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我们要一起守护世界》 1·1穿越异世 【滴!】 【系统正在激活……】 【正在确认宿主信息……】 【若信息无误,请宿主点击确认,若30s后没有任何操作,系统则将自动确认……】 【30s、29s……3s、2s、1s、0s!】 【系统绑定成功!】 【正在确认宿主信息……】 【宿主姓名:鹿娩 性别:女 年龄:18 生日:六月十三日 身高:170.1cm 体重:52.8kg ……】 三月春始,花遍山野,惠风温和,一派祥和。 一潭碧波荡漾,折射出七彩光辉。 【本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请给予五星好评~】 突然,一道声音从脑海中浮现,鹿娩一个鲤鱼打挺,警醒地望向四周。 “谁在说话?” 眼前之景已非昨日夜色,鸟啼虫鸣,群山环抱,碧水蓝天,全然陌生。 【滴!系统在,请问宿主有什么需求?】 鹿娩一愣,意识到这个声音是从她的脑海当中传来,迟钝片刻后…… “系统?!那我岂不是穿越了,现在是哪个朝代,系统有没有任务要交代给我?” 还有原来那个世界的我怎么样了,是失踪了还是挂了?我想穿好多漂亮的小裙子,作为系统的你能满足我的要求吗?” 鹿娩此刻并没有对来到一个世界的不安,反倒兴奋地问着这件事,只是在外人眼中她在自言自语。 不过这里也没有外人。 【宿主在原本的时空已经消失,届时会显示您失踪的消息。 这个世界是华夏文明自东晋以后分割出去的一个世界,宿主现在所处的地方名叫东临大陆,现已1578年;所在国家名叫清越国,现已195年。 东晋末年,群雄争霸,纷争不断,尸殍遍野,饿鬼纵横,怨气冲天。万物有灵,灵气与怨气对冲,两相碰撞,诞生了这个全新的世界。 不过即便有灵气,在这个世界能掌握使用它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具体情况系统便不详细阐述,请您自动脑补以往看过的修仙小说。 天地划分六界,分别为:人界、冥界、妖界、魔界、仙界、神界。 按照对应的时代,您现在所处的社会繁荣程度折合下来对标您那个世界中的唐朝,详情待您下山后便会了解。 正常情况下系统没有任务,系统只是一个辅助您了解这个世界的工具。如果宿主有什么要求,只需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即可获得。 也就是说,若是宿主没有需求,您将和系统没有任务的绑定完一生。】 鹿娩思索三秒,眼珠一转,笑容逐渐猖狂:“我要穿很多漂亮的裙子,我现在脑海里想象的你能感受到吗?” 【由于素材太多,请宿主稍等…… 正在接受您所传达的信息…… 滴!接收完毕。 宿主是否开启换装模式?】 鹿娩疯狂点头:“当然要了!不过是一套衣服一个任务吗?” 【由于您是新人,初到世界,系统将免费赠送您七套服装,您只需要想一下自己需要什么套装,点击确认即可。 出现过的衣服将会永久为您保留。】 “我想让你以实物出现在我面前,可以做到吗?” 【有求必应。 请问您需要系统变换成什么模样? 温馨提示:幻化后的系统依旧仅您可见。】 已经笑疯了的鹿娩全然顾不上这些,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是我现在脑海里想象就可以变吗?” 【没错。】 随后一个全身雪白、玲珑小巧的精灵出现在了鹿娩眼前。 系统小精灵声音机械,面无表情,恰与它此刻的模样形成反差,萌化了鹿娩的心。 鹿娩伸手把已经幻化过的系统接到手中:“以后叫你什么呢?介么阔爱,还是叫你系统吧。哎,对了,既然是有灵力的世界,那我能不能修炼?” 鹿娩期待地看向系统小精灵,等待它的回答。 【滴! 未曾在您身上检测到灵脉存在的迹象。 结论:暂时不能。】 “啊!”得到回复后,鹿娩仅仅低落了两秒便立刻恢复了精神,“那我打架的时候想在武器上有特效,这个总能办成吧?” 【能,请问宿主是否确认?】 鹿娩点点头:“确认确认!我要超级酷炫的特效!” 【宿主心愿两个,完成。 现在开启任务模式……】 鹿娩还有很多想问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万丈深渊,四周的狂风似乎在拉扯她身体的每个部位…… 【滴! 请宿主尽情享受这个全新的世界,未来在你手中,一切都将因你作出改变!】 1·2天阙追妖 “轰隆——!” “轰隆隆!” 天阙城,常棠巷。 一个半人半鱼的怪物飞跃而去,所到之处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四周的百姓纷纷抱头逃避,全然顾不上自家房子是否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此刻保命要紧。 “快!谢麟起五灵术封住它的去路!月娥往后撤,它往你那儿去了!” 此刻,清风门四名弟子正在奋力追杀这个怪物。 方才说话的人名唤管俞,原本俊美的面容因为怪物吹起的狂风硬生生扭曲了,他也不甘示弱,双手迅速结印,瞬息之间,形成了一层光罩,包裹住了四周。 而被管俞点名的谢麟则趁此机会摇晃手中的乾坤铃,嘴里念叨着咒语,随着时间的增长,铃铛摇晃地越发剧烈,而它身上散发着代表五行“木火土金水”,也就是青赤黄白黑的光芒。 灵光耀目,让天空出现了一道彩光。 周月娥一边向后撤,躲到了正在弹琴为众人聚集天地灵气的卫孜辰身后,一边忙着占卜,预判鱼妖下一次的行动。 “月娥,不是还有第五个人吗,什么时候来,我快扛不住了!”管俞咬牙,他能感受到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 怪物修炼多年,吸食千余名同族后修为大涨,魔气萦绕周身,尽管这次吃了一个大亏,但实力却还在,不仅吐水反击,还试图从防守最为薄弱的周月娥、卫孜辰这里逃跑。 …… 与此同时,鹿娩站立于清越国都城天阙最大的风月场所——风花雪月之顶端,双手张开俯瞰整个繁华的古城。 【天阙城为清越国王城,与邻国琅陵国王城沙都,两城并立,立于同一纬线之上,地处东临大陆中心,也是东临大陆的眼睛。】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鹿娩此刻换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湘妃色罗裙,心情十分美妙却也感到不解。 “不是说开启任务模式吗,任务在哪里,而且为什么从白天到了晚上?” 【由于从华天山到达天阙城需要很长时间,因此出现时间不对应是正常现象,请宿主无需担心。 系统正在为您检测任务目标……】 鹿娩站在高处,向四处观察。 突然,一道五彩光芒从东边照彻长空。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该去哪了!”鹿娩嘴角扬起。 随后立刻翻身跃到下方屋顶,朝着那到光飞奔而去。 【系统将为您提供武器。】 鹿娩边跑边回答:“大砍刀,七斤重!” 另一边,卫孜辰弹琴的手指已经见血,琴弦上沾了血,红玉如血的琴身随着光影流动,似是血动,上有二字曰血瑶。 “我快控制不住了!”卫孜辰不仅在奋力聚集灵气,也在抵挡心魔吞噬。 琴音化形,聚集而来的灵气圈圈荡开,顺形落到其余三人身上。 怪物负了伤,却在此刻激动起来,越发奋力地攻向四人。 五灵术化为实体,藤条从地下冒出,缠住怪物的尾巴,熊熊烈火与它对抗了一阵,随藤条而上燃烧。 然而怪物却突然收了法术,奋力一闪,让火把藤条烧断了。 【正在向任务目标靠近…… 目标:杀死怪物。】 “我知道了!” 鹿娩从天而降,一把朴实无华的大刀砍破管俞的光罩,侧身一滚,落到了怪物的尾巴处,当机立断一砍,无奈怪物尾巴上的鳞片太厚,于是反刮上去,削到鱼身与人体交界处,感受到刀下不再坚硬,刀身入里,鲜血流出。 看着怪物疯狂地挣扎,管俞抹了一把汗,松一口气:“好强!” 周月娥歇了下来:“总算来了,好厉害。” 管俞立刻结印,在鹿娩周身形成了一道保护罩,挡下怪物。 配合五灵术幻化出来的藤条,鹿娩一路狂奔,在看见怪物眼睛那一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随后一个旋身落于地上之际,瞅准时机对着它的胸口狠狠地划下一条伤口,深处见骨,且长达鱼身人身交替之界。 如此伤口,鹿娩又对着它的鱼尾猛然砍去。 这下,怪物再想挣扎也无力了,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铃声响,琴音起,符纸飞来,围成一个光圈,周月娥和管俞两人抬手同时结印。 夜空被光束划破,鹿娩跳到一旁,静静地观赏这神奇的一幕。 “生亡了,天地存,尘归星海,今起,诛!” 话音刚落,怪物瞬间沦为一滩水炸开,永远地从这个 世界上消失了。 鹿娩能感觉到就在那一刻,有天地汇聚而来的气涌动,也有怪物自身混杂的气爆裂再消失,离得那么近,却又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 清风门四人终于能放松下来,连续几夜的追杀,现在已经精疲力尽。 【滴! 任务一,达成。 任务二,暂未发布,请宿主稍后查看。】 鹿娩也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有一些话想问系统小精灵,但现在这么多人,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准备离开找寻一处过夜之所。 见鹿娩要走,周月娥连忙出声:“姑娘留步!” 随后立马跑到鹿娩跟前,原本姣好的面容蒙上灰尘,双眸漆黑透亮,似黑珍珠一般。上好的绸缎同样光泽不复,然而这并不不能掩饰她周身的贵气,对鹿娩行礼道:“在下周月娥,现清风门掌事人,清越国大祭司,多谢姑娘相救!” 同样,另外三人也跟过来对鹿娩郑重行礼道谢:“多谢姑娘相救!” 鹿娩略微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出多大的力,反倒是在他们的协助下完成了任务。 “举手之劳,天色也不早了,各位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鹿娩笑了笑,手中的刀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任务完成,收回工具。】 鹿娩默默对系统小精灵点了点头,欲要离开。 “鹿姑娘!”周月娥走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我前几日卜卦,算到了你的出现,并且……你会加入我们清风门。我见姑娘风尘仆仆,若是没有去处,今夜可在清风门歇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鹿娩再次表示拒绝:“我已经有了师门,不能随便加入其他门派。” 周月娥解释道:“清风门是由朝廷设立,招纳各方贤士,以匡扶天下、斩妖除魔为目的,并非是什么门派。” 鹿娩打了个响指,了然道:“就是属于国家编制的了?” 虽不知这姑娘说的哪里方言,大意还是猜到了三分。 于是周月娥点点头,原本不想让一个普通人加入的另外三人,在看到鹿娩的实力后已经在此刻识趣的闭嘴了。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依旧能同他/她们一起斩妖除魔,留下她或许日后能让她培养出更多同她一般的普通人。 【清风门,隶属清越国,以除魔卫道奉为宗旨。 现任掌事人:清越国大祭司、神庙大供奉——周月娥】 鹿娩暗中对系统小精灵比了一个“ok”,示意自己记下了。 “鹿姑娘,你意下如何?”周月娥再次试探性地问道。 鹿娩一笑:“既然如此,荣幸至极!走吧。” “鹿姑娘真厉害,那怪物我们追了许久,没想到最后被你宰了,真厉害!”管俞由衷赞叹。 “小事小事,对了,这里……这般模样,咱们不用留下来清理残局?” 鹿娩环顾四周,房屋倾塌,树倒枝斜,薄雾四起,人影寂寥。 “不必,会有人处理。” …… 到了清风门,庭院幽静,四下无光,铃声响,烛台明。 “这个好方便,简直就是行走的电灯泡!” 鹿娩下意识出声同系统小精灵说到,却引起众人的不解:“何为电灯泡?” 【宿主以后可以用心声与系统交流,系统能听到并回答的。】 鹿娩一拍脑门,现下她已经到了古代,现代的物品还是少说为妙,于是打了个马虎眼:“是我们家乡用来照明的一件东西。” 周月娥拉过鹿娩的手:“你同我住一个院,今夜太晚,其余的事明日再说。” 鹿娩点头,乖巧地跟着周月娥走去西边的落英院。 “院里有厨房,不过……没有食材,取水的话外面有一口井,这个就当是你这个月的俸禄。我们这里很随意的,没有什么规矩,你多适应适应就好了。”周月娥简单地给鹿娩交代了一番,“我占卜算到你的到来,但并没有算出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所以他们那边还有这间屋子我都让人打扫过了,是干净的,放心住。” 你既入了清风门,吃朝廷俸禄……罢了,待明日登记上报之后再说。这些是我个人赠与你的,全当今日谢礼,缺什么你明日上街自己买吧。” 鹿娩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很满意:“好的,那我就先去休息了,晚安。” 两人相互道别过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 次日卯时,鹿娩早起怕打扰周月娥休息 ,于是去了前院把练了早功,结束之后才闲下来好好地看看这个地方。 古木参天,枝繁叶茂,雕栏画壁,白玉桌椅,一池碧水,水中游鱼,鸟语花香,相得益彰。 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解锁地图;清风门。】 鹿娩眼前出现一张图,一瞬间她便知道了整个清风门的布局。 “你这还挺方便的,那第二个任务什么时候发布?”鹿娩对着已经化身为一只小精灵的系统问道。 【任务尚未发布,请宿主耐心等候。】 既然没有什么事可做,鹿娩决定出门去吃点东西,顺便也买点东西回来。 “那如果任务没有完成会怎么样?” 【若是任务没有完成,并不会怎么样,此前所有权益收回,系统将不再为宿主提供帮助。】 鹿娩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出门。 1·3清风四人 午时,鹿娩买完东西回来后,又将屋子和前院扫了一圈,众人才悠悠转醒。 荷花池,谢麟面无表情地对鹿娩躬身行礼。昨夜光线昏暗,现在才看清楚,原是一名身材瘦高,丹凤眼的清雅男子。 鹿娩回礼过后指向天空,问道:“午时已到,吃饭吗?” 正在此刻,鹿娩突觉身后一阵风掠过,侧身一闪,一手抓住伸过来的手,反手抓住来人衣领,将人举起预备摔下。 “啊!别别别!我叫卫孜辰,我们昨夜见过面的!”卫孜辰在空中合十求饶,十分后悔方才为何会想到捉弄鹿娩。 鹿娩反应快,闻言把人慢慢放下,连忙道歉:“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以前在家里,二师兄也会这般捉弄她,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这次纯属条件反射。 卫孜辰拍着胸脯摇摇头,管俞一身蓝色银纹长袍,整个人高大挺拔,俊美非凡。 他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鹿娩:“别理他,他就是喜欢作。这个送你,见面礼。我叫管俞字津,天阙人士。” 随后指向鹿娩身后的清俊公子,介绍道:“他叫谢麟,字周玉,凌河人士。” 卫孜辰点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凑到鹿娩身侧:“哇,快打开看看!这家伙可有钱了,这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说罢,卫孜辰一下把盒子掀开,里面是一套珍珠头面,莹润温和,浑然天成。 看了一眼,卫孜辰嫌弃地看向管俞:“你的品味也就到此为止了!鹿娩妹妹,待会儿我为你谱一曲,可比他的风雅多了。” 卫孜辰虽是一身书生气,长相也算得上清秀儒雅,只是说出的话和性格与这张脸有很大的违和。 鹿娩在看到这套头面时眼睛亮了:“好看好看,多谢多谢,待我日后升官发财,一定回你一个更好的。” 【检索到宿主过往记忆中的名词,宿主那个世界的人通常把这种行为称之为画饼。】 鹿娩:你不懂,这叫人情世故。 “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他的见面礼,我们都没还你当然也不用还。好了好了,快来听我新作的曲。”卫孜辰取下身后背着的琴,抱在怀中蠢蠢欲动。 鹿娩看着三人,真是赏心悦目,心中赞叹:颜值都这么高的么? 【滴,长相端正也是考察资质的一项。】 三人各有特色,脸与气质单拎出来都足以令人称赞。 “鹿姑娘,昨夜睡的可还好?”周月娥温和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周月娥应当是比她大上一些,许是与她长年占卜有关,自带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面若银盆,双眼含秋水,端庄柔雅,恍若神女降临凡间,双眸清澈却又含悲,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已经让福安楼送菜过来,不必出门了。鹿姑娘,我需要做个记录。名字、年龄、籍贯,你有师门……嗯,师门需要说一下。名字你自己写吧。” “叫我名字就行,鹿姑娘听起来好生疏。” 鹿娩笑道,扫了一眼旁边的字体,鹿娩心中了然,好在是楷书,此前住在山上,师门多用软笔,因此鹿娩软笔写得尚可。 刚学字时师父将每一个字从甲骨文到简体都教了她一遍,象形、指事、形声、会意、转注、假借是汉字形体形式的主要类型,其中象形、指事、会意、形声主要是造字法,转注和假借是用字法。 而象形文字是一种最原始的造字方法,因此师门格外注重汉字的演练,即便不会写,也得会认。 写下名字后,鹿娩如实说道:“双九,虚岁十九。家住长白山,师门……也是长白山。” 说完,周月娥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管俞和谢麟同时向鹿娩投以诧异的目光。 谢麟腰间铃铛随着风吹摆动而响了响,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敢问……长白山是何山?” 【滴!并未检测到这个世界有长白山的存在。】 大意了。 不过鹿娩依旧回答道:“长白山就是一座山,雪景超好看。” 那里是她的家,如实照说才会令人信服,即便在这个世界它并不存在。 而且系统说过她所在地大陆名叫东临大陆,那便说明还有其他大陆,届时找一座相似的一指也就完事。 周月娥写下长白山,可又突然想到什么:“你没有通关文牒,是怎么进到天阙城的?” 鹿娩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说我是从天上飞过来的你们信吗?” 虽然 很荒谬,但这是事实。 周月娥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对鹿娩温和一笑:“我信。你是我占卜出来的人,我的卦象告诉我,你会在昨夜从天而降前来帮助我们。当时为了确认一下你会不会来清风门,我又算了一卦,结果是会。你的人如何我也算了,是好。” 即便没有这些,半日相处,足以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我信你,也相信你说的话,他们也是一样。” 另外三人点头附和。 鹿娩听得目瞪口呆,理了理思绪,惊讶道:“也就是说,你算到了我会出现,紧接着算出我会不会加入清风门,但你不知道我这个未知的人是好是坏,又在这个未知数上面算了一卦。” 虽然是三卦,但是每一卦都是千变万化,未知算未知,这都能算出来,你好厉害!这是怎么算的?我三师姐也研究过这个,虽然也挺准的,不过你这也太玄了!” 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鹿娩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今世上占卜无人能出周月娥其右。 周月娥本人没有表现出攻击类的法术,但占卜算卦,绝对顶尖。】 卫孜辰走上前,叉着腰,自豪道:“那当然厉害了!咱们月娥可是清越国唯一的大祭司,占卜方面最是厉害,且她资质异禀,若是天时地利人和,与神明对话都不在话下!” 都到了这个神仙妖魔鬼怪皆在的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鹿娩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待会吃过饭,我让人去为你办户籍,户籍办了,你才算是真正加入了清风门,晚些时候我再让人过来为你量身制定官服。 至于昨夜的怪物,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讨。” 周月娥有条不紊地安排到。 卫孜辰凑上前一看,发出疑问:“鹿娩妹妹,你的这个娩不是这个音?” 鹿娩解释道:“从前上户口的时候给那人说婉约的婉,结果弄成了这个娩,所以字是这个字,读音就按婉来读。” 众人明了,鹿娩趁机看向名册,周月娥今年二十又一;管俞最大,有二十三岁;谢麟二十;而此前叫她妹妹的卫孜辰只比她大半个月,今年也是十八岁。而这上面也就鹿娩和卫孜辰很老实地将生辰日写了上去,其他人只报了年龄和月份。 鹿娩在现代的时候也就下过几次山,因此她十分期待山下的生活,尤其向往古代的日子。如今得偿所愿,只希望师门中人当她已经离开历练,不必担心她才好。 不过鹿娩转念一想,二师兄那常年幸灾乐祸的坏笑,方才涌出来的思乡思亲之情瞬间瓦解了些许,得以慰藉。 师门中人大多豁达,知道她在这里,也只会说一句“既来之,则安之”。相遇既是缘分,既然来了就接受。 即便未来不可知,经过昨夜一战,她也相信以她的实力必定不会出事。 午饭过后,趁着周月娥出去为鹿娩办户籍,卫孜辰为鹿娩一连弹了好几支曲子。 谢麟见大家都送了见面礼,便从私藏中选了一套笔洗赠与鹿娩。 鹿娩一身碧玉及膝裙,再配上那双鞋跟很高的鞋子,虽然是中原人的长相,但大家都默认了她是关外人。 也只有说是关外人这一切才能勉强说通,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这个说法也是对的。 待周月娥把裁缝带回为鹿娩量过尺寸后,众人便在武神殿集合。 武神殿仅有一层,进入大殿后,两旁皆是高大威武的奇兽雕像,墙壁以各种神话故事为基础的神仙浮雕。 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这样的工程,恐天下再没有几处能与之媲美。 周月娥坐于正殿主位,其余四人在下方各自寻位坐下。 桌前摆放了糕点和茶水。 “首先欢迎鹿娩妹妹的加入。 其次,关于昨夜的怪物,我翻阅了典籍,并未找到出处。再结合前几次怪物作乱,我猜测天阙之中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普通的精怪变异成了半妖半人的怪物。这种怪物攻击力和破坏力很强,且拥有灵智,因此比普通妖物更加难以对付。 昨夜占卜,这些变异怪物还会再次出现,而且会比昨夜那个更强。 诸位有什么看法?” 鹿娩初来乍到,对具体情况一知半解,想先听听其他人的看法,于是闭口不言。 【任务二:解决变异怪物。】 鹿娩心想这任务出现的真是时候,可她又不是穿书,这些任务颇有游戏里做主线任务的味道了。 【系统所发布的任务是结合 宿主实际情况发布的。】 卫孜辰瞬间蔫了:“昨天那个我们险些招架不住,这要是再来几个厉害的,我觉得咱们可以散伙了。” 管俞摸着下巴:“妹妹的实力不凡,有她的加入我们未必会输。” 谢麟只微微颔首表达自己赞同几人的说法。 “妹妹可有什么看法?”周月娥接话道,将鹿娩带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 鹿娩综合了一下他们的话,提出了疑问:“这些怪物变异有没有共通处,是什么具体的原因让他们变异了,是被喂食了什么丹药,或者是用法术催使他们变异?” 听到这里,周月娥总算觉得省心了很多,鹿娩年纪虽小却不是一般的靠谱。 清风门成立也不过三个月,她是被陛下任命到这里的,接着闻名而来的是谢麟。 谢家求仙问道也不是一日两日,好不容易出了个资质异禀的谢麟,后来出了一些事,原是要把他送到暮池门,奈何路上这小子听闻清风门成立,便立刻找到周月娥登记名册,留了下来。 谢家人一番打听后同意了他的加入,好歹清风门的掌事人是清越国的大祭司,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管俞是在不久之后来的,天阙人,博学多才,财力雄厚,灵力造诣也较为出众,周月娥也收下了。 最后是卫孜辰,在留下他之前周月娥考虑了很久,首先是他的性格太跳脱,并且身怀宝器。其次是来历,只说自己是个孤儿,因为有通关文牒周月娥就暂且相信。他的灵力配合法器虽然可以起攻击作用,一旦见血,必定会造成更大的危害,但是能够用灵力增强他人灵力的这一点却是万里挑一。 虽有风险,但周月娥依旧将他留下了。 尽管有了三人的相助,多数时候周月娥依旧不放心。 三人才能卓绝,可凑在一块便叽叽喳喳的,鲜少能提出解决之法。 “不错,娩妹妹方才说的的确是需要我们调查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把幕后主使抓出来,不能再让他祸害百姓。你们仔细想想之前出现的那些变异怪物有什么共同之处。”周月娥翻开之前记录的册子,皱眉思索。 卫孜辰打了个响指:“都是在晚上出现,算吗?” 管俞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大部分妖怪都是晚上出现,你这算什么发现。” 可谢麟却突然发现了什么:“每一次都在亥时。” “对哦,好像是这样。而且之前的都比较弱,咱们子时不到就可以回来睡觉了。除了昨夜的那个比较厉害,多花了点时间,导致我都没睡好。”卫孜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昨夜确实没有睡好。 “说到地点,好像每次出现时的动静都在城东。”管俞抿了一口茶。 周月娥合上册子:“方才我看了,这些变异过后的妖物在原型上倒是没有什么相通之处。” 鹿娩吃着不知名的糕点,咽下之后说道:“要不算一算?看看它们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周月娥点头,她正有此意。见周月娥闭上双眼,卫孜辰立刻取出琴聚集灵力。 星星点点的色彩聚集而来,汇成一片星河围绕在周月娥身边。 【检测到此处灵力异常,请问宿主是否需要开启保护模式?】 鹿娩怕现在开口会被人当做神经病,转头对系统小精灵无奈地比口型道:不用不用,你先一边玩儿去~ 此刻武神殿内除了琴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我看到了,就在今日亥时,东街。”周月娥睁开眼睛,把灵力收回。 卫孜辰揉了揉手:“啊,不要啊,我昨天手都弹痛了,它们就不能歇歇吗?” 管俞大脑飞速运转:“东街的清河街坊、望月桥、风花雪月,这三个地方就可以让我们把东街监视起来了。” 风花雪月? 鹿娩觉得自己还跟那儿挺有缘分。 周月娥点头,正要布置分属,卫孜辰立刻跑到了鹿娩身后举手:“我不管,我要跟鹿娩妹妹在一组,去哪都无所谓。” 鹿娩身份来历不明,这一点让卫孜辰觉得两人有共通之处,且鹿娩虽是普通人,但气息纯净,用白水晶来形容最为贴切。 谢麟站起身,淡然道:“我一人足矣。” 周月娥没有什么攻击类的法术,卫孜辰有但是因为害怕走火入魔因此忽略不计。 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是最好的。 周月娥点头:“那妹妹你便和他一起去风花雪月,谢麟去望月桥,清河街坊便由我和管俞去守。” “好哎!妹妹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卫孜辰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鹿娩弱弱举手提问:“什么时候吃晚饭,早些吃完还可以消化消化,打架的时候更有劲。” 众人一怔,随后笑出声,遂了鹿娩的心愿。 1·4坠入结界 尽管此刻春暖花开,冬季的寒冷依旧没有消散,尤其是站在高楼上吹着冷风。 卫孜辰蜷缩在风花雪月的房顶,看着鹿娩一身粉白轻纱随风轻扬,卫孜辰裹紧了自己的小披风,声音有些颤抖着问道:“妹妹,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还有你的鞋,这么高的跟,不会崴脚吧?” 鹿娩叉着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闻言回眸一笑:“放心,这鞋子打架带劲儿!对了,刚才分开的时候忘了问,待会儿有夜消吗?” 卫孜辰搓了搓手,不让手冻僵:“看运气吧。虽说天阙城没有宵禁,但打完架估计也没什么地方摆摊了,不过我买了桃花糕,我们回去就可以吃。” 鹿娩点点头,系统小精灵跟在她身后抱着手,神情同她一般严肃。突然被鹿娩一捏,系统小精灵十分无奈。 【…… 系统可为宿主提供武器。】 鹿娩:昨天的大砍刀来一把。 【请问您需要什么颜色的特效?】 鹿娩:淡粉加金加白。 另一边,谢麟背手立于望月桥之上,圣洁的月光挥洒湖面,沉璧起波澜,随着风来,铃声悦耳。 清河两岸住着不少人家,周月娥和管俞飞到屋顶上,彼此观望。 万家灯火渐渐熄灭,鹿娩眉头一皱,虽然她没有什么时辰的概念,但也能感觉到现在快到子时,然而依旧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风花雪月里笙歌不歇,卫孜辰在一旁冻的流鼻涕。 “会不会是月娥算错了?”卫孜辰实在有些受不住,牙关颤抖,暗道这身子骨有些弱。 鹿娩摇摇头:“你觉得这个概率是多少?” 卫孜辰打了个喷嚏:“确实不太可能,月娥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次算错,说不定这会成为一个历史?” 鹿娩和系统小精灵同时转身,继续观察四周。 今天下午她了解到周月娥从出生之时就备受瞩目,据说是百鸟朝拜,昼出星月。七岁时因为直觉很准并且资质开启,后来被神庙中人带走,每逢过年才得与家人一聚。而自她进入神庙修炼之后,她的占卜能力被清越国君主看中,成年后直接封做大祭司。并且占卜从未出错,大事都不曾出错,何况捉妖这种小事。 见鹿娩眉头紧锁,卫孜辰哆嗦着靠过来:“妹妹啊,要不咱下去看看?” 突然,鹿娩看见一个黑影在清河街坊中迅速穿过,速度之快,只余残影。 鹿娩拉着卫孜辰纵身一跳,吓得他哇哇乱叫:“妹妹咱这是要去哪里?” 鹿娩脚踩高跟鞋,“铛铛铛”的出声跑着:“我在清河那边看见了一个黑影,咱们快追。” 话不多说,穿过街道,鹿娩长裙飘飘,卫孜辰抱着琴,等进了清河街坊,原本在屋顶的周月娥和管俞早已不见身影,两人只得边走边查看。 鹿娩时刻保持警惕,不仅要观察四周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还要留意是否与卫孜辰距离太远。 然而找了一圈下来,卫孜辰扶着墙喘气:“他们会不会回去了?” 【滴!滴!滴! 检测到周围灵气波动异常。】 鹿娩抬头,卫孜辰也跟着看。 原本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四下灯火俱灭,毫无生气,冷风吹过,却好似夺命的温柔。 卫孜辰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表情,抱琴就地而坐,忽而严肃道:“妹妹,我们进入了一个结界。所谓结界,就是在正常世界里创造出的特殊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是被隔绝出去的,但也是真是存在的,如果出不去,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鹿娩扛着大刀,深呼一口气:“结界的诞生与什么有关?” 好歹也是看过不少仙侠小说的人,结界的意思她大底理解。 只是实践和理论是两回事。 卫孜辰挠头,略带歉意道:“妹妹抱歉,这次是我的失察。我能聚集灵气,对灵气的感知超乎常人,但是这次不仅把自己带进来了,还连累了你。” 鹿娩摇头:“那也是我把你带过来的,不说这些了,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卫孜辰抚摸着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此琴名为血瑶,威力巨大,却也容易入魔。此前我不敢用它攻击,但现在为了弄清楚这个结界是怎么回事也顾不得许多了。咱们已经这样,想必他们也不会比我们好多少。待会我抚琴,你看见这琴通体变红,似有血液流出之时,就把我打晕。琴声也会吸引不少妖魔过来,他们惧怕血瑶不会靠近我,妹妹你自己多加小心。” 鹿娩点头应下,随着琴音响起,四下阴风阵阵,风中似乎夹杂着哭喊声、叫骂声…… 不甘、怨气、怒意、悲愤…… 种种情绪袭来,鹿娩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们混在风中正在向她攻击。 【系统可为宿主开启阴阳眼功能,需要一百只妖怪兑换。 您可以选择赊账,系统将会为您一一记下。】 鹿娩感受风向流动,一个侧空翻后往下一躲,听见系统的建议后不忘回话:“这得法术攻击来吧,我的物理攻击就算是能看见也没有办法把他们消灭吧,万一长得奇形怪状的,反倒吓到自己,我才不要。” 不知道是阿飘还是什么其他东西,还是不要吓到自己为好。 琴音从最初的涓涓细流逐渐变成了九天倾泄而下的瀑布,隐隐之间包含肃杀之气。 鹿娩躲的同时也在观察琴身的变化。 丝丝红光从琴中发散而出,像是有生命一般的不仅把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给穿透,甚至之上云霄,千万缕红线全部汇聚一处。 此等壮观之景,鹿娩来不及欣赏,回头看向卫孜辰,卫孜辰吐出一口血喷到琴身上,而那些红线也越来越明显,不似之前那般暗淡。 卫孜辰抬头看向鹿娩:“妹妹,那里就是结界的阵眼。” 鹿娩看向那万丈高天,闭眼深呼一口气,随后没有半分犹豫,脚踩红线,冲天而上。高空之上亦有红线向下伸展,缠上鹿娩的腰,带着她整个人凌空向上而去,但除却腰间一缕红线,再无其他支撑。 来不及害怕,当被送到高天之上时,鹿娩看见红线聚集之点,伸手向上一摸,果真感受到了一层宛如鸡蛋壳一般的薄层,无论再怎么用力却也无法穿过。 鹿娩提刀向那一处猛然砍去。 【滴! 系统检测到灵力波动一行处与宿主距离很近!】 【滴!滴!滴! 即将爆炸,请宿主立刻离开!】 “砰!” 一片红光之中,伴随着结界破碎的声音,卫孜辰收起了琴,却没有看见鹿娩的身影。 正要前去寻找时,谢麟急匆匆地从一旁跑来,喘着气:“发生何事?” 卫孜辰抹掉嘴角的血,着急道:“你看见妹妹了吗?我们方才进入了一个结界,我把妹妹送上天,结界打开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她了。” 谢麟摇头,觉得诡异:“月娥和管俞呢?” 卫孜辰着急了:“我们就是来找她/他们的,没想到现在妹妹也不见了!” 谢麟取下腰间的乾坤铃,往空中一抛,迅速念咒,藤蔓立刻向四周蔓延探查,却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我现在灵力耗损不少,暂时用不了了。”卫孜辰运功疗伤,分出一点心神看向谢麟。 谢麟突然想到什么,施行五灵术,藤蔓把房屋一一冲破,烛火瞬间全灭,一切又归于黑暗之中。 看见这个架势,卫孜辰也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是从一个结界进入到另一个结界了。 谢麟眉头微蹙:“此人布下诸多结界,且在我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确实厉害……” 卫孜辰捂着胸口:“完了呀!月娥好歹会一点法术还和老管待在一起,妹妹啥也不会,不会有危险吧!”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天空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周月娥和管俞从上面坠落。谢麟和卫孜辰手忙脚乱地去接二人。 好在两人也不是凡人,下落的同时也在施法,平安降落。 看见两人,卫孜辰急忙迎了上去:“你们没事吧,从哪里来的?” 管俞拍着身上的灰:“这又是一个结界?我们刚从另一个结界过来。” “妹妹呢?”周月娥没有看见人,直接问道。 卫孜辰凑到周月娥跟前,神色着急:“我们把那个结界打破了,结果我到了这里,妹妹不见了!你快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周月娥周围泛起点点星光,显得整个人神圣而又神秘。 好在,结果是好的。 “她现在很安全。我怀疑这个结界是专门把我们这些会法术的困起来,妹妹没有灵力,也就被弹出去了。” 管俞抱手点头表示同意:“我赞同月娥的说法,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如果真的是为了把我们这些会法术的人困在这里,那危险的就是我们了。” 此时此刻被他们担心了好一会的鹿娩已经落在了外面的一棵树上。 【检测到 宿主之前处于危险之中,系统自动开启保护模式。 此次模式开启需要您完成系统布置的第三个任务。 限期:一个月之内。 逾期则回到保护模式之前的环境,届时宿主将自生自灭。】 鹿娩的刀暂时归还系统保管,随后从树上一跃而下,抓着系统小精灵系统摇晃了三圈:“那他们去哪了?” 【系统未曾检测到他们的气息。】 鹿娩掀起刘海,她猜想此刻她/他们都被困在了结界中,而幕后主使要把她/他们困在结界中,必定是要在外面做点什么。 【检测到东边有剧烈灵力波动!】 鹿娩提着纱裙,迅速向东边跑去。 与此同时被困在结界中的众人焦急而又毫无头绪。 周月娥在占卜后反倒显得十分冷静:“大家先坐下休养生息,妹妹会从外面救我们的。” 卫孜辰颇为烦躁地抓着头发:“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等着妹妹来救?” 这种将性命交给别人的感觉十分不好。 管俞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抚:“自然不是。我们现在应该保存实力,待出去时便不会让妹妹再耗费气力了。” 有了这些话,众人定了定心神。 谢麟腰间乾坤铃倒是不响了,卫孜辰定了定心神道:“妹妹到底是何许人也,虽然没有灵力,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 周月娥摇头:“我一早便说过,她是一个好人,至于从何而来,看不出。原本我以为见到她本人之后能够看出点什么,但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一样,什么也看不出。许是哪位世外高人弟子,在凡间游历罢了。” 管俞点头:“月娥说的对,现在她已经加入清风门,是我们的同僚同伴朋友,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必太过追究细节。” 谢麟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讶异于一个小姑娘拥有这般绝世武功罢了,至于其他问题,压根就没想过。 自人族能修炼灵力以来,数百年间,拥有灵力的修士与凡间武者之间常常暗中较量。 武者觉得修士既得天地灵气滋养,何必去学习他/她们的武道,两者结合,本就多了一条路,还占了他/她们的。且多数修士自觉天赋异禀,身份不凡,便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去俯视武者,看待世间众人。 并且修士自认潜藏深山鲜少面世,一旦出山,必是救世,多学一点自然无伤大雅,反倒觉得是武者太过小家子气。 但世间多的是凡人,武者基数远大于修士,不过修士有灵力加持,故而修士与武者之间的比拼往往是修士获胜。 偶有天赋异禀的武者现世,他/她们能够以武力破解修士的法术,修士这才不得不正视武者的招式。 只是这样的武者万里挑一,数十年难遇,而在这数十年的时光里,武者要继续遭受修士不屑的嘲讽。 因此鹿娩的到来,会是为武者领路的那束光吗? 谁也不知道。 1·5镇北侯府 暮色降临,群星垂挂。 许是心理作用,这一路实在安静的不像话。 根据系统小精灵的提示,鹿娩一路狂奔,最终来到了一座威风凛凛的府邸,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镇北侯府”。两旁的石狮子高大威武,雕刻精致,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门口有侍卫守着,鹿娩只得从侧墙翻过,飞檐走壁,在屋顶上窸窸窣窣地走着。 此番动静,自然是吸引了藏于暗处的侍卫,但俗话说捉贼见脏,众人都在等她行动。 天太黑,鹿娩瞧了半天,实在瞧不出有什么不对,然而系统的提示自然没错,至于为何会这般安静,有待考察。 正处人间三月好风光,阵阵花香袭面而来,让鹿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装死的侍卫们再也藏不住了。 只需一息,鹿娩看见下面无数灯火闪烁,随之而来的便是侍卫们兵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全部都在屋下剑指鹿娩。 见状,鹿娩只得从屋顶上跳下。 “姑娘瞧着也不是贼,为何要做梁上君子之事?” 鹿娩闻声寻人,一众侍卫簇拥着一名白衣男子,面色苍白,眉间隐有青色,声音宛若山间清泉,却夹杂了几分气虚之症。 鹿娩对他行礼道:“在下清风门鹿娩,前来捉妖,无意叨扰,还望恕罪。” 一旁的侍卫用剑指着鹿娩:“清风门总共四人,未曾听说过你的名字!” 鹿娩解释道:“这怎么说呢……昨夜他们捉妖时我帮了点忙,今天早上才加入的。” 白衣男子虚弱地咳了几声,一旁的小厮紧张地扶住他,缓缓开口:“姑娘所言,明日在下自会查清,只是镇北侯府没有妖物,怕是让姑娘白跑一趟了。” 【滴! 检测到前方一百米处有妖怪现身!】 鹿娩临走不忘行礼,语速惊人:“没有白跑,先走一步!很危险,你们都别过来!” 只见鹿娩借力从一旁树上翻身到屋顶,朝着后院跑去。 而她留下的话自然是没有什么用,侍卫们纷纷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世子,我等前去捉拿即可,更深夜重,您还是回房歇着吧。”管家安明担心地看着自家公子。 白幕泽摇头,轻咳两声:“无妨,去看看。” 如系统所言,从水中幻化出了一个人影,踏水而行,肤色泛红,半边身子还长着鱼鳞。 巡夜的侍卫惊恐地看着这个怪物,鹿娩从树上翻下身,挡在了他们前面:“快走!” 那妖怪手中凝聚了一个水球,朝着这边袭来,鹿娩反应极快,踩着六公分高的鞋侧身一闪,避开了它的攻击。 妖怪一边走上岸,一边朝着鹿娩不停地攻击。 “我见过你,是你杀死了我的弟弟!”妖怪发出一声嘶吼,攻击愈加迅猛。 【正在扫描妖怪…… 品种:鱼 属性:水 弱点:颈部】 鹿娩从系统那里抽出大刀,躲避的同时也在寻找近身的机会,而妖怪自然也察觉出了她的意图,鹿娩向前一步,它便向后退十步。 鹿娩见近身不成,问系统要了一把长弓,根据系统提示,长弓拉开蓄力,只需瞄准,放手便有箭矢飞出,十分方便。 “其他人被你弄去哪里了?” 妖怪在此地修炼许久,对此处十分熟悉,鹿娩不防,身上有两三处被击中。 这也给了她反击的机会,鹿娩拉满弓一射,穿过重重水球,从妖怪手旁擦过,成功激怒了妖怪。 妖怪冲过来,鹿娩有所防备,双手提弓一挡,电光火石之间借力翻到妖怪肩上,把弓往妖怪脖上一缠,妖怪被缠住命关,不敢再动。 “我知道他们在哪!你别杀我!”面对死亡,妖怪最终还是害怕了。 一时冲动,不曾想是把自己的命送到了对方手里。 鹿娩勒紧弓弦:“给你一个机会,说吧。” 怪物颤抖着身躯:“就在望月桥!今夜她要吸取他/她们的灵力提高自己的法术!” 鹿娩眉头知道事不宜迟,但眼下这个怪物的处置还没有着落,所幸白幕泽走了过来,手中一根金光闪闪的绳子迅速飞来困住了妖怪的身体。 鹿娩松开弓弦,那绳子直接把整个妖怪缠做了蝉蛹一般。 白幕泽走来,对鹿娩行礼:“在下镇北侯世子白幕泽。因家中有法器,便不听姑娘所言,实属失察。此乃捆妖绳,它走不了。姑娘若是要捉妖,在下可派人随你一同前去 。” 鹿娩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先走了,告辞!” 不拖泥带水,鹿娩拒绝之后就按着来的路线回去,脚下生风,行动迅速。 白幕泽让侍卫收起兵刃,暂且把妖怪关在了珍宝楼,那里法器诸多,也不怕它做什么。 “你派人跟去,能帮则帮。”白幕泽咳喘着交代,管家安明应下,立刻安排。 等到望月桥时,鹿娩喘了一口大气。 听见动静,妖冶女子立刻施法在周围开了一个保护阵,让鹿娩进不去。 成败在此一举,决不能让这个人破坏一切。 【正在扫描…… 品种:半人半鬼 属性:水 弱点:阳气、命关】 鹿娩也不废话,从系统取出大刀,朝着保护阵砍去。 一声又一声的撞击让女子心里有些着急,但越是着急越是想做好手中的一切。 “你要是敢对他们做什么,我砍掉你的头!”鹿娩也急了,手上的力道愈加重。 女子也急了,朝着她吼道:“你懂什么?!为了今日我筹备多年!谁挡杀谁!” 话音刚落,只听保护罩有出现裂缝的声音,鹿娩再一砍,保护罩直接破了。 在暗处观察的侍卫都惊了:这是什么气力? 女子面色一滞,错愕的同时不得不分出心来对付她。 鹿娩自然看见了她面前的水晶球,仔细一看,竟然能看见周月娥一行人。 于是把刀收了,那女子单手释放出水龙向鹿娩袭去。而鹿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抢那个水晶球。 因为分神,女子的法术反倒攻击性没那么强,就是缠人的紧。见状,藏于暗处的侍卫也冲了上来,根据吩咐,他们是来帮助这位姑娘的。 水柱一分为六,鹿娩灵活,迅速冲到了女子身前,两人交手。鹿娩一个缠手,成功把女子的手抓住,顺利把水晶球抢到。 女子阴沉地看着鹿娩,血泪从眼里流出,伸出手:“还给我!” 鹿娩冷哼:“怎么可能。” 【摔碎水晶球即可。】 抬手就把水晶球给打破了。 水晶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的场景也都消失不见,虽然还未见到四人,但鹿娩知道他们现在是安全了。 女子血泪流了一脸,沿着脖子将红衣衬的愈发鲜艳,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甚是吓人。 “我杀了你!”女子发出一声咆哮,五爪长而尖锐向鹿娩袭来。 鹿娩早有防备,提刀一挡,后退几步,待身形站稳,借力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弧,一脚蓄力向女子背部蹬去。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 鹿娩平稳落地,把刀架在女子脖子上。 然而,女子仍不死心,藏于背后的手暗中蓄力,想给予鹿娩致命一击。 暗夜沉寂,金光骤降,四人手掐法决,从天而降,彻底降住了女子。 鹿娩见状,立刻收刀退到一旁,检查那些侍卫有没有受伤。 “姑娘,您真是清风门的人?”一个侍卫撑着腰,龇牙咧嘴地问到。 鹿娩眼睛笑成两弯月牙:“那当然了!这种事造假很容易被发现的吧,我又不是傻子。” 侍卫点头:“大人,禁军马上就要来了,不知大祭司可有安排?” 沉默是今晚的望月桥。 见状,侍卫明白了三分。 鹿娩的穿着就不像是中原人,且她才刚加入,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那我等先去通传,请大人自便。”侍卫们对着鹿娩行礼过后,纷纷离去。 鹿娩走过去,四人把女子封住之后,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 “妹妹,你用的什么法子把我们救出来的?方才先是天和地裂了,随后就是天旋地转,结果一转眼,你猜怎么着?我们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卫孜辰絮絮叨叨地兴奋地说了许久。 鹿娩笑道:“我在那水晶球里看见了你们,就把它抢了过来扔在地上摔碎了,想着结界应该会消失,只是没想到你们会从天而降。” 周月娥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个宝塔,古朴精巧,可以放在手上,口中念着咒语,那女子便被收进宝塔。 “今夜诸位辛苦了,尤其是妹妹,给你记头功。审讯的事明早再说,收工吧!”周月娥发表完捉妖感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管俞凑到鹿娩面前上下打量,突然问到:“妹 妹,你本领高强,可否教教我们?” 卫孜辰也点头同意:“是啊是啊,你功夫好厉害!” 鹿娩思索后,回道:“我瞧你们也有些身手,想必是学过武的,若是勤加练习,定然也不会差。习武嘛,自然是每天都要练习的。若是非要让我指点一二的话,我每日练晨功的时候可以把你们叫起来,带你们一起练练。” 一听要早起,众人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回去睡觉吧!困死我了。”卫孜辰打了个哈欠。 众人有说有笑地回去了,路上因为鹿娩有些饿,众人跟着吃了顿夜消。 次日,鹿娩刚练完早功换了身衣服,便听见外院敲门的声音。开门一看,原是昨夜镇北侯府的侍卫。 【任务三:镇北侯府。】 系统小精灵抱胸从鹿娩眼前飘过,鹿娩微微点头。 只是为何只说镇北侯府,不说具体完成条件,有些奇怪。 系统小精灵不再开口解释,既然不说,想来这个任务不难,随便做做兴许就结束了。 “大人,世子命我等前来将这妖怪送来。”侍卫抱拳行礼,礼数周到。 鹿娩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妖怪,忽而觉得有些好笑,原本明艳的面容更添几分娇美。 “多谢多谢,辛苦你们了。你们吃了没,没有的话我请客。” 鹿娩想着此刻同他们打好交道,来日进入镇北侯府的时候也会更容易一些。 侍卫急忙推却:“我们吃过了,不劳烦大人。世子还说,若是诸位有空,烦请到侯府一叙。” 鹿娩眼睛都亮了三分,这正和她意:“没问题,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拜拜。” 送走了众人,鹿娩把妖怪抗了进去,然而正当她在想把这个妖怪放在何处时,不曾想昨夜那女子竟逃出宝塔,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正巧撞上了鹿娩。 “我叫络菱,你们必于今夜子时之前赶到镇北侯府,否则天阙城必有大祸!”络菱有气无力地说着,但目光真切,鹿娩信了一分。 只一分,毕竟鬼话不能全信。 鹿娩突然想起昨夜系统所言,此女是半人半鬼,于是向系统小精灵要了一把青绸伞,走过去为她挡住日光。 “你等我一下,我把它放好,带你去吃早饭,反正也要等他/她们起床了才出发,我们先聊一聊。” 眼下自然是不能放任络菱在这里,鹿娩决定把人一起带着。 系统让她去镇北侯府加上络菱所言,都说明了镇北侯府有问题,无论如何都是非去不可了。 1·6青王拜师 临走时,鹿娩见络菱一身红衣却是这里一片破烂那里一块碎布,很难不引人注目。但由于鹿娩的衣服由系统提供,所以现在没有多余的衣裳给她换上,于是进房间找了昨日买的新床单,让络菱先将就着披上。 朱雀街尾,两碗阳春面热气腾腾,鹿娩津津有味地吃着。 “你不吃吗?”鹿娩把另一碗面推向络菱,络菱摇头,鹿娩掏出钱袋,“那你去买身衣服换上,想吃什么自己买,我在这里吃东西。你也别想跑,有我在,你跑不出这条街。”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实力非凡,也很有自信。 络菱撑伞走后,鹿娩吃着面看向系统小精灵,询问但:“你能去跟着她吗?” 【系统幻化之物只可在您方圆五十米处活动。】 “没关系,去吧,帮我盯一下,我再吃几口。” 鹿娩努力地扒面,以最快地速度解决两碗面之后去找络菱,路上顺便买了个烧饼。 走到锦绣阁门口前五步,只见一红衣男子从中飞身而出,鹿娩不知缘由,下意识上前把人拉下站稳。 红衣男子抱拳,在看到鹿娩的脸时眸中划过一抹惊艳,笑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姑娘如此貌美,这天阙城何时来了这样一位美人,我竟不知?” 鹿娩啃着烧饼,此人的长相绝对是鹿娩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狐眼狭长而狡黠,玉冠长袍,一身鲜艳红衣竟也只能沦为陪衬,自带放浪不羁洒狂之意,简直是个妖孽。 而此刻络菱怒气冲冲地正从里面冲出来,红衣男子立刻躲到了鹿娩身后。 “这种登徒子,你救他作甚?!”络菱惧怕外面的阳光,出来急忘记把青绸伞带上,又不敢当着鹿娩的面施法打他,愤怒地盯着他。 闻言,鹿娩把手中烧饼啃完,转头看向红衣男子,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你非礼她?” “咳咳,这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姑娘如此貌美,令在下神思……” “什么玩意儿,自己品行不端还有的说嘴?” 未等他说完,鹿娩把人扛起,借一旁小摊桌角跳上屋顶,把人从上面扔了下去。 “哎哟,你这娇滴滴的美人,怎会如此大力?” 红衣男子也不嫌害臊,就这般躺在大街上,捂着胸口毫无形象地嚎叫起来。 鹿娩快步走到络菱跟前:“解气吗?不解气的话,你自己来。” 随后进去把伞取回,系统小精灵重新飘来,紧紧跟在鹿娩身旁。 路人指指点点,络菱却是摇头,眼下她有急事,不想在此事费神:“不耽误时间,咱们现在回吧,我把一切说与你听。” 鹿娩撑伞,把络菱护在身后,谁料禁军赶来,拦住两人去路。 “何人寻衅滋事?!”一身黑甲反光,来人一脸正气。 红衣男子就地而坐,单手托住脑袋,似笑非笑,勾人的紧:“程朔你瞎了,看不见本王在这?” 名为程朔的禁军头领一听,急忙跪地行礼:“小人方才眼瞎,竟没看见青王殿下,罪该万死,望殿下恕罪。” 所谓青王殿下悠然自得地打了个呵欠,摆摆手:“你也知道本王是个什么德行,这儿的事就不必管了,走吧!” 程朔连同他身后的禁军齐齐对青王行了个礼,神情无奈地退下了。 看着鹿娩和络菱的背影,青王躺着托住脑袋喊到:“两位姑娘当真不管本王是死是活了?若是本王出事,还得赖上你们。” 鹿娩回头:“你是习武之人,我下手也有分寸,怎会有事?” 这位青王筋骨结实,指间薄茧,身形精壮,鹿娩自然不会认错。 于是也不再去管,带着络菱赶紧回到清风门。 “说吧,你之前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清风门醒着的人依旧只有鹿娩一个,她也不想耽误时间。 络菱像是陷入什么回忆,半晌后开口道:“我铸了一把剑,取名为今耀。镇北侯府的二公子白启初把它骗走,想把它变成一把魔器。昨日我借结界之力阻止了一次,但定然被他发现了,昨日不成,今日是最后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络菱忽而起身对着鹿娩跪下磕头:“昨夜施展结界,本想借助你们的灵气助我完成破魔大阵,但是被你打破了,我只能先阻止他。昨夜所为,情非得已,望你们恕罪。” 【破魔大阵在自身灵力不足的情况下,可以借助他人灵力完成。一旦完成,借出灵力的人若是实力不足将会永远失去灵力,严重者 会暴毙身亡。 破魔大阵一旦开启,会将方圆百里的戾气怨气妖气魔气等气与灵气抵消,因此对灵力的要求达到了极致。】 鹿娩把络菱扶起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些变异妖怪也是他弄出来的?” 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首先他/她们是追查变异妖怪才找到的络菱,昨日还对他/她们暴露杀机的人今日却忽然改口情非得已,那么络菱的目的究竟为何。 鹿娩决定再观察观察,以静制动,总之此刻络菱的着急不似假。 络菱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鹿娩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把清风门众人叫醒,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到了三人衣冠不整,神情十分严肃。周月娥倒是穿戴整齐地在另一边,只是眼底黑眼圈重得不行,打着哈欠,脸色发白,比络菱这个半人半鬼的种族还像鬼。 “那你怎么是半人半鬼?”鹿娩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从系统小精灵说的时候她就好奇了。 卫孜辰走来拍了拍鹿娩的肩膀,还在打哈欠,口齿不清地说道:“妹妹行啊,能看出来她是半人半鬼。” 络菱却是选择闭口不言,众人也没有继续追问。 【如果不是先天导致的种族,那便是后面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人死后化作鬼魂归于冥界,半人半鬼的状态准确说来是活死人。本该进入幽冥界,然身体残存一口气不愿吐出,魂魄出不去,便成了这样一个状态。 有着人类的实体,却也有鬼魂的特征。因此她不能吃不能喝,并且惧怕阳气重的地方。】 周月娥幽幽飘过:“诸位先修整,午饭过后前往镇北侯府。那只怪物我收了,午后再议。” 随后众人散场,各自休息。鹿娩叹了一口气,准备去上街去买点东西。 “你昨夜用的兵器叫什么?”络菱撑伞起身问到。 鹿娩回眸一笑,认真思考后回答道:“大砍刀。” 络菱摇头:“那绝非一把普通的刀。刀身泛着寒光,仿佛能将一切划破,我承认你力气很大,武功高强,但我保证,没有那把刀,我的结界不会那么快被你砍破。” 鹿娩不在意地笑笑:“嗯,谁知道呢。反正现在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咯。有些事情是老天算好的,这样不就挺好,无人伤亡。总有办法解决嘛,你的方法也不是唯一的。你要出去吗,不去的话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络菱淡然一笑:“我不去了,此时外面阳气越来越重,即便是打伞我受不了。如果可以,我想吃梨花糕。” 鹿娩比了个“ok”,脚步轻盈,即便是穿着高跟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青雀街坊,柳絮肆意地在空中飞舞,小径一旁流水细过,此处行人较少,鹿娩负手看向一旁的系统小精灵。 “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度有多少啊?” 人心叵测,这是二师兄经常挂在嘴边的四个字。从前在山上便听过许多关于人性的故事,当时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如今身处红尘之中,才方知晓何为当局者迷。 【系统无法判断,请宿主自行决断。】 鹿娩叹了口气,她其实知道向系统小精灵问不出什么答案,只是想问上一问,来确立自己的观点而已。 “罢了罢了,今晚就能知道结果了,再想也想不出来。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哦不,算了,姑且称你为人吧。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咱两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对了,还没问过你,是你选中的我还是老天派你来的?” 【很抱歉,系统现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流水映照出鹿娩的容颜,与落花交映,想来是第一次出山门有些不适应,才会在此处发着牢骚。 “哟~这不是今晨的那位小娘子,怎会孤身一人在此处临水自照?” 这般轻佻浪荡的语调,除却那位青王还能有谁。 鹿娩回头之际,忽觉一道掌风袭来,她侧头躲过,抬手一抓却抓了个空,随即迅速往后跳到了桥上,拉开距离。 青王收回手:“这般好的身手,留在清风门岂不屈才?” 鹿娩站稳,反问道:“那要做什么才不算是屈才?” 青王嘴角上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再次袭来。鹿娩皱眉躲过,谁知青王袖中藏了一柄短剑,剑光凌然夺目。鹿娩双手撑地一个后翻闪过,从地上顺走了一根树枝。 “我不想和你打,你若是再出手莫怪我不留情。”鹿娩语气稍平,再加上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没有 威慑力。 青王但笑不语,继续向鹿娩刺来。虽是杀招,却无杀意。鹿娩在剑即将划过脖领时旋身躲过,一手控制住他拿短剑的手,一手将树枝刺向青王喉前皮肤。 青王松开短剑,换手,瞬息之间向鹿娩后方袭来。鹿娩向下一蹲,紧接着一个后踢,力度太强加上这高跟鞋的威力让青王受不住,短剑脱手。鹿娩迅速将他的双手拧在身后背住,一脚蹬在他的臀部。 鹿娩气力大,青王挣脱不得,无奈耸肩笑着。 “切磋而已,我认输,你松手吧。” 鹿娩闻言放手,也不怕他使什么诈。 青王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衣着,可无论怎么整理,却依旧有着纨绔子弟的影子。 “本王名唤洛玉廷,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你这般对本王,不怕本王治你罪?”洛玉廷背手假意咳了两声。 鹿娩还没来得及答话,洛玉廷又接着道:“你穿这么高的鞋也能打架,这么厉害,了不得了不得。看你这番模样也不像清越国人,你是哪国人?罢了,这些都不要紧。” 实不相瞒,本王练武遇到了一处瓶颈,天阙城里的人我本王也都以各种形式打过了,但他们都没你厉害。本王虽然生平浪荡了些,但对武道却是很认真的,想拜你为师,你教本王功夫可好?” 趁洛玉廷捡剑的时候,鹿娩终于得以说句话:“会不会是因为你的身份,他们不敢跟你打?” “怎么可能,本王每次去都是身着夜行衣,全是杀招,但凡是想活命的都会使出自己的看家功夫。本王打不过你,但他们有没有尽力本王还是能判断出来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有本王给你当徒弟可是一件很风光的事。” 洛玉廷如同一只花蝴蝶,鹿娩走一步,他要多走三步在她面前晃。 鹿娩摇头:“我尚未出师,不能收徒。” 生怕洛玉廷纠缠,鹿娩说完就借助旁边的树翻墙而去,又绕了七八条街把人给甩了。 把络菱要的东西给她带去之后,四人已经彻底清醒,精神饱满地招呼着鹿娩前去吃饭。 共商此事。 1·7论武今耀 一群人酒饱饭足后,昨日为鹿娩裁制的衣服以及腰牌已经有人送到。 “自今日起你便正式加入清风门了,没什么规矩,除魔卫道即可。” 周月娥把官服和腰牌交给鹿娩,至于户籍等一应资料,则由她代为保管。 鹿娩回去把衣服放好,腰牌交给了系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镇北侯府。鹿娩悠悠走在后面为络菱撑伞,给她挡着阳光,心里却在盘算着近几日发生的事。 天阙的妖,络菱态度的转变,还有镇北侯府…… 最重要的是有关这个世界的其它设定,虽然系统让她自行脑补过往看过的玄幻文设定,可是接触这么久,却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莫非是没有? 系统这么说是为了让她自己去评估他/她们什么段位,心里有个底? 罢了,想不通先不想了,左右不过一噶。 行到途中,洛玉廷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手上拎着一盒糕点,在鹿娩跟前晃了晃:“鹿姑娘,你看本王也是天资卓绝,本王可是立志要成为武神的,你又不吃亏,考虑考虑。” 管俞原本和周月娥走在最前,见此情形向后退了几步,把手搭在洛玉廷的肩上:“你找妹妹做什么,妹妹现在是我们清风门的人,你不准乱来。我们现在有事在身,你若有事换个时间再说。” 洛玉廷痛心疾首地指向管俞道:“唉,你是不是担心日后本王比你强,所以找借口?” 管俞翻了个白眼:“在没有遇到妹妹之前我觉得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可惜,遇到妹妹之后我觉得你……啧,还是差了点。” 洛玉廷拍掉管俞搭在他肩上的手:“武神而已,又不是战神,本王还是很有希望的,当然鹿姑娘也很有前途,何况又没有规定说武神只能有一个,指不定日后本王与鹿姑娘都是武神。” 鹿娩心想若是不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恐怕此人日后还得为了此事继续纠缠她。 于是道:“你杀招太重,长此以往,若是能练成绝世功夫一招制敌也罢,如若不能恐成大患。所幸你此刻正逢瓶颈,若有大师指导,修身养性,换别的路数,习百家之长,融会贯通,必成大才。” 洛玉廷一听似乎有戏,欣喜地凑过去:“鹿姑娘,你可是同意了?” 鹿娩依旧摇头,道:“我说过,我尚未出师,不能收徒。你武功高强,天资不差,也很努力。我只能提提建议,你呢,合该去找个道观或是寺庙,磨磨性子,看看自然山水,剑意会更加广泛,不出二十年,必是一代宗师。” 说罢,鹿娩就带着络菱朝前走去,被再三拒绝后,洛玉廷也没有再跟上来,管俞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了上去。 “青王殿下于武道一事确实十分看重,但由于他身份尊荣,辈分也高,寻常人自然不敢去惹他也不好说什么,因此为人处世轻浮了些,但总而言之不算太坏。”管俞道。 鹿娩点点头;“常言字如其人,武道亦是如此。” 他的招式当中透露着很强的杀意,反应迅速,这是一把锋利且带刺的剑,最初很强,一骑绝尘。若是天长地久,不懂得如何修复保养,便会越来越钝。” 兵器如此,人亦如此。并且若是他的杀意今后有半分动摇,修为越高,废的越多,所幸现在还来得及。” 管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一番话倒是给他们提了个醒。 清风门的人皆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在修士中也是数一数二,此前确实有在好好修炼,但是自打加入清风门后,开始放纵自己,加上近来捉妖导致精神不振。灵力修炼倒是没有落下,可于原先的武道已经丢失很多。 管俞恍然大悟,对鹿娩行一礼:“妹妹,日后你练功之时可否将我一同叫起?” 鹿娩笑了笑,点点头:“自然是没问题的。” 卫孜辰也过来凑一热闹:“你们都起了,我也不能被你们赶超,我也要,叫我一个。” 一锤定音,鹿娩都应下了:“修炼一事不可有丝毫懈怠,一日之差,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两个人天资努力相差无几,其中一人不过休息一日,而另一人毕生无法到达的高度。” 当然,习武自然难免一些磕碰,修养期间可以修行内境。若真是有那个天资,能够在脑海中模拟场景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发生在四师兄和五师兄的故事,四师兄一日睡了个懒觉,也是这一日五师兄与感念天地,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意,从那之后无论四师兄怎样追赶都追不上五师兄了。 四人醍醐灌顶,心中却在想 鹿娩师门中人究竟何许人也,听她所言个个皆是翘楚,若是能见上一面,不知何其有幸。 络菱也看向鹿娩,年纪不大,却有这番见解,也足见她师门的用心了。 不禁问道:“小姑娘,你师从哪位高人?” 鹿娩笑了笑:“师门长白山,师承姬玄青。” 络菱皱了皱眉,她自问也是游历过这世间许多地方的,却未曾听说过有这样一座山一个门派。能培养出鹿娩的师门,纵使是隐世门派也不至于在这世间毫无记录。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追问,曾经辉煌一时的北境万剑门一息俱灭,鹿娩或许说的是实话,师门不显,许是有旁的顾虑。 【滴! 正在为您收集数据……】 鹿娩不动声色面带疑惑地看向系统小精灵,此刻它的眼睛正转个不停。 卡机了? 鹿娩挥挥手依旧没动静,好在系统小精灵还跟着她走,现下只能先如此了。 镇北侯府。 侯府门前已经有人在等候了,看见周月娥一行人,立刻进去通报。 一个侍卫立刻跑来行礼:“诸位大人安好,世子已经等候多时,请。” 昨夜翻墙倒是翻爽快了,此刻慢慢走方才体会到这侯府之大,转了七八个走廊,走过了三四座小院,这才见到白幕泽。 白幕泽的脸真是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口唇皆白,若是冬日,只怕能与天地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了。 此刻春光乍明,白幕泽依旧身披狐裘,手捧暖炉,还不时咳着,脚下还有一个火炉。 白幕泽先行一礼,虽然多病,却依旧风姿挺拔:“见过各位大人,在下身子不好,只能在这屋子与各位见面,委屈各位了。” 周月娥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回之一礼:“无妨,我们不是注重这些的人。” 一行人往里坐,待茶水上毕,切入正题。 络菱对白幕泽行礼:“世子,您可还记得您的二叔白启初?” 白幕泽咳着点了点头:“二叔离家虽早,但幕泽还有印象,此事可是与二叔有关?” “我叫络菱,是幽谷络氏铸剑传人。你二叔骗走了我的剑,他说要帮我为它寻一剑灵,待我十日后来镇北侯府找他,人却不见了。我以血铸剑,遭受反噬,灵力大毁,死在去寻他的路上。若非还有这一口气撑着,我早已化为鬼魂。 我不知道你二叔为什么要骗走我的剑,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他要把它炼化成一把魔兵。我与我的剑血脉相连,可以感知到它的位置,此刻它就在这里。” 昨日我阻止了一次,不过失败了,他必定有所警惕。若是今日不成,我会灰飞烟灭不要紧,魔兵出世,足以造成危害了。” 鹿娩疑惑:“虽然自古也有以身铸剑的说法,但你当时铸剑应当不到二十,是否冒险了些?” 络菱叹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当时只是想滴血而已,不曾想那把剑却能吸血吸灵气。唉,如今看来,还真是一把魔兵的好料子。” 周月娥也道:“来时我卜了方位,是在此地没错。世子,敢问侯府是否有什么暗室或者密道,烦请告知。” 一旁小厮将汤药送来,白幕泽饮后细想:“若说有,那便是藏宝阁。” 管俞松一口气,总算是有了眉目:“那我们现在就去周围探查,布阵。” 周月娥觉得可行,一行人转去藏宝阁。 “世子确定要去?”谢麟回头,忍不住问道。 白幕泽由小厮扶着,摇摇头:“无妨。” 络菱小心翼翼地躲在青绸伞下,她发现这青绸伞看似轻薄,却能将阳光尽数挡住,又将目光转向了鹿娩。 一身绝技,身怀宝物,明眸皓齿,清灵大气。 只希望她不会成为阻碍。 好在她与白幕泽的计划还在正轨。 到了地方,周月娥在确定过位置后,三人布阵,鹿娩只能去一旁坐着了。 耳旁传来白幕泽的咳嗽声,鹿娩忍不住问道:“世子这是什么病?” 白幕泽在咳嗽过后面色惨白,轻轻一笑:“儿时便有,已经习惯了。” 鹿娩三师姐是学医的,终身之志便是救济世人,鹿娩也被她带出了一颗仁慈之心,最是看不得病人。不过很遗憾,她没有学医的天资,看个头脑发热尚且不行,其他的更不敢乱来。 “此前我同三师姐有过一个约定,待她游历天下救济世人之时,我便伴她左右,给她当保镖。师姐以医术救人,我用武艺助人。可惜我虽与 三师姐相处甚久,却没有学到她的半分本事,帮不了你。” 白幕泽又咳了几声,摇摇头:“姑娘有此心便已足矣,万般皆是命,能活一日且算一日。” 突然一道五色光芒闪过,络菱徒然抓紧鹿娩的衣袖,隐匿于五彩光芒之后的便是一道黑光,这道黑光让人莫名不适。 【警报!!! 此处魔气浓度高于正常值,请宿主离开此地,以免遭受魔气侵蚀。】 鹿娩回头,好在这里的人不是很多。 “你们先离开这里,若是打起来,我分不出手来救你们。” 络菱摇摇头,目光坚定:“不,我要拿回我的剑,此事不成,我将无法进入轮回。” 白幕泽虽然在咳,却也没有走:“二叔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得留下来。” 见一人半坚持,鹿娩叹一口气,挡在他/她们身前,不再过问。 周月娥等人正在施法,鹿娩不敢上去问情况,只能在这里站着看,同时也在向系统了解魔气。 【魔气是世间种种负面情绪所形成的另一种能量,它会消磨意志,执念越深,越容易被魔气所侵蚀,最终变成怪物。】 鹿娩不懂了,那魔族又是怎么回事? 【魔界里面充斥着这些负面能量。 这个世间本就没有纯粹的种族,人族亦能化魔,妖族亦能。心中有恶念,纵使他是人族,又何尝不能说他是魔族。 系统无法具体解释这个概念,若是有空宿主前往魔界一看便知。】 鹿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过她觉得系统说话越来越人性化了,准确说来是带有见解的来向她解释这些。 不过系统说得也对,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或许系统说的话都是建立在在她的认知上面,毕竟她与系统同生共死,也算得是这个世间难得的挚友。 思及如此,鹿娩不再多想。 谁都可以怀疑,唯有与她生命相连的系统不可怀疑。 1·8交锋说剑 一炷香后,眼见黑烟越发浓烈,骤然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压下来,令人喘不上气。 鹿娩翻上屋顶,那黑烟将视线蒙住,什么也看不出,系统的警报越发强烈,吵得耳朵疼。 【请宿主立刻离开! 请宿主立刻离开! 请宿主立刻离开!】 藏宝阁前海棠落雨,青叶起风,鹿娩问系统要了一张黑木长弓,拉弓随时待命。 五色光芒渐弱,周月娥第一个从里面出来,鹿娩立刻飞身下去接住她。 周月娥吐了一口血,指着藏宝阁:“封不住了,出来了。” 另外三人收力,被魔气与妖气混杂的气弹飞。 一片混乱中,管俞将拿到的手札紧紧握在手中。 魔气如烟,在一片黑烟中,一人持剑附青光负手立于此处,衣衫猎猎。 “你当真把它炼化成了一把魔兵?!”络菱撑伞而来,眼尾泛红,身上泛着黑气。 那边没有声音,络菱步步逼近。 忽而黑烟狂作,挡住众人的视线,黑烟里,络菱与白启初并未言语,只一眼,道尽千言万语。 “二叔?”白幕泽轻轻唤了一声。 正当络菱靠近之时,白启初瞬移前来,与络菱擦肩而过,鹿娩提刀护在白幕泽身前,同时也看清楚了此人的面貌。 剑眉飞舞,面冠如玉,眉宇间有一道黑色印记,细看之下与白幕泽确有两分神似。 白启初持剑指向鹿娩的眉心,青光一闪。 “铮——” 兵器相撞,余音不绝。 众人前只见眼前忽明忽暗,再睁眼时鹿娩已经提刀与之争锋。 白启初似乎也有片刻诧异,但就是这瞬间,鹿娩俯下身体绕到侧面抬腿踢向白启初的腰部,白启初收剑退后半步。 见状,白幕泽立刻出声:“二叔,别打了。”说罢,又咳嗽了几声。 白启初果真收剑,闪到白幕泽身边扶他坐下。 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物理伤害绝对的神。】 鹿娩嘴角微不可查抽搐了一下,有些看不明白如今的这个局面。 周月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还是先过来行礼:“白二公子,我乃清越国大祭司,陛下册封清风门掌事人,请您解释近日所为。” 白启初冷笑一声:“各司其职,大祭司既然知道,何故做戏。” 一场黑烟扫过,竟带着白幕泽一同消失。 这句话湮灭在魔气中,无人注意。 院内回归平静,络菱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不要脸之人,气到发抖。 “络菱姑娘,你若是再不收敛身上的戾气,我们只能先将你送入轮回了。”管俞好心道。 络菱垂下眼眸,她的任务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只剩下自己的最后一件事了。 “月娥,现在怎么办,事件没有调查清楚,还让他把世子给带走了。”卫孜辰抱着血瑶,靠在树上,唉声叹气,一派衰相。 周月娥心情沉重,对一直贴身照顾白幕泽的管家交代道:“封锁消息,七日之内,必定将他们二人寻回。” 每个人心事重重地离开镇北侯府,各有所思。 清风门,四人如同被抽干了精气一般,毫无生气地趴着,鹿娩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卫孜辰塞给她的糕点。 “你们不必这般沮丧,至少没让魔气肆虐放出,妖物一案也算有了结果,天阙城恢复平静,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络菱安慰着她/他们,回眸却撞见了周月娥深邃的眸光,示意到自己多说了什么,便不再言语。 管俞叹气:“是他自己收了魔气,与我们无关,还有这本手札,真没有想到白家二公子竟然会以魔气炼化妖族,作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手札上记录了妖族与妖族相互融合,妖族与魔气互融的种种实验,而这个实验竟持续了数十年。 白启初在镇北侯府用魔气改造妖物,失败了才会导致它们变异成为众人看到的模样,那些妖物有的被迫吸食同族妖力,有的融合失败因而暴走为祸人间…… 只是为何又说白启初失踪数年,若说为了此事暗中行动,在世人眼中是消失也说的过去。可镇北侯府虽大,这么大的工程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而且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这个既然实验做了这么久,看他的年龄约莫三十往上一些,他是接受继承了旁人的实验,还是自己天赋异禀去做的…… 种种问题萦绕 在众人心头。 而卫孜辰双眸猩红,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猛掐大腿,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 良久,卫孜辰打破这安静的氛围,沉声问道:“妹妹,你同他交手感觉如何,你似乎没有受到魔气的影响。”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望向鹿娩。 鹿娩抿了一口水,认真回想:“怎么说呢……单论比试我不会输,但他身上那股黑气令我很不舒服不想和他打。我不太明白你们怎么修炼的,但近几日看来,月娥完全可以试着用你的星辰术召唤星星帮你打架。” 随后鹿娩望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谢麟,道:“五行术也就生克制化之理,最后归于阴阳大道,你可以稍微试着化繁为简。” 结印的话,可以试着与五行术配合,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至于你的琴……是有些怪异,要不找一位高僧做做法事压一压?” 最后一句是对管俞和卫孜辰说的,鹿娩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问题所在。 管俞沉思之后抱拳行礼:“多谢妹妹指点。” 说罢,几人各自去寻了个去处修炼。 络菱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你既然知道,为何之前不说?” 鹿娩笑了笑:“我也是刚看出来的,况且我才来了两天,他们都是人中龙凤,贸然说这种话很不受听的。要不是说到武功招式,嘴快说了出去,我才不想招人嫌。” “你们比我强,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确实值得夸赞。”络菱笑道。 鹿娩双手托腮,捂脸道:“我六师兄自诩天才,很多时候旁人给的建议他都不会接受,后来师父便让大师兄戴了个头套,用着他最瞧不上的招式去揍了他一顿。六师兄吃了亏,挨了打,收了心,才有最后的成就。” 我猜我六师兄被打的时候讨厌死大师兄了,而我现在就是那个棒槌。” 络菱被逗笑了:“你们是同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的师父一定很为你们骄傲,都很了不起。” 鹿娩放下手,谈笑间不经意地问道:“我还是个小菜,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今耀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堂堂镇北侯府二公子将它选中,变为魔兵?” 络菱心下一惊,这小姑娘怎么聊着聊着突然又把话题扯回去了,看来只有说点真话才能止住她的追问。 沉默一阵,络菱抬头对上鹿娩的眼睛,答道:“我最初在锻造今耀时原想将它练为灵器,在锻造的过程中不惜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未曾有丝毫懈怠。 待到百日之后,剑成。后来到了天阙城,偶然间与他相识,他说可以为我寻找一个剑灵,届时剑便不再是死器,我勉强信了,他把剑带走了。 若说今耀除了拥有灵气之外,它的材料是族中长辈从魔界搜集回来的魔灵石,它们只能感应灵气魔气的有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鹿娩微微点头,对络菱说的话抱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在她眼中络菱如今的立场依旧不明确。 没有任何充实的理由来解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过既然是一名铸剑师,能够倾尽心血锻造出今耀的人,对于剑意自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感知。 于是鹿娩从旁取了一截竹子,以竹为剑,院中练剑。 剑指长空,皓月高悬,与风相融,池塘倒影。 数尽人间千万红,一点青山明月心。 繁华旧梦,沧海波涛,清影翩然,天地一念。 1·9武神星命 自那日后清风门众人一连闭关三日,一切回归平静,天阙城内再也没有妖物作乱的事件发生。 鹿娩也按照原来她在长白山的节奏过着,对于周月娥所定下的七日之约已经过去三日,尽管心中急切,却也明白此时不是打扰他/她们的时候。 直到第四日洛玉廷再次登门打破清风门原有的宁静。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收徒,那日是担心你这么好的苗子走了歪路才说了那些话,你我年岁相仿,比武切磋可以,师徒……怎么都觉得怪怪的,不合适。”鹿娩很是无奈,耳边被叨叨念了许久,实在有些受不住。 洛玉廷也不死心,散漫地坐在湖边喂鱼:“本王差人去户部查过了,你是关外人,你的师父师兄们都不在这,那你若是一辈子不回去,岂不就一辈子出不了师,收不了徒弟了。” “师父早逝,我若要出师得前六位师兄师姐同意。现在我在下山历练,即便回不去,以我的水平也不足以来传道受业,王爷还是另请高就。” “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收本王做徒弟你又不亏。莫非你想先成为武神证明自己的实力,再想收徒一事,若是这样本王也就不同你计较了,做本王的师父自然得让世人知道她有多厉害才行。” 鹿娩却是抓住了重点:“武神是什么,自己封的还是要经过什么考核?” 上一次就听到这个词了,只是近来系统小精灵懒洋洋地,可能还在卡机状态中没有回来。 洛玉廷瞬间瞪大双眼,弹跳起身:“你连这也不知?罢了罢了,武神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经过那些有灵力的人层层考核选出来的,当然这个位置数十年以来都是空着的,毕竟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不用灵力也能与他/她们打个平手。” 鹿娩一听更是把头摇得剧烈:“我这点本事自保有余,若是要当武神,肯定还得承担相应的责任,我不行。” 洛玉廷忽而凑近:“你当真不收徒弟?” 鹿娩坚定地点头。 洛玉廷耸肩:“罢了,本来也没抱有多大希望。过几日本王便去九耀派学习了,原是想着若你能收本王为徒,本王也就不必走这一趟了。不过本王要拜的人可是剑圣,等本王下山再来向你挑战。” 既如此,今日就当是来告别的。看在你从前指点过本王两句,咱们姑且也算是朋友了,本王对朋友素来大方,天阙城内,凡是你瞧得上的武器,尽管报本王的名号,自会有人送来。” 络菱撑伞从一旁走来,对鹿娩低声道:“我乃络家铸剑传人,你想要什么兵器我都能为你打造。” 鹿娩对络菱笑笑,洛玉廷拍拍手示意随从跟上来,两名侍卫托着一个箱子走来,鹿娩皱了皱眉头。 “没有别的意思,你若是当本王是朋友,就收下这些。