙厉声道:“你敢!”
对方抬起膝盖,裴伥的两条腿立马被岔开,相差极大的体型差,导致裴伥被强行分开的腿只有脚尖能点地。
而裴伥两只手被抓住了手腕锁在胸口,西装外套滑落至手肘,里面的衬衫也被挑开了几颗纽扣。
那双眼睛牢牢地锁定着裴伥。
充满幽暗扭曲的欲.望。
他意识到一味的等待毫无作用。
他再也不能接受昨天晚上的裴伥身上留有其他人的味道和痕迹。
现在的他早已在黑暗中堕落成一个阴暗的恶鬼。
掠夺和侵.占才是能满足他可耻欲.望的手段!
他低下头,在裴伥的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属于裴伥的味道让他指尖微颤,他将脸埋进裴伥的肩颈,一种无法言明的哀伤几乎要淹没他。
无论什么时候,裴伥都是如记忆中一样的纯洁干净。
可接着就是食欲混杂着其他可耻的欲.望让他的喉结不受控的滚动。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从裴伥的锁骨舔到耳后,而后用利齿咬掉了裴伥脖颈上的创口贴。
上面愈合的牙印细而小,像两个鲜艳的红痣,在裴伥修长的脖颈上动情又漂亮。
他发出粗重的喘.息,猛地咬了下去。
“嗯……”
裴伥脚背绷直,挺起胸膛,腰抖的不像话。
他试图挣扎,却只是让身上的衣服更加凌乱。
鲜红的血被细细地舔.舐干净,裴伥偏着头,胸口不停地起伏。
此时此刻他成了被对方捕获的猎物,毫无还手之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哑着嗓子开口,脸上维持着冰冷的表情。
怪物不可能回答他,却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搂紧了裴伥的腰,将他用力抱在怀里。
安静的空气中,裴伥闭了闭眼睛,绷紧的身体在这样紧密的拥抱中逐渐失去了力气。
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自嘲。
他居然已经寂寞到这种程度了。
只是一个拥抱,就让他所有的防备与紧张在无力中溃散。
裴伥好似累极了。
他闭上眼睛,眼下浓郁的阴影长年不散,阴郁又冷丧。
此刻周围寂静无声,他所有的疲惫都化为四周黑暗的空气,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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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地侵.入了他的身体。
裴伥还想抵抗的力气一松,整个人都毫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一只手扶住了裴伥的下巴,让他往下坠的头向后靠在了瘦削但坚实的肩膀上。
而在裴伥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睛幽深而沉静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裴伥。
——
第二天,前台又送来了一个包裹,指明要交到裴伥手上。
没有人想到同样的包裹还会再次送来,不等孙特助将人拦截,对方就已经离开。
查过监控,和昨天送包裹的不是同一个人。
“裴总。”孙特助将手里的表格交到裴伥的手上。
仍旧是一年的实验记录,却和上一份有细微的不同。
主要体现在实验体的变异状态出现了危险的排异情况。
上面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哪怕是最基本的身体数据也没有,只有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
孙特助看了眼裴伥脖子上的医用胶布,比昨天的创口贴面积要大,似乎是想遮住脖子上新添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站直身体说:“明天我会让人提前在前台做好准备,只要人一出现就拦截。”
裴伥将手里的表格放在桌子上,淡声说:“先从集团内部开始查。”
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很难跨城寄送,只能是同城的人特意做了伪装,而自从上次裴伥被红毛少年在集团外面拦过之后,集团就增加了安保,无关人员很难进入集团内部。
“是。”
孙特助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孙特助就看到了在外面徘徊的总经理。
这次他停下脚步,多看了对方一眼。
总经理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的一脸心虚。
孙特助上下扫了对方一眼,淡淡地说:“天气转凉了,裴经理怎么还一直冒虚汗。”
“年纪大了,年纪大了。”总经理干笑着躲开了孙特助的视线。
孙特助眉一挑,没什么表情地走开了。
总经理站在门口对着裴伥的办公室不停地张望。
他拧了拧手帕上的汗,又发现这点做贼心虚的证据很容易被发现,连忙用衣袖把地擦干。
裴老爷子只吩咐他送东西,别的什么也没交代。
本来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只送了两天他就开始承受不住了。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看裴伥没什么反应,应该没事吧……
——
裴伥看向桌子上的两张实验数据,抬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今天早上他在对方的怀里醒来,没有发怒,他很平静的回到卧室处理了脖子上的伤口。
连裴伥自己也说不清这份依赖来自于哪里。
他昨天晚上居然一个梦都没有做。
裴伥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出现了昨晚那双看向他时充满哀伤的眼睛。
他抿着唇,指尖用力收紧。
一种莫名的恐慌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心脏。
16.第 16 章
1
孙特助站在裴伥的身边,低声问:“要把裴经理带过来吗。”
裴伥看着手里查明的证据,没有说话。
其实在发现是裴经理把东西送来的之后,他就知道后面的人是裴老爷子。
对方做事一向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往往是要裴伥付出代价。
更是为了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人要狠,就要失去很多东西,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要摒弃所有会成为弱点的感情!
裴伥的指尖在疯狂颤抖,他脸上却面无表情。
以往的每一次教训都在裴伥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直觉这一次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裴伥及时遏制住自己的思绪,不敢再往下想。
他竭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哑声说:“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直到东西送完为止。”
“是。”
——
裴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走进去。
阁楼的门在他身后关闭,而他的腰迅速被一只手臂揽紧。
即便他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会依赖一个怪物,他也不能否认绷紧了整整一天的神经在此刻得到了放松。
裴伥双眼无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伸手点了根烟。
只是还不等他放进嘴里,烟就被另一只手拿走。
这一个行为突然触及了裴伥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情绪。
他怒声说:“你算什么东西!”
他用力把对方推开,自己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好像瘦了,脸变苍白了,黑眼圈也更重了。
被扯松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也有了褶皱。他喘着气,胸口用力起伏,像是一个随时会炸开的气球。
怪物无法得知裴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裴伥越来越敏.感的情绪,还有萦绕在对方身上那股动荡不安的气息。
从烟头飘散出来的苦涩味越加浓郁,他将烟丢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向裴伥走过去。
黑沉沉像棵干枯高耸的树一样的身影在月光下诡谲又怪异。
裴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他动了也没用,对方总能把他抓过去。
甚至从他走进这扇门开始,就不是他获得了战利品,而是他成为了那个被捕获的猎物。
种种厌烦与厌倦的情绪最终化为疲惫。
裴伥坐在对方身上,冷漠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乖乖。”
他很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抱着他的手臂猛地颤了一下。
哪怕这只是一条“流浪狗”的名讳,却也有过真实的亲昵。
“如果你真的只是‘乖乖’就好了。”一声极轻的呢喃消散在空气里。
怪物的手一紧,从这声呢喃传出来的痛苦猛地刺痛了他。
裴伥不是个傻瓜,相反,他很清醒。
但正是这份清醒在此刻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痛苦。
有些东西不能触及,甚至只是想一想都会带来剥皮刮骨一样的痛。
裴伥低下头,手指不停地颤抖。
他抬起手,迟缓又压抑的撩开对方那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手越发抖的不像话。
而他始终低着头,佝偻着背,仿佛身上压了千万斤重。
这一刻,连空气也在窒息中停止了流动。
突然,裴伥的手被握住,干枯的发丝从他指尖滑落,带来了空落落的虚无。
这一握,让裴伥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冰凉的指尖不停地收紧蜷缩,他抿着唇,用力挥开了那只握住他的手,猛地抬眼看了过去。
一张枯瘦诡异的脸呈现在他的眼前,而那双漆黑无瞳的眼睛正无声地看着他。
周围寂静无声,连裴伥的心跳也近乎停止。
裴伥就这样沉默的与这双眼睛对视。
他从里面看到了自己,而他的眼里竟怀有与对方同样的哀伤。
这样的哀伤猛地刺疼了他,让裴伥差点喘不过气。
但他仍旧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倔强又傲慢。
却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对方眼里几乎脆弱成了碎片。
——
如裴伥所想,包裹继续准时准点的送到总裁办公室。
还是如出一辙的实验数据。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记录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排异反应。
哪怕裴伥不是专业人士,也能从上面越来越骇人的数据感受到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是惨无人道的,惊世骇俗的,更是鲜血淋漓的。
而实验记录的标题却是可笑的“人体进化”。
他一直都知道陈丝情是个疯子。
却不知道对方还做着如此可笑的春秋大梦。
裴伥将实验记录放进抽屉,那里面已经存了四张,这是第五张,也是第五天。
这段时间,裴伥什么话也没说,如以往一样处理工作,开会、应酬。
只是他整个人的气压却很低,且是随着包裹送的越多,裴伥的气压就越低。
谁都能看出来裴伥的情绪有多差,就像一张拉紧的弓,随时都能崩断。
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萦绕在裴伥的四周,连那些总是对裴伥怀有意见的股东也不敢说话,其他人更是退避三舍。
“裴总,裴经理今天去了医院。”
裴伥眼也不抬,冷声说:“随他去。”
——
回到别墅,裴伥坐在椅子上,淡声说:“这几天不用来了。”
管家弯腰开口:“是。”
夜色浓郁,裴伥一个人在寂静的大厅坐了很久,随后他走上阁楼。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对方怀里发呆。
其实他更想抽烟,但每次他将烟点燃,对方就会将他的烟拿走。
今天也是如此,为了表达无声的反抗,他准备了两盒烟,对方拿走一根,他点一根,拿走一根,他点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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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全是被碾灭的烟头,裴伥却没能抽上一口。
直到手里的最后一根烟被拿走,裴伥不耐地回头。
“有完没完!”
