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高手的失业危机》
1. 山中不知物
师父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有诗云:“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虽然这些“老人言”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对,但在习武修仙一途中,却灵验得像神谕,从不出错。
尤其是无情道——要是修上无情道,这辈子算是完蛋一半了,
修无情道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是练成的却寥寥无几,堪称“宽进严出”的典范。
别山雪就是这么一位脑子坏掉去修无情道甚至还罕见的“习成了”的高手、高高手、高高高手。
不管是定物御剑,还是凝气作刃,乃至劈石落山、斗虎战鹰,对她来说都不在话下。
“师姐——练好了吗———师父找你——”
后山里,别山雪练完最后一套刀法,刀锋如寒浪,从墨绿的袖间滑进刀鞘,发丝凌风而动。
别山雪闻声朝后望去。
古灵精怪的小师妹笑意盈盈,朝她挥手说:“他老人家等你好半天啦,快去吧!”
别山雪淡定地点点头,深棕含光的眸子通透带笑,目光送着小师妹蹦蹦跳跳地走远,她本人却并没有去见一见师父的意思。
师父找她肯定还是为了下山的事情,别山雪不愿意听。
她从小就知道,无情道的修行需要耐心,再加上她性情谦逊,不喜张扬,因此格外踏实用功。
在师姐爱上山下的姑娘,自绝经脉、砸剑摔符也要追求爱情的时候;师兄被山下的富贵迷了眼要出卖自己的时候;师妹被山下道士诓骗,要卖掉山头去炼丹的时候;师父和对面山头约架输了后偷躲下山的时候……别山雪都在练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师兄师姐们都走了,于是别山雪练成了大师姐,也成了一代高手。百年光阴,她不问世事,从来没想过下山的事。
可自从她修为到了如今这一步后,师父已经三番五次地找她来劝她下山游历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别山雪的抗争只持续了半个月,她就被师父打包扔下了山。
被强制出发游历的那一天,师父和师弟师妹师侄们山门相送,调皮的师弟师妹们罕见地眼泪汪汪,一个两个的表情都如丧考妣,活像是送大师姐出嫁火坑——话说,别山雪从来没有下山过,陌生的环境也确实和火坑差不多。
往日里只会捋着胡子故弄玄虚的师父难得正经一次,对别山雪的背影叹道:“徒儿啊。
别山雪在山上拜师那么多年,头一回听到那么肉麻的称呼,不由得回头朝师父一望,发现师父眼泪糊了一脸,活生生从一个还算仙风道骨的老头变成了一条皱巴巴的湿毛巾。
好像要把她丢下山去游历的不是他一样。
结果她师父也就正经了“徒儿啊”这三个字,就又开始故弄玄虚地讲大道理:“虽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活得久,懂得也多。可这百余年来,你困于山间一隅,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太久没能见一见众生,已经快要忘记世间模样。你、且下山吧。”
师父说:“好徒儿啊,去吧,去看看就回来。”
这些话别山雪已经听腻了。
她淡定地收回目光,不知道懂了还是没懂,漂亮又冷漠的一双眼里没给她快要哭抽过去的师父半点情绪反馈,不咸不淡地朝师父做了个揖,转身就往山下走,流云似的裙角摆过一道潇洒的弧度。
师父远望着得意弟子瘦削单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蜿蜒无尽的山林小路上。
良久,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
*
别山雪腰间生锈的铃铛声音晃晃悠悠地响了一路。
“要去吃一顿饱饭,尝一尝把秦师弟勾得十年不回门的扒鸡是什么滋味。”别山雪摸了摸背后的刀鞘,心想,“不过还是得先找个地方练功——师父说江湖险恶,我的刀还得练。”
她那点儿对山下好奇与期待,被严丝合缝地压在了自身稳重与谨慎下,流露出来的只有一些不足挂齿的忐忑——江湖真有那么险恶吗?她的武功究竟够不够用?山下又有多少高手?
为什么师父那么想要让她下山游历?山下的江湖能带给她什么?
别山雪往南走了一夜。
河倾月落,漆云初隐,白昼微明。
风卷着钝感沉闷的铃铛声扫过路边的花草,黯淡的草叶拂过一片清亮后,钢甲的寒光从土层中露出端倪,很快又被深棕色的土壤掩过痕迹。
阴沉的云混沌如霾,半遮不遮地藏住了初出的太阳,机械装甲的鸟禽掠过天空,携远方的信号穿透云层,往路上投下一线光亮。
别山雪背着刀,手里拿着罗盘观察方向,罗盘的指针被磁场干扰,打摆子似的摇了半天,终于宣告报废,被皱眉的别山雪收了起来。
——太怪了。
这一路上万籁俱寂,场面活像闹鬼。
树木枯死见根,花草耷拉残躯,好像世间万物都被铁皮包裹着,视线所及的最远处还有漆黑的铁塔和铁锅一样倒扣着的巨大的建筑。
晨曦未至时的天际不时地闪出一线耀眼的银光,而后传来嘶哑的轰鸣声,随即遥远的天幕又在碎星中归于平静。
别山雪曾扒拉开草丛想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结果草皮下面藏着的东西转瞬就炸上天;她摘了一朵寻常野花,野花立马不寻常地焦枯并从她手里窜出去,在天上演了出火树银花;别山雪又尝试捉一只铁片鸟来研究观察一下,结果钢铁包裹下鸟的身躯一被碰到就噼里啪啦冒出电光,别山雪被电得下意识地松开手,铁片鸟就趁机飞远了。
抬眼望着铁片鸟飞远的影子,别山雪终于察觉出山下的诡谲来。
“就是她!”
高昂的声音打破了别山雪下山以来诡异的寂静——别山雪顺着声音回过头。
寒光凛凛的利刃携着冷风而来,在别山雪回眸的一刹那擦着她的眉睫飞过去,发丝被切断的瞬间,利刃爆破在空中,轰鸣的热浪眼见就要卷起她——
哐!
电光火石间,别山雪猛地拔出背后的刀,顺着刀和热浪相冲的气流退后三步,腰间生锈的铃铛陡然猛烈地摇晃起来。
热浪的威势推着刀风逼别山雪接连后退,她在意识到自己接不住热浪的瞬间就立马利落地抛出刀,随即脚尖踩上被抛出的刀借力。
纤细有力的腰在半空中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墨绿色的裙摆被风扬起半尾,别山雪一个向右后方的空翻躲过了这道杀招。
在别山雪站定的间隙,一群被铁甲包裹着的高大“铁人”已经围住了她。
轰隆——
那道利刃爆破形成的热浪失去目标落在地上,卷起焦黑的烈焰。
腰间铃铛的声音在火浪落地后渐渐平息。
别山雪接住抛出的刀,以警惕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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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那群“铁人”,内心已经快被怪异感占据了。
花草树鸟都裹着铁皮就算了,怎么人也这样!二师弟对她用了幻术吗?山下的世界怎么那么怪!江湖呢?!
别山雪皱起眉,怀疑起现状的真实性。
“她拦截了咱们的通讯?”
“影像上不就是这么显示的?”
“她穿的什么东西,怎么那么怪?”
“小心些,万一有病毒怎么办。”
别山雪的指尖摩挲着刀柄,不明白这群怪人在说些什么东西。
“铁人”之间交谈了几句,随后走出来一个最魁梧的,那个铁人推开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双冷厉的男人的眼。
“铁人”代表扬声问:“你拦我们通讯干什么?”
别山雪没听懂,反问:“为何伤我?”
“铁人”代表:“你哪里来的?”
别山雪这句听懂了:“在下来自傩云山。你我素昧平生,为何动手?”
围着她的那群“铁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没听懂她说什么。
“什么山?”
“挪云山是什么山?”
“亚洲基地有这么个地方吗?”
“铁人”代表一抬手,打断了身后的交谈,又对着别山雪问:“你来这儿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别山雪:“我本为游历而来。此地是?”
卓胥这下听出来了,这姑娘不是装傻就是真傻,防护甲也不穿就敢出城的不是真高手就是真找死。
他确认别山雪不会主动攻击后就放下手,身后人也都跟着收起武器,但是他们显然没松下警惕,还是戴着厚重的面罩,把别山雪围在中间。
“我们没恶意,通讯鸟影像显示你抓住了它,我们才对你动手的——一点儿小火星而已,你应该没伤到?”
别山雪反应过来:“那只铁鸟是你们养的?”
她本来是好奇为什么鸟身上裹着铁片,正好那只鸟飞到自己手里。结果还没等别山雪仔细看,那只鸟就带给手心一震灼热的痛感,而后噼里啪啦地飞走了——被伤到的是她,那铁鸟也能坏吗?
卓胥身后一个年轻人点点头,接上别山雪的话:“对,你抓它干什么?手劲还不小,直接给它干报废了。我们搜集了两天的东西差点给弄丢,还好有备份。”
别山雪默了默,没想到刚下山就负债,她诚恳道:“我赔。”还好下山的时候带了不少盘缠。
卓胥一乐:“行,回头我去城里开张发票给你,你给个打折价意思一下就成。”他又试探着问,“你怎么不穿防护甲就出城?来城外做什么?”
别山雪并不知道防护甲是什么,她瞥了一眼这群“铁人”身上穿的,猜测可能是这个。她避开了这个问题,回答后面的:“在下乃是傩云山大弟子别山雪,此次下山是为游历。敢问兄台,此处是何地?”
卓胥蒙了。
刚刚接话的年轻人问:“你是在演武侠小说吗?还挺复古,可惜武侠小说已经过时几百年了,换个风格吧!比如演一下写实版本的蒸汽朋克?或者先回答我们的问题——你到底叫什么?你来城外干什么?怎么不穿防护甲?”
“在下乃是傩云山大弟子别山雪,”别山雪在经年的修行中练就了远超常人的耐心,她重复回答道,“此次下山是为游历,敢问诸位兄台是何人?此处是何地?”
2. 翻似烂柯人
一群人花了半个时辰才沟通明白各自的意思,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流。
“这么说,你是头一回出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喽?不穿防护甲是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调侃别山雪在演武侠剧的“铁人”席地而坐,此时摘了面罩,总算能看出来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他手肘抵着膝盖,托着下巴喃喃,“不合理啊,你不会是哪个小基地研究的AI吧?”
别山雪也随意盘腿坐在地上,和刚才那群铁人围成一圈,中间升着火——火是别山雪随手点起来的,毫无疑问地引起了一群人的好奇。
别山雪看着火势,不时地用灵力控制一下,摇摇头说:“何为‘欸爱’?我只是个修行者。”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英文缩写,计算机科学——诶,疼!”
卓胥腿比别人长一截,动作也豪放,盘腿而坐的时候能占别人两倍的位置,听完这话踹了一脚说话的年轻人:“别废话,她说她听不懂。”
踹完后,他慢吞吞地收回腿,对别山雪说:“别听他胡侃。虽然我很怀疑你话的真实性,但是显然我们没证据来驳倒你。来吧,来交个心。”
别山雪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先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德城基地特殊实践队的,我是带队指导,卓胥。我们这回出城是为了搜集资料,具体的不能多说,涉及保密。”卓胥直视着别山雪,坦坦荡荡地回答,“你弄故障的那只通讯鸟就是我们的搜集工具之一。”
别山雪:“德城基地?”
卓胥昂了声。
别山雪又问:“你们为什么穿这些‘防护甲’?”
“不穿才奇怪吧,别山雪姑娘?”卓胥笑了声,环顾四周道,“你可以在附近多溜达几圈——如果不怕死的话。然后你可能会发现你是唯一一个不穿防护甲就敢出城的人。”
别山雪挑了下眉,目光很淡定,也很迷茫。
卓胥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因为病毒,防护甲内里有一层隔绝衣,不穿就会被感染。”
别山雪还是不太懂,但她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于是打算等会儿再问,先抬了抬下巴说:“你们可以问我。”
卓胥摩挲着手腕上的金属护腕,暂时不想开口,给刚才那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刚才被踹的年轻人——德城基地特殊实践小队队长——向阳,向阳自信地回给卓胥一个“放心,有我”的眼神,然后清清嗓子,对别山雪说:“你真从武侠剧里来的啊?好酷。”
卓胥:“…………”
别山雪:“??何为武侠剧?”
卓胥咬牙又踹了向阳一脚,而后转头对别山雪没脾气地笑了笑:“他的意思是——你修仙吗?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这个说法,就……类似于新世纪之前华夏武侠小说里的那样。但是武侠小说里好像是习武,和修仙还有些区别。”
他话问的颠倒,但是对别山雪来说,已经比这个诡异的世界正常很多了,能听懂一大半。
她回答道:“我们傩云山的人都是被师父收留,自幼习武,长到一定的年岁后汲天地灵气,吸风引露,化丹修行。这可能确实是你们认知里的‘修仙’吧。”
向阳捂着钝痛的膝盖问:“你能不借助器具就隔空打牛吗?”
别山雪:“化气为刃的话是可以的。”
向阳眼睛一亮:“那你能御剑吗?”
别山雪:“能。”
向阳再接再厉:“你能长生不老吗?”
“这个不太能,”别山雪为难道,“我是修无情道的,总是不得窍门。不过长寿一些还是可以的……”
“无情道?太酷了!”向阳一拍手,“我也要修仙!”
卓胥立马转头瞪他,别山雪上下打量向阳几瞬,遗憾摇头:“你根骨欠佳,恐怕不行。”
“行了行了,你们等会儿再说这个。”卓胥无奈打断这场“灵根测试”,对别山雪说,“他就是嘴上跳脱,办事儿还是牢靠的。”
别山雪点点头表示理解:“我山上的师妹也是如此。”
卓胥拉回正题:“你是这几天刚下山吗?”
“不错。”别山雪道,“前几日师父劝我下山游历感悟,以修无情道。我昨日下山,走过一夜后来到这里。”
“一夜应该走不了多远吧。”卓胥奇怪道,“但是我是真没听过傩云山这个地方。城外信号不好,也没法查一下。”
他又问:“你们山上那么多年就下来一个你吗?”
别山雪沉默半晌才开口:“下来很多,都没回去。”
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不知道现在世界变成这个样子。师父口中的江湖早就不在,万物裹着铁壳,连人出门都要穿“防护甲”。
卓胥满脸一言难尽:“那你们师门还挺‘和谐默契’的哈。”
“那你下山有什么目的吗?”向阳好奇地看向别山雪,余光感受到卓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又赶紧打了个不如不打的破补丁,“我外祖父是个作家,收藏了很多华夏小说,江湖武侠,历史权谋,宫闱宅斗,现代都市,星际未来……总之应有尽有。我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的,有点激动嘛,卓指导。”
卓胥哼笑一声,倒也没再管他。几息后,他听到别山雪沉稳的声音:“我主修无情道,多年来略有收获,可惜随着灵气渐衰,总是不得再进一步的法门。师父说我从未有情,便不能谈无情,因为让我下山游历。我本欲与江湖同好切磋畅谈,只是……”
只是现在已然没有江湖了。
“哎呀,难过什么?”向阳摆摆手,“书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那么长时间还没被病毒逼死,科技日新月异,可见人类不会灭绝,那江湖不也就随处都是吗?”
别山雪活了小一百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很快就释然笑了。她注意力不在江湖上,疑惑道:“听你们提起很多次了,病毒是什么?”
这回是长久的沉默,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唏嘘,没有人回答她。
良久,卓胥说:“我带你去看看吧。”
别山雪还没反应过来,向阳先一愣:“卓指导,不……”
“行了,我心里有数。”卓胥盯着别山雪,“说实话,我还是不太信你的话,尤其是你拦截了我们的通讯鸟。这样吧,我带你去一趟城外核验塔 让我们安个心,你可以趁此了解了解当前的世界。”
向阳小声说:“咱们任务保密……”
“已经收尾了,问题不大。”卓胥挑眉,“更何况,楚家要求咱们保密是为了什么勾当,咱们心里都有数。别山雪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们走一趟?”
“去看‘病毒’吗?”别山雪眯起眼。
卓胥耸肩,不以为意道:“如果你想的话,还能看看通讯鸟的制造和AI克隆。”
*
“华北核验塔明面上是亚洲最大的信号发射基地,哦,信号就是一种长途交流的工具,类似你们修仙人的千里传音之类。不过我们能传送的更多,图像,气味,触觉……以后再说这个。反正就是,这里是个塔群,华北核验塔只是其中一座。”
漆黑的通道里,柔和的新能源光亮闪烁在墙壁上,时不时晃出壁画一样炫美的色。别山雪第一次见到这种纯粹的“科幻美”,时不时就要暼一眼。
向阳在前面带路,手腕上的指示器明明灭灭,其他队员跟在中间,卓胥落后别山雪一步走在最后。
安静的通道里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卓胥沙哑的讲解声。
“我们现在走的这座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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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只是个信息中转站,但是地下是AI克隆技术的实践基地,还做了通讯鸟的生意。当然了,虽然是背地里做的,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会乱说就是了。”
“那岂止是心知肚明啊,”最前面的向阳边带路边说了一句,“大家不都想和他们做这笔生意吗,不然要我们来干什么。”
别山雪安静地听他们说话,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通道位于地下,别山雪能感觉到通道尽头是空旷的一个地方,但是具体有什么东西她就不知道了。不是不能察觉,是她不认识。
别山雪捻捻指尖,默默叹了口气。
卓胥接着说:“这个塔群是楚家和周家一起投资建的。德城官方和他们有联系,这种活基本都是两家分饼吃,你进城后就知道了。”
别山雪察觉到什么 ,皱了皱眉,没顾上回应卓胥的话。
向阳很快停了下来,一队人陆陆续续地止住脚步,卓胥打了个响指:“到了。”
啪嗒。
别山雪面无表情:“有东西炸了。”
向阳笑嘻嘻的:“我也觉得卓指导的响指特别响,他吹口哨也厉害,带调,能吹一个小曲儿呢。”
卓胥横了向阳一眼:“你小子,教你又学不会。”
啪嗒。
别山雪皱眉道:“好像是真炸了。”
“什么?”卓胥懵道,“什么炸不炸的?可别说这种话,华北核验塔群是亚洲建设级别最——”
他的话在几缕烟雾中戛然而止。
这回不用别山雪提醒,众人都闻到了烧焦的、掺满化学物质的烟雾味道。
噼里啪啦。
叮当当——
别山雪腰间的铃铛感受到什么似的响了一下,她伸手按住。
烟雾越来越浓,墙壁上的光已经迅速被一层黑色物质覆盖住,这下不止耳力超群的别山雪了,众人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爆破声。
“什……什么东西?!”
这几个字简直是从向阳嘴里挤出来的,他死死握紧拳头,想退出去,却又在想到什么后猛然止住动作。
他甩头看向卓胥,尽管烟雾浓得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卓指导!不……不行……有能量石……”向阳急促地呼吸着,“我……”
“我知道。”卓胥打断他,语速极快地说,“入口进来的时候就封了,我们被楚家算计了!向阳,你带着队员们原路返回,在入口处试试虹膜能不能出去,我去查探一下情况。”
轰隆隆——
已经来不及纠结了!他们带着任务!
向阳一咬牙,最后看了眼卓胥,转身就往来的方向飞奔出去,其他队员也下意识赶紧跟上。
“别山雪!跟上我!”
别山雪抬手凌空一抹,无形的灵力很快就驱散呛鼻的烟,她在黑暗里看清了卓胥毅然的目光。
刚才惊艳过别山雪的壁光开始无规律地跳动,墙壁开始爆裂,最开始是细微的纹路,很快碎石就滚落在地上。
腰间的铃铛已经不能被别山雪的动作安抚,急促且尖锐地响起来!
——叮当当!
别山雪松开按着铃铛的手,猛然拽住卓胥的手腕。他的身上还覆盖着防护甲,手腕处的金属触感坚硬冰凉。
来不及解释,别山雪只能用灵力抵住坍塌下来的碎石粉尘,拉扯着卓胥朝原路返回而去!
“别山雪?”卓胥下意识一挣,却被别山雪的手死死钳制着,那么纤细的一只手却有成吨级别的力量。别山雪用灵力开路,一言不发地带着卓胥离开,他甚至能感受到某种实质性的波动在推开碎石,这完全是反重力的!
——轰隆隆!
通道坍塌的速度太快,不过几息,远处爆炸的余威已经波及整个通道!
3. 江入大荒流
刀光卷着落石,噼里啪啦地响了一路。锋利的影划在通道壁上,刺耳的金属声和通道外的爆炸声相长相和,炸得被拽着几乎凌空的卓胥满耳嗡鸣。
“你这什么招数啊?!”卓胥干脆不做挣扎,任由别山雪卷着跑,空出嘴来喊道,“违反科学了!”
别山雪左手扯着卓胥,右手握着刀时不时地砍向落石,皱眉问:“先别喊,他们人呢?”
别山雪发现了,山下遇到的这群人并不会瞬移,提前走的这短短几息不会太远,怎么到现在都没追上?
“向阳那小子有办法,不用管他们!”
反正他们有数就行。
别山雪说:“抓紧我。”
卓胥:“什、什么?
别山雪手里的刀划破乱石暗壁,咣当一声!竟然凭空出现一条裂缝,别山雪半分犹豫都没有,扯着卓胥就钻进去!
“啊啊啊啊啊——”
穿越空间的混乱和眩晕几乎让卓胥昏死过去,又因为生命垂危带来的强烈刺|激不得不保持清醒,那个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炸开。
别山雪的手却很稳。
卓胥死死拽着她的衣袖,终于!唰一声,裂缝关闭,别山雪带着卓胥停在通道入口前。
别山雪淡定收回扣着卓胥手腕的指尖,卓胥踉踉跄跄地站定。
巨石堵着通道口,别山雪和卓胥与向阳一群人面面相觑。
向阳甚至顾不上问他们为什么忽然出现,脸色难看道:“卓指导,被堵住了,出不去……”
卓胥闭上眼,觉得自己还不如刚才被砸死。
“炸不开吗?”他怀着最后的希望问。
向阳:“炸不开,还会加速通道坍塌,必须得找威力大见效快的才行。”
他们出的是搜集资料的任务,上哪里带这个级别的热武器?卓胥闭嘴死心了。
别山雪冷不丁开口:“需要有多快?”
向阳对她印象不错,回答道:“十分之一秒左右吧。”
别山雪:?
卓胥回想了一下刚才别山雪的刀,希望重新燃起:“没准呢。”
他看向别山雪,别山雪没等他开口,先说:“让我试试吧,就算塌了,我也护得住你们。”
向阳一默,暗道好A,见卓胥没反对,赶忙麻溜地和其他队员一起让开巨石的位置。
别山雪手里的刀摇了个圈,纤细白皙的手腕微微一晃。
向阳和队员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那把古朴锋利的大刀,屏住呼吸。
别山雪却忽然放下刀。
卓胥和向阳他们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怎么了,别山雪姑娘?”
别山雪低头摘了腰间系着的铃铛,随手递给卓胥。那铃铛泛出深青色,细看下去才能发现并不是生锈,而是暗暗隐着光芒。
“如果我没能带你们出去、又没能及时护住你们的话,你们就摇铃铛。这里面有我师父封的灵力,有护身之用。”
别山雪语气淡淡地交代完这一句后,也不等卓胥他们回应,立刻上前一步,全身灵力汇聚刀手中的大刀上,而后手腕一抬——唰!
刀锋裹挟着利风,任谁都能看出这一刀的威力,刀锋和空气相作用,呼啸着朝入口石头而去!可是落在入口的巨石上,石头却仅仅弹出火星,刺耳的一声后,竟然只是裂开一丝小缝!
别山雪目光沉静,眨眼间反手又是一刀竖劈!刀深深嵌进石头,龟裂立刻浮现在石头表面,可是还不够,入口处已经摇晃起来!
别山雪左手下压,一道众人看不到的无形的屏障迅速支撑住摇摇欲坠的狭小空间;刹那间右手起刀锋再次劈过去——咣!裂缝如蛛网般蔓延,旋即墨绿色的裙摆微扬,别山雪一脚踹在裂缝处。
石头转瞬爆开!
身后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声卧|槽。
其他人动作迅速,石头爆开后立马就往外而去,防护甲最下面出现机械的加速设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他们离开通道。
——轰隆隆!
他们一口气跑出两公里,把塔群地下的爆炸远远甩在身后,爆炸威势被防护网隔绝,只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炸了个痛快。
直到完全远离防护网,他们才停下来。
卓胥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向阳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感觉眼睛都在灼烧。他冲别山雪比了个“牛”的手势。理所当然的,别山雪没看懂。
卓胥偏头看到别山雪若有所思地盯着拦住爆炸波动的防护网,解释道:“塔群的保护机制,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后破坏范围过大设置的,非自动,由城里指挥中心操控。”
别山雪拧眉问:“他们怎么知道有爆炸?”
“收到信号了,或者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卓胥奇怪地笑了下,满眼嘲讽,“不稀奇,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对了,你的铃铛。”卓胥把别山雪的铃铛递回去,“没用上,你太牛了。”
别山雪接回来,重新把它系在腰间,古朴的铃铛轻轻一声呜咽,别山雪伸手拍了拍它以作安抚。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终于喘过那口气。
她低着眼,半点都不像死里逃生的样子,淡定得不像话。发鬓在奔跑过程中有些乱了,面色却很沉稳,让人看到她的一双眼就忍不住静下心来。
向阳心道,这心态估计得是大师姐级别的吧。
“真对不住,本来是想带你看看我们这些年的基础设施和科技发展状况的,这样你也能多了解一下山下的世界。”卓胥抱歉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被人盯上了,差点害了你。”
“无妨。”别山雪摇头,“行走江湖总会有些意外,还是要多谢你们。”
“别山雪姑娘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要是没有的话,不如跟我们回德城吧?”向阳忽然开口,接到别山雪的目光后脸一红,小声说,“德城基地算是亚洲众多基地里很发达安全的了,你要是头一回下山,先来德城适应一下也不错。”
“对对对,”队员里有人附和,“我们德城很厉害的!”
“而且我们氛围超好!”向阳补充道,“你可以来我家吃饭,我爸做饭很好吃。”
别山雪想了想:“城内有客栈吗?”
卓胥:“‘客栈’?”
阅武侠文无数的向阳对卓胥解释道:“客栈类似上世纪的酒店吧,这个还真没有,官方早八百年就给取缔了。”
“问题不大,”卓胥朗声笑道,“你救了我们,这是好大一个人情,我给你申请一间宿舍就行,保管水电齐全带保险。”
“那离我们近,我们还能照应一下你。”向阳道。
在外面游荡也不是个办法,尤其她现在不太了解目前的状况。
别山雪整理了一下肩上包袱,把刀入鞘,抬手朝卓胥和向阳他们作揖:“如此,便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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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愣,赶忙模仿着回了个怪模怪样的揖礼。
因为任务在身,又遇到地下爆炸,因此众人稍作调整就准备回德城了,别山雪与他们同行。
昏天与荒原连成一色,巡巡的细流遮遮掩掩地蔓延到天际,视线所及都是苍凉,半月独抱,水寒风似刀。
一行人边聊边走,行程很慢,权作修整。
“两次工业革命后又有了新一轮科技革命,这些奠定了早期现代社会的基调,后来第四次革命爆发,其后不久,无数病毒开始蔓延,人类的生活方式受到重大影响,脑信息技术的突破使我们进入了‘新世纪’。”
他们向别山雪介绍着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我们每个人出生后就会绑定脑信息系统,具有部分民事行为能力后,又通过注册‘乾坤’来深度开发脑信息以及一系列科技权利,因此,也可以称目前为,‘乾坤时代’。”
卓胥解释完,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而后手腕一抬,双眼对上别山雪的目光。别山雪心神一晃,忽然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刺痛。
“就这样,”卓胥解释道,“共享感官,‘乾坤’技术的一点小功能。”
别山雪一怔:“那……”
“你也猜的到对吧,”卓胥耸耸肩,“弊端太大了,比如我可以毫无限制地对别人进行感官共享,世界简直要乱套。不过好在我们有一套完整的法律。
“所以我希望你先来德城适应一下,不然一个不小心违法就不好了。比如——不能随便杀人。”
别山雪一噎:“我本来就不会随便杀人。”
“当然,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心术很正的姑娘。哦对了,你多大了?”
别山雪:“这个问题也是你们的法律规定吗?”
卓胥:“哦,不是,这是我个人好奇。你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功夫很深。”
别山雪反问:“你呢?”
“三十四。”卓胥坦坦荡荡地回答,“我应该是年龄最大的,他们其他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别山雪扬眉:“你们能活多久?”
“这话问的,”向阳失笑,“当然是希望自己长命百岁了。”
百岁。
别山雪决定不回答,淡定地岔开话题:“如果有人像卓指导这样对我进行感官共享,我应该怎么拒绝?”
“你没注册乾坤,如果注册的话,它有个报警功能,官方会帮你解决。不过还好你没注册乾坤,我的系统不能对你进行脑攻击,最多就是建立个临时联系,用辅助功能来共享一下疼痛或给些情感暗示什么的,以你的意志力,几秒就挣脱了——喏,共享卡磁。”
卓胥从铁袖口掏出个小卡片,朝别山雪展示了一下,“我们原来队里一个年轻人研究的小玩意儿,辅助乾坤用的。”
向阳好奇地探过头来:“张师城师兄发明的吗?”
“不然还能有谁。”
向阳毫不意外:“确实,学长他专攻信息化,都已经干到联盟去了。”
卓胥给他一个脑崩,翻了个白眼:“你也不多学学你学长,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怎么人家就那么出息?”