若是不愿,就当是本王感谢你那日那些话的礼。” 鹿娩扫视一眼,行礼致谢:“心意领了,方才只是在想日后若是要还礼,我可能还不上你的这些礼物,太贵重了。” “你收下,日后陪本王过两招就成,这些小玩意儿本王多的是。”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回来,本王的那些小娘子们可是要想死本王了,本王还要同她们去告别,就不跟你说了。你们这儿人也不少怎么这般冷清……” 洛玉廷絮絮叨叨地就这样念着离开了,不让鹿娩有回绝的机会。 络菱撑伞瞧着里面的东西:“哟,南风红茶、青卢山白茶、冰心茶具、凤池印泥、绛西狼毫、罗晴砚、凌河纸、无香墨……啧啧啧,皇家的人就是出手大方,随随便便一件就价值千金。” “你能认出这些东西,说明你也不简单。” 箱子里的东西被鹿娩一一摆放在屋内,下层一些珠宝绸缎,只是她现在还沉浸在系统赠送的小裙子当中,暂时没有要将它们做成衣服的打算。 络菱却摸着这些绸缎,忽而对鹿娩上下其手测量体裁。 “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做衣裳就当是打发时间了。你想要什么款式的?” “当然是什么好看就做什么了。” 鹿娩对漂亮衣裙素来没有抵抗力,喜欢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亮眼。 “我也接触过一些习武的姑娘,她们倒是无所谓好看与否,只要舒服就行,怎么到你这就不同了。” 鹿娩开砚磨墨润笔练字,对络菱挑眉一笑:“因为我爱美,穿得美美的心情自然会很好,心情好了运气就不会差,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系统提示:本次更新完成。 更多功能期待您后续解锁。】 系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反倒吓了鹿娩一跳。 她目前对系统的理解就是外挂,有求必应,只是需要完成任务。不过系统颁布的任务都是在鹿娩能力范围内可以完成的,甚至还会有其他人前来帮助。 鹿娩对这个系统很满意。 既不用修仙打怪升级解锁商城,也不用被动完成任务,一切只随她的心意而来。 练完字,鹿娩翻看着洛玉廷送来的剑谱和武学纲要。 古武更偏向于实战性和杀伤力,讲究招式连贯内外兼修,内练一口气。 这到底是她真正接触古武,一时间看迷了眼。 练体练气,各家理解不同,侧重也不同。吸取前人经验,两者鹿娩倒是都有练,忽而发现在原先那个世界练体见效强于练气,在这个世界对气的感应却比在那个世界强。 好似某一瞬间她能与各种各样的“气”建立联系,能够操控它们。 是因为这个世界灵气比那个世界充沛吗…… 正在鹿娩沉思之际,突然,只听外面一声巨响,让她从思考中抽离出来。鹿娩一脚踏出门,只见外面尘土飞扬,立刻回头转身关上门。 随后隔着几座院墙,依旧隐约传来了管俞七拐八绕谩骂的声音:“卫孜辰你诵经就诵经,搞这么大动静作甚,屋子都快塌了!” “大哥,你骂错人了,是老谢!”卫孜辰连呛几声,手指轻拨琴弦,音波荡扫,一切恢复原样。 鹿娩和络菱趴在门上听着,良久,貌似没有什么动静了,正开门,却看见周月娥的房间星光熠熠。 四面骤暗,星光汇聚成了一幅波澜瑰丽的画卷,随着眼前画卷不断放大,竟然大到遮住了天。 星河之下有两道背影,有万般颜色闪烁。星河上空是无边的黑暗,而黑暗之中亦有星辰闪烁,忽明忽暗之间,似有许多姿态各异的人,或反弹琵琶或飞天彩绸绘舞。 鹿娩为这幅画卷的壮美而震撼,而下一刻画面翻转。 无边黑暗化为七个由星星汇成的漩涡,大小不一,却是和谐,只叫人觉得神秘、宏伟。 是星轨。 星光变作一道蓝光收于周月娥的手中。 鹿娩如梦初醒。 “妹妹,你瞧什么这般出神?”周月娥走过来,在鹿娩眼前挥了两下。 鹿娩直直望着天空,又看向周月娥:“你方才没看到什么吗?” “我听到动静,将星光收下,出门就见你呆呆地站在此处望着一处。” 鹿娩低头看向周月娥的手心。 “我也好奇你方才瞧见了什么,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呢。”络菱走出来撑伞挡住阳光。 两人都说不知,于是鹿娩摇摇头:“许是练武有些花眼了。” 周月娥不疑有他,笑着给鹿娩展示手中的星光:“你说的没错,确实可以借助星辰的力量,以后我就不用躲在你们背后了。虽然现在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总比没有好多了。他们又在闹什么?” 东边又传来轰隆声。 鹿娩摇头:“不知道,正准备去看。” 三人一同出去,对面三人迎面走来。 “今夜收拾行李,明日出发去沧海,管俞你写呈文。”周月娥发话。 卫孜辰先是抱头哀嚎一声:“刚出关就要出远门,唉……”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又打起了精神,“不过沧海也挺好的,暮池门也在那,咱们要先去拜访拜访吗?听闻暮池门有一绝技名为幻音心声,真想见识见识。” 周月娥思虑片刻,道:“此事不可声张,牵连到镇北侯府的世子与失踪许久的二公子,我们清风门不受任何门派牵制,也不参与朝廷争斗,所做之事只需让陛下知道即可。” 古代这些制度鹿娩还挺感兴趣的,不过听周月娥的话头,如这般直属皇帝管辖的部门,必须保持绝对中立的态度,并且要对皇帝保持绝对的忠诚。 思及此处,再结合周月娥的身份,鹿娩猜想自她被算出要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皇帝应当也知道了她的存在,否则办户籍这样的事也不会这样快。 此前看小说的时候总有世外高人能看穿主角来自天外,如今到了自己,却不由得认真思考那些被忽略掉的问题。 两个世界犹如两条平行线,偶有交集产生能量联动把她带了过来,倘若将生命比作星辰,在巨大星盘之上骤然多出了一个她,那么确实能被人算出来。 而从一个星盘跳到另一个星盘的她,是改写星盘上的星辰运动,还是 与之共舞,这一切都是未知,原本星盘上的命运是否还要背负,亦或是对原星盘有影响,这一切都是未知。 不过…… 宇宙浩渺广阔,一颗星星的存在离去,貌似也没什么影响。 【感受到了宿主心中孤寂,是否需要系统开启陪伴聊天模式?】 鹿娩对着系统小精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过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突然带来的惆怅,这个世间的万千风景才是她的心之所向。 1·10氏族沧海 夕阳西下,金辉洒大地。 众人前往鸿宾楼,也不知是心大还是其他原因,留下络菱看守。 走出大门,周月娥停下脚步,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紫色华裙头戴宝珠的妇人,面容慈祥,气度雍容。身后跟了洋洋洒洒的一众奴仆,好不气派。 周月娥面色不改,端正行礼:“母亲安好。” 李曼出身罗晴李氏,与青阳周氏家主周放结亲,诞下周月娥不久之后回到本家理事,当她能空出时间陪伴女儿时,周月娥已经去了神庙,故而两人既熟悉却又生疏。 众人紧跟着行礼,李曼在来之前便已知晓清风门众人什么身份什么性子,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与名册上的人一一对应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鹿娩身上,不过也仅有片刻,最后拉着周月娥的手笑道:“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我做东,带上你的同伴一起。” 面对李曼的热情,周月娥总会感到不自在,于是抽出手回头以目光询问,几人眼神交流后微微点头。 长辈开口,岂有推却之理。 来到鸿宾楼,饭菜未上,鹿娩靠在窗边看着下面的风景,余下三人围过来,四人静静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也是给她们母女留出谈话空间。 “母亲此次进京所为何事?”周月娥揭壶泡茶,茶香四溢。 李曼接过茶,抿了一口:“受苍穹山九耀派掌门之邀前去,信中只说是大事,却未曾说明是何事。” 周月娥眉头微蹙:“前些日子我也收到了信,只是在此之前得先去一趟沧海。” 李曼放下茶杯,用帕子轻轻擦嘴:“不急,左右时间尚早,我一路看账过去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你用阵法倒是快上许多。”话锋一转,李曼抬眸轻扫了一眼鹿娩,“她会法术吗?” “不会,”周月娥微微摇头,看向鹿娩,“但短短数日,却已经救过我们多次。” 听见二人提到自己,鹿娩转身,便见李曼微笑着招呼她过去。 走到桌前,李曼提壶倒茶,鹿娩连忙阻止并为她添茶:“您是长辈,这于礼不合。” 鹿娩的言语行事与这里格格不入,但她有礼有节,举止大方,进退有度,李曼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无妨,姑娘救过月娥,便是周家和李家的恩人,一杯茶而已,姑娘受得起。”李曼笑盈盈地问道,“姑娘何许人也?” 【滴,触发名词,正在搜索…… 清越国七大世家分别是凤池陈氏、青阳周氏、南风苗氏、绛西苏氏、凌河谢氏、天阙管氏、罗晴李氏。 不过原本是八大世家,二十年前魔族自北境入侵,冰心叶氏被灭,故而只剩七大世家。】 系统小精灵在一旁介绍,鹿娩轻嗅茶气悉心听着,随即骄傲地回道:“我叫鹿娩,出身华夏国,家在长白山。” 饶是见多识广的李曼听后也不禁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便以笑掩饰过去:“姑娘这身气度非常人能比,月娥武艺不高,日后烦请姑娘照顾一二。” 鹿娩起身行礼:“身怀武艺,自当锄强扶弱,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 言语之间,菜已上好,众人围坐过来。有一位长辈在,一向话多的卫孜辰也鲜少出声,唯有鹿娩看似吃得慢,手上速度却不减分毫,十分自在,剩下的人则想着过会出去接着吃夜消。 管俞和谢麟出身名门,李曼早有耳闻,卫孜辰没什么心思倒是不必担心。唯有鹿娩,尽管她将家门报得清楚,但李曼阅尽周家藏书阁,真是从未听说过鹿娩口中所说的地名国家。 可见鹿娩的模样却又不似作假,要么是天外有天,要么便是心机深沉。 一局饭吃下来,鹿娩不卑不亢,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尽管穿着打扮与众不同,但这衣服面料却是连李曼都说不上名字,且看她这般从容,想来必是某个隐世家族下山来历练的。 思及此处,李曼也不计较这些了。 饭后李曼和周月娥似有话继续说,几人便先行一步。夜凉如水,卫孜辰出来后狠狠地呼吸了两口。 而素来保持沉默宛如雪山一般的谢麟突然出声,轻言询问道:“你们都吃饱了?” 卫孜辰就等着这句话,只是没想到会从谢麟口中说出,看来还是受了妹妹的影响,于是道:“你们是不是也没吃饱?妹妹就不用说了,你吃得最多。” 鹿娩轻咳一声:“其实还好,可以再吃点消夜。” 见三人达成一致,管俞一锤定音:“那就换一家吃,你们想吃什么?” 卫孜辰凑过来道:“咱们买点能带回去的吧, 万一月娥也没吃饱,发现我们背着她偷吃,肯定会不高兴的,哈哈哈!我想吃兰花巷的烤鱼好久了,咱们买条鱼回去,再买一些零嘴就差不多了。” 众人没有意见,待周月娥刚回到清风门,见四人在吃,络菱一脸羡慕,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飘回院子了。 鹿娩的目光飘向坐在她肩头的系统小精灵,将手中的樱花兹糯糕在它跟前晃了晃,系统小精灵虽没有任何表情,却微微侧开脑袋。 鹿娩从中感受到了系统小精灵的一丝无语,忍俊不禁。 “明日动身,大家起早一些。”周月娥坐过来夹了一块鱼肉品尝。 常年在神庙中修行,数十年来与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整个周家也就与她的兄长——周家现任少主周长安略熟。 鹿娩好奇又担忧地问道:“我们怎么过去,不耽误事吧?” 白启初是白幕泽的二叔,周月娥也没有说白启初会对白幕泽不利,血缘关系加上大祭司的双层buff,得出结论白幕泽不会有事。 唯一担心的就是周月娥定下的七日之约,毕竟已经过半了。 “我们三人画符,摆阵传送过去。放心很快的,两个时辰就到了。”卫孜辰抓了一把花生米喂进嘴里。 听见卫孜辰这么说,鹿娩稍稍宽了心。 【沧海位于清越国最东边,旁有齐福镇、此泉镇、地海镇,齐福镇之上有暮池门,与苍穹山九耀派并立清越国两大修真门派。 据天象显示,明日晴,微风。】 次日,天蒙起雾,云烟氤氲。 鹿娩晨练后众人方才起床,迅速用过早膳整理齐备后,络菱撑伞飘过:“快启动阵法吧,咱们已经耽误了很久了。” 闻言,四人一改拖沓惫懒之态,周月娥一撒灵符,数百张符纸在灵力的驱动下,五颜六色的灵力汇聚而来,最后化为一道白光,白光一闪,天旋地转,眼前除了白光还是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体从飘然自得的状态瞬间下沉,鹿娩脚触地面时险些摔了个跟斗,不过很快调整姿势平稳落地。 待她回头一看,除了络菱其余四人各有各的模样,人仰马翻。 周月娥稍好一些,鹿娩扶她坐起,刚想去扶其他人,却见卫孜辰抬手摆了摆。 “不必,就这样,让我缓一缓,好多星星……”卫孜辰眼前只见灰白一片,不少如同飞蛾一般的小黑点在旋转跳跃。 其他人亦是如此,而鹿娩却没有太大的反应,随后想到小时候被师父抱着坐过山车和跳楼机,大抵是那个时候玩出来的。 尽管师父对她的要求是在成年之前不可以离开山门,但是他老人家却时常带着她偷摸出去玩。 “小娩儿要记住,咱们在山上学习是为了了解这个世间的一切,明事理,知大义。但那玩意儿终究是书上写的,纸上谈来终觉浅,纵使读遍万卷书,也得行万里路,到红尘中来体验一番,才能够领悟其中的真谛,化作你自己的东西。” “可师父不是怕您一个人下山吃东西会被师兄师姐们嘲笑,让我背锅才带我下山的嘛?” “咳咳,总之,修行嘛,自然是要下山来的。师父只是提前带你来浅浅地、粗略地看一下这个世界的一角。时代飞速发展,日新月异,你今日看到的这些也许十年之后便换了另一番模样,沧海桑田,将它们……不,把你觉得有趣的东西记下来,才不会辜负这个时代留下的印记。” 所以长白山的弟子虽然住在山上,但是电脑手机样样不差,师父总是鼓励他/她们每天花上几个小时去与电子产品打交道。无论是刷视频也好,打游戏也罢,总之不能与这个时代完全脱节。 “可我总觉得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师父,这个世上有这样的东西吗?” “哈哈哈。那当然,有变就有不变,师父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们对你的关爱之情是不会变的。你看,现在吹过来的风,和千年前的风,有区别吗?它们的本质依旧是风。” 待鹿娩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众人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难得一次使用传送阵法,没想到这次距离太远,太狼狈了,早知如此就在途中选个地方休息一下了。”管俞面如土色,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 络菱站在一块礁石上,呼吸着空气。 海边的空气中泛着丝丝咸味带来些许海腥味,巨石耸立,沧浪拍岸,水汽扑面而来。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具象化了。 海面一望无际,碧空之下便是沧海,极目远眺, 水天一色。天之洁,水之幽,千古悠然之感顿然而至。 鹿娩不禁问系统要了一柄长剑挥出乘浪剑法。 此剑法由先辈于红日初升之时凌于礁石所创,剑法根据浪花形态而演变,忽疾忽收,飘逸如尘,剑中之意大气磅礴,一剑破光阴,柔而带刚,潇洒畅意。 【恭喜宿主解封地图:沧海 恭喜宿主剑法修为更上一层楼】 众人也看呆了,甚至想与之舞剑。 练剑完毕,鹿娩终于知道师父说的身入红尘是什么意思了。 不入红尘,怎能与这天地万物共情? 她从前对剑法的领悟只到熟练,若说其中意境只凭想象与看视频领悟到了三分,那现在便是领悟到六七分了。 身临其境,方知其意。 众人鼓掌。 “妹妹,你这套剑法叫做什么?” 方才卫孜辰恨不得弹奏一曲,但是她/他们都看出鹿娩与天地万景相融,剑意凌冽浑厚,不敢轻易打扰。 鹿娩收剑笑道:“名唤乘浪剑法,乃先辈所创。下山历练果真重要,若非如此,我这套剑法只能空有形而无意,实在可惜了这么好的剑法。” 周月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肯定:“不必妄自菲薄,很厉害。” 鹿娩却是摇头:“我天资一般,只能在基本功上苦练。” 若说天才,她的师兄师姐们才是天才中的天才。以二师兄为例,虽然性格顽劣,却能全凭想象力将这套剑法完全掌握,讨人厌是真的讨人厌,这天资让人羡慕也是真的。 “至少如今的你没有输过。”谢麟腰间乾坤铃也在响着,与浪花敲击礁石竟奇妙地融合。 只要谈到武学,鹿娩的话就会不自觉的多起来:“那是因为我很清楚我的弱点,我可以避开,才会让你们有我特别厉害的错觉。” 络菱忍不住走来:“停,不唠了,先做正事,咱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众人看向周月娥,周月娥点头,白日引星。 于是海面上出现了这样奇幻的一幕:黄昏之下,群星垂挂,海水粼粼,星辰活了过来。 周月娥睁开眼,眸中似乎藏了星河宇宙,动人心魄。 “东边,齐福镇。” 1·11天坑良缘 齐福镇位于沧海之旁,暮池门之下,百姓以捕鱼为生,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许是海边日落太快,几人赶到齐福镇时天已逐渐暗沉,随意吃了点东西后继续触发。 在此处找了一圈,直至天黑依旧一无所获,渔火萤光,唯见暮池门仙气飘然立于夜景之中,流光溢彩。 天上不时有白衣铃声掠过,是暮池门夜巡的弟子。 “月娥,陛下自成立清风门以来,尚未与各大门派有所往来。如今天色已晚,贸然打扰虽不合时宜,却也可以借此良机与之交好,来到此地总得打个招呼,寻求帮助,你觉得呢?”管俞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周月娥。 如此,众人齐齐看向周月娥,等待她的答复。 “暂且不用,我感应到了今耀的气息,请随我来。” 络菱眉间似有一条银线,指引着去路。众人随其前往,伴着海浪虫鸣,许是夜风微凉,莫名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与此同时谢麟施展五灵术,照亮黑夜。 【前方五百米处有灵力异常波动,请宿主小心回避。】 一行人跟随着络菱七弯八绕地走了一圈,只见眼前骤然出现一个硕大无比的坑洞,周遭尽是碎石片屑,旁边立有木牌,刻有十六字曰“天降奇石,尚未查明,凡人勿入,暮池门留”。 许是这个天坑太深,鹿娩扔了一块石头进去竟然听不见一点落地的声音。 火光在黑夜里随着海风飞舞,立刻引来暮池门巡视弟子的注意。 “什么人?!” 几人身后突现一片亮光,一男两女身着同色系的轻纱长袍,花纹精简秀美,在月色下熠熠生辉。腰间系有不同形状的银色长链,银蓝相间,随风而起,其间有如山间清泉一般的敲击声,宛如乐曲。一块水滴状的蓝色水晶自额上垂下,饰品纹路多以海浪为主。 管俞立刻上前,摘下腰间金牌交予对方,介绍道:“在下管俞,自天阙城清风门而来,这位是清风门掌事人周月娥,就是你们知道的神庙大供奉、清越国大祭司。” 很明显那名男子是带队的,接过令牌感应到上面的灵纹波动后,立刻领着剩下二人行礼。 “暮池门弟子林青润,见过诸位。此处情况不明,掌门令我等在此处守候,明日三长老会亲自前来探查,诸位有事不妨待明日再商量?” 络菱闭眼,此处应是由天外奇石降落砸下的天坑,但若仅仅于此暮池门也不会派人守护。再仔细一查,发现越接近洞底灵力漩动,稍有不慎便会被吸入其中,而里面竟蕴含了冥界之力,掉入其中恐不知生死。 这个坑洞最巧妙的便是在触碰到那一层轻薄灵力之前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存在,莫说凡人,凡是稍有些许好奇心的修士忍不住下去探查,只怕也难出来。 络菱能感受到的,除了鹿娩以外的人自然都能察觉,于是周月娥道:“既如此,先休息?” 见状,林青润立刻回头温声吩咐道:“青礼,带几位贵客先回去,安排住处,务必招待好,不可懈怠。” 一行人跟着这位名唤青礼的修士前去,而络菱却被林青润拦下。 “暮池门外有结界,这位姑娘介于阴阳两界,恐被结界所伤。青乐,你带这位姑娘去镇上寻个住处。” 林青润目光平和,并没有因为络菱是半人半鬼的模样而有丝毫偏见,安排好一切后继续夜巡。 …… 次日,因为靠着海岸线,此处天亮得也特别早,正符合鹿娩的作息。 于是她一如往常在院中练剑,先是吸引了同住的女弟子,随后引来了上早课的弟子,最后一群人在此处围观。 “哇,好美的剑法!” “好精巧的剑法!这几处竟能这样连起来!” 众人感慨后,风声被挑起,七星步,苍虹剑法,鹿娩气势如虹,手执剑,负青天,敢教日月换星辰。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正巧鹿娩也练的差不多了,便收了剑对众人抱拳行礼而退。 自下决心习武以来,无论寒冬酷暑,哪怕生病鹿娩也会早起练武。剑心在这漫长的练习中打磨,澄明不染。 只是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人。 阳光刺眼,清风门众人难得起了大早,用过早膳后众人一同前去拜见暮池门的掌门休法。 暮池门位置靠海,也因此使得建筑物之间多了几分飘逸灵动之感,风格以浪漫与梦幻的元素为主。 德苍殿为暮池门正殿,中间紫金香炉中清香阵阵,闻之舒心。一位慈眉善目、两鬓斑白 的老爷爷正坐中央,下方围坐五名长老。 “几位小友,进来坐。” 声音和蔼亲切,五人满怀一颗敬畏之心走进去。 周月娥带头行礼:“清风门掌事人周月娥见过掌门、各位长老。” 后面几人紧随其后。 休法清风道骨,揪了一把胡子,笑道:“贫道已经知道诸位的来意,老三会同你们一同前去,倒也不急,这几位贫道倒是有所耳闻,倒是这位身着碧衣的姑娘却是未曾见过,让贫道瞧瞧。” 鹿娩走上前行礼道:“在下鹿娩,长白山人士。” 明眸善睐,飘逸出尘,清灵皓月。 休法点点头:“鹿小友颇有仙人之姿,不知师承何处。” 鹿娩笑了笑:“师门长白山,师父姬玄青。” 其余几位长老赞同休法所言,而当鹿娩谈及长白山时却又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 这是什么山? “鹿小友的发色原先应当不是这样吧?”休法对鹿娩眨眨眼。 卫孜辰插了一嘴:“这不就是桃夭色……” 鹿娩回过头看向卫孜辰,略微不好意思地笑道:“原来是黑色的。”见众人眸中的惊讶,鹿娩继续解释道,“我早就想染头了,之前怕伤发质没有弄,现在不担心这个……不过不影响我打架,放心吧。” 好险,又嘴快了,险些解释不清楚,幸好敷衍过去了,多说多错。 根据鹿娩常年阅览各大小说,在这种玄幻世界里系统的存在不是天道就是bug,再要么就是什么人或者法宝的灵魂所化。 总而言之,绝世珍宝,绝无仅有,她得保护好它。 只是这个系统貌似…… 很新手。 业务不太熟悉的样子。 “如此,老三你去吧,带上青字辈的几个,也让他/她们见见世面。” 三长老木芹起身,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带着几人一同前去,大殿门口前等待弟子召集。 卫孜辰摸了摸头,有些迷茫:“咱不是来找人的么,怎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走了?” “放心,跟着他们走错不了。”周月娥倒是看不出半分焦急的神色,泰然自若。 鹿娩走来上下打量周月娥,问出心里一直好奇的问题:“都说天机不可泄露,月娥这般算无遗漏,是五弊三缺还是付出了其他什么代价?” 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鹿娩一说,其余三人也同样担忧地看向周月娥。 周月娥微怔片刻,随后对鹿娩淡然一笑:“妹妹真是心细如发,是五弊三缺,若非陛下召见,我这一生除了修行便是在神庙中度过了。” 远处红光泛着金光,彩云随风动,飞鸟高处过。 周月娥眼中有日月江河,眸光平和而又有力。 而此时鹿娩的耳中传来一道密音:小友莫慌,此乃密音,旁人听不见。完事之后,请来一叙。 鹿娩负手微微点头,一旁的小精灵系统则是一脸严肃环手,鹿娩觉得好笑。 【宿主的天命良缘便在此处。】 这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让鹿娩心中一惊又觉得奇怪:系统什么时候学会了算命,不会有错吧。 【于旁人之事自然无法判断,于宿主之事自然能知晓一二。 宿主昨夜已经与此人见面,此人名唤林青润,暮池门大弟子,掌门之徒,心志坚定,惊才风逸,与宿主乃是一段良缘,中间不会有太大的曲折波澜,最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鹿娩无奈,这种事情既然还真能由老天决定,这下山历练还没历练到什么,历练出了个姻缘。 有点扯,不太信。 天命良缘,可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管它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和系统聊着,暮池门弟子集结完毕,众人下山前往昨夜所见的大坑洞。 1·12幽冥花现 日出东方鱼肚白,青乐领着络菱前来,林青润在此地等候。 络菱撑着伞,一夜思索,心里拿定了主意。 这把青绸伞是鹿娩送的,还没想好怎么报答她,以及之前做了对不起其余四人的事,虽然是计划中的一环,但也是时候该还了。 “见过大师兄,师兄昨夜可有什么发现?”青乐抱拳行礼,将目光投向天坑。 林青润回之一礼,目视同处:“今日三长老会带人前来查探,眼下也快到了。” 不多时,三长老木芹便带着一群人来了。 木芹捋着胡子,轻声问道:“青润,可有什么发现,昨夜可有异常?” “此处原是天石降落砸出的坑洞,内蕴灵力,但经过弟子仔细探查后,确认里面有魔气和幽冥之力的存在,其上有一层灵纹封印。” 三日前有师弟禀告,说是有灵光闪现,近几日并未有异动,弟子未敢擅动,请三长老决断。”林青润行礼答道。 卫孜辰似是想到什么,碰了碰鹿娩的胳膊,低头笑道:“妹妹,你一刀下去能否将这结界砍裂?”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暴力似的。 鹿娩摇摇头:“不知道,上次不也是你先找到了阵眼所在,我才发力一试的么。这个地方形容不出来,时而舒服时而不舒服的,不是很想试,再说这也不能乱来吧。” 既然灵气魔气鬼气都是气,天地有呼吸,气随风而动,练气最简单的方法——是感应风。 只是她现在不熟悉各个气的来源,不能完全分清,只能以舒服不舒服来描述此刻对这天坑的感受。 管俞回头轻咳一声,两人抬头一看,见众人都看向二人,尴尬一笑。 木芹揪着胡子笑了笑:“两位小友,那处光点便是阵眼,可以一试。” 这和上课说悄悄话被老师发现,全班转头来看有什么区别? 鹿娩轻咳一声,行礼道:“这里还有这么多高手,我就不献丑了。” 卫孜辰同样行礼道:“我也不献丑了。” 木芹一笑带过,示意一旁的暮池弟子施法。 趁此时机,木芹问道:“鹿小友在师门中是几代弟子,排行多少?” “应是第二代弟子,排行第七。”鹿娩答道。 师父未曾提及师祖,长白山上也只有师父一辈和他/她们这一辈,因此应当是二代弟子。 木芹点到为止,没有再问。 与此同时,天坑之上的封印渐渐化作沙尘散去,沙土席卷,挡住视线,能见度大大降低,而一点幽光正在天坑中缓缓绽放,晴空骤变,气压低沉。 卫孜辰微微眯眼,抬手指向那幽光:“快看!” 众人抬眼望去,幽光之所在皆为黑暗,似能吞没一切。点点幽光凝聚,凝结成一朵清幽阴阳花,优美而神秘。 【幽冥花,花无定处,花开无时,每次现世将会预言着一场灾难。 此花为天地灵物,目前所知作用为释放魔气、改善体质副作用不知。 更多内容期待后续开发解锁……】 系统小精灵贴心地附上了一个爱心,鹿娩难以言述。 这系统有种活人微仿机器人的感觉…… 木芹杵着大法杖挡在众人之前:“此乃幽冥花,一经现世必将会有一场灾难降临。青润你留下,其余弟子后退,布天方阵,隔绝外界!” 蓝光泛起,众人齐齐施法,沙土飞扬的天空出现二十八道阵符,阵符相连,巨大的法阵形成一个圆,将他/她们框在里面。 风沙中夹杂着一两声似有若无地咳嗽声传来,却被一阵更大的风声吞没。 卫孜辰取出血瑶席地而坐,琴音起,四周灵力聚集的速度加快,五颜六色的光点汇成溪流而来。 “这位小友不用通过布阵便能聚集灵力,并将聚集的灵力直接附加在他/她们身上,清风门真是个个身怀绝技,非同凡响。”木芹侧目,此话是说给周月娥听的,眼眸深处充满警惕。 聚灵增幅之能只有血脉纯粹的大妖能够做到,人界的妖族鲜少有能掌握这个技能的,如此推断,此妖应是来自妖界,并且身份不低。 妖界派妖来人界所为何事? 周月娥微笑回道:“他/她们都很优秀。” 【滴滴滴!宿主小心,您的好友卫孜辰后方有人来袭!】 鹿娩闻言立刻闪身到卫孜辰身后,一道寒光掠过,鹿娩抬腿踢向那个黑影。鹿娩抬手幻化出一把长弓,长弓翻转,挡下来人的攻击。见在这里不讨好, 黑影向后撤去。 “妹妹你没事吧?”卫孜辰抬头问道,鹿娩摇摇头,看向幽冥花处。 此时幽冥花已到绽放极盛之时,四周黑暗越来越大,仿佛能吞噬一切,伴着风沙更让人眼花,幽光闪烁之际,若隐若现有两人立于其中。 络菱快步走到鹿娩身后,低声说道:“不能再等了,幽冥花即将凋谢。我感受到了今耀就在那里,幽冥花释放的魔气会吞噬今耀,让它真正成为一把魔兵,”络菱将青绸伞还给鹿娩,“我留了一把千机伞在你房间,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 话音刚落,络菱整个人飘了出去,快成一道残影。 谢麟眯着眼睛抬手挡住风沙,站到周月娥身边,眉头未蹙,道:“为何还不下令?” 鹿娩也凑过来道:“络菱飘过去了。” 周月娥看向木芹,听到鹿娩的话后轻叹一声,眸光悲悯,道:“听三长老的安排。至于络菱……我没有告诉你们,她会在这里做出她的选择,由她去吧。她心有执念,若能在今日去到冥界转世,说明她已经放下,这是好事。” “阵法已成,青润,上前去试探一番。” 林青润行礼应下,走向那道黑影。 周月娥想了想,看向三步之后的管俞,管俞会意跟了上去。 琴音阵阵,卫孜辰自身处在了一个由他创造的小世界中,不受干扰。 突然,一道剑影飞出,落到了鹿娩跟前,鹿娩拔出剑,仔细端详:此剑外观华美至极,剑柄之处有双凤盘桓而上,梧桐树枝蔓延缠绕,与之交映。剑身轻薄,其间隐隐有一股气流涌动。剑身之上有金光闪过,中有二字名曰今耀。此二字似是浮在剑身之上又像嵌在其中,这样的武器可以用工艺品来形容。 远处一道灵波炸开,木芹将法杖抛在空中,双手结印,金光神圣,挡下这一道攻击性极强的灵波。 待风沙平静,勉强能看见前方的路时,鹿娩立刻提剑跑去,谢麟留在此地照看卫孜辰,众人一同前去。 鹿娩跑到半路,只见一道身影穿过林青润和管俞之间向鹿娩袭来。 “妹妹小心!”管俞大喊提醒道。 鹿娩举剑一挡,白启初阴沉着脸,此刻的他周身皆是魔气,这股气息令鹿娩很不舒服,来不及给出更多的反应,白启初一身黑气退闪五步,双手结印,听到身后风声,鹿娩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挡住身后的攻击,借力一个空翻,鹿娩将手中的剑一收,转身换成长弓向白启初搭弓射箭。 鹿娩这一套动作实在太快,一箭划破空气,不等众人出手她已经接下了白启初的所有招式,白启初收力挡下这一击,余下的人也跟上了节奏,齐齐施法朝他打去。 白启初凌空而起:“此剑你保管好,日后待吾来取。” 说罢,消失在了风沙一线中。 “络菱呢?!” 风卷云涌,天边太阳从乌云中露出一角,光芒照射大地。 幽冥花旁,白幕泽虚弱地咳着,众人这才注意到这里有一个人。 管俞上前将他扶起,白幕泽将花取下:“二叔吸走了里面的魔气,有一位姑娘洒血祭剑,但是她留下了这个布袋。” 清风们众人前来询问鹿娩是否有事,鹿娩摆手,闻言,一时怔住,轻抚手中的剑,接过白幕泽递来的布袋。 这样全身心、付诸灵魂的祭剑,便是络菱的选择吗? 似是有感应,今耀在鹿娩手中动了动。 布袋中是四个灵力珠子,当打开布袋的一瞬间,四个珠子飞到清风门除鹿娩之外的四人身上。 刹那间,五彩灵光乍现,耀眼夺目。 鹿娩收了剑,看向木芹:“三长老方才为何不出手拦下白启初?” 鹿娩所问,激起了暮池门一些弟子的不满,此人是谁,有什么资格质问长老。 木芹深沉地摇头,眼睛却是瞟向周月娥的方向,道:“先将这孩子带回去休养,这个问题一会为你解答。” 最先吸收完灵力的卫孜辰跑到鹿娩旁边贱贱地笑道:“妹妹,你到底会多少种武器?大刀、剑,还有那么长的弓你都能做武器。好强,还有多谢你刚才救我。” 师父擅用剑,所以师门当中学习剑法和拳法比较多。但她二师兄是一个比较叛逆的人,学会剑法之后,又把各类武器都学了一遍,师父在世时最为夸赞的人除了大师兄便是二师兄了,二师兄才是真正的武学天才,精通百家之长,最后已经达到了随便一样东西都能化作武器的境界。 打小二师兄就爱捉弄鹿娩,不过对她很好 ,凡是二师兄会的都教授给她了。 “无妨,我什么都会一点点。对了,我瞧你对那把弓挺感兴趣,给你试试?” 想家了。 平常打闹再怎么嫌弃彼此,离家后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卫孜辰兴奋地搓搓手,疯狂点头:“多谢多谢。” 鹿娩心里暗笑,待将长弓幻化出来交到卫孜辰的手上时,卫孜辰顿时哀嚎一声:“妹妹,你学坏了,有这么重?” 鹿娩笑盈盈地接过长弓,解放他的双手:“我有暗示过了。” 卫孜辰看着鹿娩手上星光点点的月白长弓,此弓颇有返璞归真之意,非同一般,随后又问道:“你的刀也是这个重量?” 鹿娩收回长弓:“刀没有这个重,那个的重量是对我来说耍刀的最佳重量,这把弓比它重了四五十斤吧,还行,砸人很爽的。” 一旁吸收结束的管俞也来凑个热闹:“难怪你整日吃的多,我还以为是山上不给你饭吃,原来是涨气力去了。” 卫孜辰抓了抓头发:“你点我呢,我们都吃得多,就我长胖了。” 见一切结束,众人折返回去。打闹间,鹿娩思绪飘远,却不知何时她旁边便卫孜辰变到了林青润。 林青润含笑望着鹿娩,一如四月的风,清爽而又柔和。 “姑娘武艺高强,昨夜匆忙,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林青润行礼郑重其事地询问。 【恭喜宿主与天命之人开启友好模式,请问是否需要记录聊天内容?】 因为忙着对系统翻白眼鹿娩迟了回答,而卫孜辰听到这边的动静后好心地帮鹿娩回答了:“妹妹姓鹿,‘呦呦鹿鸣’的‘鹿’。” 前面的管俞把卫孜辰拉的更远了。 “你拉我走这么快做什么?” 管俞偷偷回头瞄了一眼两人,对卫孜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卫孜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中依旧一片清澈。 “这有啥?” “闭嘴吧你。” 然而接下来的路程中两人没有再有过多的交流,让众人白期待了一场。 1·13暗潮汹涌 德苍殿内,休法等人将灵力输入白幕泽体内,直至他那苍白的面色有了些许血色,众人收了灵力。 休法面色不佳,揪胡子的速度变快了一些,叹息道:“白公子气运命数与身体剥离,这身体怎么会好?此事难也不难,只要找回来就好。” 闻言,白幕泽却是满不在意地轻笑道:“大概是命运如此,我不在乎。” 鹿娩皱了皱不解道:“如果是顺应天命让你身体不好那你可以说命运如此,可既然是被剥离走的,又怎么能说是命运如此?” 卫孜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大好年华,同辈都在骑马射箭,你却卧床不起,四季汤药不断,这你也能甘心……” 显然众人低估了卫孜辰话密的程度,一旦开启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如同在耳旁念书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俗话说:打不过就加入。与其受折磨,不如加入,用魔法战胜魔法。 鹿娩从一开始的呆滞到后面不时在一旁点头符合。 “嗯。”“对。”“说的不错。”“就是这样。”…… 最终管俞受不了上手捂住他的嘴,鹿娩立刻住嘴。 魔音结束。 木芹看向周月娥,询问道:“请大祭司解释为何让我放走那人。” 与暮池门、九耀派、万剑门这些传统的门派不同,周月娥隶属的神庙乃是听天命受皇威而立,其中弟子皆在幼年之时受到召唤而去。因为神庙通达神谕,百姓听之信之,为历代君主不容忽视之地。 更何况如今的神庙大供奉周月娥不仅是皇后周晋婴的侄女,背靠两大世家,门下弟子不多,却有半数同样出自世家。且周月娥常年看相卜卦,身份地位名气远超在座众人。 因此哪怕是暮池门的三长老问话,也没有任何人怀疑周月娥动机不纯。 周月娥祭出星辰行礼:“我以我所拥有的一切在此起誓,在您准备施法之前,我得到了上天的指示,至于原因为何,我还没来得及看。” 这个荒谬的答案从周月娥口中说出却又显得那么合理。 至于白启初为何死盯着今耀不放,他的目的为何,以及幽冥花现世带来的灾难…… 种种问题萦绕在众人脑中,迷雾团团。 鹿娩来到白幕泽身前问道:“他是你二叔,把你带走有同你说过什么吗,这朵花也是留给你的吗?” 白幕泽低头抚摸幽冥花,掩下眸中情绪,回道:“二叔直接把我带到这里,什么也没有说,再后来你们也知道了。” 所有线索断在这里,休法手挥拂尘:“大祭司可否将预知到的一切告知?” 【请宿主做出选择: 一、离开,宿主将不会参与这一切,命途寻轨而走。 二、留下,从此之后宿主的命运由自己做主,不受任何约束。】 鹿娩眉头微蹙,她是一个矛盾体,既相信人定胜天又相信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师父在世时告诉她年轻人就该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可师父所有的意气风发全都转为一句叹息。 命运无常。 鹿娩吐出一口气,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 既然有自己主宰命运的机会当然就要一试,若是不闯一闯怎么对得起此番下山的历练。 【系统收到,系统将会与您共同面对一切。】 休法施法布了一个隔绝外界的阵法。 “一年之后人界将会有一场巨大的灾难,这场灾难将会带走这个世界一半的人,那时大陆将会堆满尸骨,血染大地。这场灾难有天灾也有人祸,还有外界的干涉。由于这个预言范围实在太大,以我的能力只能到这里了。 陛下下令创办清风门,一来是为了集结各方豪杰,用以除魔卫道,守护人间太平;二来是为了督查民间,早做准备。” “实不相瞒,贫道感查天机,近些年来凡间戾气越发严重,不知大祭司可有解?”休法发出一声长叹。 周月娥微微摇头:“这是人族的劫数,躲不开的。” 木芹适时开口:“大祭司,青润乃我派最为出色的弟子,我等想将他安排进入清风门一同历练,不知大祭司意下如何?” 周月娥行礼点头:“掌门与诸位长老愿意割爱,自当遵从。” 休法掐诀,一朵金莲随之显现,金莲飞到鹿娩跟前,鹿娩本想抬手去接,那金莲突然放大打入她的眉心,鹿娩摸了摸有些烫的额头,十分不解。 【滴!检测到宿主体内被不明灵力注入,正在扫描…… 滴!此灵力纯正温阳,应不会对宿主身体造成伤害,可以温养宿主的四肢百骸,修炼灵魂之力。】 而休法此举也令其他几位长老不解,但这是他/她们的掌门师兄,这金莲出自他自己的能力,他/她们自然无权干涉。 “鹿小友放心,此物不会对你造成损害。”见鹿娩依旧面露不解,休法解释道,“《山海经》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咸,在肃慎之国。’我派祖师爷便是出自此处,鹿小友的剑法与我派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算来也算是师出同门了。山名是什么不重要,剑意不会骗人。” 如此,鹿娩点头应下。 两个世界跨越千年的联系,真是玄妙。 休法继续吩咐道:“九耀派掌门发了帖子过来,青润,届时你便随大祭司一同前往,白二公子之事我们会派人调查,还请诸位放心。” 周月娥和林青润一同行礼。 与此同时,休法再次秘音入耳:时间紧急,我将本派碧穹剑法传授于小友,小友可自行使用。 金花入脑,休法能更加直接地将想传达的内容投放给鹿娩。 二长老木喻一张冷脸仿佛亘古的寒冰,一扫拂尘:“回天阙,九耀派?” 林青润看向周月娥,周月娥看向白幕泽,问道:“世子是要回京还是留下?” 白幕泽咳嗽了两声:“回京,再不回去,一些人可能要着急了……” 最后一句略带嘲讽,随烟云散去。 木喻也懒得管这些事,抓了重点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法印将众人围在其中,光芒一闪,瞬息之间,众人便到达了天阙城青龙门前。 卫孜辰兴奋地跳了跳:“没有晕,这才过了一炷香!天呐,我们几个上次是在做什么,终于回来了,在那儿都快把我憋死了!” 管俞扶着白幕泽踹了他一脚:“人家是长老,修炼多年,岂是咱们能比的。我先送他回去,你们自便。” “饿了饿了,找吃的去。”鹿娩摸了摸肚子说道。 卫孜辰立刻响应:“我也饿了,这边还没逛过,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两人朝前走,谢麟紧随其后,周月娥对林青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也跟了上去。 鹿娩回头看向那书写岁月的斑驳牌匾,轻叹一声。 走了几步,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一个小书生拦路,神色慌张,步履匆忙,手中握着一卷书,直奔谢麟,焦急地说道:“谢家哥哥,言哥哥不见了,我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而这是众人第一次感受到谢麟情绪的外露。 谢麟压下心中不安,蹲下身看着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书生名叫何渠,身形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小脸蜡黄,一双眼睛透亮干净,衣着干净整洁。 “两日前我便没有看到言哥哥了,昨日找你但是你没在。今日放课了便一直在找,但是直到现在也消息。” 谢麟面色阴沉,却还是挤出一抹淡笑:“我去找,你回去,令堂会担心。” 何蕖点点头,对着众人行礼后离去。 卫孜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拍了拍谢麟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急,我们和你一起找。” 谢麟微微点头,转身对众人行礼:“我去处理一些事,各位随意。” 看着谢麟走得飞快的身影,鹿娩问道:“鲜少见他这般失态,咱们该怎么帮他?” 卫孜辰回想片刻,答道:“那位公子姓言名玉渊字伯懿,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比我们的要长那么一丢丢。 这位言公子我见过,气度不凡,眉宇间隐有一抹衰气。他不让谢麟掺和他的事,我们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月娥,你带林少侠回去,我和妹妹去帮忙找找。” 未等周月娥和林青润作答,卫孜辰拉着鹿娩跑走了,足足跑了两条街才停下。 鹿娩觉得奇怪:“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卫孜辰喘了几口气,捂着胸口顺着气:“不知道,就是感觉不舒服,不想和林青润待在一起。” “好吧,咱们去找人。”鹿娩点头,没有多问,大步朝前。 黄昏将至,两人找了七个巷子十一条街,一无所获。 “天阙这么大,要找个人谈何容易。”卫孜辰泄气地趴在桌上,再看鹿娩依旧精力充沛,感慨人和人之间的体力是不能比较的。 “话说这位言公子有什么仇家吗?”鹿娩将茶水推到卫孜辰那边。 卫孜辰爬起来一口闷掉:“他仇家牵扯的人就有点 多了,之前谢麟在的时候那些人当然不敢对他做什么,对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咱们现在的官有多大?咱们清风门直属陛下管理,正三品呢,所以我估计咱们一走就对他下手了。本来我们来去很快便想着不会有事,没想到这些人胆子真是太大了。 他的仇家有涉及朝廷的人,也有江湖势力,所以不好查,难查啊。” 【能同时与这两方结仇,在古代算是没有立足之处了。】 鹿娩对着系统小精灵微微点头,随后说道:“那他留在天阙可是还要做些什么事?” 卫孜辰又灌了一杯茶水下去:“这个我就不是清楚了。他要查的东西牵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这个人又固执,我们提出帮忙,却被他以清风门受陛下直接掌管,不得插手朝堂事回绝了我们。你若是还想知道更多还是等谢麟回来再问,不过我个人建议在人没有找到之前咱们还是尽量少提。” 鹿娩赞同地点头:“好,咱们回去吧,等谢麟回来再说。” 两人留下银钱起身出去,路过风花雪月的时候,卫孜辰忽而停下,痴痴地望着那红墙青瓦,目光所及,已是唏嘘。 鹿娩探头,没瞧出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卫孜辰摇头,一语不发,难得安静了一阵,朝前走去,鹿娩抱着旁人看不见的系统玩了一路。 夕阳西下,暗流影动。 【第一章·天阙妖物(完)】 2·1南风夜试 清风门,庭院玉桌之上已摆上酒菜,令人垂涎三尺。四周围满了丫鬟婆子,不难看出她们都是来服侍玉桌旁那位姑娘。 卫孜辰十分熟络地走上前行礼:“苗姑娘安好,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身穿绿萝裙的苗姑娘徐徐走来,对鹿娩行礼,腼腆一笑:“鹿姑娘安好,我叫苗秋雅,是周姐姐的朋友。” 鹿娩回之一礼:“在下鹿娩,长白山人士。” 【正在录入新人物…… 苗秋雅,忠武侯苗戚原配之女,南风苗氏分支,以解读帝王心立足于朝堂,纯臣的代表。】 卫孜辰环视一圈:“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苗秋雅偷偷打量着鹿娩,回道:“周姐姐和那位公子去皇宫了。” 侍女倒酒,浑浊的酒液泛着桃花的清香,甘甜无比。一旁的荷花酥千层齐放,余下几道家常菜亦是色香味俱全,观之便令人食欲大增。 管俞抱着两个小箱子从外院走来:“白世子的谢礼,咱们都有。这是给妹妹的,这个琴谱是给你的。” 鹿娩接过管俞递来的雕花牡丹黑檀盒子,里面是一套九宝缠丝莲花步摇,精美华丽。 【正在录入饰品……】 卫孜辰翻着琴谱,爱不释手,惊叹道:“哇,这可是云皎姑娘的《天问》!”卫孜辰瞧了瞧鹿娩的步摇,转而将目光落到管俞身上,“你的是什么,给我瞅瞅!” “不给你看,什么都好奇。” 管俞高举双手,施法跃上屋顶,卫孜辰追逐而去。 两人打闹间,鹿娩摇头轻笑,回头之时,却见苗秋雅情绪低落地坐在一旁,上前关切道:“苗姑娘,我观你眉间隐有郁结之气,此乃心病上头窍,我为你开一方,方名周月娥,此方易得,却需等待,姑娘静候片刻,不多时她便回来了。” 苗秋雅被鹿娩逗笑,紧张复杂的心情得以缓和许多,一婆子上前在她耳旁低语,不知说了什么,苗秋雅起身行礼道:“我本是来找周姐姐问些事,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 屋顶上的卫孜辰惊讶回头:“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就要走了?” 苗秋雅无奈点头,四周的丫鬟婆子已经收拾好,随时准备出发。 “非走不可吗,我送你吧!”鹿娩吃了一块荷花酥,余香绵延不绝。 见鹿娩起身,苗秋雅结结巴巴地摆手道:“不,不必这么麻烦,我家不远的。” 鹿娩坚持道:“不行,女孩子晚上走夜路很危险的,你们都是姑娘,侍卫也没带几个,我送你们,走吧。” 见状,苗秋雅也不好再坚持,临走时各种糕点鹿娩都顺走了一点。 天边玄青卷着金光挂上零散的星辰,云海倒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拐了五六个巷道,穿过两条街,一座巍然的侯府出现在眼前,雄壮威武的石狮子衔珠而立,两侧有训练得当的侍卫巡视。 马车走向侧门,苗秋雅道:“我到家了,多谢鹿姑娘,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鹿娩摇头笑道:“不用管我,你们快进去,我走了。” 苗秋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鹿娩已经跳下马车翻上对面的墙头,对她挑眉一笑,示意她快进去。苗秋雅了然,能够进清风门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身怀本领,无需她担心。 “鹿姑娘,敢问周姐姐明日是否有时间?”苗秋雅略带期冀地看向鹿娩,等待她的答复。 鹿娩摇头,坐在墙头对她柔声说道:“这个我不清楚,但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带到。” 古代女子出一次门不容易,尤其是她这样的世家贵女,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围着,极不方便。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好奇。鹿姑娘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苗秋雅下了马车,再次行礼,轻叹一声,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看起来落寞万分。 鹿娩也不再多问,抱拳回之,翻过墙身离开了。 【宿主,半个时辰后将会下雨。请您尽快回家。】 鹿娩微微点头,加快脚步,回到清风门,周月娥和林青润已经回来了,谢麟依旧不见人影。 看到鹿娩回来,卫孜辰向周月娥控诉道:“打她!送个人还带走了糕点!” 鹿娩走过来坐下,笑道:“别生气,我太饿了,明日去城南刘记给你买梨蕊杏花糕补上,这总行了吧。” 桌上单独为鹿娩留了一份吃食,鹿娩说完抓起筷子开始干饭,卫孜辰本来也没生气,只是为了活跃气氛才说的这些话。 “没生气,你别噎着,不过梨蕊杏花糕我要吃的,要不是我起不来……你买这个,等我有空带你去吃其他好吃的。”卫孜辰给鹿娩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正在此时,周月娥突然说道:“明日我和林少侠要动身前往九耀派,你们有要去的吗?” 闻言,卫自辰一脸抗拒道:“我不去,你们又要待在一个小屋子里叽里哇啦地商讨事情,我又听不明白,还是留下来陪谢麟吧,他肯定不会去了。” 鹿娩弱弱举起半只手,将嘴中食物咽下后,道:“我也不去,我看家。” “我和你们去。”管俞收好碗碟,对周月娥一笑。 周月娥点头道:“如此,那就我们三个去。妹妹,我不在,清风门全权由你做主。清风门除魔卫道,不涉朝政,这个分寸你要把握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月娥瞟向了正在吃饭的鹿娩,似有暗指,只是不知鹿娩听出来了没有。 一旁保持沉默的林青润突然开口,对卫孜辰行礼道:“卫公子,可否借您的琴一看。” 卫孜辰心中警铃大响,抱着血瑶跳开躲到鹿娩背后:“你想作甚?” 他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怀中抱了一个孩子。 管俞觉得奇怪,卫孜辰素来开朗活跃,林青润也是一个和气的人,怎么卫孜辰对林青润似乎抱有敌意? 但不管是为着什么,他自然是站在卫孜辰这一边的。 林青润客气地笑道:“在下只是觉得此琴有异,时间长久恐会伤人,所以想借来一看是否如此,可有补救之法。” 卫孜辰收了血瑶,却忍不住没好气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牢你费心。” 明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但是他心里就是对他提不起好感。 见状,林青润也只得作罢。 鹿娩放下碗筷,欲要说什么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氛围,便看见谢麟失魂落魄地从外面走来,脸色惨白,无力地靠坐下。 卫孜辰在他眼前晃了晃:“老谢你怎么了,用晚饭了吗,找到言公子了吗?” 谢麟坐下,鹿娩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言公子还是没找到?我方才也令人去找了,你先宽心。” 在鹿娩出去的那段时间里,管俞已经从卫孜辰口中有所了解,令在清风门周边随时待命的管氏门下弟子前去寻找。 谢麟难得提出诉求:“阳春面。” 鹿娩立刻起身:“还要其他的吗,有没有什么不吃?” 谢麟摇头,一阵寒风吹过,夹杂着泥土和落叶的清香,这是系统小精灵的天气预报,即将下雨,得到回复后鹿娩立刻动身不拖拉。 而林青润也起身追了出去:“鹿姑娘稍等,我同你一起。” 待两人走后,卫孜辰下发现谢麟的眼睛红得吓人:“老谢,这人咱慢慢找,你别这样,言公子肯定没事的,对了,月娥快算算他在哪里?” 周月娥无奈摇头:“方才在陛下那里算了一卦,近几日都不能再算第二次了。不过我瞧着妹妹很有灵性,虽然没有灵脉,有我在旁相助,卜算一个人的位置也足够了,待会我教她最简单方法去算。” 卫孜辰指向自己,问道:“那我们呢?” 周月娥轻笑道:“你们若是有这个天分,我早教你们了。” 管俞叹气道:“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让她跑那么快了。” 青雀街头,夜市初起,竟不亚于现代街道的热闹。 【面对您天定良缘的对象,宿主不打算同他进行交流吗?系统这边可以为您记录聊天内容,以待日后翻看哦~】 鹿娩被系统念叨烦了,这和过年一群人催婚有什么区别,突然觉得系统小精灵没那么可爱了。 它是有什么恋爱kpi要达成吗? 感知到鹿娩的情绪,系统小精灵及时开口找补。 【缘分这种事情说不准,这只是这个世界与您的八字最合得上的一位,但最后能否走到一起谁也说不准的,宿主不要生气,系统以后不会再提及此事。】 林青润恰到适宜地开口道:“听闻鹿姑娘剑法精妙绝伦,与我派有相通之意,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老板娴熟地煮着面,热气腾腾的面让鹿娩有些嘴馋,面上依旧一派正经:“赐教不敢,可以交流,每日卯时三刻我会起身练上一个时辰,申时酉时会练,晚上若是无事也会练上一个时辰,届时可以切磋,过过招。” 老板将面用一个食盒装好,鹿娩上前却被林青润抢先 一步接过。 “鹿姑娘,我来。”林青润温和一笑,宛若夜中划破黑暗的星光。 两人往回走,鹿娩的穿着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之旁边站了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更加令人侧目。 【滴!宿主身后有物体快速靠近!】 系统话音刚落,鹿娩和林青润同时觉察到后方的危险,箭矢来势汹汹穿过人群向两人袭来,林青润才凝聚灵力,鹿娩却转身抬腿一扣,硬生生将箭矢以及箭上的物品踩下。 反应过来的路人惊觉方才多么危险,若是有人恰好从两人身后路过,现在倒地的岂不是无辜百姓? 鹿娩压下怒火,将箭矢和那一口袋的东西拿上,望向箭矢来的方向,对林青润道:“你回去,我去解决这件事。” 林青润还未说些什么,鹿娩已经百米冲刺跃上屋顶追了过去,水晶高跟鞋在她脚下如履平地,轻盈优雅。 雨雾蒙蒙,似仙又似鬼。 2·2青天卜筮 林青润回来后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众人。 “什么,这谁这么想不开去暗杀妹妹?”卫孜辰乐呵呵地道,丝毫不担心,“我想去凑个热闹,不过现在必然追不上了,等着吧。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我们都打不过妹妹,该自求多福的是那个人。” 管俞点头赞同,见林青润面露疑惑,道:“那日我们私底下估算了一下,妹妹应是最强的,我和谢麟并列,月娥第三。至于他……”管俞看向卫孜辰道,“他发挥不稳定,不算他。” 见清风门众人对鹿娩的实力万分放心,林青润将信将疑地安心了。 只是一个凡人,如何能比修士厉害?真是匪夷所思。 另一边,鹿娩目光锁定,追了放箭之人整整三条街,直至把人追到了一处僻静小巷,那人终于体力不支,转身连放三支箭做着最后的挣扎,鹿娩垂直上墙并且以更快的速度直接翻身飞跃到那人跟前,黑衣人往后退欲要放箭,鹿娩抓住箭矢化作武器,划断弓弦,蓄力猛踢一脚。 “大人饶命,我是青天盟的人,您不妨先打开布袋瞧瞧?” 此人畏惧到了极点,心想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大气力和气势,吓死了吓死了。 鹿娩阴沉着脸,将手中布袋打开,里面有一封信以及被丝绸包裹保护极好的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宿主,夜明珠名贵,这般大的夜明珠也是世俗罕见。】 “我们大当家说想跟大人交个朋友,这是见面礼,只是他不方便来拜访您,所以才出此下策。”见鹿娩面色不佳,求生的欲望使得此人强忍疼痛解释道。 鹿娩抬脚,将手中物品丢到此人怀中:“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什么青天盟,无功不受禄,你们的东西我不收。还有你们送礼的方式我也不喜欢,容易误伤路人,我记住你这张脸也记住你们了,若是再有下一次,你们尽管试试。” 鹿娩取出青绸伞,抬头望天,道:“快下雨了,回去复命吧。告诉你们大当家,若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大可不必,我敢说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伤我。最后一句,别让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后果自负。” “哒、哒、哒!”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巷道中,直到确认鹿娩真的离开了,黑衣人才一瘸一拐地收拾着起身。 小雨初起,天色朦胧,寒风阵阵。 青天盟,聚义厅,众人等待着高座之上那人发话。 一道长疤几乎覆盖全脸,狰狞可怕,他身后的长刀透着红光似有血出,不似凡品。 黑衣人带着箭矢还有布袋磕磕绊绊地走上前行礼。 “没收就没收吧,这么狼狈,被揍了?” 高座之下第二位是青天盟的二当家秦平,扁鼻子,大嘴,说话时喜欢用扇子捂着嘴,眸中尽是阴翳。 黑衣人将鹿娩的话尽数转述,引起堂内一阵喧哗。 什么东西,瞧得上她是她的运气,竟然这么嚣张? 这是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秦平放下扇子抱起猫:“瞧瞧你那出息,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把你吓成这样?丢人,滚出去。” 黑衣人行礼告退后,大当家赵钱浊看向秦平:“你教他这样送礼?” 秦平有些心虚,低下头不敢与赵钱浊对视,越说越没底气道:“我只是想试清风门这位新来的大人实力如何……” 赵钱浊猛地一拍桌子,不怒自威,聚义厅众人单膝齐跪。 “荒唐!大街上人来人往,若是伤到人令我青天盟如何自处?!再备礼,继续送。” 秦平低声应是,待赵钱浊离去后,起身似是不经意说道:“这小姑娘委实有些张狂。” 一旁举着狼牙棒满面胡子的大汉应和道:“就是,她一个丫头片子不过是运气好进了清风门,有什么可狂的?!” 秦平摇摇头:“罢了,明日我亲去,会一会这位清风门的新秀。” 大汉嚷嚷道:“二当家何等身份,怎能劳烦您亲自前往?您若放心,这差事我去办!” 秦平轻轻扫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叹一口气:“还是我去吧,这万一再没送出去,大哥真要生气了。” …… 回到清风门,雨已经下了一阵,鹿娩收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咦,你们怎么还没去休息?”鹿娩神色平和,看不出什么。 卫孜辰围着鹿娩转了两圈:“没少胳膊没少腿,发生什么了?” 望着大家关切的目光,鹿娩解释道:“是一个名为青天盟的组 织派人送了两颗夜明珠过来,用当街射箭的方式送礼容易引起事故,我只是追上去对他进行了友爱的教育,没什么大事,散了吧睡觉去。” 卫孜辰竖起大拇指:“妹妹真厉害,不过这个青天盟好像和老谢有过一段渊源,我不太清楚,你可以问问他。” 管俞笑道:“无妨,他们不敢招惹我们,送的东西喜欢就收,不要白不要。” 鹿娩点头应下,周月娥将她带到武神殿内:“妹妹,我现在教你卜筮,你帮谢麟看看言公子现在身处何方。” 【龟为卜,策为筮。周月娥是当今天下唯一能与神明沟通之人,宿主可以放心向她学习。】 鹿娩犹豫道:“我没有灵力也可以?” 【宿主,占卜一事与灵力有无无关,心诚则灵。届时您需得聚精会神,使自己身处一个虚无空间,既知身处凡尘,又脱俗于世间。 将您的精气神放大,畅游天地之间,见过去知未来。】 周月娥亦是同样的说法:“占卜与灵力没有关系,我是大祭司,我说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说罢,周月娥将大门关闭,大殿中心一束月光直射而下,抬头看,头顶是万千星辰,这束光正是由这些星辰汇聚而成。点点幽光,如萤火虫般悬浮在空中,似真似幻。 “好看吧?这是我按照星辰运行排列的方式施以灵力做出来的一个幻象,它们每日会根据天象进行改变。这束光的最上面藏了一块月光石,我不在时便通过这块石头来改变它们的位置。来,坐下。” 两人在月光下对坐,地面是由一黑一白的双鱼形成的一个太极图,鱼身雕刻栩栩如生,鱼眼处两块宝石折射出奇异的光芒,在月光照射之下更显神秘。 周月娥将龟板放到鹿娩手中:“灼龟观兆,烧灼龟板观察兆纹以定吉凶。” 鹿娩懵懵懂懂地照着周月娥示范的动作做,结局是整个龟板都被烧黑了,鹿娩尬笑道:“确定还要继续吗?” 周月娥扶额:“不应该,你确实有这个潜质,那便是方法不对,换一个。” 于是两人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试验了数十种方法,最终占卜工具不是被烧了就是散做一团。 【宿主,您……】 鹿娩也叹气,明明她和三师姐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也不是这样。 周月娥不甘心,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道:“不用工具了,你闭眼。” 鹿娩照做。 “你现在想象自己遨游星海之中,无根无基,随之而动。所见非所见,凝聚精神,默念所寻之人姓名,用心去想,用念去感受。音容样貌全然不管,默念他时神思抽回到与他最为亲近的人,现在将全部精神汇聚在此处……” 周月娥的声音越发悠远,似在耳畔又在天边,当声音从耳畔消失的那一刻一道白光绽现,在一个昏暗不见光的地方,鹿娩看见了一个人。环顾四周,此处灯光昏暗但陈设布置周全,鹿娩想靠前看看这个人如何,却是一片模糊,当白光消失抽出神思时,隐约看见了“四海堂”三字。 睁开眼,便见周月娥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 鹿娩立刻点头:“我进入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很暗,我想去看床上那个人但是没有看清,最后回神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四海堂’三个字。” 周月娥松一口气,浅笑道:“其实这不算占卜,算是元神出窍,所见即所得,咱们出去告诉他们吧。” 鹿娩不知道自己天赋有多高,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周月娥眉头未蹙。 一个变数,未知数。 【恭喜宿主领悟元神出窍,日后可以多多练习哦~】 鹿娩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练武都没这么累,她现在很困很想睡觉。 “你说妹妹能成么,都这么久了。”卫孜辰打着哈欠,眯着眼。 “不是谁都有月娥那般的天分,何况妹妹什么都不懂。”管俞双手结印施法,练习法术,顺便挡住飞溅的雨水。 “哐当——” 武神殿大门打开,谢麟立刻冲过去,目光急切:“如何?” 周月娥看鹿娩,鹿娩示意让她来说:“妹妹看到了四海堂。” 谢麟一拳捶在身后的玉柱上:“青天盟!” 说罢正要冲出去,管俞拦住他,问道:“那言公子现在如何了?” 鹿娩摇头:“在一个房间里,太黑我没有看清。” 卫孜辰也劝到道:“这还下着雨呢,既然是在房间里,想必也没对他怎么样,明日我和妹妹陪你去,大不了抢人,今 日太晚了,先去休息。” 谢麟望向鹿娩,眼神隐忍而又凌冽:“妹妹,你说。” 鹿娩回道:“我赞同先休息,但是明日一早就去。” 谢麟点头,腰间乾坤铃随他而动,雨声混杂着铃声,配上朦胧雾气,更显寥落。 众人各自散去,此夜难眠。 2·3昼闯青天 春光明媚,叶片滚珠滑落,满庭芳香,伴着清脆鸟鸣,惬意静美。 鹿娩在院中练了两套剑法,林青润也加入。 剑意飞扬,剑法潇洒,一树落英随之而舞。 一个时辰后,两人收剑。 “鹿姑娘剑法精妙,在下佩服。”林青润温和行礼。 若是套路,两人相差不了多少。若论剑意,鹿娩能够做到一种天地独我的境界,并且能够灵活应用,仿佛每一式都是为她而生一般,林青润自诩不如。 鹿娩换出长枪:“之前休法掌门说我的剑法和你们有相通之处,确实如此。” 一套逐月枪法耍的她酣畅淋漓,经过昨夜那番奇妙的体验后,鹿娩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但在她眼中总有一刻是暂停的。 便是练武的时候。 待重新洗漱过后,难得这帮人一早便整齐地在莲花池前的青玉桌吃早饭。 周月娥将掌印交给鹿娩:“我不在,你看好他们。” 鹿娩点头接过,一旁卫孜辰打着哈欠取出琴:“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送走你们我们要去抢人了,回来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众人施法,卫孜辰弹琴聚灵,三人消失在金光中。 “不过就这般直接进去抢人?够刺激。”卫孜辰抱着琴努力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 谢麟取出一份地图,铺到桌面上:“我们去前厅,你去后院找,四海堂在这里,进去后按照昨夜所见去找即可。青天盟设有阵法,传送阵无法送达,遇到侍卫不必理会,你尽管找到人带走,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青天盟内除了盟主赵钱浊外,其他人倒也入不了谢麟的眼。 谢麟难得这么多话,让鹿娩和卫孜辰同时惊奇地盯着他。 【正在为您录入地图信息…… 正在构建模拟环境……】 鹿娩记下,摸了摸下巴:“要带一个人全身而退……” 卫孜辰:“怎么样,有难度?别怕,我们铁定把你们保护好。” 鹿娩:“放心,带个人走绰绰有余,你们不用去前厅,去墙外接应我就可以了。” 其实鹿娩想说他们可以留在这里不用一起去,但是为了让谢麟安心终究没有说。 三人来到青天盟外墙,卫孜辰低头看了看鹿娩闪闪发光的水晶鞋:“妹妹,你鞋子声音会不会……” 话音未落,鹿娩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树,利落地翻进去高墙。 “老谢,妹妹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拥有灵力其实也不过如此的人。”卫孜辰目瞪口呆。 谢麟沉默着点头,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尊敬美丽的宿主,系统可以为您打开青天盟的全景图~】 随后鹿娩脑海中浮现出青天盟在各个地方的部署,而她动作迅速,只需一眼便能寻到藏身之处。 神思一晃,鹿娩感受到了言玉渊所在方位,朝着那个方位追去,最后在一处两层的阁楼上停下。 “我感觉就是这,你下去帮我看看里面是不是那个人?”鹿娩对系统无声地说道,起身跃到旁边比阁楼还高的树上挂着。 【系统得令!】 小精灵系统飘了进去,系统和鹿娩本命同生,鹿娩所见便是系统所见,鹿娩所想便是系统所知。 【宿主相信自己,您的感觉没有错。】 得到准确回复后,鹿娩纵身一跃落回屋顶,紧接着往下一趴掀窗而进。 昨夜所见虽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但当看到这一切时所有模糊看不清的地方都清晰了。 书案旁站着一位芝兰玉树的公子,清瘦温雅,双目有神,看见鹿娩翻窗而进,虽有惊讶却没有声张,并且示意鹿娩不要出声。 而鹿娩对他的第一印象可以打到八分:他的气质与大师兄太过相近。 于是鹿娩走上前,提笔写道:谢麟在外面等你。 言玉渊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摇头接笔:姑娘身量纤纤,恐带不动在下,不必麻烦,在下一切安好。 鹿娩看后不再多言,将纸揣进怀里拉着他从窗边翻出,待两人一同站在屋檐上,鹿娩将人抱起原路返回。 来时已经将路熟记于心,此刻带个人出去岂不是小试牛刀。 清晨,青天盟内巡查的侍卫多,主事的人少。鹿娩躲过三批巡查的侍卫,抱着言玉渊又是上树又是跳墙,方才来时已经选好出去的阴影角,现在轻而易举便抱着他翻出去了。 而在言玉渊眼中的景象却是这样: 这名陌生的姑娘先是带着他跳上了旁边的树,未等他缓过神来,从高处垂直坠落的失重感随之而来,惊魂未定,那姑娘抱着他从才进拐角的侍卫身后冲出到,随后到假山角落蹲下。而不过一息之间,带着他从墙上一个天旋地转后于阴影处百米冲刺。 这样的场景连续转了数次后,最终他被甩出墙去。 见言玉渊被抛出,谢麟立刻伸手接住言玉渊,鹿娩紧随其后平稳落地。 看到言玉渊平安无事,谢麟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卫孜辰说道:“有话待会在说,快走快走。” 谢麟点头,背上言玉渊跳上此前租好的马车。 卫孜辰在外面驾车,鹿娩在里面吃着饼,忽而察觉此刻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正准备起身出去陪卫孜辰驾车,言玉渊叫住了她。 “多谢姑娘。”言玉渊拱手行礼。 鹿娩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外人眼中高手如云的青天盟在她这里成了进退自如的地方,还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一个人,看样子清风门又添了一名得力干将。 谢麟介绍道:“我们的小妹,名叫鹿娩。你笑什么?” 言玉渊浅笑摇头:“方才说鹿姑娘体格纤细,原是眼拙了。” 鹿娩还没答话,马车却突然停下,卫孜辰拉开帘子得一角,低声说道:“是青天盟的二当家秦平。” 谢麟将毛毬往言玉渊身上盖好准备下车,鹿娩拦住他抢先一步下车。 对面来人一身青衣素袍,左腰别有墨竹扇,手上抱着一只白猫。一双眼睛阴翳而又藏着狡诈,阳光之下却依旧令人倍感不适,仿佛身后被一柄利刃抵住。 “二当家,你若不走就别挡路。”见鹿娩出来,卫孜辰底气倍增,一手拿缰绳一手准备取琴。 秦平抚摸着白猫,侧身低眉勾唇:“我们这种小人物见到清风门的各位大人,自当是要驻足拜见,卫大人可别动手。”话锋一转,目光落到鹿娩身上,“这位姑娘从未见过,莫非便是清风门前些日子收入麾下的那位大人?失敬失敬。” 一头粉棕色长发随风肆意飞扬,头顶红宝石银链,通身的焕萤纱流光溢彩,其间纹路由银线勾勒而成,一双价值不菲的水晶鞋伴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澄净明亮如星的双眸,从明暗交错的阴影下沐浴到阳光之中,万花盛放,夺目耀眼。 秦平也算阅尽美人无数,但鹿娩这身钟灵毓秀似仙非仙的气质却是举世无双。 卫孜辰看向秦平:“二当家找妹妹所为何事?” 秦平大笑,白猫从怀中跳出,秦平展开墨竹扇挡住嘴:“只是没想到鹿大人是这般盈盈弱质的小姑娘,昨夜手下人蠢顿,令您不悦,在下特意前来赔罪。还不去?” 在秦平的示意下,身后小弟将备好的礼物献上。 昨夜是两颗鸽子蛋般大的夜明珠,今日加了一棵珊瑚金叶树以及一个紫金葫芦。 鹿娩扫视一眼,摇头婉拒:“我昨夜说过无功不受禄,今日亦是如此。若无事,烦请不要挡路。” 秦平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叫人撤回,并将道路让出:“不收便不收吧,能在几位大人跟前混个面熟也算极好。几位大人为国效力甚是辛苦,这一大早又是去了何处?” 卫孜辰心里有点虚,于是极其烦躁没有耐心地回道:“我们闲来无事出门遛个弯,天阙也不归你管,问这么多作甚?妹妹上车,咱们回了。” 鹿娩点头示礼回到马车,待几人走后,秦平收扇抱起白猫,眼里隐着精光,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二当家,咱真不送了?”一侧手下人行礼问道。 秦平悠悠叹气:“没听到么,人家说了无功不受禄,走吧。” “可他们也太嚣张了,怎么说话的?” “多嘴什么,人家隶属天子门下,越是这样四面树敌,陛下越放心。” 不过这倒是秦平想多了,纯粹是卫孜辰不想纠缠随意说的。 待回到青天盟,盟里人告知言玉渊失踪了。 底下人跪了一地,秦平把玩着茶杯,笑容残忍:“失踪了,呵,谁这么厉害能够绕过重重守卫将人无声无息地带走……”似是想到什么,秦平道,“阿明,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小姑娘啊?” 李明是秦平救下的一名刀客,刀法仅次于盟主之下。 李明沉思后回答:“此女步伐轻盈矫健,这个说不准。” 秦平放下茶杯:“能一刀破结界,你说她和大当家相比,谁更厉害?” 李明 低头皱眉:“这个属下无法判断。” 秦平勾起他的下巴,声音轻柔:“那和你比呢?” 李明惶恐跪地,不敢抬头如实回到:“属下不知。” 秦平起身,冷笑一声:“罢了,没了便没了。只当他没来过,大当家那里谁也不准多嘴。出去吧。” 原是想着从言玉渊手里拿到那份证据,做点文章,让天阙城热闹热闹。本就是瞒着盟主做的,依照盟主的性子和谢麟的渊源,若是知晓必定会发脾气。 没了言玉渊,那就换个人吧。 众人行礼告退,汗水浸透衣衫,锋芒刺背实在难受。 清风门内,谢麟从房中搬出一个檀木箱,乾坤铃响,封印破。 卫孜辰好奇地伸出手随后又立刻缩回来,讪笑道:“老谢,你平常这么宝贝这半箱纸还有竹简,今儿个太阳也没从西边起来,怎么舍得把它们搬出来了?” 而言玉渊却是上前一张一张地翻看,眼中含着隐忍的泪水,再没有人比他熟悉这些东西了。 见此情形,卫孜辰拍桌:“我知道了,这是言公子交给你保管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言玉渊声音低沉,回道:“证据。” 鹿娩随意扫了几张,越看越心惊:“这些证据,你准备怎么做?” 这是七年前南明花苑纵火案到去年科举偷换卷案,时间跨越大,牵涉人员不下千人,案件众多,藕断丝连,直指一处,桩桩件件令人触目惊心。如此大案,非一人一时之力而为。 言玉渊将信件账册分类整理,讥笑凄凉:“去年科考放榜,原以为是发挥失常,本想整装再战,呵。千里江山万古愁,陛下赞赏的新科状元文章,殊不知哪里是出自他的笔墨。” 后来我与几位好友多番打听,确认卷子被调换后,一同前去找考官,考官却是拿钱息事宁人,一位好友据理力争最后被打断腿逐出天阙。剩下的人本想将收集的证据拿去敲登闻鼓状告,行到途中却被暗箭阻拦,伤了一人至今昏迷不醒。” 状告无路,便想在民间激起民怒以见陛下,然而尚未行动,便被官府衙役以各种由头关进大牢。足足关了三月有余,待我们出去后大伙心气也散了。” 名声尽毁,功名成全他人。想离开,没有银钱;留下,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在暗中阻挠。” 最终我决定寻找更多的证据,哪怕粉身碎骨,只要能还如我们一般经历的人一个清白也万死不辞,千挠万阻亦不可阻。幸得朝中清流暗中相助,然在赴约见面时,那位大人被人刺杀,匆忙之下,他将证据藏身之地塞给我,最后身死贼人刀下。” 我东躲西藏,得谢兄相救,谢兄也愿意让我将证据放在他那里。只是该如何揭开这一幕,我尚未想好。” 才华横溢,本该仕途光明。申告无门,生计难持。幕后之人见人杀人,已然丧心病狂。 鹿娩一拍桌子:“你尽管说要怎么做,明枪暗箭我可以帮你挡……” 卫孜辰拉了拉鹿娩的衣袖:“妹妹,我们只管除魔卫道,朝廷之事我们一概不管,不然你以为老谢能不帮忙?他背后可是谢家,虽然离了天阙千百里,但门下弟子办点事还是可以的,何况还有老俞。” 鹿娩冷笑道:“除魔卫道,何为除魔卫道?” 卫孜辰摸着下巴:“斩妖除魔?” 谢麟为言玉渊沏茶,等待鹿娩的后文,言玉渊眼底的火焰逐渐燃烧放大。 鹿娩摇头:“世间万物,皆有善恶之分,不以种族来定。除魔卫道,除的是世间一切不公不正不平不德不义之事,卫的是世间美好的存在。” 卫孜辰趴在桌上叹气,眼神迷茫:“人……真复杂。” “简而言之,这些案件无论哪一件都是惊天大案,这不单是朝堂之事,与民生息息相关,与世间正义有关。我既知道,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言公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尽全力帮你。” 【宿主说的真好,系统将自动为您记录此类发言。】 言玉渊一愣随即苦笑,这一年之中他看尽世态炎凉,此路之上非死即伤,能够离开天阙者竟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他本以为自己要孤身闯虎穴,所幸不是孤身一人。 谢麟将茶水递给言玉渊:“我帮你保管证据之时,便算不得置身事外。” 言玉渊接过茶杯的手一愣,随后摇头微微一笑,当初只是觉得谢麟身怀绝技人品甚好,将证据交于他不至日后石沉大海或是被销毁。 卫孜辰见两人都志在参与舍命陪君子又有何妨,大不了他带着他/她们离开这里。 鹿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青天盟抓你去作甚?” 言玉渊合上箱子:“青天盟是一个江湖组织,口号是为民除害,也确实因为他/她们的存在,那些官员至少明面上不会做得太过。但是将我抓走的秦平是个表里不一之人,他与大当家有过命交情,有三寸不烂之舌。表面对大当家忠心耿耿,实则暗地里也在操作一些不为人知之事。” 此次他将我抓走,便是想要我手上的证据,因此只是将我看管并没有做些什么。在姑娘来之前我也在考虑是否要与他/她们合作。” 他/她们自然是要利用我手中的证据来达到自己某种目的,若是没有你们,或许我会迫于形势答应。” 可我依旧想要一个干干净净、不含任何其它目的达成的结果,我要一份清白,一点一滴的墨迹都不能沾上。” 质洁本纯,无需半点颜色浸,还自天然,归于真。 2·4血溅堂上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屈原·《天问》 众人还未商量出结果,忽而从外面传来敲门声,一阵大过一阵,迫切急促。 几人对视片刻,鹿娩和谢麟起身前去查看。 朱门开,一名侍卫面露急色仍恭敬行礼道:“见过两位大人,属下乃渤勤王门下,今日有人状告殿下,殿下派属下前来请几位大人相助,日后必有重谢。开堂已有半盏茶时间,还请两位大人速速随我前去。” 卫孜辰从里面走出,奇怪道:“宗室皇亲的案子,有人敢告有人敢接,不过怎么就来找我们了?我们可管不到这事。” 何况要帮也应是看谁占理。 侍卫尬然,抹汗道:“殿下身份尊贵,那贱民竟敢状告殿下,实在胆大包天,殿下屈尊前去,想着诸位大人官职不低,对朝政之事置身事外,这才想请诸位前去做个见证。” 卫孜辰还想说些什么,鹿娩却是点头应下:“行,咱们去瞧瞧。”想到院中的言玉渊,对谢麟道,“你守家,等我们回来。” 侍卫松一口气,立刻带路。 平头百姓状告权财泼天王爷的好戏,还未开审,京兆尹府外便已是人山人海。 京兆尹府内,大厅正中徒然摆下一座金椅镶有各色宝石,奢华至极,与此处格格不入。 金椅之上有狐貂毯子将其铺满,而座椅的主人渤勤王洛玉风此时正若无旁人一般在逗弄身后的大雕,翡翠宝石、珍珠碧玺带满手指,五彩斑斓,应有尽有。腰间白玉玲珑剔透毫无瑕疵,叮咚作响,一身紫金缎在屋内依旧随着他的走动而散发着五彩光芒。 即便是在这般严肃的场合却依旧闲庭阔步宛如自家。 另一旁,跪地抹泪的妇人身着旧衣,素衣之上几处补丁为这身衣服增加颜色,发髻与白麻相映,青丝与白发纠缠,衣着整洁,可以看出妇人对这次此事的重视。 素衣磨不灭她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是对事实真相的渴求,是对世间公理正道的期望,是对女儿死于非命的悲愤,是对滥用王权之人的满腔怒火。 京兆尹付忠全望着堂下悲愤交加的状告人,心生不忍,上前行礼:“殿下,可否开审?” 付忠全也无法,这位是陛下的皇弟,能来已经不错了,再不敢提其他要求。 从外貌上看,洛玉风虽年近半百却不见衰容,长眉入鬓,凤眼美须,衣着华贵,不愧是天潢贵胄。 洛玉风回眸坐下,满面春风,淡定从容:“行,开始吧。” …… 鹿娩和卫孜辰赶往京兆尹府途中,卫孜辰低声问道:“咱们去作甚,一个王爷难道还需要咱们保护,且不说他身边定然有高手在暗处设防,京兆尹府有差役,大街上有巡防营,哪里用得上咱们?” 鹿娩低声回道:“正因为事出蹊跷才更要去看,不是吗?届时若是不想帮忙就说咱们不参与朝政,而且从头到尾我只说来瞧瞧,并没有说要出手,即便是王爷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 【解锁宿主新技能:吵架。 啊不对,是辩论。】 卫孜辰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妹妹是一个正直善良之人,却不曾想这样的面皮之下还有这般无耻的面孔。 不过想来也是,鹿娩有着一位亦正亦邪的二师兄,想来又怎会真是一张白纸。 待三人赶到京兆尹府时,围观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严实,人声鼎沸,民怨浩荡。 侍卫暗吃一惊,立刻为两人开路,鹿娩拦下他:“我们来了,你的任务也结束了,你可以复命了。” 说罢,带着卫孜辰从另一边翻墙而上。 此时堂审已接近尾声,中间一位贵气逼人的王爷坐于金椅之上,素衣白麻的妇人外与一个身着侍卫装扮的人跪在地上,听到堂审结果,那名妇人缓缓起身。 与此同时,鹿娩和卫孜辰也在百姓口中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妇人名叫费絮,相公名为杨大海,是个屠夫。两人育有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儿杨夕晴,正值金钗之年,不知缘由进入含烟楼,最后玉体横街身亡。 夫妇二人生于民间,多方打听得知女儿失踪的那一日上过渤勤王洛玉风的马车,恰逢那日洛玉风去过含烟楼,次日,便得知女儿暴尸街头的消息。 两人收集多方证据口供,终于在今日越过重重难关得以状告。 天阙没有状师敢接这个案子,在高人指点后,他/她们孤身 前来,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然而任凭对方怎么说,洛玉风最后云淡风轻地推出一个侍卫顶罪,并承诺替那侍卫赔付三十两银子。 只是这样的结局谁也不会信。 付忠全内心大喊造孽,又担心状告人因为此事而遭遇不测,一时难下决断。 这可是亲王,能有这般结果已经不错了。 此前也有这样的案子,只要稍微有一点没有处理好,状告人要么死要么伤要么远走不知所踪。 他这个官要不是在天阙有点关系,小命早没了。 “杨氏,你的心情本官能理解,令嫒尸骨未寒,还是早日让她入土为安吧。”付忠全坐如针毡,冷汗淋漓,淋湿后背。最后起身挡住洛玉风的视线,递给她一方手帕。 费絮接过,擦干眼泪,看向洛玉风,红着眼,质问道:“多谢大人好意。妾身只是一介平民,不懂何为入土为安。妾身只知道,妾身的女儿尸骨未寒,在大街上被千人瞧万人看,谣言四起,百般羞辱。” 而今证据齐全,只因他是王爷,权势滔天,便推出一人轻描淡写地过去了?那妾身女儿所受之辱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妾身出身卑微,便这般过去了?” 人在做天在看,妾身不服,妾身要为女儿求一个公道,求一个清白,只要妾身不死,此事就别想这般轻飘飘地掩饰过去!” 付忠全紧张地看向洛玉风,生怕这位王爷在公堂上杀人,天阙的百姓都看着,他想装糊涂混过去也难。 洛玉风看向跪地的侍卫,从十指中取下一枚戒指扔到地上,打着哈欠:“付大人,您这是担心什么,担心本王杀人吗?本王还没胆大包天待这个地步。” 