对方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的用指尖将烟头掐灭。
最后连打火机也被抢走丢了出去。
裴伥无比烦躁,转身想给对方一点教训,让对方知道谁才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却被抓住手腕锁在了背后。
他及时挣脱,反手把那只手拍开,冷哼一声:“还想来这招。”
话说完,空气变得无比安静。
是啊,对方永远不会回答他。
裴伥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低笑。
操!”
他喝了点酒,好像醉了。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抚摸着裴伥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眼下的青影。
裴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随后他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
轻轻一碰,却猛地敲中了怪物的心脏。
静如磐石的怪物伸出手,想要紧紧抱住裴伥,却又怕弄疼他,最后只是眷恋又不舍的环住了裴伥的腰背,缓缓的收紧了指尖的力道。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单纯最纯粹的一个拥抱。
也是最孤独的一个拥抱。
——
包裹还是在持续不断的送往办公室。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
而随着实验记录的增多,上面的数据也越发触目惊心。
几乎无法想象经受了如此惨无人道的实验,对方居然还活着。
并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
从第三天开始,上面的数据除了裴伥就再也没有人看过。
所有的实验记录也都被他完好无损地锁在柜子里。
寄送包裹的行为一直持续了十天。
直到第十一天。
一直到晚上十点,夜色深沉,集团内部的灯一盏盏熄灭,也没有包裹送来。
他们知道,昨天是最后一次了。
裴伥坐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说:“你们都走吧。”
孙特助看向金助理,两人一起低头。
“是。”
空旷的办公室只剩裴伥一个人,整个裴氏集团也只有这里还亮着最后一盏灯。
他从抽屉里一张一张的拿出那些实验记录。
整整十张,送了十天。
一张是一年。
十张就是十年。
持续了十年的实验。
将一个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十年!
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
包含了无数个鲜血淋漓的日夜!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裴伥一只手捂着脸,从嘴里发出了冷笑。
“哈,真是该死啊。”
透过指缝,裴伥的眼睛幽深冰冷,宛若寒冰彻骨的深潭。
17.第 17 章
1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落在漆黑无光的夜色里萧瑟又凄凉。
坐在角落里的身影站了起来,如瞬间拔高的树,拖着粗壮的锁链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风雨飘零的窗。
他站在窗前,微微抬眼,干枯的发丝从他脸上滑落,冰凉的风雨刮上了他的脸。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那双漆黑无瞳的眼睛没有神采,空洞骇人,在这扇狭窄的窗中透着无边无际的孤寂。
他像个不该生存于这个世界的异类,天大地大,他却无法踏足任何能被阳光照亮的地方,即便没有这个牢笼,他也只能亲手垒一堵墙,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缓缓地伸出手,第一次探出这扇窗。
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指尖,是疼的,无情的风刮过他的手指,是疼的,虚无的空气滑过他的手心,还是疼的。
比针扎还要疼。
怎么会这么疼。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又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泪水无意识地滑落,违背了他的意愿,尽情的在自由的风雨中嘶喊着悲戚与痛苦。
忽然,一片落叶被吹到了他的手心,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他却刹那间像抓住了一块金子,重的险些握不住。
尖利又骇人的指甲立马收紧,他捧着这片叶子,仔仔细细地看着它。
像个初见人世的孩子,他笑了。
利齿刮破了他的唇,疼的厉害,他的眼里又落下了泪,滴滴答答地落在这片叶子上。
他想把这片叶子送给裴伥。
乘着自由的风吹来的叶子,他要送给裴伥。
他转过头,向着那扇门走过去,眼里交织着纯真与阴冷两种互相碰撞缠绕的情绪。
现在是凌晨四点。
楼下的时针还在滴答滴答地转动。
但裴伥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他将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头顶,枯瘦的手抓着门栓,眼皮一掀,坚实的门就被拉开了一道缝。
响彻黑夜的声音点亮了外面走廊的灯,明亮的光线透过门缝照亮了那张苍白诡异的脸。
一只细长干瘦的手从门缝中伸了出去,只听到剧烈的断裂声响起,整扇门都在那只手中变形,挂在外面的锁也扭曲的不成形状。
高瘦巨大的身影从扭曲的门缝中走了出去。
哗啦——
哗啦——
沉沉的锁链拖在身后,延着楼梯发出沉重的声响。
白的没有血色的双脚踩着蔓延到阁楼的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浓密的发丝扬起,露出了下面分布着血丝的皮肤。
而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赤.裸的大腿根凝结着一个狰狞的旧伤,竟是用指甲一笔一划写下的字。
——裴伥。
那是在作为人时留下的最后的印记。
——
裴伥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小雨,确认今天不会有阳光升起,他将烟头碾灭在手心,转身走了出去。
坐在病床上的裴老爷子不停地咳嗽,他面不改色的用纸巾擦去了嘴角的血,淡然地说:“你来了。”
裴伥身上挂着雨珠,浑身都带着清晨被风雨刮过的寒气。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他神色冰冷地看着对方。
裴老爷子转头看向他,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
那双眼里带着满意,是对自己作品的满意。
裴伥抬腿关上了病房的门,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想听你废话。”
一个晚上没有入睡,足够他想很多,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若不然他不敢保证他能理智地站在这里听对方说话。
对方靠在床头,叹了口气:“你很久没回老宅了吧。”
裴伥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对方苍老的脸。
“你应该回去看看。”裴老爷子转头看向他。
裴伥指尖一颤,冰冷的寒意猛地席卷了他。
他用力握紧指尖,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就说道:“你想问我,陈丝情做的事我知不知道,我知道。”
那双看向裴伥的眼睛并没有在岁月的变迁中多几分宽容,反而在平和的掩饰下越发的深沉狠毒。
这种被对方点中心思的感觉让裴伥觉得自己输了对方一成。
但他不会在对方面前失态。
不会再让对方有任何能控制他的感觉。
“我还会再来的。”他留下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是当他回到车上之后,他才发现他的手抖的不像话。
一种蔓延进骨髓的不安让他的心脏几乎要炸开。
他死死地握着方向盘,脸上苍白无血色,骤然逼近的真相让他的心里产生了莫大的恐慌。
发丝上的雨珠滑进了他的领口,他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可他还是无法让车子启动。
他越着急越暴躁,颤抖的四肢和焦躁的情绪让他像个快要失常的疯子!
“操!”
他一脚踹在了油门上,整个人都靠着椅背,目眦欲裂地喘着气。
7008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最后裴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血丝从开裂的嘴角溢了出来,他冷冷地看着前方,抿着唇踩下了油门。
——
一路疾驰回到裴氏老宅,他走进大门,冷声说:“都出去。”
老管家立马带着所有佣人离开。
裴伥站在门口,冷冽的风雨在后面浸湿了他的背。
就在前方的木质餐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包裹。
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裴伥抬起脚步,却发现四肢僵硬而麻木,好像意识抽离了身体。
他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桌边,只是等他拿起包裹的时候,他的手又开始剧烈的发抖,宛若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抿着唇,眼神阴鸷地撕开手里的包裹,在残缺的碎屑中,一张轻飘飘的纸落了下来。
裴伥伸手去拿,指尖却抖的不像话,他闭了闭眼睛,握紧了自己的手,颤抖着将纸条展开。
即便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清照片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冲击还是在瞬间击溃了他。
青涩的少年在黑白的印纸上看着他温柔的笑。
他用力握着手里的纸,指尖泛白,青筋暴起。
“秦意和。”
深埋在他心底的名字被鲜血淋漓地挖了出来。
裴伥弯着腰,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秦意和,哈哈哈哈……”
他好似痛极了,又好像疯了!
他又哭又笑,慢慢滑下身体,脊背佝偻地跪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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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意和。”
剧烈的痛将他的五脏六腑绞的四分五裂,他红着双眼,声音像是割破了喉管那样艰涩沙哑!