向阳哎呦了一声,没好意思争辩说人家从小就是天才。他抬起头看了眼前面,说:“卓指导,咱到了。”
别山雪抬起眼,一座恢宏磅礴的未来科技式城池浮现在眼前。
她长身玉立,裙摆猎猎,站在德城基地前。
4. 殃及池中鱼
新世纪前,数种病毒侵扰人类社会,再加上脑信息技术等的发明,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生活方式,在两百年的平稳过度后,人类进入“乾坤时代”,以基地为群居单位。
德城基地就是亚洲大型基地之一,科技发达,氛围热烈。
科技发达这点,别山雪初来乍到地还没感觉出来,毕竟对她来说,当前这个世界不管什么地方都发达得超乎想象。
防护甲,加速鞋,实验塔群,铁片鸟……一切都是陌生且未知的。
而氛围热烈这一点,别山雪却在短短一天内体会到了。
进入德城后,向阳作为队长带着队员去复命并提交材料,卓胥带着别山雪到他帮忙申请的宿舍,并留下一堆生活必需品——包括但不限于吃喝穿用玩乐。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帮了我们大忙,这都是应该的。你这两天先适应一下德城基地的生活,我得去处理一下爆炸的事情。忙过这件事之后我带你去做一下身体检查和身份注册什么的——核查身份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出城,不然容易被拦住。有事记得随时联系我,我就住在楼下。”
别山雪无所谓,淡定地谢过卓胥好意后就安顿下来。
头一天她没往别处去,她记得刚见到卓胥时他们小心翼翼的装扮和口中的“病毒”,谨慎之下只是在宿舍区内转悠几圈,把周围环境摸了个清楚。
德城基地氛围确实不错,如果人们没有那么热情的话。
“诶,姑娘,你是生面孔啊,刚搬来的吗?”
中年妇女远远看到别山雪,兴奋地挥挥手,立马抱着孩子迎过来。冰雪可爱的女娃从妇女怀里伸出手碰了碰别山雪的袖子,诚恳地赞美道:“姐姐,你衣服很漂亮,你也好看!”
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的别山雪几乎僵在原地。
“对,对,我是刚来德城的。”别山雪面对纯朴的妇女不知所措,只好低头看那个女娃,低头看着人家女娃袖口的小铁片回答,“多谢,你也很美,像个年画娃娃。”
女娃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年画娃娃,但是能听出来漂亮姐姐在夸自己,立马喜笑颜开。
别山雪苦恼又愉悦地打了一圈招呼,算是彻底明白什么是“氛围热烈”了。
她在山上清净惯了,一直独来独往,最多就是给师弟师妹们指导一下刀法,还被师弟抱怨过太过冷漠以至于不近人情。如今她面对人们的热情实在是不堪重负,摸清楚环境后立马就回了宿舍。
结果还没完——
晚点的时候向阳来送饭,他换了便装,皮面飞行夹克搭工装裤,头发干净清爽,眉眼开朗带笑,像个活泼好动的青春男大一样提着三层饭盒敲门进了别山雪宿舍。
看似平凡的饭盒一打开,哐哐摆出五菜一汤,红烧鲤鱼、松鼠桂鱼、葱爆羊肉、可乐鸡翅、糖醋排骨闪亮登场,和紫菜蛋花汤一起摆了满桌。
别山雪欲言又止:“这个……”
向阳摆好米饭,然后打开最后一层饭盒,端出一份小巧可爱的甜点和一份水果摆盘,满脸无辜:“啊,怎么了?”
“没事,”别山雪咽回惊讶,感慨,“你们山下人手艺真好啊。”
“我爸妈就爱研究这个,”向阳害了声,“他一听说你救了我们的命,就立马走进厨房,拦都拦不住。我妈本来还想劝劝我爸别那么大动干戈,结果听说细节后立马又多做一份甜点。放心,绝对抗病毒无污染,吃吧,很好吃的!”
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这也太多了。
别山雪说道:“我吃不完。”
“你这是间新宿舍,设施还不太齐全,卓指导屋里有冰箱,回头把吃不完的放他那里就行。”向阳不以为意地坐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嗖一下抬头看向别山雪,“诶对,你是不是辟谷?我外祖父小说里是那么写的。”
“是,但是有时候也会吃一些东西。”别山雪点点头,坐在桌边拿起筷子,说,“山上只有师弟会做饭,逢年过节的会做一顿尝尝,后来他下山没回去,我们就完全辟谷了。”
向阳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晌,才缓缓道:“真喝西北风啊,倒还挺健康哈。”
别山雪笑了声:“我修行方法特殊,平时比较克制欲念,包括食欲,让你见笑了。”
“没没没,”向阳连忙摆了摆手,“挺酷的,可惜我没有根骨,不然高低也得缠着你学一下的。”
别山雪想了想:“一些简单的小招式应该能学。”
向阳欣然答应:“好啊。”
向阳在城外说他爸很会做饭真不是吹牛,别山雪吃完这顿饭,短时间内已经不想回师门了——难怪师弟师妹师兄师姐们都想往山下走。
吃完饭后别山雪又嚼了块儿苹果。
卓胥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的。
别山雪咽下水果后站起身给他开门,稍微侧了侧身体让他进来,一边打量着他。
和向阳相比,他穿得更随意些,头发也很凌乱,看上去风尘仆仆,活像打了两天铁后刚回来。
向阳看到他的状态不由一愣,站起来说:“卓指导,你这是……”
卓胥满脸晦气:“别提了,我刚从楚家回来想去找你,听他们说你在别山雪姑娘这里,就先来给你说一声。”
向阳预料到什么,抿唇等着他开口。
“爆炸不是楚家干的,他们同样焦头烂额,一批重要的母本也被炸了。军方分析了华北实验塔群的数据,是——”卓胥呼出一口气,“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向阳急道,“什么意思?”
“向阳,没办法。”
“就这么算了?”向阳眼眶发热,“那咱们算什么?”
“查不下去,就这份数据分析还是张师城偷摸给我透露的。”卓胥说,“今年军方会把咱们队的权限开到最高,明年资源倾斜率多给七个点,行了,就这样吧。向阳,你年纪也不大,还得往上走,和他们撕破脸不划算。”
向阳攥紧拳头,良久,才骂出一声脏话:“我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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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气!”
别山雪忽然开口问:“我记得你们说过,华北实验塔群是楚家和周家共同负责的,既然不是楚家,那动手的是军方还是周家?”
向阳转头看着别山雪,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而别山雪并没有等卓胥回答,就接着分析道:“应该不是军方,你们对它的态度不错,路上夸过几次,而且这次你们出任务也是为军方出的。那就是周家了,它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们对它有什么威胁吗?”
“周家和楚家掰手腕而已,”卓胥回答她的话,“他们的目的是炸楚家正在生产的那批货,我们是被牵连的,凑巧走进去了。”
“那就帮楚家,”别山雪干脆利落,“你们既然吃了这个亏,能不能讨回来不重要,先报复回去再说。”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向阳终于缓过那口憋闷的气,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你不是修无情道吗?怎么那么凶?”
别山雪奇怪地看他一眼:“无情道又不是靠吃亏来修行,为什么不报复?”
要是吃亏就行练成无情道,别山雪也不至于修为陷入瓶颈了,去师父那里碰个壁,吃几个亏就飞升了。
“我不太清楚你们山下的事情,但是应该没人喜欢吃亏吧?你们难道已经发明了生闷气就变强的方法?”
这明显是个玩笑。
氛围终于放松下来。
“行了不说这个了,过两天我问一下楚家那边的意思,他们不可能被炸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还忍气吞声,周家未必落得下好。”
卓胥简单扯开话题,看向别山雪:“我还有几件事要和你说一声。”
别山雪扬了扬下巴示意桌边的椅子,道:“坐下慢慢说吧。”
别山雪和向阳已经吃完,她把剩下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卓胥把几张数据单放在桌上。
“你没有乾坤,我就给你打印出来了。”卓胥说:“第一件事,我找张师城问了一下‘傩云山’,他开了搜寻,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但是有一些关于傩云山的古文记载,可能需要你自己描述一下,看看能不能对的上,然后去官方那里做个记录。”
别山雪没意见,刚打算开口,卓胥打断道:“不急,还有个要紧事。”
“什么事?”
“这件事我找你的第二件事了。”卓胥说。
“我明天得带你去做个体检,然后核查身份,注册一下账户什么的。通行必需,你游历也方便一些。”卓胥指了指桌上打印出来的单子,说,“这是明天的流程——哦对,你看得懂我们的字吗?我还找了几版古字体导出来给你打印了,不知道有没有你认识的。”
闻言,别山雪拿过那几张A4纸打印的单子,翻过几张后指着其中几张说:“这几张字我都认识。”
向阳探过头:“五百年前的字,我外祖父应该有些思路,回头我问问他。”
“不着急,”卓胥回了向阳一句,然后对别山雪说,“你可以先看看傩云山资料和明天的流程。”
5. 所学不对版
第二天,卓胥带别山雪去做检查。
“其实大部分病毒并没有严重危害,最多就是感冒头疼几天。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没人想要自己莫名其妙地感冒发烧,更何况一个不小心还容易传染上带有后遗症乃至于致死的病毒,所以最好多防一些。
“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别人想想。一个人活腻了不意味着大家都活腻了,对吧?只要身边还有一个不想传染的,那么每个人都得做好防护准备。”
卓胥领着别山雪进入官方大楼。
“对。”别山雪跟在卓胥身后,医用口罩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清浅的眉眼。
幽蓝色的大屏幕嵌在大楼内部的墙壁上,循环播放着病毒研究的历史、病毒的危害、病毒的防护措施、打疫苗的必要性、被病毒感染后最科学的处理方法……别山雪好奇地看着这些科普。
就在她观看最出神的时候,大屏幕忽然一闪,播放起一段视频:视频中面色冷峻的女人演示着防护甲的穿戴方式并讲述防护原理,专业又正式。
在城外时,卓胥和向阳他们都穿着防护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别山雪为此奇怪过,如今终于得到解答。
卓胥顺便就着这个视频对别山雪解释:“防护甲和防护面罩就是防止病毒的,因为城外病毒肆虐,所以看到没穿防护甲的你的时候,我们比较惊讶,觉得你未免也太过胆大。现在想想,没准是你修仙的原因,不怕病毒传染吧。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还是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以免还在潜伏期的病毒留下隐患。当然,对我们这些容易被传染的人来说也比较友好。”
别山雪没意见,虽然听不懂病毒是什么意思,但是入乡随俗,她能理解。
卓胥看她这样子就明白她的想法,无奈摇了摇头,这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性情倒是稳重得可以,那么长时间就没见她有什么不愉快的时候。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没打过疫苗?你们山上普及疫苗了吗?”
别山雪迷茫:“什么苗?”
卓胥扶额。
是啊,山上连肆虐的病毒都没有,打什么疫苗。
“没事没事,一次性到位,我带你打上。”
说话间,卓胥已经把别山雪带到了大楼深处的一间办公室前。
他抬手叩门:“江教授,我到了。”
别山雪若有所思地盯着办公室门,发现卓胥语气在不经意间的谨慎。
卓胥小声说:“江教授是个科研疯子,她脾气比较怪,但是人不坏。”
别山雪了然地点点头。
片刻后,屋里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女声:“进来就行!”
他们推门进去,第一眼没找到人,打量好几眼才在层层叠叠的电子报告单后发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别山雪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抱着电脑满脸烦躁的人。
别山雪刚才还看到了她的视频——正是大楼屏幕上那个演示防护甲的人。
女教授看上去三十上下,头发凌乱,眼睛里的红血丝像是熬了好几个大夜,和视频里官方严谨的样子天差地别。
“江教授,这是我和你说的别山雪。”卓胥示意,“别山雪姑娘,这是江鹰江教授。”
别山雪看了眼江鹰,颔首道:“江教授,幸会。”
江鹰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着字,余光瞥到她的动作,眼皮不抬地问卓胥:“从哪里淘来的活宝?”
别山雪挑了下眉,卓胥毫不意外地说:“城外遇到的姑娘,救了我们一命。她初来乍到,请江教授做个检查,昨天提交的预约。”
江鹰还在埋头处理着电脑里熬了好几天才得到的数据,显然短时间内并没有站起来接待的意思:“你可以随便找个人做,没必要找我,或者机器人也行,这项技术已经成熟几百年了。”
“她体质特殊,还是请您亲自看看保险些。”卓胥说,“不受病毒传染的体质,我相信江教授应该会感兴趣?”
不受什么?
江鹰猛地抬起头,目光猝然落在背景板似的的别山雪身上。
江鹰眯起眼上上下下把别山雪打量了一遍,从浅淡的眉眼到及腰的长发,从古朴的铃铛到墨绿的裙摆。
江鹰:“摘一下口罩。”
别山雪为难道:“卓指导说这是……”
“没事没事,你摘就行。”卓胥小声说,“江大教授不怕传染,她什么都能治。”
别山雪摘下口罩,露出完整的脸。
除了比平常人更清秀些,眼神更镇静些,也没什么特别的。
又打量了她好半晌,严厉的江教授才高高挑起眉梢:“继续说。”
卓胥赶紧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关于修仙的事情,江鹰全程皱着眉听完这些挑战科学的东西,眼中的怀疑几乎凝为实质。
卓胥以为她不信,刚想接着再说几句,就见江鹰干脆利落地抬起手挥了挥,那是个令行禁止的“不必”的意思。
别山雪一眨眼:“还做检查吗?”
“”做。”江鹰果断道,“我通知他们准备最新的器械,给我半个小时,我先把这些数据处理完。”
她朝办公桌对面的茶几处伸出手:“你们可以随意。”
说完就不管两个人,手指再次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大有他们合力拆了这间办公室也绝不抬头的意思。
饶是卓胥早就和江鹰打过交道,了解这位基地最富权威的学者的想法,还是被她埋头工作的态度惊了一惊。
——竟然真的有人热爱工作。
他还在一言难尽地惊讶着,别山雪却已经随手把口罩塞进新衣服的口袋里,然后宾至如归地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打算闭目养神,神情茫然但安详。
卓胥抬头看看沉迷于自己世界的江鹰,又回头看看身后闭着眼一脸平淡的别山雪。
他:“……”得,怪他浮躁。
他把提前带来的几张资料单放在茶几上。
新世纪的今天,其实很少有人还再实体打印,“乾坤”的仿真技术可以做到轻便折叠且保密。
但是为了让尚未没有配置“乾坤”的别山雪更加适应现在的生活,卓胥特意从网上淘来一台古旧打印机。
登记着简单信息的纸张被轻飘飘地放下,第一页的右上角是清秀姑娘的两寸照片。
打印着检查结果的几页纸被一双带着手套的手拿起来递给卓胥,卓胥看了几眼后又交给别山雪。
“细胞活性确实比一般人的强一些,代谢也很快,理论上来说,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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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起到延长寿命的作用,但是能否达到超越生物基因的程度,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研究。”
江鹰站在精密仪器前,透过镜片反射的光又一次审视别山雪,别山雪不以为意,递给江鹰一个云淡风轻的笑。
江鹰也笑了下:“介意演示一下你的‘修仙’结果吗?这位……”她看了眼仪器记录,“别山雪姑娘?”
她夸道:“名字很好听。”
别山雪礼貌答:“谬赞。这几张纸还有用吗?”
“没用了,反正你也要再接着做进一步检查。”江鹰耸耸肩。
“那就好。”别山雪一抖指尖,一簇泛着银白色光辉的灵力倏尔出现,几瞬过后,竟然像火焰一样令纸张燃烧起来。
江鹰皱眉快速道:“实验室不能见明火!”
“这不是火。”不过保险起见,别山雪还是收回灵力,向江鹰展示被“烧”了一个角的报告单。
江鹰先确认警报器没有任何反应才松了口气,接过报告单看了一眼——消失的那一角,与其说是被烧的,不如说是被极其密集的能量高强度撕扯破碎,直到湮灭。
卓胥补充道:“前几天我们出任务被困在塔群,就是这种力量救了我们。”
实践小组被困的消息闹得很大,虽说被上面压下来了,但是显然瞒不过专门负责这方向的江鹰教授。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又把目光探向别山雪:“这和你的细胞活性有关系吗?”
别山雪眨了下眼,脑门好像biu一下蹦出来一个问号。
卓胥无奈打圆场:“不好意思江教授,这孩子刚从山上下来,还没接受过义务教育,她听不懂这个。”
那一瞬间连别山雪都看懂了江鹰教授眼神里的怀疑和震惊,那个意思是——什么?竟然还有地方没有普及义务教育?不学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果然,江鹰愤怒道:“你那山头是谁负责的?怎么能不普及十八年义务教育呢?不学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三个人对着沉默了长达五分钟,卓胥才反应过来似的尴尬地笑了笑,打圆场说:“哎呀人家只是不学咱们这些东西,人家学别的呢……”
江鹰皱眉:“你们学生物防治吗?”
别山雪诚恳回答:“尚未接触过。”
江鹰眯眼:“那你们学天体物理吗?”
别山雪无奈摇头。
江鹰怀疑道:“那你们学什么?”
“《华演剑法》《十八刀》《无情道参悟浅谈》……”
“呵。”江鹰哂笑一声,朝卓胥一摊手,意思很明显。
这也叫学习?简直胡闹!
“算了,我懒得和你们这些不重视科学知识的人说话。现在基本上检查完了,已经确认过没有潜伏期病毒。你们去缴费处交一下费用,五天后再来做进一步检查。”江鹰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卓胥表示明白,又问了一句别山雪:“你有钱吧?”
别山雪伸出手,手心里排出三枚元宝散发出金色光辉。
卓胥:“……”
他默了默,才艰难道:“向阳还怀疑你是哪个基地的AI,原来你是old money?”
别山雪:“?”
6. 高手就业难
满室寂寂,别山雪已经枯坐在窗边整整一天,眼看着夜幕覆盖宿舍区,碎星撒过半片天空,宿舍区逐渐从热闹转为安静。
——不可置信。
满腹才情的诗人穷困潦倒,武功绝世的高手两袖空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三十五积分的检查费难倒了别山雪,把她推向春冰虎尾。
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现在不流通金属货币,市面上都是以积分作为交换物。但是金银和积分不挂钩,基本等同于废铁,她手里的金银盘缠最多送去展览。
换句话说,别山雪身无分文。
“得去找些活计做。”她想。
第二天,别山雪扛上大刀,左手手腕上是卓胥帮忙申请下来的C级乾坤镯——未成年专用级别,适合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群以及部分民事行为能力人;右手手腕上是磁感隔绝环——适用于疫苗注射不全的人群,可防治部分病毒。
出门前,别山雪把临时身份证明、健康证明、实践小组推荐信都塞到腰间的荷包里,最后看了一眼乾坤镯上显示的余额——97积分,昨天卓胥借给她的。
她深深叹了口气,把门带上后直奔目的地,渐耀转运站。
她提前问过向阳,渐耀转运站是德城基地里人员交流和物资交流最频繁的地方,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很大。
“没那个可能!不行不行!”
男人手指夹着烟,挥开别山雪递过去的身份证明,在一片烟雾缭绕里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管你是谁呢?我们这里不招活人,你换个地方找工作去!”
“不招活人招什么?”别山雪惊讶问。
山下难道还炼尸吗?
“机器人比人好用多了,性价比多高啊。你走吧!”
老板轻蔑道:“你才多大的力气?你有多高的效率?有机器人厉害吗?”
机器人24小时无止歇运转,机器人自己会给自己充电和维修,最重要的是机器人根本不要工资。
这比不过。
别山雪收回身份证明,遗憾离开。
第二个地点,浮光健身房。
“你要工资吗?”老板问。
“可以少一些的,要求很低。”
“要工资啊,那算了!我们这里向政府申请一个机器人根本不用钱。你走吧,走吧。”
绝世高手再次遗憾离去。
第三个地点,临川剧组。
“你想应聘武术指导?”
“对,”别山雪熟练地从荷包里面掏出身份证明、健康证明、实践小组推荐信、热心市民向阳帮忙做的简历,并当场把负责人提起来快速转了十九圈以证明自己力气大耐力足,随后她开始念向阳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面试台词。
“我是别山雪,毕业于傩云山,速度快效率高,深耕武术界多年,对无情道拥有独特感悟,关于动作设计拥有自己的心得。工资要求低,工作态度好,雇不了吃亏雇不了上当,用我绝不后悔。”
负责人被迫转了惊心动魄的十九圈,被放下来后整个人都处在一个蒙圈的状态,一下来就呕了半天,闻言虚弱道:“你要多少工资?”
别山雪顿了顿,一时无言。
向阳刚才没帮她排练这个问题啊。
她试探着问:“每天二十积分?”
“才二十积分?”负责人斩钉截铁,“这么便宜能是什么高质量人才,不能招,绝对不能招!”
……
别山雪一天跑了七八个地方,然而德城基地的岗位基本饱和,就算有需要的也会应用机器人。
盘缠作废就算了,现在连挣盘缠的机会都找不到。
别山雪绷着唇坐在街边的公共座椅上,手里捏着一沓被淘汰掉的简历,思考接下来的出路。
宿舍肯定不能一直住下去,毕竟她不是他们实践小组的,而且她是出来游历的,怎么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呢,可是住宿需要积分;在城外时弄坏了向阳他们小组的通讯鸟,等他们开出单子来就赔,也需要积分;卓胥昨天热情地给她的乾坤转了一笔积分,还表示不用还,可是不能真不还……
别山雪低头摘下腰间的铃铛摇了摇,金属碰撞的声音悠阳清脆,稍稍驱散了她的挫败感。
她振作起来,打算趁天没黑再去找找。
“这算什么大事儿啊,我练刀的时候一个人在后山待了半年,就连猴兄都来给我送桃子了;师弟劝我下山的时候我不肯下来,这回算我应该经历的。”
别山雪修行那么多年,别的不说,心态是一流,当即就把铃铛又系回腰间,握着简历站了起来。
嗡——
手腕一晃。
什么东西?
别山雪低头一看,目光落在发光的乾坤手环上,显然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怎么了?
手环振动了长达三分钟才停下来,结果还没等别山雪继续研究,它又催命似的振动起来。
别山雪试探地点了一下它。
嗡,接听。
“喂?我是向阳,能听到吗?”
别山雪:“向阳?”
“能听到就好!别山雪姑娘,你工作找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向阳问道,“我帮上忙了吗?”
得知别山雪要找工作,向阳热情地帮忙写了份简历和实践小组推荐信,还帮她预测了一些面试问题。
“还在找,明天我当面谢你。”别山雪道,“为什么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哦,这是电话,大概类似于你们修行者的隔空传话吧。其实乾坤也能实现脑信息交流,但是你的手环是C级的,权限不太够。回头我再和你细说。”向阳先解释了下她的疑问,才开口说明来意,“没找到工作的话刚好,我这里有件事想拜托你。别山雪姑娘,你有时间吗?”
“放心,有报酬!”
别山雪眼睛一亮。
*
随着时代的发展,十里长街走马的侠客已不可见,招红袖的楼阁被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建筑所取代。路上没有骑驴来的士人,只有智能指挥交通的机器人和自动驾驶的汽车。
热闹的辅路上走的全是不认识的人。
别山雪下山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明月错照,客在异乡”的感受。
偏偏德城基地的人都自来熟,看她一个年轻人站在街角,还会上来关怀一下,送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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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什么的。不善言辞的别山雪手忙脚乱地婉拒好意,解释自己在等人。
“如果找工作的时候,负责人也对我那么好……”别山雪忍不住想了下,还没想出什么结果就先失笑,暗道自己真是疯魔了。
傍晚的时候,天际漫来乌云,乌云泼墨似的流往一方天幕,雨滴开始星星点点地落下来。
别山雪站在街角的遮雨处躲避,她盯着半步外的雨幕出神。
其实她年少时也曾经下过一次山。
彼时正是盛世太平年,师父下山办事,带上了终日闷在山门的她,那是别山雪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感受市井烟火气。
黄昏时的炊烟从村庄内袅袅而上,孩童追逐打闹的笑声嘈杂但清亮。春雨让野花和杂草都活起来,雨后泥土的芬芳浸透衣襟。
那时师父头簪杏花,牵着她走在乡间阡陌上,温声说:“雪儿,你根骨奇佳,体质又不与众人同,我才让你修了无情道。可是你对它的参悟和理解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师父只是模糊地点了几句,别山雪后来半懂不懂地试着改了,却又总是不得要领,至今日,武功虽登峰造极,修为却总是差一步。
到底差了哪步呢?无情道究竟是什么道?
师父不能解惑,让她下山,她便想入世俗再感悟,谁知“到乡翻似烂柯人”,雨还是那场细密的雨,世道却已经不是那个世道了。
雨密起来。
街道上的人小跑着奔走,店铺的招牌摇摇晃晃,雨水顺着马路牙子汇聚成水沟,又被街边的机器人识别后回收,流进机器人伸出的工具内。
嘀嗒。
嘀嗒,嘀嗒。
唰——
一把伞忽然张开在她眼前。
别山雪一眨眼,看到面前忽然出现一把油纸伞,她越过油纸伞,目光落在两步开外的向阳身上。
向阳自己打着伞,把另一把油纸伞递给别山雪,晃了晃头说:“久等了吧?我刚出办公楼就下了雨,顺路去我外祖父家给你带了把伞。”
他说:“我外祖父自己做的油纸伞,你应该会喜欢?”
别山雪恍惚了下,接过伞的那一瞬间好像回到多年前的乡间阡陌上。
她眨眨眼,轻声道:“多谢你。”
向阳说:“你情绪好像有点低落的样子,是找工作不顺利吗?”
别山雪抬起眼笑了笑,已经恢复过来:“还好,不过工作是真的不太好找。”
“哎呀,你初来乍到是这样的。我们德城基地算是社会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城市群了,十八年义务教育早就普及。每个人出生后接受教育再分配工作机会,如果有外地人来到这里,政府一般会考核教育程度后提供合适的工作。”向阳说,“但是你情况特殊嘛。”
别山雪表示明白。
她下山是为了游历,迟早还要再回到山上修行,她不可能花十八年去接受这个教育。不能长期留在一个地方也决定了她不能接受政府提供的长期工作。
短期工作又大部分被人工智能取代。
“不过没关系!”向阳提高声音,握着伞柄合拳而笑,“我这回找你就是和你找工作这事儿有关。”
7. 稳定能量石
“我早上收到了联盟关于华北实验塔群爆炸的处理,心里不痛快,就接了个简单的任务缓缓心情,顺便赚点外快。”
噗嗤一声,罐装汽水被他单手撬开,向阳顺手递给别山雪,继续说:“我想着反正你缺钱,咱们就一块儿来吧。”
别山雪低眼打量着手里红蓝配色的汽水罐,问了句:“但是我能帮上忙吗?”
她尝了口被向阳誉为“人间仙酿”的可乐,陌生的口味冲击着味蕾,她听到向阳也咽下可乐说话。
“能啊,怎么不能,这事儿你能帮大忙!”
基地装备配置处,向阳倚着弹药箱,吊儿郎当地晃着食指说:“这个任务就咱俩能干,换卓指导都不行。”
别山雪惊讶了下:“什么任务?”
虽说她不太明白现在基地的架构,但就这几天的接触看下来,卓胥既能接触到学术层面的江鹰教授等,又和军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显然不是普通人。
连卓胥都不能做的任务,那得是什么?
向阳眨了眨眼:“——捉奸!”
什么?捉什么?什么奸?
别山雪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
“话说这里真能捉到奸吗?”
运送能量石的队伍里,向阳强行拉着别山雪走到最后,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又重复了一句:“这里真能捉到奸吗?”
别山雪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不是你接的任务吗?问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向阳无辜地看着她,“我只是接了个运送能量石的任务,那个捉奸任务属于附带的外快,偷偷赚钱懂不懂。两个任务顺路……我就都接了呀。”
真是够理直气壮的,早该看出他的不靠谱来。
别山雪默了几秒,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准备帮一把。
她先问:“你接的那个任务是……捉谁的奸?”
说到这个,向阳可就来劲了。
他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运送能量石的队伍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摸鱼的小角落,才压低声音问:“你知道周不寒吗?”
“周?”别山雪不知道什么周不寒,但是她对这个姓氏印象深刻。
据说是和楚家掰手腕的家族,拥有华北实验塔群一半的话语权,并且一手操纵出前几天华北实验塔群的爆炸事件。
“没错,就是那个周家。”向阳给她一个眼神,小声说,“联盟的二把手就是周家人,从德城基地发家。这个周不寒是二把手的侄子,现在正在特案组当指导。”
联盟有很多实践队,负责执行不同级别的任务。别山雪知道向阳是其中一个实践小组的队长,卓胥是这个实践小组的指导。
她猜想这个特案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性质。
“不过周大公子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向阳啧啧道,“他十七八的时候就提前毕业开始接任务,参与过防病毒扩散,研发过基因生物,立功立的那一沓证书估计宿舍都堆不下。现在炙手可热,前途无量啊。”
别山雪敏感地察觉出向阳语气里的不对劲。她说:“怎么了?”
“哦,那倒没事儿。”向阳说,“我一直敬佩有能力的人,比如我的张师城学长,比如周不寒。”
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他满脑袋的棕毛都快耷拉到地底下去了,显然一提起周不寒这个人就情绪萎靡。
别山雪素来不爱钻营这种事情,因此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了记,想着以后有机会开解一下他,此时并没有多问。
她转移话题:“周不寒和你接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你要不要细说一下这个任务。”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得先从周家和楚家的关系说起。”向阳说。
别山雪言简意赅:“说吧。”
向阳嘿嘿一笑,开始解释。
虽然这两年楚家和周家因为争夺资源和话语权闹得难看,但是早些年的时候两家老大其实是拜把子的关系,小辈关系也不错。
周不寒和楚家小辈都是混着长大的。小时候一起玩泥巴,长大了又一起学习工作,闹掰了后又互相抢资源,恨不得斗一辈子的架势。
“姓楚的我不认识几个,就一个熟悉的,叫楚扶桑。她提前毕业后申请过我们实践小组,共事了几年。本来以为我们能一块升职加薪混日子呢,结果人家挥挥手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别山雪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到楚家人去了。
“扶桑姐和周不寒这几年争得厉害,周家炸塔群不就是为了销毁扶桑姐最近负责的克隆母本嘛。听说扶桑姐这几天肺都快气炸了,觉得周不寒对不起以前那么多年的交情,放话说要去掘周家的祖坟。”
别山雪吃了一口瓜,她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但是这和你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哦,我们接的任务就是扶桑姐发布的——嗯,她偷偷把我叫过去单独发布的。捉周不寒的奸,抓住他的小辫子就能拿钱,四千积分哦。”向阳笑嘻嘻,“收楚家的钱给周家找不痛快,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别山雪眉梢一挑。
别山雪本来还奇怪为什么向阳接这么奇怪的任务,一听到给周家找不痛快,她就明白了。
前几天爆炸的事儿不了了之,向阳心里憋着火呢。
别山雪其实不太在乎这些事,但是既然是合法合规发布的任务,接了赚些积分也无所谓。
她眯起眼,效率奇高:“这个周不寒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去捉?怎么样算是捉成功了?”