阿七,你说说你,跟随本王多年胆子也越发地大了,本王也懒得说你什么,自裁吧,念在你跟随本王多年,这个就当是给你的陪葬品。” 这位夫人,你的心情本王也能理解,所以本王不做怪罪,本王会派人好生安葬,并且也会好好照顾你们,为他犯下的过错进行弥补。” 阿七被踢了一脚,闻言,自知此刻不死日后也会死,现在自裁好歹能保家人平安,日后可就不一定了。 下面百姓怨声哀道,与公堂之上形成鲜明对比。 半处光明,半处黑暗。 阿七掏出腰间匕首,正要往脖子一抹,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稳准快地将匕首从中折断,还未等众人回头看时何人时,混迹在百姓中许久的杨大海怒吼一声,举着菜刀朝着洛玉风砍去。 在场之人惊者来不及反应,观者不敢上前阻止,闻者只有暗中让道支持的份。 “狗王爷,你还我女儿!砍死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又可曾知晓两人从前也是一头乌发,笑容满面。而今苍老十岁,满腔怒意,竟到了持刀杀人的地境。 这不公的世道逼着好人去当恶人。 付忠全心想:今日这乌纱帽恐不保矣! 于是便在一旁拉开距离,假意喊了两嗓子让人拦下。 布衣之怒,亦可血溅三尺。 碍于职责,小吏们也只在两侧晃悠,并没有实际的动作。反而把洛玉风带来的亲卫冲散,挡住去路。 里面乱作一团,而将鹿娩和卫孜辰请来的侍卫好不容易找到两人的身影,正要喊两人时,两人已经一跃而下,绕过众人慢慢悠悠地走到公堂旁边。 此刻洛玉风砍伤了一只胳膊,鲜血喷涌而出。杨大海长年宰牛杀猪,一身横力,左手抓住洛玉风,右手挥刀而下。 顿时血液飞溅,他的脸上、地面上、红柱上、牌匾上,都是血。 他只是一位失去女儿为女儿报仇的父亲,让洛玉风生不如死,便是他现在最无力最痛苦地报复。 仅剩的理智让他记起了那位高人的话,即便他再悲愤,但也不能立刻杀死洛玉风。 那只胳膊被扔出堂外,让人退避三舍,更没有人上前阻拦。 眼见事态一发不可收拾,鹿娩一个箭步冲出夺下杨大海手中的刀,卫孜辰会意绕后将洛玉风拉开。 千钧一发,事态被控制下来,付忠全松了一口气。 待巡防营进来控制场面之时,杨大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空洞无神,卸下全身气力,没有挣扎。费絮同样呆坐在地,手中死死握住女儿生前绣的荷包。 大夫很快赶到,止血包扎动作迅速,一群人围在洛玉风身侧听着他嚎叫不止。 他活了百年,竟被一个贱民伤了?! 卫孜辰看着跪地不起的两人面露不忍 ,而鹿娩则是趁众人不注意,将公堂之上的证据藏于系统之中,付忠全则令师爷写了一份呈辞派人快马加鞭向皇宫送去。 【亲耐的宿主,你做什么?】 鹿娩轻咳一声,此刻鱼龙混杂,先将证据攥在手中是为上策。 卫孜辰拉了拉鹿娩的衣袖,鹿娩抬眼望去,他正抹着眼泪,低声抽泣着。 “妹妹,我这眼泪不听使唤地自己掉,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你想随心还是守法?”鹿娩低声回道。 卫孜辰不解。 鹿娩随即解释道:“随心而动,现在带着他/她俩冲出去。守法的,在此事没有真正下定论之前,把人保护下来。前者爽且时间短但坏人不能被律法制裁,并且我们也要和他/她们一起亡命天涯;后者麻烦且要吃一定的苦头,而坏人也不一定能受到惩戒。” 卫孜辰再次被鹿娩的发言震惊到,他们一直觉得妹妹一身正气。如今看来,在这一点上有着不太正确的认知。 以今日的言论,妹妹有做魔教教主的潜质。 卫孜辰在犹豫,那边洛玉风醒来后喊打喊杀,要将两人千刀万剐,他身侧的护卫拔刀落刀之际,鹿娩抬脚一踹,踢刀收回。 洛玉风捂着胳膊,又急又气,鹿娩对他行礼,挡在二人跟前,没有半分挪动。 “本王请你们前来,你们二人眼见本王被歹人所伤却纹丝不动,与这暴民沆瀣一气,真是该杀!”洛玉风暴跳如雷地指着二人。 杨大海唾了一口沫,付忠全对鹿娩和卫孜辰行礼,论品阶两人是正三品,而他是从三品。此刻他在内心为两人捏一把汗,可看着鹿娩不退不卑不亢的样子,默默往后挪了一步。 清风门各个身怀绝技,只希望打起来时不会殃及池鱼。 鹿娩淡定从容走上前两步,对面的侍卫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动手。 看见这反应,鹿娩笑了:“别紧张,我不杀人,也没这个兴趣。渤勤王殿下,清风门不涉朝政之事,因此起初我们并没有阻拦,后面人命关天,这才出手相助。即便是陛下来问,我也是这个回答。” 但既然已经牵涉此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这个人乃穷凶极恶之徒,恐伤他人性命。作为旁证,我们就勉为其难暂时代替诸位看押。当然,诸位若是审问,清风门的大门随时为诸位敞开,不会加以阻拦。” 原本在一旁呻吟的洛玉风闻言一愣。 他请清风门的人前来原本是打算与之交好,想想能否故技重施,延续性命。 今日亲卫带得少也是为了试探清风门的态度,本以为他/她们再如何清高也不会坐视不理,岂料这两人当真如此。 并且这个小姑娘说话滴水不漏,想来便是刚加入的那个异乡人。原先以为只是一个空怀绝世武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谁曾想说话做事有理有条,令人挑不出差错。 回想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若是将这么大的把柄落入他人之手,恐怕还要翻出一些其它的东西,倒不如顺水推舟应许了。 此二人见王室宗亲被人拔刀相向也无动于衷,并且清风门不涉朝政这是铁令,想来他人教唆搜查也不顶用。 仅在一瞬之间,洛玉风便将一切想好:“方才本王疼糊涂了,说了些胡话,既然如此,那便听这位大人的话,带走吧。” 鹿娩示意,卫孜辰点头,立刻带着两人离开。 临了,鹿娩走在最末,回头补了一句,道:“所有证据我便也一同带走了,放心,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看见。” 忽而想到什么,鹿娩转身,将藏于洛玉风身后的阿七抓起来,笑道:“这个人我瞧着不错,向您借两天,清风门伙食不错,届时定然养得白白胖胖的给您送回来。您身边侍卫多,清风门人少,现在只有三个人,向您借一个人帮忙看守,殿下不会介意吧?” 洛玉风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此刻却还要笑脸相迎。他算是明白了,即便他说不允,此人也有千万句话等着来堵他。 所有证据在她手里,那他还把人交给她作甚? 现下人证物证俱在她手中,若是她将这一切交给陛下,激起民愤民怨之事他这位皇兄定然不会保他。 原想毁灭证据,谁料这小姑娘不声不响地把证据带走了。 可如今青天白日,实在不好下手,还是先回去养伤为重。 而躲在一边的付忠全眼明心明,接下来只要将再来一个不惧权势的人来审查此案,定然不会如此前一般草草结案。 回到清风门,卫孜辰对鹿娩佩服得五体投 地。 鹿娩柔声安抚费絮道:“天理昭然,定会真相大白,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能办的我都给你们办了。” 说罢,杨大海和费絮对视一眼,立刻向两人重重磕头。 2·5百鬼行悲 清风门是由前朝一座将军府邸改造而来,原有住房二十间,改设之后去掉近一半,现留有十二间。 其后是朝中大臣、王公侯爵、世家大院的住宅,再往前百米处便进入朱雀大街,繁华与威严并存。 因为清风门众人拥有灵力,生活琐事于他/她们而言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所以没有杂役奴仆之类的闲杂人等,显得整座院落空空荡荡,少有人气。 周月娥在时,会为慕名而来的百姓答疑解惑,那时才会稍显热闹。 将费絮和杨大海安顿好后,卫孜辰将阿七关进一间空屋,设下术法令其动弹不得。 谢麟和言玉渊得知此事后,言玉渊从众多证据中翻出了一卷。 “含烟楼乃渤勤王名下产业,类似案件共有六十七。”言玉渊沉重地说道。 所有证据都指向渤勤王,只是上面的人仅有几人留在天阙,无一人能坚持状告下去。 除了这次。 百姓皆知,民怨沸腾。 叫人忍不住去想是否太过顺利了些,背后是否有更大的操控者。 毕竟此前那么多状告人一无所获,甚至为之付出性命。 此时临近黄昏,在确定杨大海和费絮没有需要之后,鹿娩出门将晚饭和夜消带回来。 卫孜辰不解:“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早?” 鹿娩咽下之后回道:“今日我当着众人的面将人证物证一并带走,那位王爷指不定派人来暗杀,早点吃,指不定一会还有一场架要打。” 二师兄曾言,凡是行事,必留后手。 【宿主真是算无遗策,令人叹为观止。】 鹿娩轻叹一声,她一个擅长动手的输出型选手开始长脑子了,实话说她并不喜欢动脑,她喜欢指哪打哪的方式。 卫孜辰听得云里雾里,人心怎会这般复杂。 “那若是不来怎么办?” 鹿娩伸了个懒腰:“不来就不来,正好省事让咱们睡个好觉。” 谢麟和言玉渊对视一眼,有鹿娩为此事出谋划策,算上他/她们的战斗力,半个天阙都要能被掀翻,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谢麟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鹿娩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一切如常。那位大哥和你们住,大婶跟我住。趁机和他/她们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在背后帮他/她们。” 如果有,那就是多方对弈,他/她们二人只是其中一环,引出那位王爷所有作为的一个导火索。” 走一步看一步吧,无论谁来都抓活口。” 话音刚落,自侧门进来一位素衣男子,直奔谢麟,将怀中一份册子交给他之后便行礼离去。 见众人疑惑,谢麟看过之后将册子转交给了鹿娩。 上面写有阿七的背景,家中有一老母,住在城南田水巷丁字门。谢麟已派人守在那里,若有异动便会将人立刻带出。 卫孜辰依旧一头雾水:“为啥不直接把人给带过来?” 言玉渊出言解释道:“清风门不参与朝廷纷扰,所以只能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加以防备,而不能干涉太多。” 院落外,费絮和杨大海对视一眼,走来行礼,杨大海说道:“俺们是平头百姓,只知道那厮害了我们的女儿。他敢这么做无非仗着王爷的身份,俺们不怕,俺们什么都没有了,他手里定然不止一条人命,俺们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只要能让他付出代价,俺们什么都愿意做的!” 众人齐齐看向言玉渊,他是众多且现存坚持到底的当事人之一,大量证据掌握在他手中,他有决定权。 言玉渊看向鹿娩,行礼道:“鹿姑娘,在下想听听你的建议。” 鹿娩脑袋快炸了,她真的很不擅长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 “你是受害人,也是证据的收集者和保管者,此事已经露出苗头,如果现在就把证据交上去,只怕皇帝即便知道他有罪,也会怀疑是你们或者是你们背后的人串通起来加害亲王,天大的罪若是被皇帝认作结党营私,那么危险的反而是你们,并且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所以我觉得一步一步来,不能主动出击,显得刻意,得一点一点地把证据吐出去。牵涉利益极广,想保他的人必然不少。但想让他死的也多,届时浑水摸鱼放出去即可。” 言玉渊点头赞同:“如此,那便徐徐推之。二位只管咬紧自己的官司,其余不用管。” 鹿娩虽有现代思想,即便很多时候与这个时代的理念有冲突,但她会尊重理解接受这个时代的一切。 以后世之眼观旧时之景,难以切身实际地做出结论。 古代阶级观念律令等种种,与后世而言自是有许多不足以及改进之处,但于当下而言,虽不是最佳,却胜在适合。 唯有尊重且学会运用,才是身处这个时代的生存所需。 而此时她其实在内心咆哮着:这么多谋权宫斗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她可是长白山外加网络文学的优秀毕业生,学以致用才算学有所成。 系统小精灵飘过来。 【宿主,其实您可以问系统,系统可以为您模拟推演出各种不同的结局,以此来达到最佳结局的效果。】 像橙光游戏那样? 每一个选项指向不同的结局。 不过…… 鹿娩回道:这是付费内容吧。 【宿主您怎么能这样怀疑您可耐的系统呢?收费不贵,一次推演只需要一个任务而已。】 鹿娩:那我还是先去闯一闯,真到了地狱模式再商量。 【嘤嘤嘤,人家发个任务怎么就这么难~】 鹿娩:我觉得下一次你发布任务不是因为我要挂了要你救,就是我想穿其它小裙子这里又做不出来才来找你。 【请宿主每天务必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系统在这一点上绝对支持。】 系统小精灵举手行礼。 言归正传,夜幕降临,万籁俱静,听蛐弄声,皎月照空。 此夜寂静,忽而,窗外一道黑影掠过。 鹿娩将手搭在费絮的手上,让她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不少。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别怕。你老……相公在他们那里更不会有事。”鹿娩对费絮低声说道。 黑暗之中,看不清鹿娩的神情,费絮感受着鹿娩手上传来的温度,心里对女儿死亡的悲戚聊慰不少。 如果…… 如果有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能有如同这位大人一般的本事该有多好。 她的女儿才十二岁,她本可以在阳光下茁壮成长,一如她的名字——夕晴一般,而不是死于那阴暗湿冷的沟壑之中。 被人利用又如何,只要能报仇,能让女儿清清白白地走,纵是地狱她也要去闯。 那些人在外面晃悠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什么也没做,鹿娩猜测他们是来勘测地形的,所以今夜暂且无事。 没过多久,正门处敲门声一阵比一阵急促,在这黑夜之中异常突兀。 清风门是朝廷重地,能让巡防营置若罔闻,任之敲门的,定然来头不小。 鹿娩带上费絮穿衣起身前去查看,刚出院子,一道残影掠过。与此同时,四道黑影跳出院墙。谢麟和言玉渊带着杨大海姗姗来迟,而谢麟和言玉渊衣角处溅有水渍。 卫孜辰跟在后面,目光落到两人身上,片刻了然:“哦~” 言玉渊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谢麟在教我画符……” “噢~” 开门一看,原是今日请鹿娩和卫孜辰的侍卫。 只见他神色惊恐,行过礼后颤声说道:“王府有鬼!王爷请诸位大人前去帮忙捉鬼!” 他身上确有鬼气,面色晦暗,众人不再犹豫,欲要动身前往。 那侍卫连忙添了一句:“这两位还有阿七也得一起去。” 谢麟转身对言玉渊说道:“你意下如何。” 今夜真是热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随众人前去王府,二是留在此地。 清风门有法术加持,悉知对方没有。 与其被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如一同前往,至少在他/她们眼皮底下会安心许多。 思及此处,言玉渊不再犹豫,点头应下。 前来勘察地形的黑衣人暗中观察,见清风门成了一座空院,决定先回去禀报再做打算。 众人带上阿七和费絮夫妇,骑上快马不过一刻钟时间便赶到了渤勤王府。 来不及欣赏王府的玉树玛瑙池,雕梁画柱。众人赶到时,偌大的宅院阵阵鬼泣,阴风不断。琼浆玉液倾倒,将丝织地毯浸湿,金花玉叶破碎落于泥土之上…… 极致奢靡,狼藉一片。 系统小精灵立刻分析局势。 【王权富贵之家最是讲究风水摆件此类,何况他是皇族,多少沾了一点天子的紫微龙气,寻常妖魔鬼怪是不敢轻易找上门来的。看这景象,此地有数百只厉鬼,而且个个怨念都不小。 怨念聚集到一定程度,即便是普通人也能看到它们,只是物理驱除 需要道具,不过宿主不用担心,系统为您提供的武器可斩妖除魔,也能杀鬼弑仙,且看您如何运用。】 卫孜辰嘲讽讥笑:“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生不报,三世必报。这王爷上辈子也是坏人,沾了这么多的因果,也难为他活到现在祸害这么多人了。” 只是不知道冥府怎么办事的,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这辈子竟能当上王爷,莫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这属于冥府的重大失误。 谢麟和卫孜辰只管去救那些普通人,至于洛玉风,那还真不值得他们为他沾上因果。 【冤有头债有主。 这些鬼魂在人间停留时日最长的也有一百六十七年,死时十七岁。 此人罪有应得,但众多鬼魂突然聚集在此绝非仅有寻仇这般简单,请宿主提防。】 系统的话点醒了鹿娩,这么多的鬼,若是寻仇,在过去洛玉风的几十年里已经足够,何必非得等到今日。 这么多鬼魂,生前不能安,死后不得渡。 害怕吗? 鹿娩没有感受到,反倒是悲伤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 鬼音入耳,阴风迎面,吹醒了鹿娩。 落玉风一个王爷身边定然养着和修行者,现在竟然没有露面,并且主动提出让费絮等人前来…… 他必然是想做些什么,只不过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大海是屠夫,身负煞气,鬼魂不敢靠近。他将费絮护在怀中,突然,费絮跪在地上哭起来。 那里面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是他/她们的女儿。 杨夕晴双目呆滞无神,已经认不出昔日疼爱她的父母,漠然穿过两人的身体,去为自己报仇。 阴阳两隔,相对无言。 鹿娩取出长弓,将络菱留下的千机伞交给言玉渊,吩咐道:“事有蹊跷,若有不对,你便打开这把伞,届时会出现一道金光弹开一切攻击。你们就赶紧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有我们,保护好自己。” 这柄千机伞中设有二十七道术法,其下藏有暗器毒针,保命杀人皆可。 言玉渊明白,点头应下:“鹿姑娘放心。” 谢麟回头塞给言玉渊一叠符纸,低声道:“小心应对。” 刹那间,百鬼齐停,仿若时间静止,万籁俱静,诡异可怖。 2·6悟念天地 鬼门无忧渡,恩怨助成形。 生者无知生敬畏,愚者不惧妄念之。 百鬼回头,双瞳血流,保持着生前的死状,断手的、断腿的、内脏翻出的…… 【宿主,要不跑吧……】 众人被盯得发毛,鸡皮疙瘩碎了一地,一阵阴风飘过,伴随着谢麟腰间乾坤铃响,青赤黄白黑各色光芒绽放,划破黑夜中的寂静。 藏匿于高台之上的洛玉风捂着断手,轻蔑一笑:“本王当他们多厉害,不过尔尔。” 洛玉风身旁站着一位素袍老者,闻言眸中划过一抹不屑,微不可察地挪动了一片衣袖,静观台下之变。 鬼音刺耳,向四周飘去,却好似被困在这宅院中不得离去。 卫孜辰取琴席地而坐,涓涓琴音宛如山间清泉,抚慰暴乱的鬼魂,同时将众人围在一个圈里面保护起来。谢麟运转五行之力,长藤如游龙,烈火吞天,向八方袭去。 鹿娩拉开弓,却迟迟不肯放箭。 【宿主,这些鬼魂怨气非常,定会伤人,开弓吧。】 系统小精灵拍了拍鹿娩的肩。 鹿娩松开弓弦,垂下手,闭眼叹息。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百鬼来袭,将众人困在圈中,谢麟立于土石之上,火光照亮夜空,谢麟看到了洛玉风以及他身侧之人。同为修真者,自然能判断出谁更胜一筹。且对方能聚万鬼,引怨气,修为定然不低。 “天道有轮回,阁下乃修道之人,助纣为虐,不怕日后遭天谴?” 今日这一番,真是好算计。 即便他们葬身在此,对外也只会说清风门技不如鬼,被万鬼吞噬,在旁人眼中也算是死得其所。 若今夜当真葬身于此,那些无辜惨死之人的清白将不再昭雪,永沉于此地。 谢麟迅速结印,腾空而起,卫孜辰聚集而来的灵力随之而上。这是他们第一次与这么多鬼打交道,只是看着众鬼的死状,心中到底还是留了一分不忍,并未下死手,也正因如此,才给了对机会。 风…… 鹿娩伸出手,感受着这乱七八糟的风。 是行动带来的风……因何而动,因气而行,一气生万物,万物自分类,气化各型,不变本真。 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气依旧是气。 同为气,如何建立联系…… 忘掉五感,忘却呼吸,让自己融入它们,成为它们…… 回归自我。 【宿主,万鬼齐出,冥界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数量太多,应当是去调遣鬼差了。 应对之法,一死扛等天亮,阳光是它们的弱点,不过怨气太重,恐怕会改变天时;二等鬼差,但不知道何时能到;三是让它们魂飞魄散;四是开启冥界大门,送回它们,不过开启之人要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在系统小精灵说到第二条时,鹿娩抬脚走出保护圈。 “妹妹,你做什么?!快回去!”见鹿娩走出,卫孜辰着急地吼道。 鬼魂形态不定,谢麟施法让它们定住,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将高台之上的人揪住。 言玉渊等人留守圈中,不敢擅动,见鹿娩出去,来不及拦住,一颗心悬着再难落下。 秀发飞舞,鹿娩执剑而入,于这万鬼之中自由穿梭。 众人震惊之于,只见她冲出鬼群,脚踏火藤三步两步飞跃而上。谢麟会意,一勾指,藤条架起一座桥,让鹿娩飞身而去。 见鹿娩落地,落玉风身侧之人却纹丝不动,落玉风躲到那人之后,那人这才抬手施法。 无形的压力施加下来,鹿娩长剑一挥,抬手斩断了这层灵力。 【物理攻击与法术攻击的比拼,哇哦。】 那人顿时大吃一惊,这小姑娘能从万鬼中而来已是不可思议,如今没有灵力便能打断他的法术,什么来头。 “姑娘,老夫也是情非得已,否则不会败坏修行来做此事。老夫可以让你以及那些凡人平安离去,但他们二人必须留下。” 修真者是唐僧肉么,有这么香?个个都想要。 鹿娩举剑,引鬼气覆于剑身之上,看向那人:“我也是情非得已,所以我一定要护住他/她们。” 洛玉风眉头一皱:“太元,你说什么?本王要的是让他们都死,你敢放走一个人,你徒弟的命也保不住!” 这一句仿佛打开了开关,太元爆发灵力,得亏鹿娩早有准备,向后退却两步。火龙袭来,太元长剑指月,轻轻一划,破了谢麟的法术 。 谢麟落地,乾坤铃响彻云霄,与卫孜辰的琴音配合,涓涓细流骤然变为了吞噬一切的大海。 太元摇头:“你们资质与我徒儿不相上下,可你们的修为实在太差了!” 言语间,太元举剑在空中画符,鹿娩不再犹豫,顾不上躲到屏风后的落玉风,旋身挥剑劈下。 “姑娘,你前途无量,若是止步于此实在可惜,还是离开吧。” 太元抬手一挥,掌风袭来,鹿娩抬手一挡,退后数十步,站定之后,翻手将剑换成长弓,长弓搭箭,满弓而出,箭如雨下。 太元被迫抽出另一只手挡箭,谢麟见机施法,巨石拔地而起,太元闪身避开。鹿娩将箭射出后又将长弓换为大刀,毫不留情将太元指向皓月的剑横腰砍断。 “你杀不死我的,而我不死,势必不退,此题无解,继续!” 太元看着手中的断剑,若有所思,竟是连连点头,眸中划过赞赏:“好本事!习武之人的境界藏于一招一式之中,能练到这个程度,真是下了一番狠功夫。姑娘,老夫欣赏你,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时退去,老夫不会伤你。” “此时离去,背弃同伴,见死不救,或许我能活命,但我也失去了做人的道义。你这老登,要打便打,罗里吧嗦的,出招!” 太元本想说她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可当她说完这句话时,他忽而悟了。 以己之法强加于人,纵得生,恍若死,又有何意? 只是他不甘…… 百鬼齐哀,怨气怒气无处可藏,而它们迟迟没有杀戮来解决心中怨气,越发狂躁。血瑶的亡灵曲也压不住了,鬼魂慢滞的身形瞬间暴动,向众人袭来,应接不暇。 谢麟和卫孜辰负了伤,言玉渊有鹿娩给的千机伞,将另外三人保护得极好。 卫孜辰指尖滴血,琴弦溅血,血瑶散发着妖冶的光芒,向百鬼攻去。谢麟方才被太元打了一掌,吐出血。此时阴气太重,灵气难以聚集。 此情此景,无力与无奈浮上心头。这一次,许是他们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太元撒出一把符咒,只一息便建立了一个法阵,鹿娩提刀挥去。频频被人打扰计划,太元虽欣赏鹿娩,此刻却也有了几分恼怒,调动手中万鬼令,百鬼飘动,向鹿娩袭来。 “妹妹小心!” 卫孜辰和谢麟同时出声提醒,琴音灵波荡漾,五行术幻化到极致。 【宿主快像方才那样调动气!】 鹿娩深呼吸,静下心去感念,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止。 忽然,金光绽现,亮彻长夜。 鹿娩头顶金花绽放,一片一片的花瓣幻化落下,光柱之下,如仙人临凡。 及膝长裙如莲花盛开,衣间碧绿宝石闪闪发光,眉间一朵金莲若隐若现。 身后浮现一个巨大的影像——是休法。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 威严而有力的声音自天边传来,令人望而生畏。 “太元道长,许久不见。” 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可单凭这道残影,休法却已能掌控一切。 见状,太元知道不会再有机会了,其实在鹿娩说出那句话时他的心气便散了,道心破裂,于是行礼回道:“许久不见,休法掌门。” “贫道曾言,师徒之情不过十七载,望你珍惜,莫行不归之路。看来,你还是选了这条路。” 太元叹气,心如死灰:“老夫不忍他年纪轻轻殒命长眠,即便是与天一争,为世人不齿,只要能保他一命,也在所不惜。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竟将金花赐予这小姑娘。” 也罢,时也命也,果真不可强求……” “你擅自调动万鬼令,冥王已经知晓,若不想牵连重瑾,将功补过罢。” 太元明了,再次行礼。 “鹿小友,金花融入你身,许能打通你的脉道,不过贫道会日后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收回,望小友珍重。” 说罢,金光黯淡,随之消失。 鹿娩行礼送别。 太元叹息一声,转身看向鹿娩行礼:“姑娘可否答应老夫一个不情之请?” 鹿娩回礼:“您请说。” 太元望向天空,惆怅顿悟:“老夫有一徒儿,名为重瑾,今年十七。他天年不永,老夫将他安排在西北城郊跃山,不求姑娘什么,只求姑娘有空便去看一眼,若是他死了,还请姑娘为他收尸。” 鹿娩点头应下。 太元又将一面铜镜交于鹿娩:“此镜有储存七日之景 之能,便当做是老夫的谢礼,使用方法你可去问重瑾。” 老夫要赎罪了,你们速速离去吧。” 太元转身,百鬼之前,皓月之下,千古落寞。 鹿娩转身抓住洛玉风,立刻带着众人退出去。 幽光盛放,萤火点点。 有惊无险,此夜终于迎来结束。 2·7皇宫辩论 幽冥黄泉生者不入,渡人渡鬼亦渡己。 太元施法修复断剑,长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召唤冥界之门。 万鬼飘荡,叫声凄惨穿人耳膜。庭院之中,狼藉遍地。庭院之外,禁军包围。 禁军将此处围住,禁军大统领刘尚领兵前来。然而不等他问上什么,庭院之间狂风席卷星月,铺天盖地的阴气令人倍感不适,阴冷如蛆附骨。 费絮和杨大海对视一眼,一步一步走向前,只为再看女儿最后一眼。 【宿主快看,那是冥界之门,难得一见,且看且珍惜。】 惊雷一闪,一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洞凭空出现,深渊巨口,其象不知,因而生畏。 明月当空给予黑夜光亮,乌云密布,遮住月光。 比夜空还暗。 神秘,瑰丽,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却又迷人。 死者归处,魂之安乡,在此刻,无论是飘荡在人间百年心有执念不肯离去的游魂,亦或是早已没有了记忆的孤魂野鬼,在此刻找到了归途。 今生已过,执念尽散。 纸钱飞扬如雨下,鬼铃声响渗心魄。 阴差来了。 勾魂锁、哭丧棒,牛头、马面…… 鹿娩感慨,只要走的地方够多,活得够久,再加点运气,真是什么都能看见。 面对能够勾人魂魄的阴差,尽管众人自知阳寿未尽,却也是不敢轻易招惹,纷纷让路。 阴差当道,凡人退避。 众人低头,不与其直视。 突然,一个面色惨白、容貌清逸的阴差凑到鹿娩跟前,上下打量。鹿娩被放大的脸吓了一跳,险些一巴掌呼过去,那阴差围着鹿娩转了几圈。 被阴差这般打量,任谁心里也不会好过。 “奇了怪了……”阴差托着下巴,神情怪异,“你这小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滴! 冥界有生死簿,宿主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因此你的名字并不会在生死簿中显示。 阴差能够透过您的灵魂看到您的来处,但您是从天上而来,他自然看不出什么。 冥界不会插手人间之事,生死簿上没有您的名字,所以他们今后会派阴差暗中跟在您的身边,记录您的功德罪过,以便日后死亡转世时所用。】 “罢了罢了,小姑娘,咱们以后会再见的。”说完,那阴差便飘走了。 如果可以,鹿娩希望这辈子不见,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系统小精灵也解释的十分清楚,因此只能接受了。 不过冥界不能在她死了以后扫描她的灵魂查看吗,为何还要这般费劲? 【这是因为宿主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相当于有权限,他们查看不了。 也就是说您之前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所谓,他们看不了。但今后宿主可要注意言行,积阴德,投好胎。 当您的灵魂在这里进行了一次转世之后,也就相当于打开了权限,您的灵魂在这个世界所作的一切才会被他们看见。】 很有逻辑的解释。 风起,云落,门闭。 太元随之而去,身入十八层地狱,洗净一身罪孽。 一切回归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玉树摇动,顷刻间,哗然倒地。 方才打量鹿娩的阴差并未随其余阴差回到冥界,折返回来,直奔这个方向,众人向后退两步,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跟着一起走了。 “别紧张嘛,你们猜猜你们当中有谁要死了?” 他在笑,后背发凉的却是众人。 然而那阴差忽而化成透明,随风而去。 刘尚向清风门众人道:“诸位,请随本将进宫。”继而解释道,“方才的动静惊动了陛下,故请诸位进宫一叙。” 言玉渊眸光一亮,这是他迄今为止能够面圣的唯一机会。 只是他并非清风门人,贸然前去…… 顿时,眸光黯淡。 谢麟看向言玉渊,立刻明白对方心之所想。 谢麟上前行礼道:“我有一物正好要呈交于陛下,容我去取。” 一切果真如陛下所料,分毫不差。 刘尚点头应许。 谢麟走后,洛玉风被搀扶着躲到刘尚身后,两袖一番,竟是哭了起来:“大统领,他们要杀本王,你可得保护本王……” 卫孜辰听得上火,本就没有睡好觉,方才生死一线,现在又被污蔑,本想上前理论 ,鹿娩拉住了他,对他摇头。 半盏茶时间,谢麟将证据带回,众人前往皇宫,洛玉风作为亲王嚣张地坐着步辇,心中却在盘算应对之法。 他在那所谓皇兄跟前一直是草包的形象,纵使清风门掌握了什么证据,届时推几个重臣做替死鬼即可。 反倒是清风门的众人,清风门不涉朝廷之事,只要他们敢提交,洛玉风就可以倒打一耙。 最好让什么狗屁清风门解散。 夜黑风高,正是万家灯火俱熄之刻,皇宫之中即便有再多的美景在此刻也体现不出来。 原本想近距离欣赏古代皇宫的鹿娩在此刻有些小失望,铆足了劲儿也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随着灯笼看清脚下的路。 烛火昏暗,即便到了御书房,也依旧如此。 为古人视力担心。 而正当她准备给古人磕个头时,却见谢麟和卫孜辰都没有跪,幸好她反应快,才没有殿前失仪。 三个站着的人,各有各的行礼方式。 当朝天子洛玉彦年近半百,紫金王袍在烛火之下熠熠生辉,两鬓斑白,即便脸上带着笑容却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不怒自威。 见到皇帝,洛玉风立刻上前哭诉,刘尚虽不敢多言,但心中厌恶之情不少。 毕竟洛玉风的所作所为,外人或许不知,但刘尚作为禁军统领,陛下亲信,又怎会不知。 洛玉彦召来太医,将洛玉风安抚好。一扫清风门众人,将目光落到鹿娩身上,道:“鹿爱卿武艺高强,可愿从军?” 卫孜辰和谢麟紧张地看向鹿娩,小姑娘刚出山到人间历练不久,清风门常与妖魔打交道,随时处于惊险当中。如今四海升平,以她的武艺杀盗匪总比妖魔轻松多了。 并且清风门虽有官职,受人尊敬,说道底不过是虚职,并无实权。世人们之所以尊敬他们,一是畏惧他们的力量,二是有周月娥坐镇。 鹿娩行礼,摇头道:“回陛下,无论是从军还是留在清风门,只要百姓有需要,定然义不容辞。” 【宿主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二师兄常同她说读书不能读傻了,要学会变通。 她虽比不上二师兄的厚颜无耻,却还有点眼力劲还。帝王心不可测,虽然她猜到了标准答案,但如果按照标准答案回答,她定然不会高兴。 而现在的回答是在她觉得高兴的情况下,又不会惹恼这位皇帝,是最好的回复。 能坐上这个位置、统领天下、制衡朝野,手握封建社会至高权利、掌握天下百姓生死的帝王,她虽不惧,却也不能表现太多。 卫孜辰和谢麟同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小欢喜。 妹妹是选择他们的。 洛玉彦不过随口一说,继而进入正题:“大祭司令鹿爱卿暂代清风门掌事人一职,如此,方才渤勤王说诸位见死不救,并要杀他,鹿爱卿作何辩解?” 鹿娩早就想好了这套说辞,行礼道:“回陛下,众所周知,清风门不理朝廷之事。渤勤王殿下却在官司缠身之时请臣等前去,这属于朝廷之事了,只是臣好奇为何殿下非要唤臣等前去,便去了。” 去了以后,不明情况,不敢贸然行动。后来一人持刀冲出,经百姓之言得知那人与原告是夫妻,而那人当时之勇猛令人望之却步。” 砍伤殿下以后,这是人命关天之事,臣等方才出手。” 这番话臣在当时已经同殿下解释过,在场之人皆可作证。” 将歹人制服之后,现场一片混乱,臣等既已插手,便决定好人做到底。于是提出将此案有关人员以及证物带回清风门看押,并且臣当时也说过,若要提审,臣等绝不会插手,并且也不会审问。当时殿下也同意了。” 反倒是方才,臣等原已休息,深夜察觉有人窥探,不过倒是无所谓,毕竟清风门隶属陛下,所有一切皆由陛下恩赐,只是勘察又不做其它,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便也没有去管。” 当外面重回安静,突闻敲门声,原是殿下派人前来,称王府闹鬼,请臣等前去相助,并让证人也一同前往。职责所在,来不及多想,臣等马不停蹄地赶去。” 经过一番大战,所幸生在天子脚下,得陛下庇佑,又有沧海掌门所赠金花相助,阴差及时赶到,这才化险为夷,有惊无险。” 从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刘统领可以作证。” 鹿娩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语速适中,思路清晰,甚至最后拍了马屁。 只是她省去了太元的事。 她大底猜到了太元想做什么。 一位天年不永的徒弟,一位疼爱徒弟的师父,两人相依为伴,最后师父为了延续徒弟的生命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选择不说,但不代表她有资格代替旁人原谅。 卫孜辰得意地勾起嘴角,得亏他早就见识过妹妹的口才,否则他现在也是和谢麟一样目瞪口呆了。 【宿主真是太强了!】 闻言,皇帝甚是满意。 不是一个空有蛮力的武夫,很聪慧。 这次进宫洛玉风感受到了皇帝对他的冷漠,只是他想不通原由。 清风门在皇帝心中真有那般重要? 2·8阴差鉴证 公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不处置,难平民愤。今夜之事涉及鬼神,波及清风门,清风门众人背后各有依仗,各方施压,需要一个交代。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收拾洛玉风一派的时候。 感受到杀意,洛玉风心中一凉。这些年,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敛财快意人间,何尝没有他这皇兄的纵容暗示,许多事焉知不是与洛玉彦息息相关。 洛玉风想过很多下场,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个时机…… 不对,从那对夫妻出现,到大路拦截前去公堂,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洛玉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洛玉彦,正好对上他那双冷漠至极如看死人的眼神。 果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洛玉风此刻顾不得其它,他还有秘法,此刻金蝉脱壳还有来世。 “陛下当心!” 谢麟和卫孜辰同时起身施法,试图捆住通身黑气的洛玉风,鹿娩抽剑与刘尚等人挡在云淡风轻的洛玉彦跟前。 黑气蔓延,御书房内金色符文似铁链跃动。 【整座王宫是由十八万七千六百九十一个小阵法组成的一个大阵法,此人竟敢在此处释放魔气,不知是愚蠢还是无知。】 正当此时,一名阴差从地底现身,是此前说过还要带走一人的那位阴差。 “是阴差!” 那阴差惨白着一张脸呲牙一笑,将勾魂锁甩在手中玩着,漫不经心地扫视众人,道:“别紧张,我叫财白,是来收他的魂的。” 顺着财白指的方向,众人望去。 是洛玉风。 洛玉风彻底慌了,他本想先将魂魄分离,进入冥界后故技重施进入轮回,财白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对了,他阳寿未尽,只要留在这个躯壳里面,财白就不能带走他。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活着,他就有机会重头再来。 然而,事情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 只见财白施法,抽剥生魂。 洛玉风双目怒瞪,伤口处鲜血流出不止:“不可能!本王阳寿未尽,你怎敢违反天道勾取生魂?!” 财白怒极反笑:“上辈子为非作歹,本该下十八层地狱好好涮涮,结果你以魔气扰乱冥界,私自跑出,闯过孟婆桥,孟婆汤都没有喝直接跳下轮转太转世。这偷来的一世,不做好人,借着抢来的身份胡作非为。现将你缉拿归案,你说有违天道?笑话。” 太元超度的那些魂魄为冥界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此生救人无数,只在最后一刻动了妄念,不过好在并未造成损伤,因此免去十八层地狱之刑,投胎去了。而那些孤魂生前没犯大错,又是横死,死后虽有执念却也未曾伤人,下一世如何我不敢保证,但不会太差。” 说到此处,财白顿住,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后半句,可当鹿娩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望向他时,仿佛她心中的问题在此刻得以解答。 说这些倒也无妨,财白是来完成任务的,手中动作未停,继续道:“你确实应该害怕,冥界最凶恶的鬼不是被孟婆吃了,便是到我这里受刑,最后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洛玉风双目通红,浑身被撕扯,犹如五马分尸一般疼痛,却依旧咬牙道:“是你们看守不力,与本王何干!?凡人愚蠢,本王不过是替人界减少负担罢了,本王何罪有之?!” 该死,那魔族怎会出尔反尔,此刻竟唤不动它。 费絮和杨大海两人泪流满面,费絮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我女儿才十二岁,她本可以平安欢喜一生,可就是因为你这个畜生,我女儿死无清白!” 女儿入了轮回,也算聊以慰藉。 财白冷笑:“放心,待你去了冥界,我会好好招待你的。”话锋一转,财白望向迟迟未发一言的言玉渊,“那小子,你不是有证据么,这么好的机会犹豫什么呢?” 众人看向言玉渊,进宫之前谢麟将装有证据的乾坤袋交给了言玉渊。言玉渊从乾坤袋中取出证据,整整一个箱子的证据,即便是洛玉彦眸中也划过一丝惊讶。 言玉渊正要开口,却被财白抢先一步。 “丰荣六年,含烟楼开业,明面上是由一位名为钱肃的商人所开,实则幕后之人便是这位渤勤王殿下。” 含烟楼在天阙城内收取各方消息,里面的姑娘除了最初一批原本就是风尘中人外,此后尽是他从各地搜寻而来。逼良为娼一事在这十一年中层出不穷,一旦有人上京寻找 或是调查真相便会为此丧命。” 绕是见过不少恶人的财白,初闻此事仍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鬼也感到寒冷。 随后从中抽出一个册子,道:“这是十一年中所有受害人的名单以及户籍信息,而在当地记录却是失踪。冥界最讨厌这种横死失踪之人,一旦处理不好这些孤魂野鬼就会变为厉鬼,为祸人间,届时冥王又要发脾气了……” 说多了。 财白勾出洛玉风的魂魄,只听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伴随着哀嚎,财白道:“丰荣十年,经营了四年的含烟楼掌握着各方动静,因为它背后的人是你,所以即便是有人想与之作对,你便会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同年科举,是你第一次尝试将考生考卷调换,暗中插入自己的人手,当然因为那是第一次,所以你并没有那么放肆,只不过那名不愿服从的考生最后走投无路远赴孤漠下落不明。” 其余考生在你的胁迫之下,拿钱息事宁人。同年,你用美人计设计仙人跳以此构陷诸多忠臣名将,不堪被辱者以死自证清白,更多的人则是沦为了你手中的棋子,与你狼狈为奸。” 越到后面你便越发放肆,白日当街杀人、刺杀朝廷命官。” 前些日更是为了满足私欲生生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折磨而死,暴尸街头。” 财白走下台阶,掰正洛玉风的头望向杨大海和费絮的方向,从洛玉风身后冒出两双泛着死气的长臂,将他的双眼扳开。 “怎么,死到临头不敢看了?!你杀人的时候不是很高兴么?你也知道何为害怕、何为恐惧?!” 那些十年寒窗苦读却因你一纸调换永失抱负的莘莘学子,那些本可以一生平安顺遂、夫妻美满的家庭因你家破人亡,那些老实本分的臣子因你落了不得善终的下场,那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你早夭……” 天道公正,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 说罢,勾魂锁不再犹豫,如同凌迟一般将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地抽离出来。 杨大海和费絮红着眼已经泣不成声。 谢麟望向言玉渊,言玉渊回之以笑。 财白已将言玉渊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而经历这一切之后,此刻他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地轻松快活。 近一年来,他醒来便是不知未来的迷茫,睡梦之中尽是为求真相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师父同窗。 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真相的揭开竟是要靠借助鬼神之口,若没有财白,这一切又将何时才能大白天下? 不过…… 能揭开,已经足够了。 财白吐出一口气,行礼道:“因冥界疏忽,才令此人逃出。方才所言诸位尽管去查,算是补过,死者已矣,望节哀。此人冥界会将他留着,待修为转世之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绝不会阻止。” 说完,留下一具死状惊恐的尸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毕竟是一国帝王,洛玉彦神色未惊,财白的出现他确实没有想到,让此事多了几分传奇色彩。 财白之言在暗示洛玉彦定要将此事查个明白,要给受害者以及天下人一个交代。 今夜是个不眠夜。 清风门三剑客收获了一张皇宫一夜好梦体验卡。 次日,鹿娩依旧早起练功。 无论睡的多晚,晨功是一定要练的。 因此她的二师兄时常调侃她,别人的醉剑醉拳都是喝了酒再练,而她的醉意是在熬一场大夜神情恍惚之时方才有几分。 【宿主坚持不懈的精神令系统十分触动,但是宿主没有注意到昨夜暮池门掌门说的话吗?】 鹿娩专心练剑,仿佛置身于一个独属自己的世界。 花叶皆停,水墨倾泄,激石荡漾,蝉鸣鸟惊。 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又好像与她融为一体。 收剑。 鹿娩停下运气,喝水。 【宿主,因为休法掌门把金花给了您,您现在体内的灵脉可以被打通,也就是说您可以修炼灵力了。】 鹿娩放下茶杯,思索片刻,道:“说句心里话,我不是很想修炼灵力。” 【宿主,这是大好机缘,系统会为您免费提供修炼心法的。】 鹿娩当然知道这样的机缘是许多人终身不可求来的,但是她仍旧想坚持用自己的方法。 【宿主您可以选择二者同修~】 三千大道,能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已是不易。 两 者同修,鹿娩自问没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因为一旦修炼日后必定会使用,与她的初衷不符。 她是一个做一件事便要坚持做下去的人,在没有想清楚之前是绝对不会触碰的。 “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师父说,每当做一个决定的时候,便要考虑好后果。 她不是一个半途而废之人,于修行一道更是,若下了决心就是坚持一生的事。 矫情也罢,每个人坚持的都不一样。 【好,系统都听您的。 宿主,您是否在想其它的东西?】 鹿娩没有否认,她想知道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她能否做到可以与之一战。 领域不同,即便是打游戏也有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远程和近战。 她想试一试。 这才是她的初衷。 【第二章·朝廷纷争(完)】 3·1风雨欲来 近来天阙城发生了一桩轰动天下的大案。 渤勤王洛玉风,以权欺人,暗行谋反之事,以含烟楼为情报据点,施行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构陷忠臣、祸乱科举、当街杀人等骇人听闻之事。 此人天理不容,已就地处决,所涉大小官员高打九百余人,覆盖天下。 科举事关国本,于是在撤查掉一些官员之后,便下令开春重考。 渤勤王府之物尽数充公,用作补偿,总算没有掀起百姓激愤。 杨大海最终以诛杀国贼之功释放,赏百金嘉奖。 期间陛下宣召言玉渊想给他一个官职,不过却被拒绝了。 天下学子皆在奋战,同他经历相似者不计其数,他若是答应了,那便是对其他学子的不公。 陛下听后也只得作罢。 清风门一派祥和,外面风浪再大也吹不进来。 卫孜辰研究琴谱听着,忽而有个疑问:“那你怎么不去报考?” 言玉渊接过谢麟煮的茶:“做个教书先生,倒也不错。朝堂风云诡谲,今朝是有鬼差判案,才得以真相大白。可天下诸多冤案,岂能次次都依靠鬼神之力?教书育人,欲成才先成人,教育很重要。何况,我现在有其它东西想学。” “这话我赞同,为官者入朝之初谁不是想着为社稷江山为百姓为自己做点什么,可时局动荡,一不小心便是抄家灭族之罪,为自保逐渐偏离本心,失去本心。教书育人纯粹些,也是好事。”卫孜辰点头道。 谢麟放下茶壶,继续提笔画竹:“算算日子,他/她们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武神殿前一道光柱落下,周月娥、管俞和林青润三人从中走来。 卫孜辰一下就蔫了,因为他不太喜欢林青润的气息,尽管知道这个人不是坏人,为人也不差。 但还是起身同谢麟、言玉渊一同行礼欢迎。 “妹妹呢?我们不在这几日一切可还安好?”周月娥大祭司的华袍头冠还未来得及换下。 神女临凡,莫过如此。 提到这个卫孜辰可是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同周月娥一一讲述,谢麟让另外两人坐下喝茶。 “所以妹妹蹬着她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卫孜辰求助地转头看向谢麟和言玉渊。 谢麟回道:“自行车。” “哎对,就是这自行车,我学了好久依旧掌握不了平衡,摔了好几次。妹妹骑着她的那个小车去城外探望太元道长的徒弟了,这半个月都去了好几次了……” 哎,这不就回来了!” 鹿娩蹬着她的自行车同众人打招呼:“欢迎回来~看来今晚得加餐了。” 自行车引来了管俞和林青润的注意,两人跃跃欲试。 管俞试了两下觉得十分轻便:“妹妹,你这是怎么做的,可以图纸给我吗?我也让人去做一个,这比骑马慢,又比走路快,后面还能拉东西,真不错。” 未等鹿娩答话,管俞迅速抓住商机,继续道:“妹妹,你将图纸卖给我,利润咱们四六分,我四你六可好?这个东西太方便了,养马还得饲养,这个若是坏了换换轮子或者是某个部件即可,怎么都比养马便宜。妹妹,干不干,我只要图纸,也不要你出本钱。” 鹿娩思索道:“我没有图纸,但你可以让人来研究,我也不要利润,包吃就行。” 闻言,管俞大笑:“好好好,妹妹真是爽快。” 心中却已拿定主意不会少了鹿娩那一份分成。 两人正商量着,卫孜辰突然插了一句:“妹妹,那个重瑾怎么样了?” 说到重瑾,鹿娩也觉得很可惜,见到他本人了解他的事迹后,理解了太元所为。 那是群星之中最耀眼的星,一生孤苦却不怨天尤人,心怀苍生却重病难治,尚未及冠便命不久矣。 凤池地动,他救了数千万人,以命数争天意。 命数散尽,命不久矣,重病缠身。 即便如此,却从未在他的身上看到半分颓唐后悔之意,无论何时脸上都挂着笑容。 在得知师父所行之事后每日都在诵经祈福超度,用仅剩无多的灵力尽可能地去帮助周围的人。 鹿娩叹气摇头:“感觉不妙,也没有大夫愿意去看。” 不知道重瑾是什么病,鹿娩原先想着吃药缓解他咳嗽的痛苦,但大多大夫一听症状,再加上重瑾自凤池而来,那里是各类传染疾病高发之地,都不愿去。 卫孜辰收琴:“也就你胆子大,敢去给他送东西。 ” 鹿娩秉承着对自己和众人负责的情况下,每次去都是带上了面纱并且保持一定的距离,回来之后密切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 系统也在随时检查她的身体,所以她并不担心。 周月娥轻咳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此次去九耀派,为大家带来一个消息。幽冥花现世,四方即将动荡,魔族蠢蠢欲动。不出一年,人间将会成为炼狱。所以要求各方弟子下山出世救人,斩妖除魔,监听各处动静。” 【宿主,您做好准备了吗?】 鹿娩片刻微怔,有种难以言状的悲伤,仿佛在一瞬间便看到了世间种种阴暗的角落,而她只能看着,说不上话更帮不上忙。 她记得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泰坦尼克号》,除却被男女主真挚的爱情打动以外,还有灾难带来的绝望震撼人心。 生离死别,顷刻之间。 世界和平,无病无灾。 世间难得的祈愿。 【宿主,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每天都在上演着喜剧悲剧,每一秒都会有人死,但每一时也会有婴儿诞生,我们不能放弃。】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情绪突然上来,险些收不住。 即便是为了世间所有努力生存的众生,能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还有一事,太过先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物品望宿主日后尽量少在旁人跟前提及以及使用,重则天道将会出手抹杀掉一切。】 鹿娩一惊,她只记得遵守这个时代的处世规则,倒是疏忽了世界的大规则。 心里对系统回复下次注意之后,鹿娩的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周月娥讲话。 周月娥道:“接下来一旦神庙有令,我便得回去,不能同你们一起了。” “那我们呢?”卫孜辰问道,心里盘算着自己是否要偷摸回去,可是他在人间的任务一件都没有完成,贸然回去是要挨骂的。 不过如果真到了人界大难临头的时候,他跑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嗯。 周月娥笑道:“自然是何处有动静便去何处,不过一切首先得以陛下命令为主,因此每次离开之前记得写折子呈交上去。” 卫孜辰给予了很中肯的评价:“我记得有个词叫做墙头草,风往哪吹便往哪倒,咱们现在是不是墙头草?” 此话一出,众人笑倒。 谢麟将一旁的二十几张帖子交给周月娥和管俞:“你们不在,这帖子也没断。” 无非是一些诗会雅集、品茶插花焚香什么的,再或者便是打马球听曲之类。周月娥虽是大祭司,却也还是青阳周氏的嫡出大小姐,即便她不去,这些帖子也从来不会少。 一半单请周月娥,另一半是管俞的,至于谢麟的都被他拿去画画了。 周月娥从中抽出一张:“明日巳时忠武侯府,有人同我去吗?” 虽然是看向众人,但是眼睛却是投向鹿娩。 【宿主,您上次送过人家小姑娘回家,您不会忘了吧……】 系统小精灵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鹿娩一时语塞,因为系统小精灵说的是实话,许是最近事多,与那位姑娘只有一面之缘,所以记忆不是很深。 卫孜辰撇嘴道:“姑娘家的聚会,我去不太合适吧?妹妹和你去呗。” 鹿娩作出回答:“好啊,我和你去。” 顺便看看古代世家小姐的日常,对于古人的生活她还真是挺好奇的。 “那就这样定了,妹妹同我去,你们留下待命。”周月娥将其余帖子放下,攥紧衣角,眉头微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管俞的余光一直盯着周月娥,然而终究没有开口询问。 卫孜辰忽而凑到谢麟跟前,在欣赏了他的大作之后,嘲笑道:“你画的什么?好丑,是柱子吗?” 林青润在鹿娩指导下很快掌握了平衡,竟是最快学会的,这让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卫孜辰更加不服气,也顾不上笑了,过来争着学。 谢麟左瞧右看,却是十分满意,欣赏片刻后,扭头向言玉渊询问道:“丑吗?我觉得尚可。” 看着纸上险些糊作一团的画作,言玉渊心中憋笑,决定以鼓励为主,点头认可笑道:“嗯,很不错,有待进步。” 一句话让谢麟迷失自我,最后令人将此画裱起来挂在房中。 3·2百花齐放 次日,鹿娩将长发半挽簪上两支嵌有紫水晶的银簪,同色长裙轻盈垂地,随着水晶高跟鞋的走动如花盛放。 【哇,宿主好美!】 鹿娩心花怒放,她素来美而自知。 当周月娥走出院子时也不禁一愣,即便鹿娩发色穿着与他/她们不同,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位明媚绝尘的少女。 “妹妹好美。”周月娥由衷赞美道。 周月娥身着鹅黄莲花裙,青碧玉石点缀,花戎为饰,轻紫披帛配色恰到好处,温婉大气,同样美不胜收。 鹿娩眼前一亮:“好看好看,这刺绣好精致!” 以布为纸,丝线为墨,才勾勒出这一幅生机盎然的画卷。 不多时,周月娥安排的马车也到了,两人坐上马车向忠武侯府而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们离开之后的两双眼睛。 “哇!妹妹和月娥都好好看!”卫孜辰夸赞道,转而看向目不转睛的林青润,嫌弃道,“你瞧什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现在不是盛行走无情道、绝情断爱的么,你不怕坏了道行?” 自管俞同他说过此人对妹妹有意思,他就更不爽了。 妹妹也是他能肖想的? 林青润目光清明平和,柔声道:“若要绝情断爱,首先得知道何为情何为爱。是在下道行不够,守不住本心,让卫公子见笑。” 见对方如此好说话,卫孜辰也不能继续恶语相向,扭头出门去了,留下林青润在原地微怔。 一人千面,每一面都惊艳。 周月娥和鹿娩来到忠武侯府,偌大的侯府前前后后伺候跑腿的小厮侍女足有百人,后院来往宾客以女眷为主。 苗秋雅特意派了贴身仕女银杏在后门等候,一见到二人便让侍女将人请去。 穿过长廊,走过金鳞池,越过一座花园,便见苗秋雅一袭青衣烹茶等候。看见两人,纵使腼腆,心中胆怯,却依旧连忙迎上来行礼。 “周姐姐,鹿姑娘,二位安好。” 两人回礼过后,鹿娩想好好观察研究侯府的布局装饰,并且她对于旁人的私事也兴致缺缺。看出苗秋雅想同周月娥单独相处,于是寻了个借口离开,苗秋雅投以感激的目光,并让银杏跟着她。 【忠武侯府布局如下……】 在接收到系统小精灵的地图后,鹿娩如鱼得水地逛着,只恨没有一个放大镜去看细节。 无处不在的雕花版画,古朴繁复的花纹,大气精妙的格局,每一角都是画,每一处都是艺术。 一步一景。 “鹿小姐,梨葶园热闹些,奴婢带您去吧。”银杏试探性地征求鹿娩的意见,毕竟鹿娩一直盯着这些装饰看,实在叫人觉得奇怪。 【宿主,这样显得您好像不大聪明的亚子,好像您要偷东西一样……】 宿主收敛点,咱们好歹是进过皇宫的人。】 鹿娩摆摆手,别提了。 上次进皇宫黑灯瞎火的都没看清,白天也不敢随意瞎逛,所以几乎没看到些什么。 【清风门的玉石桌椅还有雕花也不差,那基本上是按照周月娥在神庙的配置来的。】 根据您的记忆,您的家底也不差,只是您不知道那些是古董罢了。】 鹿娩:? 【您记忆中所呈现的许多物品,例如师父的酒壶,大师兄的古琴,三师姐的一墙药柜,四师兄的钉耙,五师兄用的基本上没有假货,六师兄的铁锤,都是真货。】 您房间里的木床衣柜梳妆镜,也是实打实的真家伙。】 鹿娩:…… 富婆竟然她自己,还浑然不知。 果然她看物品的眼光就是不行。 在银杏的盛情邀请之下,鹿娩随她前去梨葶园。 纵目一望,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人比花娇,或清雅或娇艳,美不胜收。 银杏对鹿娩介绍道:“鹿小姐,今日是我家小姐操办的赏花会,那边有茶点,您要尝尝吗?” 听到有吃的,鹿娩兴奋地点头:“走走走。”随后试探地问道,“是你家小姐做的吗?” 银杏点头,上次鹿娩送苗秋雅回家之事虽说不大,但小姐一直记着。 何况这位鹿小姐相貌如此标致,令人赏心悦目。 苗秋雅嘴上虽不说,但银杏能看出来小姐十分喜欢这位鹿小姐。 “这是荷花酥,小姐最拿手的糕点。”银杏夹上一块荷花酥递到鹿娩嘴旁,让她品尝。 状如荷花,入口微甜酥脆,余香绵延不断,叫人忍 不住地想吃,不经意间便吃了很多。 银杏正要为鹿娩介绍下一道糕点,一位身着粉藕襦裙,头戴蝴蝶珍珠流苏,梳着随云髻的妇人从一众女子中走来,询问道:“银杏,怎么不见小姐?这位姑娘又是……” 银杏行礼回道:“回柳姨娘的话,小姐同大祭司说话,这位小姐同大祭司前来的……” 柳姨娘摆摆手,银杏立刻明了闭嘴。柳姨娘微微扶着鹿娩的手腕,左瞧右看,眸中尽是惊艳之色:“姑娘家在何方,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奴家姓柳,单名一个玉字。抱歉,奴家可是吓到姑娘了?” 鹿娩摇头,笑颜如花:“没有没有,我叫鹿娩,长白山人士,今年十八。柳夫人如花似玉,与名字相得益彰。” 柳玉心花怒放,拉着鹿娩的手迟迟不肯放开:“鹿姑娘容貌端丽,却也得仔细养着,你脸上这些斑可有得养呢!” “这个啊,没事,小问题。我长年在习武,有晒斑很正常,不用管它。” 十四五岁的鹿娩有过这个烦恼,不过后也就看习惯了,既是长在她身上,那就去接受它,爱护它。 柳玉捂嘴一笑:“奴家见了姑娘实在喜欢,冒昧问一句,鹿姑娘可有婚配?” 鹿娩摇头,按照古代女子出嫁的年龄来算,她现在也是被列入大龄剩女的范围了。 柳玉欲要开口,迎面走来一位手执玉兰扇面,头戴碧玉簪,约莫双十年华的妇人,盈盈行礼道:“柳姐姐,你这般问一个姑娘,也不怕害臊。妾身李丝萝,鹿姑娘安好。” 银杏行礼,鹿娩回礼:“李夫人安好,夫人婀娜多姿,与名字很相符。” 李丝萝用扇面轻轻向鹿娩扇去一阵香风:“就你嘴甜,个个都有你夸的。” 鹿娩一脸理所应当,认真道:“我从不吝啬赞美之词,每个姑娘都有值得夸赞之处,我只是发自内心的说出感受罢了。” 【宿主,系统发现您有当海王的潜质……】 鹿娩:我是真心爱护每一位姑娘。 两人被鹿娩说得七荤八素,不一会便又有七八个姑娘围了过来,多数是好奇鹿娩的发色与水晶鞋,以及她衣服的面料设计。 而当知道鹿娩是清风门的人后,当即起哄让她表演一套剑法。 鹿娩在一众姑娘里面如鱼得水,自是不做推辞。 纤姿娇柔,出剑凌厉干脆,衣玦魅影,惊鸿而起。 山花碧波边,清月幽幽,水纹似莲,泉鸣溅草,乘兴而至,踏影而归。 剑鸣,收。 鹿娩抱拳:“诸位见笑了。”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后院,鹿娩平息呼吸后,这一次围过来的姑娘更多了。 鹿娩耐心真诚地与她们聊天解答问题,一时间竟让她们将心仪的公子抛之脑后,满心满眼地盯着鹿娩。 容貌好,性格好,家室好,又有本事,还有官身。 若是鹿娩换了个性别,想必在场的姑娘们都愿意嫁给她。 只是可惜了。 周月娥和苗秋雅出来之时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银杏被挤在外面,看见两人立即上前行礼。 苗秋雅眸中羡慕,低声说道:“我也想同鹿姐姐一般,什么也不怕。” 她被父兄保护得极好,却不知为何近几年来越发怕人,甚至有时见到人便想躲,这次赏花宴也是在几位嫂嫂的操持下帮忙办的。 周月娥看向鹿娩的方向,似有若无地说道:“是,她确实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人群嘈杂,鹿娩隐约听到一句:“又是这个混世魔王。” “他来做什么,这边都是女客。” 众人散去,各自寻了一处避开。 柳玉解释道:“大郎人是不错的,可别让他听见。” 鹿娩终于得以喘息,转身喝了一口茶便准备溜了。虽然她嘴皮子功夫尚可,方才说了这么久也是唇干舌燥。 人不生地不熟,鹿娩也没多走,眼尖地看见了周月娥和苗秋雅,便迎了过去。 “周姐姐,我想去街上逛逛,你什么时候走,届时我来接你。”鹿娩自觉嗓子干干的。 说话竟说得她想吐。 周月娥轻笑一声:“方才还夸你人缘好,这就受不住了?你去吧,我申时走,你若是等不了可以先回去。” 鹿娩摇头:“那不行,哪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放心,我出去喘口气回来就接你。” 苗秋雅一直想同鹿娩聊聊天,交个朋友,可见听她嗓子已然沙哑了,便不好开口 ,于是让银杏送她一程。 鹿娩其实并不是所谓社交狂魔社交牛人,只是不社恐罢了。 师兄们曾说,每个女孩子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当然是要用来宠的。 在他们的影响下,即便鹿娩同为女孩子,但是在有其它女孩子的时候,鹿娩总是会先以照顾她们为主。 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女性想要立足也颇为不易,何况是古代,她自然能帮则帮。 今日的氛围她很喜欢,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女孩子之间相互欣赏,为彼此着想,所以哪怕她喉间冒烟也愿意和她们说话。 眼下时间尚早,鹿娩决定出城去探望重瑾。 骑马一个来回倒也够了。 3·3胡思乱想 绿竹摇曳,高槐入天,小池莲叶青青。此地山青风朗,幽静雅致,颇有意趣。 一身白衣惊风起,风云未成迭化尘。 重瑾身旁灵蝶飞舞,似幻似真,朦胧的蓝光将他包裹,池中莲花盛放,须臾之间,散为星光。 “又失败了……”重瑾盯着手心,他想用灵力种出一池永不凋谢的净世青莲,如今看来还是太过勉强。 天罗地网铃声响,重瑾起身向外走。 娉婷灵秀,鹿娩牵马而来。 重瑾嘴角微扬,行礼道:“鹿姑娘安好。” 鹿娩将马拴住,回之一礼:“重瑾公子安好。” 回想第一次来的时候,重瑾以重病为由,只让鹿娩隔着高大而厚实的篱笆讲述太元的消息。此后,鹿娩隔三差五便来探望一次,于是重瑾施法在篱笆外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棚。 此处虽与长白山处处不同,却又有着相似之处。 鹿娩喜欢待在这里,仿若一个漂泊在外的人感受到了家的气息。 远离尘世的喧嚣,什么事都不必去想。如同从前在山上时,可以纵情肆意潇洒畅言,没有任何顾虑。 “鹿姑娘,我有话想同你说。”重瑾咳了几声,一抹血色迅速被他掩掉,依旧温和地笑着,毫不在意。 “人界危急,纵使姑娘武道独尊,却难救世,所以……” 鹿娩只恨学不会医术,不能救人,静静等待重瑾说完后回道:“所以你想让我修炼灵力?” 【系统评估了宿主的天资,若是修炼灵力,结合您的武道,十年之内,必成天下第一。】 重瑾微微点头,清风拂过衣角,带了些许尘土沾上。 鹿娩摇头,对重瑾也是对系统小精灵回道:“我想过了,在我还没有试出仅靠武道能走多久之前,我是不会修习灵力的。何况去修炼一个陌生的东西,我宁愿去钻研我现在已经掌握的内容。” 比如她正在试炼的——气。 “也罢。” 重瑾不再相劝,世间万物皆有自己所求,三千大道,能在一条道路上走到极致,能寻求突破已是不易。纵使资质不凡,权衡二者之间也颇为吃力,何况还有俗世缠身的鹿娩。 “身负灵力便多背负了一份天地因果,以凡人之身行事,或许会更加方便。”重瑾目光平和,神色之间尽是悲悯天人之意。 鹿娩问道:“你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重瑾摇头,眼神却愈发悲伤,但是为了不让鹿娩太过担心,立刻收住,笑道:“我不是大祭司,没有与神灵沟通以及勘测未来的本事情我只是感受到了大地的哭泣。” 师父曾说,修真者下山,天下必乱。 而今修道之人受令出山,再加上系统所言,这世道果真要乱。 “鹿姑娘不必为此太过忧虑,万物皆有定数,能尽力即可。”重瑾柔声道。 鹿娩放平心态,迅速调整状态,回之一笑,似骄阳明媚:“你说的对,所以你得撑住,为救济天下出一份力。” 重瑾微怔轻笑,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救人,还想渡化更多的亡灵。 只是命数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 “我得回去了,你多保重,有什么想要的我下次带给你。”鹿娩翻身上马。 重瑾摇头,行礼相送:“没有,祝鹿姑娘一路平安。” 望着马蹄掀起的尘土,直到那道倩影消失在远处,重瑾终是憋不住从嘴里喷出一口血。 鹿娩回城还马后,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 【宿主,您若是为了自己而提出什么愿望,小的愿望系统可以满足您,其他则以做任务作为交换的条件。 若是为了他/她人,系统只能取走您身上的一件东西作为代价,比如您的容貌、情绪甚至寿命。】 鹿娩走到忠武侯府后门坐下思考:萍水相逢,见面不过数次,人是会变的,万一变了,她的所做值得吗? 每当看小说看电影电视剧时,看到一些人为了寻求一个真相、一个公道,最后付出一切情节的时候,鹿娩自问若是当自己遇到类似的情况,是否能同他/她们一般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那时的回答是一定。 二师兄笑她用心是好,不畏牺牲是真。 只是这一切有个前提,是她知道结局如何书写之后做出的选择。 这是理想化的结局。 若是到最后发现自己追求的公理成为旁人棋子,她的善举成旁人杀人于无形的工具。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换个说法,好比一头奄奄一息的凶兽倒在地上,有救与不救的选择,也有救的能力。 若是救了,若是日后这个凶兽为祸人间又当如何,她的道德与教化不允许她见死不救,这又当如何? 鹿娩胡思乱想一通,她的答案好似好似从未变过。 她的回答是救,倘若真的酿成大祸,那她会亲手解决。 彼时她还小,二师兄又问她,若是打不过又该如何。 她的回答是:她打不过,但还有师父师兄师姐们坐镇,她不怕。 现在她身边没有了师父师兄师姐的庇佑,没有人为她的选择兜底了。 罢了,想这么多不过是庸人自扰。 太元是太元,重瑾是重瑾。 救人为救人,不为杀人。 想通了,鹿娩伸了个懒腰,坚定地看向系统小精灵,道:“救,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会死吗?” 【不会,只需要您付出健康即可。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您的身体很容易受到外邪感染,并且每一次都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宿主,您同他不过见过几面而已,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这样做值得吗?】 鹿娩笑道:“如果救了他能够救更多的人,我不过是失去了健康而已,这笔买卖还是我赚了呢,当然值得。我又不会死,还能帮助很多人,有何不可?” 系统小精灵不再劝说,它与鹿娩同生共死,鹿娩的决定便是它的决定。 【那您此前犹豫什么?】 鹿娩对着系统小精灵的脑门弹了一下。 她只是害怕人心难测,觉得自己识人的眼光不行,万一日后因为救了重瑾反而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如今想好了,不去管那么多,日后之事日后再说,为了一个不可预见的将来少救一个人,这个想法对重瑾很不公平。 何况若是事事都要瞻前顾后,思来想去的,累都累死了。 金光灿烂,车水马龙,这般繁华的景象不知还能存在多久,暗流之下,守住本心。 鹿娩坐在马车里,闭目思索自创剑法的不足之处,远处吵吵嚷嚷,车夫敲了敲车门将鹿娩叫醒。 “鹿大人,我家小姐与人发生了争执。小的身份低微,还请大人前去看看。”车夫行礼,到此处尚且能听见院里的嘈杂声,想来不是小事。 闻言鹿娩立刻起身,翻过一面院墙,只见周月娥和一名男子被众人围在中间。苗秋雅左右为难,柳玉和李丝萝在那名男子身后拉扯。 回想最初银杏对二人的称呼,想来那此人应是柳玉和李丝萝的夫君。 相貌堂堂,沈腰潘鬓,这副好皮囊之下却是一张讥笑嘲讽的神色。 鹿娩飞身而下,挡在两人中间,以眼神询问周月娥,周月娥明显不想与之纠缠,摇头拉着鹿娩的手向外走。 看到鹿娩到来,苗秋雅松下一口气,可她的哥哥苗霄景却是一派不依不饶地模样:“何处飞来的女贼?侯府也敢擅闯,好大的胆子!” 周月娥回头,目光如炬,沉声道:“她是我清风门的人。” 苗霄景嘴角上扬,上下打量鹿娩,冷笑道:“外邦人?呵,我当清风门只有一个女子,双株并蒂,清风门的人真是好福气!” 话音刚落,鹿娩周身杀气四溢,长鞭舞动,狂风骤起,花叶开道。 苗秋雅见状当即上前,拦住鹿娩,行礼低声道:“鹿姐姐莫要冲动,我代兄长向你们赔罪。” 纵然周月娥心中也有怒火,只是她虽与周李两家感情淡然,却也不能不顾虑周李两家与忠武侯府的交情,于是才一退再退,一忍再忍。 苗霄景玉冠紫袍,华贵至极,嚣张且不屑地扫视二人:“姑娘就该有姑娘的模样,既然要抛头露脸就该做好忍受闲言蜚语的准备。这点就不受听?我还有更难听的没有说呢。” 鹿娩收鞭,苗秋雅抹了抹汗。 能进清风门斩妖除魔想来本事不差,自家兄长虽然也会武,但她也不敢冒这个险,何况此事是他/她们理亏。 鹿娩拉着周月娥的手大步朝外走去,出院子时却忽而转身对苗霄景行礼,令众人摸不着头脑。 “公子说得对,行走世间总是要接受各种各样的目光流言,若是因此便随意与旁人引起争执,实在无味。” 今日我虽能以武力堵上你的嘴,可天下众口悠悠,我不可能捂住所有人的嘴,不让众人说话。” 与其同不如自己的人起无谓的争执,还不如回去多看几本书提升自我,旁人的目光又与我何干,我自己知道自己便足够了。” 鹿娩不疾不徐地说道,眸中带笑,语气戏谑。 看似认同,实则阴阳了苗霄景一通。 鹿娩低头对周月娥道:“周姐姐,你若是没出这口恶气,我现在也可以去揍他一顿。出言不逊,无端辱骂,如此嘴贱也确实值得一揍。” 周月娥摇头,她自然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鹿娩和周月娥离开此地,众人窃窃私语,苗霄景拂袖而去,他的小妾们立刻跟过去哄人。苗秋雅战战兢兢地送走了客人,又差人送了许多东西作为赔礼。 周月娥自从做了大祭司之后,不得不学会人淡如菊,妄动情绪会失去判断公正对错的心。 她是受万人敬仰的大祭司,言行举止不得有丝毫差错,否则不仅会连累族人,还会降低百姓心中对神灵的敬仰。 神由信仰生,若是没有信仰,那神灵将不复存在,最后消逝在星海之中。 何况若是因这种小事便与旁人争得面红耳赤,实在有失身份。 【宿主宿主,您年纪不大,心态真好。】 鹿娩偷笑,觉得自己方才定然帅翻了。 系统小精灵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所以您是为了耍帅才这样说的吗?】 鹿娩心声答道:当然不是,我若是出手未免有恃强凌弱之意。这样一说,格局大开。二师兄说得很对,语言很有魅力,我还得多练练,不能随随便便就与人动手。 系统小精灵无言以对。 若说此人纯粹,但有些时候却很精明,觉得她深不可测老谋深算;若说精明,她的想法却又很直接,没有太多弯绕。 甚至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可以付出自己的健康。 …… 回到清风门,鹿娩和周月娥都对今日之事闭口不提,鹿娩甚至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写了好几页大字。 3·4莲池定心 次日一早,鹿娩练完剑用过早饭之后,趁着众人睡觉修炼的时机溜出城,去实施昨日的决定。 她素来说到做到,从不拖沓。 系统小精灵十分敬佩鹿娩的这份执行力。 四月余,天晴回暖,“欣欣向荣”四字是对这个季节最好的诠释。 山花绚烂,颇有迷人眼之意。风光犹存,远处却是滚滚浓烟。 鹿娩心下大惊,快马加鞭赶到篱笆院落之时,黑烟挡住视线,却不见重瑾的身影。 “重瑾?!你人在吗?!” 顾不上太多,鹿娩将绳子随意一缠便往里面冲进去。 【宿主快看!】 黑烟呛人,大火蔓延,唯有池塘处星光缭绕,一池莲开。 重瑾静坐在旁,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眉间金光盛放,口中念叨着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重瑾伸出手,池中一朵莲花飘然入手。 “快,我带你离开这里!” 鹿娩上前试图拉住重瑾,而他却是轻身飘过,手拈花,立于池塘之中。 重瑾双手掐诀,大火熄灭,黑烟消散,除却池塘与那座凉亭,此地重归原貌,什么都没留下。 鹿娩松了一口气,却是万分不解。 “鹿姑娘,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重瑾咳出血,鹿娩想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不妨事。” 鹿娩镇定下来,做好了随时救人的准备:“重瑾公子,你请说。” “鹿姑娘,你身旁是否有一人或是一灵的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宿主,系统绝对没有暴露自己,系统对您忠贞不二,忠心耿耿。 是不是您露出什么破绽了?】 鹿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系统小精灵的话,她也不知道是何处露了马脚。 深呼一口气后,鹿娩坦然地点了点头。 【宿主,系统的存在会招来很多人觊觎,您这样直接承认若是被旁人知道,您和系统都会身处险境……】 系统小精灵开始嘤嘤嘤。 重瑾淡然笑道:“不必紧张,此物应是天地化生,因果强大。我只在偶然之间捕捉到了他的一丝波动,除我之外,旁人不会感知到他。” 鹿娩瞪了系统小精灵一眼,方才还想甩锅给她。 【嘤嘤嘤,系统突然忘了他是天生灵体,对于有灵识灵波之类比较敏感,是系统的疏忽,宿主莫要生气。 天生灵体的人是五世善人,最后一世定然是要成仙的。此人心思纯净,虽天命坎坷,成仙之后必会委以重任。 系统方才从天道那里偷窥到这是他的第四世,也是他最圆满的一世。虽然他师父的罪行会牵连到他,但是由于此人功德深厚,所以转世之时冥界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他。 下一世只需多多行善,登仙指日可待。 不过这些宿主不能说的哦~系统也只告诉你,说了的话后果很严重的,让他前四世的修行毁于一旦,还有…… 涉及天道规则,系统不能再说了。】 系统小精灵连忙捂住嘴,鹿娩也知道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她有系统这种宝物已经是属于撞大运卡bug了,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莲花盛放,隐约之间清香四溢。 “第二个问题,若今日要你舍一人而救众生,你会如何选择?” 重瑾比鹿娩小上几个月,许是在人间打磨的时间比鹿娩长,如今周身颇有返璞归真的味道。 鹿娩曾在看电影时便已思考过这个问题,现下坚定地答道:“一人要救,苍生也要救。若是舍弃一人才能拯救苍生,那便说明是我本事不够。若是非要牺牲一人才能拯救众生,那牺牲的人一定是我自己。” 重瑾笑了,手中盘旋的莲花飞到鹿娩手中。 “我去之后,不必立碑,不必忧伤,我本世间一粒沙尘,随风而行,畅游天地,没必要。 鹿姑娘,多谢你这几日相伴,重瑾感激不尽。身无长物,唯有一池莲花相赠,愿卿岁岁安好,花开不败。” 最后……今日尽快回去。” 金光乍现,未等鹿娩反应,眼前除却那一池盛放出尘的莲花便再无他人。 良久,荷花也化作星光消散,只留下一片青叶圆圆,满池残影。 鹿娩手中的莲花随之化作白光注入额心。 那般清澈干净的人就这样消逝了…… 而她昨日刚下定决心要救他。 系统小精灵伸出短手抚在鹿 娩头上,尽管是虚幻的,鹿娩还是感受到了温暖。 【宿主不必太难过,他每一世都是命运多舛,年少而亡。 按照他这一世的走向,他最后是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有您送他离开,想必他是很高兴的。 所以您别太难过,生死有常,世间还有更多的风景等着我们去看!】 鹿娩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系统小精灵的头。 她只是有些惆怅,突然很想念长白山,很想念师父、师兄、师姐,还有那茫茫大雪…… 想家了。 就这样在这里静坐,一直到了午后,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鹿娩猛然站起身来,满血复活。 【宿主,您这样系统十分担心您的精神状态……】 鹿娩回头对系统莞尔一笑:“没事没事,不用担心。他问我的问题虽然想不通,但我相信他心中最后挂怀的是苍生,世间风光无数,每一处都值得一赏,咱们走吧。” 重瑾最牵挂的是这个世间的一切,而鹿娩也同样热爱这个世界。 这应当就是来自灵魂的共振吧。 回城途中,鹿娩走的素来不是官道,这条小路人烟罕至,此时寂静一片,尽显荒凉。 忽而马蹄声渐息,无论鹿娩再怎么哄拍,这马都不肯再往前一步。 【宿主小心!此地有魔族出现的痕迹。 正在检测…… 检测完毕,西北方向二百米处,有魔族现身,请宿主即刻离开。】 鹿娩翻下马,系统小精灵跟在后面,而那匹马在鹿娩下去后立刻跑向树林深处不知去向。 “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魔族?” 【魔族对天地灵净之物素来敬畏三分,此地有阵法残留的波动,应是重瑾留下的。此前有重瑾在,它不敢出来。如今重瑾一死,它自然便出来了。 也难怪重瑾这么快便撑不住了,按道理他还可以再活几个月的。】 回想方才重瑾的最后一句话,鹿娩顿时明了。 【宿主快跑,这个魔族煞气满身,此前杀过很多人,这次出现定然要大开杀戒。 警报!他发现你了!】 鹿娩眉头一皱,一个箭步冲上树,掏出箭矢,藏身树上。 一袭白衣随风扬,眉宇间有一抹水滴样的红痕,面容清秀。 人……魔族不可貌相。 若非他身上带有一股邪意再加上系统的提示,走在街上鹿娩顶多就是绕道而行,根本不会将此人往魔族身上想。 【宿主,系统说过只要心中有邪念,或是被邪气煞气这些气积累浸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无论是谁,什么种族,都可以化身为魔。 魔族擅长借助入魔前的模样,或者幻化出您心中最想见的那个人来迷惑你们。 眉间的红痕是魔族的标志,只要是魔族都有,不分阶级不分颜色深浅。 普通魔族或是略高阶一些的魔族以重瑾的修为也足以应对,即便他身体衰弱也不至于只能施法镇压而非击杀。 说明这个魔族非同一般,根据系统推测,他的实力在魔族应是中上水平,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鹿娩此刻反倒以饿战胜了恐惧。 她现在只希望能填饱肚子,再来好好地与之一战。 系统小精灵:…… 未等系统小精灵反应过来,鹿娩长弓挥去,主动出击! 【bbq!宿主系统还不想英年早逝!】 察觉身后有动静,那魔族扬起嘴角,正好他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区区人类,没有灵力,真是不自量力! “嘭——” 尘土飞扬,那魔族被劲道震退两步,而鹿娩的目的也不单于此,长弓一拉,箭矢破空,向他射去。 有点意思。 那魔族双手结印一挡,对面鹿娩提刀砍来,一刀接着一刀,力道叠加,只攻一处,结印破碎。 魔族抬手向鹿娩腹部袭去,鹿娩左手再次取出长弓,长弓竖地,借力旋转,瞬息之间,避开这一掌的同时抬手收刀搭弓放箭。 真是难缠。 魔族略有惊讶,但随即立刻释放魔气,将鹿娩包裹在其中。 不过短短二十年,人族竟出了这等人物,了不得。 “不用灵力便能同本将过这么多招,也算你有本事,你有资格知道本将的名讳。” 本将名叫君彦,记住,死在本将手上你不丢人。” 突然,鹿娩眼前一片漆黑,只能 凭借五感来判断身旁是否有人靠近。 【宿主,这是魔族的玄梦阵,此阵具有迷幻效果,一旦中招便会在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您千万要保持清醒。】 正如系统小精灵所言,鹿娩已经感受到了肢体逐渐沉重,若非她意志坚强,想必早就睡过去了。 鹿娩一咬牙,欲要往手上割一道伤口保持清醒。 【宿主住手!此阵见血便会从伤口侵入,届时您即便不死也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鹿娩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地打坐,寻求破阵之法。 风…… 往来无处不在的风…… “本将可没时间陪你继续玩下去了!” 君彦本意是想困死鹿娩,见她不为所动,取出弯刀不再留手,如风一般向鹿娩杀去。电光火石之间,鹿娩睁眼持刀相抵,因为受到了阵法影响,此刻下盘有些许不稳,鹿娩向后退出几步,与君彦拉开距离。 正当君彦俯身冲来之时,鹿娩眉心一闪,一朵青莲由她体内释放,清幽的星光驱散了黑暗,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君彦见状收手后退,冷哼一声:“算你走运。” 红光一闪,方才一切仿佛大梦一场,唯有落入掌心的青莲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宿主,这是重瑾之前给您的莲花。君彦一见到这莲花便走了,该不会和重瑾有什么勾结吧……】 鹿娩摇头,她相信重瑾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答案她总觉得在不远的将来会知道。 小黑马不知从何处跑来,回到鹿娩身边。 而不远处飘来四人同时落地,身着红白相间云纹袍,腰间挂有一片青羽,发冠如东升之阳。 