粘稠的血从他的嘴里咳了出来,他弯着腰,笑的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
泪水浸湿了手里的纸。
门外被乌云遮挡的阳光仁慈地刺出了一缕金丝,照在裴伥的头上,竟泛出了几丝白。
——
——
从黑夜到白天,再从白天到黑夜,时间的规律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但他却觉得这份等待比之前的十年还要难熬。
他站在紧闭的门前,高瘦的身体宛若一棵干枯的树。客厅没有开灯,周围静的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他连同这栋房子仿佛被世界遗忘一样孤独。
被锁链拷住的双手在身侧轻轻弹动,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再等等。
再等一等。
他这样告诉自己。
——
夜晚的海风吹的呼呼作响,将烟头吹起了星点火光。
裴伥站在浪潮翻涌的海边,任由卷起的浪花打湿了他的小腿,他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亮起了明亮的车灯,有人在岸边大声喊叫,裴伥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飘散的烟雾让他看起来更不像个活人。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裴伥,斥责的声音却在看到裴伥的那一刻变成了呐呐的低语。
“你……你别站在这儿,夜晚风大。”
夜晚的风的确很大,刮过来的海风将裴伥黑白参半的头发吹的凌乱四散,鲜红的血也凝结在了洁白的衬衫领口上。
裴伥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抽着手里的烟。
拉着他的男人不敢放手,身后跟来的姑娘也紧张的不敢动。
涨潮的海水迎着海风,一浪高过一浪,顷刻间就淹没了裴伥的大腿。
拉着他的人不敢离开,冻的四肢微颤。
直到裴伥将手里的烟抽完,他也没有随性地丢进海里,而是碾灭在手心,慢条斯理地放进口袋。
看到他平静而死寂的动作,对方又是一僵,将他拉的更紧。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抽烟。”
他神色平静地推开对方的手,转身往岸上走。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一路小跑地跟在他身后。
只这么一会儿,海边的冷气就钻进了骨头缝里,将人冷得浑身僵硬。
裴伥却走的很稳,甚至是闲庭漫步。
他一路走回岸上,那两个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见裴伥开门上车也没敢走。
裴伥和以往每一次上班一样系好安全带,抬眼看向前方,不动如山的脸上是毫无波澜的冷静。
“谢谢。”
他沙哑着开口,踩下油门离开。
好似他半个身体浸在涨潮的海水里,真的只是为了抽根烟。
车子开过山路,开上大桥,风像刀子刮过裴伥的脸。
前方乌云退散,远处的山顶升起一轮太阳,明亮耀眼的光线穿透云层照亮大地,同时刺疼了裴伥的双眼。
他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反应,只有泪水无声的往下淌。
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眼眶,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待泪水干涸,太阳高高升起,他开门下车,站在一间花店前。
“我要一束栀子花。”
18.第 18 章
1
这条又窄又长的路第一次在阳光下变得如此宽阔明亮。
金色的阳光照亮被细雨绵绵浸湿的路,好像铺上了一层华丽温暖的地毯。
裴伥坐在车子里,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领带,捋平衣服上的褶皱,再用手拨弄着微乱的头发。
只是黑白参半的发丝分外显眼,无论他怎么藏也藏不住。
他抿着唇,缓缓放下手,低头抚摸着怀里纯洁的栀子花。
片刻之后,他抬起下巴,身姿挺拔的开门下车,捧着花走向阳光铺满的大道。
远远地看去,挺拔俊美的身形宛若一副色彩明亮的画。
他站在门前,认真的把散落的发丝抚平,身后的阳光跟着他,照在这扇厚重的大门上。
“吱呀”一声,他将门推开,只是不等他走进去,一双苍白细长的手就用力搂住了他的腰。
裴伥踮起脚尖,被高瘦巨大的身影笼罩。
洁白的花瓣四处飘散,好像飞舞的雪花。
——
“秦意和。”
他轻轻地呢喃出这个名字。
搂在他腰上的手猛地收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勒断。
裴伥却从这份疼痛中尝到了蚀骨的甜意。
他埋进对方的胸口,捧着手里的花,清新的花香洗去了他嘴里所有的苦涩。
“秦意和。”
他叫着他的名字,开始笑,眼泪又开始无意识的往下落,混杂着碎玻璃的甜蜜挤破了他的心脏。
门“嘭”的一声用力关紧,想要探进大门的阳光隔绝在外,只有斑驳的金丝七零八落地照在昏暗的地板上。
两道相差极大的影子融在一起。
纯洁的栀子花散落了一地花瓣,在这个秋天开的极致又糜.烂。
无声的静谧中,裴伥抬起手,缓缓地撩开那头浓密的头发。
他的手在抖,呼吸哽在喉咙里,细细密密的针再次刺破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喉咙冒着血一样的痛。
一只冰凉宽大的手抓住了他,带着他抚上那张瘦削的脸颊。
裴伥的眼睛一寸不离地盯着那张脸,哪怕痛极了也没有移开目光。
他受虐一般体会这种无法发泄只能烂在身体里的痛。
痛的酣畅,痛的淋漓尽致,痛到死也甘之若饴。
他抬起指尖,抚摸着那双斯文细长的眉,再抚过那双温柔多情的眼,接着是高挺的鼻,柔软的唇……
一样的。
和以前一样。
一样的温柔阳光,斯文俊秀。
一样的纯洁青涩。
一样的干净美好。
裴伥眼里迷离着纯粹的心动,刹那间,好像回到了过去那个阳光明媚、绿树成荫的夏天。
覆在裴伥手背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身形高瘦相貌诡异的怪物用脸贴着裴伥的手心,眼里的哀伤却如洪水般汹涌。
他不希望裴伥不记得他。
却又害怕裴伥记得他。
此刻这种害怕变成活埋的土进入了他的鼻子,钻进了他的眼睛,涌入了他的嘴巴。
他说不出看不见听不到,只有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挣扎于微弱的空气,妄图有人能救救他。
裴伥眼里美好单纯的心动如千万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快要被杀死了。
就在这时,洁白的栀子花被直白热烈地送到他面前。
白的不染尘埃的花瓣晃花了他的眼。
他愣愣地看着裴伥眼里晶莹细碎的光,缓缓地伸出手,迟钝地捧住了送到他怀里的花。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跳像敲起的鼓。
他又被裴伥救活了。
他捧着手里纯洁的栀子花,低头嗅了一下,缓缓地扬起一个笑。
和以前一样青涩美好。
裴伥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
这是裴伥有意识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
堆积在身体里的沉疴好像随着泛白的头发和咳出的血全都消解,他像个孩子蜷缩着身体,不再直挺挺的像一具尸体。
梦里的他再次回到了过去,却不再是支离破碎的幻镜。
他站在光影斑驳的图书馆,微风吹起了窗前的薄纱,他想要拿的书被另一只手拿了过去,隔着书架,他与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对上了目光。
“你也喜欢看自然地理吗。”
少年的声音像潺潺的泉水一样清透好听。
窗外的风吹过他的鬓角,浅浅地划过他的心口,留下一层轻和的涟漪。
“嗯。”
他看着那双眼睛在他的回应中弯成了月牙。
“我也喜欢。”
听到这句话,他笑了一下。
对方眼眸微动,少年轻易被撩动的心弦像波纹一样散开,留下足够温柔的羞涩。
“我叫秦意和。”
“裴伥。”
他们四目相对,难以言喻的悸动撩开了青涩的薄纱,留下赤诚的心动。
这是一个美梦。
一只手轻轻地抚过裴伥在睡梦中舒展的眉眼,温柔地梳理着他被染白的头发。
那片乘着自由的风而来的叶子,放在了裴伥的心口。
——
裴伥好像补上了之前所有缺失的睡眠,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清晨七点醒来。
他躺在对方的怀里,回到了僻静的阁楼。
周遭昏沉阴暗的光线被那扇小窗投射进来的光照亮。
他张开嘴,沙哑着开口:“有彩虹。”
听到他的声音,抱着他的双臂微微一动,长发划过裴伥的脸,那张被发丝遮挡的脸向着窗外看了过去。
远山被初升的太阳照出白金色的光,橙黄的云,淡紫的雾,青绿的山,交.融在一起,不似彩虹胜似彩虹。
很美。
比泼开的油画还要美。
裴伥抓住那头浓密却干枯的长发,慢慢地缠绕在指尖。
他觉得自己轻的好像要飘起来,如果不抓紧,恐怕他要从窗户飞出去。
“秦意和。”
他是人,他的名字叫秦意和。
被叫住的人低头看向他,苍白瘦削的脸藏在发丝下,只有一截削尖的下巴。
裴伥缠紧手里的头发,往下一拉,弯着腰的人立马伏低身体,裴伥抬起下巴,吻上了那张冰凉的唇。
被他抓住头发的身影微微一顿,接着抬手捧住他的脸,更加用力急切地吻住他。
那条非人的长舌灵活地滑进他的口腔,几乎要伸进他的喉管,渴望的姿态好像要吞了他!
深.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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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连呼吸都没有间隙,一刻不分地缠.绵在一起,好像在说:
——如果能把他嚼碎了吃掉就好了!
裴伥往后仰着头,脖子上的痣随着喉结上下滑动,黏.腻的水声伴着他的喘.息热烈又急促,仿佛要被吞吃入腹般引人颤栗。
唇瓣被尖锐的牙齿刮破,鲜血混杂着黏连的银丝拉出长长的一条线。
裴伥双颊泛红,气息粗.重,快要在这个极致动.情的吻里窒息!