向阳说:“周不寒就在前面。”
“前面?”她抬起头向前看去。
“向阳!你在这里?”
运送能量石的队伍走得很慢,队伍最首的青年回头时看到角落里躲着咬耳朵的向阳和别山雪,扬声喊了句话。
向阳抬起头,和队伍前面的青年对上目光,他连敷衍都不打算敷衍,翻了个白眼就转过头去,压根不打算理他。
向阳对别山雪解释说:“咱们不是协助运送能量石吗?带队就是周不寒,就喊我的这个人。”
别山雪余光落在队首的青年身上。
青年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疏朗,见向阳这样的反应后有一瞬间抿起嘴角,很快又松开,偏头和身边人交代了几句,随后就大步朝向阳这边走过来。
别山雪压声问:“来找你的吗?”
向阳冷笑:“还有脸来。”
队首青年——周不寒已经到了面前。
他比向阳略高一些,停在三步远的地方,对向阳说:“我给你发通讯来着,你没回我。还生着气呢?”
向阳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给别山雪使了个眼色,越过周不寒就要往前走。
周不寒伸手拦了一下,结果被别山雪一道灵力震开。
周不寒目光从别山雪发出灵力的手指移到她脸上,别山雪礼貌对视:“借过一下。”
“是别山雪姑娘吧?”周不寒一丝愠怒都看不出来,温文尔雅道,“久仰大名。”
“但是抱歉,请你们稍等。”周不寒更加礼貌地说,转头看着向阳, “向阳,我找你说一说爆炸的事情。”
别山雪递给向阳一个询问的眼神。
运送能量石的队伍还在往前走,三三两两地轮流看着能量石,向阳步伐慢下来,被周不寒大步追上。
周不寒说:“我知道是扶桑让你来的,向阳,爆炸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周家对不住你和楚扶桑。你听我解释一下。”
向阳猛地停住步子,回头看向周不寒,冷声问:“解释什么的根本没意义,我就问你,你知道那段时间我们小组在基地外出任务吗?”
“我知道。”周不寒叹了口气,“所以我得知你们要去塔群后,立马给你传了通讯。”
“我没收到。”向阳平静问,“那你知道我们出的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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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有关病毒采样吗?”
“知道。”
“所以你知道塔内的数据提交分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对扶桑姐和江鹰教授的研究很重要,是不是?”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向阳打断道,“引爆塔下能量石的是周家,差点被炸死的是我们实践小组,被阻碍的是病毒研究进度。此事你早就知情却袖手旁观,周不寒,你还有脸来找我?你怎么不敢去找扶桑姐?”
周不寒沉默半晌,才真诚道:“楚扶桑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她。”
向阳冷嗤一声:“活该,你俩的婚事迟早要黄。”
这话一出口,周不寒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一旁安静听着没出声的别山雪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向阳,我拦不……”
“周指导!”
不远处看顾能量石的队员的叫喊打断了周不寒接下来的话,周不寒揉了揉眉心,往能量石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了?”周不寒问。
“你快过来看一下,能量石好像有泄露风险!”
“怎么会……”周不寒下意识说,很快他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我这就来!”
他看向向阳,还想说些什么,向阳却已经不耐烦了:“赶紧滚,能量石再炸一次才好玩呢。”
等周不寒跑过去那边处理事情,别山雪才开口说话:“你和他之前认识?”
“认识,我之前和他一个学校的。他在特案组工作后也和我们有联系。”向阳解释了句,“不过我和扶桑姐更熟,扶桑姐要搞他,我绝对全力以赴。”
他小声补充说:“扶桑姐给得太多了。”
别山雪思索片刻:“周不寒和你那个扶桑姐是什么关系?”
向阳:“嘶……这可真说不准。他俩从小斗到大,算仇人了吧?哦对,他俩订婚了来着……”
很快他就说不出来了。向阳第一次见到别山雪的神情那么一言难尽。
别山雪纠结问:“虽说我们无情道修行者不太关注世俗婚缘,但是你们现在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他们青梅竹马,但是不熟,还是订了婚的仇敌?”
向阳干笑。这听起来是有点离谱,但是他确实不太知道怎么描述。
“哎呀我猜不透扶桑姐是怎么想的嘛,她看起来是真不太在乎周不寒这个人,但是又花大价钱让我来捉奸,又不能说是完全不在乎。”向阳苦恼地挠挠头,“但是咱们只要拿到钱就行的话,也不用弄得太明白,对吧?”
别山雪:“……对。”
让无情道修行者来思考感情问题实在是为难人,让向阳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去猜更是为难人。
别山雪心态很好地转移话题:“能量石泄露是什么?周不寒怎么那么着急地走了?”
“哦没事,能量石或多或少都有些能量外溢,他应该就是以防万一吧。毕竟真出点什么意外的话就不好办了,比如塔群爆炸就是因为能量石出问题。”
那场爆炸从远处地下传来,横越数十座塔,把地下通道炸了个翻天覆地。别山雪修行百余年的灵力也不过是险险护住通道,要不是最后爆炸威势被防护网拦住,恐怕就是她师父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别山雪对此印象深刻。
向阳弱弱找补充:“其实那天真是个例,因为有人做了手脚才会引起能量石爆炸的。自然情况下的能量石情况稳定,除非遭受恶意破坏,否则很难……”
“坏了!”能量石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周指导!周指导!控制不住了!”
别山雪看着向阳:“情况稳定?”
“这还没有山上小师妹情绪稳定呢。”她心想。
能量石那边已经快要引起骚乱,恐惧声音如海浪般地传过来。
“周指导!快炸了!怎么办啊?”
“跑——”
8. 一山又一山
“跑什么?”
周不寒镇定道:“能量石存储在专业功能匣内,就算泄露又如何?只要在规定时间内送到实验室,就能将其合理利用。”
“都回来!”
他在军方积威甚深,信誉良好,其他人闻言都陆陆续续地停下来,心有余悸地盯住周不寒的手心上托着的功能匣。
匣身散发出浅色的温润的光辉,一丝不露地收敛住匣内能量石的暴动,维持住风平浪静的表象,看上去的确安全地罩住了有泄露风险的能量石。
周不寒说:“我们今夜修整一晚,明天起连夜赶路,尽快把它送到。”
“能行吗?”有人问。
周不寒:“没什么不行的。”
他的话太笃定了,几乎没有人去怀疑。
“是!”
向阳自己也执行过很多次运送能量石的任务,早知道不会出问题,那边闹腾的时候压根没过去凑热闹,拉着别山雪在角落里摸鱼。
“他要是着急赶路的话,应该就不会再和别人约会了吧?”向阳小声说,“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帮扶桑姐捉他那个什么了?”
别山雪:“不知道,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向阳没反应过来。
“那个匣子。”别山雪左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铃铛,低声道,“那个匣子里的东西很不稳定,太异常了。”
——就像塔群爆炸前的那一阵阵能量波动。别山雪的铃铛几乎自发地就开始示警,被别山雪安抚下来才没有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是说有泄露风险但是制止住了吗?那应该就没事儿,放心吧,虽然周不寒这个人犟不过扶桑姐也犟不过家里人,显得废了点儿,但是在这方面能力还是可以的。他的判断不会出错。”
别山雪皱着眉,没有说话。
她感觉到自己丹田内本来舒缓运转的灵力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欢腾起来。
片刻后,她朝向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那个说法,随即手指掐诀,压制住灵力的不正常。
“没事了,我们今天晚上修整一下,然后明天尽快把它送到。”别山雪说,“实在不行就只做这个任务,你扶桑姐的那个……视情况而定吧。”
捉奸这个事情是真的难办。
“唉,其实我觉得扶桑姐也没抱多大希望。”
向阳左顾右盼地找到块清净地方,赶紧跑过去坐下,然后朝别山雪挥挥手,继续说,“她的意思是抓住一点周不寒的小辫子,让她有机会出口恶气就行。她又不喜欢周不寒,哪有那么在乎周不寒的感情问题。”
别山雪更不在乎。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说:“不过既然答应下来,今晚我们还是多注意一些,回头和她也有交代。”
“行。”
入夜,万籁俱寂。
能量石的运送是从德城基地到城外实验室,因为能量石可能对各种不可测事物引起反应,所以不能由机器人与车辆等运输,只能由人力护送。
他们运输的这一批能量石属于实验取材,从江鹰教授手中交接至城外实验室。因为已经在江鹰教授手里消耗过一轮,能力波动并不严重,所以周不寒才敢说继续运送。
向阳对此很放心。
他心很大地找了个颗靠起来最舒服的树,铺上便携垫后,邀请别山雪和他一起修整。
别山雪走到他身边席地而坐,把刀放在手边随时拿得到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别山雪问。
“离实验室还有一百多公里吧。”向阳奇道,“你现在说话和我们越来越像了哈。”
别山雪疑惑地看他一眼。
向阳解释:“你刚下山遇到我们的时候,张口‘此乃何处’,闭口‘汝乃何人’,跟我们说‘在下自傩云山而来’,活像从武侠剧里走出来的。现在说话和我们像多了。”
别山雪了然:“入乡随俗。”
“你适应能力够强的,太适合游历了。”
向阳耸耸肩,说:“早点睡吧,按照周不寒的习惯,他说明天开始连夜赶路,那就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了。真是折磨人。”
别山雪点点头,其实她不太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但是显然向阳这些没有修行过的人需要。
她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灵力。
向阳对她秒入状态的能力啧啧称奇。
他们安排了轮班制,中途还有人工智能监控。因此到了深夜时,除了周不寒还在守着能量石外,其他队员基本都闭上了眼。
凌晨4:12。
别山雪手指微动,睁开了眼睛。
荒郊野岭,按理说只有能量石散发出轻柔的光辉,可是此刻,没有能量石的光泽,甚至连一丝能量石的波动都没有,入目漆黑一片。
别山雪手腕一摇,灵力瞬间欢腾着飞向四周,除了别山雪外无人可见的无形波浪丝丝缕缕,她以灵力为媒介,感知着周围一切。
十米内,没有。
一百米,没有。
一千米,没有。
方圆一千米内,都没有能量石的波动!
不是有什么人工智能看着能量石吗?怎么会不在?还有周不寒,周不寒不是也看着吗?
周不寒呢?
别山雪皱眉,再次掐诀,又是一尾灵力晃去四周探查。
没有!
周不寒也不在?
别山雪当即就叫醒向阳,一道灵力拍过去直接帮他物理醒神,对着迷瞪的向阳说:“能量石和周不寒都不在。”
向阳一下子就吓醒了。
……
深夜的寂静被纷杂的争吵声打破,一道男声和一道女声争吵起来。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能量石会泄露?”男声发问。
那道女声疑惑地回应:“什么?能量石不是你负责的吗?”
“别再装傻了,小姑。”
“不寒,你在说什么?”
黑暗的厂房前,周不寒面色冷峻,双眼中尽是怒火:
“能量石是联盟维持的基础,是我们研究的希望,每一次运输都至关重要!小姑,为什么要对能量石做手脚?!”
对面的女人一身黑色大衣,指间夹着细细的香烟,她不耐烦地斜睨着周不寒:“如果你大半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周不寒,我只能说你就是个蠢货。”
周不寒脸色难看,还要再说什么。忽然,不远处一道声响,他瞬间警惕起来,拔出枪快步上前:“什么人?!”
对面黑色大衣的女人眉头紧皱,快步跟上:“什么东西?”
他们停在一台废弃机器前,周不寒举着枪绕着机器走了好几圈,确认没什么东西才松了口气。
他淡淡地瞥了一样周姚:“没什么。”
周不寒朝周姚伸出手:“把控制器给我。”
周姚拢了拢大衣,然后把烟掐了:“什么?”
“小姑!塔群爆炸已经引起他们怀疑了,这次你还要故技重施,生怕他们不查到周家头上吗?把控制器给我!”
周姚偏头避开周不寒愤怒的目光,微抬起下巴,傲慢道:“我不知道。”
……
在目光不可即的半空,别山雪一手提着炸毛的向阳,御剑藏住两人的身形。
向阳活动了一下被拎着衣领所以卡住的脖子,心有余悸道:“周不寒是狗耳朵吗,怎么那么灵?差点被发现,还好有你,吓死我了。”
说完,他又仰起头看看别山雪,感慨道:“原来你真会御剑啊……”
别山雪:“……”
她又瞥了眼机器前气场不和到快要吵起来的两个人,问:“他们在说什么控制器?”
“不知道。我也没看到能量石,周不寒把能量石带到哪里去了?”
“在他身上。”别山雪目光微凝,“我能感受到能量石的波动……很乱。”
“那我就没猜错。”向阳面上一丝笑意都无:“还真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对别山雪说:“既然周不寒知道能量石有问题,他就不会让问题闹得太大,没事了,咱们走吧。”
别山雪也不太想听这个墙角了,她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方案。片刻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问:“这算是周不寒的小辫子吗?”
向阳眼睛一亮,瞬间get到别山雪的想法。
他举起自己手腕上的乾坤,咔嚓咔嚓几声给底下争论的两个人拍了套写真。
然后向阳调出存着的联系人,手指戳戳戳几下,嗖,发送。
【向阳:扶桑姐~奸没捉到,但是更有意思的小辫子你抓不抓?】
【楚扶桑:[向你转账10000积分]】
【楚扶桑:抓,谢了,回来请你和那个别山雪姑娘吃饭。】
这一刻,他和楚扶桑的聊天框似乎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向阳:“yes!”
……
上午6:30,闹铃声叮叮当当地响彻郊野。
向阳半醒不醒地睁开眼睛,揉了揉脸,伸了个懒腰后开始整理睡乱的头发,一副一夜好眠的天真模样。
别山雪早就醒了,已经洗漱完重新回来坐下,那把刀重新背回身上。她看着向阳戏精似的发挥,无言以对。
“都醒了?”周不寒踱步绕了一圈,清声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队伍里大概十来个人,这和向阳他们的固定小组不一样,是周不寒临时组的队伍,众人并没有报团的想法,三三两两地分布着。
装能量石的专业功能匣就在周不寒手里放着,今天他似乎有起床气,带队出发后就绷着脸一句话不说,和昨天的温润截然不同。
向阳照例在不远处和别山雪同行。
“昨天他到底犟过他小姑了没啊?”向阳小声问,“听他的话,他小姑想故技重施?他要是没能阻止,那能量石是不是还会爆炸?”
“应该没有。”别山雪用自己一双阅人零星的眼睛观察周不寒半晌,而后根据灵力状况坚定地下结论,“能量石波动很不稳定,和我那天在塔群底下感知到的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他小姑叫周姚,今年快四十了,从小叛逆到大,连周不寒他爸都拧不过她,周不寒怎么可能犟过去。”向阳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他小姑到底对能量石做了什么手脚。”
别山雪想了想:“其实不用太担心。”
向阳一颗心提起来:“所以会爆炸吗?”
别山雪:“大概会。”
向阳一颗心结结实实地摔烂了。
他虚弱道:“我们要不喊上其他人跑吧?让周不寒那孙子自己炸死得了。”
别山雪好笑地看他一眼。
向阳更虚弱了:“我觉得你的眼神有点慈爱。”
别山雪笑眯眯地安慰:“任务还是要执行的。”
积分不能不要。她在心里补充道。
这一路上周不寒的脸色都不好看,向阳隐隐听到其他队员说“周指导这起床气也太持久了吧”“谁知道呢可能男的也来月经吧”,有种悲伤的好笑感。
“如果我不是快被炸死了,我一定痛痛快快地笑出来。”向阳偷偷和别山雪说。
终于,第三天傍晚,灼烧的烟霞漫透天际时,实验室近在眼前。
别山雪看到地平线处若隐若现的建筑,心想:“可能是我感知错了吧,那个东西并没有炸。”
向阳终于踏踏实实地松了口气。
“周不寒应该是犟过他小姑了,我收回我说他废的话,这人还是可……”
——咔嚓。
熟悉的纹裂声音。
向阳麻木地看向周不寒手里装着能量石的匣子。
“我说什么?他这个人是不是禁不起夸?他就是故意的对吧?他知道我和他死对头关系好所以故意来炸我的是不是?”向阳快疯了,带着绝望的哭腔说,“他既然决定要炸了为什么还要再给我希望呢?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别山雪冷静地看着周不寒手里的匣子,拍拍向阳的肩:“别急,周不寒好像有法子。”
向阳含泪望去。
周不寒似乎对匣子的惊变早有预料,镇静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钢盒,然后手指迅速地把钢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堆零件。
他面色沉稳,很快就把那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零件拼装成一个比功能匣略大一些的罩子 ,而后啪!一下子罩住了龟裂的功能匣。
能量石的波动都被镇在了罩子内。
“态及钢?”
向阳的声音解答了别山雪的疑惑,向阳转过头对别山雪解释道,“这个罩子的材料是江鹰教授读博士时的专利,已经授权给了扶桑姐的企业,专门用来收集能量石溢出波动的。周不寒怎么会有这个?”
周不寒已经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解决了能量石的波动,他扫了一眼四周,说:“回基地后我会交上一份报告说明情况。态及钢的罩子只能收集能量,不一定能阻止爆炸威势,我们必须尽快把它送到。”
向阳的心跳如今才险险平稳过来。
他低下头搓了把脸,觉得自己快吓死了。
周不寒一句会提交报告堵住了他的嘴,让他连发火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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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能说点什么。
正气闷的时候,忽然听到别山雪说:“这个不行。”
周不寒和向阳以及其他心有余悸的队员同时看向她。
“这是谁来着?”
“不知道啊,和向阳一起来的。”
“可能是他们组里新人吧?”
“她这话的意思是态及钢不好用吗?”
周不寒沉着地看向别山雪:“态及钢自从被江鹰教授发明以来的十三年,经过数百次测试,不可能不行。”
别山雪上前两步,坠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出声响,向阳拉了一把,没拉住,眼看着她停到周不寒面前。
向阳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
别山雪伸手轻叩态及钢罩的顶端,说:“这里。”
她又敲了敲态及钢罩最下面的部分:“还有这里。”
“你们应该有类似探测的工具吧?只要一测就能发现,这两处明显地被能量石外溢的波动冲击着,而且逐渐变薄,根本撑不了太久。”
“所以我们要尽快送到。”周不寒说,“现在就赶路。”
“来不及。”别山雪摇摇头。
“那你想怎样?”
“销毁它。”别山雪说,“趁它还没有造成无法避免的伤害,即刻销毁。”
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激烈反应,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定得就像是说“今天的菜有点咸,咱们把它扔掉再做一份吧”,或者是“这个调料不香,倒了吧,我们明天再买一包”。
其他人快疯了。
这是能量石啊!
“不可能!”周不寒皱眉,“一颗能量石弥足珍贵,就算这颗已经被江鹰教授的实验室用过一次,其价值也不可估量。绝对不能私自销毁,我们没法和联盟交代!”
“对啊,”一个队员说,“咱们快点走吧,到了实验室肯定有法子。”
向阳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脸色难看地说:“我们在华北实验塔群被炸过一次,整个塔群都遭受了重创,塔群里面有楚家的生产线,不乏态及钢等材料。可是这些东西连渣都没留下。”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周不寒故作镇定的眼睛,一字一顿:“周不寒,你拦不住周姚,她早就知道你以防万一带了态及钢罩,也知道态及钢罩没用。”
前几天塔群爆炸闹得那么大,就算军方想压下来,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周不寒很清楚,楚家在塔群的那几条生产线几乎是全军覆没。
周不寒嘴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其他队员听了向阳的话,又看了看周不寒反驳不出来的态度,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几乎都要沸腾了。
“不是,这什么意思?这是普通话吗?演变几百年我听不懂母语了?有人能给我翻译一下吗?”
“不知道,听不懂。”
“周姚早就知道?周姚不是周家人吗?她知道什么?”
“周不寒以防万一?他以防什么万一啊?”
而能量石的外溢波动却不等人争吵清楚这件事。
似乎是在印证别山雪和向阳的话,态及钢罩在周不寒的手心里剧烈颤抖起来!
周不寒只感受到手心一阵灼痛,下意识地一扔,态及钢罩连同里面的专业功能匣和匣内能量石就已经落在地上,咔嚓一声。
那一声并不很大,却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精神。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态及钢罩上出现了裂纹,不偏不倚,就是别山雪刚才指过的两个地方。
“完了吧……我们是不是完了……”
有人小声说了句。
别山雪看向周不寒:“你确定不销毁吗?”
周不寒心如死灰地摇摇头:“销毁需要向联盟打申请,他们批下人工智能的权限来之后才行,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我没有权限,贸然销毁等同于激发它过激的能量,和自杀差不多。”
什么申请什么人工智能的,这些词汇别山雪理解不了。
她在心里自动翻译了一下周不寒的话:他就是做不到。
“那我就自己动手了?”她试探道。
周不寒:“什么?”
但是别山雪压根没等她回答,说时迟那时快,她抬起手虚空一划,指尖迅速出现一抹乳白色的灵力,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的指尖。
寻常灵力只为修行者所感知,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别山雪手心里爆发出的雄浑的、压倒性的力量。
——唰!
那道灵力自别山雪手心而出,眨眼间就形成一张大网,严丝合缝地罩住了能量石!
嘭!
态及钢罩终于彻底爆开!
这个过程其实是无声的,因为那道灵力的隔绝能力实在太强悍了,能量石的爆炸被态及钢罩拦了一次,又被那道灵力网拦了一次。
所有的威势都被阻拦在灵力网之内,声音、气味、触觉……所有变化一概皆无。
可是众人就是感觉到一股从脚底下开始蔓延至全身的力量,让人头皮发麻。
向阳注意到别山雪的手抖了一下。
他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别山雪咽下喉间的腥甜,摇了摇头。
“没事。”
她最开始并不像向阳那样慌张,就是因为她清楚这个能量石的威势不如塔群底下的那些,没到不可控制的程度。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这块已经被消耗过的能量石。
在场人见识到了这一场面,几乎是死里逃生般地虚脱了。
有几个人朝别山雪比了个大拇指。
别山雪却没有精力去纠结这个陌生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了。
她几乎是调度出了大半灵力去克制这股能量,可是她此时根本不敢撤灵力网,能量石爆炸的波动还在如海浪般冲击这那一方狭小的空间,别山雪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朝那张灵力网输送着。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快枯竭了。
她皱起眉头,看向周不寒:“炸都炸了,这个能量石还有用吗?”
周不寒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似的,过了几息才说:“没用了……”
别山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有救了。
她手腕一抬,电光火石之间收紧灵力网,将能量石的爆炸波动压缩再压缩,直到灵力网颤抖着收成一团!
她腰间的铃铛急促的响起来!
别山雪手心一收,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辉就朝她的手心蜂拥而去——
她在反吸收这些能量!
9. 科学的胜利
过了半个小时,也许更久,那一道澎湃而雄浑的能量才在众人呆愣的注释中缓缓平息。
那道灵力网下的波动渐渐归于平静。
别山雪收回手,那道灵力网被撤下,随着一尾众人又不可见的光回到别山雪身上。
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向阳发现自己已经惊了一身冷汗。
“就……就吸收完了?这么完了就?”有个队员颤抖着说:“她是无底洞吗?!”
“这不科学啊!能量石怎么就成碎渣了?爱因斯坦在不在?牛顿呢?谁能拍醒我一下?天!”
“唯……唯物主义……”
周不寒看了眼已经破碎灰暗的能量石,叹了口气没再给自己添堵,转头问别山雪:“你没事吧?能量石压缩太极致了,你的身体能承受吗?”
向阳惊讶地看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周不寒竟然不想一梭子突突了这个吸收能量石的人。
周不寒察觉到向阳的目光,没好气地说:“毁都毁了,人没事就行。剩下的我会打报告的。”
向阳冷哼一声:“自求多福吧你。”他看向别山雪:“你可以吗?”
别山雪摇摇头,她感受了一□□内澎湃的灵力,疑惑道:“我本来想利用这些能量转化成灵力网抑制爆炸,没想到它们直接转化成灵力进入丹田了……就像是同一种力量一样。”
可是地底下挖出来又被凝炼成能量石的东西怎么会和灵力是同一种力量呢?
向阳也弄不明白,周不寒皱眉打开乾坤,边操作边说道:“我现在预约检查,你还是谨慎对待自己的身体吧。”
检查?
别山雪下意识地:“不行。”
周不寒挑眉看着她:“江鹰教授对这方面研究很深,你可以放心。”
“……我没有积分。”
朴实的一句话把在场人都镇住了。
那一瞬间,富家少爷兼官二代的周不寒的脸色只能用难以言表来从容。
他上上下下把别山雪打量了一遍,才难以置信道:“你能力那么强怎么会没积分?基地的非法赌博不是早就被禁绝了吗?”
周不寒:“还是因为药物滥用花费太大?”
别山雪:“?”
所有人:“…………?”
别山雪诚实道:“因为我不如机器人。”
所有人:“…………!”
真的是好有说服力的理由。
周不寒扶额:“你别操心了,我给你付检查费用。”
过了会儿,他又在向阳的白眼下补充道:“这回爆炸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
“呵。”
向阳冷笑:“要不是别山雪,我们就被炸死了,你一句道歉就完事儿?现在任务失败,连积分都拿不到了,你还想轻飘飘地揭过去?想得太简单了吧,周不寒?”
周不寒除了在最初能量石要炸的时候露出慌乱的神色,其他时候都很镇定。
他闻言平静道:“关于爆炸的事情,我会提交给联盟一份报告,一个字都不会作假。关于态及钢罩的专利,我会赔付给楚扶桑和江鹰教授。对于你们受到的惊吓等伤害,联盟开出的处罚和赔偿条件,我都会接受。你还有其他疑问吗?”
向阳气笑了。
向阳翻了个白眼,直接就把别山雪拉走了,嘴里念叨着:“我们不和资本主义的人混在一起,太跌份儿了。”
这是什么意思?
别山雪满头雾水地跟着他离开。
……
周不寒果然帮忙预约了江鹰教授的检查,本来是定在了他们回基地的当天,但是因为那天江鹰教授临时有事,于是又往后推迟几个小时,顺延到第二天。
别山雪就先去和我向阳结了积分。
两个人在官方大楼汇合,她照旧一身墨绿,裙摆垂地。
只不过今天主动戴了口罩。
向阳一看到她就注意到了口罩,顺嘴问了一句。
别山雪声音闷闷的:“不知为何,从基地外回来后就有风寒征兆,问了卓胥指导,他建议我先带上口罩。”
“哦,感冒了。”向阳翻译,“但是你连病毒都不怕,竟然还会感冒?”
别山雪表示不清楚。
她从修行以来就没生过病,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以至于让她现在很难适应昏昏沉沉的头脑和憋闷的胸口。
“先去缴费处吧,”她说,“缴费处在哪儿?”
——缴费处。
她非但不能拿到积分,还得倒贴积分。
她和向阳的两个任务,一个运送能量石到城外实验室,失败了;另一个是帮楚扶桑捉周不寒的奸,不巧,也失败了。
但是好在楚扶桑很满意向阳抓的周不寒的小辫子,当晚就痛快地转了一万积分过来,比开的价整整多了六千。
向阳A给别山雪五千。
然而,由于别山雪吸收了能量石的能量,在周不寒负担了大部分赔款后,联盟宣判别山雪也得赔付4785积分。
4785积分转过去,别山雪的乾坤播报余额——215积分。
向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别难过,好歹还剩下215呢。”
别山雪打了个喷嚏。
“阿嚏——”
“怎么感冒那么严重?”
第二天,江鹰教授的办公室里,江鹰教授透过鼻梁上架着的近视镜片打量了别山雪几秒,疑惑道:“我记得你身体很不错来着啊。”
别山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依然戴着口罩,眼睛都已经熬红了,闻言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隔了百余年再次体会到病来如山倒的感觉,头昏脑胀已经整整一天,大有把这些年没生的病都补上的架势。
江鹰轻哼:“那就等查验结果吧。”
别山雪昏昏沉沉地点头。
她今天是来做深度检查的,顺便看一看前天吸收的能量石有没有什么大的妨碍。
江鹰教授对她把能量石榨干这件事表示闻所未闻,当即就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了。
十五分钟后,人工智能自动打开办公室门,一个人类模样的机器人举着一份报告书走进来。
江鹰接过报告书开始看,刚开始还面无表情,读到第二页时有些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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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看到最后一页,江鹰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
一分钟后,江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别山雪身边,坐在沙发上,把报告书递给别山雪。
江鹰兴奋道:“太棒了,你被病毒传染了。”
别山雪一时间都摸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地接过报告书,看了一眼,看不懂,遂放弃。
别山雪问:“这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
“当然!”江鹰教授怀揣着对唯物主义的信仰说,“连你都能被病毒传染,这证明科学还有救!我今天就放鞭炮庆祝!”
这很值得庆祝吗?
江鹰教授笑眯眯:“这是科学的胜利。”
别山雪肯定道:“这是病毒的狡猾。”
“问题不大,你去收费处缴一下费用,我来给你安排上全套疫苗,然后再抽一份血来给你制定专属防治方案。在未知新病毒出现之前,保准你再也不会被传染。”
缴费。
缴费。
别山雪目光麻木:“缴多少?”
“我看看。”江鹰教授调出乾坤的页面,说,“应交1014,周家小公子报销了能量与血液检查费800,你应该是……实付214就可以。”
别山雪怀疑江鹰教授偷看自己的余额了。
江鹰教授看出她的想法,笑道:“说真的,你的体质和修行方法确实很特殊,无情道向来只存在于志怪传说或武侠小说里,很难在现实中看到,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
“要不你干脆留在实验室做我的实验材料算了。每季度抽200cc的血,积分管够,社保全交,福利待遇给你提到最高,你要是想要稳定的话我还能提供编制。怎么样,考虑考虑?”