为首之人剑眉白须,额心更有一柄如剑一般的银纹。 鹿娩骑上马还未跑出两步,便被几人拦住去路。 3·5剑圣若影 方才之事众人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本想出手救人,岂料那魔族自己离开了。 且当时距离尚远,这才使那魔族逃脱,只得作罢。 落地之后众人齐齐打量鹿娩,发现对方身上竟没有一丝灵力。 所以方才的灵力波动被他们默认为是某种保护鹿娩的法宝,故而没有多问。 但是此前她与那魔族交手的几招众人却是看得清楚。 为首之人凑到鹿娩身前,原本严的脸此刻却显得滑稽,他指着鹿娩道:“你这女娃倒是奇怪……”随后又绕鹿娩转了两圈,“没有灵力,之前怎么同那魔族打的?” 一瞬之间,他感受到了天地奥妙聚集而来。 只是这样的力量怎会出现在一个连灵脉都没有打通的普通人身上? 而此人身后的两人把他拉走,另一人行礼解释。 “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我等来自九耀派。这位是师叔……” 【九耀派,立于苍穹山。苍穹山共有六十三座山峰,奇石险峻,地靠西境。】 未等这位九耀派的弟子说完,他口中的师叔便一把将人推开,嬉皮笑脸地看向鹿娩,仿佛在看一块稀世珍宝一般。 鹿娩被盯得心中发毛,于是主动回道:“这位前辈若是无事,我得回去了。” “什么前辈不前辈,老夫名讳若影。你姓甚名谁,要去哪?” 【剑圣若影,天下第一剑客,同时也是一位书法家。】 这位便是剑圣?真是意想不到。 若影越看鹿娩越觉得喜欢,其他三人齐齐捂脸。 鹿娩行礼答道:“我叫鹿娩,要回清风门。” 若影大喜,欲要一掌搭在鹿娩肩头,忽而意识到这是个姑娘,顿在半空的手朝着自己后脑勺拍去。 “巧了,我们也要去。一起,如何?” 顶着若影热情的目光,鹿娩保持微笑回道:“我得去还马,不如诸位先行一步,清风门中会有人接待。实话实说,我得先去吃个饭。” 若影本想让鹿娩随他们一道御剑飞行,可回头一看都是一帮臭小子,于是便点头答应,反正也不急。 目送四人离去,鹿娩骑马而去,在城中胡吃海喝一番后才悠悠回去。 清风门中热闹非凡,鹿娩刚走到拐角,便见卫孜辰抱着琴蹲在门口发呆。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鹿娩走去坐下。 卫孜辰托脸叹气:“我喜欢热闹,但仅限于朋友之间。现在人多了,我反倒不喜欢那种感觉了。妹妹,这是不是很矛盾?” 鹿娩整理裙摆,笑道:“不矛盾,我觉得你不喜欢的是那种客套的氛围,你喜欢直来直去的方式。” 卫孜辰很有共鸣地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对对对,我就是不喜欢虚与委蛇的那一套,明明可以直接说,何必绕来绕去的,叫人捉摸不透。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倘若说得太直白,反而会惹人不快,难道听假话就很令人开心吗?” 鹿娩笑了笑:“我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我二师兄,嗯……” “你二师兄说了什么?”卫孜辰期待地看着鹿娩,等待回答。 鹿娩耸耸肩:“他说想要随心所欲,就得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否则就是愚蠢。” 我二师兄的嘴很毒,骂人从来不带一个脏字,有什么说什么,基本上也不会有人反驳,原因就是打不过。我师父和大师兄经常说他这张嘴要不是武功高强,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 人是很复杂的一种生物,随着进入的环境不同,遇到的人不同,加上受到不同的教育或者是其它不同的因素,是发生改变的。有圆滑处世者,当然也有如你这般不理解的人。” 我觉得吧,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于世间的,没有必要一定得去分个清楚,做好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 卫孜辰听后心情好了很多,伸了个懒腰,顿时神清气爽,笑道:“妹妹说得对,世道复杂,做好自己就好了。” 两人正聊着,一位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夫人从里面走出,当看见鹿娩时眼前一亮,热情地走去打招呼,谢麟跟在其身后给鹿娩使眼色。 那位夫人挽着鹿娩的手不放,喜笑颜开,合不拢嘴,道:“这位便是鹿姑娘了,真是生得标致。好姑娘,我是宣平伯爵府的大夫人,在忠武侯府我见过你的。今日你这有事,改日我再来寻你说话,你若得了空便到府上来玩。 不送了,马车在那儿,你还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回去吧。” 最后一 句是对谢麟说的,谢麟行礼送走这位夫人,鹿娩则是一头雾水的抓不着脑袋。 待夫人离开后,谢麟走来对鹿娩解释道:“那位是我本家一位姑姑,单名一个琦字。宣平伯爵府有四位公子两名姑娘,但是只有两位公子与她血脉相连。” 最小的那位名叫陈扶光,今年与你同岁,身体不好,长年闭门不出,与乐器相伴。据说是当年姑姑怀孕之时,宣平伯纳了两房小妾惹得家宅不宁早产所致。” 如今她忙着给我那表弟物色媳妇,她的原则很简单,只要身强体壮,其它都是附加条件。我想,许是瞧上妹妹了。” 卫孜辰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这事?” 谢麟肯定地点头:“昨日才见了妹妹一面,今日便来找我打探消息,还能有假?” 为了让鹿娩做出决断,谢麟难得说这么多话,将对方家底给交代得清清楚楚。 言玉渊下课回来便见三人凑在门口八卦,令他失笑:“诸位不进去,蹲在这里脚不麻吗?” 三人起身同言玉渊一同进门,彼时武神殿内热闹非凡。周月娥正坐主位,若影和管俞坐于左右两边,林青润坐于管俞之后,其余弟子挨个坐下。 见这阵仗言玉渊寻了个借口回房看书,鹿娩三人本想随之悄无声息地离开,却被若影叫了回来,三人只得上前行礼乖乖坐下。 “鹿娩小友,可否与老夫切磋一二?”若影早就按捺不住和鹿娩比试剑法的心,眼下岂会放过这个好时机。 他真的很好奇那道天地聚集之气从何而来。 未等鹿娩开口,周月娥便婉拒道:“前辈,您乃天下第一剑客,妹妹年纪尚小,不如待妹妹再练个几年,届时也不迟。” 若影是剑圣,更是剑痴。 周月娥这话并非真的要替鹿娩回绝,而是提醒她:这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前辈,她可以不用藏私,尽情使出她的招式。 若影摆摆手:“只是切磋,点到为止,老夫不用灵力便是,鹿小友你说呢?” 鹿娩起身行礼:“前辈愿意赐教,幸甚至哉。” 若影大笑:“好,够爽快!” 两人向外走去,院中空地旁众人围坐相看。 若影双手结印,银光泠泠,一个巨大的法阵将二人包裹,这样无论他们怎样打都不会伤及他人。 “来,接着。” 若影幻化出两把木剑,将其中一把扔给鹿娩。 鹿娩接剑点头,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中之剑。 有点紧张。 她还从未与长白山之外的绝世高手对决过。 “九耀派,若影。” “长白山,鹿娩。” “请指教!” 行礼完毕,若影剑势如虹,破风而来。鹿娩提剑一挡,一个旋身闪到旁侧。若影剑疾如电,向鹿娩追寻而去。随后鹿娩俯身空翻而过,轻纱随之而动,如蝴蝶飞舞。 若影一招一式皆无破绽可寻,鹿娩也将每一招接下,来回之间,竟然过了上百招。 “你也是学剑的,你觉得谁会赢?”卫孜辰虽然不喜欢林青润,但是此刻环顾四周,能够说得上话且比较熟悉的行家竟也只有这么一个,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林青润将两人的招式记下,在心中比划,同时自问是否能做到同鹿娩一般,听到卫孜辰问话后回道:“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出来,约是平手。” 对面九耀派的三个弟子聚在一起比划,希望能从中领悟到一二。 高手对决素来赏心悦目,又能使人受益匪浅,因此人们才会乐此不疲地前去观望对战。 鹿娩的步伐与剑法似是杂乱无章,却又万变不离其宗,剑气无处不在,剑意变化无穷。 若影是当世第一剑客,出招凌厉而又能随之变化,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大道化简。 掠林投石,飞鸟相送,山洪溅涌,虎啸猿鸣。 月寒芳菲,碎影留痕,众星拱月,物转星移。 鹿娩遇强则强,迎难而上,没有丝毫畏惧。若影原本留了三分,你来我往之间,竟被鹿娩激起了战意。 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已经很有没有过了。 剑疾可破光阴,剑重可劈山海,剑势如九天倾泄而下,剑意如宇宙洪荒不绝堤。 一炷香内,千招已过。 说时迟那时快,在若影的进击之下,鹿娩却突然退却数十步,电光火石之间,木剑脱手,如箭飞出。 众人忽觉空气一凝,那道剑气聚向一处 ,凌风破空。 “天呐,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卫孜辰抱头惊呼。 而众人此前只知鹿娩很强,却不曾想过强到这个地步。 这还是人吗? 若影立刻向后退去,这一剑威力无穷,速度惊人,力道更甚。 而鹿娩飞身随之而到,若影持剑挡下,手中木剑多了几道裂缝。鹿娩接住脱手而去的剑,眸中战意不减。 若影却突然退出百步,放下手中的剑摆手笑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可就收不住了。” 闻言,鹿娩迅速回身收剑,行礼道:“多谢前辈赐教。” 若影大笑撤下结界:“好好好,年轻一辈有你,很了不起。最后一招是你临时起意的?” 鹿娩腼腆一笑,摸摸后脑勺:“额,小时候看动漫这一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方才突发奇想之下就使出来了,这招叫做百步飞剑。” 毕竟这种中二的事情直接说出来,怪羞耻的。 若影点头,眼中尽是赞赏:“不错不错。若是你会灵力……罢了,单凭剑道而言,也能位列高手之巅,老夫很期待你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众人折返回武神殿,清风门众人由衷为鹿娩感到高兴,林青润暗下决心要勤加修炼。 【宿主太厉害了!系统对你的佩服宛如滔滔江海绵延不绝…… 系统相信宿主说的话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她死。 3·6各行其道 此次九耀派出若影以及三名内门弟子来到天阙城,自然不是为了简单的比武而已。 众人正襟危坐,场面一度变得严肃。 周月娥双手结印于眉心,星辰乍现于她身后,浩瀚震撼,真不愧是神庙选中的大祭司。 世间能与神明交流之人寥寥无几,历代神庙之中也没有几人,周月娥便是其中一个。 至于高高在上的神明,已经许久没有现身了。 而神界,更是一个永远无法找寻的地方。 星辰骤变,急速缩成一个圆,随后消失在周月娥手心之中。 周月娥摇头叹气:“我看到了是在这个方位,但是具体是什么却没有指示。” 若影摆摆手:“六界混沌一片,即便是神灵也有看管不过来的地方。该来的总会来,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即可。” 九耀派和暮池门都各自派了弟子前来,一方是掌管一山之主、天下第一剑客的若影,一方是暮池门年轻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而两方所前往的地方都是天阙城,周月娥所预测的地方也正是此处。 天阙城岌岌可危,只是因何而起却是无从知晓。 而自从这一日起,九耀派众人在清风门住下。 清晨众人一同练剑,偶尔与鹿娩切磋一二,其余时间加入了巡城的行列。 作为热心市民的鹿娩每次都是卯时出门,戌时方归。 什么帮忙扛东西送菜送信照看小孩不在话下,而又因为她顶着一头粉毛,许多远道而来的外邦人会请她做向导。 “妹妹你吃了吗?”卫孜辰对鹿娩挥手打招呼。 又是一日巡城晚归。 鹿娩放下手中瓜果,走过去坐下喝水,笑道:“当然了,给你们带的消夜。” 言玉渊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鹿娩:“这是阿蕖托我交给你的。” 是那日在城门口通传言玉渊失踪消息的小孩。 鹿娩拆开后便被娟秀的字迹惊艳了,暗暗记下何蕖所托之事。 管俞扫了一眼桌上水果,向鹿娩问道:“妹妹,琅陵国的人请你吃了什么?” “米粉还有馕,水果也很甜,就是没有多的,下次我给你们多带点回来。”鹿娩回味着,辣椒也是真带劲,她挺能吃辣的都被辣得不行。 见管俞神色不自然,被卫孜辰踹了一脚:“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扭扭捏捏的。” 管俞负手轻咳一声,索性直接说了:“我家是做生意的,本想请妹妹帮我同他/她们引荐一番,拿下与琅陵国的生意……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必了,妹妹与他/她们的来往很纯粹,若是牵扯上了利益反倒破坏了这份情谊。” 鹿娩放下杯子,觉得奇怪:“这有什么,不过他/她们只打算在这里再待一个月,你确定要做生意的话,明日我带你去同他/她们吃顿饭,不过能不能说成那就是你的事了。” 对于鹿娩的爽快管俞十分感激:“多谢妹妹,不论谈成与否,我都会记得你这个人情的。” 一段小插曲过后,次日鹿娩便根据何蕖信上所说来到长梧街。 长梧街平日里小商贩堆得令人挪不开脚,两旁店铺却以茶馆居多,而茶馆又是文人墨客常去之地,因此长梧街又被戏称作“俗雅街”。 鹿娩一头雾水地转悠了两圈,却不见何蕖本人。 这小朋友写这么一封信总不至于戏耍她,想来是有事抽不开身? 突然,忠武侯府的银杏前来行礼,邀请鹿娩上到一旁的茶楼。 雅间内,苗秋雅起身行礼,苗霄景则是一脸不屑嗤鼻望向外面。 苗秋雅面带歉意,走上前挽住鹿娩:“鹿姐姐,你是来买什么东西的吗?” 鹿娩笑笑摇头:“我受一位小朋友的嘱托前来,但是尚未发现有什么不对。” 苗秋雅见到鹿娩就很高兴,因为鹿娩就是那种从小做梦想要成为的女侠:武艺高强,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不忘初心。 所以每次见到鹿娩她都希望能同她说上几句。 并且苗秋雅很喜欢鹿娩头发还有她的服饰,不过仅限于喜欢,若是要她真的穿成这样出门,苗秋雅自问是做不到的。 “鹿姐姐,我带了糕点,你要尝尝吗?”苗秋雅将鹿娩拉坐下,银杏将食盒提来,掀开盖子,里面是醒狮模样的馒头。 鹿娩小心翼翼地接过赞叹道:“哇,这也太好看了,艺术品,好美!” 观之栩栩如生,入口松软且有余香,色香味俱全,一种极致的享受。 短暂休息过 后,鹿娩不敢懈怠,起身告辞回到原处,然而一日过去无事发生,鹿娩也就回去练剑了。 此事过去几日,鹿娩带着管俞和琅陵国的商人吃了顿饭,酒过三巡,唯一保持清醒的鹿娩也不知他/她们如何签订了协议,总之看起来双方都很满意,离开之时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生怕对方反悔一般。 中途在琅陵国的女商人的央求,得到了系统小精灵的准许后,鹿娩裁了一小片衣角给她们。 她们早就对鹿娩的衣服料子垂涎三尺,所以仅是这么一角也很高兴。 出来以后管俞跑到一旁扣喉咙醒酒,眼神清明不少。 管俞带来的小厮抬手去扶,管俞摆摆手示意不必,鹿娩跟在后面拍着肚子消化。 “妹妹,真的很感谢你。” 千言万语难以言表管俞的感激,距离他追上那个人的脚步又前进了一点点。 鹿娩水晶鞋嗒嗒作响,如同美妙的乐曲:“这有什么,你们谈得开心,我也吃得开心,算我白嫖了一顿饭呢。” 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妹妹,会说话会来事,有能力性格好。 万里挑一。 管俞在小厮的搀扶下笑了笑:“不说旁的,以后我罩你。” 【看这个情况,不是为了在家里能博得一席之地,就是为了追寻什么。】 对于别人的私事鹿娩不会越界半分,对系统小精灵眼神示意,两人不再商讨此事。 管俞步伐虚浮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交代道:“妹妹你能一个人回去吗?我得回家一趟。” 鹿娩点头,与管俞告别之后独自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笑了笑。 自幼长在山上,未曾见过山下风景,古今之异,莫难区分。 回到清风门,隔着深巷,隐约看见有人靠在大门口,透着灯笼近看,原是林青润。 墨发玉冠,丰神俊朗,集清朗与稳重于一身,就像一块在人间打磨过后的美玉,春光照月,秋水温阳。 看见鹿娩,林青润迎上去行礼。 “鹿姑娘,我创了一套剑法,但尚有不足之处,想请你指教。” 其实有若影在他大可直接去请教前辈,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悸动的借口罢了。 鹿娩没有多想,点头应下了,庆幸自己方才来的路上多磨了一会消食,此刻正好练剑。 飞虹掠影,落月留芳,一树残花入流水。 与鹿娩练剑越久,林青润越发觉得奇怪。 鹿娩给人的感觉便是无论是谁她都能与之一战,并且是五五开的模样,以至于根本试不出她的深浅。 而最为奇妙的便是她能够将旁人带到她的剑意当中。 若是鹿娩能够修行灵力,林青润不敢想象她该有多强。 一骑绝尘,立于山巅。 收剑后,两人坐在白玉桌伴着天边孤月各自运气,随后林青润问出了心中所想。 鹿娩笑道:“首先我和若影前辈只是论剑招,不是生死搏命,他定然没有出全力。” 能够在他手下过那么几招当然得感谢我的师父还有各位师兄们,在他们的磨炼之下我成长了。师父在的时候仗着手长欺负我手短,师父解释说在和别人比试时,对方是不会管你的手长手短的。” 最可恶的是我二师兄,仗着修为高,每次都是恰到其分的压我一招,而且都是在一百零一招的时候。他说这是让我知道他厉害,但是又留有余地的做法。” 我学艺还不到家,不能做到二师兄那般刚好压别人一招,但是我学会了如何与旁人战到平手。” 在基本功相差无几的时候便只有两件事——专注和预判。” 盯紧对方的一举一动,将他/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预判他/她的下一步。只要盯得足够紧,即便有破绽,也能及时躲开。” 如何预判,这个就要多多积累经验了。” 至于经验是怎么来的,鹿娩表示离谱之中又带着一些合理。 平日同师兄师侄们切磋自然是远远不够的,于是预判便来自于电子游戏当中。 电子游戏相当于一个模拟的战场,角色行动刻画着一个人的言行举止。 这是研究一位研究《电子游戏行动与人类心理活动及其性格》的师侄告诉她的。 因此这后半句鹿娩没有说。 林青润将鹿娩的话记下,当夜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与旁人对战时的场景,一夜下来竟然神清气爽不觉疲倦。 次日,鹿娩巡查走到常棠巷,此处聚集了许多人, 而处于正中心是一名妇人和一位姑娘。 3·7护花惜花 鹿娩定睛一看,被围在中央的那名妇人正是何蕖的母亲。 此前她曾来送过鸡蛋答谢言玉渊对何蕖的教导,故而鹿娩认识。 “她只是想读书认字她有什么错,什么时候读书认字成了男人的权利,而女子只能在家洗衣做饭?王孙侯爵,世贵功勋,凡是有眼见的门户从未阻止过女儿家读书写字。” 反倒是你们这些自诩学士的人,打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口号,满口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处处贬低女子,与女子为难。” 圣人之言不过读了两分懂便在外面四处宣扬,张口闭口便是仁义礼智信,实则文理不通,字译不明,圣人都得被你们气活过来。” 吴蘅怀中护着一个相貌清丽的姑娘,周围人眼中尽是讥笑,前来看热闹的人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吴蘅对面那名素衣学士装扮的人还想说什么,吴蘅已经带着那位姑娘从人群中冲出一条路离开了。 确认众人散去没有安全隐患之后,鹿娩已经捕捉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于是再次翻身上了屋顶。 【滴,宿主获得“飞檐走壁”称号。】 闻言,鹿娩险些脚底一滑,系统小精灵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调侃我,小东西。” 这不是墙上路,这是她的近路。 常棠巷末,鹿娩总算追上了吴蘅和那名姑娘。 看到鹿娩,吴蘅皱紧的眉头总算舒展。 “鹿姑娘安好。”随后向那名姑娘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同你提到过的鹿娩姑娘,人长得美,心肠又好,武艺高强。这位是千水熙姑娘,她的师父是寿仁堂的坐诊大夫千乐音。” 吴蘅热情地将两个年轻女孩介绍给对方。 千水熙笑眼盈盈,顶着一张温柔的小脸,让任何人都不会对她发脾气,一串朱砂手串将手腕衬得粉嫩柔滑,音色也同样轻柔,叫人舒心。 “鹿姑娘安好,鹿姑娘面色红润,我就不为你请脉了。”千水熙一张笑脸如盛放的向日葵一般充满朝气。 吴蘅猜测鹿娩是来确认她们安全的,由衷感谢这位热心肠的姑娘:“鹿姑娘,方才不过是与人起了口角,不妨事的。” 千水熙在一旁点头附和:“那些人自诩进士,却连猜字谜都猜不过我,于是便恶语相向,幸亏吴婶在,否则我还不知该如何还嘴。” “快看,她们在那儿!” 三人正聊着,从巷道末端窜出七八个壮汉,而在壮汉身后藏了一个人,只能隐约看见那人的服饰颜色。 “敢让老子当街丢脸,你们真是好样的,来让她们尝尝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面对七八名壮如高山的大汉,千水熙和吴蘅心生胆怯,鹿娩眉头微蹙,心里盘算着怎么教训他们。 而吴蘅只知鹿娩会武,却也不知道她能否打得过这么多人,于是将鹿娩挡在身后,低声交代令她带着千水熙离开。 鹿娩摇头,将二人护在身后,甩出长鞭,对那人道:“只因如此,你便想毁了两个姑娘的一生?” 壮汉身后的那人还在叫嚣:“现在还加了一个你!” 倘若事件发生,这样的伤痛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除了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流言蜚语也会淹死每一个苦苦哀求的人。 思及此处,鹿娩不再犹豫,手中长鞭挥舞,迅疾如风,将壮汉击退数十步,随后将众人击晕,只留下那人呆在原地瑟瑟发抖。 他本想教训一下那两个女子,哪曾想这小姑娘这么能打,也怪他眼拙,竟没看到这小姑娘的发色与穿着皆不属清越国,定然是外邦人。 而外邦人在清越国享有优待,这小姑娘衣着气度不凡,若是惹恼了她告到上面去,那他这一身功名可都是白费了。 未等他求饶,巡防营程朔领兵前来,见到鹿娩,抱拳行礼道:“鹿大人,此处交由末将处理。但末将有个疑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一听“大人二字,便知道自己完了。 外邦人,大人,这不是清风门最近炙手可热的那位么? 此刻他终于有所悔悟,可是为时已晚,心不善者,终无法立于天地长久。 何况他并非诚心悔过,只是害怕此事带来的后果。 鹿娩点头,随程朔走到巷口,道:“你想问什么?” 程朔行礼回道:“大人,近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为何有这么多修仙弟子前来,还要你们在城中巡视?” 鹿娩回道:“嗯……风雨欲来,未雨绸缪。但具 体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你也当没问过。” 程朔点头明了,天机不可泄露,这一点他还是懂的。 待程朔领着众人离开之后,吴蘅和千水熙总算缓过一口气。 “鹿姑娘今日真是多谢。”吴蘅心有余悸,她无法想象倘若鹿娩没有追来,她们后果将会如何。 鹿娩安慰道:“没吓着就好,这种人确实可恶,不过也不用因此感到害怕。正是因为你们说得对,他才会觉得自己颜面无存;也正是因为他自知无理,所以才要报复。” 如今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们也别太担心,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千万别怕麻烦。” 千水熙拍拍胸脯,顺气感激道:“多谢鹿姑娘!” 鹿娩温柔笑道:“你们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吴蘅提着手中的篮子,面色为难:“我这还有些手绢没有卖完,鹿姑娘您先送她回去吧,我换个地方卖。” 鹿娩从中挑选了一方绣有荷花的手绢,取出铜钱交给吴蘅:“你别推辞,我也算是你的恩人了,买你一块手绢,让你收着你就得收着。” 千水熙也效仿鹿娩选了两块:“我也买两块,谢谢吴婶今日对我的维护,不能推辞。” 两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吴蘅攥紧手中铜钱,心里暖暖的。 长梧街,寿仁堂。 一进大门,药香四溢,排队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进门之后便能瞬间静下心来,医馆不大,除了坐诊的素衣男子以外,还有两人忙着抓药,核对药单。 千水熙众人打过招呼后,去后厅取出一个食盒交给鹿娩:“鹿姑娘,这是我今晨离开时做的八珍糕,多谢你今日出手相助,今后……我并非是诅咒你,如果你需要看病买药,尽管来这里,我做主不收钱。今日有些忙,我就不送你了,你回去路上千万小心。” 鹿娩对众人点头致礼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拎着食盒在街上巡视。 临近黄昏,依旧风平浪静。 欲要回清风门之时,转角遇见了秦平。 秦平抱着猫,身后跟了一众小弟,莫约十人。看到鹿娩,众人挡住她的去路,周围百姓认出那是青天盟的人,也不敢瞎掺和。 一瞬之间,这条巷子除了鹿娩和秦平等人,再无他人。 【宿主,来者不善呐。】 “鹿大人,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请您吃顿饭?”秦平即便笑着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而鹿娩素来不担心安全问题,何况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得让他们知道在她这里套不出任何话,于是便点头了。 不过很快秦平便有些许后悔这个决定。 秦平足足点了十八盘菜外加三盅汤,而鹿娩只会在吃完一盘的情况下才会同他说上两句。 “秦大哥,这个你吃吗?” 得到回复后,鹿娩将一盘菜全部吃下肚。 “这个你还吃吗?”“这个你还要吗?”“这个你不要了么?”…… 一口一个秦大哥,转头便是一盘菜,将秦平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一句又一句问句当中。 最后鹿娩拍拍肚子,借口一句消食便飞身而去。 这一趟不仅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倒堵心。 秦平紧紧捏住手中茶杯,李明敲门而入。秦平阴翳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锋利冷冽。 “怎样,可有打探到为何那些修仙弟子下山的原因?” 秦平神色恹恹,本以为能从鹿娩那里套出话,不曾想是这样一个结果,也不知对方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李明跪地,心中发怵:“回禀二当家,属下无能,未曾打探到。想来这些修仙弟子不是口风紧,便是当真不知。” 不过属下打探到另一个消息,半月之前,九耀派遍邀清越国世家掌权人及修真门派前去,谈话内容不知。” 秦平放下茶杯:“都说修真者出山,天下必乱……传令下去,近来远方的生意不要接,进购大批药材以及平日里最需要的粮食衣物等,放坏了也不打紧,迟早会用上。” 李明不明所以,但秦平对他有救命之恩,因此对他下的令从来不会有任何质疑与耽搁。 【宿主方才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吗?】 迎面飘来漫天花瓣,鹿娩伸手去接:“我不是先知,自然算不到他要问什么,不过有人请吃饭也挺好的,白嫖了一顿饭呢。” 【您确实吃得很开心。】 对了,今日倒是忘了问何蕖放她鸽子的事。 走着走着,忽而仙音款款,在这寂静之夜惊起一注浪花,穿透云霄。 3.8音以逐论 鹿娩放轻脚步。 此刻总算明白何为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了。 墙边一位青衫女子席地而坐,朦胧月色之下宛若仙女,面纱随风起舞,墨发仅用木簪半挽。眉如远山眼如杏,眼角一点红痣为这份仙气平添了一抹艳丽。 古琴无华,琴音悠长,于天地间回荡,越过沧海桑田,跨过星河长月。 正当鹿娩入迷之时,琴音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这条通天巷据说因为风水不好,所以居民晚上鲜少外出,即便听到这样瑰丽之曲,也依旧无人开门窥探。 那女子收了琴,起身拂去灰尘。鹿娩走上前,那姑娘忽而拉住鹿娩的手。 鹿娩回头好奇地看向她,那姑娘松开手行礼,笑了笑:“我认得你,你叫鹿娩,我叫云皎。有缘相遇,可否交个朋友?” 鹿娩回礼一笑,眉眼弯弯:“当然可以,你家住哪,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方才如同住在云端的仙女此刻变回了一个小姑娘,热情地挽着鹿娩。 云皎的家离这里不远,只是方才她在回家路上突然来了灵感,于是便席地而坐,将灵感奏出。 鹿娩只觉得她的名字有些耳熟,未等系统小精灵提示,云皎便解释此前白幕泽来向她讨要一本乐谱赠人。 于是自然知道鹿娩是清风门的人,何况她那一身特殊的服饰与发色,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云皎住在一方小院当中,院内一株桃树盛开,花瓣落满一地。 点上蜡烛后,云皎如同一只小白兔一般窜来窜去,最后翻出纸笔将方才的乐曲记下。 云皎托着脸,忽然问道:“鹿娩,不同的乐曲在灵力的催动下是否会起到不同的作用?” 系统小精灵趴在鹿娩肩头一动不动,鹿娩摇头,如实回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 云皎笑了笑:“那就多谢了,天色不早,你也快些回去吧。” 鹿娩挥手离开,回到清风门时烛火通明,莲花池中锦鲤游曳,林青润见到鹿娩立刻收剑跑来,将鹿娩带到一旁。 “鹿姑娘,明日我想同你一同去探望那位重瑾公子,不知可否准允?”林青润目光清澈柔和,不带任何杂质。 鹿娩神色一凝,摇头无奈笑道:“他已经走了。若是你能与他见面,定会一见如故,结为好友。” 林青润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鹿娩。鹿娩的眼里是无奈和惋惜,尽管她是笑着的,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戚。 “好了,没事的,别多想,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看着鹿娩远去的身影,林青润负剑长叹。 皎月高悬,微风吹动莲花池面,惊走锦鲤。 次日,鹿娩可算是在午时逮住了“早起”的卫孜辰,将昨夜云皎的问题转达。 卫孜辰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将血瑶取出弹奏两曲,一曲似山间清泉,一曲似战场厮杀。 曲终,收琴。 “怎么样,有听出区别的对吧?你看,寻常乐曲不加灵力都有静心与振奋之能,更何况是加了灵力的呢?总不能你们在前面厮杀,我在后面弹奏凄凄婉婉的小调吧?” 能弹奏出一曲乐曲的因素挺多,有的一味追求于曲谱的精妙,有的追求指法速度力度,有的追求心境自然,有的对于琴的材质结构也很有讲究……” 总之是她说的那个理。嗯……具体一点,就像你在剑法造诣上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便是一柄寻常的木剑也能在你手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你带入一下就明白了。” 至于灵力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即便没有灵脉,机缘巧合之下也会拥有灵力,或者嗯……怎么说呢,就是就算你没有灵力,可能到达某个层面的时候你没有也有了。” 哎呀,我说不清楚,有机会带你去见我家王……大哥,他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卫孜辰东扯西拉地解释完毕,这一番说法又让鹿娩获得了一些启发。 “妹妹你其实已经很强了,如果要修习灵力的话,你可以试着去感受天地运转,上次你都能不靠灵力感受到言公子的位置,说不定多感受感受,一下就通了呢?” 卫孜辰给予了很中肯的建议,鹿娩点头思考。见状,卫孜辰很有眼力地默默走开不打扰。 待卫孜辰走后,鹿娩将心中困惑向系统小精灵问去:“此前你说我有了休法前辈给的金花可以打通灵脉修炼,也就是说如今我的体内是没有灵脉的,那方才他说到了某种境界不会也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以金花作为媒介,宿主便可以通过它来吸收灵力运用灵力,灵力在您体内运转,天长日久,灵力找到了自己运转的通道,您的灵脉也就来了。 而天生拥有灵脉者可以直接感受灵力,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比用媒介少了一个步骤,消耗的时间也少,更何况若是通过此法,也就意味着媒介的质量直接关系到最后能否成功运用灵力。 因此修真界并非没有这样的理论,只是难以实践。 再说一下修炼出来的金丹不同,如果您的这朵金花消亡,那么您修炼的金丹也就名存实亡,最后从体内化出,灵脉失去滋养,修为将会大大降低,除非您日后修炼到能够拥有自己的大道。 自己拥有灵脉修炼出来的金丹,一般在没有受到外界强烈压力作用,或是用其他方法化开,再或是自我内在压力挤压的情况下,它是很稳定的。 但也因为一颗金丹蕴含了无数灵力,所以金丹爆炸的威力巨大。 而通过媒介修炼出来的金丹没有这么稳固的效果,实战中只要对方找到媒介,相当于抓住了命脉,即便金丹爆炸,威力也不及自我修炼的强大。】 这样一番解释,鹿娩明了,随后系统小精灵又接着道。 【宿主,其实他说的情况属于机缘巧合,也可以说是开悟。 当你到达某种强度、高度的时候,大道合一,追溯本源,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不同,本质上都是没区别的。 宿主您的神识很厉害,这一点是您此前没有发现也没有意识到的,可当您用的时候就这样很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系统相信您将来一定会成功的,您现在已经在摸索一条路了,不是么?】 鹿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我平常胡思乱想脑补的画面是有用的?” 【系统没有说哦~】 “哎,太难了,只有偶然情况下有一种万物皆来助我的感觉,我现在连聚风都难做到。” 【宿主您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相信自己,您可以的。】 鹿娩拾起一根树枝随意比划,回道:“现在能够用剑气剑意带动这些叶子飞,若是再凝实……能够收放自如就好了。” 可她能做到一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鹿娩一直坚信只有将这些体悟讲述出去,甚至有人能学会,这才是真正掌握。 授之于人,反馈己身,查缺补漏,完善其道。 【宿主,系统想问个问题,您习武的原因是什么?】 鹿娩沉默一阵后,答道:“因为我有想要守护的人。” 【您三岁习武,那个时候知道何为守护?】 鹿娩继续道:“我的初心是守护,我好像忘记过一些事,但我记得一个身影,每当我想到那个身影,就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想习武,我想保护更多的人。” 【宿主人美心善,您一定能够心想事成的。】 【第三章·守护之道(完)】 4·1天阙之疫 清越国195年,丰荣十七年,四月末,京中疫至,不明因,稚子殁。 在各修真弟子的协助巡视之下,天阙城的治安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正当众人想要松一口气时,一场针对孩童的瘟疫在京中悄无声息地爆发了。 起初只是神识不清、语无伦次、呕声壮厉,伴有高热咳嗽等一系列寻常感染风寒之症。 后来据统计,这些孩童在三日之内出现神识不清、语言重复、时断时续以及胸痛剧烈之症,伴有上吐下泻、咳痰吐血、惊梦大汗之状,最后因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发病急促,转变极快,瞬息之间便有可能进入下一阶段。 短短六日,天阙城内半数孩童死于此怪病。 医者称其为疫。 山花烂漫之季,花瓣混着纸钱在街道纷扬。 哀乐响彻日夜,哭声不绝,本是多雨之节,凄悲更甚。 鹿娩撑伞来到寿仁堂,千水熙忙得焦头烂额,鹿娩连忙放下伞上前去帮忙。 虽说她不会治病救人,但此前在山上时常帮三师姐分拣药材,所以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若是天灾,修真弟子许能够帮得上忙,面对这样的怪病众人却是束手无策,只能协助大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查阅医典,试图寻找救治仙草。 于是鹿娩来到寿仁堂帮忙。 坐诊大夫是千水熙的师父千乐音,三十不到,从容不迫地为每一个上门求药的病人诊治。 直到黄昏雨渐息,众人方才得以歇息。 千水熙抹了把汗将鹿娩拉去休息:“娩娩,实在太惨了……少年乃朝廷未来栋梁,可不到十日,已有无数孩童死于非命。莫说将来,对于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件悲痛之事……” 鹿娩同样叹了一口气,若是系统小精灵说的灾难开端是这个,后面已经不敢想象了。 在看完最后一位病人之后,千乐音走来,神情凝重,千水熙立刻起身给师父倒茶:“师父今日辛苦了,喝点茶休息一下吧。” 千乐音接过茶润喉突然望向鹿娩,起身行礼:“鹿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想要所有已故孩童方方面面的情况,不知可否帮在下这个忙?” 鹿娩迅速起身拦住他行礼,听完之后欣然应允:“自然没有问题,先生可有什么猜测?” 来到千乐音这里的人有半数是将自家孩童带来求药,但是除了症状以外,从脉象和舌象上几乎看不出什么。 如今只能从症下药,若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只怕病人还没好,药材先不够了。 千乐音举着茶杯,看不出悲喜,轻声道:“猜测而已,需要收集各方情况总结以及见到病人才知。鹿姑娘,那就多谢你了。” 鹿娩行礼:“您是医者,为百姓着想,我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若是能因此让数万孩童获救,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走得的。” 送别鹿娩,千水熙走到千乐音身边问道:“师父,您的猜测是什么,是毒吗?” 一旁整理医案的高丰一派正气,十分严肃地道:“师姐,这话还是莫要乱说为好。如今百姓都认同这是一场针对孩童的疫证,若说是毒,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尽管千乐音收的另外两个徒弟年龄都比千水熙大,可谁让千水熙是最先拜入千乐音门下的,两人也只能称之为师姐。 而这两人总是一脸严肃地纠正千水熙的错误,不像是师弟,倒像是两位兄长或是叔父。 千水熙点头闭嘴,回头看千乐音之时,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不再做声打扰。 鹿娩回到清风门,吴蘅带着何蕖投奔门下。 这次疫证所涉及的孩童最小为初生稚子,最大为外傅之年,而何蕖不偏不倚正好处在十岁这一年。 周月娥带着管俞和谢麟、言玉渊三人前往宫中整理医案,其余人前往天阙各处帮忙查探。 鹿娩是最先回来的,将说明来意的吴蘅和何蕖带到院中,为他/她们二人安排好住宿吃食等细索之事。 “鹿姑娘,我实在太害怕了,阿蕖是我和他唯一的儿子,我是死也要将他平安抚养长大的。” 我不求他将来能当多大官能赚多少钱,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吴蘅素来坚强,不会在旁人面前轻易流泪,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何蕖从怀中取出手帕擦干吴蘅的眼泪,少年老成,安抚道:“母亲,这里有大祭司以及诸位大人坐镇,福泽深厚,孩儿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吴蘅知道 这是何蕖在安慰她,强撑着笑了笑,以作回应。 鹿娩从侧门接过食盒放到桌上:“先吃饭,也不知道他/她们何时回来,别饿着孩子。” 三人用餐后,又有一份食盒送了过来。 不得不说自从言玉渊来了之后,清风门被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份食盒也是他临走前定好的。 因着从前清风门几位腰缠万贯,自然不会在意各方面的开支,向来是看中什么便买什么,买了堆不下便放到旁边的空屋里。 没有登记在册,言玉渊只能算是半个清风门的人。自观察众人的习性后,实在看不下去众人大手大脚花钱的模样,于是便主动揽活帮众人打理。 不过言玉渊如今能通过画符滴血的方式使用一些简单的灵力,甚至前些日子用符咒摆了一个小天雷阵,险些一雷劈到卫孜辰头上,气得卫孜辰只能抓着谢麟又打又骂。 【温馨提示,滴血画符也并非人人都能做到的,宿主轻易不要尝试,有患贫血的风险。】 …… 而在这份食盒送来不久之后,众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卫孜辰饥肠辘辘,也顾不得是否是残羹剩饭,抓起一旁干净的碗筷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待肚中有货之后才道:“妹妹,你这是吃独食。” 鹿娩笑了笑没当真,将一旁的食盒打开为众人布菜添饭,吴蘅和何蕖也在一旁帮忙。 待众人安顿好后,鹿娩前去查看他/她们收集的资料。 这些孩子症状出现之前一切如常,没有半分异样,出门的路径时间也各不相同。 既如此,病因和传播的渠道便不得而知。 地图上标记着疫证是覆盖全城的点,而非一片区域。 可以理解为左邻右舍的孩子皆有症状,而中间那户没有。 这下令鹿娩更加琢磨不透了。 而众人走访调查时又何尝没有同样的疑惑,万事总有因,如今连因头都不知为何,再好的大夫眼下对症下药却也难解燃眉之急。 多雨之季,泥土混合着草木的芳香,天上开始下着绵绵不断的细雨。 众人施法挡了一阵,待收拾好桌面方才散去。 鹿娩回到房间沉心练字,忽而听见外面有动静,猜想是周月娥回来了,于是便起身开门请她进来一叙,不曾想开门之后见到的是何蕖。 鹿娩将他带到房中,外面阵阵寒意,此时是最不适宜生病的时候。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鹿娩生了个火盆给他取暖驱寒。 何蕖突然跪下,瘦弱的身躯挺得板正,眼中一片澄澈与真诚,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想拜您为师。” 鹿娩将人扶起后摇头道:“我自己也还需要历练,尚未出师,收不了你。而且你做这个决定,你的母亲知道吗?” 何蕖点头,见他坚持,鹿娩继续说道:“我可以教你一些强身健体以及简单的招式,但是我不能收你为徒。”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是我的理由,所以你回去吧。” 何蕖明了,忽而低头红脸,行礼道:“那日我并非有意失约,我……我说不出当日纠结之况,望您见谅。” 他想请鹿娩帮忙,信送出去后惊觉旁人有什么理由来帮他。可听闻那日有一个粉发姑娘在长梧街周围徘徊不去,他心中的愧疚更甚,更无颜以对。 今日说是拜师,却也只是为了最后道歉所做的铺垫。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会在意一封信的内容,并愿意去等。 见他这般窘迫,鹿娩轻笑一声:“没关系,你能想明白,现在来同我道歉,已经很勇敢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既然没有我就放心了。快回去休息吧。” 烛火摇曳,鹿娩的笑颜映在暖光下,端庄温和。 何蕖得到答复后点头离去,心中泛着暖意,好似什么都不怕了。 4·2皇子复归 周月娥一夜未归。 次日一早,管俞在院内火急火燎转了许久,一见到正要出门的鹿娩,二话不说便将人拦下。 从管俞口中鹿娩得知皇后次子——七皇子洛长瞻突发恶疾,症状与这怪病极为相似,召集太医无果后,又将原本整理医案的清风门几人召去,可几人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皇后便将几人扣在了宫中。 见管俞这般着急,鹿娩不慌不忙地问道:“皇后贵姓?” 闻言,管俞瞬间安定下来,皇后姓周,按照辈分来算是周月娥的姑姑。 真是关心则乱,竟忘了这茬。 管俞立即行礼以表感谢:“妹妹,你要出门?我令人给你备马车。” 鹿娩摇头:“没关系,我走路很快的。下次遇到着急的事一定要保持冷静,越慌越容易犯错,走了。” 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显得十分清冷寥落,鹿娩心中默哀,放轻脚步走了一段。 鹿娩本欲前往寿仁堂,忽而察觉到一丝杀意,于是默然转身朝另一处无人之地走去。 【宿主,您要送人头?】 鹿娩好笑地看向系统小精灵:“我怎么会送人头,放心好了。” 系统小精灵点点头,鹿娩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低头看向今日穿的白纱裙水晶鞋,十分适合打架。 也不知老天是否也在为这些逝去的稚子哭泣,纵是雨停了,依旧阴沉垂闷。 鹿娩转身看向从巷子尽头走出两人。 一人身着黑袍手持重剑,眉宇间是如九天玄冰一般化解不开,所到之处冷意森然,凝水成冰,纵使年少,却也叫人胆寒。 而他身后那名女子却是一身红裙,似地狱而生的彼岸花,风情万种,肆意张扬。 面对这样直白的杀意与敌意,鹿娩兴奋地取出今耀备战。 与此同时,鹿娩看清了那人的配剑:剑身刚重,似尺非尺,形态微弯似弦月,剑柄处有一盘龙,隐隐之间似有悲鸣。 而今耀剑如其名,即便是在这阴天之下亦能感受到那股蓬勃朝阳之气。 朝阳对暗夜。 那人持剑飞来,势如破竹,鹿娩不甘示弱,提剑一挡,随后翻身而去。 今耀剑身轻薄,若是单凭力道技巧鹿娩自然不会落于下风,但那人使的是一把重剑,若是直接对拼今耀定然会为力道所伤,一分为二。 剑出鞘,为执剑之人所用,执剑人也当尽力保护她/他的剑。 此人剑势磅礴,有气吞山河之意,重剑威猛,亦有破风之速。 鹿娩灵巧避过,剑与剑相摩,火星四溅。 天地黯淡,草木失华,龙啸悲戚,凤鸣哀歌。 两人各退百步,鹿娩眉头紧锁:此人方才的杀意与敌意在剑出鞘的一瞬消失,似乎只是来切磋技艺。 而确如鹿娩所想,那人收了剑,鹿娩见状也收了今耀。 “短短几招,真是精彩。” 鹿娩回头,百步之外站了两人,一人玉冠紫衣玉树临风,一人执剑蓝衣绝立于世。 “若要过招,改日随便,今日有事,恕不奉陪。”鹿娩接住一片落下的树叶。 瞬息之间,那片树叶变成一条青蛇向鹿娩袭去,鹿娩眉头微蹙,轻松拿捏住了它的七寸。 “妹妹生得如此好看,这么着急走作甚?要去往何处,姐姐好送你一程~” 红唇微启,一阵清香袭面,那名红衣女子妖妖娆娆地闪现到鹿娩跟前,抬手挑起鹿娩的下巴。 鹿娩回握住她的手,勾唇一笑:“姐姐,这种迷药对我没用的哦。” 她常年为三师姐试药,因而体内对各种药物产生了抗性。而今不过是古代提纯不精的迷药,自然对她没有作用。 而方才开口的那名紫衣男子继续道:“好了叶雾,回来。在下洛长珏,鹿大人安好。” 叶雾听后收回青蛇,鹿娩眼皮一跳,从过往听到的八卦中提取关键信息:这位便是与苗霄景并名“天阙二浪”的四皇子殿下。 听闻他三年前动身前去越麟书院,学了不过三月,便游历天下去了。 如今回来竟是没有一点风声。 鹿娩行礼:“清风门鹿娩,见过四殿下。” 洛长珏示意那位黑衣男子让路,道:“今日确实不是一个交朋友的好时机,鹿大人请。” 不会又是皇子夺嫡的戏码吧…… 鹿娩拒绝参与,于是直言道:“殿下,清风门不问朝政,我亦如此。” 洛长珏眉眼深邃 ,浅笑道:“我知道,只想同大人行君子之交。” 此人剔透清明,意气风发,与传言有些出入。 鹿娩其实对他的观感尚可,于是道“起风了,我先走了,殿下保重。” 说罢,鹿娩两步上墙翻身而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无声无息。 洛长珏摸着自己的脸,轻叹一声:“莫不是我久离天阙,这张脸不够吸引小姑娘了?” 叶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有这样的身手,连我的迷药都对她无效,你觉得她是普通人?” 方才与鹿娩对战的黑袍男子走来冷笑一声:“显然她对你不感兴趣。” 洛长珏转身对身后的蓝衣男子抱怨道:“小霁,我是不是还跟三年前一样风流倜傥?” 刘霁眉眼含笑,行礼回道:“殿下风姿卓然,不减当年。” “你还是想想这些孩子因何而死。”李啸抱剑长立,眉头紧锁。 听到此处洛长珏神色一正,吩咐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要外泄,现下暗中调查,云皎那边可有消息?” 叶雾撩发勾唇:“殿下,您方才已经暴露了。” 洛长珏无奈摊手:“很显然,正如你们所言,她对我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对外说。” “回殿下,云皎说需要给她一些时间,她心中已有猜测,需要证实。”刘霁眉目清明,一身蓝衣如碧水无漾,眼尾一点泪痣,却不显阴柔。 洛长珏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一拍脑门:“我觉得咱们应当跟着那位鹿大人,唉,跑得真快。” 一叶如弦破空而来,李啸长剑一挥,将叶片划破。 高楼之上,一位身穿白色流仙裙的女子仅用瞬息便站到众人面前,手执玉笛,上有刻字曰——朔风。 “方才那位去了一处名为寿仁堂的地方。”琉月神情淡漠,白衣傲然,似绽放于北风中的红梅。 说完,眨眼之间又回到了此前所在的高楼。 洛长珏还未说些什么,李啸已经离开数十步,叶雾也紧随而去。 洛长珏扶额追去:“好歹我是皇子,就不能等等我么。” 刘霁听到后微微勾起唇角,抬脚紧跟在洛长珏三步之后。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 4·3我心归处 寿仁堂后堂,鹿娩坐于其中执笔将系统小精灵昨日扫描的内容一一写下,归纳整理。 或许这些大夫能从其中找到原由所在。 当然来到清风门的九耀派弟子也在帮忙抄写,而鹿娩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来写而已。 那位剑圣与鹿娩比试过的第二日便不知去往何处了。 鹿娩全神贯注地写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另一边叶雾化作一只飞蛾进去查看,却是大吃一惊,鹿娩这般记忆着实惊人。 一连写了四个时辰终于写完,当鹿娩将这一摞纸张交给千乐音之时,众人目瞪口呆。 起初鹿娩只是问她/他们要了纸笔,转头便闷进后堂奋笔疾书,没想到她当真把这些内容都写下来了。 千水熙瞪大双目,痴笑道:“鹿大人真是记忆过人!” 鹿娩无法同她/他们解释,只能以笑掩饰并且迅速转移话题:“这都是他/她们走访的功劳,我只是代为转述而已。那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有这一份打样,后面写起来也会更加顺畅。 夜凉如水,天际处有星辰坠落,繁星如许,虫鸣半春。 鹿娩走出几步,忽而闻及风声,抬头一看,今日同她比武之人负剑而立,鹿娩大抵猜到洛长珏就在不远处。 “我不同你打,要打的话我认输。我饿了,我得去吃饭,再见。”鹿娩挥挥手,再一次翻身而去。 不过好在对方并未追上来,鹿娩寻了一家面馆,一口气吃下四份,秉承着不能暴饮暴食的养生原则,鹿娩起身准备离开,便见洛长珏带着刘霁两人缓步走来。 看到那四个碗,洛长珏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随后不紧不慢地夸赞道:“鹿大人好胃口。” 鹿娩心里长叹一声,系统小精灵仗着旁人看不见坐在鹿娩肩头笑着打滚。 “殿下,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鹿娩的无奈令对方笑出声。 “鹿大人放心,我不会自找没趣。只想问大人一句话。” 洛长珏长身鹤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后,鹿娩深呼一气随之而去。 史书轻薄,纵使瑰丽华章,不过三言两语,明珠浩瀚,多落蒙尘,难寻其华。 …… 即便是天阙城最热闹的风花雪月,在这段时日亦是门可罗雀,乐声断断续续地弹出几个音,皆以平调为主。 洛长珏将鹿娩带到此处,鹿娩虽说不止一次来到这里,但也仅限于路过,这还是第一次迈进大门。 与她的想象不同,许是近来风声紧不敢放肆,所以来客不多,略显寥落。 犹记上次来时此处彩绸飞扬,绚丽多彩,如今换上了素色缎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作为天阙城最大的娱乐场所,这里有着最好的乐师和舞女,一草一木一花一扇尽显雅致,不落俗章。 走到二楼尽头,除了两张陌生面孔,白日所见的人在此处倒是都齐全了。 竟还有云皎。 鹿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另两位陌生面孔。 轮椅上那人眉眼阴翳,看不出深浅,容貌似在某处见过,只是鹿娩一时之间没有想到。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女子一袭白裙宛如玉宫仙子,腰间玉笛玲珑剔透,缠花而上。 待侍奉之人将茶水糕点上好,鹿娩欲要伸手去拿,洛长珏忽而行礼,吓得鹿娩连忙缩回手,战战兢兢地回了个礼。 “天下安定已久,而今众修士齐齐出山,鹿大人在清风门担事,昭华在此请教缘由。”洛长珏语气诚恳真挚,礼数周全,目光清明,胸襟坦然,全然没有早晨那般玩世不恭之貌。 他刚回到天阙,得到的消息众多,许多事他原想去问那位表姐,只是表姐如今身在宫中,为了不引人注目,故而选择了与表姐亲近之人——鹿娩。 为君者,记百姓于心。 因此鹿娩对他印象不错,委婉说道:“天下将乱,殿下早做准备。” 洛长珏接着试探问道:“可否明言?” 鹿娩摇头:“并非刻意隐瞒,而是确实不知。” 周月娥作为大祭司未曾占卜出其中细节,系统小精灵亦是没有确切地告知她,因此鹿娩自然是如实回答。 真的不能再真了。 洛长珏记于心中,再次行礼以表感谢,而身后众人也随之行礼。 见此处无事,鹿娩欲走,那轮椅之人出声叫停她:“在下络河,今日鹿大人与李啸比武时所用之剑十分精巧,在下略通铸剑之道,不知可否容在下观 摩一二?” 鹿娩并未多想,系统小精灵配合地取出剑,鹿娩把今耀交给络河。 并未注意此人姓络而非洛。 今耀以络菱心血魂魄铸成,外表似骄阳照日,可其从取材到铸成却令人毛森骨立。 是以此剑双面,光与影,明与暗,神与魔。 络河将剑归还,道:“此剑有灵,一剑两面。” 鹿娩接过回道:“是一位友人相赠。人选择剑的同时,剑也在选择主人。今日我试了,它没有选择我,改日我会为它另寻主人。” 一旁的李啸忽而开口问道:“剑无情,如何感知?” 鹿娩笑了笑:“剑无情,执剑之人有之。方才这位先生也说了,此剑有灵,它能为自己选择主人。” 络河抬眸,眸光如寒芒直射:“不知大人擅用什么武器?” 鹿娩笑容愈发灿烂,挑眉道:“有什么用什么呗。若是无招,便天下至宝拿在手中也是无用。心中有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两人目光交汇,鹿娩的眼神平和有力,络河观后避之。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大人道心坚定,祝大人得偿所愿。”尽管坐在轮椅上,络河依旧将脊背挺直。 鹿娩回之一礼:“多谢赠言。” 待出去后,鹿娩细细回想,忽觉此人与络菱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络菱与其兄长有矛盾,这才离开幽谷来到民间。 方才那人莫不是她的兄长? 【宿主,幽谷是铸剑世家,收藏天下至兵,您想不想去看看?】 鹿娩伸了伸懒腰,方才一块糕点都没有吃到,此刻有些遗憾,闻言回道:“若是六师兄在此他定然会去,我虽然修习剑法,但其实我对兵器没有太大的兴趣。” 【为什么,不都说习武之人素来对兵器颇为喜爱么?】 鹿娩认真回道:“大师兄有师父传下来的天水,二师兄精通百兵最后选择使用指法,三师姐对这个没有兴趣,四师兄和五师兄只对武功招式感兴趣。” 我身处的国家是个爱好和平的地方,并且刀具什么的过安检很麻烦的。” 我原本下山历练就没打算要带上蔽月,师兄他们在我准备下山的前一夜就把蔽月扔到那个池子里了,我体格好但是我也不想下去捞,虽然我的蔽月真的很好看……” 咳,偏题了,我只是觉得树枝和宝剑没有什么区别,真的,除了颜值方面。” 【宿主,每个剑客都有属于自己的剑,您可以想象您的蔽月是什么模样,系统可以为您自动生成,就是需要一个任务来作为交换。】 听着怎么像莞莞类卿? 鹿娩摇头,非常认真且严肃地道:“不,有区别。每一把剑都是独一无二的,是铸剑师的心血。即便今日你能将蔽月复制给我,可它终究不是陪伴了我十几年的那一柄。” 【宿主,系统听明白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今耀没有选择您,而是您从一开始就没有决定要它。】 鹿娩沉思,坦然点头:“你说的对。” 【换一种说法,如果不是蔽月,无论是神兵还是树枝对您来说都是一样的?】 鹿娩抬头望向夜空,一轮弯月高悬在上,鹿娩轻声道:“你说的很准确,不是蔽月,用什么都一样。” 行了,咱们快回吧。” 孤影而行,心有居处,万家灯火。 4·4疫妖现身 接连几日,清风门众人首先按照鹿娩整理出来的那份资料进行誊抄,将它们分发到天阙城每一位医者手上,集思广益,希望能找出症结所在。 昨日已经分发完毕,城内各处设有监管所,在朝廷运作之下,将大夫分发到监管所,每当有新的医案出现,由凡人抄写,经修仙弟子进行传递转达。 在多方研究协作之下,凡是出现症状的孩童病情暂且得到控制,止步昏迷。 这日午时之前,谢麟和言玉渊回来了,周月娥暂留宫中,管俞为两人倒茶询问宫中情形。 “宫内有最好的药材和金针,七皇子暂且无事。但其他/她人……宫里宫外都相差无几,大祭司说此事不同寻常,定有妖物作祟,但她出不了宫,便让我们来带个话:西北角,有疫妖。”言玉渊有条不紊地一一说清楚。 卫孜辰每次对妖怪的反应都比任何人大:“居然是有妖怪作乱,我现在就去收了它!” 林青润拉住他,随后问道:“只说是在西北角,有说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谢麟摇头:“没有,这是大祭司问天得到的结果,就六个字。” 【疫妖,原身无形,无意随天道人间,有意可控,世间病厄可助其长。】 “疫妖刚出现的时候最好捉,时间越久功力越深,我们得抓紧时间。”卫孜辰不管其它,飞身朝西北处而去。 “疫妖不好对付,我们即便知道位置也无法确保能将其捉住,若影前辈现在何处?”虽是这样说,但是管俞已经做好前去诛妖的准备。 九耀派的千明回道:“师叔昨日收到北方诏令,连夜前往,未说是何事。” 管俞点头,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张地图:“我们现在前往西北方向,长梧街一带由老谢、言公子和千明前去搜查,这里寻常百姓居多,巷口盘根复杂,你们得仔细查看。” 这是常芳街,我自己去,以三角成围,一定要找到它。城外就交给林公子了,妹妹看家,繁冗琐事便拜托你了。” 众人点头,立刻动身前往。 对于这样的安排众人觉得十分合理,出于私心众人都不想让鹿娩涉险,而言玉渊的符咒近来越发娴熟,因而管俞想让他试试有多大的威力。 日落西山,天垂暮色。 众人离去之后,鹿娩隐约觉得不对。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燥烈悲戚之意。 忽而有人敲门,原是千水熙。 “娩娩,师父说事有蹊跷,并非人力所及,让我来问一句:是否有妖物作乱?”千水熙小跑前来,气还没顺,脸颊透红。 鹿娩点头:“是这样,我们也是才知道,已经出去查探了。” 千水熙从怀中摸索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所有因此而亡的孩童:“娩娩,你看到了吗?这两个字。” 千水熙以手为笔,笔画出了这两个字,鹿娩心中顿时一阵恶寒。 一曰殺,一曰死。 千水熙继续道:“师父在此事发生之后便觉得不对,近几日病情得到控制人数下降后,终于抽空将所有孩童的住所标记出来,这才发现了这两个字。” 师父说现在可以暂缓病势加重,但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需将疫妖除去方可化解。” 吴蘅和何蕖收拾着碗筷,听闻此事,吴蘅既是愤怒又是不解:“疫妖作怪,何必拿无辜稚子开刀?如今天阙城中哀乐不断,皆是拜它所赐。什么仇怨,我真恨不得捅它个千疮百孔!” 鹿娩轻叹一声,抬头看向落日,直到现在四方寂静不动,没有一个信号,也不知他/她们查得如何了。 另一边谢麟三人分开将整条街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疫妖的踪迹。 管俞那边亦如是,且因着他搜索的地方是名门贵族聚集之地,每次遇到人都需要应酬两句。 城外林青润御剑飞行,将方圆百米搜查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疫妖的痕迹。 出于对周月娥的信任,几人依旧在搜查。 与此同时,清风门。 吴蘅方才说完这句话,何蕖惊恐地看向西北方向的落英院。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光影之下站着一个人。 不,准确说来那是妖。 狂风四起,红雾与绿雾将整座清风门笼罩起来,借着落日余晖勉强能看清此妖相貌。 据说在妖界越是天赋高的妖族,在化形之时便会越好看。 而此时也证明了这一点。 疫妖从红绿雾中缓步走来,冰肌雪骨,丹唇贝 齿,凤眼妖冶。 仿若天地之间尽是茫茫白雪,忽而出现一抹艳色,便是唯一的绝色。 纵使疫妖脸上遍布着诡异的符文,却是风华不减,红妆依旧。 “怎么,不是说见到我要捅了我么?我现在就在这里,怎么还不过来~” 疫妖的笑声蛊惑着每一个人,这究竟是妖还是艳鬼? 鹿娩立刻将众人护在身后,提刀而立。 妖风袭来,鹿娩挡在前面半步不退。 她此前感受到的峻急凄哀之意源头竟是疫妖。 “啧,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可惜了~”疫妖红唇微动。 受到这红绿妖雾的影响,纵使是鹿娩也有片刻手软,身后几人更不必多言。 就在此时,千水熙突然冲出来,双手结印,口中念词。 刹那间,绿芒乍开,暂且为众人开辟出一道清新之气。 疫妖面露惊讶,鹿娩连忙接住脱力的千水熙。 “莫非是传说中玉机秘术的传人……呵,听闻清风门人数不多,各个都是高手,让我瞧瞧,你有多厉害。” 鹿娩将千水熙交给吴蘅:“快走!” 随后鹿娩提刀上前,朝疫妖砍去。疫妖赤手接刃,鹿娩担心他的血有毒,于是瞬间收刀,改为拳头,拳拳到肉,攻击而上。 疫妖自知不敌,忽而后退百步,避开鹿娩的攻击。 在鹿娩的拖延之下,吴蘅成功带着千水熙和何蕖离开清风门。 彼时清风门已被红绿妖雾笼罩,妖雾逐渐扩散。 千水熙靠在吴蘅身上,心下着急却也做不了什么了。 方才只是情急之下一试,那是她往日在师父修炼之时学的两招,如今已然使不出来了。 “千姑娘,怎么办?鹿姑娘还在里面,清风门其他人都去了城西北处。”吴蘅急得不行,额头上滑落细密的汗水。 千水熙面上保持镇静道:“您先带着阿蕖去找我师父,我想办法把他们叫回来。” 两人分头行动。 而里面的鹿娩没想到这妖雾有这般威力。 好歹她也打了不少疫苗,对药物也有抗性,此刻多少应该也能起点作用。 【宿主加油!】 “在了,我在心里已经给免疫细胞磕了很多头了……”鹿娩咬牙切齿道,此刻她的手开始发抖,身体发软,意识逐渐模糊。 “清风门,好一个除魔卫道、惩恶扬善之地,又是一群伪君子聚集之处,虚伪至极!” 疫妖听不懂鹿娩在说什么,此刻并不急着杀鹿娩。 方才对招之时他已经领教过鹿娩的厉害,贸然出手只会将自己置于鹿娩之手。 鹿娩闻言摇头道:“除魔卫道,惩恶扬善,这些不是标签,而是所行所为。你没有遇到过,但请不要随意污蔑。” 疫妖凤眸微眯:“你的身子骨倒是硬朗,寻常人在这雾气中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鹿娩眼神逐渐迷糊,于是猛掐大腿用以保持清醒,问道:“你为何要害人?” 疫妖走到鹿娩跟前三步,而鹿娩尚且还有捉妖之力,就等着他来。 “你可不能杀我,你杀了我这雾气会瞬间笼罩住整座天阙城,届时所有人都要为我陪葬。”疫妖语气略带嘲讽,没有再上前一步。 “我猜到了,我只要抓住你就行了。”鹿娩腿一软,单膝跪地,系统小精灵立刻幻化出长弓为她支撑身体。此刻她胸中阵阵钻心疼痛,呼吸困难,头痛欲裂。 疫妖见状大笑,一个闪身坐到墙头:“捉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4·5命悬一线 【滴!触发紧急任务:阻止疫妖祸乱。 奖励:开启衣橱,宿主可随时按照自己的心意更换衣物。】 鹿娩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她现在得保留气力给予疫妖致命一击,只能暂且这般干耗着。 又暗道系统小精灵对于任务失败的惩罚真是一个字都不带说的。 【紧急任务,没有惩罚,全凭宿主做主。】 鹿娩猛掐一把大腿,只希望疫苗能让她多支撑一段时间。 不光是为了系统小精灵颁布的任务,更为了数千万无辜百姓。 “你要屠城,为何选在此地?”鹿娩暗中调息,聚精会神,使气凝聚。 疫妖对鹿娩顽强的生命力感到吃惊,岔开话题:“有意思,你这丫头的体质倒真是不同于常人,很好。” 红雾似火,地狱妖姬。 刹那间疫妖袭面而来,鹿娩下意识抬手一挡,疫妖化作妖雾散开,无孔不入侵袭着鹿娩每一个细胞。 冰火两重天,大抵如此了。 另一边,吴蘅带着何蕖跑到半路,便遇见千乐音带着两名弟子赶来。吴蘅不敢耽搁将情况立即说明,千乐音闻言,让一名弟子护送两人回到医馆,另一名弟子跟随他前往清风门。 千水熙此刻也顾不得城中驾马疾走的禁令,借了一匹马便从城东赶到城西,却又不知从何寻找。 人来人往,身后还有追兵,千水熙也没见过清风门其他人,只得骑马大声喊道:“清风门出现妖物,闲人避退!” 巡防士兵闻言不知千水熙所言真假,待那妖雾冲天,消息传来,得知千水熙所言非虚,立刻帮着千水熙找人。 从城西沿路喊到城北,千水熙声音嘶哑,好在最后谢麟等人闻讯赶来。 “那个疫妖就在清风门内,娩娩还在里面!”言简意赅,水千熙没有半句废话。 千明行礼:“两位师兄先行一步,我去将管师兄和林师兄寻回,多谢这位这位姑娘将消息传来了,告辞。” 千水熙点头道:“我也去帮你找人。” 思及管俞所在之处,谢麟将腰牌交给千水熙:“清风门腰牌,不会有人拦你。” 兵分三路,谢麟和言玉渊御风而起,飞到半空,只见妖雾作祟,自城东蔓延,而今已快覆盖到全城。 行到半路,两人已经感受到了身体逐渐沉重,胸闷咳嗽之感随即而来,隐有发热。 他们尚且如此,身处妖雾中心的鹿娩又当何如。 鹿娩沉眸,若是将疫妖抓住,封印妖力,此路当是行得通。 于是鹿娩不再犹豫,长弓搭箭,箭如雨下,四方而去,疫妖没想到鹿娩还有气力,勾唇一笑闪身躲去。 妖雾动,烟尘起,风动紧。 找到了! 鹿娩抡着长弓快步上前,将长弓甩出,疫妖侧身一躲,鹿娩以抓换拳,抓住疫妖肩膀,疫妖化雾而去,使她抓了个空。 妖雾风动,在捕捉到疫妖气息的瞬间,鹿娩拾起长弓,弓梢杵地,旋身翻去,以弦为绳,扭转弓弦,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将疫妖套在其中。 既是系统小精灵提供的武器,套个妖怪定然不在话下。 “这是什么……灵器?” 与此同时,不远处几股灵力同时向清风门袭来,疫妖见势不对欲要撤离,只是为这弓弦缠住抽不开身。 鹿娩担心疫妖被打伤吐血,腾出一手抓住疫妖的衣服带他撤离。 疫妖唇角微勾,他不怕死,可鹿娩有所顾虑。于是疫妖自杀似的将弓弦紧绷,让鹿娩不得不撤走长弓。 疫妖逃脱,凝雾为刃,轰天盖地的红刃向鹿娩袭去。 纵使鹿娩身法了得,却也挡不住无处不在的飞刃,不多时身上密布划伤,血渍与衣裙融为一体,已然分不清是血染红衣,还是红衣溅血。 鹿娩喘着气,这脱力之感,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当真是…… 有些兴奋。 疫妖轻笑:“怎么,以走火入魔为代价也要将我捉住封印?可惜,我是妖,没那么好抓。” 疫妖一挥手,释放出更多的妖雾。 鹿娩面色一凛,长弓换剑,风动,剑气破空而至。 刹那间,天地寂静,唯有剑鸣。 疫妖被迫逼退数百步,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你们现在杀不了我,还是想清楚怎么对付我再动手。” 只见红光一闪,凭空消失。 疫妖离开,鹿娩战意减退, 收剑盘坐运气。 众人终于赶到此处,疫妖跑得如此之快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谢麟和管俞施法驱散妖雾,然而却是驱之不散,纹丝不动。 卫孜辰不知从何处而来,骂骂咧咧地赶到,见鹿娩坐在地上立刻上前去扶,又见她身上尽是伤痕,眉头紧蹙,关切道:“妹妹你感觉如何?” 鹿娩在卫孜辰的搀扶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摇头道:“我没事,他走了,这妖雾有办法驱散或是用什么东西收集起来净化吗?” “试过了,不能。先出去,吸久了不好。”谢麟回答道,言玉渊身体不好,因此留在外围并未进来。 众人点头,方才迈出清风门,千乐音与他的徒弟居于一隅,千乐音手中的荧光一点一点蚕食着妖雾。 管俞摸着下巴:“看来不是不能,是方法不对。” “师父!” 千水熙骑马,林青润御剑而来。 见到鹿娩千水熙神色一喜,将腰牌归还之后前去查探鹿娩的情况。 千水熙心疼地将鹿娩的手搭上,三指落脉,顿觉不好,却见鹿娩睁开眼对她微微摇头。 脉象混乱,无法查验,体温忽冷忽热,缘由不明。 且鹿娩是在妖雾中待了最久的人,还有外伤,妖雾极大可能循着这些伤口进入体内。 千丝万缕的荧光化为莹虫,清风门外雾气将散,然里面的妖雾却无法驱散,也无法继续蚕食。 众人只得施法附加在这荧网之上,将清风门暂时封印,确保妖雾出不去之后方才松一口气。 “师父,你快来看娩娩!” 千乐音闻声赶来,鹿娩靠在千水熙肩上,内里高热,四肢厥冷,现下已经晕了。 “先带回去。”千乐音沉音道,林青润上前二话不说将人背上,一众人往寿仁堂赶。 药香阵阵,千乐音除了给鹿娩配药外,给其余人也配了药:“先喝,有其它症状再看。” 千水熙端着药碗出来,眉头紧锁:“师父,娩娩对药物的抗性比我还强,这药没效果。” “这姑娘也不精医道,哪来这么大抗性。”千水熙的师弟高丰在一旁配药,觉得奇怪。 千水熙忽而想起此前两人闲聊时的内容,于是道:“娩娩说过她的三师姐精通医道,她也经常帮忙分拣药材试药这些。方才情急,我竟给忘了。” 千乐音点头:“我知道,她体质特殊,想来从前也是吃着天材地宝走的,现下药物是无用了,方才行了针,外伤也处理了,此刻看她运气了。” 众人大惊,卫孜辰情急起身,声音颤抖,甚至带了哭腔:“什么叫做看运气?大夫,您帮帮她!扎针吃药怎么着都可以,您不是会灵力吗,您的灵力既然可以净化妖雾,怎么就不能救人了?” 管俞将他拦住:“你别胡闹,医者济世救人,想必……” “体质特殊就在这里,我的灵力虽弱,却也不至于进不去,她的体内似有一层屏障将我阻隔在外。”千乐音抿了一口茶,忽而又放下,叹息一声。 身为医者,自是不忍眼见生死。然世人总将医者视作救世主,若真是无力回天,便指责医者没有尽心尽力,殊知但凡医者,比患者更希望痊愈。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卫孜辰红着眼,一言不发地坐下,众人心情低落,屋外窸窸淋淋地下起了雨。 实在不行他就把妹妹带回妖界,体质再特殊也总比现下束手无策的好。 林青润喉咙微哽,沙哑地开口:“红雨妖气。” 此话一出,众人聚在门边查看。 红雨如血,落在地上积成血河,水气穿过花木泥土,盛放之花逐渐合拢,花叶发黄,枯萎凋零。 “这,这还出不去了!”卫孜辰暗骂疫妖千万次,这种胡作非为的家伙也能列入妖的行列,也不知老天当初在划分妖族之时是如何想的。 这快赶上魔族了。 屋内,吴蘅和千水熙两人为鹿娩虔诚祈祷,何蕖从梦中醒来后也来为鹿娩祈祷。 药石无医,祈祷神明,期盼奇迹,唯此而行,聊以自慰。 4·6长白痴梦 红雨一夜未停,春寒乍还,云雾蒙纱。 潮湿的天气令卫孜辰十分不适,推窗骂道:“还有妖力下雨呢,等你妖力没了我第一个把你收了!” 好在寿仁堂足够大,众人在弄堂里打地铺,次日一个清洁术也就搞定个人仪表。 修行之人可以辟谷,可凡人不行。若是继续任由这红雨继续下,天阙城的百姓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 管俞本欲进宫去寻周月娥,却听闻她与国师褚旭共同推演天数,想来此事应是管不上了。 …… 鹿娩躺在床上,恍惚之间,她回到了长白山。 师父又因为偷吃零嘴而被三师姐数落。 大师兄抚琴一曲高山流水曲高和寡,二师兄坐在一旁闲不住,将雕好竹枝木簪插进大师兄的头发当中。 四师兄刚从菜地里回来,背篓装得满满当当。五师兄见他回来不死心,想要同四师兄比划,四师兄脚底抹油立刻溜走,只道要去做饭了。 六师兄叮叮当当地打着铁,千锤百炼,终成精铁。 “呀,小娩儿来了。零嘴不是我吃的,是小娩儿吃的。”师父揪着胡子,为有人背锅而窃喜。 三师姐白眼一翻,将零嘴全部塞给鹿娩:“娩娩拿着,师父发话了,都是给你吃的。” 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轻哼一声:“为师不过吃点零嘴便被你数落了一上午,小娩儿话都没说你就都给她了,偏心。” 鹿娩抱着零嘴,眼睛笑成弯月,乐道:“多谢师父,多谢三师姐。” 三师姐摸摸鹿娩的头,语气温柔:“给你的,可别让师父吃了。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这些他吃不了。” 闻言,不服气的师父摇着蒲扇,走过来理论:“谁说我不能吃了,你这是造谣!小娩儿,这山上平日里最疼你的就是师父了,你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师父吧?” 三师姐没好气地看向师父,不好说些什么。 为老不尊,把道德绑架这一套用在娩娩身上。 鹿娩眯眼一笑,将零嘴抱回屋子后,出来认真地点头,赞同道:“对,为了师父的身体着想,这份苦难便由弟子为您承担了。” “老二,你都教了她什么!” 两个女孩子,师父打不得骂不得,于是将主意转到二师兄身上。 二师兄负手,款步而来,行礼道:“师父,弟子只教她武功拘束,有何不对?” 二师兄一脸真情实意,言语间却是轻佻欠揍。 四师兄探出头:“师父别生气,饭马上就做好了。” 五师兄将今日的插花杰作置于桌上,洋洋得意道:“此乃万紫千红,诸位觉得如何?” 鹿娩竖起大拇指,十分捧场:“五师兄技艺卓绝,越来越花了!” 于是第二个对着二师兄发出咆哮的人来了。 “二师兄,你都教了她什么!” 历史惊人相似,二师兄轻轻敲了鹿娩一栗:“叫你别跟我学,如今黑锅都在我身上了。” 鹿娩自知打不过,扮了个鬼脸:“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能怪二师兄教了我什么,只能怪我学得太好。” 六师兄抹汗净手后走来,将一对飞蝶银镯戴在鹿娩手上,银镯相碰,清脆悦耳。 三师姐“啧啧”几声:“偏心,首饰最多的就是娩娩了。” 鹿娩摸着镯子,很是开心:“多谢六师兄,师姐若有喜欢的,尽管拿去,我的就是你的。” 六师兄只知道傻愣愣地笑:“小姑娘家就得多些首饰,叮叮咣咣的,多好听,多富贵。” 三师姐眉眼温柔,刮了鹿娩的小鼻子道:“师姐开玩笑的,你自个儿好好留着。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吃了饭记得去试。” 大师兄收琴,无奈摇头:“洗手吃饭了。” 饭桌上摆放着五师兄的万紫千红,娇花易凋,因而五师兄是用纸张裁剪折叠,做出花的模样,最后将它们插在一起。 除了祠堂,每间屋子都有五师兄的杰作,近几年五师兄的手艺也越发高超,假花做的如同真花一般。 欢声不断,其乐融融。 …… 画面一转,白雪纷纷,万物蛰伏,远有寒山,近有炊烟。 不过下了一夜雪,积雪已堆至膝盖。 鹿娩在屋内打了一套拳法后兴致勃勃地提着铲子去铲雪。 待铲出路后,二师兄不知从何处冒出,扔了一个雪球砸在鹿娩身上,鹿娩蹲下,立刻将铲雪撒出反击。 与此同时五师兄和六师兄也加入了战场,不知是否带了私人情绪,总之砸向二师兄时那叫做一个狠。 二师兄也不是吃素的,躲避的同时向两人扔去雪球,也顾不上鹿娩了。 只见雪球在天上飞着,鹿娩用铲子铲飞每一个向她袭来的雪球。 “大师兄,他/她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呢。” 大师兄方才出屋,二师兄便向他跑去。 大师兄被逼无奈,加入战场。 师父抓了一把瓜子,靠在门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点评道:“老大老二大战老五老六外加一个小娩儿。嗯,小娩儿这步法和招式都有进步……啧,这老五咋还退步了,欠练,该!” 三师姐额心一跳:“这几个家伙真是,一大早都不消停。” 师父边看边点头:“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直到四师兄蒸的馒头香气飘出,鹿娩手一停,铁铲一放,蹦跶着去厨房找吃的了。 此前鹿娩尚在,大师兄和二师兄没舍得下重手,而今鹿娩走了,不多时,五师兄和六师兄便被两人埋在雪里。 待两人从雪里钻出,一副雪人模样进来时,满堂哄笑。 “小娩儿你个小叛徒,说跑就跑。”五师兄哀嚎不止,鹿娩一个馒头塞进他嘴里方才消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民以食为天,我这是尊重食物以及尊重四师兄的劳动成果。”鹿娩嘿嘿一笑,给两人倒水。 六师兄连连点头,师父踹了五师兄一脚:“退步了,小娩儿再练练都快赶上你了,吃完去给我练练。” …… 初雪至,晴空到。 雪晴比武,这是长白山的规矩。 大师兄眉眼淡然温和,手执天水剑,暖阳照其身上,如玉而透,仙风道骨,悲天悯人。 二师兄负手而立,嘴角含笑,白须飘逸,对大师兄抛了个媚眼。 大师兄扶额无奈,师父一声令下,两人齐齐出招。 大师兄的剑法如他本人一般温和,柔中带刚,似流水而行,剑风扫过,二师兄游刃有余地接下。 相比较大师兄的温雅,二师兄则更加霸道,不疾不徐,大繁化简。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二师兄胜出。 四师兄手执坤德剑,五师兄手执百花剑,两相对立,他们是一辈子的对手,更是一辈子的好友、师兄弟。 四师兄的剑法稳中带巧,五师兄的剑法则如百花盛开,大开大合。 最后四师兄险胜。 六师兄的原物剑相较于鹿娩的蔽月则没有那般绚丽剔透,原物得天独厚,剑气醇浓。 而鹿娩以四两拨千斤之势,集结百家之长,化为己用,灵巧娴熟,变化多端。 顷刻之间,便已结束。 “师兄,承让。”鹿娩笑容灿烂,似天边骄阳。 六师兄摇头轻笑,这小丫头真是一年比一年强上几倍。 彩云翻日,初雪晶莹,万籁俱静,温阳复初。 画面一转,庭中练字,春雨不歇,冰雪消融。 箫声起,琵琶语,万古忧愁归故里。 耳畔琴音袅袅,一场大梦,一场痴梦,终成绝响。 4·7死而复生 听闻人死之前,会将一生中所有发生的故事似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播放一遍。 俗称走马观灯。 鹿娩此刻便是如此。 悠悠大梦初醒,鹿娩顿感身体轻飘飘的。 系统小精灵也不知去往何处,不见身影。 抬眼望去,吴蘅三人正在为她祈祷,而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态安详,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鹿娩伸出手,却什么也摸不到。 阴影处,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鹿娩跟前,财白咧嘴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放心,我们的对话他/她们听不到。只要我不愿,这些修真者是看不见我的。” 财白伸出手,让出路:“请吧,鹿娩小姐。” 原来不是她会飞了,而是她死了。 所以系统小精灵是自动与她解绑,去寻找下一位宿主,还是因为她的突然死亡也消失了。 鹿娩叹息一声,忽而听见千水熙放声大哭,吴蘅和何蕖在一旁抹泪呜咽。 门外众人闻声而至。 林青润放下剑,蹲在床边,默不作声,唯有一滴清泪落下,方知他的隐秘心事。 卫孜辰抱着管俞纵声嚎哭,将鼻涕眼泪都抹在了管俞的绸衣上。 众人神情悲痛,屋内一片混乱。 “鹿娩小姐,经查,你生前并未行过恶事,可以投个好胎哦。” 财白嬉笑着同鹿娩说话,见她不理,以为她在伤心,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岂料鹿娩转而看向他,面露难色。 “可以不投胎吗,现在投胎,我怕我刚出生就没了。” 好一个地狱笑话。 财白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你果然是个妙人,那你方才在看些什么?” 鹿娩轻咳一声,回道:“我死的样子还挺好看,就是唇色发白,有些渗人。” 财白笑出声,虽说是鬼,但鹿娩还保持着人的走法,没有飘来飘去的到处乱飞。 “你朋友为着你的死如此伤心,你却只在乎这个。” 财白领着鹿娩走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伞,两人,哦不,两鬼聚在伞下。 鹿娩抬头,觉得奇怪:“做鬼还需要打伞?” 财白无奈,解释道:“现在是白昼,又有妖雨,雨气当中混合着疫气,鬼若是沾上这个,投胎的时候就会把病气带到下一世,多数都做了短命鬼。” 虽说我是鬼差,淋了这个雨也会生病,鬼生病是很难好的,你去冥界多了解了解便知道了。” 如今全天下就这里的死人最多,这个疫妖不仅让冥界的鬼魂数量扩充了,还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真是麻烦。” 看着这连绵不断的雨,鹿娩回答了财白最开始的问题:“我已经死了,不想让她/他们为我伤心。师父说过,死亡不是终点,是新生,是开始。与其一味伤心,不如开开心心地送我离开。” 财白打了个哈欠:“被开心送走的大部分都是坏人。” 鹿娩看向他:“死都死了,结果无法改变,我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这也不行么。” 得了,话题又绕回来了。 “淡定,你这样的若是变成厉鬼,我很难处理的。”财白为她撑伞,继续道,“而且谁告诉你的结果无法改变……罢了,不同你说了,多说多错,快走快走。” 两人并行走了一段路。 见有人要摔倒,鹿娩下意识伸出手上前去搀扶,身体却穿过行人,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也多亏财白的伞撑得好,鹿娩身上没有沾上妖雨。 财白却是觉得匪夷所思:“真是奇了,你认得那人?” 鹿娩满脸困惑,不解摇头。 “奇了怪了,寻常刚离开肉身的鬼只能看见自己牵挂之人,你能看到这条街有多少人?” 财白在冥界兢兢业业数百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稀奇的。 他大概有同伴了。 鹿娩数了数:“加上方才那个,不算你我,有十七个人。” 若非手上打着伞,财白想为鹿娩鼓掌:“有点意思,罢了,不打紧。