终于在裴伥快要休克之前,那条长而湿的舌头从裴伥的嘴里缓缓退出,在裴伥急促的呼吸中勾去了他唇上藕断丝连的血丝,让他快要挤爆的肺部涌入了新鲜的空气。
裴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睁开微湿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只一眼,急切又紧密的吻像相互吸引的正负极,像钻到深处的钥匙和锁,再次难舍难分地勾.缠在一起!
裴伥的心在下落,在沦陷,在温水里浸泡死去,连灵魂都在颤栗!
如果能被吃掉就好了!
——
——
走进病房,裴伥看了眼靠坐在床头的裴老爷子,伸手将病房的门反锁。
他拿出一根烟,抬头看了眼墙角的监视器,拿起桌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剧烈的碰撞声飞溅出七零八落的碎片,与枯萎的花散落一地。
他双腿交叠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将烟点燃。
“咳咳咳……”
裴老爷子用手帕捂着嘴,咳出了满嘴的血。
对方神态自若的将染血的手帕收起,侧过头,从上到下地扫了裴伥一眼,看到裴伥的白发,视线微微一停,又看向裴伥下唇被咬出来的伤,红的比熟透的樱桃还要艳丽。
“看来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裴老爷子的眼神很淡,蕴含着失望。
一个能轻易被情感击溃的人是一个失败者。
裴伥吐出一口烟,哑着嗓子说:“你那么算无遗漏,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想听什么。”
裴老爷子又开始咳,咳出来的血连手都兜不住。
裴伥眼神虚虚地看着缥缈四散的烟雾,想起很多年前郑予勤对他说的那句话。
——“秦意和就是一个没有归处的浮萍,一个需要光照亮的影子,为了爱情,他愿意愚蠢而又疯狂的付出一切!”
彼时,郑予勤年轻青涩的脸还很锋利,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嘲讽与怨恨。
那个与他一同相依为命长大的同伴,爱上了裴伥这样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于是那双应该一往无前的双脚停下了脚步,充满希望的未来截止在最美好的时间。
秦意和消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天,在蝉鸣的尾巴,像泡沫一样蒸发。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他们都由衷的认为……或许是希望,他真的为了自己的未来放弃了这份像镜花水月般纯洁却脆弱的爱情,拿了钱远走高飞。
即便把这样“爱慕虚荣”的名头放在秦意和身上是在羞辱对方也是在刺痛自己。
却总比无法承受的结果更能得到安慰。
但这根刺终究是扎了下去,在时间的流逝中越扎越深,不敢想不敢动,一动就血肉模糊的痛。
他摁住自己颤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他是被诱骗,还是胁迫。”
19.第 19 章
1
裴老爷子用力咳了几声,伸出如老树皮一样的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年轻时的裴老爷子是个极为英俊高大的人。
哪怕现在满头白发,病入膏肓,也依稀能看到彼时的风华。
但现在那身贵气被高傲堆砌,变得眼高于顶又冷血无情。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他开口说话了,喉咙被鲜血泡的发哑,眼神冷冷淡淡的充满居高临下的漠然。
裴伥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对方。
“他不该成为裴氏继承人的阻碍,但是,即便他如蝼蚁一样渺小,我也愿意给他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是他太蠢了。”
裴老爷子看向裴伥,那一瞬间,裴伥好像透过那双眼睛回到了漆黑无光的过去。
“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从此离开这里,他可以拿着那笔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国度重新开始,也可以就此做一个肆意挥霍的废人,我给了他选择。”
“你真的给了他选择吗。”裴伥抽了口烟,被烟雾遮挡的脸看不清情绪。
秦意和的梦想在这里,他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凭什么要被居高临下的践踏!
“至少,他会过得比现在好。”裴老爷子看向他的双眼。
裴伥手一抖,掉落的烟灰弄脏了他的裤腿。
“他不愿意走,大概是为了他心里那份纯洁可笑的爱情吧,总之陈丝情找上了他。”
裴伥眼神冰冷地看着对方那幅高高在上又不以为意的姿态。
“咳咳咳……”裴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擦去了嘴角的血,冷漠又残忍地说:“陈丝情说她会帮他,她会让你们永远的在一起。”
轻幽幽的声音阴寒刺骨地穿透了裴伥的心脏。
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被关了起来,被勒令跪在书房里认错,被强制反省自己不该有也不能有如此廉价的感情!
秦意和找不到他。
于是以为他丢了。
原来,先丢的不是秦意和,是他!
是他不见了,秦意和想要找他!
或许,还想拯救他。
“你们骗了他!”裴伥冷冷地看向裴老爷子,眼里漫开了猩红的血丝。
“不是我,是陈丝情。”
裴老爷子似笑非笑地开口:“有时候,母亲这个身份天生就带有让人放低戒心的仁慈感。”他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竟然也成了被她利用的一环。”
说到这里,裴老爷子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有一丝满意和欣赏。
他看向裴伥,笑着说:“说不定那时候他正以为你受到了伤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受尽折磨,而在他焦急心忧的时候,陈丝情就是仁慈温善的救世主。”
裴伥捏紧了手里的烟头,对方嘲笑的态度让他的心里盛满了怒火!
“说不定,在被陈丝情骗走之后,他还一心想要见到你,想知道你是否平安,而他就是怀着这样的担忧与期待……”
裴老爷子抬起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嗤笑了一声。
对方大概永远也不会懂一个少年赤诚的心有多珍贵。
在他眼里,秦意和就是一个愚蠢又可笑的人。
裴老爷子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捅进了裴伥的心里。
在秦意和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仍旧怀着想要见到他的那个小小的执念的时候,他正平步青云,光鲜亮丽,一步一步的成为人人追捧的人上人!
而秦意和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阁楼那扇狭窄的窗。
他却自我欺骗的幻想着对方拿了钱远走高飞。
裴伥的五脏六腑又开始疼,蔓延到心脏,撕裂般从喉头涌出了血。
他从没有试图去找过秦意和。
他错就错在从没有试图去找过秦意和!
就在相距五公里之外的地方,有个人一直在等他!
——
回到别墅,裴伥两腿发软地跪在地上。
他病了。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秦意和。”
烧的意识不清的裴伥呢喃着秦意和的名字。
他抬起手,执着的想要抓到什么。
“秦意和,你在哪。”
将裴伥抱进怀里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抓着裴伥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秦意和,我会找到你的。”裴伥轻声低语。
那只抓着裴伥的手用力收紧,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嗯。”
粗粝嘶哑的嗓音像陈腐的枯木,再也没有曾经的清脆悦耳。
“秦意和,对不起。”像个孩子一样的裴伥蜷缩着身体,皱着眉头,难过的呓语。
而那双注视着裴伥的黑色眼睛微微地弯了一下,似乎在笑,温柔的像湖上倒映的月牙。
“嗯。”
他将裴伥抱紧,锁在自己的怀里。
阁楼像一个避风港,他们用力拥抱,在这个僻静昏暗的地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
从梦中醒来的裴伥两眼茫然,胡乱摸索,竟一下急的哭了。
“秦意和,我看不见了。”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裴伥反手握紧,仿徨的心一下就获得安定。
他抓起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又啾啾啾地亲了几口,然后放在自己的心口,紧紧地抓着不放手。
高烧的裴伥像喝醉了酒,不知今夕是何夕,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秦意和,我看不见。”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略微哽咽的鼻音,看来是对于自己“看不见”这件事真心实意的感到害怕。
另一只手摸上了裴伥滚烫的脸颊,轻轻地拭去了挂在他下眼睑上的泪珠。
裴伥小声地哼了一声,像是一只在撒娇的小动物。
摸着他脸颊的那只手顿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那张藏在发丝下的脸,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灼灼的暗光。
此时此刻的裴伥好像变成了十八岁的少年。
可十八岁的裴伥也是个清冷高贵的小少爷,不会撒娇更不会示弱,唯独在第一次牵手的时候红了脸。
那双看着裴伥的眼睛变得柔和,微凉的指尖抚过裴伥的鬓角,轻轻地抚摸着裴伥的耳垂。
裴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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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哼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歪着头蹭了一下。
“秦意和,我以为你不见了。”裴伥轻声低语。
他与紧紧抓住的手十指紧扣,低头吻了吻,小声说:“但我会找到你的。”
秦意和那颗冰冷孤寂的心瞬间软成了水。
他想用力的拥抱裴伥,又想温柔地抚摸裴伥,可他的手一动,对方就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松手。
“你别走!”