别山雪婉拒:“算了吧。”
她还要游历呢。
两个小时后,别山雪带着自己1积分的余额离开。
感冒被治好了,精神却很恍惚。
虽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她游历真的不能没有盘缠。
还要再找工作吗?
“嘿!想什么呢!”
一声清亮的呼喊打断别山雪的思绪,别山雪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一辆亮粉色的跑车迎风呼啸而来,极限拐过一个弯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别山雪面前。
车门刷一声被打开,一身亮片外套加藏蓝短裤的卓胥下了车。
“大老远就看见你站这儿不动弹了,想什么呢?”卓胥叼着根烟,发型是当下最时髦的样式,他笑问,“刚做完检查出来?”
别山雪心想,他穿衣风格变化真够大的。上一次还是沧桑风格,现在就开始纸醉金迷了?
她回答道:“在想找工作的事情。”
“嗐,工作这玩意儿,该有自然就会有的。”卓胥哼笑,“我现在就来接你去寻找你的工作机会。”
别山雪实在不想再卷入所谓的捉奸或爆炸风波——再来几次,她的余额撑不住。
她谨慎地问:“什么工作机会?”
卓胥打了个响指:“先去吃顿饭,和创造工作机会的两个神人。”
10.冤家路又窄
“我玩儿你没玩儿够呢,凭什么放弃?”
装潢精致的餐厅内,一道女声传出门外:“周不寒,最近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门外的别山雪蓦得止住脚步。
“现在进去合适吗?”别山雪回头看向卓胥,迟疑问:“会不会打扰他们?”
不是说来吃饭并且顺路商量一下工作吗,为什么会出现强取豪夺?
卓胥见怪不怪地摆摆手说没事儿,三步并两步越过别山雪走到门前,抬手叩门。
然后说:“不用管他们,楚扶桑平时就这风格,你随意点儿就行。”
别山雪又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山下的潮流了。
她沉稳地接受了这一风格:“好的。”
别山雪和卓胥进去之后发现桌前已经一左一右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各自冷着脸面对对方。
一个是周不寒;另一个人扎着利落的高马尾,穿着迷彩作训服,看上去刚从哪里的训练场回来,长眉入鬓,长相很有攻击性——这可能是眼神太冷的原因。
因为周不寒和楚扶桑两个人气场太过不和,别山雪第二眼才注意到桌子一隅小心翼翼缩着自己的向阳。
听到有人进来,屋内的三个人循声朝门口望来。
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向阳一看到来人都快感动哭了。
别山雪礼貌抱拳问好,卓胥拍拍她的肩示意她随便坐,然后坐在向阳旁边翘起二郎腿,对楚扶桑和周不寒各自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打招呼:“又吵上了?”
周不寒冷脸:“不知道是谁无理取闹。”
楚扶桑呵得一声轻笑:“是谁先找事儿的?”
周不寒张口就要回嘴,但是楚扶桑已经无意应战,她笑意盈盈地转头看向别山雪,问:“这就是向阳说的很厉害的那位姑娘吗?”
别山雪:“不敢当,在下傩云山大弟子别山雪。”
楚扶桑夸道:“真好,我就喜欢谦虚的人,和某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趾高气昂自矜功伐的二世祖不一样。”
周不寒忍无可忍:“楚扶桑!”
楚扶桑:“有事说事。”
向阳扶额,手藏在桌下悄悄扯了扯别山雪的袖子,小声说:“扶桑姐和周不寒就这种相处模式,你习惯习惯就好了。确实挺吓人的。”
卓胥本来进来之后就开吃,一看战火又起,连忙咽下东西打圆场:“你俩先收收神通,不是说来聊聊天的吗?”
楚扶桑挑眉:“聊聊天?周不寒那孙子是这么说的?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卓胥无奈道:“别管怎么说的了,吃饭和办正事儿总得干一件吧?”
“别山雪姑娘饿不饿?”楚扶桑一点都不客气地问。
别山雪摇摇头:“我辟谷。”
“那我们就说正事儿吧。”楚扶桑拍拍手宣布,“我现在有三件事,你们想先听哪一件?”
周不寒:“我饿。”
楚扶桑眼神都没分给他一点:“那你吃啊。”
别山雪看了眼桌子。
桌子上菜肴丰盛琳琅满目,各个风格各种菜系应有尽有,堪称盛宴——都在楚扶桑这边。
周不寒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杯白水。
周不寒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理她了,转头问别山雪:“你感冒好些了吗?有没有去做检查?”
楚扶桑:“怎么,你垫了检查费,江鹰教授都没告诉你检查结果?”
“楚扶桑你有完没完?”
“周不寒你背着我联系我合作对象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要不要脸?你有完没完?”
卓胥开始淡定干饭,向阳开始麻木喝饮料,别山雪算是明白为什么向阳会把两个人订过婚的事情给忘记了。
就这相处方式,谁信他们有婚约啊。
一瞬间,她似乎以为自己回到山上看小师妹和小师弟吵架。区别是山下上的小朋友们会直接动手,嘴皮子没有楚扶桑和周不寒那么利落。
别山雪自觉担负起在山上时劝架的职责,转移话题道:“我的感冒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你们找我有事情吗?”
卓胥接她的时候只说楚扶桑和周不寒想约她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但是没有明说到底所为何事。
楚扶桑和周不寒同时:“我先说。”然后互相怒瞪一眼。
别山雪微笑看向楚扶桑:“楚姑娘找我有事吗?”
楚扶桑得意地看了周不寒一眼,转头对别山雪温和道:“前段时间在基地外面的时候,华北核验塔所在的塔群被炸了,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却牵连了你和小向,我得给你们道个歉。”
说着,她举起杯,分别对别山雪和向阳敬了敬,向阳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周不寒,很快就收回目光,抬杯喝完了可乐,算是接受了楚扶桑的歉意。
别山雪有学有样。
“炸了塔群底下生产线的人说愿意赔偿,我寻思着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接受这份赔偿,想问问别山雪姑娘和小向,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始作俑者会满足你们的。”
别山雪摇摇头,向阳赶紧拒绝,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基地军方的补偿。
桌子另一头的周家继承人脸都气绿了。
“那我就帮你们在新建的生产线那里入个股吧。”楚扶桑微笑:“你们觉得呢?”
别山雪觉得这些都不是要紧事,另一边炸塔群的周家人已经快窒息猝死了。
“好,那我的第一件事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楚扶桑宣布道,“第二件事,关于态及钢的问题。”
她纡尊降贵地看向周不寒:“你怎么拿到的这份专利?”
这时候的楚扶桑看起来还算是平静,甚至有种胜方在她的骄矜,但是别山雪能感觉到她是压了火的。
她想起来向阳当时说过,态及钢是江鹰教授读博时的专利,早就授权给楚家了。那周不寒拿到的态及钢就属于侵权。
周不寒看起来竟然还算镇定:“我记得我已经赔偿过了?”
楚扶桑冷笑:“偷我们的专利,背着我联系我的合作伙伴江鹰教授,周不寒,你对我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占有欲啊?”
“我用态及钢是事急从权,当时能量石快要爆炸了我没别的办法。联系江鹰教授是因为别山雪姑娘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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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传染,只有她足够权威。刚才我就和你解释过了。”
死不悔改的态度当场惹毛了楚扶桑。
她盯了周不寒几秒,然后一耸肩,说:“好啊。”
别山雪松了口气,以为他们息战了。
结果楚扶桑举起手,白皙纤瘦的手腕上搭着一块手表——那是她乾坤的形状。楚扶桑直视着周不寒的眼睛,眨了眨眼。
——情绪共享。
别山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周不寒忽然愤怒起来,对楚扶桑说:“你侵权了!”
“我非得让你尝尝有气发不出去的滋味儿不可!”楚扶桑解气了,放下手,活动了下肩颈,“你的乾坤我有最高权限,何来侵权一说?”
别山雪这才反应过来楚扶桑利用乾坤技术对周不寒进行了情绪共享,来让他也承担楚扶桑的怒火。
她记得卓胥当初说过,这是侵权的。
但是两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互相针对,好像也不差这点事儿了。
“态及钢这件事到此为止,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明天我要在头条上看到你的道歉视频。”
楚扶桑对周不寒说,“至于能量石爆炸这件事,你们周家到底存的什么心,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周不寒缓过被控制的情绪,稳定下来,闻言凉凉道:“放心。”
两个人斗阵的功夫,向阳已经吃饱了,他咽下最后一口可乐,忽然举手打断道:“扶桑姐。”
楚扶桑看他一眼:“怎么了?”
向阳:“你要不要回我们队来?”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楚扶桑差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你不是穿着作训服了吗?”向阳挠挠头,“我以为你又想来队里打拼了。”
楚扶桑和周不寒一样,十八年义务教育跳级跳成九年,然后直接去了军校,毕业后的周不寒进了特案队,楚扶桑进了特殊实验小组——就是向阳带的那组。
周不寒倒是一直在特案队干下去了,不过楚扶桑就待了两年就因为家里长辈去世回去继承楚家了。
向阳以为楚扶桑是解决好家事想要回来了呢。
楚扶桑明白过来他的想法,笑了声:“小向弟弟,据我了解,你们队里应该早就满员了吧?”
联盟要求小组最多九个人加两个指导。
向阳挠挠头:“好像是这样,不过扶桑姐可以来给我们当指导?”
话音刚落地,向阳的头就被卓胥狠狠一敲,卓胥调侃问:“怎么,嫌弃卓指导了?”
“没有没有没有!”
卓胥也就是逗逗向阳,逗完后解释道:“扶桑确实打算回来,不过她是计划再组一个特案队。”
“对。”楚扶桑点点头。
另一边周不寒挑起眉:“要不来我队?队长给你干。”
楚扶桑轻哼:“得了吧,我怕被你带出来的人气死。”
周不寒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就是我今天的第三件事了。”楚扶桑正色说,“请卓指导和小向牵个线,我想邀请别山雪姑娘进我的特案二队。”
11.寒尽觉春生
“楚扶桑你够了没啊?我先决定邀请别山雪姑娘的吧?”
周不寒喝着那杯白水呛了下,忍不住放下杯子,打断道:“太过分了吧?”
楚扶桑看他一眼:“我先开口的啊。”
别山雪心道,这两个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吵起来。
不过,别山雪蹙眉,淡定婉拒:“我可能两个都没办法参加。”
周不寒:“为什么?”
楚扶桑:“再考虑一下?我组的队绝对全方面对标最优,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这是真没办法。
“我很快就要离开德城基地,无法久留。”别山雪为难道,“我奉师命下山游历,只为参悟无情道,如今在德城基地逗留也是为了入世。若有收获,很快就走了。”
这几个名词对楚扶桑和周不寒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但好在楚扶桑提前找向阳和向阳的外祖父做过功课,她了然道:“担心不稳定对吧?”
“不是怕你们的队伍不稳定,是我自己很难稳定。”别山雪目光沉着,“既决定入世,便不会寻求安逸,如今找工作也只是为了将来游历有所依傍,不至于穷困潦倒到无法生存。为了稳定工作放弃游历,实在是舍本逐末。”
楚扶桑听完这一席话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她朝周不寒抬了抬下巴,而后托腮思考几息。
周不寒收到楚扶桑的动作,沉吟片刻,问道:“别姑娘可有决定何时离去?”
“尚未有定数。”别山雪礼貌回答,“不过应该不会进你们队的。”
运送能量石的任务过程中,她已经见识过周不寒的不靠谱。就算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也不愿意卷入这些风波中。
周不寒说了声好,然后对众人一举杯:“既然无缘,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对着楚扶桑一点头:“改天来家里吃饭。再见。”
卓胥拍拍向阳的肩膀,向阳自觉地小跑出去送他。
屋内只剩下别山雪、楚扶桑和卓胥。
楚扶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筷子搁下了,放松道:“别山雪姑娘,周家的人已经出去了,我们交个底吧,好不好?”
别山雪神色不动:“请。”
“你和向阳执行过运送能量石的任务,带队是周不寒。我想问一句,你对他印象怎么样?”楚扶桑问道。
别山雪:“背后不语人是非。”
“他心善,温吞,有原则。”楚扶桑笑了笑,丝毫不在乎地说,“军方都觉得他有决心,有魄力,有前途。可是别山雪姑娘,我要告诉你,生在这个家庭里,站在这个位置上,谁都能有决心。他真实性格到底怎么样,要看他怎么面对大事。”
别山雪皱眉,没应。
“我不是贬低他,说实话,他算是周家难得的一个好人。但是他不适合和你一起工作。”楚扶桑道,“生在淤泥里,倘若没有魄力挣脱,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痛苦。”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显的了。
周家明摆着是一个烂摊子,谁掺和进去都要倒霉。
别山雪垂眸片刻,而后轻笑:“楚周立场不同而已。更何况,你们两家之间的冲突本就与我无关。我只为游历。”
此话一出,卓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楚扶桑抬手打断他。
“什么是游历?”楚扶桑并不解释两家关系问题,只是反问道,“你既然要参悟你的无情道,就得先入世吧?入我的世,不好吗?”
别山雪抬眼:“我入万世。”
楚扶桑失笑。
“好吧,那我切实可行地来解决一下你的问题。”楚扶桑思索道,“如果我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游历呢?”
这话不光别山雪没明白,就连一旁在听的卓胥都没领悟楚扶桑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扶桑:“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特案二队并不从属于德城基地,本来就打算天南海北地接任务。反正你也要游历,为什么不顺便做着任务游历呢,还能解决你囊中羞涩的问题。”
卓胥这回听懂了,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周不寒都会被楚扶桑压一头了。
周不寒还在特案队帮着周家收拾烂摊子,楚扶桑已经把队伍组到联盟总部去了。
卓胥小声凑到别山雪耳边:“好机会!你快答应啊!”
脾气好给钱大方办事能力强的大老板,这还不答应等什么呢!
卓胥催促地看着别山雪。
别山雪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卓胥笑了笑,斟酌着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呢?”
“你能力强,这是第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我要接的第一个任务,你已经掺和进来了。我不是那种心狠手辣要灭口的人,索性把你绑在一条船上。”楚扶桑笑眯眯的,“还记得你和向阳帮我办的事儿吗?”
别山雪犹疑:“捉奸?”
“捉奸?!”卓胥震惊道,“这是什么事儿?凭周不寒抽一下走一步的性子还能干出出轨的事儿来?”
楚扶桑活动了下手腕,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屋里另一侧的香炉旁,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我当然不是真为了捉奸,我虽然和他订过婚,但是还没到管他在外面玩不玩的关系。”楚扶桑轻嗅沉香,顺手整理了一下作训服,说,“他本事大着呢,敢干更要命的事儿。”
别山雪猜到什么,沉默下来。
当然,她一直很沉默,除非旁人问,否则她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卓胥理所当然地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他皱眉说:“周不寒干什么了?”
“又炸了一次能量石。”楚扶桑嗤笑,“他们周家好像和能量石过不去了一样,为基地节省一些能量要他们命吗?上回是为了炸我的克隆母本,谁知道这回又是为什么。”
楚扶桑冷冷道:“我非得给他们查一个底朝天不可。”
和其他二世祖比起来,楚扶桑算是脾气好的那一挂了,但是她能忍的东西虽然多,却绝对不包括吃亏。
上回卓胥和向阳因为塔群爆炸的事情联系了楚扶桑,楚扶桑当即就着这件事给周家刮了层皮,气得周姚在周家骂了楚扶桑好几天。
但是这事儿显然还没完。
如果楚扶桑搞不清楚周家引爆能量石的根本原因,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还有些事情我不确定,所以没法和盘托出。”楚扶桑看向别山雪,“但是早晚我会查出来的。”
别山雪:“要不你试试灭我的口吧?”
她对掺和这些事情实在是没兴趣。
如果可以,她愿意把自己关在后山练一辈子刀,哪怕让她天天和猴打交道都行。可是和人打交道真的太麻烦了。
卓胥是见识过别山雪缩地成寸的手段的,灭她的口显然不能做到。而且他了解,楚扶桑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看向楚扶桑,而楚扶桑决定使出必杀技。
“十万积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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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我们先试试,不合适就好聚好散,你退我五万;合适的话我再给二十万。”
“伤天害理吗?”
“我保证,按照你的概念来讲,于众生有益。”
成年人的世界实在是太好做决定了。
别山雪想到自己1积分的余额,沉默几秒,开口:“成交。”
卓胥很懂气氛地开始鼓掌。
“好一场成年人的交易。”
……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就去要联系方式啊!问她乾坤号,约她共享多巴胺!快上!”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冷诶,一点感情都没有,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共享一下情绪不就有感情了吗?快去吧,不勇敢一下会后悔一辈子的!”
“但是被拒绝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第二天,别山雪进入军方办公楼,跨进大门的时候好几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探头探脑往外张望。
别山雪听力很好,她听得一字不落,什么乾坤号什么多巴胺,她一个字都不懂。
她就听懂一句话——有人想和她共享情绪,而卓胥说这是侵权的。
有人想要侵她的权!
她目光一冷,朝周围扫视一圈,绷着脸进入电梯。
“天呐这也太高冷了,这是来找谁的啊?”
“三秒内我想知道这个漂亮姐姐的全部信息……”
三楼,从陌生的电梯里出来的别山雪停在证件办理处的门口,抬手敲门。
扣扣。
“进!”
别山雪走进去,入目的是一张很空的大办公桌,桌上摆着牌子,上面用好几种语言写着“军方证件办理处①”,里面恰好有别山雪认识的字体。
她见到熟悉的文字,心神稍缓,开口道:“您好,在下别山雪,来办理行军证。”
办公桌后是一个头发花白眉眼慈祥的老人,他本来在看书,闻言从书里抬起眼,笑眯眯地说:“别山雪?”
“正是。”
老人说:“我知道你,我家小象总是提起你。他说你可厉害啦。”
别山雪凝眉:“向阳?”
“对啦,”向春生说,“我是小象的外祖父。”
别山雪对向阳的外祖父有印象。据说是一个爱看小说爱写小说的老人,没想到他竟然在军方工作。
不过别山雪目前遇到的人都和军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镇静颔首,道:“我来办一下行军证。”
“好的没问题。”向春生笑道,“把你的身份证明、乾坤档案、健康证明、推荐信给我一下,然后去那里坐着拍个证件照。”
他指了指办公桌旁边的机器。
别山雪依言拍完,在等待的间隙听到向春生老人说:“小象可佩服你啦,说你是修行的人,办事儿厉害。你下山多久啦?”
“十天左右。”
“那还没太适应吧?”向春生关怀道,“有空多来家里吃饭,小象他爸做饭可好吃了!”
别山雪点点头,有点不知所措。
她在山上时,师父向来是放养她们,她从未接触过这种老人的关怀——而且这位老人的年纪可能还没她大。
向春生看出她的不适应,了然地笑了笑,不说话了,别山雪自在很多,拿到证后礼貌道谢。
“以后工作小心啊。”向春生嘱咐道。
“会的。”
12.误入太平间
德城基地的各种建筑功能区划分很明显,军方的行政大楼和科研楼等等都挨在一起。
别山雪在行政大楼办完特案队需要的行军证后,出门就是科研楼。
“喂?”
别山雪出门后接了个通讯,听出是江鹰教授的声音,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有空来趟我的办公室,”通讯另一头的江鹰教授开门见山,“实验室针对最近病毒的研发出一个版本的疫苗,你过来补一下。”
上回别山雪做检查的时候已经注射过一次疫苗,剩下的本来打算出完楚扶桑第一个任务再说的。别山雪抬头看了眼天色,下午,时间还早。
别山雪挂掉通讯后直接转身进了科研楼。
……
“我查过实验室的博士生们,没什么问题,不会存在专利泄露风险。态及钢应该是被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说实话,拿到成品之后再做反向推导不算难,至少对周家来说不算难。”
办公室里传出江鹰教授的声音:“至于赔偿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决定,不用问我。”
别山雪礼貌地止住脚步。
她用通讯给江鹰教授发了条消息,然后退出五米外等候。
奈何她的听力实在太好,就算是退出十米也能听清。
办公室里还有楚扶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像闲聊一样。
“周不寒有心挖墙脚,赔偿什么的倒是小事儿,但是江教授就真没考虑考虑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开的条件应该不低吧?”
“不考虑。”江鹰的声音和翻弄纸张的声音夹杂着一起传出来,“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研究做到老、做到死,你们斗法的事儿千万别扯上我。”
“随便喽,只要江教授不跑路,楚家供一个实验室和几个项目还是绰绰有余的,双赢局面。”楚扶桑说,“话说,江教授关于最近病毒研究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基地里突然出现好几种病毒,就连别山雪都中了招,如今外界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别山雪眼睫微动。
她觉得自己被传染这个事情挺奇怪的。
“已经研制出初版疫苗打算投入使用,等会儿那个修仙的小姑娘会来注射一下。你可以稍等一下看看效果。”江鹰终于看到了乾坤里发来的消息,“咦,她到了。”
楚扶桑:“谁?别山雪吗?”
别山雪适时地上前敲了敲门。
“对,别山雪,你认识她?”江鹰声音稍微一提,“进来就行!”
别山雪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办公桌上的楚扶桑,楚扶桑一抬下巴打了个招呼,回江鹰的话说,“认识,怎么不认识,我的新队员呢。”
江鹰教授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靠墙的冷藏柜前,在一摞摞的药剂冷藏盒里找新研制的疫苗,闻言纳罕道:“什么新队员?你也要去修仙了?”
楚扶桑笑出声来。
别山雪镇静地解释:“楚姑娘邀请我进了特案二队。”
江鹰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疫苗,闻言略一挑眉:“特案二队?新组的?这是终于忍不了家里的压力,打算逃回军区了吗?”
“是啊,现在的家族管理真的是太复杂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做一个吃分红追梦想的中二病。”
楚扶桑耸肩,轻松道,“这不是一决定要回去,就忙不迭地把修仙高手拉到我身边,为我保驾护航吗?您这疫苗可得给她打好了,我办事儿指望她呢。”
“放心,”江鹰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新队员的健康安全。”
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就像是相处已久的老朋友。可别山雪毕竟不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的老古板,敏锐地察觉出双方话语中的试探来。
别山雪一时无言。
针对不定期肆虐的病毒问题,联盟不止要求了各个队伍小组出任务时的装配,比如防护甲、面罩等,还鼓励在各个基地都投资建设生物实验室。
江鹰教授的实验室由楚家出资,至今已经投入使用二十多年,研制出上百种病毒的疫苗和针对能量石等能源的手段,涉及广泛,是德城基地首屈一指的生物研究实验室。
这回病毒爆发不过短短几天,实验室就能针对新病毒研制出初版疫苗,其实力可见一斑。
别山雪将墨绿色的宽袖折到最上面,江鹰教授亲自给她打疫苗,楚扶桑对着她一截雪白的胳膊啧啧称奇。
“这肌肉太漂亮了吧,练了多久?”
这个问题涉及年龄,别山雪思索几秒,避而不谈:“从小练的。”
楚扶桑自动理解成十多年,转头问江鹰:“这个疫苗已经开始推广了吗?”
江鹰:“联盟有这个意思,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给出去。明天早上应该就会签方案了。”
“明天送疫苗的话给我两个名额。”楚扶桑笑道,“我去医院办个事儿。”
楚家投资的医院遍布联盟,楚大小姐去医院办事儿还用什么送疫苗的名额?
江鹰抬起眼瞄了眼楚扶桑,但楚扶桑的笑容看下去没有任何破绽,江鹰也就没多说。
“明天上午八点过来交接。”
楚扶桑:“行,谢了。”
正好别山雪的疫苗打完了,她把衣袖放下,听到楚扶桑说:“明天早上早点到,咱俩去趟医院。”
别山雪猜想这可能和楚扶桑说的第一份任务有关,点点头答应下来。
……
噗嗤——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把盛着雾气的药瓶捏爆,丝丝缕缕的雾飘散在病房里,沉闷的空气才像是被雾气豁开一个口子,留出让人喘息的余地来。
别山雪倚着墙屏息,目光微凝,她的视线都聚焦在病房天花板中心的一个点上——
那个地方伸出一根铁管,本来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毒雾,此时却被扭了一下,半死不活地释放着毒雾。
“怎么样怎么样?别山雪,你好点没有?”
耳麦里传出楚扶桑焦急的声音,别山雪挥手划了个简易的阵,隔绝开毒雾后,她开口道:“无碍,找到解药了,你那里怎么样?”
药瓶释放的雾气和毒雾相融合,那道铁管已经被别山雪破坏了大半,现在的毒素很难再起作用,别山雪听到楚扶桑骂出几句脏话。
“我去找你汇合吗?”
楚扶桑说:“不用,你把药剂保护好,我们能源加工厂再见。”
别山雪问:“需要保证不被发现吗?”
“没必要了,早就被发现了。在他们赶到之前赶紧出去就行,周不寒死无对证。”
楚扶桑说完这句话后,别山雪切断通讯,深吸了一口气。
她和楚扶桑假扮成实验室助理,把江鹰教授实验室研制的第一批疫苗运送到周家名下的“乐予生命中心”,然后楚扶桑就把别山雪带到储藏室,叮嘱别山雪把几支药剂带出生命中心,随即离开去了监控中心。
别山雪一出储藏室就被巡逻的机器人发现了,面对长达十几分钟的无差别激光扫射,又不好闹出大动静,别山雪被迫躲进一间空病房里。
她最后看了眼病房天花板上释放毒雾的铁管,握着已经被捏爆的药瓶,把手凌空一挥。
刹那间,铁管受到一股压力,嘎吱嘎吱挣扎着响了几秒,然后被不可见的力量拧成一团,伤入膏肓地挂在天花板上。
别山雪见状不再管它,迅速地拔出背着的刀,一脚踹开病房的门。
现在的人工智能真是成精了,搬运加工抢人工作就算了,走廊里的激光扫射一检测到空病房的门打开,立马就毫不客气地来了番扫射。
躲无可躲,别山雪一跃而起,一拳打破天花板,把自己倒挂进走廊天花板上的隔层里,一边挥出一道灵力,赶紧破坏了激光扫射的源头。
激光扫射终于停了。
别山雪略微松了口气,从天花板上跳下来。
她前后都打量了一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被各方激光一追,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来到哪里的病房了。
出口在哪里?
别山雪皱起眉,刚才就是灵力探查被激光察觉到的踪迹,现在她刚清理了走廊里的危险,不太敢大范围释放灵力。
如果她能认识现在通行的文字,应该会认出走廊上“安全出口”的标记,但是她显然没有这种常识。
屋漏偏逢连夜雨,别山雪扣了扣耳麦,发现楚扶桑失联了。
反正不用保证不被发现。
她想。
别山雪沉默几秒,索性破罐子破摔,果断又跃回天花板隔层里,然后一拳下去——打穿了天花板。
刺耳尖锐的报警声音猛地爆鸣起来!
别山雪动作迅疾,顺着被打穿的洞就上了二楼——谢天谢地,乐予生命中心贯彻环保观念,楼层都是木质的,最多刷了个防热涂层,要是换成钢筋,就算是灵力爆炸都打不穿。
二楼的布局和一楼是差不多的,别山雪上去之后看到的是几乎复制粘贴一样的走廊和病房。她在一楼试过,这些病房都是空的,一旦开门就会被毒气侵袭。
别山雪低头确认了一下手里的药瓶——毒气解药,还剩一半。
再加上灵力划阵,应该能再进几个空病房探索一下。
别山雪活动活动手指,然后抬手把背着的药剂冷藏包又整理了一下,左手捏紧已经爆了一半的解药瓶,右手拔出刀。
她握着刀柄,用刀尖挑开病房门。
……
监控里,穿着护士服的女子护士帽早已不翼而飞,左手捏着个半残药瓶,右手挑着把古朴废刀,小步踱进2025号病房。
楚扶桑盯着监控里的画面,她坐在监控前,身后是被她打晕的十来个人——这是别山雪至今没遇到巡查人员的主要原因。
他们都四仰八叉地躺在监控室里。
“坏了,”楚扶桑盯着这个画面,心道,“每个病房里的设计都不一样,带着瓶半废的解药进去有什么用……”
她还没想完,就见监控屏幕左下角的画面里,别山雪推门进去后,又一次遇到了如出一辙的毒雾!
多好的运气!
病房里,别山雪遇到意料之中的毒气,稍稍松了口气,熟练地把那半瓶解药一捏,解药以雾气的形式扩散进病房里。
她扔掉已经空了的解药瓶,左手虚空一抓,把输出毒雾的铁管抓烂。
做完这些后,别山雪警惕地握着刀,开始打量病房四周。
空荡荡的床位,空荡荡的柜子,空荡荡的桌椅,没有一丝一毫病人居住的痕迹,甚至连维护清洁的痕迹都没有。
像是空置了许久。
“不应该啊。”
监控室里,楚扶桑盯着监控画面,皱起眉头:“乐予生命中心是要倒闭了吗?怎么一间两间的病房里都跟荒废了似的?周家不至于落魄成这样吧?”
她皱着眉接着看下去,别山雪在这间病房里没有发现任何有利于离开的痕迹,她似乎断定每一间病房都是一样的,很快就故技重施,向上一跃,打穿了天花板!
楚扶桑无奈:“也是够牛的。”
但是生命中心里开了信号屏蔽设施,除了生命中心本身配套的监控等,其余信息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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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备一律报废。楚扶桑已经联系不上别山雪了,只好看着她探索。
别山雪上了三楼之后是茶水间——终于不是病房了。她松了口气,开始研究饮水机。
但是很显然,她不能凭借几秒的研究时间超越几百年的科技发展变成一个机械全才,五分钟后,她离开茶水间,再次来到走廊。
激光扫射察觉出碳基生物的存在,猛然开始了无差别扫射!
别山雪早有准备,挥手划阵,一层灵力罩住自己,往三楼尽头跑过去!
别山雪的灵力罩和激光扫射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互动惊醒了沉寂的走廊,吱嘎——走廊的病房门齐刷刷打开。
一间又一间病房门内,直挺挺地立着几排端着托盘的机器护理师。每间病房内大概四五个机器人,此时都冲出走廊,挥舞着托盘朝别山雪奔来!