我再去前面接个人,咱们就回冥界了,你拿着。” 财白把伞交给鹿娩,又幻化出一把伞握在手中,走进一户人家。鹿娩等了一阵不见鬼影,一时闲不住便在附近溜达。 从前在山上时,都道人间是炼狱,彼时不解现在明了。 她此前生活的地方太过美好,以至于想要世间处处如此,然而世间有喜乐亦有悲愁。明知不可为 而为,真不知是聪明还是愚钝。 水滩里倒映出鹿娩的面容,她轻笑道:做鬼还有这么多忧愁,真是没救了。 鹿娩转身回去找财白,却见疫妖坐于高墙之上,笑颜如花,泪水混合着雨水落下。 疫妖狂笑不止,待平静后又是一派冷若冰霜的模样。 察觉到鹿娩的目光,疫妖向下看去,又笑了起来:“昨日还扬言不会死,今日便成了鬼魂,小姑娘,说大话容易遭雷劈呐。” 鹿娩云淡风轻地回道:“我只听说过下雨天坐在高处的人容易遭雷劈。” 闻言,疫妖飞身而下,围着鹿娩啧啧几声:“你如今这般模样可打不着我,我可不怕你。” 鹿娩嘴上也不留情,道:“此生不报来世必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么神气,怎么还成了这番模样。来接你的鬼差呢,为何不在你身边?头发这么长,做了鬼还这么长,长发鬼~”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人亦有之。 鹿娩怒气冲天,垂眸握拳,刹那间,天地骤变,白昼如夜,水气停聚,雷鸣电闪。 她的逆鳞便是她精心保养的头发。 财白接鬼出来,见此情形大惊:“你有病就去治,惹她做什么?!” 鹿娩魂魄不稳,强大的意念正在将她勾去,死而复生。 眼见鹿娩的魂魄被迅速抽回,财白忍不住骂疫妖:“你说你没事招惹她作甚,好好一个死人被你气活了。” 财白身后的小鬼抱着他的大腿瑟瑟发抖。 疫妖觉得奇怪:“这种事你们冥界也不管,何况按理说不应是变成厉鬼吗?” 财白冷哼一声:“头七没过呢,何况万事皆有可能。而且她灵魂特殊,就算死了,只要有本事活过来,冥界就管不了。” 再说了,她才刚离开身体不久,身体都还热乎着,有活的机会能不让她活么。” 我本以为她这次死了就不必在她身边打转做记录了,呵,功亏一篑,爱死不死。” 你等着吧,能把人气活,你真厉害。” 生死簿上没有鹿娩的名字,因此她去留随意,这也是天地间唯一一个特殊存在。 只是他少了一位能力出众的同伴,冥界破事不减反增。 财白怨声载道地认命,单手抱着小鬼坐到一旁,变出一袋瓜子分给小鬼,两鬼齐坐准备看戏。 寿仁堂,鹿娩飘回身体,睁开眼直挺挺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比以前更精神了。 千水熙目瞪口呆,震惊到说不出话,鹿娩转身扶住她,笑道:“放心,我没死,我又活了。我出去办件事,等我。” 鹿娩翻窗而去,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滴!系统激活,绑定宿主:鹿娩。 恭喜宿主回归,回归大礼包:云铃绸。 云铃绸:仙阶法器,可随宿主心意而动,是战斗时的得力助手哦~】 4·8回归收妖 妖雨不止,千水熙愣愣地看着手,上面是鹿娩残留的体温。 待鹿娩生龙活虎地跳出去后,千水熙接受了这个事实,欢欢喜喜地跑去前厅将此事告知众人。 卫孜辰还在流眼泪,闻言又悲又喜又惊:“你是说妹妹活过来跑出去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林青润进去确认一遍后回来,不复悲伤,嘴角上扬,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她可有说去何处?” 千水熙摇头,众人依旧觉得匪夷所思,所有的一切,终归是要等鹿娩回来才能清楚。 言玉渊喝着药,问道:“她身体如何?” “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气息均匀,身手敏捷,体温正常,非常康健。”千水熙由衷地为鹿娩复活感到高兴。 管俞喃喃道:“我原以为妹妹从天而降已经是件奇事,这死而复生……若日后再有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鹿姑娘还真是一位神人。”吴蘅觉得鹿娩就是老天派下凡的神女。 寻常人哪能同她这般,阴阳两界来去自如。 虽是这样想,吴蘅却没有说出,毕竟天下公认的两位神女一位是周月娥,另一位是周月娥的师姐——神庙大司命杳梁。 红雨成河,鹿娩一手提刀,一手撑伞,鞋跟与地面碰撞,惊起涟漪。 鹿娩依着记忆以及对妖气鬼气的感应,找到了那条街,出现在了两鬼一妖跟前。 财白打了个哈欠:“鹿娩小姐,下次你死干脆点,我这来去记录很麻烦的,快打吧,都给我等困了。” 鹿娩挑眉:“下次我跑快点。” 说罢,鹿娩气息骤变,目光如炬,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对气的感应也比之前强。 鹿娩提刀向疫妖扔去,每当刀刃落到疫妖身上时却又及时收手,疫妖化雾向前一攻,鹿娩甩手飞刀,以伞为挡。 刀划雨帘,伞斜珠溅。 财白忍不住喝彩:“漂亮!” 鹿娩招式行云流水,变化多端,短短两招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变招。 真是了不得。 许是经历一番生死,如今疫妖的妖力对鹿娩不再起到任何作用。 察觉自己无恙,鹿娩不再有任何顾忌,疫妖似是知道反抗无效,当刀锋落下之际,不再作出任何反应,束手就擒。 “走吧,咱们回去分说分说如何解决你。”鹿娩一手把刀架在疫妖脖子上指挥着他走,一手为两人撑伞,临走前对财白点头致意。 见打完了,财白回礼后便带着小鬼回冥界去了。 【宿主,你为何不用云铃绸?】 鹿娩一拍脑门:“我忘了。” 心念一动,云铃绸飘出,将疫妖牢牢绑住。 寿仁堂,众人忽觉一股浓烈的妖气靠近,立刻持剑起身查看。 “你待着。”谢麟按下言玉渊。 言玉渊天生体弱,易招邪祟,命数不佳,故而谢麟只让他修习符咒用以保全己身,因着他割血画符,如今正在吃补药,打架之事谢麟便不让他参与,只在一旁观察即可。 谢麟还未出门,只见管俞折返回来,请千乐音出去。 千乐音走后,谢麟欲要开口,管俞明白他要问什么,解释道:“妹妹把疫妖带回来了,先寻个地方把他关押起来,之后再想着怎么处理。” 众人几番商议,最后决定将疫妖关押到清风门。 以千乐音的灵力加上众人协助,将外散的疫气妖力聚拢到清风门内,不过一味聚集妖力,若是净化之力跟不上,聚集的妖力到达某个临界值便会炸开,眼下不过权宜之计,还需另寻对策。 【检测完毕,宿主身体无恙。 解释如下:宿主并非死亡,您陷入昏迷的原因是您身体内部与疫气病邪作斗争,两相争斗,为了让您体内——也就是您所认知的免疫系统完全发挥作用,获得胜利后身体进入疲劳修复期,在此期间您的灵魂意识游离身体以外,故而造成假死现象。 若您的意识在三日之内没有将灵魂召唤回来,机体会自动陷入休眠状态,类似于植物人状态。 不过那个时候您应是躺进棺材无人过问,没有食物和水您依旧死亡。 这个状态类似元神出窍,上一次您是有意识的,这一次是无意识的。 因祸得福,您吸入大量疫气得到了抗体,如今这疫气不会伤害到您,并且在您免疫细胞的努力之下,将您体内的杂质清除了一遍,您如今对气的感应更加敏锐也是这个原 因。】 系统小精灵的解释让鹿娩豁然开朗,也难怪她醒来时系统小精灵说的是“回归”而非“复活”。 如今若是有旁人问到,她便可以照本宣科,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消失吗?” 【关于这一点,系统现在没有权限告诉您。您只需要记住,系统与您是同生本命的关系,系统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直至您这一世结束。】 林青润默默跟在鹿娩身后观察,确认她身上没有丝毫鬼气后终于放心。 不是夺舍,也并非鬼上身,而是真真切切的复活了。 疫妖似笑非笑地看向众人:“昨日我主动前来,你们将我逼走,今日却又将我送回来,啧……你别动刀!” 鹿娩勾唇,举着刀跟着疫妖进去,回头对众人道:“放心,我不会有事了,我看着他,你们去想办法,若是有事在门外唤我便可。” 走进清风门,不过一呼一吸之间,血色迷影,雾里探花。 无滤镜与红色滤镜的区别。 疫妖显然对清风门抱有兴趣,半刻钟不到,便将清风门里里外外逛了个周到。 只要他不出去,鹿娩也懒得去管他。 扫落叶,收残花,将一切恢复原貌。 “你叫鹿娩,哪里人?”疫妖闲的无趣,坐在旁侧与鹿娩聊起来了。 鹿娩扫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叫什么,疫妖应该只是一个妖族族群的名称,而非你的本名。” 疫妖不语,美目迷离,其中神伤之处,无人知晓。 鹿娩摸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门外。 好在不多时便有人敲门,鹿娩兴致冲冲地跑去,只见林青润拎着一个食盒撑着伞,清姿仙貌,恍若天神。 “鹿姑娘,你还好吗?”林青润望向鹿娩,眸中写满担心,而鹿娩的注意力全在于食盒之上,并未注意到。 鹿娩接过食盒感激一笑:“多谢,放心,我真的没事。” 林青润继续叮嘱道:“雨带有疫气,下了一夜,如今全城能吃的食物怕是不多。” 鹿娩眼睛一亮:“我可以帮你们吃。”意识到此话有歧义,鹿娩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疫气对我没有影响,毕竟不能浪费粮食……对了,你们想到解决之法了吗?” 林青润摇头:“惭愧,此刻竟是束手无策。” “别灰心,人无完人,各有所长,有这份心意便足够了,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鹿娩将饥饿感按捺住,送走林清润后回到清风门。 四菜一汤,还有水果和糕点,鹿娩心满意足地开动。 原本在四处飘荡的疫妖如鬼魅般坐到桌前,免不了阴阳怪气:“不愧是朝廷设立下的第一门派,这伙食……啧啧啧,寻常百姓一年到头都比不上这一顿。” 寝不言,食不语,鹿娩并未搭理他。 “修真者都如你吃的这般多?也对,你也不算修真者。啧,而今全城能吃的粮食所剩无几,你却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吃饭,你将那些吃不上饭的人置于何地……唔!” 云铃绸随心而动,将疫妖从头到脚捆了个严实。不愧是仙阶法器,流光溢彩,即便在朦胧妖雾之下依旧灿若星河。 耳根子落了个清静,鹿娩心平气和地用餐,收拾完毕后走向疫妖:“世道从不公允,无可比较。无粮可食,非我之因。我非圣人,可感同,不身受。” 鹿娩撤掉云绸,放疫妖自由。 疫妖难得没有再说挤兑之言,鹿娩见他不语,于是捡了树枝在空中比划。 剑聚气行。 骤然九霄入梦,浩瀚江海,斗转星移,风云呼啸,亘古羲和,终古玉钩。 阴阳调和,以柔万物,流水无情,岁苒逝去,芳华往昔,天地永寿。 4·9冥闻炼药 幽冥青灯,忘川白骨,阴风阵阵,鬼泣连连。 轮转台送走小鬼,财白前往冥王殿。 梵香缭绕,两旁阎罗像怒目圆瞪,此地亦是冥界唯一清静之地。 曼珠沙华妖娆摇曳,红月当空鬼雾罗蔽。 “回禀殿下,公子一切安好。” 财白跪地恭敬行礼,冥王执掌诸方命数运转,手握生死簿记世间生死,执笔勾判划万物归去往返。 生死簿一式两份,一记生前功过,二记所累阴德。 冥王忙于维持冥界稳定,使多方鬼魂得以服役转世,故将生死簿分发各冥使手中,判笔分发至判官处。 然此簿非彼簿,此笔非彼笔。 生死簿和判笔只有在冥王手中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纵得冥界至宝之力,身为始首冥使的财白也才参破了三分。 冥界使者俗称鬼差、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鬼差之力源于冥王。成为冥使,需摒弃前尘,抛下灵魂,方能游走于阴阳两界。 冥使等级分为无名、初官、仲使、始首,管理区域分别为人界、妖界、魔界以及仙界。 魂入冥界,前功尽弃,论绩不问力。 人界鬼魂所占基数最多,故而负责人界区域的冥使最多,妖界为次,魔界仙界共有三位,皆为始首。 每渡九九八十一魂,可积一功,至八八六十四功,可由无名升初官,仲使需各界皆满九九八十一功。 始首需完成冥王钦定之责,方可升官。 冥界有着一套等级森严的制度,冥王之下,便是十方阎王,掌管不同区域类型的鬼魂。 孟婆仅有一位,判官据各殿需求设定鬼数而定,冥使经申请认证后上任。 以上内容源于《冥界传说》,更多内容后续揭晓。 财白屏息凝神,等待冥王出现。 素手纤纤,光洁如玉,青帐掀开,王袍绣花团锦簇,乌发三千,玉面丹唇,盈姿曼妙。 楠木桌案滚金舞动,细看之下是星河璀璨,人名跳动消逝,不过抬眼之间。 “那女孩呢?”冥王坐于桌前,以手托颈,抬手金光显现。 财白行礼:“原本已死,却又复活。” 一面璇玑镜自财白手中抛出,当日场景重演。 璇玑镜落,一厉掌风袭面,财白跪地而躲,只听高台冷声呵斥:“愚蠢。” 冥王手指微勾,财白不受控制迎面而上。 “许是安逸太久,元神出窍和死人都分不清,要你何用?” 直到此时,财白回想细节,立刻跪地磕头认错:“属下愚钝,请殿下责罚。” 冥王冷笑一声,将其扔出:“此女身负天地奥秘,她的生死由本君亲管。滚。” 财白起身行礼告退,冥王抬手一挥,桌案之中无数人名喷涌而出,金光灿烂,组成一个又一个晦涩难懂的符文法阵。 法相天地,宇宙真理。 …… 人间,天阙城,寿仁堂。 众人围在千乐音身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手中熬制的药剂。 以灵入药,以药辅灵。 千乐音叹息一声:“总感觉差点什么东西,可有人愿意一试?” 这个药闻着不苦,反倒清香四溢,药汤呈黄褐色,是不会令人望之却步的苦涩汤药。 管俞推了卫孜辰一把,卫孜辰立刻扭头捶他一拳,摆手道:“我经络与常人有异,这药我喝了不会有效果。还是老管您请吧~” 卫孜辰接过药碗递给管俞,对着管俞得意一笑,管俞认命扶额:“我竟忘了这茬,罢了,先干为敬。” 千乐音和管俞两人碰杯尽数饮下,众人左瞧右看,并无变化。 管俞运转灵力,四肢百骸之间有一股清气游曳,可当遇到疫气之时,两气缠斗良久,最后清气发散而出,疫气依旧停留。 唯一一处优点便是疫气不似此前一般随意乱窜,安定下来。 千乐音眉头紧锁,千水熙安慰道:“师父别急,再想其它办法便是。” 管俞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味道不错,有压制效果,但若要彻底清除,还差点东西。” 千明摸着下巴,发出疑问:“我们体内或多或少都有疫气,卫少侠除外。我们可以使用灵力进行压制,可鹿姑娘并没有灵力,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若非千明提起,众人险些忘了鹿娩的事。 “这样,我去问问,反正我不受影响。”卫孜辰自告奋勇,众人觉得此法可行。 千乐音取伞:“我同你一道。” 清风门,疫妖缠着鹿娩让她再演示一套剑法之际,大门响,千乐音和卫孜辰一前一后赶到,疫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卫孜辰立刻凑到鹿娩跟前:“奇了怪了,外面下雨,里面却没有。我决定了,我要留在这里,外面下着雨可太难受了。” 千乐音行过礼后为鹿娩把脉,脉象从容和缓,一息四至,节律一致,不大不小,不浮不沉。 趁把脉之机,卫孜辰问道:“妹妹,你是如何……嗯,如何活过来的?” 鹿娩换了一只手,回道:“我体质好,挣扎之后有些脱力,灵魂出窍造成了假死。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哪里的话,你能活着就好,流两滴猫尿不算什么。千神医,妹妹身体如何?”见千乐音紧锁眉头,卫孜辰生怕再出什么事。 千乐音摇头:“鹿姑娘身体康健。” 金口玉言在此,卫孜辰拍着胸脯松一口气:“吓死了,你皱着眉头我还以为怎么了呢。疫妖呢?我去看看他。” 浓雾弥漫,卫孜辰也不知跑去何处。 “您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见千乐音欲言又止,鹿娩主动开口问道。 千乐音起身拱手行礼:“实不相瞒,我想取血。” 于医者而言,向旁人开口总是为难,若是可以,他/她们宁愿用自己的。 鹿娩欣然应许:“这有什么,取吧。” 正常成年人体内血液总量约为四千至五千毫升,当失血量低于四百毫升左右时,总体不会有什么症状。 当急性失血量占循环血容量的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二十时,可出现头晕、无力、心慌、冷汗等症状。 当出血量达循环血容量的百分之二十以上时,可出现冷汗、四肢厥冷、心慌、烦躁不安等症状。 当出血量在循环血容量的百分之三十以上时,可有神志不清、面色苍白、心率加快、脉细软、呼吸急促等症状。 现代社会还呼吁献血呢,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千乐音先将小刀置于火罐之上,鹿娩急忙问系统小精灵要了酒,在左手臂上涂抹。 虽然同样都是消毒,可是不用酒精鹿娩总是不放心的。 千乐音也没多问,待鹿娩手臂干后往上划了一道小口,鲜血从中流出,千乐音立刻将瓷瓶接住。 良久,装满了四个瓷瓶,千乐音一手收瓶,一手点血施针止血,放下瓷瓶后运转灵力使外伤愈合。 鹿娩看着平整的手臂,回想此前身上的伤痕如今完整如初,想来也是千乐音所为,赞叹灵力真好用。 千乐音取出另一个瓷瓶道:“只是将外伤愈合,失去的血却无法补上。这是补气血的丹药,一日一粒足矣,近日多饮水休息。在下就先告辞了。” 千乐音迫不及待地想验证心中所想,匆忙行礼离开。 鹿娩伸了个懒腰,发现并无其它不适,起身去寻卫孜辰。 武神殿外,一人一妖拳脚相向,虽说脸上各自挂彩,但总体而言这架打得十分之有水准。 难看的水准。 鹿娩无奈,转身离开,任由他们自个儿去胡闹。 4·10前尘溯源 次日,鹿娩照常练剑,红雾比前几日更加浓郁,几近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疫妖也不知去往何处,前厅后院也不见身影。 鹿娩寻了几圈,最后在武神殿发现了熟睡的疫妖,出于好心找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梦中呓语,疫妖眼角泪珠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找到我……” 生命短暂,世人将一切都归咎于疫妖身上,可见眼前一幕,鹿娩却又觉得这一切许是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可那又如何,祸已酿成,时光无法溯流,天阙城数万人命终究要他来担负。 一通胡思乱想后,鹿娩出门前去查探天阙城的现况。 妖雨带雾之中,一人持伞而立,仙容玉姿,清丽脱俗,见到鹿娩那一刹,云皎莞尔一笑。 鹿娩迎面上前,见云皎身着单薄,许是解下披肩为她披上。 云皎拉拢披肩,欠身行礼:“多谢你,我等你多时了,请随我来。” 说罢,鹿娩点头随云皎而去,来到云皎住处。 上次来时桃花正茂,此刻桃树沾了妖雨只存三两花苞垂头低语。 不为君顾,只为花开。 云皎将鹿娩领到房中,一缕青烟扶摇直上,一床古琴置于桌案。 天阙城内半城花落,而今一盆山茶花便使屋内增色不少。 云皎沏了一壶茶,摆上茶点。 “鹿姑娘可有问到疫妖的来历?”云皎开门见山,面含笑意,静候鹿娩回答。 鹿娩摇头,莫说其它,就连姓名都没有问出。而此刻疫妖睡得正好,她自然不会去扰妖清梦。 云皎转头望天,眸中含悲,最后释怀一笑。 “我本名白绣,出身白家村。疫妖原名白果,也是在那里长大的……” 茶香悠远,神思飘摇,溯源。 十八年前,白家村爆发了一场瘟疫,瘟疫带走了村中半数人口。瘟疫结束后不久,村北村南降生了一男一女,男童名白果,女童名白绣。 因是相差无几的时辰降生,一前一后,两家时常往来,为二人定下娃娃亲,望同枝百世,瓜瓞绵绵。 白果与白绣一起长大,将对方视为最好的玩伴,但也仅限于玩伴。 许是老天赐福,小小白家村竟出了一位天才。 白果聪颖非凡,四岁识千字,五岁晓论语,七岁擅文词,九岁上殿堂。因其赋远近闻名,县官推举其考童子科,不负众望,前程似锦。 儿子有了大好前程,白果的父母便想让其娶官家小姐。 换而言之,便是瞧不上同白绣的这桩婚事了。 好在白绣父母早有察觉,自古姻亲讲究门当户对,而今亲家飞黄腾达,登天指日可待,与其任人羞辱,不若主动出击。 白绣喜好雅乐,然在山野之间终究不能如愿。自退婚后,父母对其宠爱更甚,于是举家搬迁至凤池,供养白绣学艺。 而瘟疫过后白家村元气大伤,近些年搬迁出去的人愈多,白果神童之名愈盛,留下的村民对白果的期许愈大。 然身负神童之名,有好便有坏。 白果被陛下安排入太学为学录,协助学正执行学规,参与考核学生之事。 太学中何许人也,大多非富即贵,白果一无权势二无钱财,即便管教学生也鲜少有人听之。 然这并非是最糟心的事,身负此名,除却座下弟子不服三天两头找茬以外,同僚亦是如此。 九岁同僚,资质颇高,打败了同僚数十年的努力勤奋,如何不恨?本是同龄,却已坐上此位,如何不妒? 读书只是为了在黑夜之中追寻一丝光亮。 梦醒之后依旧是黑暗。 他想斗,可旁人有钱财打点,反咬一身之事从无休止。 彼时他想若是当日没有应许县官大人的举荐,此刻他应在山野田间,种地收麦,放牛割草,也是别样风采。 读书几载,未曾求到圣贤之言,人世险恶,人言可畏。本以为清者自清,然少年不经事,终是聊胜于无。 他想回家,修书一封,将种种遭遇尽数写下,然而回信却是狗血淋头一通谩骂。 在得知婚事解除之后,午夜梦回,忽而想起此生快乐时光竟也就那短短几年。 固守本心,在太学的五年虽然艰难,好在有藏书阁可随意出入。 纵千万人冷眼斜视,吾心到矣,亦可胜百万雄师。 凤池地动,山崩地裂,江海翻转。 白 果自请前去相助,到达凤池之后,其状之惨,不忍直视。 房屋倾塌,徒留废墟,废墟之下是活人,是死人。 一素袍,一青衣。 一对师徒途经此处,老道士名为太元,白须飘逸,一柄卷云剑直指山河,天地斗转,万物归一。 老道士的徒弟名为重瑾,心净如明月当空,皎洁无暇。燃尽吾命,以换太平,苍生不泣。 除了已经逝去的生命,一切恢复如初。 在凤池,他还遇到了白绣。 他乡遇故知,自是有千言万语想要一吐为快,多年的满腔怨愤在此刻得以疏解。 三人结为好友,在凤池畅玩。 天下无有不散之席。 半月后,白绣留在此地继续学艺,重瑾跟随太元游历四方。 而他…… 天高地广,他不想回去了。 然而那时正是渤勤王洛玉风在民间为非作歹之时,白果原想待春闱结束便递交辞呈,却是天不遂人愿,往往事与愿违。 他被洛玉风扣留,生死一线,为了今后广阔天地,他最终写下了当年三甲之文。 文人风骨,粉身碎骨,一败涂地。 他无颜以对良知,辞官后在天阙城中小院一蹶不振。 说来也怪,白家村的人素来都有一张好皮囊,白绣如此,他亦如此。 生为男子,却长了一张令女子羞颜的容貌。红颜祸水,这张脸长在女子身上亦是灾祸,男子亦然。 洛玉风不仅恋童,还好男风。 自太学辞官之后,白果将积蓄一半归于父母,以报养育之恩。剩下一半买了房宅,添了家具,所剩无几。 蹉跎半生,于院中静坐观云舒,风卷残花人未知。 重振精神过后,他准备写字卖画为生,出摊之际,被人击晕,醒来之时便已在渤勤王府的檀木床上了。 粉雕玉砌,绫罗紫烟绕云霄,天潢贵胄,极尽奢靡。 在洛玉风精心为他保养之后,回眸一眼天下倾,无需作任何表情,只需在那里静静地站着,便已令人观之爱之。 白果凄然一笑,琼浆玉液美人娇,谁记当年白衣生。 他击碎玉蝶,在众人惊恐之中自脖间脸下划下数条骇人血纹。 皮相不再,洛玉风气不过,将他丢进楚馆自生自灭。 说来是缘,白绣也在这里,少女琴艺卓绝,白纱蒙面,即便身处沼泽,却依旧宛若天山雪莲,圣洁无双。 白绣同样认出了他,将他带回房间疗伤。 各种经历,令人唏嘘。 父母于地动中去世后,白绣被拐卖到这里,幸得一手琴艺傍身加之年龄不够没有以身侍人。 两人决定出逃,从前在白家村戏水在此刻发挥了妙用,两人先后投进两条河,自暗道游出城外。虽然受寒,但好在平安逃离。 天大地大,命运待我不公,我却如朝阳不熄。 两人回到白家村,满地疮痍。 刑部尚书沈子泰携妻子返乡,路过此地,山野村夫不识规矩,出手伤了无辜稚子,为求自保,无奈伤人。 好一个无奈伤人,葬送了白家村上上下下数十户人口! 家没了,故乡没了…… 白绣决心返京调查真相,可白果知道,这些人只手遮天,同他们对上,无异于螳臂当车。 至此,白绣一去不返,白果再无音讯。 翩翩少年冠绝芳,朝圣坠泥无处归…… 4·11玉机百象 千言万语,唯有唏嘘。 “鹿姑娘,说来还得感谢你们。虽然不知洛玉风究竟是如何被杀,但导火索是你们。而当年屠尽白家村的那位,在也此事当中得到应有的报应。” 云皎选择将这个故事讲述给鹿娩听,并非祈求苍生原谅白果,而是白果的经历需要被人知道。 “一别多年,我亦不知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知晓犯了错就应当受到惩罚,只希望将来你们杀他之时,给他一个痛快。” 世道从不公允,站在朋友的角度,早一日离开这个世界,我想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说罢,云皎出神地望着手中茶盏,两人沉默不语。 良久,鹿娩起身,云皎望向她,希望她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希望她说。 “是非对错,已成定局。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世人无辜,解决眼下之事,再论其它。” 鹿娩行礼,本欲离去,云皎出声叫住她:“鹿姑娘,若是你,你会如何?” 云皎想求一个答案,求一个可解此局的答案。 鹿娩认真思索后摇头答道:“他的选择里有很多地方我会选择鱼死网破,但我不是他,不能替他做选择,何况没有如果了。” 云皎轻笑一声,世人立于苍穹之下,顺水而行,流入江湖溪洋,白果的选择也无人可替。 若是…… 若是能有如眼前这位鹿姑娘一般的人拉他一把,想来结果也不会如此。 没有若是了。 “鹿姑娘慢走。”云皎起身行礼,目送鹿娩离开。 茶凉落花,她与白果年少相识,命途多舛,记忆中两人从未放弃过希望,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鹿娩所言,皆是局外人,没有评判的资格。 【宿主,疫妖好可怜,嘤嘤嘤……】 鹿娩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清风门,她同情他的遭遇,可数万人的悲剧皆因他而起。 【宿主别着急,眼下先寻渡化之法,净化疫气。而且他现在是妖,在人间为非作歹,妖界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结合方才云皎所言,鹿娩思索问道:“白果是人,可是为何却成了妖?” 【疫妖,原身无形,无意随天道入人间,有意可控,世间病厄可助其长。 为了平衡世界,因此有天灾的存在,而疫妖正是起到这个作用。 天道划分之初,将疫妖列在六界之外,后怜其孤苦,且疫妖主要在人间活动,因此暂且将其划为妖族。】 “所以白家村的瘟疫是因为疫妖要在那里降生才会发生?” 红雾乱人眼,鹿娩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准确说来,是。 疫妖有了意识,便要化形。若是附身在有灵魂的婴儿之上,疫妖会被天道处罚劈死,但是根据云皎的描述显然没有的。】 鹿娩抬手:“我知道了,真正的白果在胎里的时候已经死了,留了一具身体在里面。如果没有疫妖附身,那么那个孩子就是一个死胎。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是人族,灵魂是妖族。” 换而言之,或许白果也不知道自己是疫妖,而他那些痛苦的经历唤醒了疫妖的灵魂,才会让他成为疫妖。” 【对的,宿主真聪明。 疫妖本就是为人间带来厄运的存在,所以拥有人身之后便反转过来,因此他总是厄运缠身。 而世间病厄苦痛皆是他妖力的来源,在他和云皎回到白家村之前他的灵魂尚且安息,但是那次回到白家村之后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或许在某一夜,他再也控制不住疫妖的灵魂,褪去人皮,化为疫妖。 而他本是良善之人,却拥有疫妖的灵魂,并且随着妖力的增长他对世间苦痛的感受越深,因此成为一个循环。 妖力越强他越痛苦,他越痛苦妖力越强。】 万般不由己,岁月不饶人。 鹿娩看向系统小精灵,抬手一巴掌:“为何你不早些说?” 【宿主,系统是根据您目前收集的信息进行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 若是今日宿主没有与云皎姑娘相遇,系统却将疫妖之事都告诉您,这是剧透,要被雷劈的。】 “你没有实体,怎么劈?”鹿娩好奇地戳了戳系统小精灵,从它透明发光的身体里穿过去。 【宿主,系统和您是一体的,这雷自然是劈在您的身上。】 闻言,鹿娩又抡了一巴掌:“事到如今,可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唤起他对人界的爱?” 【天道予死令其生,玉机秘术便是天道为克制疫妖而存在的。 玉机二字取自《素问·玉机真藏论》,玉机秘术能净化世间疫气,每有疫妖现世,其传人以身净之,普救含灵之苦。 宿主,在这里系统得多提一句,虽然两个世界是错开的,但万事有轮回,人亦有相似。若是您在这个世界听到一些古文诗词与您原先所在的世界相同,切莫感到惊讶。】 “有太白哥吗?还有政哥,我真的好喜欢他们!”鹿娩激动地将系统小精灵抱在手里揉捏。 【宿主,相似而已,时空轮回,物转星移,他们终究不是他们。 话说重点不是在玉机秘术么……】 鹿娩将系统小精灵抓在手里,笑道:“你肯说,那自然是出现在我身边了,咱们去寿仁堂。” 清风门到寿仁堂的这段路途径青天盟后门。 红雨飘摇,隔着门墙,两道无形杀气惊走鸦鹊。 鹿娩当即跳上房门翻身而去,好在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鹿娩轻车熟路地循着杀气来到前院。 寒意阵阵,杀意浑厚,重剑凌然。 是此前同她打过架的李啸。 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姑娘今日不在此处。 李啸手中泣歌剑泛着寒光,对面一魁梧男子持刀而立。 两道杀气便是从他们二人身上传出。 此前鹿娩见过青天盟二当家秦平,那是一个两面三刀、巧舌如簧之人。 而今日总算得以一睹大当家赵钱浊真容:一条刀疤如蜈蚣蜿蜒全脸,眉宇之间透着刚正。左手持长刀,刀名岳古,此刀古朴厚重,刀锋似雪,隐有黑气缠身。 “李少侠何意?”赵钱浊不苟言笑,心下却是盛怒。 青天盟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可对方太强,他就站在那里,谁越界谁被打。 李啸不语,双方对峙。 约莫一炷香后,鹿娩欲要走人,忽而一束烟花自城西上天,绚丽绽放。 众人不明所以,李啸掸去衣上尘土,随后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红伞,悠然离去。 主角不在,场子自然散了。 鹿娩后悔在此处跟着白站这么久。 然只见秦平脸色骤变,在赵钱浊转身之际迅速迎上笑脸,待赵钱浊离去之后又转为一片阴沉。 “好一个变脸大师。” 鹿娩叹为观止,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写实。 【确实。】 随后秦平带了一人出门马不停蹄地赶往城西,鹿娩一路追随,只见秦平进了一处宅院。 “谁?” 鹿娩感受到雨幕中一道如月般皎洁的气息。 “鹿大人安好。” 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是四殿下身边的刘霁,刘霁温和一笑,随后和鹿娩保持相同的姿势在屋顶观察秦平的动向。 鹿娩忍不住道:“先有李啸拦路,后有你在这窥视,你们在做什么?” 刘霁还未答复,只听里边传来茶盏摔碎之声。 鹿娩自一旁房檐飞身落到前厅屋顶,雨声太大,这样方便偷听。 “整整两千石粮食就这般不翼而飞?” 秦平气急败坏,本想趁这次疫妖作乱赚得盆满钵满,物价已经哄抬上去,可谁曾想这么一堆粮食就这样凭空消失。 下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说来也怪,小的今晨巡视时还在,方才去看便是空空如也,小的不是故意丢失粮食的!” “烟花是从这里发出的么?”秦平扇着扇子,努力平复怒意。 这次真是大亏特亏。 下人趴在地上,身体抖成筛子:“小的也是听见这烟花的声音才去查看的。” 秦平喝了一口茶水,降低火气,对带来的那人吩咐道:“这么多的粮食不是小数,如今天阙城中修真者较多……去给我查,将所有能查到的修真者踪迹都给我查,尤其是出现在青天盟的那个人。” 看到这里,确定下人无事后,鹿娩起身离去。 【他想在这个时候哄抬物价赚钱,真是无奸不商。】 鹿娩翻墙而下,刘霁并未离开,正在等候鹿娩。 “这是你们弄的?”鹿娩走过去问道。 刘霁点头,欲要行礼,被鹿娩拦下:“放心,我都懂,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还有事,告辞。” 4·12救赎之道 目送鹿娩离开,刘霁飞身而上至对面茶坊二楼窗间翻进。 “回禀殿下,清风门鹿大人知晓是我等所为。” 刘霁恭敬行礼,雅间之中,叶雾正在为李啸处理伤口。洛长珏眉间凝重,手中摩挲着玉戒,直到刘霁又再唤了他一声方才回神。 “不妨事,那位鹿大人侠肝义胆,只是不想与朝廷江湖扯上关系,不会往外传的。”洛长珏高深莫测地坐下,“现下有了粮食,分发一事便交由你去办。” 洛长珏将玉戒交给刘霁,刘霁行礼接下:“千道定不辱使命。” 叶雾收拾好药品,撩发一笑:“殿下回来准备何时上报,听闻天阙城的姑娘们都在等着您呢。” 一口茶水喷出,洛长珏擦了擦嘴角:“这都从何处听来的,你说说你们,执行计划连个面具都不戴,这般光明正大的么?” 李啸微微点头,并且“嗯”了一声,叶雾笑意不减。 洛长珏只觉头疼:“你还嗯,罢了,就先这样吧。至于返回之事……待此事了结之后再上报。” 洛长珏从腰间取出一支枫叶木簪把玩,三年不见,也不知那小姑娘出落成何等模样了。 …… 从前觉得雨天浪漫,听雨打蕉叶,得闲情雅致。 可如这般连绵不断的雨也实在令人生厌。 鹿娩来到寿仁堂,旁敲侧击地将玉机传人之事透露给众人,众人齐齐望向千乐音的药房,静候他出来。 檐外雨落,言玉渊和谢麟博弈厮杀了整整一日,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千乐音也没有出来。 “师父炼药从未花费这么久的功夫。”千水熙熟练地分拣药材,目光不时扫向紧闭的房门。 琴棋书画,鹿娩只会琴和书,棋也并非没有学过,只是学不会。 今日看着谢麟和言玉渊杀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两道无形杀意交锋,让她热血沸腾,只是每当目光落到棋盘上时,看花眼了也瞧不出什么门路。 还是五子棋简单。 【系统可以为您模拟对战,需要完成一个任务后开启。】 同人机对战,多是找虐,鹿娩宁可左手跟右手玩。 一阵灵波袭面,林青润反应迅速立刻起身抬手施法挡住,管俞本在打鼾,一瞬被惊醒。 千乐音推门而出,手中握着药瓶,喜忧参半:“这药只要融入水中喝上一口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依旧不能从根源上解决。” “阿丰、阿叶,此事交由你们去办。师父,您先坐。”千水熙上前将千乐音扶出来坐下。 高丰和许叶得到命令后,两人立刻前往天阙城杏林苑以及监管所同众位医者商议。 待知晓众人的想法后,千乐音面露惭愧之色:“我虽是此秘术的传人,但自从捡了阿水开堂坐诊之后便疏于修炼,因此我只能净化部分疫气,以灵力炼药,我尚未琢磨出解决之法。” 此话一出,如同在冰川上行走,忽而有人泼了一盆水,里外上下都是凉的。 现下修炼自然是来不及了,鹿娩仔细思考系统小精灵所言:其传人以身净之,普救含灵之苦。 现下鹿娩对系统小精灵所说的每一个字进行斟酌。 以身净之…… 莫不是要让他死? 以一人之命,而救天下苍生? 这样的猜测鹿娩说不出口,也不敢深思细想。 此前救一人而弃苍生,弃一人而救苍生的场景又再次上演。 世间难道真无两全之法? 【根据本次任务难度判定,系统为您免费制定了两套方案。 第一,联系妖界,将疫妖以及疫妖在人间带来的一切交由他/她们处理,但妖族比较护短,多半只会把疫妖带走,留下一地鸡毛给你们。 第二,所有人将法力集中到千乐音一人身上,中间需要一个人作为枢纽运转灵力,否则即便最后净化成功,千乐音仍会爆体而亡。 切记,无论用什么方法,总之不能杀死疫妖。疫妖极难成形,若是身陨,体内疫气爆发将无法控制,届时整座天阙城将沦为死地。】 鹿娩扶额,这真是个大麻烦。 而那边林青润也提出了灵力集中在千乐音身上的想法,经讨论,众人认为可行。 想法是有,但理论和实践素来是两回事。 在浅浅尝试了两次以后,众人决定累积失败经验明日继续,于是鹿娩起身返回清风门。 “妹妹,你去哪里了,一整日都不见你人影, 我同这个家伙打了好几架。”卫孜辰鼻青脸肿地凑到鹿娩跟前。 另一边白果也未曾好到哪里去,在一旁灰溜溜地擦着鼻血:“下手这么重,血都止不住。” 得知疫妖的经历后,鹿娩知道不能仁慈,否则便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孩童,可如今却有一瞬觉得这样也好。 “从前种种你没有错,如今的稚子亦不是他/她们的错。” 鬼使神差的,鹿娩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鹿娩想抽自己两巴掌,自问自己为何要嘴贱。 卫孜辰摸着自己脸,一脸茫然:“妹妹,你说什么呢?” 白果闻言手下一顿,鼻血喷涌,转身跑进红雾当中。 卫孜辰满脸好奇,拦下要回房的鹿娩,撒泼打诨地让鹿娩讲述疫妖的故事。 “没什么,一个天才被打压、被拉入地狱的故事。剩下的保留隐私权我就不说了,我睡觉去了,好梦。” 三言两语,鹿娩掰开卫孜辰的手,飞快关门。 清风门内妖雾弥漫,好在没有下雨。 也不知昨夜一人一妖聊了些什么,总之不再打架,称兄道弟地勾肩搭背起来。 鹿娩为这诡异的一幕感到不解,摇头叹息前往寿仁堂开会,方才踏出清风门一脚,便听见卫孜辰在里面鬼哭狼嚎。 “白兄,你怎么这么惨,你早说你这么惨我就不跟你打架了!” 正巧叶雾和李啸途经此地,两人的神情…… 一言难尽。 鹿娩急忙摆手解释:“我们没有病,我们是正经组织,我们也没有虐待妖怪……” 里面仍在鬼嚎:“我总算知道你为啥骂我了,是我来晚了,是我对不起你……” 这下更加解释不清了。 鹿娩无奈叹气,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感受到何为社死。 叶雾捂嘴一笑:“里面这位倒是可爱得很,奉四殿下之令,前来相助。” 话音刚落,叶雾手纵飞花散落到鹿娩周身。李啸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伞,周身多了一道无形屏障将雨水隔绝在外。 鹿娩眼前一亮,乐呵呵地点头:“来的正好,我们正缺人。” 【宿主,他/她昨日才同那位四殿下劫走粮食,您今日便带着她/他们招摇过市,不怕惹出什么麻烦? 那位四殿下此时派她/他们前来,或许确有几分帮忙的真心,但也有让她/他们在你们这里暂避风头的意思。 您就不怕被算计了?】 鹿娩将系统小精灵抱在怀里蹂躏了一番,用心音交流道:“如今正是缺人之际,劫粮一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有人帮忙能解决这件事,我什么麻烦也不怕。” 【好的,系统知道了。】 鹿娩忽而轻咳一声,稍许腼腆扭捏道:“你们系统有没有复活甲这种好事?” 【这种好事自然是有滴,只是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若是为自己求,那便需要您行善积德,积攒功德,届时去了冥界也好交差,类似抵消。 但若是功德积攒不够,那您将会永坠地狱。即便偶得机缘能够转世,也是厄运缠身,生生世世不得善果。 若是为他/她人而求,无论对错,都会受到天道惩罚。一人复活,六道天雷劈身。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飞升之际因渡天雷劫而殉道,他/她们灵力修为深厚尚且如此,剩下的系统不作多言,您自己思量。】 4·13万事尽备 鹿娩将李啸和叶雾带到寿仁堂。 众人施法结印,五颜六色的灵力或明或暗,忽长忽闪。 灵力一道鹿娩知之甚少,近来她对气的感应虽然强烈,却始终不得其要领,正好今日有空,又能近距离观察灵力聚散,再适合修炼不过了。 肉眼观之能见其色,心眼望之可显其华。 风为气之痕,寒为气之敛,热为气之散。收敛过多则气凝聚,发散太过则气浮动。而闪电便是由气碰撞而产生,雨水冰雪便是气聚成型的表现。 无论收敛还是发散,一旦太过,则气不聚,气不聚,则感干燥。气聚不成型,则感湿润。 木火土金水,五行相化生。行则见其风,动则雷电闪。 无常孕有常,天地缝隙卷,固有虚空存。 五行初识世,风雷虚空近,阴阳转化生,一气长宇宙。 …… 鹿娩进入坐定状态,而那边众人也从此前的失败中总结出经验,当鹿娩睁开眼时,只见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林青润走来郑重行礼道:“届时得劳烦鹿姑娘帮忙运转灵力。” 鹿娩指向自己惊讶道:“我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不会灵力,你们将灵力传送过来,我又如何传输过去?” 管俞走来坐到鹿娩身侧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正因为你不会灵力,所以千大夫会主动吸收灵力,不过届时灵压便会集中在你身上。” 其实我还是觉得不妥,妹妹身体再强健,可她终究不会灵力,万一灵压太高,妹妹又不会运转回来,届时爆炸了可就真的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我觉得还是得换个人,最好是让一个对灵力一知半解的人来,让妹妹来保护我们,诸位意下如何?” “眼下站位已经排好,只差一个可以抗压的人。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立刻去找一个。”千明努力回想九耀派中是否有符合条件之人,届时传音把那人传递过来即可。 千水熙走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说道:“我可以,我的身体虽然没有娩娩强健,但也还行,而且我对灵力略知一二,正好符合你们的要求。” 千乐音看向千水熙,神情凝重,眸中担忧意外种种复杂情愫交织在一起。 “你决定了?” 千言万语,终此一句。 千水熙郑重点头,随后温柔一笑:“一直以来都是师父在保护我们,救助世人,我也想尽一份力。师父,我可以的。” 千乐音捡到千水熙时她不过十岁,一晃眼,又是一个十年。 小姑娘长大了,有了独挡一方的勇气和力量。 林青润点头,一锤定音:“那便这样定了,戌时清风门见,诸位可自行准备前去。” 众人办事效率极高,鹿娩见她貌似不用帮什么忙,趁着这一小会功夫溜达到城中闲逛打发时间。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月余,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将这座城完完整整地逛了一遍。 平日里拥挤的道路此刻干干净净,一路畅通却少了烟火味。 人间若是少了这烟火味便也不再是人间了。 在此事发生之前世人满心全意地准备过端午,而今端午将至却不见龙舟,不闻艾叶,更别提卖粽子的景象。 如此压抑的环境,若是再不解决,只怕即便此事了结,也会有许多人患上抑郁症。 心理疾病最无解的便是它源于心中所想,除了自己,旁人看不见听不着。 人们往往对于无知的领域抱有绝对的自负。 因为无知,所以不信,因为自负,所以从不吝啬恶意揣摩。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在一个信息交流飞速的时代,鹿娩可以通过网络看到许多类似的事件,往往想穿进屏幕去救人,让那些冷嘲热讽的人闭嘴。 可是空怀济世之心,却是力不从心。 【宿主,有些人有些事并非是我们所能改变的,您不必如此挂怀。万事皆有命数,有这份心,尽到力所能及的事,不留遗憾即可。】 在系统小精灵的安慰下,鹿娩长叹一声,随后耸肩,也算想开。 【宿主,那里有个酒楼,我们去看看可好?】 跟随系统小精灵的指挥,鹿娩走到酒楼门口,朱红的牌匾上用金粉题了四个大字——您可来了。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鹿娩心生怪异,可此处是系统小精灵所指之地,虽不知它意欲何为,可说到底她与系统小精灵本命同生,总不至于害她。 强压下心中不适,鹿娩走进 酒楼。 酒楼里面的装潢与外面金碧辉煌的豪气截然不同,幽静雅致,隐有香烟绕鼻梁,怡然悠然。 大厅内空无一人,二楼房间紧闭。 鹿娩转了一圈,欣赏着四壁墙上挂着的山水图。 一缕青烟飘忽缠来,状如莲花,鹿娩走到屏风观赏百鸟争春绣作之时,惊觉屏风背面坐有一人。 竟然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 鹿娩后退两步,那道背影正对镜梳妆,隔着屏风看不清面容。 轻纱长绸舞动,鹿娩欲要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 原本在大厅中的桌椅尽数撤下,红白绸绢自上倾泄而下,如雾似烟,似是九天银河落凡尘。 铺天盖地的绸绢交织错落,形成一面巨大的棋盘,交界处隐有白光紫光闪烁。 一方青玉圆桌从檀木地板之中缓缓上升,其上是纵横十九线,旁有白子光洁。 【宿主,此人似乎想同您下一局棋。】 鹿娩对着小精灵微微摇头,求助道:“我不会下棋。” 【宿主别担心,系统免费帮您下一局。按照现在的形式应是轮到白棋,七之十五。】 鹿娩对着线条数着,虽说她不会下棋,好在这些年也是看着师兄们下棋长大的,找个位置小菜一碟。 随着鹿娩落子,白子自棋盘上化作一道紫光落到绸绢上,随后棋盘之上跳跃着一点白光。 如此这般往来反复下了数十手,玉桌突然消失,白绢瞬间化作碎片散落空中,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抬眼之间,鹿娩回到了街上。 定睛一看,眼前虽然也是酒楼,但是名称装潢与方才所见大相径庭。 鹿娩喃喃道:“这青天白日总不至于遇见鬼打墙了吧?” 【宿主,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清风门吧。】 黄昏已至,远处星辰烁动,红雾渐散。 鹿娩的直觉告诉她方才有被她忽视的细节,但眼下来不及细想,草草寻了一家小店填饱肚子便回了清风门。 彼时清风门倒是难得热闹,隔着老远依稀能听得见卫孜辰抱着白果哀嚎。 管俞等人许是嫌他丢人,纷纷别过脸去帮忙摆阵。 见鹿娩回来,千水熙上前笑眼盈盈地挽住她,丝毫没有对此事的畏惧。 “娩娩,你有没有那种可以一招制敌的小技巧小方法什么的,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担心出门遇到上次那种情况了。”千水熙说话轻轻柔柔的,眸中尽是坚定。 鹿娩认真思索了一番,回道:“是有四两拨千斤的招式,但是这些招式若是被对方破解,或是对方与你的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反倒会将你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千水熙摇头,对鹿娩一笑:“无妨,我平日里也有在锻炼身体。不过你既然答应我了,那你日后也算得上是我的师父了。来,师父请喝茶。” 千水熙捧着茶杯向鹿娩敬茶行拜师礼。 鹿娩连忙将她扶起来:“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防身的招式,我尚未出师,不收徒的,何况你正经八百的师父还在那里呢。” 千水熙顺着鹿娩目光看去,那道修长的身影透着烛火散发着柔光,当千乐音转头之际,两人相视一笑。 鹿娩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的情愫。 这份情感在现代也少有人容,何况是礼法制度严苛的古代。 千水熙回头对上鹿娩眼神,轻轻一笑:“娩娩,其实你才是我第一个正经拜的师父,我同他不过是口头上称呼而已。” 当初师父捡到我,将我带在身边,为了防止旁人嚼舌根,才有了这个名分。” 千水熙早已忘记自己从前姓甚名谁,只记得父母生下弟弟后便将她抛弃。 许是她命不该绝,在雪地中奄奄一息之时,初出茅庐的千乐音将她救下,得知她的遭遇后决定将她带在身边,并重新取了名字。 一过近十年,千乐音带着她在天阙城扎了根。 只是长到可以议亲的时候,千水熙方才明了自己这份心意,于是几次推三阻四之后,媒人也不再前来。 这一拖便拖到了今日。 她很清楚,这份情谊只能深深埋葬在心底,她不敢问也不敢说,不能越界半分。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望着鹿娩那双明亮担忧的眼睛,忽而有勇气说了出来。 4·14意外徒生 千水熙此生最后悔的便是答应千乐音以师徒名分为伴。 十六岁的少年在一个下雪天捡到一个十岁的女娃娃,得知她的遭遇后,原本不知归处的他忽而生出责任感,决意将这个女娃娃抚养长大。 那时千水熙觉得千乐音长得好看,会给她糖吃,会给她买漂亮的衣裳,于是便留在了千乐音身边。 他为她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千水熙。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胜之,以其无以易之。熙者光明和乐吉祥,他希望她阴霾尽扫,前路灿烂。 千水熙跟在千乐音身边,每当她因为被父母抛弃而心情低落时,千乐音便使尽浑身解数去哄她开心。 只要她喜欢的譬如泥娃娃、糖葫芦、美食佳肴…… 千乐音会尽力满足一切,当然他也没有一味宠溺,他会教她明是非,知对错。 他带着她来到她最向往的天阙城。 天阙繁华,千乐音在此处定居,开堂坐诊。 后来不知从何处传来风言风语,说她是他养的童养媳。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旁人说,她就笑。 可千乐音却不愿他精心养大的小姑娘这般任人污蔑,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而且为了确保此事为真,紧接着后面收了两位诚心求学的弟子。 一路相识相伴,亦师亦友,可当她发现这份不该存在的情感时已经覆水难收。 起初她是羞愧,羞愧自己玷污了这份本该真挚纯洁的情感,羞愤自己违背了当初师徒名义的因由。 她只能将所有情感藏在心底,关上门窗,锁上千万把铁锁,将钥匙扔走,将这里变成连她也不能触碰的禁地。 可情感的变质以至于对方一言一行都能令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再后来源源不断地媒婆上门,她想清楚了,既然这份情感永远不会有结果,怀揣着一颗无法显露真情的心去同意旁人的求亲亦是不义之举,不妨就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无论今后他是娶妻生子也好,终生一人也罢,她都会在他不远处永远陪着他。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山河无恙,舍情断缘。 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药草与患者身上,只有全心投身于自己所爱之事,才能减轻这份情感所带来的痛苦。 今日在此,千水熙拜了人生中第一个由自己选择的师父,在未来不知生死的境地下,她愿意将这些积压许久的心事告诉鹿娩,也算是这段感情的归处。 鹿娩沉默不言,不知怎么安慰她。 正如鹿娩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讨论贴:你会爱上一个小六岁的人,年龄可以是二十六与十八,但绝不是十八与十二。 【宿主,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选择留在这里,还是返回原先的世界?】 系统小精灵突然出声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到了鹿娩心坎上,这也是她不愿回答的问题。 若是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可以很果断地选择回去。 可人一旦与某处产生了羁绊,便有了顾虑与不舍。 她喜欢这里的风俗礼节,喜欢这里儒生畅谈天下的意气风发,喜欢这里文人兴叹的千情百思,喜欢这里论剑天下以求道的纯一不杂…… 二师兄说过,人与人和人与事物之间的牵绊来源于时间的长短以及所处环境的喜恶。 时间越长对环境的喜爱越甚,对这里的牵绊便会越深。 果真如此。 鹿娩叹了一口气,随后笑道:“如果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会选择回去。” 此时的鹿娩无此清醒,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即便她能够在这里安身立命,可最终走向结局终点的地方是在现代。 好比把这里看作一个游戏世界,游戏结束了她就会离开,没有人会在游戏里沉浸一辈子。 她不属于这里。 系统小精灵没有再问,正巧那边阵法已经布置完毕,千水熙郑重地对鹿娩行礼后去到那边。 许是经历过一番生死,林青润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近几日他对鹿娩越发照顾,即便此刻身处危难之中,也依旧不忘前来叮嘱鹿娩。 而鹿娩面对林青润时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不知是因为她自己不擅处理情感问题,还是因着系统小精灵所说的天定良缘对方才会待她如此。 总而言之鹿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离林青润远些,或是他把话直接说出来,给她一个拒绝的机会。 难搞。 【检测完毕,阵法无误。】 只见众人齐齐站好,将白果、千乐音和千水熙围在中央,双手结印,口中喃喃念咒。 鹿娩立于不远处,望着这一切。 “其实我还在思考另一件事,有光的地方就有暗,存在即是合理,世间万物皆有两面。” 疫妖的存在是带来疾病与死亡,你说过是为了世界的平衡,那么世界平衡的根据是什么,人与自然、阴阳生死,还是其它什么?” 【抱歉,作为一个可爱并且暂时没有升级的系统,系统无法回答宿主的疑问。】 清风拂过鹿娩的发梢,长发起舞。 “白果是疫妖,这几日我们都在讨论他的结局,可他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宿主,如果没有成为疫妖,他原本的结局是死亡。】 鹿娩摇头:“我想应是锦绣前程,风光无限,或为国之栋梁,或为天下之师,再不济,也能平安终老。” 【宿主,那这就是一个童话故事了。】 童话与现实是不同的,童话故事的主角阵营永远善良勇敢坚强忠贞,坏人能够得到报应,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现实是截然不同的。 远处星光乍现,红雾舞动,笼罩在天阙城许久的雾气得以清明。 鹿娩眸中尽是复杂:“你说得不错,这一切是他造成的,他得承担这个后果。” 可是人总得学会做梦,去做一个本不存在却结局美好的梦,才能怀着希望向前,不是么?”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是否需要提供帮助?】 鹿娩摇头,在星光的笼罩下,鹿娩已经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只看这气流有形,应是情势大好,净化疫妖是迟早的事。 鹿娩望向系统小精灵,眸中一片清澈:“我姑且将你当做ai,ai没有任何情感,不会因情感而左右公正。所以我想问你,你是否也认同疫妖有罪?” 疫妖是老天化生出来平衡世界的,白果拥有力量却无法控制造成这样的场面。 系统小精灵伸出小短手做思考状。 【这个,或许天知道吧。】 霎时间,白光乍现,鹿娩的眼睛被这耀眼的光辉刺中,抬手挡住光芒,所有想说的话都被这道白光吞没。 圣光撕开夜幕,巨大的法阵从夜空垂直而下,一阵惊促的笛音自云霄穿破而来。 【滴!正在扫描…… 妖界,白泽。 白泽,神兽,祥瑞之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透过去,晓未来。】 光影之下,无数幻影紧随其下,昼夜瞬息而变。 对方来意不明,但单看这架势,鹿娩也能估摸出自己同白泽的差距,可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净化疫妖,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她们。 鹿娩上前两步,警惕地看向白泽。 银发银瞳,玉骨冰肌,眉间印有莹角图样,白绸与银发飞舞,硕大月轮图案自身后显现,其上印有数不清的天道法文,浮光流动。 月辉之下,圣洁干净,望而敬之。 【白泽身后的月轮乃其妖力凝聚而成,图案越大,上面的法文越多,说明他的法力越深。】 白泽睁眼,抬眸,一步一响,一步一生花。 奇香扑面而来,似在云端处。 【宿主怎么不说话?】 鹿娩在看清白泽脸的一瞬间,视觉冲击让脑子一片空白。 太美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漂亮的人! 哦不,是妖! 【……】 【宿主……】 这完美无瑕的眼妆,这精致华丽的服饰,宛如一个行走的动漫建模。 爆灯爆灯! 【请宿主清醒一点!】 【宿主是颜控,正在纳入信息……】 鹿娩:“我不是颜控,我只是单纯欣赏动漫建模而已。” 随着白泽的盛世容颜靠近,强烈的危机感随之而来,鹿娩骤然清醒。 白泽抬手,周遭灵力瞬间凝聚于一点,向众人迸射爆发而去。 千钧一发,鹿娩知道不能退后,立刻持剑而上。 剑气浮动,一如穿梭万鬼那日,心念气聚,凝剑而挥。 差距太大了…… 鹿娩拼尽全力,终是承受不住这力道,退后几步以剑入地而停止,内脏为余波所震,口中尽是血腥。 隔着阵法,里面众人亦看不清外界情况,只见鹿娩单膝落地,似是受伤。 然眼下 也顾不上这么多,净化疫妖乃首要任务。 当鹿娩重新站起身来之时,白泽眼眸微动,似是意外。 而鹿娩则无法想象若是他日外界来攻之时人族该如何抵抗,白泽仅是抬手眨眼之力,竟已将她逼至此处。 好在人族亦有修真之人,只是不知能在他手上走上几招了。 后不能退,前打不过。 进退两难。 阵眼处忽而强光波动,亮如白昼。 眨眼之际,白泽闪身到了鹿娩身侧。 【滴! 警报! 警报! 灵力风暴正在向外扩散,请宿主立刻离开此地!】 狂风骤,阵法中人皆被弹开,唯独剩下阵眼处的三人。 千乐音、千水熙还有白果身处其中。 【根据检测,净化失败,疫妖妖力暴增……】 风暴扩散袭来,灵力化风,风如刀割,众人只得施法抵抗。 不知是否是鹿娩的错觉,她听见身侧白泽冷哼一声。鹿娩抬眼看去,白泽依旧静立此处,无动于衷,风亦为其让道。 惊雷划破长空,向中间三人直直劈去。 直到此时,白泽终于出手。 十八道法轮叠加,挡下了天雷。 只是微不可见的,白泽收回的手在微微颤抖。 “天劫已至,想活,随吾离开;要死,吾不拦。” 白泽开口,声音清冷,好似飞升一般,飘飘逸然。 鹿娩眉头紧蹙:“此言何意?” 【回宿主,此前说过是妖是人,灵魂是妖,这是他最后一次选择成人还是成妖的机会。 无论选择为何,这都是他的天劫,所幸他不是什么大妖,只会引来三道天雷。 若是他选择成为疫妖,那么白泽将会替他挡下这三道天雷,将他带回妖界。 若是他选择成人,那方才挡下的第一道天雷便是宣告妖族已经对他仁至义尽,此后无论他是妖是人都与妖界无关。】 困于阵法中央的千水熙从喉间吐出一口鲜血。 原本众人的计划十分顺利,白果也很配合众人,只是到了最后一步,就差那么一点…… 众人被弹飞,千乐音是靠近风暴的第二个人,直接晕死过去。 白果体内妖气暴涨,以至于众人合力施加的灵力也无法压制,功亏一篑。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样的情况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并且此刻的局面比之前更为严峻紧张。 怎么办?! 众人脑中仅剩下这三个字。 浓郁的红雾瞬间将天阙城包裹起来,红月当空,惊鱼落花。 管俞强忍下胸口剧痛,咽下口中猩红,颤身立直行礼:“在下愿以任何条件作为交换,请尊上挽救这个局面。” 刹那间,众人满怀希望地看向白泽,等待他的回答。 与此同时,遥遥看着风暴中心的三人,鹿娩不知何时迈开脚步,向风暴中心靠近。 天雷滚滚,震耳欲聋,愈发吓人。 【三级警报!请宿主立刻离开此地,否则系统将会强制把您带走。】 此前濒临死亡之感再现,鹿娩咬牙抗下风暴压力:“我……我可以,你别担心……” 最后十几步,鹿娩只差跪在地上走过去了,好在终于看到千水熙,鹿娩抗压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白果趴在地上青筋冒汗,双目通红,神情处于极大的痛苦中。 “你……” 鹿娩眼含不忍,她不知该如何帮助他/她们。 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一次只能带一个人出去。 “娩娩……停下……” 千水熙气若游丝,她本是凡人之躯,今日受到灵力和妖力伤害最大的便是她。 此刻千水熙口中不断吐出鲜血,鹿娩稳稳地抱着她,将所有灵波刀刃挡在身后。 没走两步,千水熙伸出手,鹿娩抱着她蹲下,握紧她的递过来的手。 这是生命的温度,体下是鲜血流淌的温热。 鹿娩欲要迈开脚步,白果爬了过来,轻轻揪住她的衣袖。 “别怕,我先带她出去,再来带你们走……” 鹿娩回头对上白果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认真解读一个人眼中所包含的情绪。 有对少年蒙尘的不甘、悲痛、愤恨,有片刻对未来闪烁的希望。 千种情绪,万般言语,在抬眸那一刻尽数转为解脱。 “多谢,不必管我,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离开这里。” 白果能感受到体内妖气的暴动,他已得知生死的答案。 千水熙鲜血喷涌不止,溅在鹿娩身上,千水熙抬手,手指沾上鲜血。 “娩娩,我不行了,放下我,求你,带他走,这是我最后一件想做的事……” 4·15凡人唤神 鹿娩强忍泪意,将千水熙缓缓放下,转身朝着千乐音的方向走去,带着他撤离风暴中心。 她能剑指长空,亦不惧个人生死,可面对此情此景,终究是无能为力。 “系统,当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漫天飞舞的埃尘与树叶,呼啸而过的狂风怒号,月光下,惊雷闪,是一瞬而过的希望,是陷入永夜的黑暗。 鹿娩眸色无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与她同命相连的系统小精灵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悲伤、无奈、无助…… 【现下还有一个办法……】 与此同时,红雾在白泽身旁散开,他冷漠地看着一切。 “咎由自取。” 四个字,重击在众人心间。 白泽抬手,空中浮现法文,天地奥义尽在其中,白泽莲步轻踏,从法文法阵中消失。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将希望寄托在他人之上终究迎来更深的失望。 而管俞却在这一瞬想出办法。 天阙城人口众多,不过此刻也顾不得太多,眼下立刻施法将数十万人口转移至城外,以灵力将空城围住,防止妖力向外扩散,随后立刻通知各个门派,请求支援净化…… 至于皇宫有万千符文阵法相护,只需国师提笔一点便能启动,可保宫内无恙。 白果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得及! 众人各有所思,还未来得及行动,却见里面白果抽出匕首,刺向心脏,鲜血顺着匕首流出,一朵血花自胸前绽放。 从前他不敢死,因为他不清楚一旦他死亡,体内的妖气以及这漫天毫无边际的妖雾该何去何从。 可如今死不死的,好像也没区别了。 万事皆有对面,生即死,死即生。 或许他的死能够释放出真正的疫妖,希望它能解决这一切。 随着他的自戕,震天动地的天雷仅残余了几道细疏的电光。 千水熙躺在地上,手指沾血,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古老神秘的图案,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后,全身气力被尽数卸下。 “浩浩长空,日月盈仄 天道慈悲,诸神在上, 今燃吾身,魂堕阿鼻,笞极雷刑, 六道轮回,不入法门,身死道消, 以唤神明!” 仅存最后一缕意识的白果瞳孔骤缩。 这是世间留存召唤神灵的最后一个口诀,然而并非是谁都能召唤成功的,需存必死之志,以及…… 对所求之事的强烈祈愿,强烈到上达天听,下至众生所愿。 用此法诀,可改六界生死轮转,颠倒日月。故将万千因果加诸己身,无论善果恶果。 召唤神灵的代价如此巨大,因此轻易无人使用。 何况这个世间又有几人如此无私? 天雷滚滚重来,闪鸣风啸,时间静止,万籁归寂。 【最直接简明的办法便是如此。 凡人以身唤神明,是途径,亦是交换。】 天门大开,金色光辉洒满大地。 如此神圣的一幕,鹿娩心中徒然生出悲凉。 人定胜天。 天胜一筹。 【神、仙、人、妖、冥、魔,六界之中,神界是五界向往之地,亦是最难寻之地,是最虚无缥缈之地。 若非神明之声能在人界显露,偶有神迹出现,偌大的神界只怕早已成为一个传说。】 “汝,所愿为何?” 不辨雌雄,不分年少,听之即忘。 凝滞的时间让千水熙在生死一线站起身来,嘴角带血,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温柔。 她望向所有人,在某一处停留片刻,不再留恋,虔诚跪地面向天空。 “信女千水熙,为芸芸众生供奉神明者之一。今苍生有难,信女愿将诸果加身,祈求神明拯救万民于水火,净化妖雾,复活这场疫灾中所有死去的婴孩。” 白果痴痴地望向天边那道金光。 温暖柔和,润泽万物。 从前他总抱怨天道不公,命途多舛,时运不济。 而此时此刻面对神明之力,同样希望这一切能经它手,拨乱反正。 这一切的源头是他却又不是他,亦不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的错,而今种种因果却由一个无关之人承担…… “所有一切因我而起,罪人愿意承所有罪责,接受惩罚。望神明开恩,救助百姓……” 加之,放过这位姑娘。” 白果自知罪孽深重,控制不住妖力是真,上京求助是真,曾有意害人性命是真,报复是真,让百姓荒业是真。 他无法逃避,无法用简单一死来洗脱身上所有的罪恶。 善不能纯善,恶无法一恶到底。 “施咒无可避,准摊。” 轰雷掣电,沙土揭地而起。 得到神明准许,千水熙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迎接召唤神明的代价。 太好了,所有人都没事了…… 千水熙这样想着,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她的手,一睁眼,落入那双温柔的眼眸当中。 刹那间,她明白了。 “师父……” 千水熙心中闪过欢喜,压抑许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她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凝成眼中打转的泪水。 然而此时她却无比清醒:“你走!” 千水熙立刻拨开那只手,却发现牵得太紧,怎么也甩不开。 “弟子千乐音,今传玉机秘术于弟子高丰、许叶。神明在上,不敢欺瞒,同吾妻千水熙之所愿,生死相随。” 千水熙想笑,最后却是流下泪水,回握住那只伸来的手。 她再也不会甩开了。 圣光照耀,千乐音从黑暗中惊醒之时,一切已成定局。 即便面对任何疑难杂症他也从未有过慌乱。 他一直不愿面对,藏于心底的情感在此刻再也无法压抑。 爱意一旦不经掩饰,便化作燎原烈火,炽热而明烈。 他为她取名,相伴至今,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以至于发现自己内心情感之时,痛骂自己龌龊无耻,更后悔当初以师徒之名消除外界的流言蜚语。 师徒二字,是相伴的借口,是无形的枷锁,是无法迈过的鸿沟。 一生不长不短,回忆遍地生花,每一处都是彼此留下的影子。 他/她们是最熟悉对方的人,当拥有这份不该存在的情感时,同样选择将其深藏于心底,能在不近不远处守护着对方,足矣。 此刻,上有天道神灵,下有后土载物,清风为媒,生死聘嫁,天地为证。 礼成。 【宿主你进不去的! 疫妖是因头,千水熙是唤神者,千乐音与她结为夫妻,夫妻一体,只要千乐音愿意,他可以为千水熙分担。 他/她们三人与神明的契约已经达成,任何人都无法干涉。】 金光闪,带走三人,通道关闭。 莹光于天地间畅游,妖雾清除,天雷退散,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从未发生。 鹿娩停在圣柱前,看着三人从她眼前消散。 千水熙和千乐音满眼皆是彼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死生相随永不弃,千难万险不可阻。 白果痛改前非,此番前去,纵是修罗地狱亦无悔无惧。 但无论怎样,这场疫灾总算过去。 无人死亡,只是人间离开了三个人。 【生死有命,宿主不必太过伤感,守好他/她们换来的世间,便是对他/她们最好的告慰。】 草木葳蕤,黑夜瞳朦,水空氤氲,红日初升。 朝阳不灭。 【第四章·疫灾百态(完)】 5·1救世英雄梦 尘埃落定,天阙城恢复生机。 周月娥不在清风门,言玉渊和谢麟动身前往皇宫述职。 前来帮忙的李啸和叶雾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去。 管俞带着余下的人前往天阙各处查探,正巧碰上高丰和许叶,于是留下鹿娩安抚二人。 “别太难过,寿仁堂如今便由你们二位打理,至于灵力……慢慢来,总会掌握的。” 高丰年长些尚且能稳住,许叶则忍不住痛哭起来。 “鹿姑娘,我们尊重师父和师姐的选择,今后会承二人之志,济世救人,不负苍生。” 高丰躬身行礼,师父师姐都是相信鹿娩的,那么她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鹿娩郑重回礼:“两位若还有疑问,我可以为你们解答。” 高丰摇头道:“过程为何已然不重要了,而今万物复苏,一切太平。只要愿景相同,结局与所想无差,何必去计较那么多。” 姑娘留步,我等告辞。” 送走二人,鹿娩在门口踱步,系统小精灵飞到鹿娩跟前,向鹿娩伸出它的小短手,鹿娩伸手用食指勾住。 顷刻,天地颠倒,群星垂挂,云海翻涌,如真似幻。 系统小精灵不知所踪,鹿娩每走一步,眼前云朵散开一处,脚下漪澜波动。 【天之大,容万物百川。】 系统小精灵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若说此前系统小精灵的声音带有机械感,可到了此处,作为一个长年收听广播剧、将配音作为未来副业之一的鹿娩,她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来系统小精灵说话的语气不再冰冷。 温润清和,如涓涓细流淌入心田。 原本系统小精灵的音色鹿娩便十分喜爱,如今有了情感的润色,一字一音,百听不厌。 “系统,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对我说什么?” 鹿娩环顾四周,除她以外再无活物。 不知尽头,不见路途。 【这里是系统本体,里面时间流逝与外界无异,当宿主进入这个小世界时,外界的你将会消失。 这里最多能待上一日,宿主可以尽情享受这片属于你的天地。 但此刻请宿主放松身心,半炷香后开始心理谈话。】 系统小精灵不再做声,将独处的时间交给鹿娩。 鹿娩就地闭目躺下。 既然是被系统小精灵带进来的,也就说明这一次如果没有系统小精灵的准许她是无法出去的。 千头万绪,她确实需要好好静静心。 半炷香,转瞬即逝。 鹿娩坐起身,心中所想太多,实在无法得到真正的放松。 【心理抚慰正式开始。 请问宿主,如果能够代替他们三人牺牲,您是否会选择同意?】 鹿娩不假思索地点头。 【首先对于宿主以天下为己任、甘愿奉献牺牲的精神予以嘉奖。 其次,于茫茫人海而言,她/他们不过沧海一粟;于她/他们自己而言,她/他们亦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六界之中人类实力最弱,却依旧能够占有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人类拥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以及最虔诚的信仰,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人类从不言弃。 即便是九天之上无所不能的神灵,也是靠着信仰之力才得以显现。 您不必懊悔实力不够无法为她/他们提供帮助,她/他们借助神明之力拯救苍生,神明也因她/他们的信仰才得以存在。 归根结底,是她/他们用自己的力量谱写了这个结局。】 小世界内星光点点,安静到了极致。 【即便是再平凡普通的人,也曾做过救世大英雄的梦,希望自己是话本当中能够力挽狂澜的主角,能够冲破眼前桎梏,解救身处黑暗当中的万千生灵。 可这一切只是一个梦想罢了。 于多数人而言,他/她们无法救助任何人,只能负重前行,过着乱七八糟的日子,守着一个天神降临的梦,稀里糊涂地走完一生。 而千水熙和千乐音完成了这个梦,让这个梦想成为了现实。 小人物,也能够救苍生。】 “那他/她们还能回来吗?” 无论读了多少书,听过多少教诲,说到底鹿娩不过是一个刚刚入世的小姑娘,接二连三遇见这许多事,再坚韧的道心也难免会出现裂缝。 【天道仁慈,自会为他/她们留一线生机,不会赶尽杀绝。 这也是为何您有一种 交易的感觉。 神灵实现他/她们的心愿,他/她们去冥界接受各种刑罚。 因为受完刑罚之后便会因果两清,再根据他/她们此前所为,转世投胎或是飞升上界也不无可能。 关于这一点,涉及神明秘辛,系统可以在本体世界告知您,而您却不可以向外界透露一个字,这一点请您切记。】 鹿娩点头,仔细琢磨着这段话,思索良久,心中仍有许多困惑,只是她如今脑中一片浆糊,不知该如何表述。 【这个世界人类所能修行到的最高境界便是飞升上仙,入了仙界便不能随意插手人界之事,这也是休法掌门选择将三花之一赠与您的原因。】 “也就是说从未有人修炼成神,并且休法掌门的修为已经足以登入仙界,但是为了留在凡间,因此他压制了修为,将金花赠与我也是为了分担法力,使上界无法察觉?” 【不错。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宿主只需在能够施以援手之时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便足矣。 至于其它,时也命也,不可强求。 英雄虽好,可英雄的诞生往往会伴随着伤痛。】 鹿娩怔住,她无法否认系统小精灵说的每一句话。 她也在做着一个她拥有着无边法力拯救世界的英雄梦。 良久,似是梦醒。 “谢谢你,系统。” 来到这个世界鹿娩最先认识的便是系统。 它好像不似旁的小说急于让她完成某项任务,尊重她的所有选择,解答她的一切困惑。 它更像是一个可靠的朋友陪伴在她的身边。 至于它为什么会选择来到她的身边…… 计较那么多作甚。 “心理抚慰很有用,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鹿娩语气轻快,四顾云翩,嘴角上扬。 【当然可以,请——】 白光骤现,一道门出现在鹿娩跟前。 鹿娩忽而抬手制止道:“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悄悄升级了,感觉你比从前更有人情味。”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系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不过这个问题过于敏感,她担心一旦将这个问题问出,系统的存在就会被天道察觉。 届时一道闪电下来把系统劈没了,她失去了一位忠诚可靠的朋友,也会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不能回家。 【是。】 不知为何,许是鹿娩这一刻想的内容太多,她觉得这次系统小精灵的回答有些许迟钝。 不过正如系统小精灵所言,一切皆有定数,眼前的安排便是最好的。系统小精灵与她同生共死,她自然也不必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思及此处,鹿娩走进光门,眨眼之间,眼前是熟悉的街道,零零散散的行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人间太平,这样的结局真是再好不过。 5·2见魔端倪 巍峨皇城,百里平原之外,青山耸立,林间悠然。 听完李啸和叶雾禀报之后,洛长珏垂眸深思,最后伸着懒腰打哈欠道:“我今日游学结束回宫,不知道这些繁枝细节。二位辛苦,可以暂且休息一阵。” 光影错落,洛长珏把玩着酒壶。 为人子,无资以谈父;为臣子,可行督察天子之责。 面朝东方,金光普照。 洛长珏起身,斟酒入杯,浇灌黄土。 一敬唤神之人, 二感神明之力, 三念天地之德。 …… 熙熙攘攘,品茶人间百味。 于一方世界,见天地,见日月,见众生。 鹿娩坐在屋顶上,享受清风照面。 【滴! 因系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补充能量,所以将长期处于待机状态。 在此期间武器库和系统空间开放,无任务发布,系统不定时回话。 希望宿主把握分寸,否则系统将无法及时赶回救您,届时我们会一起走向死亡。】 系统小精灵依旧在鹿娩左肩上漂浮,只是眼神黯淡无光,一片混沌。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鹿娩瞬间呆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碰系统小精灵。 没有反应。 鹿娩轻叹一声,望着眼前柳绿池明,天下无有不散之宴,何况系统小精灵不过离开几日,又并非是永远不回来了。 思及此处,鹿娩起身活动着筋骨。 依据系统小精灵所言,疫妖只是开端,此次能够妥善解决但不代表以后依旧能够如此。 天下将会大乱,即便计划再如何周全终究赶不上变化,未来如何尚不可知。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 鹿娩折返回清风门,正巧碰上吴蘅买菜回来。 “阿蕖呢,怎么不见人?”鹿娩出声问道,顺手接过吴蘅手腕上的菜篮。 吴蘅笑了笑,言语之间藏不住骄傲:“神明现世,疫气散走,如今一派清明,他便先去夫子那里请安了。” 清风门内残局未收,鹿娩熟练地提着扫帚开始收拾,如风卷残云一般,虎虎生风地挥舞着,在饭香飘来之前完工。 此后二人又将清风门里里外外清扫了一番。 忽闻庭内鸟鸣阵阵,霞光斑驳。 鹿娩来到廊下,数百只鸟齐齐回头,令人不禁头皮发麻,吴蘅立刻举着方才洗好的锅将鹿娩护在身后。 翠鸟含玉,飞至鹿娩跟前,玉从口中吐出,鹿娩立刻从袖口取出手绢接住。 玉石状如水滴,隔着绢布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透凉之意。 翠鸟绿豆般的小眼睛灵巧转动,扑打着翅膀与众鸟拼成一字。 周。 鹿娩立刻会意:“给周姐姐的?放心,我一定转交。” 许是得到答复,群鸟四散离去。 不多时,在皇宫一连待了数日的周月娥终于同谢麟和言玉渊一起回来了,鹿娩心中欢喜之际不忘将玉石转交给周月娥。 几人坐在亭下,莲叶圆圆,水下微漾,鲤跃嬉莲。 “疫妖之事牵涉甚广,何况始作俑者早已不在人世。且死而复生,神灵降世,实在太过虚幻。故而陛下下令,城中一切照旧,此事不允再提。” 周月娥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做出总结。 鹿娩眉头微皱:“千大夫师徒为救百姓而生死不明,如今也不提了?” 对于鹿娩的反应周月娥早有所料,只能安抚道:“争取过了,结果如此。你也别太伤心,有些事即便不说,会有人永远记在心里的。” 鹿娩深呼气,努力平复心中怒意。 她很是不懂这位陛下,据她所知,历代君王对神庙尊崇有加,给予清风门无上荣光,选取神庙大供奉周月娥作为掌事人亦是他的主意。 若他当真信奉神明,应是借助此事宣扬神明福泽,可他却偏偏在一个大好时机捂住了所有人的嘴。 看不明白。 帝王心,果真难测。 原本为他/她们二人所不值,可鹿娩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 但行善事,哪管声名钱财。 如周月娥所言,有些事即便不宣于口,会有人记得的。 “罢了,是我失态了。”鹿娩面上恢复笑容,将此事揭过。 周月娥摩挲着手中玉石,忽而玉石从她手中飞出,卫孜辰稳稳接住,透着阳光眯眼观察。 “这是什么?冰凉冰凉的,还挺好看。” 卫孜辰将玉石还给周月娥,身后跟了管俞和林青润以及千明三人,凉亭内瞬间坐满了人。 周月娥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密密麻麻的文字从玉石中层层浮现。 这文字在旁人眼中如同鬼画符一般,飞舞盘桓,有美感,却是看不懂。 “师姐说有魔族来到人间,让我们小心提防,最好能查明原因。”周月娥揉着眉心,颇为头疼。 她来天阙城也不过数月,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已是手忙脚乱,如今魔族竟然再次现身,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众人想法大同小异,以前总想着行侠仗义,现在只恨天下不太平。 卫孜辰却把注意放到了其它的地方:“师姐……那就是大司命杳梁了,我们有机会去神庙逛逛吗?” 周月娥收起玉石回道:“会有机会的。”随后忽而想到什么,看向鹿娩道,“妹妹,你此前与魔族交过手,你可还记得什么细节?” 作为一个记忆力忽高忽低的人,被周月娥一问鹿娩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有她与那个魔族搏斗的一招一式。 见鹿娩面露难色,众人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忽然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自鹿娩脑海中响起。 【君彦。】 短短二字,让鹿娩混沌的记忆拨开重重迷雾清晰起来。 鹿娩激动地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他说过他叫君彦,当时我和他在玄梦阵内正打着,许是他瞧见若影前辈他们来了,所以我们交手没过几招他便走了。” 由于当时众人将注意力都到了剑圣若影之上,加之后来也未曾听说过有魔族作乱的消息,并且又发生了疫妖作乱之事,因此众人都将此事忽略了。 “二十年前北境一战,万剑门归寂,叶氏一族覆灭,镇北侯夫妇血祭天地,这才将魔族击退。然关于魔族从何而来没有记录,具体事宜,以我之力也就到此为止了。” 言玉渊慢条斯理地说道,并且指出一点,魔族不是近来才出现的,而是在很久之前便已现世,而这段过往也不知陛下出于何种考量竟将它从史书当中抹去。 只是魔族为人族带来的恐惧如蛆附骨,闻之失色。 听到此处,卫孜辰迷茫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玄梦阵……”林青润喃喃道,忽而抬眸望向鹿娩,眸中尽是震惊,“鹿姑娘确定他使的是玄梦阵?” 鹿娩不明所以地点头,系统小精灵不会错认,而对于作战当中对方采用的所有招式她也不会记错。 清风门内管俞和谢麟修习灵力全靠家族藏书或是自己琢磨,卫孜辰修炼素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而周月娥的法术则是由杳梁传授,尽管神庙当中有许多藏籍,但她只看与占卜天命相关的书。 言玉渊在落玉风一事之后得到特权,准许自由进出皇室藏书阁。 至于鹿娩,如今系统小精灵陷入沉睡,她更是一无所知。 因此众人对魔族的了解相较在两大门派修习的林青润和千明少上许多。 千明与林青润所想如出一辙,千明立刻为众人解释道:“这是魔族一种极为精妙高深的迷阵,一旦入梦,将会陷入无尽梦魇之中。且此阵见血必伤,因此万不可通过割伤自己的方法来保持清醒。” 此阵难学,上一次魔族用此阵者击杀近万人族,据长老猜测此魔族至少有百年修为。” 早知今日,当日纵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抓住。” 千明垂头懊恼自责之际,鹿娩出言道:“什么早知今日,未来之事谁也不知,如果按照如今发生的事对从前的事感到后悔自责,那岂不是一直都有悔不完的事?不必想那么多,把当下做好即可。” 