这场病仿佛跨越时空,交织了现在与过去。
无论是二十八岁的裴伥,还是十八岁的裴伥,都剥光了,掏空了,撕开坚硬冰冷的外壳,敲碎支离破碎的内甲,露出鲜血淋漓又柔软的血肉。
裴伥的无助与脆弱全都赤.条.条的展露在秦意和的面前,可爱又可怜。
秦意和低下头,将唇印在裴伥滚烫的额头上。
裴伥温顺地闭上眼睛,睫毛微颤,握着他的手,抓着他的头发,还嫌不够,要亲一亲,吻一吻,爱惜又珍贵地抱在怀里,谁也不能抢走。
秦意和整颗心都要掏给裴伥,化成水,软成云,恨不得把自己剥开,将裴伥藏在暖烘烘的肚子里。
他蹭了蹭裴伥的脸,拿出两粒退烧药喂到裴伥嘴边,裴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难以下咽的苦味立马让裴伥皱紧鼻子避开。
可爱的裴伥。
可怜的裴伥。
想叫人一口吞掉的裴伥。
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伸手捏开裴伥的嘴巴,裴伥十分配合,大概以为要接吻,连舌头都伸出来了。
秦意和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漆黑的眼眸幽幽暗暗。
他伸出舌头卷走手上的药,抬起裴伥的下巴喂了进去。
长而湿的舌头伸进了裴伥的喉管,裴伥快要吐出来,却又觉得快乐而痛快,贪婪地含住,苦涩的药也变成了香甜的糖果。
裴伥喉结上的痣轻轻一动,药被咽了下去,他立马又抬起头追逐,好像吃不够。
秦意和摁着裴伥的后脑勺,像要吃掉裴伥,又像要把自己喂给裴伥,急切又赤.裸地吻着他,含着他,舔.舐他。
黏.腻的水声听的人耳热,急促的喘.息挠的人心里发痒。
裴伥跪坐在秦意和身上,上半身后仰,下巴高高抬起,向上追逐的姿态好像要献祭自己。
秦意和捧着裴伥的身体,像捧着一块玉。
他缓缓地张开嘴,亲吻着裴伥的脖颈。
“裴……伥……”
长年没有发声的喉咙就像刀割一样痛。
但裴伥的名字就是裹着蜜糖的玻璃,哪怕痛极了也愿意为了那点甜而呕出一口血。
“裴……伥……”
“裴伥……”
看着裴伥红扑扑的脸颊,他将脸贴在裴伥的头顶,用力将裴伥抱紧。
狭小的窗外月明星稀。
静谧与安然共存。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如交颈而眠的鸳鸯紧紧依偎在一起。
裴伥的呼吸轻悠而平缓,眉眼舒展,轻飘飘的身体重新被填了更满更重的东西。
等病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20.第 20 章
1
高烧过后的裴伥有种懒洋洋的轻快。
身体不像之前那样沉甸甸的好像要坠进深海,也不是前几天轻飘飘的好像要飞出去。
而是实实在在的填了些能让人脚踏实地的东西,一种能和裴伥契合独属于他的东西。
他转过头,看着闭着眼睛的秦意和。
对方靠在墙角,瘦削但巨大的身体像一个坚实的堡垒将他包裹在怀里。
身体里被填满的那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的挤压变形。
他抬起手,呼吸微重地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那是什么呢。
是一种让人想要落泪的满足感,是一种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幸福感,更是张牙舞爪又疯狂狰狞的占有欲。
裴伥眼神明亮地看着这张非人的脸,眼里最纯粹最迷离的心动好像在看着一个温柔阳光又纯洁美好的少年。
看着这样的裴伥,7008在感到酸涩心软的同时,又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裴伥找回了属于他的“流浪狗”,也终于找回了他的初恋。
可此刻重新被塑造的裴伥哪怕得到了新生,也终究不再是曾经的裴伥了。
裴伥抬起身体,仰头在那张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双颊微红,像一个青涩的少年,可他闪烁着暗光的双眼,在凌乱的衣服下被勾勒出的腰身,又在他的情态下展现出了诱.人的放.荡。
裴伥纠.缠着吻了好一会儿,才迷离着双眼缓缓退开。
对方大概是累极了,难得的心安让麻木了许久的身体得到了放松,即便被裴伥吻的双唇泛红,秦意和也没有醒来。
裴伥依偎进对方赤.裸的胸膛,顺着对方环抱着他的手臂缓缓的向下抚摸。
从瘦削但挺拔的肩,到修长又富有男性力量的手臂,最后他的指尖停在那截伤痕累累的手腕,轻柔的在上面摩挲。
解开那道禁锢了十年的锁,秦意和的手腕和脚踝上的伤显得更加触目惊心,磨破了皮,磨伤了骨,经过反复又漫长的时间,血肉模糊的伤口最终成了厚厚的疤和茧。
裴伥不禁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珍贵的宁静。
片刻之后,他看了眼还在闭目沉睡的秦意和,轻手轻脚的从对方怀里起身。
他赤着脚走下阁楼,脸上心满意足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半张脸蒙在光影下,淡声说:“这间别墅有地下室吧。”
7008:【……】
“陈丝情那些实验器材就在地下室里吧。”
【是……】
裴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让7008难以看透裴伥此刻在想什么。
它总觉得病了一场的裴伥将那些疯狂隐藏的更深了。
得到回答的裴伥没有做什么,他好像只是为了确定一个答案。
回到卧室的他洗去了身上连日来的沉疴,穿上了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西装。
挺拔俊美的裴伥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捋平了头上的白发。
——
裴伥一连消失了好几天。
当裴伥重新出现在集团的时候,集团的人差点落下泪来。
只是在看到裴伥的脸之后,他们都愣在了原地,诸多想说的话也都梗在了喉咙里。
裴伥更瘦了,穿着一身黑西装的他依旧气场强大,却有种大病一场的消瘦感。
尤其是那头黑白参半的头发,仿佛在短时间内经历了难以承受的悲怆,只是看一眼就叫人心里发紧。
但裴伥的精神却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眼里的阴郁如雨后天晴的乌云层层散开,变得明亮锐利,好像压在他身上的东西没了,空洞洞的内心又填了些别的更充实的东西。
只是这样的裴伥却并未让人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以接近。
“这个项目是谁批复的。”
金助理站在一旁说:“裴经理。”
“让他来见我。”
总经理去见裴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要下入十八层地狱的恐慌。
之前裴伥杳无音讯的消失了好几天,起初他心里惴惴不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送过去的那些东西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但裴伥到底是消失了。
这让手头紧张的总经理萌生了一些别的心思。
偌大的集团,裴伥不见了,那些股东也不想过问这些事,裴伥之下,还不是他这个总经理说了算。
他对裴伥那个位置没兴趣,也没那个胆子,他只是想往里面捞点钱,裴伥没有上任之前,这种事集团里的人没少做,他已经算是顶老实的人了。
而且,他只做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干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紧张与兴奋并存,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
可现在裴伥回来了,如当头一棒将他打醒。
他整个人都抖若筛糠,脸白如纸,见到坐在椅子上的裴伥,他差点两腿一软跪下。
裴伥双腿交叠地靠坐在椅子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看着对方那幅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弹了弹烟灰,淡声说:“我不记得裴经理有这么大的能耐,连上亿的项目都敢批了。”
总经理哆哆嗦嗦的直不起腰,他总觉得这次回来的裴伥比以前还要恣意可怕,深藏在那幅皮囊之下的冷血与心狠手辣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一层别的东西包裹的更深了。
豆大的冷汗延着总经理的鬓角滑落,见裴伥向他勾了勾手指,他挪动着脚步,两股战战地走了过去。
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裴伥那张苍白俊美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侵.入感,那头黑白参半的头发更是多了几分诡谲与阴邪。
仿佛现在的裴伥才应该是真实的裴伥。
更加的恣意妄为,更加的阴鸷残忍。
“裴经理对裴董忠心耿耿,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去医院看望过裴董。”
总经理猛地抬头,心里大骇,差点瘫软在地。
“我……我……”他下意识想辩解,可一对上裴伥的眼神,心里的防线就瞬间被瓦解。
“我……我错了,裴伥……不……裴总……”
总经理抖地站不住,两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裴伥靠着椅背,没有说话。
总经理浑身都是冷汗。
“裴伥……裴总,我错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不会再出卖你了,只要你放过我……”
总经理连忙跪倒在裴伥的面前,样子卑微又丑陋。
裴伥换了个坐姿,抽了口烟说:“裴经理之前是怎么做的,之后就怎么做。”
总经理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裴伥的意思。
“不明白?”裴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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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低头。
只是他不懂裴伥这么做的意图。
但他也不敢多问。
现在他已经深刻明白,无论他站在哪边,他都只是一颗能被随意处置的棋子。
空气冰冷而寂静,总经理咽了咽口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啧,怎么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听到裴伥的话,总经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裴伥正眼神幽冷地看着他。
他心下一抖,战战兢兢地抬起手,下一秒,滚烫的烟头立马灼穿了他的皮肉。
总经理疼的脸色扭曲,却连一声都不敢吭。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孙特助和金助理纷纷后背一凉,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好半晌之后,总经理颤颤巍巍地离开。
孙特助依旧看着总经理的背影回不过神,金助理碰了碰他,他连忙收回视线,却意外瞥见了裴伥耳下的痕迹。
那不是之前用胶布欲盖弥彰的牙印,而是一个红艳艳的正在尽情绽放的吻痕!