从没见过这番场面的别山雪几乎要愣在原地。
“别愣了,快跑啊!”监控室内的楚扶桑紧张地握紧拳头,恨不得穿进画面里拉开别山雪,“往尽头的楼梯口跑啊!”
但是显然三楼的楼梯口也不安全了。
别山雪刚迈步要跑,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就有一排巡逻机器人鱼贯而出,和她迎面撞上!
被包围了。
别山雪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些机器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跑得最快的几个机器人就近至眼前,它们手里的托盘眨眼间就朝她袭来,哗啦啦一阵乱响——
别山雪后仰躲过一托盘,托盘里的药剂瓶碎得满地都是,别山雪一脚踢向一个机器人的头,然后借力一跃,落到另一个机器人手臂上,而后双脚卡住机械臂一拧!
坚硬的机器人纹丝不动,别山雪还没来得及思索其他方式,脚下的机械臂一甩,她就已经被甩到正中央,被机器人团团围住。
——这要是打坏了得赔多少积分?
别山雪思索片刻。
——但是死无对证,而且是机器人先动手的。
别山雪抿着唇,握紧手里的刀。
短短几瞬,几个机器人的手臂突然开始加长成链,然后不同机器人的机械链环环相扣,联结在一起圈住别山雪。
别山雪把刀面在袖子上一抹,然后果断把刀柄一抬一定,随即刀柄开始和手腕一起动作,刀锋几息间只见残影,随着破空声卡住机器人的头!
她动作迅疾,恍惚间连动作都很难被捕捉到,机器人不得章法,一群铁疙瘩很快就乱了节奏!
别山雪并不恋战,发现自己砍不透机械臂后就撬向机器人后背的能量盒——楚扶桑说过,机器人都是以能量盒为基础来运转的。
这几乎是所有机器人的软肋,能量盒被撬开后,几根颜色不同的电线展露在眼前。别山雪也不懂这些,接着动作不停,又在呼吸间撬开十几个机器人的能量盒。
然后手指一动,灵力隔空把这些电线胡乱一切,随后她控制着把这些电线跨机器胡乱一接——噼里啪啦!
机械链还连在一起的机器人张牙舞爪地被迫通电!
“多有想法呢……”
监控前观战的楚扶桑的表情一言难尽,甚至隐隐有些钦佩起她的莽来。
换了别人,是万万不敢徒手接电线的。导电会先把自己电一个晕头转向。
但是隔空取物的别山雪显然不清楚这些隐藏危机。
“还好把她拉进队里来了,要是被周不寒那个软柿子挖走,得给我找多少事儿。”楚扶桑庆幸几秒,目光重新落在监控屏幕上。
此时的别山雪已经利用导电机器人甩开它们好几米,到了一个电梯口前。
这个电梯估计是乐予生命中心用来搬运仪器和药剂什么的,在生命中心几乎空置的情况下,已经落灰许久。
楼梯口被堵住,别山雪无处可去,只好摁开电梯。
咣当一声响,电梯打开,别山雪大步跨进去,随即灵力封住电梯口阻止机器人入内,然后又是哐当一声响,电梯开始运行!
别山雪一蒙:“运行了?”
“怎么就运行了?”楚扶桑惊讶地站起身,盯着监控里关闭的电梯门,“她都不会操作电梯,这是怎么运行的?!”
事实证明,人不会操作不要紧,出故障的电梯自己就会发疯。
别山雪握紧刀站在电梯里,已经被骤降又骤停的电梯搞得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也是她不清楚的什么高科技吗?
但是时间实在紧迫,她现在还不知道楚扶桑是否已经出去了,身后背着的药剂需要冷藏条件,药剂包的冷藏撑不了太久。
她眯起眼,手心向上摊开,一团耀眼的灵力光辉乍现,随即手腕翻转结印,灵力瞬间成阵,出现在她脚下,充斥着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嘭!
灵力悬浮电梯落地,别山雪试探地按下一个按钮,电梯门咔哧咔哧地打开。
事情一下子砸过来太多,她已经学会镇定了。
别山雪从容地迈出电梯。
入目的是灰白色的墙壁,墙角已经结出蛛网,每面墙上都贴着几张驱邪符纸,上面画满了别山雪不认识的符号。
屋子很空旷,摆着几个停尸柜,散发出怪异的消毒水的味道。
屋子的正中央有一个焚化炉,并没有开火,里面装满能量石的残渣。
氛围阴森森的,哪怕别山雪不了解这是什么地方,观察着四周的布局,也能猜个差不多了。
监控前的楚扶桑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后,几乎要绝望了。
“怎么跑太平间去了?!”
13.能源加工厂
泼墨的乌云如扇叶覆盖乐予生命中心的上空,天色将黑时,刺耳的警报声陡然划破夜空,打破了死寂般的平静。
“有人入侵!”
“警报!警报!”
“病房遭到破坏,巡逻机器人被毁,电梯通向……”
“太平间——”
负二层,太平间。
滴答滴答的液体熔化声音传入耳中,别山雪警惕地握着刀,刀锋横向身前。
她眯起眼望向空间正中央的焚化炉,里面的能量石残渣正在凝聚——熔化——滴落,嘀嗒,嘀嗒,落在能源吸收处。
一大滩清亮的能量从残渣中被榨取出来,流向焚化炉的每一个角落。过程大概持续了七八秒,然后轰——焚化炉被点燃!
与此同时,靠墙的七八个停尸柜门齐刷刷一落,里面没有尸体,却露出配备机枪、装置优良的机器人来!
怎么还没完没了地找麻烦?
别山雪反应迅速,当即就把手腕一翻,刀锋划向机器人,但是没用!机器人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遭受到如此恐怖的攻击竟然只是被砍开一条聊胜于无的细缝!
她丝毫不意外,腰身一闪,踩着机器人伸出来的臂膀就翻上去,然后右手舞刀左手划阵,一团灵力爆炸式地袭去!
“能行吗——”监控屏幕前,楚扶桑紧张地盯着被机器人围攻的别山雪,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帮忙。
她看了眼监控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7:53——不行,还不到时候。
此时太平间里的沉寂已经彻底被打破。
别山雪想复制在三楼时的方法去撬开机器人后背上的能量盒,却发现这一批停尸柜里爬出来的机器人根本没有那玩意;她被子弹和激光逼得想把机器人手里的东西砍了,却发现这些东西和机器人一体,根本砍不下来。
别山雪罩着灵力停在角落里,思索着怎么出去。
太平间的门已经被锁住焊死,电梯从屋子角落直达现场,而且已经被破坏掉,现在想顺着上去来不及了!
17:59:49。
“十。”
监控室里,楚扶桑盯着屏幕,开始倒计时。
“九。”
太平间内,别山雪呼出一口气,终于发现了机器人的破绽。
她直接把刀收回背着的刀鞘里,而后一跃而起,徒手抓住两个机器人的枪口,随即手上用力,砰一下把左右手的枪口互相一对一磕,趁机器人的程序还没反应过来,激光和子弹直接对冲!
“六。”
楚扶桑盯着监控屏幕,时刻关注着生命中心的每一幕。
“五。”
“四。”
机器人反应再快也不如别山雪积年累月练出来的功法,她利用机器人自相残杀的机会找到它们藏在胸口的能量盒,然后利落地一撬一连,机器人噼里啪啦地开始短路。
别山雪抬脚一踹,挨个把它们扔进焚化炉里!
“三。”
“二。”
“一!”
——轰隆隆!
上百处爆炸声响转瞬间就席卷了生命中心!
楚扶桑迅速站起身,提起手枪,转身就要冲出监控室。
离开前,她脚步一顿,又回去给了监控屏幕几枪子儿并销毁备份,随即也不管炸裂开的屏幕和碎成片的画面,大步离开。
焚化炉爆炸后,别山雪躲到门边,忽然听到门外一声爆炸,然后被焊死的门忽然连着墙壁就轰轰烈烈地倒下来!
别山雪后退两步躲开倒下的门,裙摆翻飞间,看到门外举着手枪对准原本门框位置的楚扶桑。
两个人看到彼此安然无恙,不禁都松了口气。
楚扶桑放下枪说:“警报已经拉响了,太平间出去就是地下停车场,我派了车在外面接应,我们赶紧走!”
别山雪问:“大概在什么位置?”
楚扶桑不明就里地回答:“东北方向两千米。”
“好,抓一下我。”
当初在华北核验塔下时,别山雪曾划阵带卓胥逃开地下通道。那时因为能量石爆炸的伤害太大,阵法内部也受到波及,卓胥差点在阵法内部颠晕。
但是这次,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楚扶桑的体验显然非常好。
别山雪直接在三毫秒内把楚扶桑精准地带到车内,随即自动驾驶启动,载着两个人驶出车库……
一个小时后,从昏暗的天幕前驶来的车在能源加工厂旁熄火停下。
“周家急眼了,周姚在新闻上喊话,声称乐予生命中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她将起诉入侵者,把入侵者一告到底。”
车停在加工厂外的一个隐蔽处,换回黑色作战服的楚扶桑倚着车门查看乾坤内的情报,和别山雪交代情况。
“乐予生命中心的病人已经被转移了长达两个星期,其中十几个人失联,现在周家给不出有关病人去向的交代,舆论闹得很大。
“事情既然已经闹出去了,我们就尽量在被发现之前把东西查清楚。”
别山雪跟着换上作战服,正在检查疫苗冷藏盒的完整性。
闻言,她抬了下眼:“你到底想查什么?”
“病人的去向,疫苗,还有……”楚扶桑眯起眼,“病毒。”
别山雪检查过疫苗冷藏盒没问题后,把它抛给楚扶桑,冷藏盒在空中划过稳稳当当的一道弧,落往楚扶桑方向。
楚扶桑伸手接住,道:“周姚想瞒天过海,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病人一失踪我就收到了消息,屡次追查都被周家的人拦住。这回病毒爆发又失踪一批,我非得亲自来看看他们到底想怎样。”
“那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楚扶桑抬起眼,别山雪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坐落于山脚下的能源加工厂,听到楚扶桑沉声回答。
“这是周家利用能量石来生产加工的厂子——它涉及各行各业,厂子里有一条线是专门用来生产疫苗的。我要看看周家的疫苗生产线和传染病毒后消失的病人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周不寒一手做起来的能源加工厂,我了解他,他明善恶却没决心,受制于家里的管教,不得已做过很多事情,又拖拖拉拉地不肯好好收尾。如果周家内部有一个可能暴露破绽的人,那一定是周不寒。”
她语气里对周不寒的评价很肯定,像是一个局外客在观察陌生人,但是下结论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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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稔。
别山雪不太好奇,楚扶桑却笑问:“你不想问问我和周不寒的关系吗?”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做你说的第一个任务,你们的关系和我没关系。”别山雪道,“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可以听。”
大小姐给得太多了,几乎能包圆她接下来一年的盘缠数额,那听一听感情分享也没问题。
楚扶桑轻笑:“我听向阳说,你是修无情道的,对吧?”
别山雪:“是。”
“你们这个修行是只要不在意感情就可以吗?”楚扶桑问。
“是,也不是吧。我们在修行时确实不会妄动欲念,”别山雪想了想,“但是万物有情,刻意克制反而舍本逐末,会导致道心不稳。就像你一样。”
楚扶桑笑出声:“真中肯。”
笑完后,楚扶桑又敛起笑意,认可地点点头,说:“但是你说得倒也没错。我的确是刻意克制,毕竟感情哪有没情爽,对吧?”
别山雪不置可否。
她们计划等彻底入夜后再进去探查,现在倒是不着急。楚扶桑一边在乾坤里调出十四寸虚拟屏幕观察着厂内的场景,一边和别山雪闲聊。
“我和周不寒一起长大的,那个时候他还没现在那么装,就是个脾气过于好的小男孩儿。我一直对感情这玩意儿不太感冒,也没觉出他和其他人的不同来。”
楚扶桑看着乾坤屏幕上井然有序的生产线,说,“后来他向我求婚了,就在我离开实验小组、决定回家学管理的时候。”
那个时候楚扶桑才二十几岁,第一反应是周不寒这小子又想出什么阴招来捉弄她呢,他以为求婚就能阻挡她追求进步的步伐吗?
结果周不寒这小子竟然真是认真的。
“真是疯了。”楚扶桑调侃道,“军方任务压力太大,给人家都逼成这样了,想嫁进我楚家豪门不劳而获了。”
别山雪听出来这就是个玩笑,大师姐很捧场地问道:“然后你就答应了吗?”
“一开始并没有。他疯了我又没疯,后来他开的条件把我打动了。”楚扶桑手一划乾坤屏幕,切了其他车间的监控,说,“他把周家有关人工智能的产业链切给了我,并且表示我可以在关系存续期间找别人。”
楚扶桑耸耸肩:“婚姻的本质不就是合作吗?这个合作对象我还算满意,至于其他的,等利润下降了再说呗。”
别山雪听了个大致,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她看向楚扶桑的乾坤屏幕,指向一个位置:“这是在生产疫苗吗?”
“对。”楚扶桑目光顺着她的指节看向被指着的环节,说,“把药剂投入进去,自动解析成分就能得到一支初版疫苗。和前几个世纪的生产方式有很大不同。”
别山雪没见过前几个世纪的疫苗是怎么生产的,她也不知道世纪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点点头,问:“你手里的疫苗和这条线生产的疫苗是同样的吗?”
“理论上是一样的。”楚扶桑笑了声,“现在我们该去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一样了。”
闲聊间,白昼已经完全被黑夜取代,月亮挂上枝头。
楚扶桑拍拍手:“走,进去,咱们再入侵一次!”
14.法器示风波
能源加工厂的内部分布很有周家传统风格,不同生产线分布在不同的楼层,井然有序、条理清晰。
一二楼负责加工生产初级产品,原料囊括范围大得出奇,既有珍惜材料加工,又有废品回收,无论什么原料生产出来的产品都一视同仁地扔进市场大甩卖,人送诨号“众生平等”。
众生平不平等,别山雪不清楚,但是她和楚扶桑在一二楼绕了半天都没找到上三楼的地方,这个时候别管是豪门大小姐还是无情道大师姐,都已经众生平等地晕头转向。
最后还是楚扶桑给朋友拨了个通讯,让通讯那头的朋友黑一下能源加工厂的监控网,这才在朋友的指导下带着别山雪来到三楼。
三楼就是加工药剂的地方。
“拿一下。”走到三楼尽头的一间实验室前,楚扶桑把装着初版疫苗和药剂的冷藏盒递给别山雪,拔出腰间别着的枪,谨慎地从门口扔进一个目光。
实验室空空如也,果不其然没有人。
“竟然没给我假的时间表。”楚扶桑推开实验室的门,带着别山雪走进去,小声说了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虽然别山雪听力很好,但楚大小姐显然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于是别山雪很自然地当做没听到。
别山雪打量着实验室,发现这几乎是江鹰教授实验室的复刻版,不论是布局还是器械,都完全一样。
“这个加工厂的研究方向和江教授一致吗?”别山雪捧着冷藏盒问。
“当然不了,最起码明面上不是。”楚扶桑眯眼笑了笑,“虽然江教授的研究方向跨度很大,但基本围绕着生物疫苗打转,像态及钢这种东西都是她年轻时候搞的了。周不寒这个加工厂就是生产点感冒药、回收一下联盟垃圾什么的,怎么会和江教授的研究方向一致?”
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实验室不是用来研究加工厂的东西的。
“没事儿,很快就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楚扶桑打了个响指,笑道,“来让我们开始吧!”
别山雪欲言又止,还是收回了自己并没有好奇心这句话,打开冷藏盒,里面是三支药剂——来自江鹰教授实验室且本该运送到乐予生命中心的初版疫苗试剂、在乐予生命中心拿到的初版疫苗试剂、市面上给病人注射的疫苗。
楚扶桑扣了扣耳麦:“能听到吗?”
“能,”通讯那头是一个男生,也就是刚才楚扶桑拨通讯找的朋友,“随时保持联系,我给你们看着监控。”
“OK。”楚扶桑说,“我们尽快。”
楚扶桑看向别山雪:“会操作吗?”
别山雪摇摇头。
楚扶桑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那你放风,我来操作。”
别山雪于是把手里装着三支药剂的冷藏盒递给楚扶桑,随即一道谁都看不到的灵力从手心而出,转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实验室。为了保险,她自己也走到门口,拔出了背着的大刀。
楚扶桑走到操作台前,一边操作一边和别山雪搭话。
“我在生命中心时看过监控,你的刀很快,有名字吗?”
别山雪摩挲着刀柄,答道:“只是俗物。”
这话楚扶桑不爱听。
“俗物也要取个名字啊,况且什么俗物在你手里都不简单,还不值得一个名字吗?”楚扶桑不赞同道,“我给我家每一辆车都取了名字呢。”
别山雪:“人皆为俗人,物皆为俗物,超脱毕竟只在世外。此刀名为‘只是俗物’。”
啊哦。
“误会了。”楚扶桑把药剂注入仪器,讪讪摸了摸鼻子。
提起自己的武器,别山雪才稍微话多一些,道:“此刀是我结丹后亲自去冢中寻得的,以灵力炼化,滴血认主,我们相伴已经多年。”
她垂眼看向自己的刀时,目光有种难得的温和,和平时那种与人相处时的如沐春风不同,她对待自己的这把武器,就像对待自己最可靠的挚友。
这种感情并不能被楚扶桑所理解,不过她表示明白。
随着滴滴两声提示音,在楚扶桑的操作下,第一支成品疫苗制作完成。她把第一支疫苗取出来贴好标签,然后放进冷藏盒里,接着进行第二支的制作。
“我家里就我一个小辈,你们师门有多少人?热闹吗?”楚扶桑又问。
别山雪思索片刻:“从前人很多,师门师兄弟有七八个,后来有离开的,也有坠魔的,到现在只有四个了。我下面还有两个师妹和一个师弟。”
怪可怜的。楚扶桑心道。
“弟弟妹妹们都修无情道吗?你照顾他们辛不辛苦啊?”
都是几十上百的人,用不着她照顾。
别山雪把这句话囫囵吞回去,道:“师门只有我和师父修无情道,因为我们体质特殊,其余师弟师妹们有自己的修行。”
又是滴滴一声,第二支疫苗做好,楚扶桑照例贴上标签后放进冷藏盒里,半懂不懂地应了声,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你们真的杀妻或杀夫证道吗?”
实验室内一片死寂。
好半晌,别山雪才缓缓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这也是你们山下人对我们的杜撰吗?”
楚扶桑犹豫道:“假的吗?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啊。”
传播那么广泛的修行方式竟然是造谣,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亏她为了拉拢别山雪入对还特意恶补了过几天小说。
“绝对不会。”别山雪肯定道,“我们无情道不是负心薄幸狼心狗肺,如果杀妻和杀夫证道可以飞升的话,最快的方式应该是先杀自己。”
很有道理,楚扶桑拊掌,对此接受良好:“没错,回头我就把那几本小说举报了。”
说话间,三支疫苗都已经制作完成。
“接下来是揭晓真相的时刻!”
楚扶桑很有仪式感地拍拍手,别山雪看向她,发现楚扶桑把每一支疫苗都取出来一份小样。
然后楚扶桑左手腕的乾坤朝小样迅速一扣,面前就凭空出现一个十四寸屏幕,幽蓝色的屏幕上刷刷刷地闪过一条又一条成分分析。
五分钟后,楚扶桑扣了扣耳麦,问通讯那头的朋友:“我把比对结果发给你了,能看出来吗?”
“……能。”那边的男生缓缓道 “但是结果有点不太妙。”
标签为A的疫苗是楚扶桑和别山雪帮忙运送到生命中心去的,标签为B的疫苗是楚扶桑和别山雪在生命中心药剂室里拿的,标签为C的疫苗是市面上的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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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扶桑给通讯开了外放,因为别山雪听到男生清晰的陈述声音:“A与B完全相同,但是与C……差别明显。”
“扶桑姐,坏事儿了。”
别山雪清楚地看到楚扶桑满脸散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她不太清楚这些疫苗的不同都代表着什么,但是最起码知道,这个检测结果意味着有人在市面上防治病毒的疫苗中做手脚。
“我知道了,师城,”过了好几分钟,楚扶桑才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说,“把检测结果保留,我会把样本都带回去的,暂时先保密,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通讯那头的人答应下来,过了几秒,又叮嘱道:“时间表显示,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实验室启动时间,你记得小心。”
“我现在就走。”楚扶桑说,“明天见。”
“明天见。”
楚扶桑关上耳麦外放,转头和别山雪对上目光,别山雪点头:“三楼没有人过来,只有人工智能巡逻和生产。”
“现在就走。”楚扶桑快速地收拾操作痕迹,道,“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
“好。”别山雪又挥出去一道灵力,探查确定彻底没问题,才推开实验室的门,对楚扶桑示意道,“走。”
已经上来过一遍,再顺着原路下去就简单得多。
别山雪担心设阵会惊动人工智能,本想下楼之后再瞬移,谁知刚走到二楼,她腰间的铃铛忽然感应到什么东西似的,忽然震动起来!
铃铛是件法器,有预警寻物之能,一般有危险才会示警,如今这是怎么了?
别山雪本以为是这个氛围刺激到铃铛,快步下楼,一边伸手拍拍铃铛以示安抚。
谁知这个动作使得铃铛变本加厉地摇起来——还好别山雪手快,立马掐了个隔音诀给它。
“这是怎么了?”楚扶桑一步四五个楼梯,忙里抽闲看她一眼,“感应到什么了?”
感应到什么了别山雪不知道,别山雪只知道它快控制不住了——想法还没落下,铃铛就剧烈一颤,下一秒竟然从别山雪的腰间挣脱,闪着光悬到空中!
“Amazing,挑战科学。”楚扶桑说,“它在挽留你吗?”
“不是时候,下次再来。”
别山雪尝试和这个不合时宜的铃铛沟通,但是铃铛并不似平常那般乖顺,疯狂颤抖着试图把别山雪往反方向引!
法器与主人几乎为一体,别山雪捂住心口,脚步已经迈不下去了。
她看向楚扶桑,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
楚扶桑大步跨到一楼,仰头问停在一二楼的楼梯口之间的别山雪:“24小时之内,你能自保吗?”
“能。”
“OK,可以,”楚扶桑痛快点头,“你对接下来的任务作用不大,我可以和其他人配合完成。不过如果你需要留下的话,就把我的第二个任务做一下吧。你先去,我出去后把任务发在你乾坤上。”
“好。”
达成共识后,楚扶桑点点头,接着动作利落地往能源加工厂外而去。
别山雪等待片刻,感应到她安全离开,才又给铃铛掐出个诀。
铃铛失去束缚,很快就朝二楼飞走,别山雪身轻如燕,转身就跟着铃铛掠去……
15.师门有实证
军区大厦,WP25办公室。
深夜里的办公室没开灯,香烟点燃后微弱的光一晃一晃,细烟烧到半截的不久后,办公室里漾起沙哑的歌声。
周姚坐在桌子上,左手苍白的指节敲击着桌面,血红的指甲在黑暗里偶尔折射出细烟的光。等烟燃到头,她才把烟头往桌子上一碾,随手丢了。
“警报,警报……”
“周姚女士,请勿乱扔烟头,火灾危险。”
两秒后。
“警报,警报……”
“周姚女士,请勿乱扔烟头,火灾危险。”
“周姚女士,请勿乱扔烟头,火灾危险。”
周姚在人工智能的催促下不耐烦地啧了声,从办公桌上站起身,捡起烟头扔进智能垃圾桶,命令道:“开灯。”
人工智能:“好的,周姚女士,已经根据外部环境为您打开最合适的柔光灯,请注意用眼安全。”
滴滴一声,办公室内的灯光打开,周姚眼睛被晃到,骂了句脏话。
人工智能柔弱听话地调暗光源。
周姚缓过这阵糟糕的心情,才打开乾坤,给不省心的侄子打电话。
乾坤响了很久后自动挂断,第二遍响起时才被人接起——这是周姚和周不寒心照不宣的,一时冲动的话不需要打第二遍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周不寒平静的声音。
周不寒:“小姑?怎么了,有事?”
周姚:“你干什么呢?”
周不寒:“加工能量石,没事少找我。”
周姚:“你没看新闻?”
周不寒:“小姑,没事我挂了。”
周姚提声:“周不寒!”
正在加工厂楼下刚下车的周不寒捏捏眉心,头疼地问:“乐予生命中心的事情自有父亲处理,你又怎么了?”
周姚:“有人匿名发我一份资料,是几支疫苗的成分对比,明确指出来了周家投入市场的疫苗当中存在不明成分,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吧?对面给我开了三十个亿的价格。”
周不寒一惊:“什么?”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泄露,正好你在加工厂,不寒,赶紧把生产线收尾、千万处理好。我会去解决发资料的人。”周姚冷冷道,“技术员已经在追查了。三十亿不是什么大数目,我希望发来这份资料的人真的只是想要积分而已。”
但是这可能吗。
周不寒仰头看向高耸的建筑,这里是无数普通人生活必需品的生产之地,也是无数罪恶的帮凶之处。
凶手们披着罪恶的皮走进这里,就不能干干净净地走出去。
良久,他轻声说:“好的,小姑。”
周不寒:“我会立即清理加工厂留下的痕迹,把一切都销毁,你放心,就算有那份资料也没有真正的实证。”
……
“这是什么地方?”
别山雪在法器铃铛的指引下来到二楼最里面的半开房房间中,一筹莫展。
铃铛把她引来这里后就重新挂回腰间,不论别山雪如何召唤,都只肯做一只无用又无颜的吉祥物了。
别山雪无法,只好暂时不管这只忽然懒惰的铃铛,先行摸环境的底。
这个半开放的房间被一条正对着门出口的黑线一分为二,黑线三丈长五寸宽,其左边是一堆又一堆不知名的杂物,右边是一条很清晰的生产线——把左边的东西吞进去,然后绕过一圈从上到下的传送带后,产出不知名的东西掉进靠墙的一个大坑里。
房间的墙面被刷成血红色,随着生产线偶尔喷出的水蒸气,墙面上会有潮湿的液滴滑下。
别山雪收回目光,独自怀疑刷墙人的审美水平。
右侧房间的生产线流程自洽,不像是对此一知半解的自己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的,于是别山雪便先走到房间左侧去观察杂物堆。
左边这对杂物里面的东西有她认识的,比如水杯、茶壶、能量石碎渣,也有她不认识的——两个轮子折叠在一起的工具、两个巴掌大小又像乾坤屏幕的板子……
别山雪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给铃铛灌入灵力,法器有灵,察觉出别山雪的不虞来,终于不装死了,不情不愿地飞出来,指引别山雪的目光往下看。
别山雪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包上手,随即低身小心拨弄着这堆千奇百怪的杂物,在其中寻找。
铃铛一直轻轻地在耳边摇晃着。
鸣笛声响起。
自动驾驶的黑色车辆在咖啡厅前停下,生产于周氏旗下的POPE,车身流畅。车停下大概一秒,随即车门自动打开,一身黑色大衣的周姚踩着皮靴下了车。
周姚大步迈进咖啡厅,在门口目光扫视一周,摆手打发了服务机器人,朝靠窗的座位走过去。
座位前已经坐着一位黑色作战服服扎着高马尾的人,碎发遮过鬓角,正托腮盯着咖啡出神。在周姚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俊挺的鼻梁和眯起的眼。
只是一个角度,周姚还是认出来了。两家是世交,彼此都太过熟悉。
周姚挑唇一笑,步子慢下来,施施然落座于对面。
“扶桑呀,没想到是你。”
楚扶桑闻声回神,一抬眼皮看到周姚,毫不意外:“我猜也是小姑约的我。”
“我不是来和你叙旧和开玩笑的,扶桑。”周姚正色道,“你从哪儿弄来的疫苗检测结果?”
“其实小姑也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不重要,关键是哪里引起了我的怀疑。”楚扶桑轻松道,“一旦有了怀疑,对我来说,找证据不是很简单吗?”
周姚的笑容毫无破绽:“扶桑,谁诓骗你的?”
楚扶桑:“小姑,你知道在这个病毒肆虐的社会上,一支疫苗甚至能左右一个人乃至一群人的生命吗?你们周家还敢往疫苗里加东西,是谁偷走了你们的良心!”
“疫苗检测结果不一定是真的,你告诉小姑,是谁诓骗的你?”周姚耸肩,“是楚家人吗?还是你在军方那几个没出息的朋友?”
楚扶桑冷声:“我特意复刻的周家生产线,真是让人大吃一惊。真的忍不住怀疑,既然疫苗有问题,那是不是其他东西也有问题?”
周姚:“楚家不会那么没轻没重地允许你私自查我,扶桑,别信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你和不寒不是有婚约吗,你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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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扶桑:“疫苗有问题,那你们生产的其他防治器具有没有问题?防护甲?隔离面罩?”
周姚:“好好结婚一起过日子不好吗?”
两个人错频好几分钟,楚扶桑才泄气似的放弃和周姚讨论,深深呼出一口气,往椅背上一靠。
算了。
楚扶桑轻轻一哂,站起身就要离开,衣角却被一只手抓住,随即衣角被松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触感。
“扶桑,你知道这是我的地盘对吧?”
楚扶桑低下眼,看到漆黑的枪管抵住自己的腰窝。
“小姑,不至于吧?不就是聊崩了吗。”
咔嚓一声,周姚给子弹上膛:“扶桑,你开的三十亿,我可以给你。你要不要?”
楚扶桑翻白眼:“把枪拿开我就要了,不然直接变遗产吗?”
“拿了钱能闭嘴吗?”
楚扶桑:“可以,但是我要你们军方通讯设备的生产线。”
周姚笑眯眯的:“还有别的要求吗?”
楚扶桑信口胡说:“还要能量石加工的生产线?”
周姚呵得一声冷笑:“来吧扶桑,说遗言吧,我会转告楚家的。”
……
城郊能源加工厂,二楼。
别山雪终于从最深处挖出刺激铃铛的东西,那是一块不知道什么材料熔出来的金属块,雕刻出一个祥云的花样——她认出这是师门的印记。
“这是师门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山雪皱起眉。
刚下山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原路返回,但是下山后就寻不到回去的路;卓胥也曾经帮忙查过傩云山的踪迹,可结果是傩云山竟然只存在于志异的记载中,根本没有实地!