提到皇上,鹿娩突然想起一个被所有人都忽视了的细节。 “你们可还记得洛玉风临死前所用的法术?” 5·3琅陵有梦 经鹿娩一提醒,众人惊觉那日洛玉风所用之法源自魔族。 “洛玉风此前只手摭天,如若他与魔族有所勾结,放出一些魔族潜入人界打探消息,或是他将消息传递给魔族也未尝可知……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管俞摸着下巴分析道。 鹿娩眉头微蹙,她并未忘记那日君彦是因为看见重瑾留下的莲花印才收手离开的。 只是重瑾已死,君彦不知所踪,这种情况下鹿娩选择暂且不开口。 “如此,管俞和谢麟去追查洛玉风之事,林少侠和千明少侠探查天阙城附近是否有魔族痕迹。”周月娥安排道,扫视向剩下的人,道,“妹妹今日休息,言公子随意……” “我呢我呢?”卫孜辰期待地看向周月娥。 “你随我去城楼加固阵法。” 众人依计行动。 入夜,众人回来之时在咸甜粽子之争后各自安寝。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鹿娩梦到了长白山。 皑皑白雪,天地一色,远山为水墨,近处红梅缀。云海扑腾,青锋如电,白云深处,藏有暗影。 次日一早,鹿娩根据梦中之意练剑。 许是近来所见所思所悟多了,心境得以提升,剑意比从前浑厚不少。 天然去修饰,红尘洗礼,返璞归真。 这三个阶每一步的跨越都如同天堑一般。 鹿娩收剑,负手在院中转悠着。同样早起的林青润和千明见鹿娩沉思,于是并未上前打扰。 方才练剑之时鹿娩只觉心境开明,万物可随她心意而动,可当她定睛一看时,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莫不是只有在她练剑的时候才能激发出来? 想不通,鹿娩索性出门去转悠。 清风门原先几人依旧一觉睡到午时。 而一向早起品茗的言玉渊今日竟也才起,且本就肤白的他此刻煞白如鬼,眼下青紫,精神萎靡,好似被抽掉精气一般。 卫孜辰漱口时被吓了一跳:“哇!吶昨一起做是么辣?(你昨夜去做什么了?)” 谢麟皱着眉一手摸着言玉渊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对比过后温度如常。 言玉渊摆手道:“不妨事,昨夜梦魇了,我待会再去休息便可。” 与此同时,鹿娩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来,手中拎了一个食盒:“快快快!冰酥酪,要化了!” 而当鹿娩将冰酥酪递给言玉渊时同样被他的面色吓到了:“你这是怎么了,面色这么差,要不要请个大夫?算了,冰酥酪太凉,你就别吃了。” “不必,只是没睡好而已。”言玉渊神色恹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鹿娩点头,正好她可以多吃一份,原本想着这东西太凉不能贪嘴,看来最终还是落入她口。 “好吃好吃!在何处买的,改日我也去。”卫孜辰对食物要求极高,能得他称赞的当属上上之品。 鹿娩擦擦嘴角,抬起手腕回道:“常棠巷巷末由琅陵国人开的冰点店,老板人还挺好,送了我一条手绳,叫珠达,寓意着幸福和辟邪。” 珠达主体由五彩绳编织而成,再将各种奇形怪状的铜片编入绳中,中间穿有长羽和琉璃珠,摇晃时铛铛作响,清脆如铃。 鹿娩左手上原有一条红绳和一个银镯,现在多了一条珠达倒也不显得突兀,有种凌乱的美感。 “那里还有什么好吃的么?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我一会同你再去一趟。” 卫孜辰原本对冰点不感任何兴趣,此前吃过一次,入口即化,尝不出什么味道,因而觉得不过是凉一点的小甜水罢了。 今日吃过一次之后方才明白何为真正的冰点。 入口之时蜂蜜的丝丝甜意与奶酥的香醇随着冰块逐渐化开,随即桃花的清香散入口中,使整个冰酥酪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鹿娩方才着急着送来,虽然已经尽可能的保持了冰酥酪原本的模样,但到底没有刚做的味道新鲜。 只是今日再吃的话便真的吃多了…… 不管了,人生在世,不就为了一口吃的。 两人一拍即合,然未等两人出门,洛长珏便带着刘霁前来宣旨。 “圣旨我就不读了,意思就是让你们选个人随我前去琅陵国。” 洛长珏将圣旨递给周月娥。 起初洛长珏确有招揽鹿娩之意,一来她的来历不如其余几人复杂,二来能力出众脑子清醒。 不过在鹿娩明确拒绝之后洛长珏便彻底打消这个 念头。 疫妖一事也让他看得更清楚了。 世人敬畏修真者的力量,既想让他/她们出世救人,又怕他/她们取代了普通人。 清风门确实是一个沟通上下的桥梁。 只是近来陛下对清风门的态度逐渐模糊,依旧重用,却又好似要将众人分化瓦解。 这么多年洛长珏依旧摸不准他这位父皇要做什么,不过天子令,臣子服,他如今只能照做。 而关于这一点,前往皇宫的周月娥、谢麟、言玉渊感触最深。 卫孜辰整日傻乐呵的说了也听不明白,鹿娩不似凡尘中人也不在意这些事,于是她/他们只同管俞提了此事。 毕竟他/她们身后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家族。 周月娥打开圣旨粗略扫了一眼后望向众人。 卫孜辰手上有一个难以控制的法器血瑶,是决不能单独行动的。 其余三人…… 谢麟一看心思就不在此处,管俞是商贾出身,让他前往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人选出来了,二来方便管俞帮助家族打通在琅陵国的商道。 至于鹿娩…… 一个不可控的因素,留在身边看着也行,借此将她支开亦可。 于是乎,周月娥出言问道:“你们有谁愿意去?” 卫孜辰如今满心满眼地惦记着冰点,只希望赶紧将此事商议出结果,随口道:“我都可以。” 谢麟微微摇头,走到最末端。 管俞确实有些许想去,但出于谨慎还是问道:“去琅陵国作甚?” 洛长珏抿一口茶,暗赞清风门内果真什么好东西都有,面上却是分毫不改:“皇姐和亲已有五年,上个月使者便来传信说皇姐有孕六月。如今疫妖之事刚过,父皇立刻下令备上礼品带上大夫前去,顺便进行其他往来。” 这位公主便是与洛长珏一母同胞的明昭公主洛禧岁,双九年华远离天阙,跋山涉水前去和亲。 若非当日和亲对象是琅陵国国君,陛下也不会忍痛将嫡公主远嫁。 鹿娩在天阙城结识了不少琅陵国的人,许是琅陵国人喜欢她的发色服饰,总而言之待她极为友好,因此鹿娩对这个国家颇有好感,充满好奇。 据琅陵国人所言,琅陵国大体由两段地貌组成,一半是沙漠石山,一面是群山多瘴气虫蛇。 下山历练自然是为了多看多走,于是鹿娩也兴奋地举爪:“我也想去。” 卫孜辰上手欲将鹿娩举起的手放下,可气力不及鹿娩,只能在一旁焦急地跺脚:“你不能,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呢!” 鹿娩的表态倒是让洛长珏出乎意料,毕竟他认为只有管俞愿意前去。 鹿娩侧身站到周月娥身旁,对卫孜辰呲牙一笑:“那不行,作为一个在大山长大的孩子,西北大漠、东临大海以及南方小镇对我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我想去,回来给你们带好吃。” 也不知道水果蔬菜放进系统空间里会不会坏。 最后周月娥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对鹿娩和管俞道:“选一面吧。” “妹妹先请。” 在鹿娩说出想去之时管俞已经权衡好利弊了,无论最后是谁去于他而言都是好事。 若是他去了便可以直接了当地谈生意,若是妹妹去,以她的性格定然会受到琅陵国人的欢迎,届时认识的人自然不少,何愁没有门路。 鹿娩站出来,爽快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选有字的那一面。” 铜钱在空中旋转几圈。 “啪!” 平安落地。 “看来是天意,那就妹妹去吧。”管俞没有丝毫不快,其实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周月娥依旧一派淡然,点头应许:“那就妹妹去,何时出发?” 洛长珏回道:“明日辰时,宜早不宜迟。” 鹿娩高兴地比了个“ok”手势,表示自己不会迟到。 送走洛长珏,相比较鹿娩的兴奋,卫孜辰则陷入了短暂的难过。 “妹妹走了,没人给我找好吃的了!” 5·4临别起程 午后鹿娩和卫孜辰去吃冰点,回来时卫孜辰抱着一堆东西放到桌上。 “卫孜辰你又买这么多吃的,到时候发霉了自己处理。”管俞忍不住骂道。 上一次从卫孜辰屋里翻出一盆饺子长毛的场景历历在目,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气味至今消散不去。 卫孜辰独自开朗:“让谢麟冻起来就不会坏了,而且这些是我买给妹妹的。” “你担心妹妹被饿死?倒也不至于。”管俞轻笑一声,抬手去抢。 卫孜辰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最后忍痛从自己的口粮中分出一半给管俞,随后立马抱着剩下的去找谢麟冰冻。 结果又被打劫了。 “土匪,不要脸!” 卫孜辰仅剩的糕点告罄,于是匆匆忙忙地将打包好的糕点交到鹿娩手上便出门去补货了。 留下原地凌乱的鹿娩与各种吃食面面相觑,最后将这些东西放进系统空间,祈祷不会变质。 许是今日太过兴奋,鹿娩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睡,在梦里打了一晚上的妖怪。 次日一早练完功后,转身遇见了正在晒书的吴蘅,望见鹿娩,吴蘅急忙叫住她,进屋取出一件披风过来。 “鹿姑娘,我听说西北昼夜温差极大,我也没什么手艺,这件披风还望你笑纳。” 吴蘅望着眼前仙姿佚貌的绝代明珠,由衷感慨:天下再难出此佳人。 鹿娩接过后立刻披在身上,黄栌色,夹层厚实,长度及膝,没有任何装饰,但针脚严密,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那我不客气了,很好看,多谢。”鹿娩通过一旁的莲花缸倒影看到了上身效果,这个颜色她也很喜欢。 吴蘅展颜:“你喜欢就好,我知道姑娘本事大,但还是忍不住想多叮嘱几句,在保护别人的同时也别让自己受伤。” 我问过阿蕖了,他说琅陵国是由许多小国组成的,每个小国都有着自己的风俗,因此姑娘每到一座城池之时先弄清楚那里的禁忌。” 不过琅陵国人总体崇尚奇异的物品,如姑娘这般的发色就很受欢迎,不过我好奇鹿姑娘的发色是原本就是这样的吗?” 鹿娩将吴蘅的话一一记下,在提到发色之时仰天大笑。 “当然不是了,用了一点特殊的小手段才变成这样的。” 作为一个精致girl,绕不开的两大难题便是护肤和护发。 得知要去的地方是琅陵国都城——沙都,光听名字便知道风大沙多,鹿娩昨日出门时便进购了许多这个时代女子护肤所用的花苞水以及桂花油。 不过尽管她爱美,但对于所谓擦脸的铅粉她是万万不敢用的。 “好了,我得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对了,我把你存在我这里的钱放到床头的柜子里了,你要用自己去拿就行。他/她们都挺好相处的,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再见。” 那些钱是吴蘅提防兄嫂搜刮提前放到鹿娩这里的。 告别吴蘅,鹿娩将披风收进系统空间,抬头望向天空估算时辰,脚上步伐加快。 经过湖心亭时遇见脸色比昨日更差的言玉渊,鹿娩上前询问,然而言玉渊却依旧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从怀中取出厚厚一叠符篆交给鹿娩。 “别担心,我没事。这些符篆你拿着,如何使用我写在这张纸上了。时间不早,我便不送了,祝大人一路顺风。” 鹿娩收好符篆,行礼告辞。 行至门前,林青润在此等候多时,为了不耽误鹿娩出门,两人边走边聊。 “昨夜掌门传信,让我同千明今日前往九耀派。西北正逢酷暑,沙匪凶悍,你且小心行事。” 林青润温言细语,看不出慌乱。虽说他确有同鹿娩前往西北的想法,但此次事发突然,情况紧急,便只能遗憾无法陪同前往了。 鹿娩抓住重点:“是出什么事了吗?” 回想此前若影前辈匆匆带人前往青行山赈灾之后便立刻返回九耀派,现如今在外弟子被尽数叫回,看来是九耀派发生了什么。 林青润摇头,如实告知:“暂且不知。” 鹿娩点头,两人用过早饭后,林青润将一块鸢尾蓝玉石交给鹿娩:“那我便送到这里,这是寒水石,你能用上,收下吧。” 幻想了一番西北的烈阳,鹿娩没有客气:“多谢,你也保重,告辞。” 望着鹿娩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怎的,徒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 鹿娩依约来到西城门,为眼前阵仗惊讶了一 番。 四十九辆马车占满长街,每一辆马车之上装了五六个大箱以及八九个小箱,随行人员少说也有五六百。 鹿娩依旧穿着碧玉莲花裙,那一头发色在人群中十分醒目,因此不多时便有人通报,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队伍前端。 与管事交接的刘霁见鹿娩到来点头致意,鹿娩回之一礼,正要转悠着瞧瞧有什么活干,忽而被刘霁叫住。 “鹿大人,殿下在前面等你。” 得到指令,鹿娩终于不用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众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她好似也插不进手。 队伍最前方的马车最大,此刻前帘掀开透风,却也让鹿娩看见里面堆满竹简书案,因此她行礼后便在马车边上等着。 洛长珏无从下脚,从案堆中翻出一张白纸,潇洒地写了几个字,从车窗交给鹿娩。 “这个你找时间悄悄看,莫要让旁人知晓。”洛长珏“嘘”了一声,轻声说道。 对于鹿娩的实力洛长珏抱有信心,但兹事体大,所幸他已让李啸和叶雾先行一步查探,鹿娩的到来无疑是多了一层保障。 鹿娩将纸条攥在手里,尽管好奇心催促着她打开,不过既然洛长珏这般说了,她决定更谨慎一些,待到无人之时再看。 虽说洛长珏总是一派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过根据鹿娩多年研究小说的经验判断,这样的人往往在皮相之下还有另一副面孔。 能够得到他这般重视的,想来也不是小事。 鹿娩望着肩上昏昏欲睡的系统小精灵,无比怀念有系统提示的日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想和它一起去看大漠孤烟。 辰时至,万事俱备,钦天监监正褚旭派亲传弟子荆清明前来施法。 “星罗云布,诸方列阵!” 此刻,清越境内,诸城护城大法齐齐亮光。 荆清明手执褚旭江山笔,指天一点。 霎时间,风云变幻,群星昼出。 连点成线,虹霞万丈。 “今朝送君渡桥去,秋来折花稻香归。若问风雨同路否,沿途遍地是黄金!” 起——程——!” 5·5武神天子 清越境内阵法相连,架起虹桥,众人周身泛起点点星光,眨眼之间,已入云霄。 越接近清越国西部边境曙天城,沿途的青山绿林逐渐转为黄石杨柏。 行至曙天城,因有不少人水土不服加之部队整理,故而多待了半月。 而鹿娩也在数着日子。 还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系统小精灵就回来了。 来到此处,鹿娩并未忘记那日纸条上的内容:西北异变频发,令查之。 在众人休整之际,鹿娩怀揣着对边疆将士的敬意将曙天城里里外外查了五六遍,并未发现异常。 驻守曙天城的将领名为李峰,不到半百却是满头白发,其子李钺近而立之年,两人与诸位边境将士为身后清越百姓伫立起一座敦厚铁墙。 国之疆土,不容冒犯。 与李钺交好的一位副将名叫安邦,能说会道,言语间透露着他曾去过不少地方,似是科考落榜之后才来到此处。 李峰对其略有微词,不过看在李钺的面上并未表露太多。 经查曙天城暂且无事,故而洛长珏与李峰交流后决定先行前往琅陵国,将两国消息汇总之后再做决定。 没有阵法传送,众人骑上骆驼于大漠中穿梭。 驼铃随风吹,因走动而响,夕阳西下,黄沙漫天,溪河似银线绵延,广阔瑰丽,是无边的豪情亦是寂寥。 六月十七,抵达沙都。 待将所有礼品送进皇宫,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一路上遇到三波沙匪,皆被鹿娩和刘霁击退。 而鹿娩在得到准许后并未进入皇宫,先去沙都闲逛领略异国风情。 然而早在来时鹿娩的发色以及穿着打扮已经引起轩然大波,无论她走到何处都是万众瞩目。 尽管鹿娩面上表现得从容淡定,心里却在感慨明星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在沙都,窑洞多为百姓居住之地。其道两旁琳琅货品配色别具一格,为这片黄色土地增添色彩。 蛇,是象征着沙都的图腾。 据传女娲伏羲俱为人首蛇身,故而沙都百姓将蛇认为是神的后代,以此为信仰。 浏览了一路的商品,鹿娩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购物欲。 不得不说这些商贩所展出的饰品从色泽、纹样、形状等方方面面都非常戳中鹿娩的审美。 不过日行千万里,锱铢不漏白。 鹿娩想着走的时候再购买纪念品。 不多时长街尽头传来乐声,游行的宝马雕车款款而来,其上有舞女彩绢随风而动,鲜花异香飘扬弥漫,沁人心神。 包含大地歌喉的各式乐器扶摇而上,震击灵魂,与之共舞。 僧人赤足虔诚而行,朝心中圣地走去…… 沙都满足了鹿娩对西域地区的所有想象,她很高兴有此荣幸能够目睹一切,也决定回去之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下。 唯有一点十分可惜,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 还是大意了。 前往清越国做生意的琅陵国人虽然带有口音却说的是官话,以至于她忘了语言不通这件事。 “鹿大人!” 此刻在众多混合语言当中清越国的语言尤为突出。 觉察人海当中有人叫她,鹿娩回头,原是随行而来的管事,鹿娩朝他走去。 管事先行一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鹿大人,琅陵国君点明要见清风门的人,殿下差我来提醒大人小心应对。” “小心应对?”鹿娩不解。 掌事道:“这位陛下是琅陵国武神,也是一位武痴,殿下猜测这位陛下大概是想同您比划比划,这个您懂吧……” 鹿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放心,我有分寸。” 她如今代表的是清越国,而对方亦是一国之君,既要让对方赢得高兴,又要让自己输得不难看,以免丢脸。 还真是得小心应对。 …… 坐落于沙都北边最里端的皇宫,与传统宫殿风格大相径庭。 此处依沙岩而建,白柱擎天,宝石落地,一路花团锦簇,蓝绫镶着碎钻,似流水粼粼。 三步一流水,五步一喷泉,风铃摇曳,丝竹悦耳,暗香浮动,疏影清浅。 侍卫侍女脸上皆有绿白相间的横线,神情庄肃。 日头渐盛,所幸有林青润相赠的寒水石,鹿娩并未感受到热意,脚下的水晶高跟鞋落到玉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乐曲。 然而其实鹿娩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脚力太大一不留神便将这看似脆弱的玉石踩碎。 好不容易在侍从的指引下走到大殿所在,鹿娩瞬间被那金光闪闪的王座亮瞎了眼。 今日所见的玉石黄金大抵是这辈子最多的了。 来不及细看,鹿娩躬身行礼,一支冷箭破空袭面而来。 鹿娩心下了然,侧身一闪,抬手抓住箭羽。 气力不小。 这矢箭若是射入地里,地面上的玉石顷刻间便会四分五裂。 太奢侈了。 大刀紧随其后,霸道凌冽,鹿娩灵巧弯腰滑铲避过,也不知怎的,嘴比脑子快。 “打坏东西我不赔钱!” 似是默许,对方的大刀继续朝着鹿娩砍来,刚劲迅猛,招招致命,刀气纵横,无处不在。 鹿娩闪转挪腾,若是比劲道她倒也不会落于下风,不过这样两气相撞,只怕会伤及无辜。 在鹿娩思考之际,对方似是铁了心要逼她出手,下手毫不留情,鹿娩看出其用意,灵光一闪,取出大刀与其对砍。 兵器碰撞铮锵之鸣动人心魄。 围观众人屏息凝神,心急如焚,然在此如秋霜肃杀之境下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制止。 直至此时,鹿娩方才看清对手样貌,昂藏七尺,俊逸凛凛,脸上有绿白相间的图腾,其间抹有金粉。身着一袭墨绿云锦长袍,自上而下皆是黄金饰品,最为摄人心魂的便是那双绿眸——冷情威严,不带半分情感,凛冽刺骨。 一股刀气如飞龙在天,另一道似青云出岫。 两刃相碰,鹿娩勾唇一笑,手下卸劲,收刀出掌,天地方圆,近身而去。对方显然没有意料到她会这样做,瞬息之间,鹿娩已经触到他手上的麻筋。 “铮——” 众人呼吸一滞。 在刀触地一秒之时,鹿娩立刻接住刀,双手奉上。 而在那瞬间,殿内众人终于将胸中那口提了许久的气吐了出来。 洛长珏立即上前行礼,率先出言:“陛下神勇盖世!” 而后众人纷纷附和。 耶喻羚没有接刀,转身回到王座,两旁侍女立即上前将方才脱下的王袍与王冠为他穿戴上。 “你很不错,此刀赠你。”耶喻羚缓缓开口,似是不习惯说中原话,音调有些许怪异。 鹿娩低头看向这把刀:刀身刚重,刀刃锋利,是把好刀。 不过重点在于它的刀柄,肉眼观察,粗略细算,上面少说也镶了百颗宝石,更别提刀柄主体是由黄金所造。 上面刻了字,不过鹿娩看不懂。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吗? 太大气了。 鹿娩爱不释手地捧着这把刀。 不过还是她的大砍刀顺手,至少打架时不会心疼上面是否会掉黄金宝石什么的。 侍女将鹿娩带入坐席,舞女鱼贯而入,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同样的,她的头发依旧瞩目,好在此刻有烤肉和水果成功让她忽略这些目光。 5·6神游寻物 一场宴席,据鹿娩不完全统计,至少有四种及以上的语言在交流。 只见洛长珏及随行鸿鹄寺少卿常安与诸方人士谈笑风生,鹿娩对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酒饱饭足,此时歌舞渐散,鹿娩百无聊赖,目光被前桌刘霁佩剑所吸引,见刘霁暂未同旁人交流,鹿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刘大人,你这的剑可有名字,方便告知吗?” 佩剑上刻有字,然鹿娩从未看清过。 刘霁转头,莞尔一笑,轻声道:“它叫漓寂,鹿大人请看。” 鹿娩郑重地接过刘霁递来的配剑,此剑剑鞘与剑柄均为莹蓝月白色,材质似玉又似象牙,其上纹路为皎月照水,静谧幽兰。剑身轻薄却又不失锋利,是一把极为雅致的君子之剑。 持剑之人与这柄剑有神似之处,给人以霁月清风之感。 在鹿娩所看过的剑中,论外观除却她本人所持的蔽月,此剑当得上第一。 “这柄剑很美。”鹿娩如实说道,将漓寂归还。 刘霁出于好奇,同样问道:“鹿大人可有佩剑?” 一想起蔽月鹿娩就心疼,若是早知道会穿越,就不把它放到池子里了。 如果能够选择一件外物穿越的话,鹿娩定然选择蔽月。 鹿娩叹气道:“我的配剑叫蔽月,在下山之前被我师兄他们扔到一个池子里去泡澡了。” 按照师兄他们的说法便是:此剑经天地灵气之蕴养,濯净水而洗铅华,待鹿娩再次见到它时必然是莹光照天辉,万物俱黯淡。 “大人修习剑道,可我瞧着用刀的时候较多。” 鹿娩轻咳一声:“用刀纯粹是觉得耍起来很威风,准确说来我是以剑道入武道,基本上所有武器我都会。” 刘霁眸中划过讶异,眉头微蹙,继而问道:“那鹿大人觉得是一道至极,还是多方发展为好?” 这个问题好比有的小说设定单灵根至纯能走得更远,多灵根修炼缓慢,无法均衡发展,故一为云一为泥。 或是设定灵根越多发展方向更多,而单灵根单一死板,因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鹿娩短暂思考后认真答道:“我个人觉得无论是一道至极还是共同发展,最重要的是能够领悟到属于自己的招式,到那个时候所有一切都能相互转化,一通百通。” 闻言,刘霁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因不好起身,只能在座位上行礼道:“多谢鹿大人解答。” 鹿娩回礼:“不客气,互相交流。” 如此,刘霁索性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鹿大人,还有一问,便是您是如何做到引动周遭事物的?” 那日击退沙匪,鹿娩挥刀,竟能聚沙成型,刘霁大为震撼。 鹿娩摸着下巴,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自己也在摸索。我形容不出来,这种情况只有在出招的时候会发生,我是从感受周身的风……” 谈及武学,两人相谈甚欢,并未注意大殿内仅剩四人。 直至洛长珏轻咳一声,才将两人拉回来,正襟危坐。 在洛长珏的示意下,鹿娩摸出五张符篆,又掏出言玉渊给的说明书,刺血落于其上,双手结印,口念咒语。 禁锢天地。 一瞬间,恍若金光闪过,大殿被封锁起来。 鹿娩为自己暗中点赞,默默将说明书收回去。 奇妙的感觉。 “这个大抵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鹿娩有些心虚,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符篆,摸不准时长是否如说明书上说的一般。 洛长珏点头,转身同耶喻羚继续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留下鹿娩和刘霁面面相觑。 沉默是金。 只见洛长珏眉头越来越紧,神情严肃,与他相交多年的刘霁猜到了此事有多棘手难办。 而鹿娩则在摸鱼,逗弄着肩上昏昏欲睡的系统小精灵。 洛长珏与耶喻羚达成某种共识后,洛长珏长话短说,为听不懂的两人翻译:“在琅陵国黄海关已有数十个村庄不明原因覆灭,除却老幼妇孺,青壮年尸身统统消失不见。” 而据斥候回禀,在关外百里处出现了一支规模上万的军队,那些人无法用正常手段杀死,不知伤痛。” 不出半月,他们便会冲破黄海关,长驱直入。” 鹿大人,情况危急,我想请问能否判断出此为何物,可有办法将其消灭。” 根据洛长珏的描述,鹿娩在脑海中回想以前看过的各类鬼怪盗墓小说,将目标迅速锁定到了 尸变。 而规模大到以军队来形容,说明在其背后定然有什么东西在操控。 至于解决之法…… 【畏阳,惧火,尸变。】 鹿娩惊喜地望向系统小精灵,尽管它的眸光依旧黯淡,但仅是这六个字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这种感觉好似坐在考场里做着一道把握不足的题,突然之间知道了标准答案,只需抄写即可。 “尸变原因不知,他们惧怕火和阳光,我个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指挥着他们。” 在符篆燃烧殆尽之前,洛长珏和耶喻羚进行了一番加密通话,随后众人行礼至耶喻羚离开。 洛长珏敛容,转身对二人交代道:“明日一早,前往黄海关。”似是想起什么,洛长珏望向鹿娩,“你手上的符篆可有空间传送之类的?” 鹿娩摇头,言玉渊给她的符篆多以攻击和防御为主,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张名字和用途听起来便不是很好控制的样子,她不敢轻易使用。 与此同时,侍女前来接引,洛长珏安排道:“我去拜见皇姐,你们先去休整。” 两人点头,被侍女带到不同的宫殿。 烛火因水晶烛台折射的光形成纵横交错的图案,与靛青丝织品映射出柔和静谧之景,似古画一般神秘优雅。 一位侍女将盛满瓜果的碟盘送来,屋内充满了清甜的果香。 另一位侍女将衣物饰品放到桌上,流彩暗花金丝绢纱裙,天幕青翡珰,金牡吐蕊坠…… 每一件都堪称艺术品。 侍女:“‰…ou⊿……” 鹿娩:⊙。⊙ 直到侍女将她领到隔间,望着白玉砖堆砌而成的圆形温泉,并从一旁拿来疑似睡袍的衣服时,鹿娩明白了方才侍女的意思。 接下来鹿娩手足舞蹈地向她们表示不用服侍她,请她们离开。 语言障碍真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送走侍女,鹿娩在院中练过剑后放松惬意地泡了温泉,换上藕色银纹轻纱裙,吃着水果,鹿娩研究着手上的一叠符篆。 虽然方才成功使用,但鹿娩依旧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若是系统在就好了。 然刹那间,鹿娩心中徒然生起一股浓烈的不安。 屋内踱步后打坐却依旧无法平静,肩头的系统小精灵闭眼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烛影摇曳,群星垂天。 “系统?” 鹿娩轻唤一声,心神大乱,努力镇静后回想此前周月娥所授之法。 凝心聚神。 将思绪发散到天地之间,星辰为引,跨越万重青山,碧落黄泉,所见既是真,所闻既是实。 …… 韶光飞逝,山海过眼,上出云空落宇宙,苍穹破晓。 凉风习习,鹿娩额上布满细汗,心急如焚。 她所寻的是一个除她之外无人可知的存在,而她所求的不过是一声熟悉的回音而已。 三千世界,茫茫红尘,一无所有。 …… 5·7兵临城下 以下琅陵国语言已自动翻译。  “昨夜那道白光诸位可有看见?”  “看见了看见了,据说是王宫里来的大人物弄出的动静。”  “那白光晃得我当是天亮了呢。”  ……  【我在这里。】  系统小精灵的声音从灵魂深处传来。  能得四字,足矣。  鹿娩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系统小精灵出了事,但没有什么比得上它的平安,因此她并未询问原因。  系统小精灵扑闪两下眼睛,飞到空中张开双手转了个圈,示意自己无事之后重新落到鹿娩肩上。  晨光与花香,一夜未睡,鹿娩却是精神抖擞,凭借昨夜寻找系统小精灵时的所见所感,抽出树枝挥舞,描绘山海星月。  放下树枝,鹿娩正欲洗漱,前来侍奉的侍女一拥而上,擦汗递水,十分热情。  尽管语言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侍女们对鹿娩的喜爱崇拜之情。  用过早饭,鹿娩随宫人来到宫门口,因为来得早,鹿娩寻了处墙角闭目养神。  根据昨日所言,黄海关距离沙都很近,骑马约莫三日就能到。  日头渐盛,鹿娩翻出此前买的帷帽戴上,她虽感受不到热,但不代表不会被晒黑。  巳时将至,大部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汹汹地朝此处走来。  为首的洛长珏转身不知对刘霁说了什么,刘霁骑马加快步伐来到鹿娩跟前:“鹿大人,殿下让我们先行一步。”  鹿娩点头,翻身上马:“你知道怎么去吗?”  刘霁扬起嘴角,指向一边:“那里。”  两人一骑绝尘,一路上无暇赏景,昼夜不停地赶路,不过两日便赶到了黄海关。  蜿蜒而上的城墙,每隔百米便有一座哨塔,黄沙乱人眼,当夜竟还下起了大雪。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快走。”  鹿娩伸出手接住飘来的雪花,瞬间融化,继而拢紧披风。  白雪纷纷,街道两旁没有几人。事态紧急,两人不敢耽搁,立马前往将军府。  驻守黄海关的将军名叫瓦那多,是最先发现异动的人,凭借多年经验断定此事非人力所及,于是立刻上书奏请懂行之人前来相助。  得知两人到来,瓦那多令副将普西将两人请到大厅。  此时已是亥时,老将军仍在为此事发愁,见到二人的愁苦之情远大于欣喜之情。  瓦那多先让两人入座,让人送上美酒烤肉,低声吩咐普西去做什么。抬眼望向二人时,目光锋凛锐利,如暗夜寒光直穿内心。  “你爹如何?”瓦那多盯着刘霁,声音沙哑,他会说汉话,但是不多。  刘霁明白老将军所问,起身行礼:“家父一切安好。”  瓦那多点头,他同刘霁的父亲刘尚曾有数面之缘,后来一个驻守边关,一个成为禁军统领,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在看向鹿娩时瓦那多收了身上的锐利寒意,提高音量,道:“你叫什么,能做什么,到此处作甚?”  鹿娩放下酒杯行礼,答道:“我叫鹿娩,我很能打,会用一点小法术。”  “女娇娃,这里是战场。”  鹿娩接道:“战场是会死人、是很残酷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会添乱的。”  瓦那多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与此同时普西领着几人将一座铁笼抬上大厅,铁笼里关着的东西异常活跃,不停地撞击铁柱,十分凶悍。  普西抬手,屏退众人。  瓦那多咳嗽几声,自高座走下,重甲击地,长刀威武。  “在关外抓到的,可能认出是何物?”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瓦那多气势非比寻常,即便是如此凶恶的东西在面对他的杀气之时也不禁退却两步。  刘霁望向鹿娩:“鹿大人,是否与您的猜测一致?”  好似鬼迷了心窍,鹿娩竟伸出手去去触碰这东西,直到他露出獠牙以及在三人的惊呼下方才醒神。  “是尸变,他们畏惧火和阳光。”  鹿娩望着这具尸体,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好似失去喜乐再也感知不到快乐一般。  身着生前衣,血迹浸干透,空洞无魂,几分怨几分叹,几分恨几分悲。  即便知道他们畏惧什么,普西依旧摇头:“纵使有陛下率兵增援,可数量太多了,一旦黄海关被破,他们便可直驱王城。而所有死去的人都可以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数量只会越来越多。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琅陵国一代君主将王城选在距离黄海关最近的沙都,意在告诉天下王臣皆可亡,唯有百姓不可死。  一旦关外有任何风吹草动,沙都会最先出来 与黄海关的将领和百姓并肩作战,而非远在千里之外坐享安乐。黄海关外尽是沙漠,是琅陵国最薄弱的防守之地,亦是生存最难之处,也正因如此,每一位君主更不该放弃此处。  “而且……”普西叹气,“他们近几日前行速度加快,数十里之外,便可看见。”  得知这个消息刘霁和鹿娩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对,数十里,那今夜岂不是……”  鹿娩话音刚落,便有士兵神色慌乱地进来通报:“℅!”  普西平复心中忐忑,杀意渐露,单膝跪地:“请将军下令,无论生死!”  瓦那多早已做好迎接此战的准备,当即下令:“立刻搜集火油,去城楼!”  众人动身,随之而去。  黄沙掺和着风雪扑打在众人脸上,众将士视死如归,自当不惧。  “他们在那!”  不知不觉间,尸军距离城楼竟不过百步。  鹿娩摸出符篆细算。  罢了,大不了今日流血而亡也绝不能让他们越过这道关隘。  “我去拖住他们,你们见机行事,不必顾虑我,我会在下面配合你们。”  说罢,鹿娩从三十六尺高的城楼一跃而下,惊煞众人。  见鹿娩平安落地,瓦那多难得微怔:“这娇娃……火油,快!”  方才耍帅很过瘾,但面对尸群的千军万马,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鹿娩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肩头处的系统小精灵,目光坚定。  “长白山前守山人姬玄青弟子,长白山二代弟子,清越国清风门鹿娩,执剑一柄,请诸君赐教!”  这一喊,仿佛将心中所有惧意喊了出去。  第一次直面战场,除却心中那股悲凉壮怀之情,亦有热血沸腾,战意绵绵。  阴风刺骨,沙雪挡眼。  鹿娩撒出一把七星金光符,抽剑划破掌心,血溅于上,口中念咒,双手结印。  “天清玉灵,斗宿星耀,广修浩劫,金光雷引,妖魔丧胆,鬼怪亡形,我奉命令,立斩不祥!”  雷霆震击,金光乍明,第一波尸军被击退,鹿娩立刻撒出数十张护神符形成一堵气墙。  许是感受到了这股气墙,尸军暴动,凶狠地撞击着,口中不时发出桀桀声。  鹿娩站在气墙内,她没有浪费掌心持续流淌的鲜血,继而甩出十余张火神燎原符。  霎那间,熊熊烈火燃烧,火光照亮黑夜。  此等场面,骇人惊悚,鹿娩别过头不忍直视。  城门打开,数百名士兵齐齐搬来干柴布料,筑成小山堆,撒上火油。  “放箭!”  箭如雨下,夜火流星,阻挡着尸军前进的步伐。  鹿娩手上能用的符篆所剩无几,随着气墙破碎,尸军势如破竹,一波接着一波进攻。  黄海关岌岌可危。 5·8流风回雪 飞雪流风,回朝转溯,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鹿娩截下一条轻纱缠住掌心,寒风猎猎,月光之下,尸军黑压压地奔涌扑来。  士兵们布防的火墙加之鹿娩的火神燎原符阻挡了尸军进攻的步伐,然城墙上众人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  按照尸军的规模,这些原料顶多能烧半个时辰,而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漫漫长夜,当如何度过。  “那是什么?!”  一声惊呼,众人极目眺望。  尸群正中,一道剑芒划破黑夜,沙雪回旋,再一次阻挡了尸军进攻的脚步。  是鹿娩持剑深入其中。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流风回雪!  这是鹿娩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使用此招,她年少时痴爱《洛神赋》,故而取其中“蔽月”二字为剑名,配以绝技名唤流风回雪。  师门出山规矩除却满足十八岁以外,还需自创招式套路,以己之道行于天地四方之间。  蔽月自长白山雪水铸成,剑名绝技均出自一处,剑招自冬夜皎月飞雪有感练成。  惊雪泣鬼神,一动山河摇。  所有种种,尽得天时地利人和,浑然一体,即便是自称师父之后天下第一的武学鬼才二师兄也难得赞叹,其间略含羡慕之意。  而此夜,弦月当空,万里雪飘,渺天地浩然,荡正气无常。  此情此景,不再是风花雪月,是肃杀凄寒之境。  挥剑扫尘嚣,千古疆土,寂夜除外邦,胡弦击鼓奏,戛玉鸣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身轻如飞鸿,剑气回龙鸣。  鹿娩越杀越顺手,她怜悯他们死后不得安生的遭遇。  但身后是疆土,是家国,是百姓,不死不退!  尔时,救苦天尊,徧满十方界,会集十方天尊仙众,说诸因缘。时有妙行真人,出班奏曰:臣今下观欲界,酆都罗山,血湖二十四狱,岱岳锋刀,十八地狱,大铁围山,有间无间地狱,三河四海,九江泉曲地狱,猛津洪波,或则镕洞灌口,或则利锯解形,抱铜柱以皮焦,卧铁床而肌烂,徧体刀割,百节火燃,铁杖铜锤,纵横拷掠。如斯苦痛,无有休息。  尔时,妙行真人,十方仙众告天尊曰:善哉!善哉!皆缘前生今世,故作误为,悖逆败常,负命欠财,堕胎损子,血污产亡,夭横陨灭,冤仇不解,罪积丘山,沉于地狱之中,血湖血井,血池血山,受诸苦痛,万劫难逃。今幸天尊,发大慈悲,开大法门,普集一切神仙,宣演妙法,普救羣生,赦一切罪,度一切厄,出离地狱,永辞长夜,覩见光明,万罪荡除,冤仇和释,镬汤火翳,化作莲池,剑树刀山,翻成花圃,赦种种之罪愆,从兹解脱,宥冥冥之楚痛,俱获超生。而作偈曰:  天尊大慈悲,普度诸幽魂。  十方宣微妙,符命赦泉扃。  拯拔三涂苦,出离血湖庭。  沉魂滞魄众,男女总超升。  尔时飞天神王,及诸天仙众,信受奉行,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  金莲燃,碎雪落,安魂渡众生。  见此情景,刘霁活动手腕,拔出漓寂,浇上火油,点燃剑身,飞身而去。  “清越国镇国大将军刘毅之孙,禁军大统领刘尚之子刘霁,执剑漓寂,先剑谱排名第七。此招名为:九天揽月,请赐教。”  世人皆道刘霁是最不像刘家子孙的人。  他没有孔武有力的身躯,没有惊人的武道资质,还在一次意外之中手骨断裂,尽管被治好了却也难登武学之巅。  相较而言,刘霁更像一名合格的世家公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带优雅君子之风。  刘霁自幼与四皇子洛长珏一同念书,后洛长珏外出游学,留下他一人在天阙城。  天阙城中对他或夸赞,或诋毁,他统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刻刘霁一袭蓝衣临世,于战场之上,不似杀敌者,反倒多了些许飘然仙气,眼尾泪痣将他拉入凡尘,却也与这凡浊俗世拉开距离。  他手中之剑是一位游侠与一名铸剑师于漓江冶炼而成。  漓江两岸奇险,江水滔滔不绝,剑成之日,铸剑师意外坠入江水之中,不见踪迹。  那位游侠万般悲痛,剑虽成,此后三十年间却从未出鞘。  直至传到刘霁手中,知其过往,感怀己身,故为其取名为漓寂。  如今漓寂泛着荧光,发出剑鸣。  九天邀满月,清影揽入怀。仙人问何干,踏剑至风去。  相较于刘家的家传绝技一剑破山河,刘霁自创的九天揽月则显得力道不足。  然 此剑招飘逸出尘,柔中带刚,一剑直中命门,看似轻柔一剑,却似千斤重棒,一击更胜千万击。城门打开,将士们效仿刘霁之法在兵器上涂上火油,后方城墙上普西将火油桶奋力一抛,瓦那多长弓拉满,射穿油桶,火油喷洒在尸身之上,一点火星便足以将一切燃烧殆尽。  而这边鹿娩也并非是横冲直撞,早在城墙上时,风吹沙雪过,她能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想来那应当是他们的将军。  擒贼擒王,恒古真理。  曾从万鬼中走过,鹿娩无所畏惧地从尸群中穿梭。  须臾间,风声啸啸,沙雪骤停,群尸伫立。  鹿娩不做停留,穿过尸群,找到了那股气息的源头。  只见战马之上有一将领,美须豪眉,肌肤莹白,铠甲粼粼,宝剑锋利,其上暗纹泛着邪气。  鹿娩不作犹豫,脚踩七星步,乘风而上。  “嗡——”  那名将军手中宝剑震动,发出声响。  剑鸣蕴息,似有长叹,透过时间,穿越生死。  鹿娩顿时为这嗡鸣声所扰,心神不稳,对上那名尸军将领的眼睛——怨念、怒意、悲伤。  “将军,他们在往后退!”斥候大声呼叫。  鹿娩与这名尸军将领交手之际,尸军突然向后撤离百步。  大雪纷飞,将一切痕迹掩埋在这白雪黄沙之中,毫无踪迹。  尸群大军竟从众人眼皮下消失不见,鹿娩警惕地感受着八方之变。  “鹿大人,他们退了。”刘霁持剑赶来,素衣沾尘,不掩风华。  鹿娩收剑,她能感受到那位将领似乎是要同她说些什么。  不过他们愿意退,想来今夜算是安然度过。  鹿娩轻叹一声,随后取出小铜镜透着火光擦掉脸上污渍,简易整理了着装方才折返进城。  此战有伤无亡,算是极大的天赐。  回到将军府,军医立刻取来伤药为众人包扎。  瓦那多看着眼皮不眨一下的鹿娩,回想她在战场上使出的剑招,真是人不可貌相。  战后尚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鹿娩处理伤口过后得到应允便去休息。  当瓦那多与刘霁谈及鹿娩之时,二人皆是颇有感触。  天下人十之八九认定无论武力多高,当与灵力术法对战之时,虽不说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十战三胜便是最大的几率。  只有剑术登峰造极的那几位才有十战七胜的可能。  今夜得见鹿娩的剑招,瞬间让瓦那多看到了武者之光。  即便不用灵力,纯粹的剑意也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不落半点下乘。  只可惜没来及问剑招名字。  此夜,鹿娩梦中是金戈铁马。  戎马一生,而后天雷滚滚,幽冥鬼使,沙暴长雪,电闪惊暗夜。  …… 5·9青鸾羽渺 次日,纵然昨夜睡得晚,鹿娩依旧准点起床。  只是今日不再练剑,鹿娩翻上屋顶,迎朝阳,修习谢麟赠予她的《先天吐纳功》。  吞吐气息,循行经脉。  半个时辰结束,回房补觉。  难得一觉睡到午时,洗漱过后,侍女送来食盒,粗浅吃过之后,鹿娩正欲去城中巡视一番,却见普西走来。  “王上与大巫师已到,请大人前往大厅一叙。”  昨夜见识过鹿娩的本领,又得知她是清越国三品的女官,心中敬意更甚。  然临到大厅之时,鹿娩怀中的传音符突然飞出,在空中燃烧。  见鹿娩面露难色,普西立刻了然:“大人放心,末将替您说明情况。”  “多谢。”鹿娩行礼以示感谢,立刻飞身寻找一处静谧之地接电话。  “妹妹,你能听到吗?”  传音符里传来卫孜辰的声音。  “我能听到,有什么事?”鹿娩回道。  “你找一处空地,我们现在顺着传音符来找你。”  卫孜辰声音渐消,一盏茶后,两道光柱降落,鹿娩立刻跳开两米远。  毫无意外的,谢麟和卫孜辰同时坠落,一个脸朝地,一个背朝地。  “不行,还是得再练练。”脚朝地的卫孜辰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土,凑到鹿娩身边转了两圈,随后从腰间锦囊取出几个锦盒递给鹿娩,“给你的生辰礼!”  鹿娩惊喜地接过,这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竟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谢麟用洁净术将二人整理了一番,走上前来祝贺:“生辰快乐。”  “对了对了,月娥说这里起了尸变,言玉渊也在这个方向,你有见过他吗?”卫孜辰将来到此处的目的尽数道出,又接着道,“老管陪月娥去和世家弟子交流,莫约半个月以后才来。”  信息量不少,鹿娩眉头微蹙:“言公子怎么了?”  卫孜辰望向谢麟,关于言玉渊的事只有他最清楚。  鹿娩这次见谢麟脸上比从前多了几分忧愁之色,身形也削减了不少。  “半月前,阿棣每逢入睡便会做噩梦,不知他发现了什么,留下字条便走了。”  谢麟将字条取出,上有八字:西北寻梦,切勿担忧。  鹿娩思索道:“我是昨夜赶到的,与尸军短暂地交过手,现在不知他们退到何处,言公子的踪迹只怕不好找,那么多世家弟子都要来?”  卫孜辰点头答道:“对,除却灭族的冰心叶氏,其余六大世家都要派人前来,至于幽谷络氏,也就是此前络菱的家族,他们倒是没有表态是否要来。”  “我还得去前厅,琅陵国的陛下也在此处,要一起吗?”鹿娩忽而想起前厅有事,暂且不急叙旧。  谢麟腰间乾坤铃作响,五色光芒自掌心流转:“我不去,得找人。”  光芒乍开,谢麟施法消失不见。  卫孜辰伸了伸懒腰,莫名兴奋:“妹妹,咱们走吧。”  鹿娩朝前带路,不知是否为她的错觉,方才卫孜辰的血瑶露出一角,颜色比她印象里的更深、更红。  许是光线的原因。  于是鹿娩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走到前厅,在一排排的注视之下,鹿娩带着卫孜辰上前行礼,原是要去落座,谁料上座一位绯衣裹面、卷发红眼的中年男子忽而走到两人跟前。  来人上下打量二人,忽而仰天大笑,不做言语。  鹿娩和卫孜辰对视一眼,彼此看出不解之色,洛长珏立刻上前打圆场:“这两位大人同出清风门,两位大人请就座。”  只听众人严肃交流,而鹿娩和卫孜辰却是一句也听不懂,相视尬笑之后埋头苦干吃饭。  吃到一半,众人一哄而散,留下懵住的两人。  “怎么都走了,妹妹,这里的烤肉真是鲜嫩,酱汁也恰到好处,尤其是这水果,又新鲜又甜,你尝尝。”  鹿娩接住卫孜辰扔来的葡萄,两人将互相已知的信息交流完毕,而后鹿娩提议出关去查探,卫孜辰没有异议,爽快答应。  而卫孜辰来后鹿娩便不用割手用符,传音与谢麟短暂交流后二人前往黄海关关口。  看守的士兵认出了鹿娩,比划了一番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在一番手忙脚乱的交流下,小兵明白了鹿娩的意思,一个劲地摇头,手上比划着一个方形的东西。  “这是要通行证才能出去的意思?”鹿娩挠头,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是翻墙就是跳树,难得一次正经走正门,被通行证拦下了。  卫孜辰打了一个响指:“无妨,看我的。”  灵力在空中凝聚成形,将两人围在其中,在小兵震惊的目光中两人化作星点消失。 “妹妹放心,近距离的传送不过是小菜一碟,远了才会摔下去。”卫孜辰得意地挑眉,然而帅不过几息,便从怀中掏出扇子狂扇,“天呐,这也太热了!”  两人传送到的位置距离黄海关不过五里,鹿娩戴上斗笠,将寒水石递给卫孜辰:“你戴上这个就没那么热了。”  卫孜辰啧了一声,噘嘴摇头摆手拒绝三连:“这是林青润给你的,这种石头也就他们那里能炼出。我就算是被热死,也不要这东西。”  鹿娩哭笑不得:“你为何对他有这么深的意见?”  “他身上有血腥,我不喜欢。”卫孜辰施法,在头顶聚集了一朵乌云,瞬间凉快了许多。  城墙上,刘霁注意到了远处的两个人影:“那是鹿大人和卫大人?”  一句话引来众人侧目。  “他们这是要去何处?”  普西为二人担忧,尽管昨日见过鹿娩的本事,也相信同行之人亦是杰出之辈,可当看见两人向大漠深处前行之时依旧捏了一把汗。  只有亲身经历方才知晓昨夜有多惊险。  面对一群不知伤痛无法杀死的怪物,拿着没被证明过的弱点,就这样上阵杀敌。  他们是不惧生死,只是担心无畏的牺牲。  好在鹿娩入敌深处。  月夜飞雪,黄沙火舞。  点燃了士气,也证明了一切。  火势蔓延,沙雪朔风,直上云天,青光破万敌。  那样的场景毕生难忘。  昨夜无暇观赏关外风景,现今白日之下,草棚倾塌,白骨滚落,两人走一处埋一处。  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的二人寻了一处背光的沙丘坐下歇息。  “不行太热了,而且这样找太费劲了。”卫孜辰的皮相经不住烈阳灼烤,似是下定决心,卫孜辰将血瑶卸下交给鹿娩,“妹妹,整个清风门我最相信你,所以我愿意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鹿娩正要将寒水石给他,然黄沙扑面而来,待风沙散去,一头硕鸟扑扇着翅膀,羽翼泛青,色如雨过天破晓,华丽斑斓,形态似孔雀,两翼多白眼斑纹状,尖尾羽极长,鸣声如玉击。  女床之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我是妖族,本体青鸾,原名羽渺。你所看到的那副皮囊并非我的本貌,初入人界之时,见这皮囊的原身为护父母而死,心下不忍便借用他的皮囊替他的父母送终,后来也就懒得换了。”  我来人界的目的有三个:一是将在人界修炼的妖族送去妖界,上次本是请白泽方舆——也是我们妖族的三殿下,请他相助解决疫妖之事,只是没想到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二是寻找是否有我族神器鎏芳琴的下落,至于第三……第三是为了我自己。”  百年前仙族与妖族大战,那时我法力低微无法上场,但我的今生挚爱芩兰却死在了战场上。”  九川和秦阶告诉我在人界有她的气息,我想找到芩兰,无论她是什么模样,记得我与否,我都想见到她。” 5·10大漠寻踪 得知羽渺是妖族后,鹿娩先是一惊,在知道他来人界的任务后,从思考人界与妖界的生态环境到最后怜悯他与芩兰的结局。  “不用这么看我,没事的。妹妹,你爬上来,抓住我的毛,不会掉毛的,别怕。”  羽渺已经许久没有变回本体在空中自由翱翔,这次外出探查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鹿娩很感谢羽渺的直言相告,也无法用词汇来形容鸾鸟的美。  那是一种圣洁祥瑞、优雅神秘的生灵,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美。  “好美!”鹿娩衷心赞美道,将血瑶背上,羽渺俯下身躯让鹿娩爬上去。  鸾鸟滑翔飞上天空:“妹妹,回去之后我将鎏芳琴的模样画给你看,你帮我留意,有消息便告知我。现下我们去往何处?”  空中迅疾的气流险些掀飞鹿娩的斗笠,鹿娩一手扶住斗笠一手指向西方:“先去那里看看,那些尸军总不至于一点踪迹都没有。”  俯视大地的视角实在新奇,只是距离太高,鹿娩看不清地面的情况,好在羽渺会同她讲述。  “妹妹,你去过风花雪月吗?那里有一位舞娘名叫清月,与芩兰的容貌十分相似,只是她的灵魂终究不是她。”  羽渺恢复本体后不必掩饰周身涌来的灵气,此刻即便没有寒水石也感受不到热意了。  鹿娩依旧担心把羽渺的毛薅下来,闻言发出疑问:“那你是怎么分辨出她不是芩兰的?”  羽渺笑道:“修为高深者可以看到灵魂的颜色,用以分辨善恶。”  我在人界修为受到限制,只有恢复本体时能够发挥全部的实力,此前我便是通过气息来判断的。”  在我眼中你的灵魂是莹白色的,这个颜色代表纯粹干净,未经污染。并且你的莹白色周边泛有金光,是有功德的大善之人才有的。”  老管和老谢虽然性格不同,但都是蓝色的,至于月娥……看不出来,总觉得她很神秘。”  直至夕阳西下,一人一鸟停下落于沙漠之上。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漠,晚霞映在沙丘之上,呈现出万紫千红之貌,那是自然赋予的奇景。  鹿娩从系统空间中取出干肉水果,以及她自房间带出来的夜光杯,倒上葡萄酒,色泽鲜亮,酒香醇甜。  此情此景,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羽渺变回人形,羽毛化作服饰,其间珠串银铃叮当作响,眼波流转,仿若绿野幽潭,额间翎羽纹样是他身份的象征,身后圆轮与青羽颜色相映。  与卫孜辰那副儒生的皮囊大相径庭,青发绿眸,神清骨秀,鼻梁高挺,肤肌似雪。  鹿娩再次毫不掩饰对妖族妆造的赞美:“我的天呐,你们妖族怎么个个都是大美人,太美了!”  羽渺吃着东西,被夸得脸红:“妖族还有很多比我好看的,有机会带你去妖界逛逛。”  不过人界也好,人族最厉害的地方便在于即便是用最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羽渺十分喜爱人族食物,不过自打欣赏过食材是如何变为食物的过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只适合品尝。  鹿娩点头附和:“没错没错,我在下山之后吃到的各地美食当中,最喜欢的还是咸辣口。”  “我吃甜口较多。对了,如此大规模的尸军,他们原身的灵魂当是有感知的,他们的灵魂应是得在冥界闹起来了,冥王竟然不派鬼差来管。”羽渺小酌一口,忽而想起此事。  鹿娩擦掉手上的果汁,疑惑且认真地听着,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着实是一无所知。  “罢了,没找到尸军那就应当是他们藏起来了,我也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暂且不会有事。你们也知道了尸军的弱点,昨夜也有作战经验,谢麟也在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方才我在天上飞,在西北方向感受到了一股邪恶血腥的气息,我们去那里瞧瞧,不过我感觉到那个地方很远。妹妹,你带了多少吃的?”  作为瑞兽,羽渺受天赐福泽,严寒酷暑倒是不惧,只担心没有食物过嘴瘾。  鹿娩粗浅计算了一下两人的食量以及带过来的干粮:“干粮倒是不少,就是水果和水顶多够我们吃喝七日。”  羽渺点头道:“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可以不吃,我们尽量去将那股气息的源头查清楚。”  鹿娩表示同意,妖族对气息敏感这一点鹿娩没有怀疑,于是在短暂的休息过后,两人趁着夜晚凉风继续向沙漠深处前行。  鹿娩躺在鸟背上闭目休息,忽而一片雪花落到脸上,鹿娩瞬间清醒。  “这里的气候也太奇怪了,白天热得不行,晚上反倒下起了大雪。有古怪,妹妹你坐稳了,我要加快速度了。”  羽渺比白日飞得更高 更快,鹿娩取出吴蘅做的披风穿上,她是在北风里长大的,倒是不怎么怕冷。只是如今除了头顶的星空以及眼前的雪花之外,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鹿娩也没了睡意,打坐冥想练功。  ……  将军府,此夜太平。  “那两个小孩还没有回来?”  瓦那多忧心地揉了揉眉心,两个年轻人一去便是一日,关外危机重重,沙漠深处更是被称为死亡之地,无人知晓那是什么场景。  普西将书简摆放整齐:“回将军,并有看到他们二人归来的踪影。”  瓦那多重重地叹息一声:“好在尸军并未再犯,继续盯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普西应下,立刻吩咐小兵去做。  与此同时,耶喻羚与洛长珏在屋内下棋,黑白纵横分两道,厮杀激烈。  “陛下棋风霸道,杀意甚重,当心伤到自己。”洛长珏落下棋子,朗目疏眉,品茶暖手。  耶喻羚一语不发,下棋本就非他所长,现下不过打发时间而已,胜负输赢于他不在此处之上。  洛长珏有一个毛病,与人相熟之后话便会不由自主地多起来。  前三年外出游学之时尚且还好,现下一回来比之三年前更甚,诡辩无人能及。  “陛下……”  洛长珏尚未将后文托出,耶喻羚投子认输:“孤输了,你想如何?”  “陛下真是直接,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洛长珏扭捏着将腰间骨扇取出摇着。  耶喻羚显然没有耐心同他嬉皮笑脸,重刀落地,棋盘上的棋子跟着抖了三抖。  “有话就说,孤不听废话。”  洛长珏收敛笑意,眼里多了几分认真,正色道:“我欲入主东宫,望陛下助我一臂之力。” 5·11六界传说 琅陵国皇后洛禧岁,清越国明昭公主,皇后周晋婴嫡出,善秦琵琶,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娉婷袅袅,秋月照水。  二九年华,清越国皇帝洛玉彦为修秦晋之好,将公主送往琅陵国和亲。  千里红妆,画舫百余艘,良田万亩,玉品金器银饰瓷件宝物不计其数。  百姓乐谈之。  洛长珏至今都忘不了皇姐出嫁的那一日。  是无限的风光,亦是无可言说的悲哀。  爆竹声响彻云霄,张灯结彩,大赦天下,歌舞不歇,与元日无差。  昭君出塞,琵琶落雁。  古今之情,原此相通。  明昭公主和亲途中,因感己身,又念昭君,回望天阙,作曲《望月》,流传甚远。  这桩亲事两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很满意,个中滋味,唯有当事二人知晓。  烛火摇曳,一缕寒风自窗缝钻进屋里,火盆炭柴燃烧噼啪作响。  洛长珏有些许忐忑,不过答应与否,他已做好万全准备。  “嗯。”  洛长珏有些许意外,如此大事,耶喻羚只一字便轻描淡写地应下,如此气魄,倒也无愧于琅陵之主。  “那便多谢陛下了。”洛长珏自信一笑,回到座位后忍不住问道,“陛下可有想好为我那侄儿或是侄女取什么名字?此次清越国诸位世家皆会派弟子前来贺喜。”  至于这黄海关……嘶,也不知清风门那两位大人如何了,竟是一日未归。”  直至此刻,耶喻羚方才有情绪波动:“清风门那女子,是何来历。”  洛长珏长眉微挑:“自称长白山人,师从姬玄青,因清越琅陵皆无此山,故默认为某个隐世家族弟子,下山为历练而来。”  我曾派人试探过她的实力,没试出来,只知很强。据传她与天下第一剑圣若影有过一战,结局为平手。”  我曾有过招揽之心,可惜被拒绝了。不过能看出她行事有原则,从心所欲,亦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存在。”  其实尽管看过鹿娩那么多次出招,可她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依旧是一个未知数。  那日鹿娩与李啸比武过后,众人便已讨论过如何破招,而最终结论是——无法破招。  鹿娩会在敌人出招之前看穿来人的动机,加上她身法飘逸,如云似烟,力大又会使巧劲,并且与她交手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置身于一方独属她的天地,避无可避。  剑招虽含游侠之气,但更多的是日月星辰山川鸟兽之变。  即使面对术法灵力,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另一种能量的显现,其势可破万千法。  好在鹿娩为人亲和,若是一方魔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耶喻羚此前与鹿娩过招后对她的招式耿耿于怀,方才出言询问。  洛长珏再次取出扇子摇着:“陛下倒也不必如此挂怀输赢,天阙城中曾有流言,她曾夸口普天之下无人能伤她左右。如此奇人,天下难出,胜负自是常事。何况陛下乃琅陵武神,何须与那种变态计较。”  “并非夸口,”耶喻羚一本正经,放下手中棋子道,“那日所赠之刀重达四十五斤。”  洛长珏扇面一滞,回想那日四十五斤的黄金刀鹿娩不费吹灰之力地轻轻拿起又放下,洛长珏打了个冷战,幸亏这姑娘不是嗜血之徒。  “人才辈出,人才辈出。”洛长珏面上打着马哈,鹿娩如今代表的是清越国,如此说来他面上也沾光。  毕竟当初耶喻羚指明要清风门的人前来一见之时,便存了试探之意。  此番拉扯直至后半夜关外确保无事之后方才消止。  而远在沙漠之外的鹿娩和羽渺飞出千里,却是难寻气息踪迹,恰逢此时偏就遇见了沙暴,使得羽渺不得不停下来。  沙暴夹杂着冰雪,这个气候真是不能再糟了。  两人躲在沙岩之下,羽渺施法隔绝出一方天地,将沙暴暂且隔绝在外。  “此前只听闻魔界有沙暴雪,没想到人界也有。”羽渺接过血瑶,倒也不是抱怨,只是单纯说出心中所想。  被羽渺这么一说,勾起了鹿娩对六界的好奇,于是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当初系统小精灵只说让她自动脑补过往所看的修真小说,并未说明具体究竟是怎样的。  “神界、仙界、妖界、人界、魔界、冥界共称六界。神明制造了六把神兵,分为六界掌管。神界开天斧,仙界斩邪刀,妖界鎏芳琴,人界长明剑,魔界逐月弓,冥界破天戟。”  神界如今已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了……若非那日神灵降世,我们都当他消逝沉睡了。现今除却人界尚且与神界有所联系以外,冥界我不知道,但是其余四界已经 没有神灵的痕迹了。”仙界是各界的修真者到达一定境界,能够从心所欲,且不沾因果之后的去处。我倒是去过一次,云烟缭绕,像是披了一层轻纱似的,虽然很美,但总觉得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而妖界……妖界花团锦簇,青山绿水,世外桃源。且妖界蕴含无数天地灵宝,曾经妖界与仙界共同拥有一片珍宝,不过自大战之后两界互不往来,那些珍宝被九川妖王带回妖界,仙界便用了其它材料仿制了珍宝。”  所以妹妹如果去到仙界千万不要羡慕仙界那些东西,有六成是仿品,甚至花都是云做的假花,想看就来妖界,我带你看真的。”  冥界我没去过,只知道有一条河承载了各界英灵之念,不太了解反正很重要。不过我知道一条小道消息,据传冥王曾与一凡间男子在女娲神像跟前拜过天地。”  而魔界便是一个充满欲望邪念的地方,不见阳景,环境恶劣,不过我也没去过具体怎样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魔界能将心中恶念无限放大,最终被邪念吞噬,面目全非,成为魔。”  人界便如同其余各界的缩影,在这里什么都能看到,而其余各界来到人界修为都会被压制,并非是戏文中所写的随心所欲,当然除了神。”  即便我变回本体,在这里我只能发挥出在人界能发挥出的实力,此前入了那副皮囊便又增了一层那副皮囊的气运压制,我在妖界还是勉强能排得上号的。”  羽渺抚琴一曲,随后指着血瑶对鹿娩介绍道:“自鎏芳琴失踪以后,仙界妖界皆派人前往除却神界之外的五界寻找。血瑶是以上古大妖妖骨仿制鎏芳琴的圣物,虽然比不上神器,却也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此琴能召唤大妖,开启妖界之门,可渡化妖族,在使用妖族聚灵术时便会事半功倍。然因此琴为妖骨所制,因此沾上妖血便会激怒妖族先辈之灵,若是抚琴之妖失神无法控制,妖族亡灵便会爆发杀意,难以收场。”  所以妹妹,如果以后我但凡有一点失神的迹象,你就将我打晕。”  鹿娩点头应下,为这六界传说鼓掌。  天地分六界,阴阳错时差。  苍生见芸渺,神系宇宙龛。 5·12今昔往来 接连三日沙暴都未曾平息,鹿娩和羽渺多数时间在修炼,闲暇之余一人一妖划拳吃饭,奏乐舞剑,聊天游戏……  总而言之不会无聊。  “妹妹,你看,这便是芩兰,很美吧!她是孔雀一族中罕见的白孔雀,眼睛是妃色的,她最喜欢笑了……”  羽渺用灵力将芩兰的模样画了出来,羽衣翩翩,白发散落如银河流淌而过,一双眼眸包含无限温柔,冰肌莹彻,飘然欲成仙。  “哇,好美!”鹿娩惊呼道。  这若是去漫展上走一圈,回头率直接拉满。  美的不在一个次元里面。  羽渺骄傲地说道:“若非那一场大战,芩兰将来可是会成为孔雀一族族长的呢。”  我们青鸾一族在遇见喜欢的人之前是不会开口的,对大部分妖族来说,喜欢上一个妖便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更改的。”  谈及芩兰,羽渺眼眸里散发的爱意与自豪光芒四射。  羽渺在年幼时便遇到了喜欢的妖。  他于清晨朝露之中遇见她,于月夜硝烟之下接回她。  在大多数相爱的妖族当中,一方死去,另一方会选择殉情。  羽渺便是少数选择存活下来的妖。  他爱芩兰,但他也是他自己,他会怀着爱芩兰的这颗心活下去,带着这份爱走遍江川四海,去看山花烂漫。  会孤独吗?  答案是否定。  他有她的爱,可夷山海。  以他之身,替她去走未曾踏足之地。  “又是为了别人绝美爱情落泪的一天。”鹿娩不知从何处掏出手绢抹眼泪。  妖族的爱情纯粹真挚热烈而美好,可惜结局be了。  “别哭别哭,近些年来秦阶种了一棵因缘树,可以通过妖族对对方爱意的程度去追溯妖族亡灵的转世时间以及所在地,我还是很有希望找到芩兰的。”  说罢,羽渺忽而认真地问道:“妹妹,你有喜欢的人吗?”  见他这般严肃,而在这个问题问出之时鹿娩脑海中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摇头。  “没别的意思,就是喜欢谁都……不,除了林青润,其他人我可以帮你掌眼。”  林青润绝对对你有意思,但我看见他我就……我就浑身难受。按理说他作为仙门弟子,为人也不错,不应该是这样……不行,下一次我再遇见他我一定要弄清楚原因。”  羽渺每次提到林青润时白眼都会翻上天,作为瑞兽,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鹿娩再次想起系统小精灵所说的什么天命良缘,可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丝毫感觉。  会不会是系统小精灵弄错了?  人工智能都会出点错,可以理解。  不过待系统小精灵回来,定要请它帮助羽渺完成心愿,找到芩兰。  不就是个任务,小事一桩。  “对了,妹妹,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你口中一直在说师父师兄师姐很好,那你的父母呢,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羽渺心直口快,问出去后才觉得不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鹿娩摆摆手,笑道:“我三岁拜入师父门下,可能年纪太小,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但当师父问我为何习武之时,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我要保护一个人,至于是谁我也不记得了。”  而父亲……是当真没有一点印象,我问师父他也不肯说,只说以后我会知道的。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我想不起来,也许真的是错觉。”  虽然我的父母不在身边,但我能感觉到他/她们对我的爱,我现在顶多就是对他/她们的故事有一点点好奇。”  说来也是奇怪,在一个科技发达的社会,她的父母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她只知父亲叫做鹿由,母亲叫做江婉清。  诸如父母不在为何她不是同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问题,在她六岁逐渐知晓一些事后会追着师父师兄师姐们问,可是随着岁月流逝,竟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师父只道待她年满十八,有能力出山后会有人告诉她答案。  只可惜,在她即将揭晓这个秘密时来到了这个世界。  不怀念过去,不执着于未来,只纠结于当下。  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尚不可知,只有当下是可以改变、能够把握住的。  对于那些无法知道答案的事,鹿娩也不再纠结。  黄沙自手中流逝滑落,正如同时间在向前奔跑,而过去只能停留在过去。  “哎,沙暴好像要停了!”  羽渺激动地站起身来,变回本体后他还没飞够便遇上了这样的气候。  倘若只有他一妖,兴许还能多飞上一段时间,但是因着鹿娩也在 ,也不知这沙暴要持续几日,为了安全这才停留。狂沙遮天蔽月,现今已能隐隐看见天边光亮,风声不似之前那般肆意嚣张,渐有平息之势。  羽渺抖落青羽,向八方涌去,青芒穿越沙暴,最后汇聚到额间翎羽处,青光盛放,鸾鸣玉碎,大漠孤音。  “怎么了?”  见羽渺神色不对,鹿娩上前扶住他,羽渺面色难看,说道:“人界当是有大麻烦了。”  随后羽渺指向西北道:“那个方向有许多残骨,我在上面感受到了魔族的气息。”  风沙渐停,事不宜迟,鹿娩背上血瑶,羽渺变回本体,扶摇而上。  飞出百里远,即便远在高空,鹿娩也能看到下方数量骇人的残骨。  “这些……是你们人族的骨头,还有一些动物的……原本埋在沙土之下,许是沙暴吹的时间太久,才让他/她/它们重现人间。”  羽渺语气沉重,他虽不是人族,但面对尸骸的哀痛之情是相通的。  黄沙掩尸骨,鹿娩此刻悲伤之情如鲠在喉。  在这沙漠深处,竟有这么多生灵长眠于此。  无法想象他/她/它们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这段过去有多遥远。  轻沙盖,薄土葬,便是安魂之所。  鹿娩情不自禁地去触及一片残骨,刹那间,一缕黑气自她的手臂蜿蜒而上。  与此同时,所有尸骨黑气凝聚化形,向鹿娩直击袭去。  “妹妹!”  羽渺惊恐出声喊道,鹿娩已被击中倒下。  ……  黑云压顶,黄土盖天,风雪扑朔。  没有战鼓,没有旌旗,没有硝烟,没有神情。  他/她/它们用身躯在这大漠深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成为人界不可逾越之线。  只有敌人鲜血淋漓的脸,兵器碰撞厮杀的场面。  那是真正的战争,战甲被刺穿,武器被折断,血流成河。  一方倒下,一方又爬起。  黑白的视角,无声的电影。  铺天盖地的魔族杀入人界,将士们寸步不让,金甲黯淡,长矛钝锉。  大战持续七日,厮杀七日,在月夜之下,风雪骤停,魔族退却,将士们应声倒地,化作白骨。  …… 5·13湖泊魔踪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鼓鸣。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  鹿娩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悠悠转醒,醒来之后只觉很悲,很殇。  “妹妹你醒了?吓死我了。”羽渺放下血瑶,这些尸骨的残念太过强大,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残念安抚稳定。  而鹿娩此刻仍然沉浸在那黑白虚空之中,将周围一切自动屏蔽。  长空孤日,流沙叹息。  羽渺呼气,连弹三次《清心曲》方让鹿娩回神。  “妹妹你感觉如何?”  鹿娩头痛欲裂,脑海中闪现出许多碎片,在她要一探究竟之时尽数化为粉末。  “我们走吧,边走边说。”  鹿娩起身,对着那些尸骨拜了又拜。  她原想让尸骨入土为安,只是在这大漠风沙之下,除却在此处立一块无名碑什么也做不了。  英雄无名。  怀着敬意,一人一妖再次上路,向大漠深处探去。  ……  越过奇形沙岩,怪石峥嵘,日薄西山,万里沙漠寸草不生,飞沙乱眼,风声掠掠,鬼影不见,无尽苍凉。  行至无人能及之地,忽见两柱擎天巨石,其下翡翠光影涟涟,原是一方湖泊,状如孔雀展羽。湖中石柱接天连水,似苍穹直下倒挂。岸边无草,飞沙走砾。  羽渺滑翔而下,本欲在此地休整一番,不曾想一股气流迎面撞来,羽渺急速绕行。  “妹妹你在这里待着,这片湖有古怪,我去仔细瞧瞧。”羽渺将鹿娩放到另一柱巨石之下。  鹿娩点头应下,夕阳余晖依旧亮眼,令她不禁阖上双目。  羽渺于湖泊之上盘旋几圈,良久,直线飞回。  “妹妹我们快走,那里有魔族撕开裂隙,只是如今不知被什么封住了,因此从外面看不出什么。而那道封印之力已经很微弱了,我估计不出半月就会消失,我们得赶紧回去找人帮忙!”  闻言,鹿娩骤然清醒,立刻带上血瑶跳回羽渺背上。  “我说这里的天气怎会如此奇怪,竟与魔界无异!是我的反应太迟钝了,我接下来会飞得很快,妹妹你坐稳了!”  如此十万火急之刻,羽渺拿出了在妖界飞行的速度,让鹿娩狠狠的惊艳了一番。  倘若有一天她的发际线往后挪动了,一定是被这风吹的。  鹿娩努力护着飞舞的头发,顶着漫天飘雪,一人一妖终在天亮之前赶回黄海关,羽渺化成人形,又变回了卫孜辰的模样。  “尽管魔族来到人界会被压制修为,但凡人依旧无法抵挡,我们得赶紧联系老谢和月娥。”卫孜辰神色凝重,“魔族嗜血好杀,肉身难死,虽死仍有一灵留于天地,借此重塑肉身,以达到不死不灭。”  鹿娩思索一番,道:“此事太大,无论如何都得告诉人界的掌权者。我先去向琅陵国主同四殿下禀明此事,你与月娥商量,有情况便用传音符交流。”  卫孜辰点头,两人分头行动。  鹿娩快步走到黄海关大门处,看守士兵一眼认出了鹿娩,毕竟那日风雪逐尸留下的印象太深。见鹿娩神色匆忙不敢阻拦,立刻放她进去并派人前去将军府通知。  鹿娩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将军府,而瓦那多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早在鹿娩他/她们五日内了无音讯之时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再次见到鹿娩时尽管并无外伤,妆容完整,毫无打斗痕迹,但却是一派愁容,而同她一道的另一人也并未回来,想来是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鹿娩进门行礼之后的第一句便是:“我要见陛下和四皇子殿下。”  瓦那多一记眼神,普西立刻出门去请。  “姑娘,你的同伴呢?”瓦那多问道。  鹿娩喝了一口备好的温水回道:“事态紧急,他去联系其他人了。”  不多时,耶喻羚和洛长珏赶到,亦是正经严肃的模样。  鹿娩起身行礼,普西屏退众人,鹿娩甚至开了一道空间符。  “我和卫孜辰在黄海关千里之外发现了一片湖泊,那里有一道被魔族撕开的裂缝,虽有封印,但据他判断不出半月便会消失,若是届时魔族大举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在场众人神色剧变,洛长珏苦笑:“我原想同你说那些尸军 去到了曙天城……”鹿娩顿时了然:“难怪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过好在清风门的其他人已经赶到那里,鹿大人,你说的湖泊大概在何处?”刘霁望向地图,黄海关外处处皆是禁地,无人知晓这片大漠有多广袤。  鹿娩仔细回想,脑海中构建空间模型,道:“莫约两千里,西北方向,湖泊形似孔雀,有两根擎天柱,一在湖中心,一在湖外。”  恰逢此时,一道黑影掠过,穿入空间符,一面掌风直奔鹿娩而去。  闻及风声,鹿娩目光一凌,转身腾空避过,未察其恶意,鹿娩并未动刀,只一味去躲,二人你追我赶。  “鹿大人,是琅陵国大巫师!”洛长珏连忙出声,自从实打实估算过鹿娩的实力后,如今在他眼中鹿娩便是随意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一群人的存在。  如此,鹿娩放慢身形,大巫师牟非顺势于鹿娩眉心前一点,刹那间,金光四溢,其间隐有黑雾,似暗夜盛放,金莲吐蕊。  牟非收势,将硕大的斗篷向身后一甩,其声低沉,顿挫道:“小姑娘,多谢你们。不过你的灵魂藏着血光,人间戾气和魔气对你的影响会很大,此战你莫要参与了。”  一道白光闪过,鹿娩发现自己站在了街道上,一脸发懵。  很显然,她被踢出群聊了。  鹿娩不明白大巫师所言何意,摸了摸肩头打盹的系统小精灵,秉承着想不通那便不为难自己,鹿娩选择去街边吃早饭。  一连啃了好几天的大饼干肉,还是软乎乎、热腾腾的食物好吃。  不过也由此可以证明系统空间内的食物并不会放坏。  鹿娩将余下的符篆清点了一番,储备好干粮后寻了一处无人小巷研究起了传音符。  其它符篆用法都很直接,只是传音符当如何联系到她想要联系的人呢?  鹿娩一筹莫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有米,可她没有巧。  若是系统小精灵在就好了,它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日光毒辣刺眼,空中飘过一片乌云,迎来片刻凉意。燥风吹过,带走盛炎之下的浮波。  百无聊赖之下,鹿娩盯着掌心留下的伤痕。  还好,应当不会留疤。  她将剑法练到极致的原因除却保护二字外,便是不想受伤。  这用血召唤符篆的方法虽好用,但费血,易贫血,易留疤。  鹿娩决定今后少用。  突然,手中传音符燃烧,传来卫孜辰的声音:“妹妹,你在何处?老谢他们都在曙天城,我先来找你。”  卫孜辰背着血瑶完美降落,实在难得。  鹿娩放下鼓掌的手,神色别扭:“那个琅陵国的大巫师说我灵魂带有血光,人间戾气和魔气会对我有很大的影响,不让我参与这场战事,把我……把我赶出来了。”  卫孜辰摸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鹿娩,“嘶”了一声道:“是有一丢丢,不过只要见过生死的人都会有一点。罢了,既如此那我们去曙天城,尸军在那里,我们先过去帮忙,再一同回来商议此事。”  鹿娩觉得此提议甚好,卫孜辰施法,两人前往曙天城。 5·14清越世家 近来曙天城可算是热闹了。  青阳周氏、天阙管氏、南风苗氏、凌河谢氏、凤池陈氏、绛西苏氏、罗晴李氏,除却二十年前被灭族的冰心叶氏,入世几大家族算是来齐了。  洋洋洒洒的人马,来的皆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城主府人满为患。  除却青阳周氏的大祭司周月娥,绛西苏氏的苏锦棠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是闻名天阙城的第一美人,暗香盈袖,云鬟雾鬓,月中聚雪,远山芙蓉,杏眼丹唇,丰肌秀骨,一顾倾人城,实乃人间富贵花。  彼时天色蒙蒙,乌云密布,苏锦棠正于院中写信,一旁石桌之上账册堆积,侍女玉兰沏好茶水,随后将桌上的账册分类整理好。  “玉兰,待会……”  话音未落,天降光柱,鹿娩和卫孜辰自悬空落下,好在鹿娩早有准备,反手掏出云铃绸甩到一旁树上,借力带着卫孜辰平稳落地。  “哪来的狂徒?!”  玉兰柳眉一竖,将苏锦棠护在身后,这些年倒是也见过不少登徒子,却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们跟前。  “抱歉抱歉,我们走错地了。”鹿娩连忙赔礼道歉。  卫孜辰并未料到此次定位会失准,连忙跟着鹿娩行礼,拂袖挡住视线。  非礼勿视。  “你……”玉兰欲要说什么,苏锦棠拦住她,起身上前两步。  与此同时偷瞄了两眼的鹿娩内心大为震撼。  画中仙,莫过于此。  湘色彩绣百花软烟罗襦裙,温香暖玉,面若银盆,云鬓牡丹绒花,琅琳声响,声声入耳。春水照百花,临水自照,竟是人比花娇。  纵使苏锦棠戴有许多饰品,可当鹿娩看到她的时候,第一眼依旧是为那国色姝颜所吸引。  凌波如画,一颦一笑,令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苏锦棠盈盈上前,柔柔抬起鹿娩的手,声如泉佩,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姓鹿?”  鹿娩抬眸,依旧沉浸在苏锦棠的盛世容颜之中,怔怔地点了点头:“在下鹿娩,我们原是要到城主府,不曾想惊扰了姑娘,万分抱歉。”  苏锦棠低头掩面一笑,后退两步,欠身行礼道:“小女苏锦棠,见过鹿大人。这里确为城主府,二位可是要找大祭司?我让人为你们带路。”  面对这样恍若神妃仙子般的姑娘,若不是顾及正事,鹿娩真想再多看一会,此刻唯有行礼道谢:“多谢苏小姐。”  苏锦棠让玉兰寻了个小厮为两人带路,待落座后,玉兰一步三回头地走来赞叹道:“那位便是您挂在房中的鹿大人,好漂亮,本人比画好看多了!”  苏锦棠收购了一幅鹿娩月下挽剑玉兰落花图,只是画像终究不及真人生动。  苏锦棠将信装好,交给玉兰:“让我们的人快马加鞭送到雁安城永和楼常青掌柜,这上面我所要的东西务必在七日之内送到此处。”  玉兰郑重接过信,立刻去安排。  另一边,在小厮的带领下,穿过几个院落,走过几处空场,来到前院。  “两位大人,大祭司在此处与城主大人商议要事,小的告退。”小厮躬身行礼。  待小厮走后,卫孜辰奇怪地望向鹿娩,鹿娩此刻十分兴奋:“你刚刚都没抬头看那位仙女姐姐,太美了!”  卫孜辰虽然未曾得见真容,但是苏锦棠的名号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那可是天阙城的第一美人,四方之内无人能及,当然好看了。”卫孜辰悠悠说道,“不过在我心里芩兰永远都是最美的。”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鹿娩轻嗅苏锦棠碰过的手,“我手上还有她的香味,我好像个变态……不过我爱看美女。”  鹿娩原想继续对苏锦棠加以赞美,忽而身后传来熟人之声。  管俞走来,身着辰砂锦服绣山茶花,玉带宝冠,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穿着虽比从前华丽不少,眼底却略带青紫,一派精神衰颓之象。  见二人在门口不知说些什么,管俞上前问道:“你们何时来的,在说什么,为何不进去?”  闻言,卫孜辰瞬间蔫了,摇头道:“不是很想进去,容易打瞌睡。”  尽管嘴上这样说着,两人依旧跟着管俞进入厅内。  此刻,曙天城城主李峰居于主位,周月娥坐于其右,管俞将两人带到周月娥身后的座位,随后转身前往对面入座,谢麟左于他右侧。  其余乌泱泱的一片人,可以根据服饰颜色辨别隶属哪个世家。  来不及打招呼,在此凝重氛围之下,鹿娩和卫孜辰途中乱入完全听不明白众人说到何处,两人对视一眼,卫孜辰决定躲在周月娥身后打瞌睡,鹿娩则尽力去听,不放过一条信息 。待到散场之后,周月娥回头这才发现一人倚着扶手睡得很安详,另一人提笔不知在写什么。  难怪方才这二人一言不发,原来不是转性,是专注睡眠,专注记录。  鹿娩轻轻拍醒卫孜辰,卫孜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打着哈欠:“需要我们做什么?”  “月娥说此战有惊无险,静观其变即可,而我们真正的战场在西北大漠深处。”管俞抛下所有不快情绪,唯有在清风门他才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虑。  与此同时,谢麟走来,道:“既如此,我去寻人,诸位告辞。”  谢麟推门而去,恰巧门外走来一人,身着青碧色长衣绣文竹,长身而立,自逆光而来,气度不凡,眉眼之间与周月娥有五分相似。然周月娥的眼神多悲悯、多神性,而此人的目光则是如同皎月一般温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莫过于此。  周月娥起身唤了一声“兄长”,其余三人起身端正行礼。  青阳周氏藏书天下第一,门下弟子数百人,族中出过两位皇后、两位帝师、五名宰辅,于朝中牵连甚广。  更别提年轻这一代出了一位神庙大供奉、清越国大祭司周月娥。  而她的兄长周长安虽无灵力,但自十七岁掌家之后便能凭借智多近妖的手段将周家上上下下打理好,在洛玉风一案中周家作为在朝中人数最多的家族竟鲜有牵连。  门风清廉,是为表率。  周长安将手中锦盒放到一旁桌上,郑重回礼:“在下周长安,字齐光。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感谢诸位对小妹的照拂。”  “同伴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必送……”  卫孜辰原想说不必送礼,可当周长安打开锦盒拿出一册《招魂》曲谱递给他时,顿时噤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弹奏新曲了,何况这是云皎姑娘的最新谱曲。  于是当即话锋一转,卫孜辰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月娥的兄长!”  卫孜辰接过曲谱,如获至宝,走到旁侧细细翻阅。  送给管俞的是一册《陶朱公生意经》和一卷《计然篇》,留给谢麟的则是一卷由百年前归元道长羽化之时所作《元气养身心决》,言玉渊的则是一本《百战棋谱》。  由于他们二人皆不在此处,正好轮到鹿娩这里,所以便由她代为保管。  而周长安送给鹿娩的则是一片玉令,墨玉如漆,竹影斑斑,周边有题字——行至廉净。  “哎,为何我们都是书,妹妹的却是玉片?”  卫孜辰凑过来,从鹿娩手中接过把玩了一下,质地温和,中有玉髓,能养人。 5·15去而复返 青阳周氏门下弟子多在朝中,因此消息也算灵通,送给清风门四人的礼物皆是投其所好,唯独一个鹿娩不知喜恶,于是便选择了一件女孩子都不会拒绝的礼物。  “凭这块玉令,凡是标有‘周’字的成衣店、胭脂铺、饰品店,鹿姑娘皆可以随意挑选。”周长安温声说道,进退有度,令人无法生厌。  鹿娩挑眉,眸光亮了,这件礼物诱惑太大,确实令她难以拒绝。  周月娥也开口劝道:“既是送给你们的,那就收下吧。”  三人再次行礼以表感谢,随后周长安颇为识趣地寻了个由头离开此处,为几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周长安一走,管俞立刻结印将此处封锁起来。  周月娥神色凝重,眉头微蹙,袖手一挥,于空中浮现城外尸军气势磅礴的场景。  尸军身姿挺拔,双目空洞,将领抱剑闭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单凭这通天阴煞之气便足以威慑众人,何况它们还是一群无法用兵器杀死的怪物。  “孔雀海的封印不能不管,妹妹、孜辰,实在抱歉,因为各个世家子弟皆在这此处,我们暂时无法脱身,只能先让你们二位去看守封印,以便随时禀报情况。”  这次行动必定凶险万分,但我可以担保在魔族冲破封印之前将援军带到,你们愿意吗?”  鹿娩和卫孜辰作为清风门年龄最小的二人,这样的重担本不该压在他/她们身上。尤其是妹妹,纵使武艺天下少有敌手,但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  周月娥说出这个安排之时内心闪过挣扎与羞愧,作为大祭司与清风门的掌事人,本是她护着他/她们的,然她所要顾虑之事太多,终究无法两全。  鹿娩和卫孜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当然没问题!”  “我要带很多好吃的去,之前啃大饼牙都快啃掉了。”卫孜辰挑眉一笑。  于他而言,唯有百年前仙妖大战之时才能配叫危险,不过他不能暴露妖族的身份,面对魔族总不过一个跑字。  而鹿娩则是心大,她所有已知的恐惧皆被克服,即便上一次面对疫妖险些入了地府,她的心态最终恢复平静,不起波澜。  因此不知死活小分队今日正式成立,周月娥扶额,这两人心态之好、之强大,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各个世家或多或少都带了各地特色产品,于是在这个风平浪静、风和日丽的午后,周月娥和管俞带着卫孜辰横扫了各个世家的美食。  “这个不能放太久,可能会坏。”管俞打掉了卫孜辰拿糕点的手。  卫孜辰微怔,眼珠一转,扬起嘴角:“放在妹妹那里不会坏的。”  于是管俞将鹿娩叫来,有了鹿娩的担保和空间,卫孜辰清风门饿鬼之名在各世家传开。  卫孜辰想着反正他也不必加入任何一个世家,打交道之事有周月娥和管俞,他只管在后面尽情地拿便是了。  而当来到绛西苏氏所在院落再次见到苏锦棠之时,鹿娩不由得拘谨起来。  “妹妹你怎么还脸红了?”卫孜辰万分不解。  女孩子见女孩子竟也会脸红?  玉兰将打包好的物品交给二人,鹿娩将物品放进系统空间的同时不忘偷瞄苏锦棠。  苏锦棠绣扇掩面,眉目如画,缓步走来,郑重行礼:“望两位大人平安归来,小女想同鹿大人以结金玉之交,此画乃小女所作,望大人收下。”  鹿娩接过展卷,画中枫林映山,花落流水,小舟泛至,一鹤一人,负剑而立,衣玦翩翩。  “那你直接叫我鹿娩就可以了。”  鹿娩一笑明艳动人,好似九天朝阳,扫除阴霾,将温暖洒向大地。  苏锦棠微怔着应下,心中艳羡之情似野草疯长。  这样的笑容是她永远都学不会的。  在各个世家绕了一圈后,卫孜辰又厚着脸皮要了锅碗瓢盆和调料,大包小包的塞到鹿娩的系统空间里。  暮色苍茫,二人准备出发。  “妹妹,孜辰,你们二人千万小心,等我们支援。”周月娥叮嘱了又叮嘱,好似老母亲嘱咐出远门的一双儿女,“妹妹不会灵力,你多照看着些。”  卫孜辰前一半敷衍地听着,后一半认真应答:“那必须的,走了。”  随着众人结印施法,五色光芒撕开夜幕,空间扭动,将二人送至黄海关外。彼时风沙迷人眼,鹿娩默默掏出斗笠戴上,卫孜辰变为青鸾,肆无忌惮地于大漠中鸣叫两声开嗓。  “妹妹,我们出发吧!”羽渺兴奋地喊道,鹿娩连忙将血瑶背上。  一人一妖再次踏上了沙漠之旅。  漫天黄沙写尽瑰丽悲壮之情,此情此景,鹿娩忽而想到“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许多诗句道理虽铭记于心,却唯有行千里路,见千万人,方能真正彻悟。  鹿娩并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她所理解的读书学习是为了充实自己、指引自己,可以由此帮助到旁人。  当然,她敬重那些在教室学习的莘莘学子,他/她们的辛苦以及所承受的压力从来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  只是他/她们不是她,她亦不是他/她们,路在脚下,去往一个方向的人很多,但每一个人留下的足迹都是独一无二的。  ……  皓月长空,一连飞行两日,一人一妖决定休息半晚,羽渺结手印将火球聚集到一侧加热菜肴,鹿娩研究着搭好帐篷。  “哇,妹妹真厉害!”卫孜辰毫不犹豫地夸赞道。  鹿娩踢了踢帐篷,确认还算结实,这才坐下用餐。  “样子有些怪,不过我把绳和桩弄得很结实,不影响使用。”鹿娩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若是这样去自驾游不知有多畅意。  酒饱饭足,雪花飘落,卫孜辰研究新曲,鹿娩练剑。  琴音荡涤心魄,剑势疾风凌冽。  忽而鹿娩左手持刀,右手执剑,漫不经心地比划起来。  看似无力,实则收力,重刀寒锋猎猎,长剑银龙吐舌,刚柔并济,配合无间。  鹿娩心下已有了大概招式,不过现下忙着赶路,待到了目的地再练也不迟。  晨曦将现,一人一妖飞过岩海,沙砾流朔,飞雪融入,日光之下,闪烁如星。  鹿娩在羽渺后背上打着瞌睡,忽而羽渺一个滑翔,顿时惊醒。  “怎么了?”  羽渺缓慢降落:“那儿有人!”  鹿娩定睛一看,寂夜星空下,黄沙白骨中,两具身躯齐齐趴下,背对他/她们。  若非羽渺看见两人,只怕要在这茫茫大漠中葬身陨命。  ……  【第五章·沙海魍魉(完)】 6·1梦螭西北 又是这个梦。  满天的血腥,无声的嘶喊,无尽的恐惧。  怨念、怒意、阴煞、死气……  四方环绕,八面循环。  无处不在的万千触手好似要将他拉入无间地狱,于刀山滚肉,于火海焚身,阴风怒号,鬼哭尖叫……  言玉渊猛然坐起身,喘着粗气,扶额抹掉头上汗水。  一连半月,每当夜幕拉开,入梦之时,此声入脑,此景入心,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啪!哒!”  念珠滚落,四散滑开,在寂静黑夜里清脆作响。  一颗一颗,心脏随其跳动。  言玉渊心跳入喉,呼吸一滞,整个人呆傻在原地。  自打知道言玉渊睡不安稳后,谢麟便将谢家向普济大师求来的佛珠赠予他。  起初确实能让言玉渊听不见那些声音,他可在白日安寝,不曾想今日竟然断了。  窗外树影斑驳,明月照夜半,丑时未到。  言玉渊不想惊动隔壁的谢麟,透着月光将佛珠拾起重新串好,每动一分,鬼哭撕心裂肺之声入耳一寸,吵得他头痛欲裂。  自打言玉渊学会画符后,也算知晓些许鬼神之术,谁料竟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好似找到人生的新方向。  许多符篆言玉渊亦能无师自通,那些符文密语自他脑海中涌现跳动,变化无穷,以血为媒,弥补他无法使用灵力的短缺。  随着言玉渊对符篆的深入了解,不知何时起梦里出现百鬼众魅,此刻让他真正陷入恐慌的是佛珠断了。  究竟是怎样的恶煞凶神,竟连佛珠都挡不住。  世界安静了片刻,言玉渊尚未松下一口气,眼前之景尽数改变。  双目虽能视物,但在此刻,血色覆拥,白纸红花。  言玉渊回神,一旁铜镜黑影掠过,言玉渊攥紧符咒,缓步靠近。  铜镜中是他,一时间,言玉渊看入迷了,醒神之时已贴近铜镜不到三寸。  言玉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然镜中之人纹丝不动,勾唇一笑,在他惊恐之中扭曲身形。  又是这个场景!  大漠黄沙,空中飘着雪花,破败的铠甲,掩埋的白骨……  鬼气和血气瞬间将整间屋子包裹,言玉渊百鬼挠心,痛不欲生。  这种折磨他已经受够了!  言玉渊取出一把匕首割开掌心,鲜血洒地,落到一地符篆上,数百张符篆腾空而起。  此时此刻言玉渊未曾注意到,镜中的他眉心多了一抹红色曼珠沙华的印记。  天生万象,万念合一,万法通神,阴阳相应,以符为灵,以血为引,窥境,起!  穿越高山流水,拨开层层迷雾,终于,眼前骤现大漠黄沙,言玉渊看到了赫然伫立城墙上的文字,虽不知其意,但知其为琅陵国文字。  结合琅陵国的地貌,言玉渊知道了方向,留下字条,毅然离去,不做片刻停留。  西北寻梦,切勿担忧。  ……  荷叶圆圆盛露珠,鱼戏莲叶,露珠滚落。  谢麟知晓言玉渊近来睡不安稳,白日从不去打扰,只是今日一早忽觉院内寂静无息,于是来到言玉渊门前轻叩两声,无人应答,谢麟顿感不妙,推门而入。  屋内整洁干净,除却桌上一张字条以外与往常无异。  这边的动静将晨梦觉浅的卫孜辰唤醒,随意披了件外衣走来,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柱边。  “怎么了?什么表情,好像要吃人。”卫孜辰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努力睁开。  谢麟攥紧手中的字条,转身要向周月娥等人所住的落英院走去,突觉男女有异,且此刻恐怕也无人梦醒。  管俞不知何时来到门前,自打鹿娩来了之后,他惊觉自己不能仰仗几分天赋便醉生梦死般地过着,唯有勤加修炼方能实现心中所想。  此时管俞已经打完一套拳又将心法修炼完毕,回来洗漱时只见二人聚在言玉渊门前,一个不进,一个不说。  “做什么不进去?”  管俞推了卫孜辰一把,卫孜辰顺势将手搭到他的肩上,整个人挂在了管俞身上,管俞早已习惯了这个挂件,顺手一提将他带了进去。  气氛冷到冰点,越过竹节屏风,裂痕自镜面蜿蜒盘旋。  此刻谢麟无比后悔,若是他昨夜并未睡死,又或是往日他多问几句……  或许……  没有或许,言玉渊的离去是早晚的事。  房间的主人不在,唯有他们三人在此处大眼瞪小眼。看到谢麟手中的字条,管俞从他手中抽出。  “西北寻梦,切勿担忧……西北……西北?!”卫孜辰喃喃念道,瞬间清醒,“妹妹不也在那个方向么!” 卫孜辰这般一说,管俞也反应过来了。不知是否为巧合,总感觉妹妹出现的地方都会有大事发生。  卫孜辰眼前一亮,对谢麟抛了个媚眼:“正好我不想去掺和那些世家大族的事。老谢,不如我同你先行一步去往西北,剩下的事让月娥和老管去解决,你意下如何?”  管俞眉头一皱,给了卫孜辰一巴掌:“老谢所在的谢家也是世家之一,你就这样把人拐走了?”  “什么叫我把他拐走了,是他愿不愿意去,我去或不去其实都可以。再说了,我不认识人,老谢不怎么说话,就算我们四个一起去,我俩也是去站桩,最后不也还是你们两去和他/她们打交道么。”卫孜辰不满地反驳道。  此次洛长珏带领一众使者以及赠礼先行出发,根据陛下安排,各个世家都需要派人前往琅陵国为公主诞下孩子庆祝,以达交流之目的,而这第二波人则由清风门护送。  一来为公主撑腰,二来清风门中人多与世家各族有所关联,因此在各种会谈之上也算得心应手,且清风门不理朝廷之事,算是陛下亲信,因此让众人前去亦起监督之责。  眼下天阙城也算太平,倒是琅陵国黄海关不知有何事发生,唇亡齿寒之理不言而喻,将清风门弟子分两批派出,第一位与四皇子建立往来,第二批方才好办事。  借此机会,亦可悉心观察邻国实力如何。  一举多得,实乃妙哉。  管俞望向谢麟,问道:“你什么打算,你是谢家嫡子,确定要先走吗?”  尽管谢麟面无表情,但实则是将所有情绪藏于心底不会表达而已。若非他们相熟,同吃同住又出生入死,管俞也猜不到他这般平和无波之下的狂风骤雨。  谢麟嗯了一声,淡然说道:“我与谢家缘分将散,不必在意。”  谢麟与谢家族老的恩怨管俞不知具体原因,不过见他这般也不好过问,于是道:“那你们去吧,我和月娥会安排好。不过你走之前还是等一等月娥,让她为你卜一卦。”  卫孜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走出去:“那我去收拾收拾,上次妹妹买的果子是在哪家来着……” 6·2初心不渝 武神殿内,两壁浮雕神兽形姿各异,似将山海绘于其上,庄肃神秘的大殿内供奉了一百零八幅神像,周月娥每日都会来此点香明火,洒扫除尘。  此前有鹿娩和吴蘅帮忙周月娥轻松很多,鹿娩走后吴蘅也搬离,偌大的武神殿内,如今只有她。  周月娥细细抚过每一处浮雕,眼里是无尽悲哀,光影交接处,周月娥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陪同谢麟来到此处寻找周月娥的管俞却是看呆了眼。  周月娥负天命诞生,自远藏深山之神庙中长大,江池山川赋予其灵性,天命占卦给予其神性,她站在那里就能满足世人对神女的一切想象:端庄大方,温柔美丽,果敢聪慧,有求必应,悲悯世人……  好似在人间诞生的姚黄牡丹,被接到天界以清气露珠滋养,华丽富贵却自带一缕清风,不会夺目耀眼,却只需一眼,便足以沦陷。  娇姝尽妍,怀柔百川。  沐浴在这样的神光之下,管俞为自己生出的情愫感到羞愧,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亵渎神女……  他怎么敢。  谢麟说明来意,周月娥焚香引星,于武神殿内端坐,周身似有七彩柔光。  天女下凡,福泽万千,莫过于此。  “他会前往琅陵国黄海关,若是不在,边去大漠深处寻找。此处有我们,你去找他,让孜辰留在妹妹身边。”周月娥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选择将所知告诉他们,“此次西北之行凶险万分,除却尸军,似有魔族。你们务必当心,莫要逞强。我们会慢一步赶到,若是撑不住,那便等我们来帮忙。”  谢麟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卫孜辰呲着大白牙哼着小曲,左右两手上各拎了一只老母鸡,大步流星跨来。  两只老母鸡倒也是乖巧,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管俞往旁侧躲了躲,然则卫孜辰却是直奔他而来,管俞跑,卫孜辰追。  “你跑什么?”卫孜辰不解,也懒得跑,于是停下了脚步。  管俞指着他手中的鸡,见卫孜辰停下他也停下,一言难尽道:“莫非你还要拎着两只鸡去找妹妹?”  卫孜辰白了他一眼:“我又没病,把它们带过去作甚。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把咱们给妹妹的生辰礼带过去。”  说罢,卫孜辰风风火火地跑去院内,留下两只鸡同管俞干瞪眼。  周月娥从殿内走出,见此情景不由得笑出声,管俞略微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人皆有可怕之物,不必为此感到难为情。”  周月娥蹲下摸了摸两只鸡,也不知卫孜辰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它们这般安静。  管俞松一口气,遂而接话道:“那……你也有怕的东西,是什么?”  周月娥起身浅笑,眸光幽深,是管俞此生不可触及之地。  良久,周月娥回道:“怕死。”  闻言,管俞微微挪动了一小步,出言道:“每个人都怕死,这很正常,正因为怕死,所以才会显得其它事物更加重要,能够突破生死界限,不畏生死。”  周月娥柔声赞同道:“你说得很对。”  相较管家重利的家风而言,管俞这般澄净心性已是难得。  几大世家错综复杂,天阙管家尤甚,族中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众弟子对族中产业虎视眈眈,唯有管俞专注修炼,终是走出了一条与管家不同的路。  几大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修真之人,唯有管家这么多年方才出了一个管俞,自然将其视若珍宝。若非清风门有周月娥这位神庙大供奉、清越国大祭司坐镇,管家也不会放心地把人留在这里。  许是管俞本人重情重义打动了管家,又或是因其道路不同,又或是有其兄长许下的承诺,总而言之管家上下都愿意去守护他这颗赤子不灭之心。  卫孜辰蹦蹦跳跳地回来,心情愉悦,摸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母鸡,对管俞交代道:“这两只鸡就拜托你送到吴大婶那里了,人家在这里住的时候也是分毫不取地帮了不少忙呢,她还带着个小屁……小孩,送钱人家可能也不会收。”  我听说不管什么时候送老母鸡都很合适,总之这个任务就交给大哥你了,放心,它们乖得很,不会啄你。再说了,你不是练金钟罩防御术么,有什么可怕的。”  老谢,来和我施法给妹妹传音,结印布阵就走了。”  谢麟也当真是话少,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却是只字不语,直到卫孜辰喊他才有了动作。  循着传音符的媒介,两人迅速定位,来到琅陵国黄海关。  一别半月之久,鹿娩一如往昔般似朝阳热烈温暖,给予众生力量与希望,谢麟心中的担忧与烦躁也在此刻安定下来。 >  叙旧不过三言两语,谢麟起身告辞离去。西北境外,流沙石壁,不见生机,尽是死气。  谢麟扫了一眼储物袋,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学着鹿娩和卫孜辰一般存粮,此前觉得是多此一举,现下看来这是有备无患。  于沙漠中行走最怕两件事,其一迷失方向,其二断水缺粮。  谢麟没有方向,但他带来的水和食物决定了他去往的范围能有多远。  烈日炎炎,好在谢麟修习五灵术,暂时带来些许凉意。  可灵力终有衰竭之时,这片沙漠之中灵力沉伏于大地,几近没有,而谢麟还得留着回去的灵力,因此放弃了用五灵术遮挡阳光之心。  言玉渊,姓言,名棣,字玉渊,雁安城人士,今年二十又一。芝兰玉树的君子,品质高洁,初心不改,铅华洗尽,世道待之以不公,却回之春桃。  可当一切步入正轨之时,偏又遇见了这般诡异之事。  谢麟是受过谢家家训调教的弟子,从前即便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却也仅限于敬佩其初心。  如今也算随之经历了一番,方才明白其间经历了多少苦难。  初心之所以为世人赞颂,正因为历经百种劫难洗礼仍然不改,由此显得可贵。  但归根结底,究竟有多少人能从其中挣扎破茧。  歌颂品质,是为了给予黑暗一缕光明、一寸希望、一丝期待、一点余地。  而非是将疤痕掀开,展露于世人眼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却任人称赞。 6·3心念步响 一场大梦自冷汗中惊醒,寒风起,也不知在这飞沙走石中走了多久,此刻的他当真已是不分东西,不知今夕何时。  “啾——”  谢麟猛然抬头,在这沙漠中行走多时,不见半点生机,而此刻空中突然传来鸟鸣,属实是匪夷所思,只可惜距离太远,谢麟看不清是什么种类的鸟类,听声判断,不似凡间鸟。  此鸟所去之地定然非比寻常,然不等谢麟追上去,狂风袭来,夹杂着沙雪,谢麟无奈,只得在原地停留,施法抵御风暴。  不过半日,谢麟自觉总归是要用法术保护自己,与其居于一地坐等风止,不若奋力一搏,不浪费半点灵力。  风沙席卷,不见天日,不辨昼夜,好似能将万物吞没,所有的罪恶责罚与良善奖誉皆埋葬于此,化作流沙,随风而逝。  “咔——嚓——”  灵力支撑了五个时辰,建起来的护壁逐渐碎裂,谢麟渐感体力不支,灵力在透支边缘徘徊。  完了……  谢麟硬着头皮咬着牙,艰难地迈出脚步。  此刻,谢麟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活下去,找到言玉渊。  一步一脚印,每走两步,便被风沙吹走一步。  步步是心念,留下又消逝的痕迹,许是今生无法言说的……  心念。  腰间乾坤铃响,在这孤漠之中阵阵荡鸣,魂魄安兮为何处?  谢麟脚下一软,瘫倒在地,灵力忽的一撤,吃了一嘴的沙子,好在对生存的希望不灭,迅速运转体内仅剩不多的灵力形成屏障,将风沙隔绝在外。  谢家寻仙问道数十年,其间倒是也出过诸多有名之士,可终究没有谢麟资质卓然,于是谢家铁了心要将他培养成为谢氏一族、甚至世家弟子第一人。  为此,在谢麟很小的时候便没与母亲见上几面,即便母亲离世,为了让他潜心修炼,族中上下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  直至下葬。  那一年,谢麟十一,意气风发的他刚参悟完族内大能所作《伏魔清心诀》出关。  那一日,春寒未散,漫天飞絮,宛若晴天霹雳,谢麟披着母亲亲手制作的狐裘跪倒在青石砖上。  他这一生与母亲玉氏相见不过十余次,玉氏从未诉说过她的苦楚,他也不曾提起修炼的艰苦,母子二人格外珍惜相处的时光。  而闭关前的一别,竟是永别。  原来伤心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谢麟晕倒后被送回房间躺了三日,这三日他并未有任何动静,安静地让所有人都以为此事过去了。  “大公子,族老来看您了。”  外面传来守卫小心翼翼的声音,自打谢麟醒来一语不发,宛若失魂失心一般,着实是吓到了许多人。  屋内悄无声息,静若无人。  没有回声,几位族老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此处院落虽说是划分给谢麟独住的,一年到头却也不过得十日小住,即便布置得再如何典雅奢华,依旧难掩冷清之意。  而院落的主人此刻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身上穿着谢家靛蓝玉兰长袍,怀中抱着白裘披风。  望着谢麟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谢家族老气急,又不愿辛苦栽培的好苗子从此一蹶不振,其中一位跳出来好言相劝道:“阿麟,人死不能复生,主母也不愿见你这般。何况修炼大道本要摒弃七情六欲,阿麟,你可是怨我们不将此事告知于你?”  旁侧一位吹胡子瞪眼,冷哼道:“我们不告诉他是对的,你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谢家风采?修道之人本就……”  “本就什么?”  谢麟突然出声,望向几位族老,许是那目光太过锐利,竟叫他们生出一股寒意。  谢麟坐起身,方才那位族老接着一顿劈头盖脸地骂道:“好啊,你如今还学会顶嘴了!?”  “他还是个孩子,咱们慢慢教便是,何必大动肝火。”方才第一位开口的谢珖长老劝道。  谢麟深呼一口气,对上几人的目光,无所畏惧。  “敢问各位族老,何为道?摒弃七情六欲修炼的大道,那是修的什么道,修的莫不是谢家的虚荣之道!若是要弃情修道,谢麟今日在此向诸位族老以表心志,今生今世,此道我弃!”  感谢各位族老多年栽培之情,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谢麟不会修此大道。今日在此自废修为,若要除名,谢麟也甘愿受罚。从前种种皆为虚妄,还请诸位另寻他人!”  谢麟目光冷冽,刺进在场众人的心中,青光乍放,便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竖子尔敢!”  此事发生得太快,谢麟并未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所有人被这道光芒弹飞,屋内 器具抖了三抖。谢麟吐血倒地,窗外射进一束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恍然之间,他仿佛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六年转瞬即过,在此期间,谢麟鲜少外出,沉默寡言,白眼受尽,人人嗤笑他是傻子,白白浪费了那一身资质。若非他是家主谢朴所出,只怕这些年的处境会更加凄惨。  谢麟将房中笔墨书简尽数扔出,六年之间不看一书,不写一字。只每日坐在槐树下痴痴地望着春去秋来,从枝繁叶茂,到秋风扫落叶,白雪压枝头。  场景萧瑟,一代天才就此堕落,令人唏嘘。  又是一年过去,谢麟接住落于掌心的雪花,融化。  但凡谢家具有灵脉之人皆是好生奉养,只是谢家再也出不了第二个如同谢麟这般资质惊艳之人。  “哎,他那房间咱们又不是没去过,空空荡荡的,还来做什么?”  常言道做贼心虚,谢斯不是很想再去到谢麟的房间。  院墙之上,几位年龄略逊于谢麟的少年趴在墙头上,窃窃私语。槐树枝头缠绵不绝,将整座小院遮蔽在内,透过树隙,只见一清绝少年于树下小憩,容姿胜玉石。  几位谢氏少年不敢想,若是当年谢麟并未自废修为,如今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说是世家第一人一点也不为过。  谢风摸着下巴,一肚子的坏主意:“他十一岁就将《伏魔清心诀》学成,我们连第一篇都觉得晦涩难懂,好歹是谢家昔日的天才,即便是废了修为,在法术心决之上必定也会高出你我。”  你们还想不想完成族老布置的课业了?想的话留在这里放风,我再去找找,看看是否有残页存留。”  谢风欲要腾飞,被旁侧谢斯拉回:“你想什么呢,他都六年没有写过一个字,闭关之所咱们也去看过,什么都没有,你还想在这里找到心得残页?咱们还是走吧!”  谢风拍掉他的手,轻哼一声:“我才不信这种鬼话,他可是谢麟,岂会甘心盘桓一方,居于一所。”  眼见拦不住他,谢斯只得作罢,任由他去胡闹。  “谢斯,谢麟真有那么厉害?”  谢池望着槐树下闭目的少年,心存怀疑,却也不得不为其身形气度所折服。  谢斯不假思索地点头:“他真的很厉害,这么说吧,族老讲的一些东西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有验证过,但是谢麟学过的东西一定是被他证实过的,如果连谢麟都证实不了的东西,那就说明不存在。”  谢池反问道:“那为何不让他教我们……”许是忽而想到当初谢麟自废修为的原因,谢池闭上了嘴,只道一声,“好可惜。”  一阵惊风划过,谢风喘着粗气,拍掉身上的树叶:“确实可惜,什么都没有,唉,他怎么当真什么东西都不留。”  院墙外谢慎匆匆跑来,对上面三人喊道:“快下来,前院出事了!有一位名唤赵钱浊的人手持一把名叫岳古的大刀前来挑战,扬言败者要么赠送十间店铺,要么将此事宣扬出去。”  不过他说了,我们可随意派出七人,只要能胜,他便留牌离去。”  谢风探头,神采飞扬:“赵钱浊?就是那个在几大世家之间游走挑战的那个?他也来我们这儿了?”  快走,咱们去瞧瞧。”  风卷残叶,扬起一地尘土。 6·4死生一线 “哇,好霸气的刀,好重的杀气,好厉害的刀法!不过……他怎么是个独眼?”  谢风四人来得稍迟,只得躲在房檐边上偷看。  赵钱浊将岳古耍得虎虎生风,刚劲落地,将谢家前院的青石砖震开数十道裂缝。  “第五个,还有两个,谁来?!”  赵钱浊只身一人前来,一身血腥,满眼杀气。  谢家家主谢朴与众族老坐于大堂内,挑战事小,丢人事大。  传闻赵钱浊原是官宦子弟,后举族皆因诬告下狱,待出来之后便只剩他一人,于是决意要创办一个为百姓申冤的帮派,此番来挑战便为了扬名立威。  听闻赵钱浊已经挑战了五大世家,腰间金牌仍在,如若谢家败了,那此事便是几大家族心照不宣之事,谁也不必笑话谁。  因着此人不过而立之年,派同龄者若是败了顶多一句后辈技不如人,若是令族老前去,即便赢了也没有什么可夸口的,甚至会落下以大欺小之名,可若是输了那才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好在只用十间店铺封口,于各世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也正好看看后辈修炼的情况。  “赵钱浊,持刀岳古,先刀谱排行二十一,此招名——震江海!谢氏可有人应战?”  赵钱浊大刀威猛,上场弟子未见刀锋,便已被吓得屁滚尿流。  “谢风应战!”  谢风迅疾如风,上前将被吓呆的弟子拉出,另一手拦刀,忽而手中匕首飞出,插入房柱。  不好,此人气力惊人,手都被震麻了!  谢风急中生智,若是他能快到极致,可否有一线机会?  谢风运转灵力,拔出匕首,回眸安抚几位焦急担忧的同伴,先向家主及族老行礼,继而转身抱拳行礼:“谢家第七代弟子谢风,持兵匕首名为霜魄,此招名为万里霜冻!”  霜魄泛着雪花蓝光,似将周围空气凝冻,谢风操纵着并不熟悉的绝技,刹那间,冰天雪地。  赵钱浊警惕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在他不是第一次同使用灵力的人比武,而当对方如同鬼魅般的身法在逐渐靠近之时,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以寒冰之力让他行为迟缓,再借助对方本就迅疾的身法招式近身击杀,是很不错的想法。  只可惜,赵钱浊能够从几大世家中杀出也并非是浪得虚名的。  “想法不错,不过你还太稚嫩了!”  赵钱浊挥舞岳古,刀势凌厉,让身处其中的谢风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杀意,恐惧瞬间笼上心头。  震江海,江海山川皆为之而震,何况冰雪!  雪花片片融入大地,化为珠露。  赵钱浊破招之时,谢风自知技不如人,可他不愿谢家败得如此之快,侧身一连躲闪了十招。  第十一招!  “谢风!”  几位同伴心急如焚,谢风平时虽不着调,资质亦不如谢麟,却也是同辈当中的第一人,谢家上下心中俱惊,可不能再让一位少年折损了。  “唰——”  刀锋劈开日影,冰刃如雨,迎面而来。  死定了!  谢风闭眼,静待这封喉一刀。  惊鸿掠影,只一刹那,万法皆空。  谢风被人揽住护到身后,抬眸睁眼,来人一身清冽寒意,眉目如画,神色漠然,他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院内鸦雀无声,继而人声鼎沸。  “怎会是他?!”  “他不是废了么,怎会……莫非他好了?”  谢朴猛然站起身,又端于家主身份,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唯有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这六年,谢麟从未踏出小院一步,也并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谢朴上前:“麟儿,你……”  “你赢了。”  谢麟出声对赵钱浊道,将谢朴的千言万语打断,随后将谢风送至旁侧时刻准备的大夫手中。  玉兰花开胜雪,谢麟负手而立,一树桃花摇落,光华照人。  赵钱浊收刀,听闻谢家曾出过一位天才,后自废修为,深居一院,鲜少外出,而此少年风采不俗,想来便是了。  不过此行目的已到,他自然懒得过问旁人的家务事。  “三日内,将店铺条子送到仙人居。”  赵钱浊抗上大刀,拂袖离去。  而谢家院内众人齐齐起身望向谢麟,满眼的不可置信。  谢家族老上前讪笑道:“谢麟,你……”  谢麟目不斜视,不留余光,冷冽如雪,转身离去。  众目睽睽之下,也只有谢麟能如此嚣张,竟浑然不顾家主以及族老的颜面。  而他的出现好似在提醒一桩 被众人遗忘的事——今日是玉氏的祭日。六年,谢麟用了六年放下了此事,但放下并不代表原谅。  青烟扶摇而上,如莲盛放。  谢麟刚下山头,谢风一行人上前行礼,尤其是谢风,笑容灿烂。  “多谢大哥帮我拦下最后一击,否则我不死也会重伤。”  谢风心存感激,谢麟面无表情,侧身离开,不欲多言。  “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可否教教我们?还有《伏魔清心诀》,可否指点我们一二,日后必有重谢!”  几人点头,谢麟被吵得不耐,望向几人,神色不悦。谢风等人被谢麟冷冽之气震慑住,待回神后谢麟已不见身影。  “你那万里霜冻还没大哥一个眼神来得冷。”谢慎悠悠开口,直击要害。  谢风傻愣着点头,以表赞同:“大哥好像还是没有灵力,是怎么挡下那一招的?”  “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谢池也对此感到奇怪。  谢风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不会,当时赵钱浊杀意甚重,无处不在,那一招我确实是挡不下的。”  原以为会命丧于此,千钧一发之际,是大哥出现救下了我,而大哥一出现,所有的杀意、招式尽数消散。不管其中是什么缘故,但终究是大哥救了我。”  谢风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依旧惊出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谢家族老也派人前来询问细节,谢风不知大哥意在何处,但有一点却是明白的——  大哥永远不会原谅谢家。  何况自大哥废弃修为以来,谢家上下便没有几人前去探望。如今闻到了一点肉香,便巴巴地赶着舔上去。  此等行径莫说旁人,同辈谢风等人早已看不过去。  何况当日之事,若换做是他们,他们心里做出的选择定然也与谢麟相差无异。  只不过他们没有谢麟删华就素的勇气罢了。  ……  出乎谢风几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那一日,家主外出,夜空被火海染得通红,积雪滴落,寂院浓烟滚滚,粉墙熏色,槐树如同停滞上空的火树银花,烧断的树枝节节落下,噼啪,噼啪……  所有来救火的人都被族老拦住。  他们这是在逼谢麟使用灵力自救,甚至不惜施法将寂院围起来。  火势通天,而院内如这院名一般死寂,静默无声。 6·5回本续缘 骤闻此事,谢风领着谢慎、谢池、谢斯自人群中冲出,谢慎和谢池施法打断族老施法,谢斯则撕开屏障露出一道裂口让谢风进去救人。  “大逆不道!谁允许你们来的?滚过去!”  谢池平素不善言辞,可今日之火,好似让众人心中将熄未灭的火种复燃了。  谢麟的今日,何尝不是谢氏弟子的明日。  “敢问族老,谢家失去了一个谢麟,可是决意要失去其他人?”谢池坚定地望向几位族老,眸中之火熊熊燃烧,好似要将一切烧为灰烬。  “那个逆子若是被烧死那是他没本事,你们如此阻拦,莫不是担心他出来后压过你们一头?”  谢慎不甘示弱回怼道:“平素我们敬重每一位族老,感激族老这些年来的栽培之情、教养之恩。同样,我们敬佩谢麟大哥,今日在此阻拦,并非是担心谢麟大哥出来之后风光胜过我们,而是全然出于同胞携手之情。”  族老教导我们为人要正直纯良,行天地四海当无愧万物,叩问对错功过,不在世道,而在己心。而今我等所行皆出自本心,并且我们不认为自己有错。族老今日行径与那无恶不作的魔族又有何异?请族老收回灵力,立刻灭火。”  谢麟大哥当日已经与族老起过一次争执,后果惨烈,若各位族老仍一意孤行,那么昔年之景,便将在今日重现。”  我等自知不过谢家小卒,随时奉为牺牲,死不足惜。若今日善了,我等便留着修为为谢家尽犬马之劳;若非如此,墙倾树倒,不过鱼死网破,息火扬尘。”  今日所言,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既难求己道,无颜以对昔日恩师族老教诲,愧对谢家悉心栽培,我等愿以死谢罪,证道!”  十几岁的少年,对生死一事看得纯粹,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  几位族老只怕早已生出心魔,左右不过一死,倒不若现在说个明白。  谢斯和谢风终究法力低浅,难以将这屏障撕开,而谢慎所言恰好将他们心中所想尽数道出,此刻也算死而无憾了。  “尔等放肆!”  “谢麟大哥,谢风欠你一条命,今日在此还了!”  谢风是四人当中脑子最为灵活之人,素日喜读偏僻难寻之书,而在他所读到的书中曾经提到过一个献祭之法:  但凡献祭,或气运、或寿命、或灵魂,彼时以血画符,四肢经脉流尽半数之时,可破万法。如有惊绝者,以血画符,加献肉身,或有毁天灭地之效……  谢风当即抽出匕首,不做犹豫,向掌心狠狠划去。  “哐——当——!”  谢风手中霜魄被灵力震荡坠地。  忽而一场绵绵细雨混合着泥土的清新落下,惊雷划过,槐树应声倒地,火势渐消,此夜闹剧总算要得以终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毫无头绪。  黑烟烛光下,雨落起雾,朦胧之间,青衣玉兰,一人执伞,清影飘然,恍若仙人临世,颜容如玉,好似雨前净茶,凛然自带寒意。  “无聊。”  在场众人无一不为之吸引,多年过去,谢家还是谢家,只是如果当初那个少年还在,他将会是最闪耀夺目的明珠。  一阵寒风吹过,谢麟默然走来,身后原已烧为炭灰的槐树竟然重获新生,焕发蓬勃生机,绿意盎然,千叶万流。  几位族老目瞪口呆,说不出话,谢麟腰间铃响,打破沉寂。  飞伞遮雨幕,铃响牵魂丝,震魄动心志,伏魔清心诀。  几位族老被震击至数十里开外,狼狈地捂着胸口,神色复杂地看向谢麟。  这些年他们并非不知自己有错,心中也有愧疚和遗憾,可是为着谢家在大道上的追寻,担负着谢氏一族的荣辱,如此种种已成心中执念,化作心魔。  今日被当初自废经脉的谢麟这般当众一打,竟打醒了多年的尊严与脸面带来的狂念。  他们太过急切地想要谢氏重回昔日灵力术法之巅,太过渴望那位少年回来,让他助谢氏一族走上更高的荣耀。  时过境迁,纵使他恢复了,也不再是当初的他了。  而谢麟竟能使朽木逢春,逆转乾坤,当真是走出了一条不依靠他们、属于自己的道。  这几个小辈,资质虽不及谢麟一半,却是勇义双全,秉持公道正义之心,有如此后辈,谢家何愁败落。  几位族老互看一眼,终是释然,低下了头。  “理解,不原谅。我姓谢,谢家有事,不会坐视不理,今后我们不必再见。”  谢麟回头,向寂院走去,临了,余光望向几位相互扶持的少年。  “未来可期。”  几位少年先是看傻了眼,而后听到谢麟的这句话后又是 激动又是感动,在谢麟进去之前,谢风忽而想到什么,出声喊道:“大哥,你的灵力好了?”谢麟脚下一滞,背对众人。  所有人屏息凝神,满怀期待。  谢风所问正是众人想问而不敢问的,众人也想听谢麟亲口说出答案。  然而事实却是泼了众人一盆凉水。  “未曾。”  这个回答让众人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尽管百思不得其解,可这是谢麟的回答,他们也只能去尊重这个答案。  今夜之事,谢麟原想就此假死离开谢家,可当那几个同辈为了他奋不顾身之时,终究是没有忍住。  而谢麟也确实没有欺骗众人,他当年自废修为,灵脉尽毁,再加上对谢家族老心灰意冷,道心破碎。  沉浸的这些年里,谢麟一直在思考要走出怎样的道路,后来想累了便不想了。  这样日复一日,闲听簌簌风啸声,坐观苍云星辰变化无穷,守一棵树,一院落,心如止水,难起波澜。  随着心境的提升,体内灵脉竟隐有修复之势,彼时谢朴为了弥补这些年作为家主而忽略的父子之情,以及对当初玉氏死亡没有通知孩子的愧疚,不惜千里迢迢前往幽谷为谢麟求得一件法器——乾坤铃。  乾为天,坤为地,声可荡九州,有辟邪之用。此物流传百年,几经辗转落到络家宝库。百年时间,足以让一件得天独厚的法器生出灵智,只有得它认可之人方才可以使用。  因此当谢朴去求此物时并未耗费太大功夫。  又因着这些年无论给谢麟送去多少金银玉器,琉璃翡翠,石板木雕,都被一一退回。许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谢朴觉得此物必能被谢麟收入囊下,如此哪怕络氏要求再刁钻他也能办到。  而正如谢朴所料,谢麟收下了这唯一一件礼物。  谢麟第一眼便为此物心动,而当他细细研究过后发现乾坤铃上面的符文对应着无穷的咒语与法诀,他将体内残缺破碎的灵脉所吸收的灵力尽数灌注在这法器之上,只求能够领悟更深层的奥义。  而五灵术便是谢麟所领悟的第一层。  五行相生又相克,在修习相生相克之时,体内灵脉竟在修复换新,将腐烂之处剔除,方能长出新肉愈合。  如此反复,尽管谢麟如今能够使用灵力,可到底底子废了,并非一时之力便能恢复如初。  那日是侥幸加上乾坤铃自身的防御才能接下赵钱浊的震江海,今日让槐树复生,是因着谢麟终日与这棵槐树相对,万物皆有灵,它不愿就此化为灰烬,他亦愿意助它重获新生。  天降水,槐木生,也算是谢麟修炼取得的一点小成果。  ……  自那日之后,谢风等人时不时前来向谢麟求学问道,谢氏族老一改往日教学风格,不再追求八面玲珑,大道无情。  谢氏一族曾出过一位大能,名爻,所修无情道,天下第一,当世无敌,正因如此才将谢家带入世家名族之列。  几位族老原想照本宣科,却是忘记因材施教。  自此,他们也不再纠结有情无情,只要适合,便是自己的道。  谢麟之事也成为族中上下心中的一根刺,天长日久,越刺越深。  多方打听之下,沧海暮池门掌门休法有一秘术,名为化朽。谢家族老商议过后,决定将谢麟送往暮池门修习。  只不过谢麟一心扑在乾坤铃之上,并且作为谢家昔日的天之骄子,心中自然有几分傲气。他相信凭借自己便能解决此事,不愿欠族老人情。  于是在一个月朗气清之夜,奔走而出。  听闻天阙城由陛下建立了一个门派,掌事人为神庙大供奉,近日由陛下亲封为清越国大祭司的青阳周氏周月娥,若想安身立命,此处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此,一段万世流传的故事拉开序幕…… 6·6伏魔清心 沙暴席卷天地,谢麟勉强睁开眼。  体内灵脉尚未彻底修复,即便如今能吸收的灵力比从前更为纯和,但也免不了灵力时强时弱的情况。  此前有卫孜辰的聚灵术相助,倒也无妨,在如今的情形之下当真是要了命了。  乾坤铃响,不同于以往。  谢麟眼睁睁地看着乾坤铃从他的腰间飞出,化身巨物,一阵又一阵,在孤漠中震响,捂耳亦是无用,终是忍不住昏厥过去。  这铃声同他作画一般丑陋……  不知过了多久,谢麟醒来后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好在体内灵力运转自如,乾坤铃也回到了腰间。  五灵术将此处照亮,四周空空荡荡,脚落处依旧是沙地。  谢麟走了一阵,忽闻远方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地动沙裂,谢麟连忙收起灵力,眼前回归黑暗,半点也看不见。  此处空间极大,谢麟飞身上空,只觉风声啸啸,一股阴寒森凉之意透达全身,不知怎的,情绪忽而十分低落。  这血腥死气,应是周月娥所说的尸军,不过月娥说不会有事,那谢麟此刻也顾不上去管他们了,何况在此处传送阵法完全不起作用。  于是谢麟朝着与其相反的方向行走,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浓重的阴气,此处不见天日,能产生尸军这种不符合六界规律的东西,若是在此处遇见阴魂,想来会比寻常阴魂凶恶百倍。  谢麟紧握腰间乾坤铃,不让其发出声音,屏息凝神,悄然走过。  耳旁阴风划过,远处似有争斗,隐有一抹幽光。  谢麟心跳愈发急促,倒也不是害怕,只不过若是阴魂数量太多,以他如今的实力既无法超度,也无法自保,还是及时止损为好。  “走开!”  谢麟脚步一顿,那道让他魂牵梦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一块巨石坠入湖水之中,溅起千层白浪。  权衡利弊是人之常情,奋不顾身是心之所向。  谢麟燃起火花,照亮前路,乾坤铃在腰间作响,将奔涌而来的阴魂击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而眼前骤现的一幕让谢麟大为震撼。  断壁残垣之中有一方祭台,四周石柱断裂,其上刻有同祭台一般的符文,幽蓝荧光漂浮在祭台周边,汇成星海,那是照亮沙漠地下世界的一方禁域。  言玉渊的素衣被沙砾浸染发黄,符纸散落一地,袖口处血渍污了一片,而那些幽光正不断穿过他的身体,谢麟快步上前,施法震响乾坤铃,铃声激荡,让那幽光齐齐坠落。  “我是谢麟,你没事了。”  言玉渊神志混乱,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恍然间,他嗅到了熟悉的兰草香。  谢麟环视四周,这些符文他竟认得大半,因为乾坤铃中浮现出来的文字符文也是这般,他曾花费数年时间才得以参悟猜透一半。  ……冥王乞由游经此地,遂开此地下世界,为游魂之所,尸军长眠之地。  天地乾坤,宇宙洪荒,生者何在,亡者魂安……制乾坤铃,镇阴魄,定八方,藏奥秘……  今离,留铃……  而后要么读不通,要么认不出。  记事倒是被翻译出了七八分,余下的法诀毫无头绪。  难怪乾坤铃到了此地如此好动,谢麟见到那些幽光便下意识用乾坤铃将它们震开,一路无阻想来也是因有乾坤铃相助。  谢麟将言玉渊的伤口处理好,四周幽光蠢蠢欲动,谢麟再次催动乾坤铃,这下所有的幽光不再有任何动静,宛如粼粼平息海面。  这是言玉渊近几月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贪念这样不可多得的时光,也生怕美梦破碎。  可人终究是要回到现实,是梦就有醒来的时候。  所有的美好化作噩梦,让言玉渊从中惊醒。  “是我,莫怕。”谢麟扶起言玉渊,乾坤铃在他腰间泛着金光,所有幽光畏惧俯首。  谢麟环顾四周,心下有了几分猜测,询问道:“这些幽光……可是此地亡者残念所化?”  言玉渊点头,虽说身体上并未受到太大伤害,但此前的精神折磨实在令人抓狂,尚未缓过神来。  他原是雁安人士,与这些故去的亡灵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祖上亦无修习此道之人,这些残念跨越荒漠山海潜入到他的梦中,属实是匪夷所思。  只是不知为何,来到此处虽然日夜为残念所扰,却生出一丝亲切之感。这些残念化作噩梦,他知晓来源后不再惧怕,残念勾勒的记忆令他畏惧又钦佩。  故人不归,轻沙难掩黄金甲,碧波月,无人知。英雄无名,空余白骨断矢,生前卫国,身后为世。天地悠悠,长月亘古,一曲终了,万般空悲切。  二十年前魔族大举进犯 ,人界损失惨重。然世人只知北境,不知此处,边关战死的将士自愿化作尸军,守住了这一方祭土。言玉渊将梦中所见道出,谢麟沉默,原以为尸军是敌人,却没想到在这孤寂之地为人界坚守数十年,也难怪周月娥算出无事一卦。  不过这些尸军既然安守多年,为何突然兵临城下,毁了黄海关外的村落,又为何消失不见,而如此数量庞大的尸军,定然有一个指挥……  “你知道如何离开此处么?”言玉渊头昏脑涨,虽然清醒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言玉渊想着谢麟既然能来,自然有离去的玄机。  谢麟将收捡整理好的符纸递给言玉渊,摇头道:“此处为冥王所创,乾坤铃带我前来,出去之法,未知。”  言玉渊扫视四周,被这些残念卷到此处,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看……  “嘶——”  言玉渊眉间曼珠沙华印记发着红光,谢麟扶住言玉渊摇摇欲坠的身体,四周幽光再次躁动,漂浮在各方,形成漩涡,将两人围在中央。  乾坤铃发出的光芒忽明忽暗,谢麟有些许后悔没有早日修复体内灵脉,好在护住一人不成难事。  残念将两人卷起,扶摇而上,谢麟将乾坤铃系在言玉渊腰间,将五灵术运转到极致。  木火土金水,青赤黄白黑,五色照耀,生生不息。  转瞬之间,两人返回地面。  金辉满大地,天澄西北孤。  两人还未从重见天日的喜悦中走出,白骨魔气生,原本赤金的天空瞬间为这黑气笼罩,压的令人透不过气。  谢麟如临大敌,他能感受到魔气混合着无数怨气、怒意、凄境直奔二人而来。  不,准确来说是冲言玉渊来的。  不计其数的白骨漂浮到空中,向两人袭来。  或许是感应到了危险,乾坤铃再次主动挡在前面,参天大树拔地而起,然则拉住了白骨却缠不住这数以万计的魔气,它们狡猾地绕开谢麟,只冲谢麟身后失魂的言玉渊而去。  “罢了,本不想用谢家功法,如今还是得用。”  五彩光芒周行而不殆,萦绕在谢麟和言玉渊身旁。  伏魔清心诀,伏魔,既是心生之魔,亦是外界之魔;清心,摒除杂念,清心自守。  谢家将其视为一种功法,心魔既生,自然清心。  谢麟则将其视为两种,一为用,一为守,两者可相互转换,密不可分。  一划二,二合一。  刹那间,谢麟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果然愚钝。”  很久以前鹿娩初到之时,曾提及过“阴阳”二字,不过当时众人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所说的话并未放在心上,加之对方不会灵力。  谢麟自诩天才,纵然谦虚,可内心始终有一股傲气,何况他能自废修为而后参悟自然修复经脉,此等行径,天下大抵再无他人。  因此谢麟过于自信,一路走来除却后来认可鹿娩以外,尚未与多少绝顶高手交过手,这才落到如今境地,实在活该。  亡羊补牢,不知是否晚矣。  一阴一阳谓之道,天地日月,晦明昼夜,来去往返。  就在这一刹那,五色彩光转化为黑白两气,变幻游鱼,鱼眼色反。太极分阴阳,黑白游鱼急速旋转,便是太极。  生者伴随死亡,死亡并非结束,而是新生的开始。  生死一瞬,谢麟境界大升,体内灵脉也以一种不容忽视的速度修复,并且隐隐有扩张之意。  一张张太极图抵挡着魔气,黑白游鱼将白骨汇拢,谢麟体内灵脉扩张,宛如百雷齐炸,疼痛难忍。  “噗——”  谢麟喷出一口血,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为着天下苍生,也为了……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将这白骨魔气除掉。  谢麟七窍流血,眼前动荡不停,死在这里,要么化作白骨薄土轻掩,要么成为尸军抵御魔族,倒也不错。  那日谢风被打断的献祭之法,谢麟自然也知道。  以血画符,生祭灵魂,春风不生,奈何不过。  谢麟闭上双眼,如断线的纸鸢,直直落下。  一股浓郁的阴气好似自十八层地狱碎空而来,言玉渊飞身上前,稳稳接住谢麟,放在地上。  数百张符纸溅血齐上,言玉渊眉间印记从红光变为荧光,双瞳亦为此色,黑瞳转为曼珠沙华之样。  那些折磨了言玉渊许久,日夜不得安宁的残念此刻化作幽冥花火,助他在这大漠燃烧,白骨和魔气顷刻之间为这铺天盖地的幽火困住,符篆泛着金光,数千符文跳动,炼化残骸。  日落雪至东阳照,一日一夜,言玉渊亦是力竭,好在这一切都平息了。< /p>  言玉渊踉跄着将炼化的法器捡起,他深知这件法器威力无穷,充满邪气,但他也知道他需要这件法器。只是可惜如今言玉渊符纸也用尽了,烈日炎炎,言玉渊走上前擦掉谢麟面上的沙土,将人缓缓背起,向着背靠朝阳之处走去。  这里还不安全,得先把他送出去,可是……  言玉渊已经没有力气了,脚下一软,法器滚落,两人齐齐倒下,任由风沙掩埋。  万籁俱静,心旌动乱。  【第六章·周玉棣棠】 7·1尸军来历 “两日了,也该醒了。”  鹿娩伸了个懒腰,活动着筋骨。  那日在沙漠捡到这昏迷不醒的两人后,鹿娩和羽渺将两人带到了孔雀海修养。  经过羽渺认真仔细地一番检查,确认二人只是因力竭而晕倒后,原想施法将二人送回,不过想到他们过几日也要再来,便打消了这个想法,随后变成卫孜辰的模样。  “按理说应该是要醒了。”卫孜辰用手指戳了戳谢麟的肩膀,“听闻人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便会死,他们都两天没吃喝了。不如……我把他们抽醒?”  鹿娩放下手中糕点,走来蹲在卫孜辰旁侧,摆手道:“我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卫孜辰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望向鹿娩,期待地看向她。  鹿娩撸起袖子:“你力气太小,那样是抽不疼的,我来,保证能醒。”  卫孜辰目瞪口呆,他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黑芝麻汤圆,蔫坏蔫坏的,不过……  “我同意,你说的对。”  两人一拍即合,忽而一侧幽幽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鹿大人若是出手,只怕我们再也醒不过来了。”  鹿娩和卫孜辰同时惊喜转头,卫孜辰迅速上前将言玉渊扶起,鹿娩则取出瓷杯倒水,放于外面静候一息,一气呵成,大变温水。  “你们这是怎么了,哦对了,这把镰刀是谁的?”鹿娩将水杯递过去,又将一柄黑色纹路崎岖布上的月白镰刀放至言玉渊跟前。  卫孜辰喂言玉渊喝下水后,忍不住提醒道:“这把镰刀虽有邪气,不过只要小心不被其控制就行,正好我最近学的《大音希声》能帮你恢复神智。”  古琴之音,能调五脏六腑之气,加之灵力,既能杀人于无形,亦能救人。  言玉渊微怔:“我以为,你们会劝我不要用。”  卫孜辰挠头疑惑:“为何不用?这镰刀邪是邪了点,又不是不能用。”  鹿娩将热好的清粥端来,言玉渊喝的同时也将二人这几日的经历细细道来。  卫孜辰和鹿娩相视一眼,早在鹿娩晕倒醒来之后二人便知晓此事。  言玉渊尚未注意到二人并无意外之色,自顾自继续道:“他们生前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死后甘愿化作尸军,将魔族击退。我虽受他们残念影响,日夜不得安生,但这两日在昏迷中我反倒整理出了一些信息。”  尸军将领名唤李元,是前朝一位戍守边境的将军。在他入馆当日,一道天雷劈下,尸变而起,虽有灵有意识,可操控身体,却无魂魄。”  冥王得知此事后,将生死之道传授于李元,将边关战死却仍有守护人界意识的将士的尸体炼化为尸,且此法有助他们灵魂进入轮回。”  我与谢麟去到的地下世界曾是冥王居住之所,尸军畏惧阳光,因此平日便在那一方地下世界安眠,那一处应当包含了整片沙漠以及边疆之地。”  尸军规模逐渐扩大,二十年前魔族撕裂空间大举进攻人界,被李元发现,于是指挥尸军与魔族大战。尸军无感疼痛,战力非凡,魔族被击退后仍不死心,每隔两三年便会卷土重来,都被尸军挡了回去。”  但似乎是在五年前,尸军开始异动。”  尸军本身含有极大执念,虽说肉身不死,可他们没有灵魂,在没有李元生死之道的相助下,极易受到怨念、杀念、怒念所扰,不受控制。”  而此次尸军忽然挥师进军,我猜测约莫是李元出了问题,因此我并未在那些残念中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些尸军为护人间,直到最后身躯被拆成百块,李元选取一处将尸块收拢在一起,才算是让他们的使命划上终点。因而尸骨之上附着魔族残留之气,天长日久,如此聚集,自然便汇聚成了那日我们所见到的怪物。”  深藏地下的残念感知到了这一切的发生,虽然我依旧不知道他们为何会不远千里找上我,亦不知道我额头上这枚印记是何来历,总之是他们让我来到这里,拉入地下世界,让我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我知道他们这些年的无怨无悔,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无助无奈与愤怒不平,最后感知到地上变动,残念将我和谢麟送回地面,最后助我炼成这柄镰刀。”  这枚印记好似将我拉入冥界,让我取得了幽冥花火,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如何操控,以及如何将这些白骨魔气炼化成法器,甚至此刻在地下世界看不懂的符文也能看懂了。”  言玉渊紧握白骨镰刀:“我有预感,这柄镰刀不仅能够操控尸军,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它虽然邪,但我感知过残念的一切,恍若千百世,我相信我不会为它所扰。”  鹿娩打了个响指:“你有没有给它取个名字,法器通常都是取了名字才会显灵 的。”言玉渊摸了摸镰刀,思索过后,轻声道:“亡灵镰。”  轻飘飘的三个字说出口后,死气沉沉的镰刀骤然腾空而起,荧光与黑气交织缠绕,而言玉渊只需微微抬手便安静下来。  卫孜辰羡慕道:“哇,这法器果真厉害!”  言玉渊望向谢麟,按理说他的身体比他好,应当是能先一步醒来,为何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气息平缓,脉搏有力,气血旺盛,可是……  “老卫,你来瞧瞧那是什么?”  鹿娩忽感外面晨昏骤变,出去查看,只见碧绿湖水被劈成两半,对岸似有一道气波凝聚。  卫孜辰闻声飞身前去勘查,停在半空,血瑶启音,浩气荡然。  孔雀海周边的屏障未消,卫孜辰无奈返回。  “这道屏障越来越弱了,只怕不过五日,便会被魔族撕碎。我现在传音给月娥,妹妹你先进去。”  掀开帐篷,言玉渊已经换过衣物,此刻正坐在谢麟身旁。  鹿娩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去,看向肩上打着瞌睡的系统小精灵,好久不见,怪想念的。  言玉渊不知何时出来了,见眼前之景,大抵猜到如今身在何处。卫孜辰传音完毕,愁容满面。  “我可以去将尸军带过来,指挥他们作战。”言玉渊出声道,在鹿娩和卫孜辰错愕的目光下浅笑,“我有亡灵镰,能操纵来自冥界的幽冥花火,还有这印记,我可以的。至于谢麟……”  言玉渊顿住,即便不说,他/她们也会照顾好谢麟的。他如今既有了能力,那便要去保护他/她们。  一如从前他/她们挡在他身前一般。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气势变了,与以前不太一样。”卫孜辰凑到鹿娩身后,低声说道。  鹿娩点头表示理解,回道:“我上次就睡了一会,那种悲伤、好似再也不会快乐的感觉至今难忘,何况他坚持了那么长的时间。”  言玉渊眼里仿佛有说不尽的故事,长身而立,悲凉自生,他握紧亡灵镰,凝视孔雀海,对两人躬身行礼,随后一股森凉透骨之意卷席天地而来,亡灵镰插入地下,顷刻之间,一阵阴气将言玉渊带走,残留下幽冥花火落地即散。 7·2魂兮归来 又过了一日,鹿娩和卫孜辰绞尽脑汁,既无法将谢麟唤醒,又无法让他进食喝水,随着孔雀海上面的气旋逐渐显形,一道虚无缝隙宛若眼睛一般浮在半空。  两人将帐篷从孔雀海岸转移到了一旁与湖中擎天柱等高的石柱之上,天气愈发恶劣。  风沙遮云蔽日,数十道龙吸水在肆意游走,夜幕时分,寒风呼啸,白雪纷至。  卫孜辰觉察到了谢麟的不对劲,如今只能暂且用术法温养他的身体不至衰弱。  鹿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恍若世界末日一般,荒凉而震撼。  “老谢的灵魂怎会不见了?!”  帐内传出卫孜辰的惊呼声,鹿娩急忙进去,只见卫孜辰双手飞快掐诀,团团青光将谢麟围住。  “妹妹,我要弹奏《招魂》,待会你离远一些,莫被影响了,顺便为我们护法,这是传音符,若有异你滴血即可。”  鹿娩点头,卫孜辰从谢麟指尖取出一滴血于血瑶之上,红光爆发,鹿娩握着传音符走到帐外,担忧的同时警惕地留意四周变化。  古音泛泛,幽远且神秘。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呼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麋散而不可以止些。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五榖不生,藂菅是食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归来!恐自遗贼些。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  鹿娩读过《楚辞》,这一篇给她的印象便是有许多生僻又拗口的字,哪怕读过两遍依旧会忘,也不知卫孜辰是如何记住的。  四方幽光暗动,朝此处汇聚,宛若银河闪着星光倾泄而下,壮丽瑰奇。  惜千秋之一瞬,观四荒之无穷。  鹿娩提刀舞剑,她琢磨出的这套招式,灵感来源于《神雕侠侣》的左右互搏,左手持刀,右手舞剑,刚柔并济,汲长取补。  唯有她知道这是一套怎样的招式,若说流风回雪写尽人间风雅,这套则是破釜沉舟、杀意尽显的招式,私心里她是不想用的。  鹿娩知道这是古代,并且为了保护人间,必定会造成杀孽。  唉,果然,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爱与和平的世界真好。  “老谢?”  琴音停止,鹿娩回到帐内,谢麟直直坐起,眼神空洞,卫孜辰奋力在他眼前挥手,不见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鹿娩收了刀剑走来,若是系统小精灵在就好了,一定能给她相应的提示,如今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卫孜辰将谢麟扶躺下,叹气道:“大概是离魂太久,还有点呆,好在并无大事。我休息片刻后为他弹《安魂》,应当也就没事了。外面如何?”  鹿娩摇头:“风平浪静,你先休息,我看着就好。”  卫孜辰将两翎青羽交给鹿娩:“靠人不如靠己,虽然月娥说一定会在封印解除之前赶到,但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  这两翎青羽可助你飞跃百川,若是封印解除依旧无人赶来,你不必管我们,自己先行离去,我会带着老谢随后赶到。光凭你我二人必定挡不住魔军,所以一定要自保,明白吗?”  鹿娩点头应下,走出去守夜。  此刻耳畔唯有风声。  与天地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外还有天,或许连一个点也算不上。在时间之海中,万物皆虚无,又能留下什么。  恰逢山花烂漫的季节,每当端午过后,六师兄会修缮打扫好停靠岸边的木船,三师姐会将绣好的荷包分发给众人,里面放上驱蚊安神的药草,馨香四溢。  二师兄背着大师兄的琴和茶具,大师兄带着笔墨纸砚,五师兄在船内摆上鲜花,四师兄会做好一天的吃食,所有人高高兴兴地去乘船。  沿溪而下,大师兄抚琴,二师兄煮茶,三师姐将带来的瓶瓶罐罐摆弄整齐,四师兄将糕点摆出,五师兄为插瓶拍照,六师兄摇桨。  惠风和煦,纵使偶遇雨天,不过是平添听雨品茗之意。  年幼时的鹿娩最喜坐在船尾吃点心,长大一些便喜欢磨墨写字,墨香沁着花香茶气,还有琴音在旁,想写不出好字都难。  再后来胆子大些,便敢 走到船头拿着树枝舞剑。日出而行,载星河而归。  若天气热了,便能看到六师兄时常泡在河里,二师兄摇着扇子逗弄着大师兄下棋,而大师兄永远一派温温和和的模样,从不与二师兄置气。  三师姐喜欢躲到药房去练针,或是回到屋内缝制新衣。四师兄蹲在厨房研究新菜,五师兄将门口的花花草草打理得很好,每次进屋都是一身一脸的汗。  而鹿娩不是唤去试菜就是被拉去试新衣,再者便是陪着五师兄去浇水修剪,或是在大师兄二师兄那里讨茶练字。  天黑了,吃过饭,众人坐在院中,赏花喝茶讲故事。  有时会讲起师父带着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去前线的故事,有时会讲起各自的身世。  师父出世修行时捡到了大师兄,后来在拳馆遇到了二师兄,二师兄乃武道天才,年仅十六便能精通百家之长。  后被师父收下,曾因为大师兄年纪比他小却成为他的师兄同师父理论,后来也不知怎的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三师姐自幼学医,据说祖上曾在宫里任职。后世道不宁,时局动荡,家道中落,流浪之时为师父所救,便也留在了师父身边。  听闻师父在奔赴前线之前曾有一位心上人,两人许诺彼此,只是师父回到那个小村庄时已经找不到那位姑娘了。  几经打听,这才知晓原是姑娘一家要北上,可那位姑娘为了信守承诺不愿离去,每日坐在青柳岸上,从清晨等到日暮。  又过了几个月,那位姑娘的父母不愿让女儿这般痴等下去,于是将其打晕扛上火车,至此了无音讯。  直至半年前才打听到那位姑娘一家在去往火车的途中遇到了强盗,尸骨无存。  师父沉默不言,只带着三个徒弟徒步北上,沿途不知收拾了多少土匪流氓。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见过了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世间发展日新月异,繁华热闹的街头站着的四人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师父决定带徒弟们回到长白山。  这一日,师父难得带他/她们坐了汽车,只是茫茫人海中,忽而惊鸿一瞥,风吹过,带走两行清泪…… 7·3八方驰援 一夜过去,孔雀海之上的缝隙竟已大到如同五层阁楼一般,黑色与紫色的闪电在其中交相辉映,好似能吞噬一切的漩涡。天空不时降下闪雷,劈在结界周边。  卫孜辰心烦意乱地看着落下的雷电,怨气冲天:“这老天爷到底是要劈魔族还是要劈我们。”  因为这雷电,卫孜辰和鹿娩不得不转移到石柱之下,这也意味着若是魔族出来,他/她们将会迎面直对。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落下,卫孜辰立刻惊慌失措地躲到鹿娩身后,双手合十:“抱歉,我不该骂你,我有错。妹妹,我发现这雷不劈你哎。”  鹿娩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我比较虔诚,没有骂老天爷。”  “你说得对。话说月娥他/她们到何处了,再不回音,我可是要带着你们跑路了。”卫孜辰十分烦躁,越到这种紧要关头,偏就一个人都联系不上,好似与外界失联了一般。  “轰——”  强风刮来,卫孜辰收起帐篷背上谢麟拉着鹿娩向身后的石柱退去。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  紧随其后的是结界碎裂的声音,孔雀海掀起千层浪,一股浓郁的魔气混合着风沙迎面而来。  凶兽咆哮,魔族肆意张狂的笑声,尽数透过那道裂缝传来,在这荒域上空徘徊不去。  “那群骷髅竟然不在?!你,立刻传音给祝琮魔君,请他派礵儡过来!”  裂缝中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语调诡异,令人不适。  “可要通知非伽魔君?”  “呵,非伽作为魔君却贪生怕死,待吾等拿下人界,再去灭了他!”  裂缝中传来另一道男声,言语间毫不掩饰他的阴险狠毒,野心勃勃。  鹿娩和卫孜辰万分紧张,正是火烧眉毛之际,偏又无人接听传音符,两人严阵以待,兽鸣声震耳欲聋。  “走!”  卫孜辰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身份,当机立断变为本体,借助风沙和雷电的掩护带着谢麟和鹿娩飞身而去。  “哦?这是……呵,一只小鸟,两个人。”  方才那道女声传音百里,若是平日羽渺早已骂了回去。  他是瑞兽,瑞兽!不是鸟!  哦,好像也是。  此刻形势紧急,趁魔族尚未从裂缝中出来,援军未到,逃命要紧。  鹿娩背上血瑶,狂沙乱眼,身后的裂缝越来越小,而她拼命催动传音符却依旧没有任何回音。与此同时,鹿娩掏出太元所赠七日镜记录路线。  一阵婴儿声划破天空,身后一道黑影紧追而来。  “是蛊雕!”  羽渺加快速度,蛊雕穷追不舍。  《山海经南山经》有记载,蛊雕为双形态,雕形态,鸟形,似雕独角;兽形态,豹形,鸟喙一角。有如婴儿一样的声音,喜食人。  一支穿云箭擦肩而过,鹿娩持剑而立,长发撩人,心念一动,换上一身紫金战甲,威风凌凌,目光如炬,腰间一面镜子稳稳挂住。  “妹妹当心!”  蛊雕化羽为箭,伴着风刃从四方涌至,羽渺灵巧地避过风刃,鹿娩挥剑斩断箭矢,箭矢幻回羽毛消失而落。随后鹿娩立刻换剑为弓,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回击蛊雕。  蛊雕左摇右闪,似是听到召唤,一个回旋转身飞去,羽渺松一口气。虽说他是瑞兽,可这种入了魔的凶兽血脉压制未必会管用。  “我看到人了,坐稳了,我下去了!”  羽渺直接垂直降落,落地瞬间变回卫孜辰的模样,一手接住谢麟一手接过血瑶。  卫孜辰拍拍胸脯,没有心情调侃鹿娩换的新战甲,扛起谢麟说道:“大概还有几十里大部队便赶到了,是在这里等还是去汇合?”  鹿娩回头望了一眼,当机立断:“去汇合!”  卫孜辰点头,不等鹿娩说话,运功飞离地面而去:“我先带他走,说明情况。妹妹你自己看着办!”  因为鹿娩有青羽,并且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卫孜辰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定不会出事。  鹿娩寻了一处沙丘警惕地盯着异动,心脏怦怦乱跳,扫了一眼懒洋洋趴在肩头的系统小精灵,心里忽而踏实了很多。  “苍穹山,九耀派弟子前来伏魔除妖!”  顶上数百道青光划过,好似流星垂尾。红衣若霞,飞至百里开外,众人将一道道小法阵踩在脚下,最终汇聚一个巨大的法阵,形成一道屏障。  “生亡了,天地存,尘归星海,今起,诛!”  身后旌旗猎猎,除了琅陵国骑兵还有清越国的士兵,领头的是琅陵国君耶喻羚,大巫师牟非和清越国四皇子洛长珏为左右双翼。  卫孜辰飞回鹿娩身旁,从空间中掏出一叠 符纸,又拿出纸笔朱砂吩咐道:“妹妹,你照着这个画,我把用法写在这儿了,滴血使用,我先去帮忙了!”说来也是一桩奇事,卫孜辰实在看不出鹿娩究竟是何方神圣,她的血滴在符纸上的威力与那位能使用幽冥之力的言玉渊相差无几,如今言玉渊的身份如今他大抵能猜到一二,可妹妹却始终瞧不出什么端倪。  鹿娩应下,挥笔而画。  卫孜辰领着血瑶腾空而起,飞身而去,琴音泛泛,音波震荡,万千灵力汇聚而至,为在前冲锋布阵之人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  大军行至鹿娩身后,战鼓声起,响彻云霄。  “鹿大人,可有地图一览?”刘霁策马而来,一身银甲。  鹿娩收笔,将腰间七日镜交给刘霁:“此为七日镜,可记七日之景,我方才来时已将路况记下,你拿去,转动此处就可以查看。”  刘霁接过,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鹿娩取剑滴血,卫孜辰留下的传送符眨眼之间便将她送至卫孜辰所在之处。  数百名弟子脚踩法阵,手持长剑,层层叠上,形成一道道防护阵。在布下的防护阵往千里以内,尽是伏魔除妖阵。  光圈照耀大漠,鹿娩挥剑洒血于符篆之上。  草灵又生,万叶飞花,随影幻形,神木顶世!  鹿娩心念一动,脚下沙土似有东西破土而出,鹿娩向后退却半步,两棵树自她脚下拔地而起,带着她向高空而去。  卫孜辰眸光划过惊愕之情,本是想着让妹妹随意召唤,妖界的树可比人界的有用多了,谁曾想竟把神树若木和月桂召唤出来了。  西极若木,广寒月桂,参天以日月。  不过来得好,卫孜辰琴音一转,顷刻之间,防护阵外月桂成林,若木在前,密密麻麻的树林挡住魔族的来路。  鹿娩站在树上,莹莹月桂照影,赤华若木生青。  神木遮天蔽日,一棵如此,何况千树。  现如今只要这两棵树不消失,外面复制出来的也就不会消失。  卫孜辰吐出一口气,好在是召幻影子而成的神木,若是真的,只怕他要被九川、秦阶、方舆三方会谈接受惩处了。  随后卫孜辰望向鹿娩。  妹妹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她的血能让这神木坚持多久。 7·4一触即发 “逐月弓……你没看错?”  魔将墨狱把玩着长发,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她生了一张美人脸,凤眼狭长,红唇娇软。媚骨天成,贴身软甲勾勒身材,更显妖娆。墨发垂腰,将雪白的肌肤藏在其间,若隐若现。  蛊雕扑朔翅膀,它非常确定那必定是魔界神器逐月弓。  “呵,这倒是怪事,逐月弓乃我魔界神器,怎会在一个人族手中?”  魔将斜梧脸上布满黑纹,原本俊秀的面容变得十分骇人。腰间化骨链透着森森寒意,白骨之间隐隐泛着红光。  另一边,魔将启戒闭眼轻嗅,满面春光荡漾:“少女的芳香,许久没有享受过人界女子了。”  墨狱冷哼一声:“咱们是来办正事的,待完事之后可有你这破嗓子叫唤的。”随后向身后亲随吩咐道,“逐月弓事关重大,你立刻回禀君上。”  三魔言语之间,魔族大军陆续集结。  酉时三刻,全军自孔雀海出发。  墨狱操纵着流沙,全军滑沙而行。  魔族自二十年前决意攻占人间,北方失利后便将重心转移至这片无人区域。  谁曾想这里倒是无人,却有一大批尸军,这批尸军无感伤痛,只听号令,难缠得紧。  彼时魔族挖出的裂缝加之魔族自身会引来天雷制裁,逼使他/她们集结的军队不及北境的四分之一,最后不得不退回裂缝。  为确保能够全军集结,魔族决定每隔两三年便从孔雀海入侵一次,一面消耗尸军数量,一面结成法阵,蕴养裂缝。  届时即便天雷降落,也难以修复这般硕大裂缝。  二十年光景于魔族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他/她们等得起。  何况人界近年和平,并无太大战事,尸军也在逐年消减。  这次进攻并无尸军阻挠,加之天雷之威似乎也大不如从前,按照人间说法便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占其一,便有制胜之机,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魔族大军纷涌而至,滚滚沙土扑面而来,排排月桂若木拔地而起,拦住来路。  数千只蛊雕在上空盘旋,伏魔除妖阵很快锁定于空中飞旋的蛊雕,九耀派弟子齐齐施法,射杀百余只,蛊雕自高空坠落。  “老娘最讨厌这些花草树木。”  墨狱抬手凝聚火球向树林砸去,然这树不知是何等品种,竟然不惧火,砍了便会迅速再生,实在令魔厌烦。  “不急,这应当是那只小鸟的幻影成形术,临摹若木和月桂影子而成,不过幻影终究是幻影,总有消逝的一瞬。我们等得起,可他/她们却要时时戒备,先原地休整,整军待发,顺便等等礵儡。”  斜梧懒懒坐下,人界的各种怨气邪念可都是魔界最好的养料。  另一边,众人紧张警惕地望着防护阵外的情况,除却一开始击落数百只蛊雕外,此刻魔族安安静静,不知在做什么。  人族这边很快将地形图绘制出来,大巫师牟非闭目侧耳聆听,黑色斗篷之下神色一惊:“魔族这是要消耗我们的灵力。”  洛长珏秀眉微皱:“魔族可以等,我们却不能撤。”  而援军迟迟不传消息前来,也不知到了何处。  大军向前行军数十里,一为这参天神木而震撼,二是为着聚拢众人商议对策。  卫孜辰第一次萌出讨厌弹琴的想法:“手都弹麻了,这魔族怎么突然间好似生出脑子似的,不玩横冲直撞那一套了。”  鹿娩自树上滑下,眉头紧锁,望向天空中施法的九耀派弟子,担忧道:“诸位还能坚持多久?”  九耀派一名弟子回道:“如今只能先拖着,议对策,等援军。”  卫孜辰扫了一眼神木,谨慎估算后开口道:“妹妹,这些树最多能再拖两个时辰。”  鹿娩不解:“不可以再画吗?”  卫孜辰解释道:“这是神树,若是再画它们就不搭理你了,下一次使用此法需等上十日。”  鹿娩点头,这边她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翻下去,继续联络周月娥。  牟非领着他的数百名弟子走到前方空地上,插旗,摆阵,静坐等待时机。  几位大将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此处平坦开阔,可进可退。魔军不知来了多少,但魔族攻占人界并非一时之念,此次前来定然做好了万全之策,如今虽有九耀派弟子相助,可魔族随便一名小卒便能以一敌百,他们带来的人手是完全不够的。  据卫孜辰来禀,魔族至少会派遣三名魔将前来,当真是棘手。  天雷滚落,震击大地,瞬间将干裂的沙岩地劈开一道沟壑,战马本能惊厥后退。  耶喻羚手中重剑碎东阳闪着金辉,此剑剑身刚韧,为后天兵器谱第一,出鞘生紫烟,一剑 化万剑,剑风过山岳,东阳亦敢碎。“那便还是最初的计划,九耀派弟子主攻魔将,击杀妖兽。大巫师列阵为我等抵挡攻击,余下魔兵便由士兵来战。陛下乃国之根本,虽是武神……”  未等洛长珏说完,耶喻羚冷冷瞪着,打断道:“孤既来,便不是摆设。”  鹿娩沉默地盯着传音符,她相信周月娥的为人,想必在来的路上有事不便接,她也相信他/她们这般急切的传音定然能让援军知道所要传递的消息。  罢了,既然联系不上,鹿娩从系统空间取出长剑,插入沙地,立于跟前闭眸打坐。  恰逢此时,刘霁路过,见状上前好奇询问道:“鹿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鹿娩睁眼一笑,道:“蕴养剑意。”  以心淬养剑意,万物皆为我所用。  刘霁似懂非懂地点头离去,下令不让人打扰鹿娩。  紧张、安静,风沙自耳畔划过,众人心脏起伏更甚,雷鸣不断,两军严阵以待。  一方等待援军,一方消耗对方。  这一场角逐直至两个时辰后,树林消失的一刹那正式拉开序幕。  “杀!!!”  斜梧一声令下,一半蛊雕飞上天空,一半化成豹形,随诸怀、朱厌率先向前冲锋,魔兵紧随而至。  朱厌,其形似猿猴,白头红脚,生性好斗。朱厌一出,天下将乱。  诸怀,见《山海经北山经》,北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诸怀,其音如呜雁,是食人。  此处魔族为了攻占人界,寻了不少凶兽妖兽化魔前来。  层层光圈炸开,夺目耀眼,雪花飘落,朔风已至,九耀派众弟子立刻收法阵,持剑上前诛杀。  各类法宝各显神通,佛珠宝塔镇妖兽,捆仙锁拉下空中飞翔的蛊雕,收妖瓶从未有此刻忙碌……  笛声、琴声、鼓声、箫声……  声声扣心,荡气回肠。  金的、白的、青的、红的、粉的……  夺目耀眼,一环炸开一环。  天雷此刻也顾不上谁好谁坏,直直降落。  “清越国大祭司、神庙大供奉、清风门掌事人、青阳周氏周月娥,携援兵而至!” 7·5醉月照花 一道倩影轻足点地,周月娥身着神庙白金长袍,雍容华贵,上前拱手行礼:“让陛下久等,清越国众世家来人已到黄海关,为后方补给。”  “沧海,暮池门弟子前来清除邪祟!”  天上银铃响声宛如碎星划空,蓝白飘乎好似江河过境。  后方铁马震地,数万大军蜂拥而至。  “清越国曙天城少城主李钺带兵援助,见过陛下!”  李钺冲在最前,片刻不敢停歇,立刻行礼:“家父李峰,留于边境驻守,故而派末将带兵前来支援。”  管俞目光扫过全场,落到鹿娩和卫孜辰之时原想解释,可一个在天上严肃弹琴,一个在打坐,也不便上前打扰。  此次可当真是将他/她们忙坏了。  周月娥首先前往距离边境最近的苍穹山,说服九耀派掌门若风派弟子前来支援。  而后传送至天阙城求见陛下说明情况,拿到虎符得以调兵,随后请旨令曙天城周边城镇开放粮仓。清点物资,集结军队,两日时间忙得上蹿下跳。  最后同远在祁山神庙的师姐杳梁请示神助,让神庙众人搜集灵器法宝,施法布阵,隔空相助。  管俞则向前来的世家弟子取得世家令,先传送至距离曙天城最近的雁回城调取各世家势力物资,而后随周月娥一起东奔西跑,将能够调取的物资整合完毕。  万事俱备,唯一一个问题便是近几日皆为阴天,满天的风沙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该如何绕过曙天城门口的尸军前往黄海关。  好在大军到临之日,尸军不知缘由消失殆尽。  此刻顾不上追究原因,如今边境防守薄弱,李峰作为曙天城城主必然不能离开,因此派了少城主李钺以及他的军师安邦率领大军先行前去。  而事先前来道贺的世家弟子带着贺礼和物资紧随其后,众人心思各异,如今也暂且只有此事能压住。  周月娥赶路途中联络到最为偏远的沧海暮池门,与管俞以及暮池门掌门诸位长老合力将弟子传送前来。  当传音符越来越闪之时,周月娥等人知晓魔军入界,可情势紧急,分不出神去接,唯有施法加紧赶路。  好在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迟到。  天空降落一道金光,以周月娥为中心,金光向周边展开,洋洋洒洒地落下,众将士瞬间感到周身有了两层防护屏障,一道来源于琅陵国大巫师牟非,一道便是源于这道金光。  周月娥不再多言,浮到半空,一手接神庙传来的金光,一手掌控星辰。飞来的蛊雕被管俞尽数打下,随后结印为在上空施法的众人加上一层防御结界,时刻保护众人安全。  “真是绝色,那什么大祭司的归我了!”  望着空中金光圣洁的周月娥,启戒咧嘴笑着,眼里透着邪气,不顾墨狱和斜梧阻止飞身而去。  “全军出击!”  一声号令,数十万大军齐齐冲锋,战鼓惊天,号角连连,万箭齐发。  “嗡——”  一声剑鸣似龙吟,率土之滨俱惊颤。  我有一剑问九霄,琼花碎玉泣珠玥。  今宵醉卧花月影,金风绒雪吞吴越。  在这杀伐战场上忽而飞来铺天盖地的百花绿叶,瀑布般的落到鹿娩周身。  纵使战况紧急,可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惊叹。  花瓣雨,弦月醉,叶绿意,生血溅。  真是绝美一剑。  若说流风回雪是鹿娩于自然风雅最高的见解,那醉月照花便是她于美的追求。  此剑集步法、剑意、招式于一体,舞剑如花自绽放,所求不过一个美字,美到极致,美到令人震撼。  江湖流传,越好看的事物越是带刺。  绝美之势背后是无尽杀意。  两军厮杀之下,魔族援兵赶到。  “祝琮魔君座下,礵儡。”  七大魔将之一礵儡,一身异香流连沙漠,紫纱掩面,狐眼妖媚,面若冰霜。金钏翠环,赤色金链钩挂全身,手中把玩着缩小版的炼魂鼎。  斜梧仰天大笑:“来的好,你的傀儡大军何在?”  礵儡冷脸盯着战场,好似没有情感一般,语气淡漠:“不用你说,我知道怎么做。”  礵儡飞至半空,取出碧海逐浪琵琶,惊弦急奏,数千个傀儡悉听号令,宛如疯狗过境,扑驰而来。  斜梧化骨链自流沙中穿出,横扫一片九耀派弟子,所触之处肌骨即烂。  墨狱一步三摇,手中凝聚硕大火球,混合着沙砾,打到人族身上瞬间将皮肤灼烧殆尽。  而死亡的灵魂正是礵儡炼魂鼎的绝佳养料,傀儡所行之处异香连连,令众多弟子神志昏厥。  “此香有毒,屏息!”  修习木系 法术的弟子与水系弟子两者合一,甘霖露降,滋养大地,洗涤异香。启戒领着数万条巨蟒于沙漠中爬行,率先冲锋到周月娥跟前,仔细观察过后忍不住搓手:“佳人绝世立,动心又惊魄。如此美人儿竟上了战场,岂非可惜……”  未等启戒说完,管俞一拳向他挥来,启戒抬手轻挡,冷笑道:“半大未大的臭小子也想学旁人英雄救美,可笑。”  启戒挑衅地吹了一声口哨,下面蟒蛇齐吐毒烟,随后启戒猛地一拳落到管俞面上,趁其不备一脚踹下,将管俞踹进了巨蟒圈内。  “天阙管氏、清风门管俞,誓不后退!”  绿叶化飞镖,百花乱人眼。  鹿娩一剑扶摇而上,拦下启戒的连招。  管俞滚落几圈,与旋身击杀巨蟒的鹿娩两相对望,于是管俞立即结印将鹿娩送至半空。  鹿娩会意,抬手便是向启戒一刺,有管俞在下面施法托住她,鹿娩只当在吊威亚,一剑未中,适应高度后鹿娩再次向前击杀。  “好美……”  魉嬒城中美女如云,启戒也算是见过各色女子,可与今日这两人相比,尤其是眼前这个,瞬间食之无味。  紫衣旋转如莲绽,花如雨下,翠意点缀,长着一张人界女子的容颜,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还有一双魔界都未曾见过鞋。  启戒一时看呆了眼,待回神后鹿娩的剑已经擦面而过,脸上被划开一道口,鲜血涌出。  “这么好看的姑娘提着剑打打杀杀多不好。”  鹿娩并未回话,在剑身擦过之时立刻挽剑调转方向,于启戒后背刺去。启戒作为魔将回神过后自然也不会再给鹿娩可趁之机,一缕黑烟瞬间将鹿娩包裹住,隔绝外界。  “本将名唤启戒,你比那些凡人厉害,长得也美,报上名来,你的名字可以被本将记住。”  鹿娩六识通明,虽无视线,却将其它五识发挥到了极致。  “长白山前守山人姬玄青弟子,长白山二代弟子,清越国清风门鹿娩,持无名剑一柄,此招名——醉月照花!” 7·6诛邪斩魔 魔族傀儡大军的加入令人族情势不容乐观,每当一人阵亡,灵魂便会被炼魂鼎吸收炼化,成为源源不断的傀儡。  “是尸军!”  李钺回头死死地盯住后方,安邦护在李越跟前,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当真是无路可逃了吗?  “殿下,怎么办?”  刘霁银甲为鲜血浸染,将九天揽月发挥到了极致,方才收势时手腕处不住颤抖,随后直接扯下一块布条将腕部勒住。  琅陵国主耶喻羚手持碎东阳,因其有紫微星庇佑,寻常妖魔无法近身,亦不能伤其左右,加之其为武神,一刀便使魔族毙命。  