孙特助猛地呆立在原地,金助理瞥了他一眼,见他失了魂,一脚踩了下去。
尖锐的高跟鞋差点把孙特助的脚趾踩断,他尖叫出声,却见前方的裴伥正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孙特助脸一白,连忙把声音忍了回去。
“孙特助。”
“是。”孙特助满脸冷汗地低下头。
“我想要一块可以满足日常通讯的手表,最好,还有监控和定位的功能。”
“嗯?”
正思考该怎么挽救的孙特助愣了一下。
对上裴伥的眼神,他连忙回神,“好的,我这就去办。”
他转过身,像个一瘸一拐的鸭子慢腾腾的往外走。
“等等。”
裴伥看了眼孙特助,没什么情绪地说:“算了,我亲自去吧。”
孙特助:“……”
——
从未见裴伥对一块表这么上心。
不仅往后推迟了会议,还推掉了所有应酬。
看到裴伥将定制的手表拿在手里时露出的笑容,孙特助和金助理都难掩震惊。
之前裴伥面对裴经理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裴伥脸上的笑容却让他们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都感觉到,裴伥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裴总,皇冠建材的郑总想要和您见一面。”
“不见。”
裴伥放好手表,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秘书小姐和两位助理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时间。
现在还不足六点,裴总居然就要下班了!
他们脸上都出现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孙特助还往外跟了几步,可没多久,他就愣愣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他们再震惊,都不如司机先生震惊。
他亲眼看着裴伥去花店买了花,看着裴伥迫不及待的下车离开,看着捧着花的裴伥走向别墅的脚步是这么急切又雀跃。
好像别墅正有谁在等着他。
别墅里当然有人在等着裴伥。
哪怕只是分开短短几个小时,那种烧心灼肺的感觉都快要让他们难以承受。
裴伥几乎是一路小跑进别墅,大门刚打开,一双苍白的手就将裴伥用力抱紧。
裴伥踮起脚吻上那张唇,喘着气说:“秦意和,我回来了。”
21.第 21 章
1
大门“嘭”的一声用力关紧。
裴伥后背抵着门,被托着臀高高地抱起。
“秦意和……”
他发出低哑的喘.息,整张嘴都被堵的没有空隙,吞不下的涎水延着他的嘴角滑落至喉结,余下的都被他咽了进去。
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那条湿.滑的舌头送进他的喉管,裴伥抓紧了对方的头发,热火蒸腾的体内又升起了一股无理取闹又扭曲的妒忌!
那些腥甜的、湿.咸的鲜血不知道来自于谁!
即便是为了果腹,但秦意和怎么能喝别人的血!
嘴里怎么能有别人的味道!
秦意和就该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身上只能有他的味道,连体内都只能融.入他的血肉!
裴伥的双颊漫上一层潮.红,一种迫不及待想被秦意和吞吃入腹的欲.望汹涌地吞噬着他。
强烈的身体反应几乎要把裴伥整个人都烧化!
他难.耐的、饥渴的颤.抖着,扭动着,嘴里的口申·吟也在秦意和收起利齿的亲吻中一声比一声高昂。
而他就这样在自己满腔的嫉妒与欲.望中湿了裤子。
他身体微颤,眯着眼,红肿湿润的唇微张,被放开的舌尖黏连着一条银丝,正不知廉耻的与对方勾勾.缠缠。
“裴……伥……”艰涩干哑的声音在裴伥耳边响起。
粗粝的声音一点都不好听。
甚至有种被恶魔攫住的惊悚。
但裴伥在听到的那一刻,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幸福感。
他紧紧地抱住面前的脖子,呼吸急促,浑身颤栗,竟是在瞬间就重新变得欲.望高涨!
“秦意和。”他张开嘴,哽在喉咙里的声音压抑着极致浓郁的情感。
说不出口的爱,在这时变成了一声又一声再艰难也要唤出口的名字。
裴伥被用力抱紧,好像要融进这具瘦削赤.裸的身体里。
他并不感到疼,甚至觉得无与伦比的快乐!
裴伥湿漉漉的裤子贴在秦意和的胸腹,蹭上了更湿更粘的东西。
秦意和低头看向他,裴伥脸颊酡红,用手挡着不知羞耻的地方,低声说:“别看。”
他脸红的样子可爱极了。
眼波荡荡的样子又诱人极了。
青涩与放.荡并存,猛地撞击上秦意和心里最深最薄弱的地方。
两条修长的手臂用力抬起裴伥的大腿,裴伥的身体往上一颠,两条膝盖就架上对方的肩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意和,脸上的潮.红蔓延到脖子,他羞涩又期待地看着对方,欲拒还迎的把挡着自己的手缓慢移开,像是要推拒,又像是期待……
秦意和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低下头用牙齿咬开了他的拉链。
裴伥害羞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身体却兴奋的止不住的颤栗,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秦意和。
“啊!”
他挺起腰,伸手摁着秦意和的头,脚背用力绷直,眼眸又湿又红。
从身体感受到的快乐侵.入到他的四肢百骸,裴伥简直想放.荡的高声叫出来!
但他又是青涩的、羞耻的,所以只能抿着唇,细细喘.息着。
那双包着裴伥臀部的手向上张开,抚摸到裴伥的腰背。
尖利的指甲被小心地收了起来,从裴伥光滑的皮肉摸到突起的骨头,轻柔的动作带着柔软的疼惜。
裴伥,太瘦了。
那一场病不止带走了裴伥长年累月的“沉疴顽疾”,也带走了裴伥大半的生气,仿佛从裴伥身上活生生地撕下了一大块肉。
细密的吻一寸寸地吻到裴伥的大腿根。
被如此温柔对待的裴伥脸更红了。
他看着那张嘴不嫌脏似的一下一下地亲吻着他,充满着浓郁的怜爱与疼惜。
裴伥抿着唇,眼尾荡开迷离又青涩的绯红,湿的好像要落下泪来。
“秦意和。”他张开嘴说:“你再亲亲我吧。”
秦意和看他一眼,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裴伥仰起头,往后靠在门上,身上的西装被蹭的凌乱不堪。
他不再是那个体面的裴伥,高贵的裴伥。
他只是一个想被用力拥抱,想被爱的裴伥。
——
将做工精致质感上乘的手表戴在秦意和的手腕上,裴伥满意地看了两眼,忍不住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他的头发还挂着汗,皮肤带着浅浅的粉色,拉松的领带挂在脖子上,衬衫也有几分松垮的被扯出了裤子。
但他却不显狼狈,反而在极致的放松中慵懒又迷人。
“秦意和,里面有我的电话。”
他靠坐在秦意和的怀里,拉着秦意和的手,教他怎么联系自己。
“只要你打电话给我,我就一定会接。”
他抓着秦意和的手,又低头在秦意和的手上亲了几口。
这双枯瘦细长又伤痕累累的手,长着骇人尖利的指甲,丑陋又狰狞,来自于一个惊悚诡异的怪物。
裴伥却爱极了这双手。
他最爱拉着这双手,或是捧着,或是紧扣着,总要亲一亲,吻一吻,哪怕睡着了也要牢牢地抱着。
若不是这双手被拷出了狰狞的疤,恐怕裴伥还要拿手铐将对方与自己时时刻刻地拷在一起。
“嗯。”
秦意和应了。
一个沙哑的短音也让裴伥的心里万分满足。
他闭着眼睛,如同沉浸在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美梦,心满意足的想要睡过去。
只是在他闭眼的那刻,他的身体突然被腾空抱了起来。
裴伥睁开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秦意和。
“怎么了。”
秦意和将他抱在餐桌上,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裴伥抬眼看着秦意和,却见对方缓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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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厨房。
他心口一跳,刹那间,心脏满的好像要涨开。
随后,他摸上自己的脸,消瘦的面部轮廓连颧骨都分外清晰。
他坐在餐桌上,低头笑着,像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晃着双腿。
而窗外的月色在此刻温柔又明亮。
忽然,里面响起了碎裂声,裴伥抬起头,快步走了过去。
秦意和站在原地,正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地上除了碎片,桌上也一片狼藉。
他忘了。
他是人,却也不是人了。
被禁锢了十年的手脚早就不似之前自如。
这里的一切东西都如此陌生。
就连这个世界在他眼里也不再是曾经的模样了。
裴伥用力抱住秦意和的腰,看着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不饿。”
秦意和低头看向他,不出声,只是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裴伥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连同心脏又开始疼。
他再也无法承受秦意和眼里哪怕一丁点的哀伤。