若非别山雪言之凿凿且记忆描述都很清晰,并且检查过大脑,卓胥他们都要怀疑她精神有问题记错了。
遍寻不到的师门证明,竟然就在这里。
此时,手腕一震,是楚扶桑发来的消息,有关第二个任务。
知道她还不太认识联盟的字,楚扶桑曾经教给过她如何把字转化成语音条,别山雪几下操作,听到AI的声音朗诵道:“寻找加工厂中的能量石以及已经使用过的能量石残骸并一起带出。快!!!”
楚扶桑一直气定神闲,和别山雪很合得来,除非事态紧急,否则鲜少有催促。这回竟然在任务说明后面加了催促语句,是真的有急用了。
别山雪不知道楚扶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使楚扶桑忽然着急起来。但她既然答应下第二个任务,就一定会尽力完成。
她立即站起身,把刻着师门印记的金属块收进腰间的包里,一缕灵力挥出,示意被下了隔音诀的铃铛回到腰间。
调整好自己后,别山雪不再管房间里的东西,迈步离开这间血红诡异的半开放房间。
走到楼梯口时,她思索着去一楼用灵力探查一下有没有能量石的痕迹,谁知刚迈下一步楼梯,在拐角处忽然拐上一个人影来。
被发现了?
别山雪下意识收回下楼的脚,蹭蹭蹭后退三步,警惕地看向来人。
“别山雪姑娘?”
16.特案第二队
“我知道这是小姑的地盘。”
咖啡店内,楚扶桑意味深长地盯着墙面上花哨的装饰和“乐予咖啡”的艺术字样,含笑说:“乐予最近很出名,小姑自身难保,还真敢对我动手。”
最近这几天,乐予生命中心的病人失踪和非法医药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光在媒体上出名,很多议案甚至把军方都推上风口浪尖。要说这里面没有楚家的推波助澜,周姚是不信的。
闻言,周姚脸色微变,却不打算再多说,手指就要按下扳机,电光闪石之间,楚扶桑却把腿往后一踢,被踢到穴位的周姚下意识把手腕一收,砰!
子弹随着惯性射穿了天花板,警报声滴滴滴响起来!
楚扶桑动作迅速地把周姚的胳膊往外一拧,周姚吃痛,几下间就被楚扶桑夺走了枪。
不过短短几秒,场面顿时改变,楚扶桑左手扣住周姚的脖颈,右手用枪指着周姚的太阳穴。
“别激动,小姑。”楚扶桑低笑,“我是认真想要和你聊聊的。”
周姚绷着脸:“有你这样聊的吗?”
“不妨碍啊,我又没捂你嘴。”楚扶桑不以为意,“我最后再主观确认一次,小姑对我发你的资料反应那么大,是因为那份资料完全准确,是不是?”
现在反驳也没什么意义。
周姚不吭声地点点头,结果楚扶桑把枪口用力一怼:“说话就行,别乱动。”
周姚骂了声脏话:“你知不知道这里的防御和攻击机关能在一分钟内干死你?”
“我知道啊,但是我能在一秒内先给小姑一枪子儿。”楚扶桑微笑,“第二个问题,你们在疫苗里做的手脚是不是扩散病毒的?或者说,病毒根本就是通过你们传播的?”
这么多年了,周姚只知道楚扶桑是个事业心挺重、挺有主见的女孩,没想到她还藏着疯劲。
周姚咬牙说:“不是。”
“嗯?”
周姚:“疫苗只是延缓病毒治疗,让他们多住几天院而已,其他的手脚一点都没动,你把枪拿远点!”
楚扶桑充耳不闻地把枪口转了半圈又转回去,然后她似乎站得有些累了,用手腕别着周姚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桌子上继续问:“我不信,这个回答暂且存疑。第三个问题,你们这些产业链是经谁的手?你,还是周不寒?”
“你希望答案是什么呢?”周姚轻笑一声,“产业链是我全程在跟进,不寒就像个小傻子呆羊羔一样被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失望的神色在楚扶桑眼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就眨了下眼,把这些感情全掩过,冷声道:“不用和我绕弯子,直接说你参与了多少,周不寒又参与了多少?”
周姚嗤道:“周不寒么……”
……
此时的能源加工厂中,周不寒隔着十来阶楼梯望向二楼的别山雪,惊讶道:“别山雪姑娘?”
别山雪转身就跑。
楚扶桑转给她的时间表中显示周不寒已经下班了,但是显然楚扶桑忘记告诉别山雪,周不寒很喜欢加班。
自从楚家和周家交恶起,两家的小辈也开始针锋相对,尤其是楚扶桑,为了压过周不寒,于是把自己逼成了卷王中的卷王。被迫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周不寒在无尽内卷中爱上了工作和学习。
他服役于德城特案队,但是接手了很多周家的产业,于是不出任务的时候就会在公司或者加工厂里加班。
周不寒看到别山雪就知道要坏事,他记得别山雪估计是被楚扶桑拉拢了。现在他刚想来销毁生产线就看到楚扶桑的人,估计楚扶桑已经知道了!
那给周姚传资料的人除了楚扶桑不做他选。
周不寒下意识要去追别山雪,但是等他到二楼的走廊一看,已经找不到别山雪的人影。
他立刻到办公室找到总控制机关,连接上乾坤,开启最高警戒。
人工智能启动的声音在三秒内传遍加工厂上上下下七个楼层!
三楼实验室内的监控死角,别山雪背靠着门,听到刺耳的声音,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会遇到周不寒,但是说实话,也不算太意外。她通过乾坤把这个消息告诉楚扶桑,楚扶桑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没回,于是别山雪就没再看乾坤。
她思索着楚扶桑说的第二个任务。
找到能量石不算难,她可以通过灵力感应到能量石的位置,拿到能量石后再划阵离开就可以。关键是这个“使用过的能量石残渣”,必须得精确到使用能量石的生产线就行。
现在周不寒正在找她,整个加工厂都在戒严,她没机会一点点地找了。
只能大范围榨取灵力试一试搜寻。
就在别山雪低下头解铃铛的时候,耳麦里忽然出现一个男声。
“别山雪姑娘,能听到吗?”
别山雪听出这是先前出现在耳麦里帮忙找实验室的男声。
“我能听到。”别山雪回答,“怎么了?”
“我是张师城,原就职于特案队,现在刚转到二队来。”耳麦里的张师城说,“我在监控里看到扶桑姐离开了,但你似乎遇到点麻烦。需要帮忙吗?”
瞌睡有人送枕头,帮手来了。
别山雪松开铃铛,问道:“你能看到这个能源加工厂的全貌吗?”
耳麦里的张师城:“除了监控死角看不到,其他地方没问题,还能全程操控一下低级的人工智能。比如你所处实验室外面的那一些。”
难怪周不寒现在还没找到这里,原来是有人在帮忙。
别山雪了然,又问道:“那你能不能查一下哪里有消耗完的能量石碎渣?”
耳麦里静了几秒,随后传出张师城的声音,他回答道:“你现在处于三楼最东边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出去实验室之后左转有一条连廊,走过连廊后顺着右侧的楼梯口上五楼,那里有一条能量石的加工线。随后从那里出去,右转扣一下右数第七块机关,然后会出现一个电梯,顺着电梯到-1楼,那里有一间杂物室,里面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能量石废渣。”
他描述的位置和别山雪大体感知到的在同一个方位。
别山雪说了声好,当即就要动身。
耳麦里的张师城说:“小心些,周不寒好像也在去五楼的路上。”
别山雪:“多谢。”
与此同时,周不寒已经到了五楼能量石的生产线。
他身后跟着数十个防御机器人,都被制作成人类的模样——区别在于这些机器人没有仿人类的手,而是被替换成了激光枪等武器。
周不寒通过虹膜识别打开五楼生产室的门。
随着浅蓝色的门缓缓平移进墙面,入目的是一整个墙架的能量石散发出荧光。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枚能量石投入墙角的一个筐子里,随即筐子一动,里面的程序开始缓慢运行。
周不寒很清楚里面在加工什么。
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盛物的筐子,罪恶的产生从这里起源。他因此每晚都噩梦缠身,梦里有无数人向他、向周家、向更多人索命。
只要毁了这里……只要毁了这里,今后就不会有人再知道这里生产过什么,不用每天担心自己出现在联盟法院的被告席上。
周不寒举起枪,枪口对着正在运行的有机质植入器——那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筐子。
砰——
子弹从他的枪□□出,以不可抵挡的速度冲向有机质植入器,随即刷!这枚子弹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
子弹受到一个无形的作用力,随即角度偏转,在墙面上留下一个烧焦的坑!
周不寒愕然转头,看到了久寻不到的别山雪。
别山雪终于赶到五楼,却在不得已之下和周不寒来了个并不令人惊喜的面对面。
周不寒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复杂。他转过身正面对上别山雪,又转头看向那个完好无损的植入器。
良久,一声苦笑。
……
“周不寒么,”乐予咖啡店内,周姚顺着楚扶桑的力度微微仰着头,哑声说,“他就是个懦弱温吞的废物。”
周姚说:“这些产业迟早要彻底交到我和他的手上,我提醒过他很多遍,既然他没法拒绝参与这些事情,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尾巴收拾干净,不要妄想留下什么证据。和这些黑产业玩什么欲擒故纵和缠绵悱恻呢?他不听……
“现在好了,留下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把你招惹过来,弄得焦头烂额。扶桑,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呢?”
楚扶桑耐心地听着,并不回答,就像个局外人,丝毫不在乎这是她的未婚夫和竹马。
还好周姚早就清楚楚扶桑对这个婚约的关系,并不等待回答就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道:“但是扶桑,听我一句,你和他断不了,我大哥不可能允许你俩断掉。你把他送进监狱,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乐予是我的产业,包括疫苗以及其他东西,都是我的产业。扶桑,别查了。”
咖啡店内静了几秒,随即楚扶桑倏尔一笑:“说得确实催人泪下,可惜了……”
楚扶桑把枪上膛:“来吧,小姑,最后一个问题,那些病人在哪里?”
“没用的,扶桑。”周姚笑着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他们的下落吗?能让你查不到的地方,还能是哪里啊。”
楚扶桑骂了声脏话,把周姚逗笑了。
“都是这种家庭出来的,扶桑还真长成了出水小白莲呢。”
楚扶桑的耳麦还连着特案二队,另一头的张师城立刻把她问到的信息保存下来,轻声说了句:“别山雪姑娘遇到周不寒了,我看她还有余力,你小心些,尽快撤。”
楚扶桑不意外,她嗯了声,又冷声对周姚道:“该我问小姑了,有什么遗言现在说吧。”
“我的遗言?”周姚笑道,“我可得好好想想。”
……
轰隆——
别山雪一道灵力甩开围攻上来的防御机器人,踮脚踩着机器手臂借力,凌空几步翻越进加工的房间内,随即右手拔刀一挥,一道灵刃裹挟着利风朝周不寒而去,左手迅速握住墙架上的能量石,划了道存物阵。
周不寒险险躲过那道灵刃后,发现那半面墙的能量石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拔出近战用的匕首,对别山雪说:“这里的防御级别和核验塔同级,属于亚洲顶尖。你拿到东西也跑不出去,你是扶桑和向阳的朋友,我不想伤你。把东西还回来。”
还回来,不要陷入同样的噩梦中。
别山雪微挑眉梢,心道:“核验塔的级别下好像是可以划阵的。”
但是她并没有和周不寒分享逃离经验的打算,实际上她甚至都没想过会掺和进周家这些事情中。但是这个时候显然已经参与进来并且来不及撤身了。
她只好尽职尽责地先把答应过的任务做完。
别山雪看了看这个不知道起什么作用的筐子,不了解,但是应该是周不寒想要摧毁的——而且刚才滚进去一枚能量石。
她挥手把筐子——也就是有机体植入器也划进存物阵里。
这个过程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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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秒,周不寒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特意赶过来摧毁的东西消失在原地!
周不寒一惊,已经没心思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把别山雪留在这里,不然这个秘密将被楚扶桑昭告天下!
但是别山雪拿到能量石以后已经没有心情纠缠了。
在周不寒近身的瞬间,她直接凌空一踩,以一个反重力的姿势空翻过他,随即脚尖一点,出了这个空间后径直把右数第七块瓷砖一拍,确定准确地按到机关后,墙面移开,出现一个电梯!
别山雪迅速跃进电梯!
“按关门键!”耳麦里出现张师城的声音,“最下面的第一个按钮,快摁一下!”
别山雪下意识找到按钮一摁。
但是显然来不及了,一只手拦住缓缓关闭的电梯门,随即别山雪眼睛一花,挡住电梯门的袖口喷出来催泪粉,周不寒趁机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周不寒进来后徐徐关闭。
别山雪缓过来后看着周不寒,两个人在电梯里来了个面对面。
别山雪:“…………”
周不寒也没想到那么多机器人里面竟然没有一个进来的。他显然见识到了别山雪的近战能力,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走了计昏招。
但是意外的是,别山雪并没有动手,她只是以警惕的目光盯着周不寒,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她也比较意外周不寒竟然没动手。
别山雪打量着周不寒,发现他不同于一起执行运送能量石任务时的作训服,穿着很休闲,不像是来做任务的。
那就是正常来工作或视察的,应该不会和她的任务冲突吧?
“别山雪姑娘,”电梯里面没有监控,一直盯着这边的张师城发现她和周不寒一起进入电梯后简直难以置信,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
耳麦里的张师城试探着开口问道,“你还好吗?还好的话咳嗽一声我听听?”
别山雪咳嗽了声。
张师城松了口气:“方便说话吗?你们现在怎么样?”
周不寒站在五步外盯着她,匕首横在胸前位置。
虽然没什么冲突,但是留他在这里确实不好走。别山雪忽然想。
她手指一动,一道只有她可见的灵力瞬间滑出指尖,有意识似的绕到周不寒脑后,随即别山雪看准位置,手指又是一动,那道灵力朝周不寒脑后狠狠一敲!
周不寒愕然睁大眼睛,随即很干脆地啪叽一下晕了。
别山雪松了口气,回答张师城:“我把他打晕了,应该三个小时后能醒。”
张师城:“……挺好的。”
“接下来去找能量石废渣就行吗?”
“对,”张师城道,“我刚收到扶桑姐给我发来的消息,她去和周姚见了个面,刚从咖啡店出来,现在正在她的公寓等着我们去汇合。你尽快吧。”
“你方便给我发一个汇合的具体位置吗?我直接过去。”
张师城说:“我把位置发到你乾坤上。”
别山雪其实不太会看现在乾坤上的立体地图,但是现在并没有其他方法,她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
电梯到负一楼后,别山雪把周不寒也弄出电梯,给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后,很快就找到张师城说的杂物间。
她用帕子抓了些能量石碎渣,照例收进存物阵里,随即打开乾坤里面张师城发来的地图,开始研究方位。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耳麦里的张师城重新看到监控里出来电梯的别山雪,无奈地指挥道,“在你的九点钟方向29.45km。”
别山雪:“?什么?”
张师城想起楚扶桑交代的关于新队员的话,换了个描述方法,这回别山雪听懂了,她迅速划阵,却发现灵力不够用,过不去了!
为什么?
别山雪皱起眉,她并没有感觉体内有任何不适,怎么会出现灵力不够的情况呢?
这时候,楚扶桑已经重新连上耳麦,她可能和张师城一起看着监控,发现别山雪没动作后问了句:“怎么了?”
别山雪解释道:“灵力受到限制了,总感觉不够用,设阵到不了那么远。”
“可能是加工厂的防御系统限制能量,”楚扶桑皱眉,“你的灵力是怎么补给的?附近有没有补给的方式?不行的话我去接你。”
灵力补给?
别山雪在下山之前的确不知道除了修行外的方式,但是前几天刚好遇到一种。
她轻轻挥袖,手心里出现一枚能量石,是刚才从五楼的那面墙上收走的众多能量石之一。
别山雪尝试吸收里面的能量。
上次被她吸收的能量石是被实验室消耗过后来又经过能源储藏盒以及态及钢罩两轮消耗的。
但是这次是一枚完整的不曾有半分使用痕迹的能量石,其中蕴含的能量足够支撑军方一整天的能量消耗。别山雪的筋脉一接触到这股灵力就胀痛起来。
别山雪皱眉,赶紧控制着吸收的用量,以免筋脉受损,随即手腕一抬,指尖一团灵力浓郁到发出可见的光,在昏暗的负一楼晃出个复杂的法印。
她的双手接连动作着结印,一层又一层的法印从她手中而出,灵力从能量石里到达她的筋脉,很快就游走到指尖,然后进入法印中。
这个复杂的法印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随着她结出最后一个动作——光芒大盛!
被手腕上乾坤系统检测到晕倒于是自动释放的电流刺醒的周不寒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就看到别山雪的身影消失在雪白的一片光芒里。
17.山雨欲来时
德城基地是亚洲第三大的城市群,军方所在的德城是基地的核心城市,楚扶桑平时就住在德城南的人才公寓里。
晚上22:31,公寓客厅里的一女两男三脸新奇地看着玄关处出现一道发光的阵法,随即阵的中心出现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背着宽刀的高挑身影。
正是别山雪。
别山雪精准定位成功,落地后先确认看到楚扶桑才略微松了口气,发现客厅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卓胥,还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的青年。
她猜测这个陌生青年可能是在耳麦里一直帮忙的张师城。
客厅里其他三个人见是她回来了,都站起来往玄关这边走。
卓胥笑着感叹说:“你这通行方式是真的反科学,见多少次都震撼。”
楚扶桑说:“所以说我挖到宝了。”
卓胥耸耸肩表示赞同,张师城落后一步,只是礼貌地看着别山雪。
她们又一齐到客厅里坐下。
别山雪坐在茶几侧面的单人沙发上,看到楚扶桑翘着二郎腿指了指卓胥和张师城说:“卓胥,向阳实验小组的特聘指导,你们应该都认识,现在是咱们队里的了。这位是张师城,向阳的师兄,比我低三级的同校学弟,原本在特案一队干,现在跳槽了。”
楚扶桑又对别山雪一抬下巴:“这位是别山雪,早年在傩云山修行的,超能打。
“目前特案二队就我们四个人,大家先认识一下,过两天有时间再叫上军方那些人一起吃顿饭。”
张师城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青年,但是不太爱说话,闻言礼貌地对别山雪点点头,惜字如金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别山雪有学有样:“你好。”
楚扶桑比了个手势:“OK都认识了吧,来,咱们对一下消息。雪儿,来我旁边喝杯水,一起看资料也方便。”
雪儿?
一百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的别山雪一默,半晌才缓缓道:“好的。”
而后坐到楚扶桑右边半尺的地方。
楚扶桑自然地递给她一杯可乐:“快乐源泉。”
别山雪接过:“好的。”
楚扶桑笑了声,抬起手示意大家有话可以说了。
这几次行动都在远程跟进协助的张师城率先开口。
“我把乐予生命中心的监控都保留了,分成不同部分透给了媒体,最关键的那些打包压缩发给了军方。”
楚扶桑闻言问道:“生命中心的有军方去跟进,我看着周家找不了事儿就行,主要是能源加工厂的监控,师城,你保留了吗?”
张师城皱眉:“能源加工厂的侵入权限不够,只有一部分保留了,我发给你一份,你先看一下。”
卓胥说:“也发我一份吧。”
张师城“好。”
楚扶桑同时快进九份监控视频扫完,说:“实验室监控的没截到吗?”
别山雪知道,楚扶桑问的是能源加工厂三楼那间和江鹰实验室别无二致的实验室。
张师城摇头:“黑进监控网之后只有观看权限,当时周不寒来得太快,没来得及下载。”
卓胥问:“还能再黑一次吗?”
“黑进去也没用了,周不寒已经删除备份了。”张师城遗憾道,“扶桑姐和别山雪弄出来的疫苗成分分析不能作为完整证据吗?”
听到这里,别山雪大概明白他们在纠结什么了。
疫苗成分分析只是一份检验结果,周家完全可以彻底销毁只有拿到加工厂生产疫苗的完整监控,才能形成足够充分的证据链。
否则周家完全可以抵赖。
“孤证不立,还得再找一找。”楚扶桑若有所思,“没事儿,除非周不寒狠狠心放弃数十亿的年利润,直接把能源加工厂炸了。否则实验室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凭空消失,我们再想想办法。”
卓胥想到新闻上周姚隔空对楚家放狠话的样子,心有余悸:“真说不准。”
楚扶桑不高兴地啧了声。
别山雪拍拍她的肩。
“对了,扶桑姐。”张师城开口道,“你走之后,别山雪姑娘独自留下做了第二个任务,你要能量石做什么用?”
楚扶桑一经张师城提醒才想起来这回事。
别山雪左右扫了眼客厅的大致布置,挥手把存物阵里储存的半面墙的能量石和那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筐子都一起扔在客厅的中央。
哗啦啦一阵响声后,其余三个人惊愕看向客厅中央的这一大堆东西。
卓胥慢半拍地感慨道:“真能存啊。”
楚扶桑盯着这堆东西沉默许久,才说:“雪儿办事也太牢靠了,其实我要这个的作用不大。”
余光注意到别山雪疑惑的神色,楚扶桑解释起缘由。
她们本来计划一起离开能源加工厂后就来楚扶桑的公寓里和卓胥张师城两个人会合,但是别山雪的法器铃铛临时受到指引,于是楚扶桑提出交给别山雪的第二个任务后就独自离开。
在楚扶桑离开能源加工厂后,就授意张师城把疫苗成分分析报告以及相关资料都匿名发给了周姚——不出所料,当天晚上周姚就查出发件人并约了见面。楚扶桑做好充足准备,欣然赴约。
楚扶桑原本交给别山雪的任务本来是和张师城两个人一个线上一个线下,合作搜查能源加工厂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但是在楚扶桑和周姚的交谈过程中,楚扶桑改变了主意。
“我和周姚两个人,谁都没法真的对谁动手,这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情。最开始周姚拿枪指着我时,只是想以一个居高临下的态度谈判,我也就跟着她的口风信口胡说。但是当我提到他们周家能量石的生产线后,周姚忽然慌了……她真的打算开枪。”
能量石加工是很正常的一个产业,毕竟天热开采的能量石只是少数,目前基地里大部分投入使用的能量石都是人工加工过的。比起容易起反应甚至爆炸的天热能量石,人工能量石稳定可靠。
楚扶桑提出来要周家这条生产线是很正常的牟利行为,但是周姚的反应太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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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临时更改了交给雪儿的任务,想看看引起周姚反常反应的能量石加工究竟有什么鬼。”楚扶桑说,“鉴于周姚马上就要狗急跳墙,我给任务加了个急。”
一声又一声的“雪儿”从楚扶桑的解释中蹦出来,到了后面,别山雪已经无心关注为什么楚扶桑发布这个并不重要的加急任务,表情一反常态地越来越麻木。
别山雪心想,她比楚扶桑大好几百岁呢。
“能量石生产线能有什么做手脚的地方,自产自用以便节省成本而已,那么大的能量,卖都卖不出去。”卓胥奇怪道,“总不能做点手脚当烟花炸着玩,纯听响声儿吧?”
别山雪被卓胥的话吸引得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在基地外爆炸了两次的能量石。
楚扶桑和别山雪对视一眼,显然也想起来了那两次爆炸。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手腕上的乾坤手镯一响,“爱算是什么,恨算是什么,姐的人生说是……”的音乐热热闹闹地奏起来。
别山雪:?
张师城和卓胥习惯地扶额:“……”
楚扶桑赶紧接通讯,打断激烈的通讯铃声。
通讯那头的声音是向阳,他连招呼都没打,上来就着急地说:“快看新闻!”
楚扶桑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给张师城使了个眼色,张师城了然,迅速打开乾坤的虚拟屏幕开始查看新闻。
“有关楚氏集团进行非法克隆实验的举报,我们已经进行深入调查,媒体将切实追踪事件发展,保障公众知情权。接下来请举报人周女士为大家带来……”
周姚冷淡的脸冷不丁出现在屏幕上。
她的脸色很憔悴,楚扶桑注意到周姚身上的衣服还和在咖啡店里时的一样,看来是分开后直接就准备了举报并召集媒体。
通讯那头的向阳焦急道:“反正就是晚上的时候,周家这个人忽然就发疯了,举报了一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东西,人体克隆是引起舆论最严重的,扶桑姐,你家产业怎么了……”
楚扶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她安抚道:“没事儿,我给周姚使了个阴招,她找事儿呢。放心吧向阳,不用担心。”
向阳担心道:“你没违法吧?”
楚扶桑哼笑:“拜托,我可是刚回到特案二队,过了政审的,放心好了。”
很快就挂断通讯。
张师城又调出一个虚拟屏幕来汇总数据,进行分析反馈。
“举报信息包括人体克隆实验、脑信息植入、高危险武器制造、民用建筑材料质量、非法搜集资料……周姚扔了几百份证据,具体分析需要一些时间。其中公众对非法人体克隆实验反应最激烈,估计明天就能组织出游行来,声势浩大。你家应该很快就要找你了,扶桑姐……”
话音没落地,楚扶桑刚挂断的通讯就又响起来!
显而易见,打来通讯的是楚家人。
刚想分出精力再战周姚的楚扶桑:……
有完没完!
18.所见非所求
别山雪注意过周不寒和周姚的相处模式,很像是师门里面互相看不顺眼但是不得不一起练功的师弟妹们。
但是楚扶桑和家里人的相处显然不同。
楚扶桑风风火火地接起电话,在家里人的热切询问下不耐烦地应付几句,最后快速且强硬地丢下一句“我会处理”就挂断通讯。
看她挂断通讯,卓胥笑着调侃:“这回怎么这么硬气,不怕他们停你生活费了?”
楚扶桑哼笑一声,借力倚着别山雪继续看张师城整理总结的举报信息,懒洋洋地回卓胥道:“现在他们吃的产业都是我做的,谁断谁生活费呢?”
卓胥一想也是,几年过去,跋扈大小姐变成楚家说一不二的人,也没谁能在这种事情上在为难她。
“你家里不成问题的话,压力就都来自外界了。周家还好说一些,本来就被你一手疫苗材料举报惹毛了,急不急眼区别不大。但是军方这边怎么说?”张师城提起话头,“他们收了周姚的举报,不可能无所作为。”
别山雪道:“让他们先解决周家的事情再说吧。”
楚扶桑打了个响指:“我觉得也是。”
一下子清查两个合作伙伴,军方也要仔细斟酌,暂时顾不上楚家这种半真半假的爆料。
——问题又绕回到证据链上。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能源加工厂?”别山雪问道。
一方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很难再顺利进去,不如趁乱找一找证据;另一方面——
别山雪想起自己在杂物堆里找到的金属块,那上面有师门的凭证。
她想知道如何回师门。
或许重新去加工厂一趟会有线索。
“先等等。”
张师城忽然说。
别山雪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张师城身上。
张师城手指快速点击分出的各个虚拟屏幕,随即将一个屏幕转了个方向对着别山雪和楚扶桑,他指着这块屏幕说:“证据链齐了。”
“什么?”
卓胥上上下下把屏幕上寥寥无几的信息扫了个遍,然后懵道:“周不寒自首了?这是什么意思?”
别山雪注意到楚扶桑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好半晌,楚扶桑才哂笑一声。
“不愧是周不寒……”她轻声道,“那么多年,一点没变过。”
……
“欢迎收听早间新闻,现在是乾坤216年11月10日上午7:30。
“据记者报道:乾坤216年11月9日晚22:57,乐予生命中心负责人周先生针对最近疫苗问题提交相关证据,行政部门已开始对其进行调查……
“乐予生命中心是德城基地连锁的……
“周先生表示……”
别山雪关掉虚拟屏幕,早间新闻戛然而止。
下山时的衣衫相对于现代装束来说行动不便,别山雪把它放在宿舍里就没再动过。今天的她依然穿着黑色无袖作战服,手腕上入乡随俗地扣上防具,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但是她最常用的还是背着的刀。
她收起乾坤扣在手腕上,从腰带侧面的暗格中撬出个耳麦戴上,耳麦里连着特案二队的音频。
滋滋几声电流声响后,别山雪听到张师城的声音。
“宴会包场三个楼层,第一个楼层为主会场,目前两个目标人物都在主会场。二楼是娱乐场所,包厢34是目标人物的交易地点,有大量人工智能盯梢,我的系统暂时只能监控,不能操纵和录制。三楼活动未知,破解还需要时间。”
别山雪伏在顶层的巨大的信号盘后,谨慎地侧过身躲过一身人工智能扫射,随后调换动作,眯起眼打量周围环境,听到耳麦里楚扶桑的问询。
楚扶桑:“什么时候能破解三楼监控?”