很快耶喻羚便发现洛长珏同他一般不受妖魔所伤,但此刻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能多杀一个魔族便是赚到。  洛长珏紧握配剑,此剑为他游学之时一位散修所赠,未知其名,不过他曾见过那位散修出剑,可谓惊风泣雨紫电出,龙奔虎啸山川振。  那一剑,仅是出鞘,便令风云骤变。  听闻尸军来临,在场之人心凉片刻,随后燃起战意,人族虽弱小,绝非尔等任意欺凌!  “凌河谢氏第七代弟子、清风门谢麟——”  “冥界言玉渊——”  “携尸军前来相助!”  谢麟身着谢氏靛蓝玉兰袍,脚踩阴阳图,黑白游鱼于周身旋转,迅速上前为尸军开辟出一条路。言玉渊一袭青衣临世,手持亡灵镰,阵阵荧光发散,指挥尸军冲在最前。  前些日子还兵临城下的劲敌今日竟成了友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有了尸军加入,魔族大军便再难往前进一步。  “该死,这些家伙怎么还在,还比从前更强了!”  斜梧咬牙切齿,尸军与他/她们也算是老对手了。  此次尸军不在,魔族已做好顺利拿下人界的准备,不曾想尸军竟再次出现,甚至于铠甲以及武器都换上了新的,那股死气阴气相较从前更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修真弟子齐齐列阵,神庙金光加持,人族帝王厮杀。  本该是大杀器的妖魔兽却是杀心不足,除却对羽渺天生的畏惧之外,更因着血瑶上古大妖气息的压制,让其无法发挥全力。  傀儡大军对上尸军,这次尸军好似有灵魂附体,不似此前那般乱砍乱杀,傀儡虽然杀不死,却也伤不了尸军,两军僵持。  墨狱媚眼如丝,成千上万的火球向下砸去,炽热的火焰燃烧着死者的身躯。  言玉渊来临之时,敏锐地觉察到战场上漂泊的灵魂被炼化,于是手持亡灵镰穿过千军万马,迅速找到始作俑者礵儡,一刀劈下,礵儡侧身一躲,召唤傀儡挡在跟前,收起碧海逐浪琵琶取出枯蝶伞。  伞面由鲜红枯蝶覆盖一半,每当礵儡杀死一人或是炼化一个灵魂之时,便会多一只蝴蝶覆于其上。  言玉渊本不擅近战,立刻飞身躲远。  阴气、怨气、死气、怒气……  亡灵镰在战场上得到了极大的滋养,此刻泛着荧光,言玉渊随手一划便有劈山填海之能。  管俞结印的手快出残影,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罩打入,他能感受到黑烟中的战斗是如何激烈,他每打一层防护罩便会破碎一层。  万叶飞花八方涌,听风查息隐杀机。  杀红眼的鹿娩手持长剑,散落又扬起的鲜花绿叶便是她用来判断黑烟中启戒动向的方法。  一人一魔千招尽过,启戒将方才被鹿娩砍下的手臂接回,鹿娩眸中划过片刻错愕。  “你很不错,可惜,你不懂得如何使用灵力。人族虚伪,阴险之时比魔族更甚,你何不随本将前往魔界,本将不仅能让你实力飞增胜过今日,还能让你保持青春貌美。”  “善恶之分,不论种族。人族固有不足之处,但此地为我人族地界,岂容尔等冒犯!”  【滴!  系统正在启动ing……  正在绑定宿主……  正在确认宿主信息……  请宿主确认与否。】  鹿娩大喜之余继续向前斩去,金光震荡,鹿娩毫不犹豫地选择确认。  与此同时,外面林青润持剑寻来,抹去面上血迹,望向空中黑烟,又看向将防护罩打入其中的管俞,冲上前问道:“鹿姑娘在何处?”  管俞额间汗水密布:“在黑烟里面,我进不去,你找妹妹做甚?”  林青润手握后天兵器谱排名第六的辰华,闻言凝聚灵力向黑烟劈去,正如管俞所说,黑烟纹丝不动。  “掌门此前将一朵金花赠与鹿姑娘,如今这面诛邪斩魔旗只有她能使用。”  在林青润来时,暮池门掌门休法便将同五大长老合力炼制了九九八十一日的伏魔 旗交于他。伏魔旗所需灵力极大,战场之上众弟子自是无法聚结合力使用,如此只能交由身怀掌门金花的鹿娩在两军僵持不下之时出其不意使用,让魔族一击溃散。  阴阳图将妖兽压下,谢麟击退了一波又一波攻击布阵弟子的魔族士兵,发现了二人之后迅速飞身赶来。  “既如此,你随我去将这黑烟驱散。”  谢麟腰间乾坤铃响彻不停,于是谢麟立即将其抛出,以保护言玉渊。  在卫孜辰将昏迷的谢麟送到大军之后,洛长珏便派了一名小兵将谢麟送去黄海关。  彼时谢麟能感受到灵魂好似被一分为二,如今到了一处较为安稳的地方后便立刻去追寻另一半灵魂。  在与众人分开之际,言玉渊赶到曙天城外,将尸军带入地下世界,借用亡灵镰唤醒尸军本体反应之后,使用幽冥花火将其铠甲兵器尽数修缮。  不多时,言玉渊便勾到了谢麟漂浮在外的另一半灵魂,直至谢麟唤回便跟随而去,帮谢麟将灵魂合二为一重归于身体后,这才与谢麟一起领着尸军从地下世界出来相助。  【宿主,小心他的蛇。】  鹿娩长剑一斩,将身后袭来的巨蛇断成两截。忽而结界震动,启戒勾爪一刺,鹿娩侧身于空中半旋后身形一扭,朝启戒左肩扫去。  启戒一手释放魔气巩固空间,一手勾住鹿娩的长剑。鹿娩勾唇,手腕控剑,启戒一时不备被她拉去,鹿娩立刻收剑让启戒无法借力,随即鹿娩借助鞋跟威力朝启戒腹部踢去,电光石火之间,启戒被踢了个满怀。  然有近身之机鹿娩自然不会错过,未等启戒反应,借前力两手迅速控制住启戒的手臂,接连一脚直踢中庭。  启戒原以为这丫头不过剑招耍得威风漂亮,不曾想气力竟也这般大,实打实地踢伤了他的内部,好在第二次即将踢来之时,启戒立刻化作黑烟向后撤去。  而鹿娩凭借风之流向以及花叶动向判断出启戒的位置,取弓搭箭一气呵成,向启戒撤离的方向射去。  一箭划破黑暗,如月冷芒朝启戒直面而来。启戒大惊,不再躲避,迎面而上。  “逐月弓怎会在你手中?!”  启戒动手来抢,这把弓虽黯淡无光,外表与逐月弓更是天差地别,但鹿娩射出的那一箭,是独属逐月箭的月华,魔族中人绝不会认错。  鹿娩双手紧握弓面,翻手想将启戒甩出,不料对方这次是铁了心要抢夺这把弓,不仅没有撒手,力道也是越来越大。鹿娩抓牢弓面,翻身而起,趁机踢了对方一脚,绕身旋转,瞬息之间,收弓换剑,将启戒身前护甲划开一道深痕。  【魔族隗木甲,水火不侵,可抵金仙一击。  不过这般轻易地被宿主划开,想必已经挡过了金仙的一击。  宿主莫要怕,您身上至少有十几层防护罩,打他!】  有了系统小精灵的话,鹿娩越战越勇。  一剑扬起满地飘零,一剑划开黑烟刹那。  也就是这一瞬之机,谢麟黑白游鱼游进其中,林青辰以一剑唤三千水道,内外兼顾,黑烟尽散。  在看到鹿娩和启戒的一刹那,谢麟飞身上前,叠上阴阳图接手鹿娩与启戒的对战。  林青润将鹿娩带回地面,将诛邪斩魔旗交于她:“鹿姑娘,此为诛邪斩魔旗,唯有身负掌门金花的你可以使用。”  说罢,运转灵力飞身而去,协助谢麟斩杀启戒。  而当鹿娩拿到旗帜的霎时间,脑海中忽而涌现出挥动旗帜的招式以及咒语。  恰逢此时,墨狱操控流沙拔地而起,被弹飞的人被紧随其后的火球砸下,奄奄一息。  “铮——”  管俞结印挡下,然此招威力巨大,逼使他不得不向后退至数十米之时,鹿娩一掌稳稳托住管俞的后背。  “交给我。” 7·7魔族探查 战场之上,除了敌人便是友军。  生死之交,后背之信,血与血的碰撞,谱写出孤漠绝唱。  烽火饮酒一杯,旌旗漫卷人是非,号角连天,摧枯拉朽。赴此山河约,飒爽容姿策马去,醉笑一场,今宵那堪明年在。剑戟刀枪弓弦奏,飞度关山,风扬金鸣。趁鬓海犹青,客舍人间,与万民同归!  鹿娩飞奔上前,管俞在后为其保驾护航,卫孜辰好不容易得一息喘气,见鹿娩举旗而入,一咬牙,抱着血瑶扫荡一片妖兽。  金光四溢,不同于来自神庙由信仰组成的金光,坚韧无比。鹿娩身上的金光清和纯正,此刻步步生莲,所行之处光金辉不散,振奋人心。  “天地玄宗,沧海月明,金光覆映,守静安心,广修浩劫,证道神通。今请诸仙,伏魔降妖!”  万籁俱寂,只此一瞬,天雷骤降,风暴归尘,万雪息止,拨云见月。  “那是什么?”  只见鹿娩身披神光,一袭紫衣绝世风华,于战场中央挥舞千斤旗帜。  墨狱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甩开管俞上前击杀,却被斜梧拦下。  “那是仙族传给人族的诛邪斩魔旗……她有人族半仙金花护体,此金花还将那些老家伙的灵力传送过来,你上去就是送死。此战打不了了,叫上启戒和礵儡,撤!”  “九天紫光,雷霆扫合,万炁荡腾,诛邪亡形!”  【宿主快停一停,这金花传送过来的灵力会撑爆您的脉道,会炸的!】  鹿娩举旗挥舞,拿旗之时倒是并无太大感觉,可挥动一刹却突觉泰山压顶,不仅身体沉重不已,每挥一次,旗帜便更重百倍。  与此同时,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灵力游走于周身传输与发挥。  “无妨——”  鹿娩咬着牙,旋身、绕背、屈膝、飞跃、掌旗……  金光紫电雷霆出,魔族即便死亡尚且可以再聚,可若是被这天雷击中,那便再无生还可能。  而今这面旗帜在释放仙族气息和人族法术灵力的同时,还控制着天雷精确地劈到魔族身上。  一气呵成,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果真不是攻打人界的最好时机。  礵儡暴怒,她辛苦收集的灵魂竟被这白面书生收走,而这书生所操控的幽冥花火竟也是她炼魂鼎的克星。  更别提后面飞来一个铃铛,那书生借助这铃铛操控那些刚死未成尸军的尸体,若非礵儡在魔界修炼多年,只怕今日要败。  败?可笑,魔族永不言败!  礵儡欲要大开杀戒,却听到收兵的号角,真是气煞魔也!  “下次见面,吾定杀你。”  留下一句狠话,礵儡化作一团黑烟消失。  林青润和谢麟联手对战启戒,启戒哐哐数十个魔球砸去,只可惜他对战的一位是谢家百年难遇的天才、一位是暮池门的大弟子,再加之天雷压制,魔气大打折扣。  “小兔崽子们,本将不陪你们玩了。”  启戒大笑,抽身离开,遥望那挥舞旗帜的人。  一袭紫衣翩然临,身华清艳姿容绝,山涧泉水鸣叮响,氤氲万花待冰月。  纵然此次无法攻下人界,但能见此般倾城佳人,也不算很亏。  魔族迅速撤退,一场持续一日的快战在夜尽天明之时划上终点。  【宿主!】  待到魔族尽数离去,鹿娩撑着旗杆喘着粗气,抹掉头上汗水,终是精疲力竭,倒在这片为血所浸染的土地上。  系统小精灵急切地在鹿娩身边飞舞。  【检测宿主身体数据ing……  确认宿主身体无恙√……  系统跟随休眠……】  魔族在孔雀海开出的裂缝被天道修复,好在群魔及时撤退,否则将难以返回。  魉嬒城,日月殿。  殿中央钟鸣笙笛,舞乐嬉声。两侧悬挂妖兽骸骨,皮毛大貂,幽火森森,映照出列坐诸魔的狰狞面容。  血果酒酿,每桌之上肉类连着鲜血,食用者饮酒作乐,毫不介意这血腥味。  两旁侍官轻纱掩面,若不幸被看中,也只是任魔宰割的命运。  大殿顶上黑色水晶能将下方照射上去,那些欲行亲密之举的魔也毫不遮羞避讳。而在这片顶上挂满了违令者的手臂,寸寸俱断,连同舌头一并用绳索串上。  外面风雪交加,沙地之上铺满了厚厚的冰雪。魔界气候素来如此,在这里不见阳光,只见明月,因此许多植物在此处难以存活。  而漫天的魔气时常将月亮遮住,若非有烛火,魔界可谓是黑暗世界。  魔界有三大魔君,七大魔将。  魔君非伽居傀墉城,祝琮魔君掌魑郦城,列云魔君管魉嬒城。 >  而七大魔将分属不同魔君手下,除却一魔。此魔修为位列七大魔将之首,只知其修为颇深,然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晓她居住何地,偶得一见,不过是在魔界深渊之处猎杀妖兽。  此次发兵人界,对魔君祝琮而言不过是一桩百利而无一害的小事,总归不过死些小兵妖兽。  “报——”  魔族小兵跑进大殿,低头单膝跪下行礼。  “前线急报,四大魔将率大军返回,伤亡统计当中。”  话音落,满座魔族无一魔敢说话。  祝琮冷哼一声,化雾离去。  魔君列云高坐龙骨雕花椅上,手中把玩着紫檀木雕串,左边蛇女摇尾奉酒,右侧狐男低眉顺眼地端着魔族罕见的水果。  列云虽为男身,却长了一张宛如女子一般柔和的脸,听闻消息,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快,众魔心里松了一口气。  若是真能一举成功,反倒来得太过轻易,让魔心不安,毕竟人界那些老东西还活着。  本来也只想着能占领人族沙漠之地,如若不成,倒也能借机摸清人族大概实力。  “斜梧呢,让他们四个到藏暝殿见本座。”  众魔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起,然列云留下这一句后便离开了。  如此,众魔才真正开始放肆地玩乐。  在魔界,强者为尊,只要实力足够,哪怕指着三位魔君的鼻子骂都无人过问。  只不过在魔界,三位魔君的修为便是众魔至死也不一定能修炼到的,到了魔君那种境界,弹指杀死万魔不过随心而动。  斜梧方到,接到魔君指令后立刻带着其余三魔马不停蹄地赶到藏暝殿。  “回禀君上,现如今人族分为两国,一为清越国,一为琅陵国。”  清越国共有两大修仙门派,一为苍穹山九耀派,此次来人约三百人;一为沧海暮池门,此次来人约三百人。其中还有一个独立于两大门派之外的神庙,人数未知。此次还有一个由清越国皇帝组织的门派名为清风门,人数应是四人。”  琅陵国有由大巫师带领的十二巫咸,十二巫咸座下门生众多,参与此次大战人数为清越国各门派之和。”  神庙与十二巫咸及其门生为人族普通士兵赐福,增其力量和防御。”  九耀派和暮池门斩妖除魔者居多,少数同神庙和十二巫咸一般。”  清风门四人单体作战能力很强,结印者为管俞,拥有阴阳双鱼者名谢麟,神庙大供奉同时兼任清越国大祭司周月娥受万民奉养,可号令天下世家门派,最后还有一个来自长白山的持剑者名唤鹿娩。”  此次战役妖兽皆能感受到血脉压制,而我们初入人界之时也确实得见一只青鸾鸟,血脉压制应是出自于他。”  战场上出现了由妖族幻影成形术幻化的玉桂和若木,然这只青鸾鸟伪装得极好,我们可以判断他在战场上却无法找到他在何处。”  除却这些势力外,此次查明尸军源于冥界,现由一个名叫言玉渊的白面书生率领。”  琅陵国皇帝亲征,然他有紫微星照拂,我们无法伤他。同样的情况在清越国另一位身上也有发生,不过那位的紫气远不如琅陵国皇帝浓郁。”  以上俱为属下此次战况总结,伤亡待统计后上报。”  另外启戒与长白山鹿娩、清风门谢麟、清风门管俞以及暮池门大弟子林青润交过手,墨狱与管俞打过,礵儡与那位冥界言玉渊打过,具体详情尊上可问他们。” 7·8针锋相对 启戒原想赶紧说完去找魔女玩耍,谁曾想对谁都冷若冰霜的礵儡倒是先开了口。  “言玉渊,手持亡灵镰,能操控尸军,拥有亡灵之力,能收阴魂,能使用冥界幽冥花火。因为他,本将最强的炼魂鼎和傀儡难以发挥作用。”  列云魔君,本将不是你的手下,汇报完毕,告辞。”  今日之战,于堂堂七大魔将之一的礵儡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从今往后她更要发愤修炼。  启戒交手之人数为四魔之首,因此所收集到的消息最细节,一开口便把原本要回魑郦城的礵儡留下旁听。  “尊上,若是逐月弓仍在魔界,那为何人族还有一把逐月弓?”  列云坐在这个位置数百年,很少有令他惊讶之事。此前有魔来报说人族有逐月弓,他还以为是那魔疯了也就没理,但从启戒口中说出分量可不一样了。  “属下所见到的那把逐月弓黯淡无光,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但当那长白山鹿娩开弓射箭之时,属下可用性命起誓,那一定是逐月弓的气息。”  此女虽无灵力,却武艺超群,恐为人族武神,假以时日,必成大患。且她身负人族半仙金花,因此后面挥舞诛邪斩魔旗导致我军难以前行,不得不退回魔界。”  清风门管俞结印防御罩固若金汤,较大多人族而算是翘楚。谢麟的阴阳图可大可小,重若千钧,不过他的黑白游鱼却可吞噬些许魔气。暮池门大弟子林青润实力不容小觑,年纪不大,却已掌握其派绝技三千水道。”  若是他四人联手,加上神庙以及大巫师的各种赐福,属下当是会落些下风。”  启戒说罢,藏暝殿内一片安静。  良久,列云幽幽道:“统计魔族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至于逐月弓……逐月弓乃魔界神器,待半年后正式发兵人界,务必关注此女,暂留活口,抢夺逐月弓为要。”  斜梧有片刻犹豫,思量再三后开口问道:“尊上,可要派人去寻找烬灭魔将,通知她随我等攻打人族?”  列云冷哼一声:“通知?不必管她,待到明年,她不来也得来。”  得到答复后众魔退出藏暝殿,礵儡悄无声息地消失,启戒则脚底一抹油不知去往何处。  墨狱媚眼如丝,一手搭在斜梧肩上,笑道:“看不出来,你在战场上竟观察到了这么多。”  斜梧扫视一圈,并未搭理她:“启戒呢?”  墨狱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自然是去找他的小娘子们醉生梦死了,我又怎知他在何处。”  言罢,墨狱便也懒得理他,转身离去。斜梧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拂袖离开。  人界。  两国正在各自统计伤亡,原本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直至言玉渊征得亡灵同意后,欲将他们的尸体变为尸兵之时,有人不同意了。  “此前尸军兵临城下,将关外村落踏平一事尚且未完,怎么,你又想扩充尸军?魔族莫不是被你挑唆来的,这样每多一具尸体你便会多一名尸兵,长此以往,将来人族岂非遍地行走的尸体?”  黄海关,将军府正厅内。  耶喻羚位居高位,洛长珏和瓦那多一左一右居于其下。洛长珏身后坐了刘霁,其下依次是曙天城少城主李钺、罗晴李氏李曼、青阳周氏周月娥及周长安、凌河谢氏谢麟、天阙管氏管俞、凤池陈氏陈扶光、绛西苏氏苏锦棠、南风苗氏苗霄景及苗秋雅。  各自身后站有各家弟子。  瓦那多身后坐其夫人都朵丽,大巫师牟非一袭黑衣将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下依次坐满了琅陵国的文武大臣。  而各仙门弟子则派出各派前几的师兄师姐前来一同商议战后事宜,红白为九耀,银蓝为暮池门,最好分辨。  各世家弟子到来,尽管形势紧急,却也免不了进王宫拜会一遭,因此身怀六甲的琅陵王后、清越国明昭公主洛禧岁也随军同行,如今一切风平浪静,她正在后院养胎,未到大厅。  面对各方猜忌,言玉渊早有准备。  自言玉渊决定接管尸军、修习幽冥之力之时便已算到,终有一日他会面临千夫所指的情况。  生死轮回本是天道自然,而这些行尸走肉如今竟能行动一如常人,力量却是比寻常人高出许多,确实是人间大患。  言玉渊身长如松,不卑不亢,对各方行礼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回道:“在下一介白衣,前几日方才接管尸军,实在担不起勾结魔族这般的罪名。”  我并不否认尸军造下的罪孽,但他们在那片荒域守卫人界数十年却无人知晓,在今日之前,魔族已经通过孔雀海进攻人界数次,若无尸军相助,死的便不止是那些人了。”  而尸军之 所以突然暴动攻打人族,是因为他们为人间种种忧悲哀愁苦痛所扰,这才失了心志。”如今我既接管了尸军,便不会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我会带着尸军前往关外那片地下世界,此前如何,今后便依旧如何。”  琅陵国大臣漠柯道:“那好,你既自称来自冥界,那人族为何要信你,今日你是人族的友军,他日若是冥界要你剑指人族,难道你还会带着你的尸军相助人族?”  言玉渊言语温和,却掷地有声,回道:“我虽与冥界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却依旧是人族。若真有那日,我会选择人族,并且只要我在,便不会有那一日。”  众人窃窃私语,各有想法。  高台之上的耶喻羚闭目,看不出想法。洛长珏欲要开口却又稳坐,周月娥倒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左侧母亲李曼一个眼神拦下。  两大派的弟子正襟危坐,不发表任何意见。  卫孜辰躲得远远的,他很清楚这些事情他说不上话,不过这也让他忍不住思考人族与妖族的关系,最后想不通,选择默默吃东西。  其实琅陵国大多数人都赞同漠柯大臣的说法。  而在来前言玉渊便已同谢麟商量好,让他不必插手此事。因此谢麟全程低头,尽管身后几位谢家弟子询问,他也依旧一语不发。  言玉渊自知晓自己身份以来,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但此事他已决意一人承担,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牵扯进来。  就让他为这一切谱写终章。  方才指责言玉渊的大臣漠柯继续追问:“好,就如你所言,你是人族,我们可以信你。但尸军呢?他们无神无智尚且会被旁的因素所干扰,那你又如何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得住这一切?”  尸军会为人间戾气所扰,难保有一日你不会,若是有朝一日你为魔族所控,人族又当如何?”  人族不能将这样一群怪物视为同类,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未知数之上!”  且就依你所言,尸军守卫人界数十年,谁能作证?谁又能担保你将来不会犯糊涂?”  言玉渊沉默,那些泣血画面只有他看过。而这位先生虽然咄咄逼人,所言却也不假,何况尸军做的错事尚未解决。  卫孜辰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人族行事果然瞻前顾后,若是妖族才不怕这些什么尸军,来一个烧一个呗。  “我能作证。”  系统小精灵在前面汇报大厅的情形,鹿娩跟在后面晕晕沉沉地走着,听着它在耳边嗡嗡嗡地转述着。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真是十分熟悉。  而鹿娩也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以黑发示人,两支素银长簪将墨发半挽,两根白色飘带随长发一同起舞,身披一袭烟云缥缈白衣,一对珍珠长链耳坠在脖颈之间微微摇晃。面无血色,多了一分病态之美,眸光清澈坚定,一路走来,尘俗不染。  满座哗然。  一个人竟能驾驭如此众多的美,真乃天女下凡。  鹿娩走来,向众人行礼:“长白山前守山人姬玄青弟子,长白山二代弟子,清越国清风门人鹿娩,见过诸位。” 7·9论迹论心 见来人是鹿娩,漠柯神色缓和了几分。  这位并无任何灵力的白衣女侠,若是在军营,按此次战役来算当是千夫长。女子存于世间本就艰难,能走到如今,站在世人跟前,漠柯是敬佩的,何况她才多大。  鹿娩望向漠柯,眸色清明,一身病色却难掩凛然正气。  “我可以作证,在那片荒漠之中,我看到了尸军孤军奋战,抵挡了魔族的数次进攻。”  修道之人,如若发誓,必会应劫。今日鹿娩在此以道心起誓,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不实之言,必会生疮流脓,此生难登武道之巅,死后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鹿娩声音婉转温和,言辞恳切真诚,字字敲在众人心间。  加之誓言一出,似有白光闪过。  是誓言契。  说明起誓人决心很强烈。  满座默语。  【记忆读取完毕,系统不会离开宿主了。】  系统小精灵贴到鹿娩脸旁,亲昵地蹭了蹭。  漠柯摇摇头,依旧不肯让步:“一码归一码,即便尸军曾经于人界有功,可谁又担保他们毁村杀人之事不会再一次发生?”  【宿主,何不先拖一拖,反正人族办事总是拖着拖着就过去了。】  鹿娩暗暗点头,言玉渊欲要开口,不料被鹿娩抢先一步:“不论那些尸体是留是去,可当下最重要之事是祭奠英魂,其它事情都可以延后处理。诸位认为呢?”  洛长珏轻咳一声,出言赞同道:“说的不错,英魂未祭,却在这里争论难以得出结论之事,属实是让英雄以及家眷寒心。陛下,您认为应当如何?”  洛长珏私心里是赞成言玉渊的。  一来死者为大,如若死者的灵魂都不反对,他们这些活人争来争去又有何意。  并且如今尸军由言玉渊率领,如此这般,可将尸军看作来自冥界的外援。  漠柯所言亦是有理,洛长珏身为使臣又是邻国皇子,言玉渊虽自称来自冥界,却实打实是清越国人,纵使洛长珏想偏私,却也不好这般明目张胆。  一位小兵跑来,全场寂然,宫人层层通传,于耶喻羚耳旁低语,随后耶喻羚持剑起身:“祭典已备好,众卿随孤同去。”  言玉渊和鹿娩让出路,待到大厅内众人尽出,卫孜辰凑过来虚扶着鹿娩,对言玉渊道:“言公子,说来说去,你并未告诉众人你在冥界是个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保证让他们所担心的一切不会发生。若是说了,想来此事应会简单许多。”  鹿娩摇头道:“不一定,指不定会适得其反。现在还有时间,你想想祭典之后要如何应对吧。”  卫孜辰和鹿娩对言玉渊的身份心知肚明,言玉渊对此虽有疑惑,但见二人并未明说,想来也是怕隔墙有耳。  言玉渊行礼以表感谢:“多谢鹿姑娘,多谢卫少侠,也多谢鹿姑娘方才帮在下说话。”  卫孜辰背着血瑶,担忧地看向鹿娩:“妹妹你……没事吧?脸色有些吓人。”  鹿娩取出镜子看了一眼:“还行,放心,我不会有事。”随即转头看向言玉渊,眸中写满悲恸,“言公子,大漠白骨,他们的事迹我看到了,并非假话,那日还是老卫将我唤醒的。”  英雄无名,我敬佩他们,此前觉得尸军的事迹应为天下人所知。但想了又想,尸军最初偏守一处之时便没想过这些虚名。如今你是尸军将领,你做什么选择,他们在世人眼中便是什么形象。”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尸军镇守荒漠数十年无人所知,突然发兵,便长驱直入,直奔关外,以至百姓遭难,家园尽毁。而最关键的一点,尸军消失却又突然出现在曙天城外,且按兵不动。想来这背后必定藏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言公子既能够感知尸军残念,与尸军灵魂沟通,真相如何,我想现在大概只有您自己知道了。”  【宿主好聪明!】  三人并肩走着,话到此处,鹿娩已经将心里话说得差不多了。  而言玉渊迟迟不肯说明尸军失去神志的原因,想必是要为此事遮掩,而遮掩的内容自然只有他知道了。  卫孜辰听得一愣一愣的,妹妹一向是比他聪明,只是平素众人只着重关注于妹妹的武力值,加之妹妹低调,因而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妹妹脑子有多灵活。  不过这有什么打紧,妹妹就是妹妹,她不会去伤害任何人。  【宿主,您的身体从前便不是很好,近些年好不容易才调养回来,如今功亏一篑,再也无法以最巅峰的状态去迎战,这一切值得吗?】  鹿娩那日拿到诛邪斩魔旗之时,休法掌门千里传音在耳旁响起:  “鹿女侠,那日相赠金花,原是想借你之眼以感苍生,助你 修行,老朽也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然今日吾等无法抽身,此金花可为媒介连通两处灵力,吾可将诛邪斩魔旗的口诀与招式传授予你,只是至此金花枯萎,回归吾身。”  而如此磅礴灵力加于你身,只怕日后你的身体会大不如从前,就连武道也会一落千丈……”  【宿主?】  从回忆中抽出,鹿娩眸光清澈,嘴角带笑:“值得,不过就是身体没有以前好,又不是提不动刀打不了架,我多养养就好了。”  【宿主,这并非小事,系统检测过您的身体,从前为了调养身体您吃过不少天材地宝,因而对药物有着抗药性,如今回炉重造,有抗药性这一茬,很难再……】  “你看,如今也算结束了一件事,至少短期之内魔族不会再次进攻,我觉得很值。”  何况师父在世时可是天下第一,师父仙去之后,大师兄和二师兄长年霸榜一二,我身为长白山后人,即便如今只剩下三成功力,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财白说过生死簿上没有我的名字,那我只要撑着一口气,就不会死。”  我再问你,你觉得我如何?在武道方面。”  【那自然是绝世无双。】  鹿娩对小精灵微微摇头:“我所生长的环境充满爱意,我所在的国家崇尚和平。尽管我知道战争是用鲜血和骨肉堆砌而成,但无论如何我也下不去死手,我只能选择挑断他/她/它们的手筋脚筋,让其失去行动的能力。”  我修习的剑招再华丽绚烂美丽风雅,可终究不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所以看似很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未真正发挥全部实力,还有便是……”  鹿娩顿了顿,抬头望向天际:“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便是剑,剑如生命,剑在人在。”  我的剑不在这里,我的命也就去了一半。”  只有拥有蔽月的她,才是完整的她。  系统小精灵明白了鹿娩的心中所想。  以天下为己任,万般皆浮云。  谈笑间,已出黄海关。  众人带着一身伤痕,跟随天子祭拜英灵,就连本该在将军府养胎的王后明昭公主也在侍女的扶持下于寒风中等待。 7·10英奠新生 城墙钟鼓哀,魂幡长明舞。钱纸散纷扬,清酒碎罐炉。孤烟焚香上,铃响引归途。金辉余烬摇,游人牵肠渡。  死亡并非终点,这个世界会有人记得他/她们的事迹。  朝夕共处,弹指为尘土。  一路静默,只闻风声,脚步声,焚香燃纸声。  孤坟独立,英魂相守,乌鸦盘旋,生者不归。  前来祭祀的队伍浩浩荡荡,更有甚者直接在关外安营扎寨,自觉维护祭祀秩序。  “妹妹,他们都回去了,你还不走吗?”  日落辰星起,将军府争论之事自是明日再议。  众人祭拜后便回去休养生息,鹿娩从系统空间取出披风裹住,卫孜辰见鹿娩站在墙角发呆,于是前来询问。  鹿娩摇摇头:“我再看看,你先回去吧。”  卫孜辰担忧地望向她,犹豫道:“妹妹,你的身体……可还好?”  “放心,没事的。”鹿娩摆摆手,笑眼盈盈。  从前不惧寒冷之人如今裹成这般,怎会没事。  然卫孜辰知晓鹿娩不过是不想让众人担心罢了,于是道:“那我先走了,你早些回来,别待太久。”  鹿娩点头应下,目光落到远处,只见暗夜之中,忽明忽暗的火把逐渐汇成一条星光之路。  信仰之力,源远流长,经久不息。  万里魂魄聚,于英魂冢上来回飘荡,来往百姓毫不畏惧。  磕头,插香,礼成。  【生亡矣,生生不息。】  大千世界,聚散相依,生死为伴。  一阵寒风袭来,鹿娩打了个冷战。  【宿主,咱们快回去,您如今的身体可禁不住风吹。】  鹿娩点头,穿过人群,逆流而上,独行天地间,这条路,终究是无人能一路相伴。  次日,一如昨日座次,鹿娩找到卫孜辰,两人坐于末端。  然尚未开始,后院便传来明昭公主产子的消息。  于是一切暂停,各回各院,等待消息。  然直至太阳将落,仍未有庆贺之声传来。  算算时间,按照鹿娩和三师姐一起接生的经验,大概率是难产了。  【宿主,您还有这本事呢。】  提到这个,鹿娩有些许骄傲。  山上的猪大部分都是经她之手生出的,倘若山下村民牲畜有难产之状,便会请她们前去帮忙。  鹿娩有着三师姐从旁辅导,接生后的小动物们存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及以上。  经验便是这样攒成的。  正因为有过给小动物接生的经验,三师姐特意交代过如何给人类小孩接生,人体构造与动物不相同,生产时自然也有许多不同。  由于地处偏远,彼时村里有妇人产子,疼痛难动,正巧遇上采药归来的鹿娩和三师姐,遂请二人前去接生。  也是那时,三师姐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应当如何去做。  “我虽没怎么干过苦活,但不代表不会,就好比栽花种地、放牛耕田,村里那些事我都很熟的。不说了,我去瞧瞧。”  【宿主,友情提醒,这里是古代,妇人生产时你这种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允许去围观的。】  “我是现代狂徒,管不住我的。”  大抵是因为战后,新生儿的降临代表着希望,因此众人的期望总会不知不觉地拉高。  且此次众世家来的主要目的便是祝贺公主产子。  院外围满了人,鹿娩躲在高墙后暗中观察。  院内侍女端出一盆盆血水,耶喻羚坐于房外,因着其背对院门,瞧不出什么情绪。  大夫从门中出来,擦掉额上冷汗,低头不知对耶喻羚说了些什么,随后耶喻羚一拍桌子,吓的大夫立刻跪下。  莫非是陪葬论?  院外众人心急如焚,又不敢高声喧哗,窃窃私语。  鹿娩将长发尽数挽上,收拢袖口,戴上面纱,翻墙而入。  “在下云游此地,听闻王后产子特来相助,事不宜迟,望陛下允准。”  作为一个广播剧爱好者,练习过配音的人,变换音色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鹿娩的突然出现让院中侍卫纷纷拔剑相向,耶喻羚死死盯住鹿娩,终是点头应准。  在侍卫收剑那一瞬,鹿娩将大夫拉上一同进屋。  血腥之气弥散,充斥着屋内每一处角落,绕过三道屏风,三名稳婆正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约莫七八个侍女来来去去,五名大夫大喜过望。  若是出事,好歹有人为他们背锅了。  “嘘,安静一些,如今是什么情况?”  鹿娩眉头微皱,这些稳婆是琅陵国人,尽管猜到她们在说鼓舞之语,然却吵得让人头疼 。而鹿娩一说话,气势压倒众人,产房内瞬间安静。塌上洛禧岁面色惨白,神情痛苦,然仍不减倾城之姿,国色天香。  一名大夫应是公主陪嫁,立刻回道:“胎位不太正,有血崩之势,我等已施过针,止血汤药已备好,只是这胎儿过大,实在难出,若再等上些许,只怕殿下会窒息而亡,王后娘娘也会……”  大夫的声音愈来愈小,鹿娩了然,走上前握住洛禧岁的手,柔声安抚道:“公主殿下,我知道您很累,先休息一下,相信我们。”  睡、忍痛、慢临盆,为临产调护六字要诀。  洛禧岁美眸含泪,微微点头。  “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稳婆大夫留下,其余留下三人换水,动作麻利些即可,其他/她人先出去,找些油和烈酒。大夫,我这有一方。”  鹿娩坐下,提笔写到:  当归、炒黑芥穗、川芎、艾叶、枳壳、炙黄芪、菟丝子、厚朴、羌活、川贝母、白芍、甘草、生姜。  三师姐曾言剂量因人而异,一方也不可治百病,纵是一病,病因有所差异,变化无常,天时地候饮食体质皆有不同,故而切记一味死背方药剂量,不懂变通之理。  若因误诊错诊,如此可至误治错治,一方救命,一方害人,此乃初学者易犯之过,天长地久,如不进步,便为庸医。  故而鹿娩虽知有这么个方子,却必须让大夫过目,不能贸然使用。  “剂量我记不清楚,您先研究着瞧瞧能不能用上,我去去就来。”  鹿娩走出房间,翻身上了屋顶,根据方才在屋内观察的情况,于一角戳了一个小洞进去,一股热气透出,随后鹿娩跳下来将耶喻羚旁侧桌上一口未动的糕点茶水顺走。  “公主殿下,您先吃点东西,大夫您上汤药。”  鹿娩环视房内一圈,将旁侧高背雕花木架推来。  三名稳婆明了,两人抬手,一人在前扶住,鹿娩托背将洛禧岁扶起站立,让其抓住高架上端。  而站起身的瞬间,疼痛感再次袭来,两名稳婆将洛禧岁稳稳扶住,一名稳婆将衣服掀开不停擦拭。  “大夫,请您施针,辅助按摩。公主殿下,您再忍忍,很快的。”  鹿娩用热水净手后又用酒擦洗了一遍,随后在手上抹上方才备好的油,油里有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稳婆不停擦拭下身,众人齐心协力。  洛禧岁能感受到胎儿堵在那里,欲坠不坠,这个过程不可谓煎熬。  忽而稳婆惊喜地喊道:“出头了出头了,王后娘娘用力!”  鹿娩沉稳地让洛禧岁控制呼吸,喂了些许糕点汤药,时机成熟,一声令下,洛禧岁立刻聚集所有气力,鹿娩时刻关注下面情况,当胎儿的头完全露出时,立刻托住。  众人总算松一口气,头出来了,可是血开始接连不断的流出。  “大夫,先止血吃药。公主殿下别慌,孩子不会有事,您也不会有事。”  鹿娩计算着洛禧岁流失了多少血。  婴儿啼哭,自己也开始向外用力运动,众人大喜,稳婆和鹿娩一手托住头一手托住婴儿扭出来的身体。  当婴儿稳稳出来的一瞬,鹿娩将婴儿交给擦血的稳婆,稳婆接过立刻为婴儿擦拭身体包住。  一名侍女前去报喜,鹿娩和其余两名稳婆将洛禧岁扶回榻上躺下,大夫扎针锁穴止血,汤药不断。  鹿娩擦擦手,走到床边,声音轻柔,却给人莫名的安心:“公主殿下真棒!您很伟大。”  洛禧岁如释重负,微微扬起嘴角:“多谢你,你也是清越国人,你叫什么名字?”  鹿娩笑而不语,大夫也松了口气:“血止住了,我去开方。”  稳婆们为洛禧岁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正在此时,耶喻羚抱着孩子进来。  鹿娩立刻让出位置,悄然转身,翻墙离去,深藏功与名。 7·11百业正兴 【哇,宿主好棒!】  系统小精灵在旁鼓掌,鹿娩将长发换回粉棕色,一袭白缎绣粉蝶长裙,扶着树喘了口气。  如今果真连翻个墙都有些许吃力。  “生命珍贵,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我都会尽力保住。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闪现一般,怀孕坐月子时也同样很辛苦,每一位母亲都很勇敢都很伟大。不说了,我有些累,回去睡会。”  鹿娩与几位暮池门女弟子同住一院,当她出去之时几名弟子正在修炼,如今她回来了,几人依旧在修炼,当真是刻苦。  “鹿姑娘,好久不见。这是师父和几位长老炼制的养心丹和安神丸,请你务必收下。”  林青润站在院墙外,七月的风炎热而干燥,许是他所修炼的灵力大多与水有关,总有望之清快。  鹿娩并未拒绝,接过瓷瓶,见他手臂处有包扎的痕迹,询问道:“你这伤……”  “无妨,已经没事了,倒是你合该多休息才是。”林青润目光温柔,周身平和,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鹿娩挥挥手,点头笑道:“你说的对,我去休息了,告辞。”  【宿主,您为何对他,嗯,有些许冷淡?】  鹿娩戳了戳系统小精灵:“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了,卫孜辰是妖族,原名羽渺,是一只青鸾。他来人界的目的之一是寻找妖界神器鎏芳琴,第二是寻找一位名叫芩兰原身是孔雀的灵魂,第三是将人界未作恶的妖怪送去妖界。你瞧瞧能帮帮忙吗?”  还有羽渺曾言林青润身上有一股令他很不舒服的气息,你能感觉得到吗?”  【回宿主,可以。但根据您如今身体状况,系统已将任务栏封锁,待您身体恢复如初后,解锁任务栏即可。  天命姻缘只是说您二位在各方条件都很契合,但归根结底是在于您两位的心,如果您确实并无一点感觉,那大概率不会走到一起。  至于气息……个人和个人的感觉不同,系统并未感受到。】  鹿娩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好吧,那先这样,好梦。”  一路走来,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到了各种风光盛景,经历了八辈子也难碰着的故事。  入世修行果然极有必要。  ……  “咳,哎,不过就是昨夜吹了点小风,白日太热并未将被子盖全身,至于吗?咳咳……”  鹿娩已经许久并未体验过生病的感觉了,这身体素质虽不如从前,倒也不必要这般夸张吧。  【宿主,早同您说了,您如今的身体回到了从前身体不好的时候,您就该好好养护。】  “啊,我十岁之前的身体都不咋地,太伤心了。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季节,我却要裹着一个大斗篷,本来穿不了小裙子就烦。”  【宿主少说两句,再说下去您的嗓子估计要不了了。】  鹿娩叹了一口气,哀嚎道:“我爱三师姐,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她这些年全靠三师姐的调理和习武才好的,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真是不适应。  【宿主,您……很想回家吗?】  鹿娩上前点燃烛台,屋内瞬间明亮些许,系统小精灵的脸上写满了探索、好奇……  与不舍。  “想啊,当然想了。家是一个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会挂念的地方,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是一个想起来心里就暖暖的地方。”  烛光照耀在鹿娩脸庞上,若是没有穿越,她不会看到这里的夕照朔雪、巍峨城墙,不会直面残阳沉邸、血染沙月,不会遇到生死之交和推心置腹的朋友。  如果留在现代,按照鹿娩的想法,她会去当一名保安,或是去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配音演员,或者去做新媒体,每日分享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故事和风景。  【宿主,您会得偿所愿的。】  鹿娩咳嗽两声后,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系统小精灵还未回话,外面几名暮池门弟子敲门询问:“鹿姑娘,你醒了?”  鹿娩裹上披风,迅速抹了个口脂,上前开门:“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青久几人笑眯眯地拉着鹿娩:“王后娘娘诞下王子,如今外面正热闹得紧,我们想同你一起去玩。你身体好些了吗,呀,好像有些风寒。我去找找……”  青久跑回房中,不多时便拿着一个青色瓷瓶走出来:“这是我们常备的风寒灵药,你快服下,一会出去吃点东西,回来睡上一觉,明日就好了。”  【宿主放心,此药无毒。】  鹿娩打开瓶子闻了闻,十分感激,行礼道:“多谢。”  在青久、青红、青辞的注视下,鹿娩喝下 了这味道奇怪的药,随后三人便拉着鹿娩出了门。原本萧条寂寥的街道此刻恢复原来热闹的模样,英雄是记在心里的,彩绸云灯是为驱邪迎喜。街道中间游行的花车被百花羽毛装饰得十分华丽炫彩,奇异的服饰和舞蹈乐曲是今夜的狂欢。  “鹿姑娘,我们先去那边看看,你呢?”  鹿娩摆摆手,笑眼盈盈:“无妨,你们去吧。我逛一会儿就回去了,不必管我。”  青久三人得到回复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溜烟便钻进人海不见踪影。  黄海关亦是许久未像今日这般热闹,五湖四海的客人,邻国的朋友,还有各门各派的弟子,街上云锦华缎、粗棉布衣,也算是齐全了。  【宿主你看这个,你肯定喜欢!】  鹿娩顺着系统小精灵指去的方向看去,摊桌摆满了众多琉璃珠串饰品,烛影斑驳之下,流光溢彩。  果然很符合她的审美。  鹿娩自认为她在购物方面比较理智,第一眼看中的东西,会在脑海中思索它的用处,思考过后若是依旧对其恋恋不忘,定然会下定决心买下。  然人类的购物欲是个深渊,一不小心便被放大,越陷越深。  所以一不小心,鹿娩将摊面上的饰品选了几近三分之一。  【宿主,说好的理性购物呢?】  鹿娩抿唇,轻咳一声,笑道:“太美了,理智不了,冲动购物就冲动吧。”  老板,这些多少钱?”  摊主靠在木椅上,一身五彩戏服,好似刚从游行表演的队伍中出来,手指上带着八种颜色各异的宝石戒指,手腕上挂满了檀木和黑曜石的珠串,乱糟糟的棕发以五彩羽毛作为装饰,其间还插了一支白玉毛笔。  牛奶一般莹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摊主约莫三十岁左右,听到有人问价,侧目起身。 7·12风起念响 “哦,我的天呐……”  在听到鹿娩声音的一瞬,仿若仙乐入耳,顺纨抬眼望去,此女仙姿绰约,遗世独立,朱颜黛眉,眸灿若星,山涧清泉淬宝玉,明珠月华不及其光。  鹿娩仍在低头挑选,顺纨突然走上前,单膝跪地,一手背在后,一手抚在肩前。  给鹿娩吓了一跳。  系统小精灵叉腰挡在鹿娩身前,不管旁人是否看得见它,气势汹汹地指着来人。  【你要对我们家娩娩做什么!】  顺纨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变出一朵红玫瑰,优雅地递到鹿娩身前:“来自远方的朋友,美丽的小姐,这里所有的东西您都不必付钱,被您看中是它们的荣幸。”  【哇塞。】  来往的人群逐渐围过来,探头看向此处,鹿娩将挑选好的饰品放到一旁,摆手笑道:“这倒是不必,做生意也不能让你吃亏,打个折……”  鹿娩的声音被周围人声盖过,然当众人看到顺纨的一瞬,除却异乡来客,逐渐散去。  “是那个疯子啊,那倒是见怪不怪了……”  顺纨上前将看热闹的人赶走,回头整理好衣物,躬身行礼:“尊贵的客人,让您受惊了,这些东西……既如此,这位小姐,让我为您画一幅画,这些东西您想拿多少拿多少。”  此人眼中包含真挚,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与人海逆流而行,但他就是他,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  于是鹿娩点头答应了。  【宿主,别说,您这病病歪歪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姿,只不过您不饿吗?方才就喝了些清粥。】  鹿娩用心声回复道:“没太大胃口,有些头晕,正巧我歇会儿,一会儿再去吃点东西。”  得到鹿娩应允,顺纨立刻将桌椅收拾干净让鹿娩坐下,找来纸墨,将发中玉笔拔下。  一盏茶过,鹿娩神游着与系统小精灵“你拍一,我拍一”十几个来回后,顺纨举着手中的画思量许久,神情凝重。  见状,鹿娩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没关系,画成什么模样我都能接受……”  抽象也是一种风格。  顺纨连连摇头:“不不不,是我画技不佳,即便我倾尽一生之力也无法将您的神韵尽数留在纸张上。”  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鹿娩莞尔一笑:“我叫鹿娩,动物的那个鹿,娩是这个娩,读音就按这个。”  鹿娩接过笔,于另一张纸上留下名字。  顺纨如获至宝般接过,再次鞠躬行礼,优雅到极致:“我叫顺纨,您可以带着这些东西走了。”  鹿娩点头,本来想留下钱财,仔细思量过后,见顺纨仍在纠结那幅画,于是迅速将此前挑选的饰品复位,只选择将一条最喜爱的带走。  若是留下钱财,于这位艺术家而言是不尊重,然她也并非贪心之人,一条手串一幅画,很是合情合理。  往来人群不断,灯火通明,堪比过年般热闹。  鹿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不得不说暮池门的风寒灵药确实管用,她如今倒是不怎么咳了,只是仍旧提不起胃口。  【宿主宿主,这奶茶好香,你快买点来尝尝。】  系统小精灵飘到一家店前,奶香浓郁,还有新鲜出炉的黄奶馒头。鹿娩用鼻子努力吸了吸,总算闻到了香味。  【宿主,你信我,很好吃的。】  鹿娩失笑:“我自然是信你的,只可惜你吃不到。”  系统小精灵嘿嘿一笑。  【您吃到就是我吃到了。】  店主热情地招呼鹿娩坐下,近日来到黄海关的外乡人太多,为着做生意,店主不得不学会了一些清越国的语言。  热腾腾的馒头和扑着花香的奶茶上桌,鹿娩刚喝下一口,只见一个小黑手伸出,趁店主招呼客人的功夫,迅速顺走了一个馒头。  未等鹿娩出言提醒,一旁一位身穿九耀派火红云纹校服的弟子便将小贼抓住,交于店家处理。  “老板,这小贼偷了你家一个馒头,交给你处理了。行好事不必言谢,在下告辞。”  这位弟子留下小贼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小贼粗布麻衣上缝了十几个补丁,不知是身体瘦弱撑不起这衣服,还是这衣服太大不合身,松松垮垮的挂着,脏兮兮的小脸瞧不出长什么模样,一双眼睛倒是生得极其好看,亮晶晶的,仿若月夜临水,清澈平静。  店主并未责备小贼,反倒拿出一个小碗盛了奶茶递给她。  一旁的客人奇怪地询问道:“这小贼偷东西,你怎还给他喝的?”  店主面容和善,并不在意:“她家里情况不好,能照顾便照顾了。”  “这天底下 这么多可怜人,莫不是您挨个儿都要去照顾,那您不得亏死。”“不打紧,能帮一个算一个,亏不亏的,心不亏就行。”  小贼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喝奶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子时将至,街道逐渐冷清,鹿娩放下银钱,向店家买了两个馒头递给小贼。  “我瞧你你身手挺灵活,脚步也轻快,可以考虑去参军,当个斥候什么的。我买多了吃不完也浪费,你帮我吃吧,不要浪费粮食哦。”  说罢,鹿娩留下馒头起身离开,只眨眼之间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待她走后,店家喃喃道:“方才没仔细看,这姑娘长的真俊!(已自动翻译)”  方才一言不发的小贼点头附和:“像壁画上的神女。(自动翻译)”  “你这丫头,难得听你夸人。你今日也算是遇到了好心人,你也十三岁了,有想好日后去做什么营生吗?”  小姑娘麻利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净手挽上袖子开始洗碗:“能过一日算一日。”  “这怎么行,明年你就十四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街头非业家那小子不错,只比你大六岁,人也老实,家里也就他一个儿子,你若嫁过去,日后就是你当家做主。”  你若同意,赶明儿我就帮你去说说,等嫁了人,又是一番天地了,你有了着落,我也放心多了。”  那户人家以宰牛羊马为生,不说大富大贵,至少生活还算稳定。  却见小姑娘冷嗤一声:“我这样的灾星,旁人避之不及,还敢让我过门?我没打算嫁人,你忙你自己的事,少管我。”  “你这丫头,咋这么倔呢?你不做营生,不学手艺,又不像那些修真女弟子一般能上天入地,浴血沙场。除了嫁人还能做什么?我就搞不懂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罢了,我这儿总归是有你一个馒头吃的。”  小姑娘低头认真刷碗:“我自有我的去处,日后你等着享福才是。”  风声太大,盖过了小姑娘的声音,随风铃摇曳在黑夜中。  声声回响。  【第七章·尸起魔乱(完)】 8·1妖影无踪 尸军去留在今日是该有一个结果了。  言玉渊闭门思索一夜,于晨曦照耀之时,总算想出一个两全之法。  今日一早清风门众人前来问候鹿娩,见鹿娩这番模样,周月娥让她留下休息,其余人前去正厅商议尸军之事。  送走众人,练过剑后,鹿娩于房内躺尸。  【宿主,你近日除却练剑,其它方面是越发懒了。】  鹿娩挺尸躺板板,乐呵呵地伸出小指与系统小精灵拉手摇晃:“咳咳,我身体不行,没精力,虚的慌,休息就是我的归宿。”  【您练剑的时候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鹿娩张口胡言道:“正是因为练剑将我仅剩不多的体力练完了,所以才需要多休息。”  忽而门外传来敲门声,得到鹿娩准许后,一位身着紫蝶襦宫裙戴青鱼披帛的侍女进前来行礼。  “奴婢房黛颜,明昭公主侍女,见过鹿大人。”  房黛颜行过礼后,快步上前将鹿娩扶起,随后进来八位身着墨绿轻纱石榴裙的侍女,每一位手上都端着不同模样的金色镂花锦盒,华贵非凡。  鹿娩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无妨,我自己可以起来。”  公主的侍女,据说有时比官家小姐还要尊贵些。  在礼法森严的世界,鹿娩虽无阶级概念,但为避免麻烦,还是知道轻重的。  房黛颜并未勉强,花钿绢花银对簪,足以将她与其她侍女区别开。  八名侍女行礼后排成两排,房黛颜微微招手,前排四人齐齐上前。  每一个锦盒四面花纹巧夺天工。  买椟还珠,诚不欺我也。  “这是东海紫珠嵌碧水玉耳珰一对、天山暖玉泣凰珊瑚珠一串、碎冰孔雀翡羽步摇一支、紫气东来瓷雕香铃一对……”  介绍完这一排,房黛颜以眼神示意,后排侍女上前,前排侍女齐齐后退两步。  “青丝绕镶红玛瑙金镯一对、国色真颜红珍珠耳珰一对、万象芙蓉琉璃花冠一顶、清水白玉菡萏簪一支。”  鹿大人,这是公主殿下的一点心意,望您收下。”  【宿主,每一样饰品都价值连城,绝无假货。】  闻言鹿娩笑了笑,堂堂公主殿下还不至于拿假货出来,可这又是因何缘故?  随后鹿娩抬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果然珍贵有珍贵的道理。  金石玉器源于天然,经工人呕心沥血匠心打造,天地予灵气,工人赋华彩。天生我以血肉,工人全我之魂魄。  故而使其焕发生命,以养佩戴者。  “这……”  不等鹿娩的后文,房黛颜微微一笑,盈盈行礼:“姑娘所为,公主知道,您不愿说,公主也不勉强,但这份心意请您务必要收下。”  鹿娩婉拒道:“嗯……我是觉得这太贵重了,带不出去,放着也可惜,多谢殿下所赠,但我确实用不着。”  闻言,房黛颜微怔,刹那后展颜。  鹿大人还真是个妙人。  起初知晓有一游医救了公主和王子悄声离去后,房黛颜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疑惑,怎会有人如此淡泊。虽不知王上是如何认出,不过今日得见,又觉得一切又是那么合理。  貌若天仙,气若山雪。  好似生来便是来照耀人间的。  “大人不必担心,如有损坏,只管来换就是。”  鹿娩细细端详着每一件饰品,不放过任何细节,百年千年后,不知是否会在博物馆看见它们。  “保修包换,是挺不错……不过我看看就好了,你拿回去吧。”  对于这种贵重好看又珍贵的饰品,鹿娩看看就当自己戴过了。  房黛颜轻声一笑:“回宫后王子殿下的满月礼还需请大人前来观礼,公主希望您戴上这些。大人可是不喜?那……”  鹿娩连忙制止,生怕又送来一堆东西,于是道:“我收下了,多谢公主殿下。”  侍女将锦盒放下,房黛颜行礼:“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告辞。”  房黛颜意满离去,鹿娩看着众多饰品轻叹一声。  顶着百亩别墅出门,真是好不招摇。  【您的头发便很招摇了,】  “发色怎能与珠宝相提并论,不过我也可以体验那种随便拔下一根簪子就能买很多东西的感觉了。”  【宿主,友情提醒,皇家赠品,不能当,不能抵押,更有甚者要将其供着。】  “供起来这有点夸张了吧……”  【宿主,这是真的。】  和系统小精灵说话期间,鹿娩将锦盒收到空间当中,与此同时,卫孜辰跑到院外大声叫着鹿娩名字。  “妹妹你可算出来了,我今日可精神了,我们上街逛逛去!” 卫孜辰拉着鹿娩欲要往外走,鹿娩咳嗽两声停住脚步。  “怎会结束的这般快?”  鹿娩想着怎么也是一番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不分昼夜,无声硝烟,精彩绝伦的辩驳。  “边走边说,”卫孜辰走到鹿娩身旁,绘声绘色地叙述道,“今日言大公子那叫一个霸气,站在大厅之内,万丈光芒,大手一挥,只道‘今夜子时,必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结果’。”  “没了?”  “没了,他现在自闭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事去做,所以只剩咱俩了。我们现在去逛街,吃个饭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去看热闹。”  卫孜辰领着鹿娩走后门上街,绕开众人,前脚刚出去,后面暗中跟了人。  【宿主,有人跟着你们。】  卫孜辰欲要回头,被鹿娩拉住,低声道:“无妨,他们愿意跟就跟吧,我们又不去做违法乱纪的事。”  “不是,我只是好奇跟着我们的人长什么模样。”卫孜辰其实也并不在意有人跟着。  鹿娩轻咳两声,勾唇一笑:“那等回来的时候把他们绑了?”  “甚好,还是妹妹有主意。”  两人笑容诡异,让跟踪之人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艳阳高照,鹿娩戴上帷帽,此时的她已经用不上寒水石这种灵宝了。卫孜辰游玩的心占了一半,寻物找人收妖占了另一半。于是鹿娩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反正现下无事可做,全当怡情了。  “你说这偌大一个城,怎么连一个妖也没有。”卫孜辰东瞧西看,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许是前几日打仗跑了。”鹿娩回道。  找了一上午,虽未找到想找的妖和物,却也是见识了不少稀奇好玩的东西。  想着鹿娩如今身体比较虚弱,两人寻了一处人数较多的店吃烤全羊。  蓝绸红纱黄烟绫,将二楼雅间层层盖住。掌柜见两人是清越国人,衣着气度不凡,将珍藏的白瓷泡上名贵的南风红茶招待二人,用着不怎么熟练的清越国语言加上肢体语言进行交流。  紫液醉青杯,霜花映琉光。美人旋如莲,衣玦似蝶飞。  有美酒,有佳人,烤羊的味道也还算上等,若非此刻距离饭点尚有一段时间,只怕是座无虚席。 8·2记忆深埋 羊肉外焦里嫩,金黄色的酱汁鲜咸恰宜,赠送的小菜酸辣开胃。  卫孜辰流着口水搓手,待鹿娩割下她想吃的部分后,抱着羊身大口朵颐。  店内客人越来越多,舞娘旋转石榴裙,一会是激昂勇武的战歌舞,继而转为柔美婉约的长绸舞,不多时又变成了神秘诡谲的金锁长链舞……  鹿娩悠悠吃着,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舞蹈。  姑娘们连跳八场,换了六个舞种,令人应接不暇,美不胜收,堪称为视觉盛宴。  “哟,嗯~好香,好美的妞儿~来陪大爷我喝酒!”  一名身着交襟的醉汉红着脸,摇摇晃晃地走上莲花台,舞女惊走,四散而去,掌柜连忙上前迎上笑脸。  “这位客人,这些姑娘不陪酒,我请您喝酒,来来来……”  “来个屁!老子要的是漂亮妞,你这老头滚一边去!”  推攘之间,店内客人纷纷凑出脑袋来瞧热闹。  老板面色一正,向后退却半步,两旁护卫上前欲要将醉汉抬走。  岂料这醉汉竟也是个练家子,头往后仰,抬脚朝护卫踢去,护卫一左一右躲开,正要一拳击去,那醉汉两步上前腾空一字马踢到两人脸上,力道之大,让两人后退数步。  一楼桌椅倾倒,客人见势不对立即逃走。  一时间,酒翻菜洒,好不凌乱。  鹿娩欲要上前,卫孜辰举着羊腿拦住:“这种小事哪用得上妹妹动手,我来。”  话音刚落,卫孜辰潇洒甩发,自信一笑,自二楼飞身而下,青衫翩翩,好一个清俊少年。  血瑶声响,令醉汉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护卫立马上前将其五花大绑。  “老子是清越国曙天城安邦大人的亲兵,你们岂敢动我?!”  醉汉大声吼道,企图以身份压倒众人。  卫孜辰轻笑一声,神情不屑,冷哼道:“如今这里遍地都是王孙公子,你吓唬谁呢?想以身份压人,听好了,我乃清越国清风门人,官居正三品,你试试咯。”  醉汉尚有几分清醒,闻言不再挣扎,安静下来。然与此同时,二楼传来桌椅碰撞,碗筷倾倒之声。  系统小精灵张开小短手护在鹿娩身前,一脸怒意。  【退退退,你们要对我家娩娩做什么!】  三名彪悍大汉将狭小的隔间挡住,不见光亮。  一位身着金缕衣环带四方玉佩八角香囊的男子坐于鹿娩对面,摇着金丝楠木雕花扇,狭长凤眼之中不掩垂涎之色,金发紫眸,倒是生了一张好皮囊。  “美酒佳肴,姑娘一人独坐,岂非需要一个知心人说说话?”  此人形姿妖娆,言语风骚,然这一身金光闪闪的饰品富贵逼人,必然大有来头。  鹿娩不愿与其纠缠,起身礼貌客气疏离地回道:“不需要,告辞。”  三名大汉一把将桌子掀了,挡住鹿娩去路,地上狼藉一片,哈撒桑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扇子。  鹿娩虚咳两声,面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那位清风门的公子正是我的朋友,我要去找他。”  哈撒桑大笑,挑衅地看向鹿娩:“你猜你朋友为何迟迟没有上来?”  只听楼下掌柜惊呼:“大人您怎么了?!”  卫孜辰头晕倒地,在落地之前不忘护住血瑶不让其碰到地面。  “唉,修为再高,也抵不过迷药一包~嘶,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哈撒桑眸中划过惊讶,掩扇轻呼。  鹿娩眸光泛冷,咬牙一字一句说道:“你猜我为何站在这里?”  话音刚落,鹿娩打出一拳,正击中间大汉,以迅雷之势一个扫堂腿扫向左边大汉,右边大汉上前猛地一捶,鹿娩侧身躲开,反手拉住一个大汉的手旋转向后抛出。鹿娩三步飞身抓住最后一个大汉臂膀,蹬腿旋身落地,在落地瞬间扯住旁侧蓝绸向一楼滑去。  众人目瞪口呆,鹿娩扔下钱袋抗上卫孜辰背上血瑶向外跑出,越过人群,翻过三五院墙,消失不见。  大汉踉跄起身,欲要去追,哈撒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制住道:“不必了,真不愧是能打过王表兄的人,病病歪歪的模样三两下就把你们解决了。走吧,该去拜见王表兄了。”  听闻此言,掌柜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脸上挂着笑,顺势跪地,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这位便是王上的表弟哈撒桑,据传资质惊人,为大巫师座下首徒,将来会继承神官之位,守护琅陵国。  然此人却是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桀骜不驯,沉迷酒色,无人知晓他心中所念。  若是要将一国交于此人庇护,真是令人堪忧。  此次战役之时据说哈撒桑正在天连山闭关,这才没有赶往战场。  如今看来是 出关了,只不过战争一结束就出关,可真是巧的很。  “呐,赔你十倍,将那钱袋给我。”  哈撒桑迈着优雅的步伐,路过掌柜跟前时扫视一眼,抬手便将钱袋攥到手中,身后大汉撒下十锭黄金。  “对了,”哈撒桑忽而想起什么,折返回来,“这个人交给我,我自会处理。甚是无趣,走了~”  无人注意到在一楼靠窗一角,一个瘦弱的黑影顺走了散落于地上的羊身和酒壶。  另一边,鹿娩带着卫孜辰翻跃半座城终于寻了一处角落停下,鹿娩拍了拍卫孜辰的脸,又掐了人中,依旧不见转醒。  【宿主,前面有医馆,去看看。】  鹿娩甩甩手,面色苍白,靠着墙大口喘气:“行,容我歇会。”  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这倒是勾起了鹿娩久远的记忆。  ……  “小师妹这身体也忒差了吧,吹了点风就发烧了……”  彼时鹿娩刚拜入师门不过两年,五师兄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妹甚是喜爱。  见今日风雪骤停,冬阳温暖,便趁师父带其余几位师兄师姐祭拜先祖之时,一把将小师妹偷偷抱走。  “小阿娩,师兄没骗你吧,这山崖之上的风景是不是更好看?”  小鹿娩穿着三师姐做的新衣,灯笼红袄,兔绒围巾,两根红绳串着银铃编成蝴蝶扎在发辫上。小脸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滴溜转着,不知有多讨喜。  “五师兄,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阿嚏……”小鹿娩奶声奶气地说着,因为冷,说话时带了几分颤抖。  “你怎么打喷嚏了?!”  五师兄摸了摸小鹿娩额头,顿时惊慌失措,抱上小人飞身滑去。  “完了完了,怎么发烧了……”  待五师兄刚把小人交给三师姐,姬玄青吹胡子瞪眼举着扫帚便来打人,这也是老五难得没有躲的一顿打。  “我打死你这臭小子,你小师妹身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带她去吹风?”  “我错了,没有下次了。”  二师兄靠在门边,冷嗤一声,吐出两字:“活该。”  话音刚落,姬玄青一记扫帚飞来:“几个人十几双眼睛也不知道看紧点,你师弟犯了错不加以教育还有脸在这嘲讽?你也该打!”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三师姐阴沉着出来,拍门吼道:“吵什么,安静点,老五过来煎药。”  医者,有时候拥有绝对威严。  例如此刻,三师姐一句话,整座院落瞬间安静下来。  五师兄自知做了错事,小心翼翼地掌火煎药,不时偷瞄施针的三师姐,待送药时方才怯怯开口:“师姐,小阿娩这身体要如何调理,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三师姐白了一眼:“要什么药我会没有,用得上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这是惊惧伤脑,又折了五脏骨肉,气血枯竭,好在年纪小,细细养着就是。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带她私自外出。”  回想鹿娩刚来的模样,五师兄面色一变,点头哈腰,连连发誓:“不会了不会了,我日后定然好好照顾小阿娩。”  ……  【宿主,您好些了吗?祁山有一仙药名叫玉珍绛露,据说服之可洗筋伐髓,填补气血云海,活人肉骨,宿主可以去寻找。】  鹿娩顺过气后,抬手比赞,抹上口脂:“待这里事了,回去我就找。我去请大夫,你……”  【宿主,他醒了。】  卫孜辰扶着头捶了几通,待视线清晰后忽而惊起,望向鹿娩:“妹妹你没事吧?哦不对,不愧是妹妹,真厉害!”  想也不用想,定然是鹿娩将坏人打跑,把他扛了出来。  见鹿娩面色苍白,卫孜辰从未照顾过人,颇有些手忙脚乱,鹿娩摆手:“没那么虚,走吧。你怎会被药倒了?”  “这,怎么说呢,是我这副皮囊被药倒了,若是我的原身砒霜我当饭吃都没事。哎,不过妹妹怎么不受影响?”  鹿娩得意地打了个响指:“那是因为我吃药吃的多了,所以很多药草对我就不起作用了。”  “药吃多了也并非好事,我妖界灵丹妙药仙草神木多了去了,日后你同我去妖界,我定让鹤长老给你治好。”卫孜辰咂咂嘴,已经计划好日后带鹿娩去妖界游玩了。  虽说古代药草药效相较而言大多更强,不过鹿娩泡了十多年的药罐子,三师姐什么灵药神草也不加吝啬地给鹿娩用过了。  所以能不能起效还真不好说。  两人走到距离将军府尚有一条街时,默契地分开朝两侧走去,卫孜辰摇转血瑶,跟踪的人应声身软,鹿娩翻身而上将两人拍下落地。  “别慌,我们只是好奇你们长什么模样, 不问出处也不问目的。”卫孜辰勾唇挑眉,一脸期待,将两人面具拿下。  鹿娩抱手,系统小精灵飘在鹿娩肩头一脸得意,悠悠开口。  【系统一猜您肯定记不住脸,已自动为您录下。】  “行了,走吧,也难为你们跟了我们半日,去吃饭吧,我们进去了。”  卫孜辰掏出一锭银子和鹿娩一起走进侧门,留下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戴上面具拿上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待将鹿娩送回院内后,卫孜辰回了自己所在的院落去修炼。  而鹿娩前一刻微笑着挥手送别,后一秒关上门取出帕子捂嘴吐血。  鲜红的血液将白净的手帕染红,让系统小精灵大惊失色。  【正在检查宿主身体……  滴!各项机能正在急速下降!  开启自救模式——】  系统小精灵将昏迷的鹿娩带入系统空间,鹿娩周身泛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层层叠叠的树叶将其包裹起来。  赋有生命的绿叶清水落入鹿娩的每一寸肌肤,不停地修复着她的身体机能。  【一朵破金花说什么连接两处的灵力驱魔除妖,害得我家娩娩元气精血都被吸走了!  我倒是要看看这朵破花有几两骨头敢动娩娩!】  系统空间内水波翻涌,惊涛拍岸,星辰震荡,万镜虚碎。  系统小精灵第一次如此生气,此刻它才管不着休法将金花赠予鹿娩的起因目的为何,它只知道无论出自何等原由,都不该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  青莲吐蕊,金光破裂,金花与鹿娩之间的羁绊彻底解开。  远方日沉碧海白浪之上,金花回落,休法猛然睁眼,却吐出一口血。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  现如今系统小精灵平等的讨厌任何用心不纯之人,不过也正是这次急救,系统小精灵发现了鹿娩藏于脑海深处的内容。  高台悲风,抱血痴笑,骨肉寸断,生离死别。  这些记忆,忘了也好。  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  水波与绿叶的灵气滋养着鹿娩,暂且令她恢复了些许元气。  系统小精灵庆幸,得亏鹿娩坚持不借助金花修炼,否则便是让休法占了一个大便宜。  不过倘若鹿娩修炼灵力,此刻倒是可以为她洗精伐髓修复身体,只是还是会让休法占这个大便宜,毕竟系统空间内的灵力纯正浓郁,一日可抵外界十余日。  现如今只能依靠外界药物来改善。  但也正如鹿娩所言,她常年与汤药为伍,只希望仙草灵丹能够发挥出药效。  彼时鹿娩只记得自己进门后吐了一口血,随即天旋地转,不知日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行,她还有尚未完成之事,她还想看看人世间的山川人文,她还想回家,她不能在这里一直待着。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尽是光镜碎落之声。终于,在一片黑暗之中寻到一丝光亮。  【娩娩,宿主!你终于醒了——】  在鹿娩睁眼的一刹那,系统小精灵立刻飞扑上去,贴着鹿娩的脸嚎啕大哭。  【呜——娩娩,系统不能没有你,你得好好活着!】  鹿娩缓缓坐起身,倒是感觉比此前好了许多,没有那种打个架便会用尽全身气力的虚弱感。  “无妨,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单凭吊着这口气,死不了。系统,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有正式问你,若是我死了,你会消失还是去寻找下一位宿主?”  系统小精灵一愣,飘在空中,与鹿娩平视。  【系统不会消失,但也不会有下一位宿主,你是本系统唯一绑定的人,是系统认定的人,系统会陪着您去看世间的一切美好。】  “你这小嘴,倒是挺会说。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该出去了,得去看看言玉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系统小精灵在让鹿娩出去之前,为她换上了金丝花蝶相交珍珠白色粗跟鞋,月光蓝纱流星长裙于腰部束上白银流苏长链。  又想着夜间露重,给鹿娩加上了一件白色水貂披风,配上银花缠蝶手镯,两侧长发编至后方,水晶流苏藏隐其间。  系统小精灵霎时间明白了鹿娩三师姐的快乐。  真人换装小游戏,真好玩! 羊肉外焦里嫩,金黄色的酱汁鲜咸恰宜,赠送的小菜酸辣开胃。  卫孜辰流着口水搓手,待鹿娩割下她想吃的部分后,抱着羊身大口朵颐。  店内客人越来越多,舞娘旋转石榴裙,一会是激昂勇武的战歌舞,继而转为柔美婉约的长绸舞,不多时又变成了神秘诡谲的金锁长链舞……  鹿娩悠悠吃着,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舞蹈。  姑娘们连跳八场,换了六个舞种,令人应接不暇,美不胜收,堪称为视觉盛宴。  “哟,嗯~好香,好美的妞儿~来陪大爷我喝酒!”  一名身着交襟的醉汉红着脸,摇摇晃晃地走上莲花台,舞女惊走,四散而去,掌柜连忙上前迎上笑脸。  “这位客人,这些姑娘不陪酒,我请您喝酒,来来来……”  “来个屁!老子要的是漂亮妞,你这老头滚一边去!”  推攘之间,店内客人纷纷凑出脑袋来瞧热闹。  老板面色一正,向后退却半步,两旁护卫上前欲要将醉汉抬走。  岂料这醉汉竟也是个练家子,头往后仰,抬脚朝护卫踢去,护卫一左一右躲开,正要一拳击去,那醉汉两步上前腾空一字马踢到两人脸上,力道之大,让两人后退数步。  一楼桌椅倾倒,客人见势不对立即逃走。  一时间,酒翻菜洒,好不凌乱。  鹿娩欲要上前,卫孜辰举着羊腿拦住:“这种小事哪用得上妹妹动手,我来。”  话音刚落,卫孜辰潇洒甩发,自信一笑,自二楼飞身而下,青衫翩翩,好一个清俊少年。  血瑶声响,令醉汉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护卫立马上前将其五花大绑。  “老子是清越国曙天城安邦大人的亲兵,你们岂敢动我?!”  醉汉大声吼道,企图以身份压倒众人。  卫孜辰轻笑一声,神情不屑,冷哼道:“如今这里遍地都是王孙公子,你吓唬谁呢?想以身份压人,听好了,我乃清越国清风门人,官居正三品,你试试咯。”  醉汉尚有几分清醒,闻言不再挣扎,安静下来。然与此同时,二楼传来桌椅碰撞,碗筷倾倒之声。  系统小精灵张开小短手护在鹿娩身前,一脸怒意。  【退退退,你们要对我家娩娩做什么!】  三名彪悍大汉将狭小的隔间挡住,不见光亮。  一位身着金缕衣环带四方玉佩八角香囊的男子坐于鹿娩对面,摇着金丝楠木雕花扇,狭长凤眼之中不掩垂涎之色,金发紫眸,倒是生了一张好皮囊。  “美酒佳肴,姑娘一人独坐,岂非需要一个知心人说说话?”  此人形姿妖娆,言语风骚,然这一身金光闪闪的饰品富贵逼人,必然大有来头。  鹿娩不愿与其纠缠,起身礼貌客气疏离地回道:“不需要,告辞。”  三名大汉一把将桌子掀了,挡住鹿娩去路,地上狼藉一片,哈撒桑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扇子。  鹿娩虚咳两声,面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那位清风门的公子正是我的朋友,我要去找他。”  哈撒桑大笑,挑衅地看向鹿娩:“你猜你朋友为何迟迟没有上来?”  只听楼下掌柜惊呼:“大人您怎么了?!”  卫孜辰头晕倒地,在落地之前不忘护住血瑶不让其碰到地面。  “唉,修为再高,也抵不过迷药一包~嘶,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哈撒桑眸中划过惊讶,掩扇轻呼。  鹿娩眸光泛冷,咬牙一字一句说道:“你猜我为何站在这里?”  话音刚落,鹿娩打出一拳,正击中间大汉,以迅雷之势一个扫堂腿扫向左边大汉,右边大汉上前猛地一捶,鹿娩侧身躲开,反手拉住一个大汉的手旋转向后抛出。鹿娩三步飞身抓住最后一个大汉臂膀,蹬腿旋身落地,在落地瞬间扯住旁侧蓝绸向一楼滑去。  众人目瞪口呆,鹿娩扔下钱袋抗上卫孜辰背上血瑶向外跑出,越过人群,翻过三五院墙,消失不见。  大汉踉跄起身,欲要去追,哈撒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制住道:“不必了,真不愧是能打过王表兄的人,病病歪歪的模样三两下就把你们解决了。走吧,该去拜见王表兄了。”  听闻此言,掌柜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脸上挂着笑,顺势跪地,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这位便是王上的表弟哈撒桑,据传资质惊人,为大巫师座下首徒,将来会继承神官之位,守护琅陵国。  然此人却是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桀骜不驯,沉迷酒色,无人知晓他心中所念。  若是要将一国交于此人庇护,真是令人堪忧。  此次战役之时据说哈撒桑正在天连山闭关,这才没有赶往战场。  如今看来是 出关了,只不过战争一结束就出关,可真是巧的很。  “呐,赔你十倍,将那钱袋给我。”  哈撒桑迈着优雅的步伐,路过掌柜跟前时扫视一眼,抬手便将钱袋攥到手中,身后大汉撒下十锭黄金。  “对了,”哈撒桑忽而想起什么,折返回来,“这个人交给我,我自会处理。甚是无趣,走了~”  无人注意到在一楼靠窗一角,一个瘦弱的黑影顺走了散落于地上的羊身和酒壶。  另一边,鹿娩带着卫孜辰翻跃半座城终于寻了一处角落停下,鹿娩拍了拍卫孜辰的脸,又掐了人中,依旧不见转醒。  【宿主,前面有医馆,去看看。】  鹿娩甩甩手,面色苍白,靠着墙大口喘气:“行,容我歇会。”  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这倒是勾起了鹿娩久远的记忆。  ……  “小师妹这身体也忒差了吧,吹了点风就发烧了……”  彼时鹿娩刚拜入师门不过两年,五师兄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妹甚是喜爱。  见今日风雪骤停,冬阳温暖,便趁师父带其余几位师兄师姐祭拜先祖之时,一把将小师妹偷偷抱走。  “小阿娩,师兄没骗你吧,这山崖之上的风景是不是更好看?”  小鹿娩穿着三师姐做的新衣,灯笼红袄,兔绒围巾,两根红绳串着银铃编成蝴蝶扎在发辫上。小脸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滴溜转着,不知有多讨喜。  “五师兄,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阿嚏……”小鹿娩奶声奶气地说着,因为冷,说话时带了几分颤抖。  “你怎么打喷嚏了?!”  五师兄摸了摸小鹿娩额头,顿时惊慌失措,抱上小人飞身滑去。  “完了完了,怎么发烧了……”  待五师兄刚把小人交给三师姐,姬玄青吹胡子瞪眼举着扫帚便来打人,这也是老五难得没有躲的一顿打。  “我打死你这臭小子,你小师妹身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带她去吹风?”  “我错了,没有下次了。”  二师兄靠在门边,冷嗤一声,吐出两字:“活该。”  话音刚落,姬玄青一记扫帚飞来:“几个人十几双眼睛也不知道看紧点,你师弟犯了错不加以教育还有脸在这嘲讽?你也该打!”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三师姐阴沉着出来,拍门吼道:“吵什么,安静点,老五过来煎药。”  医者,有时候拥有绝对威严。  例如此刻,三师姐一句话,整座院落瞬间安静下来。  五师兄自知做了错事,小心翼翼地掌火煎药,不时偷瞄施针的三师姐,待送药时方才怯怯开口:“师姐,小阿娩这身体要如何调理,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三师姐白了一眼:“要什么药我会没有,用得上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这是惊惧伤脑,又折了五脏骨肉,气血枯竭,好在年纪小,细细养着就是。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带她私自外出。”  回想鹿娩刚来的模样,五师兄面色一变,点头哈腰,连连发誓:“不会了不会了,我日后定然好好照顾小阿娩。”  ……  【宿主,您好些了吗?祁山有一仙药名叫玉珍绛露,据说服之可洗筋伐髓,填补气血云海,活人肉骨,宿主可以去寻找。】  鹿娩顺过气后,抬手比赞,抹上口脂:“待这里事了,回去我就找。我去请大夫,你……”  【宿主,他醒了。】  卫孜辰扶着头捶了几通,待视线清晰后忽而惊起,望向鹿娩:“妹妹你没事吧?哦不对,不愧是妹妹,真厉害!”  想也不用想,定然是鹿娩将坏人打跑,把他扛了出来。  见鹿娩面色苍白,卫孜辰从未照顾过人,颇有些手忙脚乱,鹿娩摆手:“没那么虚,走吧。你怎会被药倒了?”  “这,怎么说呢,是我这副皮囊被药倒了,若是我的原身砒霜我当饭吃都没事。哎,不过妹妹怎么不受影响?”  鹿娩得意地打了个响指:“那是因为我吃药吃的多了,所以很多药草对我就不起作用了。”  “药吃多了也并非好事,我妖界灵丹妙药仙草神木多了去了,日后你同我去妖界,我定让鹤长老给你治好。”卫孜辰咂咂嘴,已经计划好日后带鹿娩去妖界游玩了。  虽说古代药草药效相较而言大多更强,不过鹿娩泡了十多年的药罐子,三师姐什么灵药神草也不加吝啬地给鹿娩用过了。  所以能不能起效还真不好说。  两人走到距离将军府尚有一条街时,默契地分开朝两侧走去,卫孜辰摇转血瑶,跟踪的人应声身软,鹿娩翻身而上将两人拍下落地。  “别慌,我们只是好奇你们长什么模样, 不问出处也不问目的。”卫孜辰勾唇挑眉,一脸期待,将两人面具拿下。  鹿娩抱手,系统小精灵飘在鹿娩肩头一脸得意,悠悠开口。  【系统一猜您肯定记不住脸,已自动为您录下。】  “行了,走吧,也难为你们跟了我们半日,去吃饭吧,我们进去了。”  卫孜辰掏出一锭银子和鹿娩一起走进侧门,留下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戴上面具拿上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待将鹿娩送回院内后,卫孜辰回了自己所在的院落去修炼。  而鹿娩前一刻微笑着挥手送别,后一秒关上门取出帕子捂嘴吐血。  鲜红的血液将白净的手帕染红,让系统小精灵大惊失色。  【正在检查宿主身体……  滴!各项机能正在急速下降!  开启自救模式——】  系统小精灵将昏迷的鹿娩带入系统空间,鹿娩周身泛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层层叠叠的树叶将其包裹起来。  赋有生命的绿叶清水落入鹿娩的每一寸肌肤,不停地修复着她的身体机能。  【一朵破金花说什么连接两处的灵力驱魔除妖,害得我家娩娩元气精血都被吸走了!  我倒是要看看这朵破花有几两骨头敢动娩娩!】  系统空间内水波翻涌,惊涛拍岸,星辰震荡,万镜虚碎。  系统小精灵第一次如此生气,此刻它才管不着休法将金花赠予鹿娩的起因目的为何,它只知道无论出自何等原由,都不该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  青莲吐蕊,金光破裂,金花与鹿娩之间的羁绊彻底解开。  远方日沉碧海白浪之上,金花回落,休法猛然睁眼,却吐出一口血。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  现如今系统小精灵平等的讨厌任何用心不纯之人,不过也正是这次急救,系统小精灵发现了鹿娩藏于脑海深处的内容。  高台悲风,抱血痴笑,骨肉寸断,生离死别。  这些记忆,忘了也好。  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  水波与绿叶的灵气滋养着鹿娩,暂且令她恢复了些许元气。  系统小精灵庆幸,得亏鹿娩坚持不借助金花修炼,否则便是让休法占了一个大便宜。  不过倘若鹿娩修炼灵力,此刻倒是可以为她洗精伐髓修复身体,只是还是会让休法占这个大便宜,毕竟系统空间内的灵力纯正浓郁,一日可抵外界十余日。  现如今只能依靠外界药物来改善。  但也正如鹿娩所言,她常年与汤药为伍,只希望仙草灵丹能够发挥出药效。  彼时鹿娩只记得自己进门后吐了一口血,随即天旋地转,不知日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行,她还有尚未完成之事,她还想看看人世间的山川人文,她还想回家,她不能在这里一直待着。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尽是光镜碎落之声。终于,在一片黑暗之中寻到一丝光亮。  【娩娩,宿主!你终于醒了——】  在鹿娩睁眼的一刹那,系统小精灵立刻飞扑上去,贴着鹿娩的脸嚎啕大哭。  【呜——娩娩,系统不能没有你,你得好好活着!】  鹿娩缓缓坐起身,倒是感觉比此前好了许多,没有那种打个架便会用尽全身气力的虚弱感。  “无妨,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单凭吊着这口气,死不了。系统,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有正式问你,若是我死了,你会消失还是去寻找下一位宿主?”  系统小精灵一愣,飘在空中,与鹿娩平视。  【系统不会消失,但也不会有下一位宿主,你是本系统唯一绑定的人,是系统认定的人,系统会陪着您去看世间的一切美好。】  “你这小嘴,倒是挺会说。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该出去了,得去看看言玉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系统小精灵在让鹿娩出去之前,为她换上了金丝花蝶相交珍珠白色粗跟鞋,月光蓝纱流星长裙于腰部束上白银流苏长链。  又想着夜间露重,给鹿娩加上了一件白色水貂披风,配上银花缠蝶手镯,两侧长发编至后方,水晶流苏藏隐其间。  系统小精灵霎时间明白了鹿娩三师姐的快乐。  真人换装小游戏,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