只要秦意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有千万只利箭穿透裴伥的心肺。
“明天我就让他们回来,清理打扫,做一日三餐,好不好。”
裴伥抬起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秦意和。
他不愿让任何人再踏足这个地方。
甚至他可以不出门,不开门,不开窗。
如果可以,他愿意同秦意和一起腐烂在这里。
但秦意和不想。
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太黑了。
秦意和将裴伥抱上台面,低头吻上裴伥的唇。
亲密的吻让裴伥心头微松,他立马抬手搂上秦意和的脖子。
湿.滑的舌互相纠缠,黏.腻的吻难舍难分。
夜色浓郁而醉人。
7008蹲在地上,一边听着耳边的喘.息,一边两眼无神地抬头望天。
——
孙特助最近每天都能从裴伥的身上发现新鲜的痕迹。
有时候是牙印,有时候是吻痕。
他并不想关注上司的私生活,可那些暧昧的痕迹每天都招摇过市的彰显存在感,想不去注意都很难。
虽然这样的裴伥多了点生动的人气,不再冷冰冰的像一块只可远观的冰,但这并没有让人觉得他好接近。
反而因为私下里流传的有关“金窝藏娇”的消息,让裴伥这个人更显得诡谲神秘。
更重要的是裴伥开始推掉许多没用的应酬,深入简出,闭门谢客。
而那些鲜红的吻痕也并未让裴伥变得宽容柔和,反倒将裴伥衬托的更加冷血和不近人情。
毕竟以前的裴伥一视同仁,无人能让他假以辞色,可现在有人融化了他身上尖锐的冰,便显得裴伥寻常的冷漠更加残忍无情。
哪怕是和裴氏集团没什么关系的人,也对裴伥产生了好奇。
22.第 22 章
1
裴伥看了眼时间,准备起身离开。
“以后不管是谁的约,只要超过五点就全部推掉。”
“是。”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并没有,但孙特助和金助理多少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秘书小姐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裴总,郑先生在楼下,说想和您见一面。”
裴伥神色冷淡地说:“不见。”
“是郑予勤先生。”
裴伥脚步一顿,隐隐的复杂从他眼里闪过。
片刻之后,他淡声说:“让他进来吧。”
“是。”秘书小姐连忙应下。
孙特助和金助理也知情识趣地离开。
“裴总。”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郑予勤一点也不客气,也向来不知道看裴伥的脸色,走进办公室,长腿一翘就坐在了沙发上。
“听说裴总最近性情大变,是因为金屋藏娇,乐不思蜀了。”
郑予勤看到裴伥的白发,神情微微一顿,可随后看到了裴伥脖子上的吻痕,脸上的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裴伥懒得应付郑予勤的阴阳怪气,冷声说:“你想说什么。”
“我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只是过来问候一下裴总罢了。”
郑予勤垂下眼,发出了一声轻笑。
裴伥看了郑予勤一眼,抿着唇,没有开口说话。
他和郑予勤的关系说简单够简单,说复杂也足够复杂。
但他们两人绝对不是能坐在一起谈心事的关系。
裴伥不认为他们是朋友,想必郑予勤也不会觉得他们是朋友。
唯一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有秦意和。
郑予勤心里不可能不怨他。
毕竟如果不是他,秦意和不可能从此杳无音讯。
即便心里欺骗自己秦意和就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平安健康地活着。
可整整十年,十年没有任何消息,再多的期待也该死了。
郑予勤和秦意和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归属又无亲无故的人。
作为仅剩的和秦意和有关系的人,郑予勤再恨裴伥,这点恨在时间的消磨中也变成另一种寄托。
郑予勤不愿意真的看裴伥孤苦一生,活的不人不鬼,可当真的听到裴伥的身边出现了其他人,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怨恨和不甘又开始作祟。
“秦意和……”裴伥张开嘴。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郑予勤浑身一颤。
这是这么多年他们都讳莫如深的名字,郑予勤不愿提,裴伥不敢提。
但这段时间,这三个字被裴伥日.日念,夜夜唤,已经不再提起就痛,只有被牵动心绪的涟漪。
裴伥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说:“这辈子,我只爱秦意和。”
郑予勤看向裴伥,脸上惯常的笑变成了面无表情。
高傲如裴伥,不会做出在感情上阳奉阴违的事情。
他不屑,也不愿糟践自己。
郑予勤看了裴伥片刻,突然觉得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很好笑。
他移开视线,推了推眼镜说:“最近裴氏集团的裴经理常常去医院看望裴董,也不知道是真的起了孝心,还是贪心。”
说完这一句像是提醒的话,郑予勤就起身离开。
裴伥看着郑予勤的背影,时光荏苒,对方宽阔挺拔的背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
“谢谢。”他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开口。
郑予勤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
裴伥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全都通过裴经理传到了裴老爷子耳里。
他这种自堪堕落的行为让裴老爷子大失所望。
身体每况愈下的裴老爷子自知自己已无法重回裴氏集团,可也不愿意让裴氏集团落在裴伥这种不堪大用的人手里。
——“裴总,裴董说……说他不会怪罪您的无能,只要您尽快生个孩子出来……”
打下这段字的时候,裴经理连手都在抖。
其实裴老爷子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差,在得知裴伥的“自甘堕落”之后,更是在大怒之下呕了口血出来。
这一口血仿佛带走了裴老爷子仅剩的那点生气,他越发衰老,连眼里的光彩都在逐渐熄灭。
只是裴老爷子心里的执念太过强大,他像放弃当初的裴先生一样果断的放弃了裴伥,把目标盯准了下一代。
并且坚定的认为自己一定能培养出一个完美符合他标准的继承人。
如今的裴老爷子已经彻底魔怔了。
——“三天后,皇庭苑的宴会,裴董要求您务必前往。”
言外之意就是要他在宴会上选一个“合格”的女人。
一双手从后面搂上裴伥的腰,裴伥关掉手机,转过头笑道:“怎么了。”
桌上摆着几张字迹笨拙的字,全都是裴伥的名字。
裴伥眼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轻声说:“写得很好。”
和以前一样。
“我教你写。”
他靠在秦意和的怀里,让秦意和抓着他的手,跟随着他的力道在“裴伥”两个字旁边写下了“秦意和”三个字。
一笔一划间竟与秦意和曾经的字迹别无二致。
不知道裴伥曾在秦意和消失的那段时间,写断了多少只笔才写出了与秦意和一模一样的字。
此刻的裴伥神色如常,平静的仿佛没有经历那段独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的时光。
裴伥在某些地方活成了秦意和,现在再由他教会秦意和怎么做回秦意和。
轻轻的吻落在裴伥的发顶。
裴伥的腰被搂紧,伴随着声声入耳的喘.息,赤.裸的胸膛在后面紧贴着裴伥的后背,裴伥的双颊逐渐漫上了潮.红,呼吸也有些粗重。
而被顶住磨蹭的腰背更是像有电流麻痹着裴伥的身体。
裴伥的两条腿逐渐软地站不住。
手里的笔一松,他整个人都喘着气趴在了桌子上。
他紧紧地抓着桌上的纸张,低声说:“我最近一直在好好吃饭。”
冰冷的大手抚上裴伥的脊背,将他下班回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衫推至他的肩胛骨。
裴伥细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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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腰随着他的呼吸轻微的起伏,在灯光下莹润出动人的弧度。
他能感觉到属于秦意和的尖利的指甲正在他的腰背上滑动,危险又迷人,让裴伥差点在颤栗中发出难以抑制的叫声。
秦意和正在用动作告诉他。
他太瘦了。
要继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裴伥不停地喘着气,有些急切,有些难耐,与秦意和紧贴的臀部情不自禁地颤抖。
他太想念秦意和了。
想念到秦意和就紧贴在他的身后还不够。
想念到身体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将他啃食的千穿百孔!
想念到无穷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快要将他掏空!
甚至他偶尔在恍惚中还会把这当成一个失而复得的梦!
他想,只有秦意和能帮他,能救他。
裴伥喘的快要死了,他想要去拉秦意和,却只抓了一手的头发。
他趴在桌上,空虚的内心迫切的想要得到满足!