张师城沉着道:“至少两个小时,我建议不要太抱希望,她们察觉破解尝试后会随时加强防火墙。”
“不急。等会儿雪儿追踪的时候尽量不要往三楼去。”楚扶桑说,“卓哥,按照计划盯紧二楼交易地点,有情况随时喊我——嗯,雪儿到的速度应该比我快,喊她也行。”
别山雪听到自己名字后应了声,队伍音频里的卓胥说了声OK。
分配好任务后,一楼宴会主会场,楚扶桑将身上礼服稍作整理,随即扣上共享瞳片,走进热闹的人群。原本聚在一起闲聊的人都热切地迎上楚大小姐。
楚扶桑笑意盈盈地寒暄。
别山雪一边透过楚扶桑的共享瞳片观察主会场的场景,一边通过乾坤的定位功能追踪两个目标对象的位置。
她耐心地潜在顶层。
终于,别山雪透过共享瞳片注意到异常。
她和楚扶桑几乎同时开口。
“我要进去了。”
“有情况。”
楚扶桑笑了声,绕开正在交谈的人群,低声嘱咐:“小心。”
几秒后,别山雪迅速躲过建筑外的智能搜查,顺着建筑下到一楼,随即从暗窗外跃入主会场,率先定位到目标对象。
楚扶桑小声通知道:“她们已经离开主会场了,留意一下。”
别山雪应了声,随即攀住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熟稔且利落地把它撬开,很快就钻了进去。
楼梯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提着药剂箱一闪而过。
别山雪迅速跟上。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公寓内,张师城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翻飞在数个虚拟键盘之间,同时利用脑信息系统传输代码,双管齐下,不断尝试破解三楼监控和二楼权限。
0.14%,3%,7.42%……
他黑色镜框后的眼睛眯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张师城,怎么样了?人已经到二楼了,你的权限如何?”另一头的卓胥问道。
和宴会所在建筑隔了一条道路的对面大楼内,卓胥隐匿在二楼暗处,通过设备盯着二楼包厢34。
他架着枪,随时透着窗口窥伺。
卓胥悄然开口道:“她们预计二分钟后就要开始进行会面。”
张师城扫了眼左上角的虚拟屏幕之一,回答道:“没问题,可以操纵简单设备。不出意外的话,足够你们对交易进行监控。”
别山雪表示明白,继续跟上健步如飞的白大褂身影。
张师城动手给二楼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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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交易地点外的人工智能调了调设置,然后告知了别山雪。
别山雪会意,趁提着药剂箱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到达,赶紧先行进入。
她进入包厢34后,发现这是一个生活气息很浓厚的地方,整个空间被隔成三部分,一间堆着衣服被子的卧室,一间存放杂物的房间,还有一间会客厅——沙发茶几地毯都很齐全,甚至茶几上还有半盒烟和开瓶后没喝完的红酒。
她藏进杂物间,撬开天花板躲了进去,进去后,她小心地把天花板归位,拔出腰间匕首开始动作。
一分钟后,穿白大褂的人拎着药剂箱推门进来,她谨慎地扫视一周,确认安全后才走进会客厅,把药剂箱放在了茶几上,随即往沙发上一坐。
别山雪看清白大褂的脸,反而没了第一次得知时的惊讶。
她淡定地盯着来人在茶几前坐下——是本该在实验室的江鹰教授。
别山雪撬开一个缝隙继续观察。
大概五分钟后,耳麦里的楚扶桑说:“周姚已经上楼了,你记得小心。师城,给我打开二楼已有的权限,我等会儿也上去。”
张师城:“OK。”
别山雪不方便出声,只是谨慎地继续观察。没一会儿,身穿黑色礼服的女人就推门进来,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十来个机器人,很快就把房间挤满了。
正是周姚。
她几天前和楚扶桑闹到大半夜,这几日又因为自家侄子的自首一事不断接受军方清查,直到现在都没把自己彻底洗干净,眼下有很明显的憔悴。
早就来到包厢的江鹰看见她进来,要笑不笑地说了句:“难过成这样?”
周姚挥挥手把机器人截停,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会客厅就只有周姚和江鹰两个人——还有一个暗处观察的别山雪。
这次的宴会是周家承办,场地也是周家的产业,这个包厢已经被周姚包年,她这几天都住在这里。
茶几上还有周姚离开前打开的酒水。周姚站起身把剩下的酒泼了,又回到沙发前重新倒了些。
周姚浅尝酒意,不甚满意地皱起眉,没好气地对江鹰教授翻白眼,说:“又没牵连到你,至于说话夹枪带棒的吗?”
江鹰淡淡地回嘴:“现在是还没牵连到,但是谁知道你那好侄子会不会再发一次疯,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呢?”
“不会。”
周姚笑了声,乐道,“他有分寸。”
江鹰也笑了,奇怪道:“有分寸?”
周姚轻哼。
“恕我直言,周女士,”江鹰陈述道,“一个有分寸的人是不会掺和你的疯子生意的。就算一时糊涂参与了,也不会在事情稍微有失败迹象时就自己先暴露马脚,把证据摊开给军方看。”
周姚道:“相反的时,这恰恰是有分寸的表现。和我做生意难道不是一个暴利的方式吗?他去自首的话……难道不是为了大局考虑吗?江教授,别忘了,你也在我的贼船上。”
江鹰转瞬间收敛起笑意。
隐秘处,旁听的别山雪眯起眼睛。
周姚和江鹰谈话的声音,被原封不动地通过耳麦录制传给特案二队的队伍音频。
19.收押所探监
“好了,江教授,我向你保证,周不寒不是胡乱发疯的人,虽然这件事情的确在我意料之外。”
周姚轻声道:“不论如何,与你对接的人是我,他不过是知情者之一而已。我很有分寸,一定会是你最绝妙的合作伙伴。”
江鹰:“你最好是。”
“我当然是。”周姚看了看腕表时间,不耐烦地说,“好了,不要多说了,赶紧看看你带来的东西,验个货,我还得在晚上八点前补个觉呢。”
这次的宴会是周家为了最近的风波而举办的,主要是为了让合作伙伴们放个心。
为此,周姚甚至不惜请来了楚家。要知道,周家最近陷入风波,全拜楚扶桑所赐。
因此今天晚上周姚还要再露面,必须养好精神。
江鹰不置可否。
她身体微微前倾,打开带来的药剂箱,一道柔和泛蓝的光辉随之倾泄而出。
见到这一幕的别山雪倒吸一口气。
药剂箱里不是她们提前预料的疫苗或其他试剂,而是一个不透明的态及钢罩子。
别山雪记得很清楚,态及钢是江鹰教授读博时的专利,专门用来承装稳定能量石。
那态及钢罩里面是什么,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江鹰打开态及钢罩,果不其然,里面是三块整整齐齐的人工能量石!
别山雪并没有戴共享瞳片,因此队伍其他人都不知道别山雪看到了什么。
楚扶桑敏锐地注意到别山雪的抽气声,赶紧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别山雪稍微一动手指,在乾坤中输入消息告诉楚扶桑。
【别山雪:看到她们的交易物品了,是能量石。】
卓胥惊呼:“能量石!?”
楚扶桑皱起眉:“周家有几条能量石矿,他们也有人工能量石生产厂,和江鹰交易什么能量石?”
别山雪想起来在周家能源加工厂里的那间实验室。
【别山雪:所以那间实验室真的是江鹰教授的吗?】
当时张师城有意用其他设备拍过监控照片。他立刻调出两间实验室的照片做成对比图,然后发在群里。
别无二致。
楚扶桑立马从宴会角落的卡座上坐直身体。
“雪儿,接着盯好她们,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尽量不要暴露,我们不清楚这里的战力,不见得能万无一失。”
【别山雪:好。】
这个时候,周姚已经验完能量石,她问道:“只有这些吗?”
江鹰:“只有这些。”
她补充道:“周不寒自首前和我说,加工厂里的能量石和机器都已经被毁,以现在的设备,能有这些就已经不容易了。”
提到周不寒,周姚的脸色冷下来,骂了声脏话。
周姚扣上态及钢罩,又把药剂箱关上,说:“知道了,我会尽快再命人制作设备给你。”
江鹰无所谓。她耸耸肩,随即站起身打算离开,临走时回头说:“记得把答应好的打在我账户上,还是原来那个。还有设备,别忘了。”
“知道了。”周姚摆摆手,“赶紧走吧,我补个觉。”
江鹰没有丝毫留恋地推门出去了。
周姚没管茶几上的药剂箱,径直走到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了眼。
别山雪思考自己拿到能量石的可能性。
“不用管,直接撤就行。”楚扶桑忽然说,“我知道交易能量石样品在哪里。雪儿,找个机会赶紧撤。”
那就不管了。
别山雪挥手给睡熟的周姚和周姚带来的机器人都划了道限时隔音阵,而后从管道中迅速出去。
别山雪凭借灵力挂在窗边,隔着一条道路,对上对面大楼卓胥的目光。
卓胥知道她视力好,赶紧对她比了个手势。
别山雪会意,五指并拢后一划,缩地成寸,转瞬迈到卓胥身边。
前一秒还在十几米外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卓胥:“……”
别山雪没察觉到卓胥微妙的情绪,她告诉楚扶桑和张师城:“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接下来是什么计划?”
楚扶桑说:“我脱不开身,你回我公寓吧,张师城也在。”
别山雪:“好的。”
卓胥:“我呢?”
楚扶桑回卓胥:“你接着架枪,要么就歇会儿再架枪,反正晚上和我一起回去。”
她没带枪,没有架枪人的话,万一有事不好逃。
“要不我去给你送把枪?”别山雪道,“我带了一把,但是不会用。”
“不必。”楚扶桑插起一块红丝绒小蛋糕,对远处的合作伙伴笑了笑,回道,“我有接应。”
六个小时后,宴会毫无波澜地结束,周家的确没敢在风口浪尖上起幺蛾子。
特案二队再次在楚扶桑名下的公寓里聚头。
楚扶桑先换下繁琐的礼服,穿上作训服去了趟厨房。她打开冰箱拿了几听可乐,回到客厅后分给其他三个人。
楚扶桑坐在别山雪身边,拉开环仰头喝了口可乐,吩咐卓胥去干活:“杂物间里有雪儿前几天从能源加工厂带出来的能量石,还有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筐子,快去搬过来。”
架枪架了几个小时,身心俱疲的卓胥;“……”
“我不管,让张师城去,他在公寓里休息一整天了。”
破解机关代码、忙活了整整一天的张师城:“……”
他站起身,正打算去搬,忽然哐一声,客厅里出现一排整整齐齐的能量石和那个不知作用的筐子。
设完取物阵的别山雪面色无辜地和众人对视。
楚扶桑打了个响指,说:“有你在可真是太棒了。”
张师城坐了回去,深有同感。
“我听耳麦里她们说,周不寒和他们解释说能量石和设备都被毁了。”楚扶桑若有所思道,“那雪儿带回来的这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能量石是假的不成?”
别山雪道:“是真的,我用灵力设阵回来的时候发现加工厂有束缚灵力的作用,经脉阻塞下吸收了一块能量石里的能量。”
她和向阳一起接过运送能量石的任务,当时能量石出了意外,也是被别山雪吸收了。她很确定自己在加工厂里拿到的是能量石。
既然别山雪拿到的能量石是真的,那想必这个筐子一样的设备也不会是假的。
那就只能是周不寒骗了江鹰教授,能量石和设备完好无损,压根就没有被毁。
“他图什么呢?”卓胥奇道,“在这种事情上骗江鹰和周姚干什么?”
别山雪说:“这个设备有些不对劲。”
卓胥:“怎么说?”
“笨。”楚扶桑轻声道,“我和雪儿去了能源加工厂这件事情,周姚不会不知道。但是直到现在,周姚都气定神闲地没来找我,周不寒自首后主动背锅、把她洗干净了是一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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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周姚以为这些东西被毁了是另一码事。”
这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的?被毁之后能让周姚认为死无对证,从而把楚扶桑和别山雪去过能源加工厂这件事忽视掉。
不过……
“周不寒会骗周姚和江鹰这件事情,真是毫不意外。”楚扶桑说,“我早说过了,他温吞懦弱,偏偏心里还有一杆秤随时衡量着善恶,因此前半生都在挣扎。”
张师城毕业后就在军方工作,也曾经进入过周不寒带领的特案二队,对周不寒还算了解。
他思索片刻,说:“听周姚的意思,周不寒自首是在她的计划之中,可是目前看来,周不寒并没有打算遵守她的计划。”
还真是一直在周家,却又一直与周家所期望的样子背道而驰。
别山雪问道:“现在能不能和周不寒见个面?”
“去探监吗?”卓胥说,“提交一下申请的话应该没问题。但是找他的话,是问这个筐子似的设备还是问疫苗?他能直接说吗?”
周不寒毕竟是周家人。
他自首之后提交的证据把周家疫苗动手脚的事情捶死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周姚的手笔,证据链却全部指向了他自己。
张师城看向楚扶桑。
他们这些人之中,和周不寒一起长大的是楚扶桑,最了解周不寒的也是楚扶桑。甚至两个人之间还有人尽皆知的婚约。
“我……”
良久,楚扶桑叹了口气,“我去打申请。”
……
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收押所门前,别山雪陪楚扶桑站在门口提交了申请单。
别山雪偏头看向楚扶桑,发现楚扶桑的神色也一如往常,毫无破绽。
注意到别山雪的目光,楚扶桑笑了下:“怎么,关心我?”
别山雪斟酌着说:“总觉得你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
“的确。”楚扶桑说,“我有点难过,想了一晚上,如果这些年,周不寒告诉过我一些内情会怎么样。”
别山雪说:“也不能怎么样。”
“也是,他性格就这样。”楚扶桑不太想深剖自己的内心,转移话题说,“我来找他是想问一问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有能量石的问题,你来是想干什么?我记得你还没有真的决定加入特案二队吧,这么关心任务进展吗?”
并没有。
别山雪诚实道:“我在能源加工厂找到了师门的实证,还没来得及去查。线索卡在了一个东西上。”
别山雪从兜里掏出杂物堆里找到的金属块,说:“就是这个,这上面的图案是我师父自己画的,颜色还是我上的,我想问一问周不寒知不知道他工厂里面这件东西的线索。”
楚扶桑接过来打量了几眼:“等会儿回去后我帮你找一找这个图案的线索。”
别山雪感激道:“好,多谢。”
“没事儿,我也不一定能给你找到。”楚扶桑把东西递回给别山雪,又问道,“如果找到的话,你有什么打算?”
别山雪说:“回去一趟。”
当初下山后,别山雪就想过回去,但是没有找到师门的线索、又碍于盘缠失效,只好先找一份临时工作救个急。
“也好。”楚扶桑表示理解,“毕竟入世不深,还是先回去做好了解再游历比较好。”
她说完这句话,收押所里的狱警正好走出来,对她们喊了一嗓子。
“审查好了,进来吧!”
20.终告一段落
周不寒还是老样子。
他看起来和前些天并没有什么区别,最多就是憔悴一些,不过这个人一张脸生得很是不错——最起码在楚扶桑看来很不错,要不然不能顶着这个名存实亡的婚约那么多年——此时他倒也看不出狼狈来,最多就是落拓一些。
楚扶桑和周不寒隔着玻璃面对面。
别山雪就坐在楚扶桑的身边。
“我就猜到你会来问我。”周不寒看到楚扶桑,笑了笑说,“是笃定我一定会说出你想要的答案吗?”
“爱说不说。”楚扶桑没好气,“想来看看你的笑话,这个回答满意吗?”
“还好,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是很意外。”周不寒说,“反正我也不能给你你满意的答案。”
楚扶桑说:“懒得和你吵。你自首干什么?”
周不寒:“犯错了就自首,很难理解吗?”
楚扶桑:“你当我傻?”
周不寒:“那又怎么样?”
每次都这样。心平气和地想要多说几句话,结果见面后永远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下去。
“OK,停。”楚扶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真是和你吵够了。我就问你婚约怎么办吧。”
“又没有办过订婚宴,所谓婚约不过就是前几年的一句玩笑话。”周不寒冷淡道,“你想取消就取消。”
如果两个人之间的玻璃能打穿,他们想必已经互殴上了。
别山雪安静旁观,心道山下人的感情真奇怪。
楚扶桑气笑了:“你耍我玩呢?”
“等我出去再给你赔罪。还有……”周不寒沉默许久,楚扶桑神色冷漠地等着,许久,周不寒才接上自己的话。
他说:“我知道别山雪姑娘带走了什么,我也知道你很想追查。但是……别查了,没必要。”
和他一样把自己搭进去,真的没必要。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非得把自己搭进去,还有——”楚扶桑说,“我不怕搭进去。”
别山雪出神地听着。
周不寒肯定知道她带走了什么,毕竟她就当着他的面带走的能量石和那个长得很像筐子的设备。
但是“别查了,没必要”是什么意思?楚扶桑说的“搭进去”又是什么意思?
别山雪下意识摩挲着铃铛,思索着。
是能量石的事情太小,查出来也没必要吗?肯定不是,否则不至于把人搭进去。
那就是事情太大,不能再查?
但是就别山雪所了解的,楚扶桑在基地混得如鱼得水,家里也很有势力,怎么会把自己搭进去?
能量石的事情得多大,才会让周不寒搭进去后又担心楚扶桑也搭进去?
“祝你好运。”
周不寒一句话让别山雪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发现两个人已经吵完了。
楚扶桑面带微笑地接收周不寒的祝福,竟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别山雪又看向周不寒,发现周不寒的神色也很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别山雪一怔,没明白两个人是怎么交流的,怎么他们的情绪像刚学会御剑的小师妹一样上上下下。
“好了,我问完了。”楚扶桑说,“雪儿不是想问一问师门的东西吗?快问吧。”
无暇再思考两个人的情绪问题,别山雪应了声好,拿出金属块来给周不寒看了一眼。
别山雪问道:“这是在能源加工厂杂物间找到的,这上面的痕迹是我师门云纹。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两位一句,你们是偷潜入我的加工厂的,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可以吗?”周不寒没好气道。
别山雪下意识:“抱歉。”
“啰嗦。”楚扶桑说,“你们不也偷潜进我家好几次吗?礼尚往来而已。快看看认不认识。”
周不寒一噎,偏过目光去看别山雪手里的金属块。上面的纹路很独特,但是没什么印象。
杂物间找到的?
周不寒想了想:“是红色墙面的那间吗?”
“不错。”别山雪道,“还有一条生产线。”
原来是那间。
“不知道,”周不寒坦然道,“那个车间是专门收集各个渠道的杂物来销毁重造的,其实就是废物利用。这个信物对于生产线来说就只是金属块而已,我不太记得。”
这个是实话。
这个加工厂也是乐予系列的产业,其生产囊括各个行业各个方向,大部分的生产都被人工智能取代了。
周不寒每次来就只是视察一下系统而已,自然不会对一个杂物堆里的某件东西有印象。
线索就那么断了。
别山雪收起金属块,叹了口气。
…………
“别叹气嘛。”
两个人走在离开收押所的台阶上,楚扶桑快走两步,和前面的别山雪并肩,拍了拍别山雪的肩膀。
别山雪回首,听到楚扶桑安慰道:“别叹气,我回去再给你找找嘛,这么大一个金属块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事未成,强求也难得。”别山雪倒是想得很开,反过来安慰楚扶桑,“倒是能量石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两个人走到楚扶桑的车前,楚扶桑钻进驾驶位,别山雪坐在副驾驶。
自动驾驶启动后,车子缓缓驶离。
楚扶桑往后一靠,倚着椅背说:“从江鹰入手,慢慢查吧。她的实验室大部分项目都是我家资助的……没想到会和周家扯上关系。”
“但是不太意外。”别山雪凝眉道,“我和向阳执行过一个小任务,当时能量石爆炸,周不寒拿出了态及钢,想必是江鹰教授给他的。”
能量石爆炸……
楚扶桑一怔,片刻后两个人都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
“我可能……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楚扶桑缓缓道,“太大胆了,我不敢想下去了。”
别山雪转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她经历过两次能量石爆炸,都和周家脱不了关系,一次有意,一次无意,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别山雪回忆道:“我当时刚下山,不太清楚山下的样子,损坏过卓指导和向阳他们小队的一只通讯鸟,从而结识。他们得知我对山下一无所知,提出带我去华北核验塔,据说那里的很多东西是山下最先进的。”
楚扶桑知道这件事。华北核验塔下很多生产线都是她负责的,包括前几天被周姚在媒体上撕咬的克隆技术、脑信息系统还有军用装备的生产。
只不过与周姚撕咬的不同,这些东西都是给军方生产的。
她清楚,周姚清楚,军方也清楚,只有媒体不知道。楚扶桑很清楚自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所以楚扶桑才不太在乎这件事情。
“但是我并没有看到那些先进的东西,就感受到一大片能量的侵袭,后来我又接触过几次能量石,才清楚过来那是能量石爆炸。”别山雪说,“据说是周家故意想要炸你们家的生产线。”
提起这件事情,楚扶桑就来气。
“周姚这个疯子,当时对机器人尝试基因编辑+细胞克隆的高阶生产,大家在军方那里公平竞争,我拿到了这个项目。结果她不服气,一把明火给能量石点了,整个塔下空间全炸了个底朝天。”
现在想想,周姚这个疯劲未必是为了那条竞标失败的克隆生产线。
她的目的可能就是让能量石爆炸而已。
“后来我来到德城基地,因为积分不够,我去找工作,没头绪的时候,向阳提起带我做一个小任务——就是和周不寒组的临时小队运送一次能量石。
“向阳和我说,那块能量石是江鹰教授的实验室使用过的,交往基地外另一间实验室进行二次使用。但是它在半路时炸了……我和向阳在任务执行时见到了周姚。”
这件事情……楚扶桑更加不陌生。
毕竟这个任务带给别山雪和向阳的主要积分都是楚扶桑给的。
当时楚扶桑交给向阳的额外任务是——捉周不寒的奸。
别山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偏头看着楚扶桑欲言又止:“你真的是想要捉……”
“当然不是了,我和周不寒还没暧昧到那个程度。”楚扶桑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只是那个时候就对能量石的事情起了一点疑心,并且听说你缺钱而已。”
这是一笔跨越太远的巨款。
别山雪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听说我缺钱?”
楚扶桑满脸都是“终于可以告诉你了”。
“我当时得知你和向阳他们的队伍因为我们家的缘故险些丧命,就想着慰问一下你。”楚扶桑解释道,“结果一查才发现是你把卓哥和向阳他们带出去的。
“正好那段时间我已经有重组特案二队的打算,干脆就想着拉拢一下你。知道你在找工作后,找了个机会给你送点积分。”
楚扶桑笑眯眯道:“嘘寒问暖,不如送笔巨款。怎么样?我够不够意思?”
别山雪:“…………”
“够意思。”
虽然当时那笔钱转头就赔光了。
别山雪领情道:“很感谢你。”
“说真的,我是真的觉得你有能力。”楚扶桑说,“如果你真的打算回师门,我还挺可惜的。”
“但我此次下山只为游历,迟早会回去的。”别山雪道,“尽管如今尚不知师门何处。”
“我知道。”楚扶桑说,“我就当结个善缘,以后万一还有机会再见呢?你总不能一辈子只游历这一次吧?”
别山雪无言。
她这一生比山下人长太多,就算将来再游历,可能也不会再遇到如今这个时候的人了。
楚扶桑不知道别山雪的想法,不过看她表情就能猜到差不多的了。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楚扶桑挥挥手说,“等你离开的时候我给你践行,再给你打一笔巨款作为盘缠。现在好人做到底,你都参与进来了,干脆陪我做完呗。”
其实她不该参与进来的。
别山雪想。
但是……
别山雪沉默半晌,才说:“好。”
两个人对了个掌。
虽然别山雪不太懂山下人的很多表达形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很有人情味,远比在山上与师妹师弟们和师父切磋时的作揖有人情味。
“接下来去什么地方?”别山雪问道。
楚扶桑答:“我的公寓。”
其实楚扶桑平时都和家里其他人一起住在老宅里,但是最近因为重回特案二队的原因,队员都在公寓聚头,她的公寓最近很繁忙。
这次除了特案二队的三个正式队员和别山雪这个临时队员,公寓里又多了个向阳。
他是几个人里面最年轻的,公寓里又都是熟人,因此一进门就开始打打闹闹的,恨不得从头发丝儿开始都是活力。
楚扶桑和别山雪刚回来就被向阳的呼喊声一震。
楚扶桑被吵得头疼,感觉自己都快耳鸣了,笑骂道:“你想拆家是不是啊?”
和卓胥在沙发上闹腾的向阳闻声回头,见到两个人,迅速站起身,欢声道:“扶桑姐!别山雪!你们回来了?”
“嗯哼。”楚扶桑把袖口往玄关处随手一扔,示意别山雪随便坐,一边回答道,“我怕我再不回来,你就要在我家造反了。”
“我才不会呢。但是!”向阳抗议道,“为什么你们组的队伍只排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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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我就算了,你还把我的新朋友和我们组里的指导挖走了!啊啊啊太不地道了吧!”
新朋友别山雪和被挖走的指导卓胥对视一眼,决定不插话。
“废话,我肯定不能挖你啊。”楚扶桑翻了个白眼说,“你年纪小,在你组里再待几年,然后往军方打个申请,肯定就能往上走。但是你要是来我队里,你的小组怎么办?当个没有组长的无头苍蝇团团转吗?”
她指了指沉默的张师城、卓胥两个人,说:“这两个人,一个是临时指导,一个是搞技术的,都没什么非留不可的队伍。你呢?”
向阳一想也是。
他现在待的实践小组是他自己组起来的,一起行动挺长时间了,有默契有感情,他肯定不能自己单独走。
别山雪心道,这孩子也太好哄了。
如果小师妹有向阳一半愚钝,她以前也不至于发愁好几年。
“那扶桑姐叫我来做什么来着?”向阳问道,“我好像不太了解你们在搞的任务。”
“你当然了解。”楚扶桑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来,坐下说。”
向阳乖乖走到沙发前坐下。
众人一起围着茶几坐了一圈,中间摆着几瓶可乐罐和几盘新鲜水果。
楚扶桑大致描述了一下她和别山雪的探监过程和关于能量石的猜测。
“我记得当时向阳给我发了张照片来着。”楚扶桑思考片刻,从乾坤里调出一张照片——黑暗的废弃房屋前,黑色大衣的周姚和身穿作训服的周不寒面对面交谈,周姚之间香烟的火光是照片中的唯一亮色。
照片是个俯视角度,因为这是别山雪带着向阳御剑拍的。
如果不是和爆炸这种恶□□情扯上关系,老实说,照片拍的很有水平,拿去领个摄影的奖绝对没问题。
向阳挠头说:“这不是我给扶桑姐发的捉这个什么的照片吗?和你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没准真有。”楚扶桑说。
别山雪忽然开口道:“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我进入德城基地前经历的能量石爆炸声因为有人用明火点燃了能量石。”
“没错。”楚扶桑把照片从虚拟屏幕上展示给众人,细长的手指朝照片中的亮色轻轻一点。
那是周姚吸的烟。
明火。
别山雪道:“我来到德城基地后的第二天,去江鹰教授的实验室做检查,当时她让我展示一下灵力,然后……”
彼时情况浮上眼前。
她刚尝试用灵力销毁报告单,随即江鹰教授紧张过头地失声喊了一句——
“实验室不能见明火。”
楚扶桑听完,基本已经了然了。
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实验室的忌讳越来越少。时至今日,生物实验室里“不能见明火”这一条,早就不需要遵从了。
——除了一些比较玄学的实验室。
但是江鹰教授是出了名的唯物主义,连财神爷都不信的那种。
所以江鹰教授对明火的紧张压根不是出自实验室本身,或者说,她对明火的紧张只是因为实验室中有容易被引燃的能量石!
“但是……真是明火引燃了能量石吗?正常生产和挖掘的能量石不该惧怕明火啊。”
向阳说:“我们上学的时候不是学过嘛,能量石非常稳定,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惰性的,怎么会怕明火呢。当时和周不寒他们一起运送能量石的时候,我就不敢相信能量石会炸。”
答案很明显了。
别山雪思索道:“所以是能量石被加工过,这种加工导致它容易被引燃吗?”
楚扶桑说:“是。”
向阳天真地:“哇!竟然是这样吗?”
别山雪慈爱地拍拍向阳的头。
教材上的话,向阳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当时能量石爆炸的时候,向阳还和别山雪说过肯定是周不寒干的。
——但是那次爆炸并不是周不寒干的,而是是周姚的那支香烟引燃的,周不寒甚至可能都不知情,否则不该尝试用态及钢罩去克制。
他甚至也不了解能量石被做了什么手脚。
“难怪周家允许周不寒自首背下这口黑锅。”楚扶桑冷声道,“周不寒只是怀疑自家有关能量石的生产加工,但是压根没来得及查清楚就出事了。周姚才是主犯,周不寒被周家放弃了。”
周不寒是周家主事人亲儿子都能被放弃,周家这是做了多大一盘棋。
“张师城,”楚扶桑目光如炬地看向一直沉默的张师城,说,“按照我们总结的赶紧梳理出相关证据,乱一些不要紧,都打包发给军方。”
楚扶桑强硬道:“我要逮捕江鹰。”
……
警笛声响彻军方大楼。
行政楼和科研楼只隔了十几米,转个身就到的功夫,警车只是象征性地响两声,压根就没开出来。
执法人员闯进科研楼的实验室,带走了江鹰教授。
执法视频被发到媒体上,楚扶桑她们在公寓里看完全程。
“能量石具体被做了什么手脚,就交给军方去调查了。”楚扶桑倚着开放式阳台的窗,对众人笑道,“我们成立队伍以来的第一个案子查得还不错,要不要吃饭庆祝一下?”
“可以啊,把大小姐狠宰一顿。”卓胥挑眉,“顺便开我的车带你们去兜风。”
向阳弱弱举手:“不是你们队伍里的能不能吃饭兜风啊?”
卓胥弹他一个脑崩:“你坐车顶。”
向阳委屈地大喊一声。
楚扶桑被吵地眼睛危险一眯。
为了短暂的和平,别山雪赶紧安慰向阳。
“我御剑带你兜风。”
向阳:“哇!”
21.这一章没完
自从病毒肆虐以来,全球以洲际为划分,建设了六个基地群,分别是人数最多的亚洲基地群、人数最少的欧洲基地群、以及相对较远的北美基地群、南美基地群、非洲基地群和澳洲基地群。
亚洲基地群以华夏风头最盛,华夏境内有三大基地——首都所在北岭基地,最开放的德城基地,还有各方面发展都不错的同摇基地。
“同摇基地?”