“秦意和,我好难受……”
他用力地喘.息,仿佛正在受着难以承受的折磨。
就在这时,他身下一凉,一双冰凉的大手覆上他温热的皮肤。
他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栗,又紧张又期待,又渴望又害怕。
强烈到快要将他的胸膛冲破的情绪让他指尖泛白,裸.露出来的皮肤却红的仿佛有火在烧。
乌黑的长发从上方垂落至裴伥的颊边,秦意和的身体自身后将裴伥完全的笼罩。
裴伥意乱情迷,从微张的唇中喘出阵阵热气。
就在他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一只大手抓紧了他的腿让他紧紧并拢。
裴伥低下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口申.吟,接着,他整个人都往前撞了过去。
——
郑予勤不喜欢住在明亮华丽的高楼大厦,哪怕他这一生最强烈的欲.望就是得到数不尽的财富,可他心里却有个怎么也治不好的病。
他只有在最简陋最朴素的旧居民楼里才能睡着觉。
但郑予勤今天在阳台站了很久也没有丝毫睡意。
他看着下面破旧的路灯闪闪灭灭,敞开的衣领吹着凉风,指尖的烟也被吹的扭曲四散。
浓郁的夜色里,他那双没有眼镜遮挡的双眼明明暗暗,不知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寂静。
郑予勤转过头,将手里的烟头碾灭在花盆里。
“你好,你的包裹。”
郑予勤眉头微皱地看着裴伥的名字,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大半夜送个东西给他。
总不会知道他今天睡不着吧。
郑予勤嗤笑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把包裹拆开。
然后,他得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啧。”
他有些嫌弃的把纸条展开,只是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的眼睛逐渐睁大,双肩微颤的发出了低哑的笑声。
——“郑予勤,我很好。”
他笑着笑着低下了头,用颤抖的手捂住了脸。
今天,他是真的睡不着了。
23.第 23 章
1
皇庭苑的宴会在一艘巨大的游轮上面举行。
不同于平时和商业活动有关的酒会,皇庭苑的宴会只和娱乐有关。
且是一个大型的只供上层社会游玩的娱乐场所。
里面不止有舞厅、私人主题包厢,还有赌.场和拍卖会。
而能上这艘游轮的人都非富即贵,在身份上就有最基础的筛选。
所以当裴伥在上面看到郑予勤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丝惊讶。
“我和皇庭苑的主人有点交情。”郑予勤端着酒杯,施施然的从裴伥身前走过。
裴伥挑了下眉。
几天不见,郑予勤的精神头似乎更好了。
既然郑予勤没有想和裴伥交谈的意思,裴伥自然不会主动和对方走近。
两人擦肩而过,仿佛不认识般走向各自的方向。
宽敞明亮的舞厅游走着各界社会名流。
不少人或多或少的和裴伥打了声招呼。
听说裴老爷子已经住了快两个月的院,以后怕是再也出不来了,这裴氏的裴也要彻底改姓裴伥的裴了。
且裴伥那头白发实在显眼,想让人不去注意都难。
但不知道是不是裴伥最近放下了心头的大事,他精神头很好,消瘦的面庞也变得容光焕发,往常那幅阴郁冰冷的气质,此时在灯光下一照,整个人都有种别样的成熟和魅力。
甚至隐隐透着一种被滋养的迷人与性感。
在众多油头粉面的二世祖与大腹便便的中年企业家中,裴伥可谓是十分亮眼的存在。
他以最年轻的年纪拥有了庞大的权势与财富。
即便裴伥对裴家做的那些事让人望而生畏,可也比不上他本人所拥有的那些东西让人心生贪欲。
裴伥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人前仆后继。
“裴总,这是我的干女儿,一直仰慕裴总年轻有为,不知裴总能否赏个脸与小女跳一支舞。”
说话的人是个娱乐公司的老总,在娱乐圈的产业不小,但和不涉及娱乐产业的裴氏没什么关系。
裴伥看了眼对方身后那个青涩腼腆的女孩,对方至少比他小了八岁有余,他再年长几岁,对方恐怕要开口叫他声叔叔。
他看起来有这么禽兽吗。
裴伥轻抬眼皮,一点面子也不给。
“吴总的干女儿还真多啊,听说前几天才送了个给黎总,人被退了回来,现在又送来给我,难不成我裴伥看起来像是个收垃圾的?”
这话可谓说的十分难听,一下就将对方的脸皮撕碎。
男人的脸上青红交替,女孩也抿着唇,难堪又羞愤。
裴伥没什么波澜地瞥了一眼,样子冷漠又无情。
郑予勤曾评价过裴伥一句话。
放到现在很中肯。
像裴伥这样的人,平等地看不起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或许,他正怨恨着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吴总没脸再待下去,冷着一张脸走了。
裴伥的话被不少人听在耳里,众人心思各异,再联想到裴伥“金屋藏娇”的传闻,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怪异。
大概在他们看来,裴伥当真是爱极了他那个金屋藏娇的情人,才在这样的场合把自己的“后路”断的如此干净。
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裴伥神态自若地抿着杯中的酒。
也不知道这里的消息能有几分添油加醋地传到裴老爷子耳里。
但愿对方的身子骨还能撑得住。
其实有更直接的手段可以解决这里的小麻烦,但若是只为了给裴老爷子一个“惊喜”,未免有些太浪费。
如此有仪式感的事自然要发生在一个更值得庆祝的场合。
裴伥抚摸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笑出了声。
——
红毛少年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裴经理的联系,自然也就断了经济来源。
之前得到的那些钱也早就被他挥霍的一干二净。
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裴家的少爷,裴家的荣华富贵怎么也该有他一份。
十几岁的年纪尚且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就已经养成了骄奢放逸的个性。
红毛之前跟踪过裴伥,没敢离的太近,只知道对方住在这栋别墅里。
看着里面没有亮灯,孤零零的别墅连个保安和保镖也没有,红毛打了个酒嗝,踉踉跄跄的从墙上翻了进去。
他踩着柔软的草坪,一路走到别墅门口的小型喷泉,看了眼展翅高飞的海鸥,他嗤笑一声,用喷泉的水洗了把脸,换来了短暂的清醒。
“妈的,我也是裴家的人,这房子也该有我一份!”
酒壮怂人胆,红毛抹去脸上的水,眼神阴鸷地拿出一根铁丝,撬开了门上的锁。
“咯吱”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黑夜分外清晰。
独自坐在阁楼里的秦意和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阁楼的门。
他站起身,巨大的影子从墙面生长至天花板,垂落至小腿的长发随着他迈开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向后轻扬。
红毛一时间被推门的声音惊的不敢动,直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响起,他才放下心,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进门的第一时间,红毛就打量起周围的摆设。
过于普通和冷清的环境让他皱了下眉。
“居然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他发出一声不满,甚至怀疑这冷冰冰的环境究竟有没有人住。
“啧。”
他径直走上二楼,看到走廊铺满了精致华丽的地毯,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却也还有一丝愤慨与嫉妒。
“果然是把裴家的财产全都私吞了。”
他冷哼一声,随手推开一扇门,是一间没有上锁的书房。
除了一架子的书,就只有一张实木书桌。
红毛不耐地别开眼,接连推开两扇门,全是空荡荡的客房,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已经丧失了耐心,无比怀疑这根本就是一栋没有人住的空房!
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红毛打了个酒嗝,一脚踢倒了走廊上的盆栽。
一路走到走廊拐角,他突然发现往上还有几层楼梯,被阴影遮挡的地方居然有间阁楼。
他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走了上去。
这间阁楼说不上多隐蔽,不细心发现却也很难注意。
红毛坚信值钱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间阁楼里!
他拿出铁丝在嘴里抿了一下,借着昏暗的光开始撬锁。
只是他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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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阁楼的门就轻悠悠地打开了一条缝。
没锁?
看着那道黑幽幽的门缝,他后背忽的一凉,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但被酒气醺蒙的大脑不如往日清醒,很快他就轻嗤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还要黑,除了前面的窗透进来一缕月光,四周黑沉沉的仿佛浮着一层浓黑的雾。
他揉了揉眼睛,尽力睁大双眸,恍惚间,突然看到面前有一堵墙。
好像错觉一般,之前还能看到的窗被这堵墙遮挡,连那点仅剩的月光也全部消失不见。
红毛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看,就见面前黑漆漆的阴影似乎在向下垂落。
他打了个喷嚏,想要摸鼻子,却抓住了一手的头发。
刹那间,他头皮一麻,整个人都像被冷水浇透一样浑身发凉。
大脑里的醉意瞬间变清醒,他脸色煞白,缓慢地抬起头,就见一双漆黑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而那张诡异非人的脸就在他的头顶,离他不足半臂。
这哪里是什么墙!
分明是一个人!
不,是怪物!
“唔……”
红毛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两条腿下意识的挣扎,只觉得面前这个漆黑的影子像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又像阴冷诡谲的鬼怪一样惊悚可怕!
胸腔里的氧气被快速抽离,红毛看不清晰,大脑更是一片混乱。
在极度的惊恐之下,他涕泗横流,身体仿佛触电一般剧烈的颤抖!
就在他离死亡线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他眼前一花,人被用力丢了出去。
而阁楼的门“嘭”的一声在他面前关紧。
走廊的声控灯被震响。
麻痹的四肢让红毛感觉不到痛,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又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他神情惊恐,一团浆糊的脑子全被恐惧占满,来自本能的求生意识让他连滚带爬的出了别墅!
而在幽深昏暗的阁楼里,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狭窄的窗中静谧无声地注视前方。
——
没想到裴老爷子想让他生一个孩子的欲.望竟然病态到了这种程度!
裴伥拉扯着领带,想让热气全都散发出去,可裸.露出来的皮肤却红的越发不正常。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车子加快速度开回上景路,却突然“呲——”的一声停了下来。
“裴……裴总……”
司机先生的声音有些抖,带着无法确定的惊恐。
裴伥不耐地睁开眼,就见前方的树下站着一个高瘦巨大的黑影,似乎正在看着这里。
他瞬间坐直身体。
“你走吧。”他哑着嗓子开门下车。
司机先生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裴总,你……”
裴伥连头也没回,径直向着前方走了过去。
急切的脚步就像那天裴伥捧着花的背影一样雀跃又迫不及待。
司机先生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他咬紧牙根离开。
他知道,再多的事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秦意和。”
明亮的路灯照亮了裴伥眼里的光,他喘着气,飞蛾扑火般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