“对,同摇基地。”
面对别山雪疑惑的目光,张师城敲击几下虚拟键盘,调出自己查到的资料,说:“同摇基地是华夏乃至亚洲最大的综合性基地,也是新世纪以来最先成立的基地之一,大部分的军人世家本家都在同摇。我根据大数据查到的这个花纹的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同摇基地内部的蓝市上。”
“也就是说,我可以去蓝市找我师门的线索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有些困难。”张师城耐心道:“别山雪姑娘有所不知,蓝市是每个基地都存在的合法但不明的交易场所,里面的交易一概隐形,买家卖家信息全无透露。所以我查到蓝市才断了线索。就算是你去了,也很难根据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去寻找。”
别山雪摩挲着金属块,心口有点闷。
她抬起眼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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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城摇摇头。
别山雪一时有些沉默。过了好半晌,她才轻声道:“再困难我也要找。”
说完后她站起身,对张师城以揖致谢,说:“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同摇。”
张师城没想到她行动力那么强,站起来就要拦。
“诶,别山雪姑娘……”
“别急。”
房门打开,楚扶桑迎面走进来,伸手拉住别山雪的胳膊一拦。
别山雪停下,看向楚扶桑:“抱歉,我得走了。”
“别急。”楚扶桑又重复了一遍,说,“你这样就算是去了也是无用,我们先商量一下。”
22.与她压马路
“交易代号W26,交易物品能量石,交易单位226kg,卖方来自德城基地。交易链接为bsx//@szbdnys。”
简洁明了的信息呈现在投屏的墙面前挂着的幕布上,张泉随即点开链接,更加详细到内容展现在三人眼前。
“已售卖,126kg,最新预约购买2kg。卖方,刘曲;买方,赵未。预交易地点,同摇基地中心住宅区O3号楼6805。”
别山雪眯眼看过去,心里暗暗记下陌生的文字笔画,几秒后,还没等她多看几眼,幕布却倏尔一晃,随即归于空白,信息都消失在幕布上。
张泉缓缓开口。
“该透的都透完了,我们只能说这些。”张泉看向她们,话却是对着楚扶桑说的,“告诉你们这些已经算是违规,如果不是军方的文件,就是咱俩交情顶了天,我也不敢告诉你们这个。”
楚扶桑也记住了这些信息,闻言对张泉笑了笑,说:“我家也是做生意的,明白你们的难处,这不是军方那边有指示吗,要不然我也不能为难自己人。”
“下回别再来为难我就行。”张泉没好气道,“你说你,不安安稳稳地继承家业,跑去给军方当什么啰喽?”
“志不在此啊。”楚扶桑笑吟吟地说,“行了,我记住你的仗义了,这回任务忙,下回来再同摇请你吃饭。”
张泉叹道:“我谢谢你啊。”
出了蓝市交易楼,别山雪和楚扶桑并肩走在路上,别山雪一时间没明白楚扶桑要去哪里。
“轧马路怎么样。”楚扶桑也没什么目的地,随口说,“我最近心真是乱,陪我走走。”
别山雪自然没有反对意见。
同摇基地的建筑设计和德城基地有很大区别,德城基地相比之下更让别山雪熟悉,可能是因为那是她进入的第一个城市群,也可能是因为德城基地保留了大部分的古华夏风格。
在同摇基地的路边行走,抬头是高耸入云的水泥建筑,低头是智能自动的清扫机器,给别山雪有很强的陌生感。
“我很喜欢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慢慢地走一段路。”楚扶桑说,“有时候烦心事真是太多了。你在修行中会有麻烦吗?有没有感到困惑的时候?”
其实楚扶桑也就是随口一问,她与别山雪认识时间不长,印象里的对方一直淡定过头,据说修的还是听名字就知道从容的无情道。
但是别山雪先是思索了片刻,随后认真答道:“其实是有的。”
“嗯?”楚扶桑惊讶道,“什么时候?”
别山雪说:“最近这段时间。”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楚扶桑短暂遗忘了自己的心烦意乱,转而问别山雪道:“介意和我说说吗?抱歉,我太好奇了。”
别山雪张口想说没关系,实际话没出口,却先卡了个壳。
修行中的麻烦太正常了,寒暑难捱算麻烦,心境止步也算麻烦,道心不稳更是大麻烦。她哪个都经历过——有迈过去的,回头看看也就那么回事;也有至今未解决的,不得其法门,急也无益处。
至于修行中的困惑呢?
从这里开始想起,别山雪才像是给自己的感受开了个口,找到讲述的思路。
她尝试着把自己的困惑讲出来,讲给师父以外的人听。
“师父说,我命带孤煞,寻常人奈何不住我,便要我修无情道。在山中数年间,我守着道心修行,从未有过动摇。但师父说我执念太深。”
说到这里,她自己似乎都有一点疑惑,别山雪说:“可是我的执念是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修为停滞不前,我一日日地在后山修行,对此问,却总不得而知。”
师父说,圣人为腹不为目[1],不要纵情于声色犬马的生活,她做到了;师父说,人皆有欲,毋克之,毋复之,她也做到了。
可是她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所以我下山来游历。”别山雪轻声道,“可是我与你们共事几日,只觉得困惑愈深,道心不稳。”
“此为何故呢?”
大概是,忍不住吧。
别山雪心想。
她轻声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2]此为无情大道。可是我却留此未去,这便是道心不稳。”
楚扶桑沉默,像是懂了,又好像没懂。她只是在片刻后抬起眼,说:“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我为你践行。”
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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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笑了,说:“好啊。”
别山雪走在辅路上,楚扶桑踩着马路牙子一摇一晃地跟上她的步伐,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了一段路,期间没人再开口。
大概十分钟后,楚扶桑说:“我替周不寒不值。”
别山雪偏头看她一眼,说:“介意和我说说吗?我可以听。”
楚扶桑说:“Ctrl+V不可取,你以后和别人聊天还是要原创的。”
别山雪:?
她跟不上趟的表情逗笑了楚扶桑,楚扶桑终于整理好思绪,说:“我给你讲讲我的烦心事儿吧。天,终于找到能倾诉的人了——哦对,AI除外,我不愿意和AI沟通,它们太聪明了。”
别山雪虽然不懂,但很坦然地向楚扶桑表示可以随便讲。
“我们从小就认识,互相照顾,彼此竞争,不论关系如何,都陪伴了彼此将近50%的时间。”
楚扶桑忽然叹了口气。
“那么多年,哪里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婚姻的本质是经济关系,他其实已经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合作伙伴。不过他性格太软,在周家陷得太深,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倒是想过去拉他一把,但是显然,当我的合作伙伴认上死理时,我就只能开始考虑沉没成本。”
别山雪放缓了脚步,听到楚扶桑继续说:“积累的资本已经足够几代人安乐无忧,财富,权力……明明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周家是这样,我家也未必清白。我想查个干净,却也很清楚,利益根本不可能变得干净。”
别山雪说:“但你来到这里,不就下定决心要查个彻底吗?”
楚扶桑无言,随即笑道:“对啊。”
路随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尽头,别山雪站在路口停下来,看向楚扶桑,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楚扶桑左右打量了下,指了指前面的方位,说:“这边。”
恰巧绿灯,两侧交通工具依次停下,面前延伸出一条宽阔却通畅的道路。
别山雪率先提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过路口,越过红绿灯的那一刹那,绿色陡然变黄,天色随着汽车鸣笛声逐渐暗下来。
无边的火烧云席卷了科幻时代。
23.交易进行时
“赵未,公元2602年生人,23岁,上个月从德城基地来到同摇,目前住在中心区里,三十天内只有这一笔交易。”
楚扶桑向慢一步到达同摇基地的卓胥和张师城说明情况。
“交易地点,中心住宅区O3号楼6805,也就是我们隔壁。”
卓胥给手枪装着子弹,这已经是前几个世纪就被淘汰的武器,但是因为物理外观上足够具有威胁性,所以卓胥在执行特定任务时还是会带上它。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厮为了搭配他今天的酷炫风作战服。
张师城依旧是老样子,黑框眼镜格子衫,乾坤常年打开着虚拟屏幕,双手时不时地在浮在半空的键盘上敲击着什么,替队员实时检测所有可能派上用场的监控与智能。
别山雪倚着墙,静静地呼吸。她在利用体内灵力去感知墙的另一面的能量波动,然后实时报状态,从而让张师城可以更加准确地检测到墙内状况。
“能量平稳,没有爆炸等倾向。”别山雪沉着道,“室内应该有……”她停顿几秒,再次确认了一下,才说道,“只有两个人。”
楚扶桑说:“应该就是刘曲和赵未。”
别山雪问道:“查到赵未的信息了吗?”
“查到了。”张师城快速道,“户籍在德城基地,因恶性病毒感染进入到乐予生命中心接受治疗,但在两个月前离奇失踪。扶桑姐当时要追查的那批病人里就有她,今天这是她首次在失踪后露面。”
楚扶桑一怔。
她记得周姚说过,那些病人都死了。事后她也进行过确认,的确没有生还可能。但这件事情证据不充分,所以基地的执法部门还在追查,尚未定论。
失踪的病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同摇基地的蓝市,还和能量石交易扯上了关系?
“有人出来了。”别山雪忽然说,“现在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在走廊里。”
楚扶桑迅速跑到门口,小心地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女人从走廊里走远了——那是从赵未房间里面走出来的人,显然不是刘曲。资料显示刘曲是周姚手底下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是赵未吗?”别山雪也跟到了门口,看到了走廊里消失的背影,“但是不是说赵未没那么高?”
“不是赵未。”楚扶桑关上门,透过改造过的猫眼观察说,“赵未还在房间里。”
走廊尽头的电梯开合,从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背着储存箱的男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压着眉眼走到她们房间的隔壁门前,敲了敲门。
几声有规律的叩门响声后,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一条缝,高大的男人缩骨似的滑进门内,随即就在别山雪和楚扶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才是能量石的出售者。”楚扶桑沉声道。
别山雪说:“刘曲。”
楚扶桑关上门,离开玄关处,和别山雪同时回到房间内。楚扶桑顺手接了杯水,端着水倚着吧台说:“雪儿,现在房间里面的能量波动怎么样?”
别山雪先用自身灵力感知了片刻,而后保险起见,又摘下腰间的铃铛摇了摇,肯定道:“很平稳,没有任何风险。”
“很好,我去冲了他们。”楚扶桑笑眯眯道。
屋内其他人一时间都没说出话来。
良久,卓胥才迟疑地问:“你是认真的?”
楚扶桑:“不然?继续监测这个交易不就只是浪费时间吗?”
卓胥皱眉道:“现在他们的交易目的不明确,交易手段也不明确,虽说现在没什么异样,但是这个非法交易本身就异常,你确定要盲冲?”
“我没耐心和他们耗下去。”楚扶桑干脆道,“能量石兹事体大,稍有不慎就会出麻烦,真要是让她们交易成功,周姚指不定搞出什么来。难道你忘了那两次能量石爆炸吗?”
“你也说了能量石稍有不慎就会出麻烦。”卓胥说,“没东西去刺激能量石,它确实很安全,可是只要有一丁点的刺激,它就会出问题。你能确保他们没有明火吗?”
明火会引起剧烈能量波动,别山雪记得与向阳执行任务的那次就是周姚用香烟明火刺激了能量石。
“那怎么办?”楚扶桑说。
三秒后,几个人齐刷刷看向别山雪。
别山雪犹疑地问:“我能确定隔壁房间现在没有明火,但是这个随时都能点着?”
“问题不大。”卓胥说,“我们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对她们的交易做点安全性保障。”
别山雪:“比如?”
楚扶桑说:“比如直接隔空取物把能量石传送到我们这边来……当然,不被发现的话就更好了。”
别山雪明白了,刚才楚扶桑和卓胥是在调节气氛。
山下的人很喜欢开玩笑呢。
“我是可以把能量石取过来,但是他们肯定会发现的。”别山雪为难道,“那么大一块能量石不见了,肯定不能瞒过去吧。”
楚扶桑思索片刻,说:“话说有没有一块假的以假乱真一下,骗骗他们?”
“有倒是有,就是远在德城基地,现在上哪里找去?”卓胥说。
“有就行。”别山雪问道,“有具体方位吗?”
张师城闻言在乾坤的分屏上调出一个地图来,不断放大至楚扶桑在德城基地的公寓,惊讶地问道:“那么远也能取到吗?”
别山雪仔细辨认着地图里的方向,说:“比较耗费灵力,但是不算特别麻烦。”
“真是反科学。”卓胥说。
楚扶桑煞有其事道:“世上只有尚未认识之物,而无不可认识之物,【1】你们思想真是落后。”
关于可认识论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别山雪已经根据张师城提供的地图方位利用取物阵法把远在德城基地的能量石变到自己手心,并让楚扶桑确定了一下。
楚扶桑检查过后说:“是已经消耗过的,取物真准啊。”
别山雪说:“接下来直接替换就行了吗?”
“对。”楚扶桑说,“把他们要交易的能量石给替换过来。”
话音未落,随着别山雪的手心一闪,白光笼罩住能量石,楚扶桑和卓胥他们被晃得眼睛一闭,等白光消失后再睁开眼,别山雪手里的能量石已经换了一块儿。
这就是隔壁房间想要交易的能量石了。
楚扶桑打量了几眼,显然并没有凭借肉眼辨认成分的能力,只好遗憾放弃,重拾自己野蛮的盲冲计划,拍拍卓胥的肩膀说:“现在跟我走一趟吧,卓指导?”
卓胥欣然提枪。
这种时候显然并不需要过高的武力或技术,一把上世纪手枪足够应付,于是别山雪和张师城没跟上楚扶桑和卓胥,等到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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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惊起声响、紧接着又快速平息后,别山雪才和张师城一起转移到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就是正常出租屋风格的装修,简单的布置一览无余。屋里的长沙发上被押了两个人,楚扶桑胳膊禁锢着一个看上去细瘦病弱的姑娘,姑娘带着无框眼镜,自来卷的黑发扎成低马尾,马尾随着被禁锢的动作耷拉在楚扶桑的手腕上,显得楚扶桑格外凶悍。另一边的卓胥用一把手枪抵着一个高大男人的太阳穴,恶声恶气地说了句“老实点”,显然比楚扶桑更凶悍。
进屋后的别山雪步伐一顿,对两个凶悍的“土匪”问:“这是要做什么?”
楚扶桑说:“这姑娘力气不大,牙还挺利,上来就想咬我一口。”
被禁锢的姑娘被迫仰着头,说:“你谁啊……”
楚扶桑着不耐烦地啧了声,说:“案中进行非法交易被逮捕,你还问我是谁?”那姑娘立马不做声了,有气无力地看了楚扶桑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被押住的两个人正是这次能量石的交易方,刘曲和赵未。
卓胥一枪托敲晕了刘曲,随即把他五花大绑地扔到地上,看了眼满身书卷气的赵未,3问道:“怎么解决?”
赵未本来就白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惊慌道:“你们想干什么呀……”
几分钟后,长沙发正摆在客厅,楚扶桑和别山雪各自坐在赵未两侧,三位女士手里都端着一杯可乐,张师城和卓胥则出去放风。
赵未激烈恐惧的情绪看上去在一杯可乐里逐渐平息。
赵未交代的信息和张师城查出来的并没有太大出入,大概是确定了他们并没有恶意的缘故,信息交代得很细,恨不得连祖籍和毕业院校都说出来。
赵未说:“我们这些病人在乐予生命中心里签订保密协议,被带到这里来接受秘密治疗。他们提到说是依靠能量石进行新治疗方式的研究,我比较好奇,又恰好在蓝市看到有出售能量石的……所以就买了。”
楚扶桑一言难尽地说:“就因为好奇?”
赵未说:“对呀。”
楚扶桑:“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赵未说:“但是蓝市的交易不都是非法的吗,他们说会保证交易安……”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这场交易显然没有按照计划平稳地进行下去。
半个小时后,接到举报电话的同摇官方人员才来到这里和她们进行交接,这个时候楚扶桑已经把要问的问题问完了,她把赵未和刘曲交给官方人员,再次确认道:“跨基地执法文件应该没问题?”
官方人员说:“没问题,我们会对此进行保密,不会打扰你们执行任务,必要时可以给予协助。关于你们提到的乐予生命中心暗中私藏病人进行治疗的事情,我们也会秘密立案调查。请放心。”
官方人员将赵未和刘曲都带走,果然守约地没有惊动任何人。交易看上去就那么结束了,但是别山雪总觉得不对劲。
她皱眉道:“但是这能算什么证据呢?”
楚扶桑若有所思地说:“这当然不算证据。真正的证据是那块被交易的能量石。”
别山雪闻言伸出手,手心里是偷换出来的能量石,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上面。
“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因为好奇就斥巨资购买能量石,谁信呢。”楚扶桑冷笑,“周姚和江鹰也不把理由编好点儿。”
24.销毁能量石
是夜,万籁俱寂。
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如同黑暗森林般戳在水泥地面上,乌云遮蔽住月光,夜晚将同摇基地笼罩在一片模糊中。
此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阴沉沉的天幕下响起,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攀住楼顶,随即指节一弯,手借力将整个人带到天台上。别山雪一个翻身,将自己的身形小心地隐匿在天台栏杆下,躲避开实时搜索的人工智能。
片刻后,楚扶桑也翻了上来。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别山雪压低声音问道。
楚扶桑同样低声回答:“来做贼。”
别山雪无语凝噎,只好和她一起隐匿在黑暗中的天台上。
事情要说回到三天前。
她们在同摇基地的中心住宅区送走官方人员以及刘曲和赵未,之后楚扶桑就把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传回给军方,包括但不限于能量石的异状及成分解析、周姚明火引爆能量石的手笔和向阳曾经拍下的证据、江鹰实验室擅自更改能量石成分并进行出售的非法行为、乐予生命中心消失的病人们。
然后楚扶桑就说需要拿到更多正在出售的能量石,并在今天的后半夜把别山雪带到了蓝市建筑的天台上。
别山雪思索着楚扶桑的目的,还没想出结果来,就被楚扶桑的手肘怼了一下,别山雪看向楚扶桑,用目光询问她。
楚扶桑小声说:“别想了,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别山雪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真的是来取能量石的吗?”
楚扶桑说:“当然不是,这是怕卓胥和张师城非要跟过来,我骗他们的。”
要是取能量石的话根本不用走这一趟,别山雪可以隔空取物,只需要报个位置就行。
别山雪怀疑地问道:“那我们来做什么?”
楚扶桑说:“销毁能量石。”
“销毁能量石?”
“没错。”楚扶桑沉声道,“德城基地科研部做了一下对能量石成分的分析,他们比对江实验室加工过的能量石和市面上的正常能量石,发现了一件事情。”
别山雪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严重。
但楚扶桑却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目光在深夜里显得晦暗不明,像是敛着穿透星际的沉默,只在眸光流转间,迸发出一丝犀利来。
“具体事情,天亮了我再告诉你。”楚扶桑摩挲着指尖。
“蓝市的交易有些摆在明面上,有些见不得光,它们建筑的防御级别很高。我们只需要进去后调离留守人员,然后炸掉能量石库就可以,能量波动被拦在防御系统内,不会外泄……我会在到时候赔付这栋楼。”
楚扶桑沉着道:“但是以防万一,如果到时候防御系统不能完全承受能量石被销毁的波动,希望你能帮个忙。”
别山雪说:“好。”
“不再问问我别的信息吗?”楚扶桑看向她。
别山雪却说:“你不是骗我的人,你曾经说过不会作恶。”
片刻后,楚扶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当然。作恶的另有其人,而我就要送他们下地狱。”
凌晨三点的钟声敲响,脚下的蓝市大楼被钟声贯彻,时间到了,人工智能有一瞬间的休眠。它们会停止运作三秒钟,随后补充能量继续巡查。
楚扶桑和别山雪几乎把这三秒利用到了极致,两个人先后动作迅速地潜进大楼找好藏身处,三秒后,人工智能恢复,此时的楚扶桑和别山雪已经在大楼内藏好了!
隐蔽处,别山雪说:“我们怎么驱散里面的人?”
楚扶桑回答道:“蓝市内部有规则,听到报警声后会直接撤离。我们激活报警器就行。”
万幸,张师城平时喜欢做一些小发明,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监控抹杀系统、人工智能故障器、信息截断系统。此时楚扶桑直接用小发明黑掉几分钟监控,与别山雪轻手轻脚地在楼道中逡巡。
她们寻找着警报器。
常规警报器其实都在走廊最显眼的地方,但是蓝市大楼这个地方显然并不怎么常规。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拐角时,别山雪的目光被一点不明显的闪光所吸引,步伐不由得停下。她指着这点幽光问:“这是什么?”
楚扶桑上前仔细研究了下,说:“警报器。”
找到警报器后就好办了,楚扶桑用匕首撬开盖子,结果摁了好几遍警报器都没响,她正感到奇怪,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面前警报器上——别山雪手心覆盖住小小的警报器,尝试往里面注入一股灵力。
刹那后,警报器以响彻云霄的架势锐鸣起来!
楚扶桑赶紧带着别山雪躲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少数留守在蓝市大楼里的工作人员被惊醒,匆匆忙忙地鱼贯而出。等到别山雪再次用灵力确认没有人后,楚扶桑才带着别山雪重新出来。
“接下来去销毁能量石就行了。”她说,“销毁完就算任务结束。我带你去找师门,然后我就休假了。”
能量石的存放地很明显,别山雪直接循着铃铛的感应指引带着楚扶桑来到负一楼的库房,停在黑漆漆的库房门口前,说:“大部分能量石都在里面。”
楚扶桑说:“销毁能量石需要和上级打报告,然后启动保护机制。我已经秘密和上边打了招呼,早点办完早点撤。”
别山雪侧眸看了眼逃生出口,说:“我也可以带你瞬移离开。”
确认路线后,别山雪和楚扶桑一起进入库房,库房里分门别类地摆着十几排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拜访着上百颗能量石。这些能量石足够亚洲基地群维持三年的运行,不敢想象如果出问题会怎样。
而这些能量石,都是周姚暗中寄卖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楚扶桑感慨道,“多么大的野心。”
然而已经做到这一步,感慨也没什么用了。她调出乾坤屏幕和键盘来,对能量石的自我保护机制进行操作。
随着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刷刷地闪过,终于出现一个清晰明了的进度条在缓慢运行,上面显示着“销毁进度3%。”
楚扶桑停下手,看着别山雪说:“等到90%后再确定一下,我们就撤。”
别山雪说:“好。”
她们在黑暗中等待着,进度条从3%一路跳到55%。
楚扶桑的目光在黑暗中变得晦暗,这一瞬间,别山雪察觉出她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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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别山雪忽然说:“所以我们为什么要销毁这些能量石?”
楚扶桑默然几息,才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要问。”
销毁进度条跳到了70%,楚扶桑略扫一眼,说:“江鹰虽然与楚氏签订合约,却违约与周姚合作,在周不寒名下的能源加工厂中对大批能量石做了成分改变。
“经过技术部的检验,结果显示,她们在能量石中植入了有机体……你可能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但你应该很熟悉病毒?”
别山雪想起来自己初来德城基地的那次感冒,说:“熟悉。”
“有机体就是病毒的寄生依赖,她们利用能量石来传递病毒,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能量石的应用覆盖了地球各个基地群的方方面面,病毒可以通过无数个渠道得到传播。
“周家的顶级产业,全部与病毒防护有关。这是一个自产自销的暴利手段。”楚扶桑说:“我对此感到恶心。”
别山雪明白了。
她下山以来就在能量石和病毒两件事情之间打转,很清楚病毒给新世纪社会带来了多少困扰,甚至地球基地群的生存模式都受病毒肆虐的影响。
可见恶意传播病毒的事情有那么严重。
楚扶桑轻轻叹了一口气。
“销毁这些罪恶,将他们绳之以法。”
进度条已经跳到了77%。
别山雪腰间的铃铛却毫无预兆地响起来!
楚扶桑闻声看过来,说:“是因为能量不稳定吗?”
别山雪说:“应该是,没事,等会儿就好了。”
但是下一秒,却并没有好起来。嗡鸣声随着沉闷的铃铛声充斥着仓库,黑暗中的置物架明明暗暗,楚扶桑和别山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间,光芒大盛!
漆黑消失不见,仓库的白炽灯被打开,驱散了不可见的浓墨。
楚扶桑被晃的眯起眼,再睁眼时,发现置物架旁边的墙上出现一点红光——那是一个摄像头。
“被发现了。”摄像头里传出一道女声,“两位小朋友。”
别山雪下意识把楚扶桑护在身后,楚扶桑却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又缓缓从她身后走出来,正面对上摄像头。
楚扶桑直视着摄像头,肯定地说:“周姚。”
“猜对了,没有奖励。”摄像头那边的周姚声音笑眯眯的,“但是需要一个惩罚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摄像头红光消失,彻底关闭。
楚扶桑乾坤虚拟屏幕上的进度条陡然飞跳到85%……87%……89%,90%。能量石即将通过爆炸被销毁,警报声、铃铛声、置物架的嗡鸣声相随相和,喑哑的、尖锐的声音响彻库房……
楚扶桑来不及去深究周姚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立马心道不好,下意识去检查乾坤信息。
——能量石销毁的保护机制并没有被开启!
别山雪和楚扶桑对视一眼,转瞬间就明白了周姚做了什么。
“赶快离开,保护机制被关闭了!”
别山雪挥手设阵,但灵力在这个空间中被阻塞,溪水般潺潺不停的经脉似乎被隔绝,她立马又尝试瞬移,但仍旧失败了!
25.死而又复生
进度91%。
进度93%。
……
灵力阻塞从未消失,甚至别山雪已经无法去吸收置物架上的能量石,整个人都仿佛被剥夺了修为。
可是能量石销毁进度已经飞速跳到99.8%!
她已经来不及再去思考自己怎么才能恢复修为与灵力,在这个时候,只能下意识把腰间铃铛摘下来抛到半空——
铃铛声更加剧烈地响着,仿佛奏出一首盛大荒唐的乐曲,嘶哑在能量石即将爆炸的光芒中。
进度100%。
一瞬间,数百能量石迸发出来的冲击波及了整栋蓝市大楼,呼啸着卷向更远的地方——
能量风暴的中心,铃铛为别山雪和楚扶桑提供一隅庇护之地。
铃铛是跟随别山雪上百年的法器,里面封存着师父留给她庇身的灵力。但是这些灵力显然不能够抵挡如此之盛的能量,铃铛不住地颤抖,别山雪似乎能听到它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尖啸。
它撑不住多久的。
但她们也逃不出去,因为出口处的门正在被操纵着缓缓关上。
能量波动冲击着她们的身体,别山雪的长发被绞得凌乱,楚扶桑觉得自己的血肉被狂风似的能量撕扯着,她往别山雪身前站了站,试图为她挡一挡,一边咬紧牙关避免颤抖。
楚扶桑哑声问道:“你这铃铛还能撑多久?”
别山雪摇了摇头,同时双手不停地掐诀,但是灵力只够在指尖凑一朵小火苗,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她抬眼看向快要破碎的铃铛,楚扶桑看向她,觉得一向淡定从容的别山雪也要破碎在这场风暴里了。
但是,别山雪却明白,自己很清醒。
她将手探向刀,握住刀柄,把刀拔出来,指尖触及刀刃,血滴落入另一个法器中,刀身散发出混沌但沉寂的暗光,别山雪一鼓作气,强行用法器将自己经脉中的灵力往外引。
当初修行这道法术时,师父曾经警告过她,说强逆经脉伤身害神,一个不慎就会丧失仙途。但是此时由不得谨慎了。
她也许还能在这场能量的绞杀活下来,最多受个重伤而已,但是平凡血肉之躯的楚扶桑一定会湮灭于此。
由不得谨慎了!
刀锋由下划到半空,楚扶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就见刀锋终于引出别山雪经脉内被阻塞桎梏的灵力,寻常不为凡人所见的灵力浩浩荡荡地从刀锋涌出,别山雪再一挥刀,汹涌的灵力与法器铃铛相呼应,强行又给能量风暴逼远一些!
但是硬碰硬根本行不通,别山雪早有打算,伸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迹,刀锋不停,刀柄被她握得紧,快速地以刃划阵,她再次割伤手指,数滴血液被抛向半空,与刀锋共同呼应,阵法大成!
那一瞬间,楚扶桑甚至能感受到直入灵魂的轰鸣。
她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推力,她惊愕地看向别山雪推向自己的手,霎时间就明白了别山雪的用意——别山雪想把她推向阵法离开,自己留下!
楚扶桑失声道:“你做什么……”
“灵力不足,只能支撑一人离开。”别山雪冷静且快速地说,“我留下不会死,但你会。”
随即楚扶桑就发现身后的阵口突见吸力,就要把她吸入传送阵法当中!
在这一瞬间,楚扶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相识不过十数日,并不曾同生共死过的同事情分而已,还是个临时的,哪里就值得那么舍己为人?
换作她楚扶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脚尖点地借了点力,猛然抓住了别山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随即用力一拽!
别山雪灵力枯竭,早已筋疲力尽,竟然一下子被楚扶桑拽过去,而后楚扶桑调转方向,反将她抛向阵口处,自己用单薄的后背正面迎上了失去阻挡的能量风暴!
处境逆转,疼痛错位。
那一瞬间,楚扶桑是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所有感官都已经麻木,过了很久,又也许只是过了短短几秒,她看着已经进入阵中满脸惊讶的别山雪,才露出个血淋淋的、安慰的笑。
胸口是被灼烧的、火辣辣的疼,后背仿佛被揭开一层皮一样痛。
“楚扶桑——”
别山雪的声音已经被禁锢在阵中,半息之后,阵不可逆转地将她传送到蓝市大楼之外,楚扶桑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楚扶桑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视线归于黑暗,连疼痛都不再被感知。
……
蓝市大楼外,别山雪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阵法出口,整个人是被阵法甩到地面上的。她摔在地上,先脱力地吐出一口血,长发被灼烧得发枯,缠乱在苍白的脸边。
别山雪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再进去,蓝市大楼的防护罩却把她拦在外面,别山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大楼经受地震似的晃了晃,随即楼外玻璃爆裂,碎片迸在半空中,晃花了别山雪的眼睛。
能量石的销毁结束了。
她的朋友与所有罪恶被一起埋葬在其中。
师父曾说,她命中带煞,注定无亲无故,因此她与师门中人的情分都不深。在山下,她被“科学”二字乱了心,连这个都忘了。
等到天蒙蒙亮时,防护罩才缓缓消失。
昨夜被警报声引出去的工作人员听到建筑内声响的第一时间就报了案,同摇官方早就知道协助德城基地特案队销毁能量石的事情,但是他们没想到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和别山雪交接完信息后沉默许久,才无力地做出几句苍白的安慰,询问她要不要接受治疗。
别山雪什么都没回应,防护罩一消失就要进去检查情况。
至少,至少让她看到……
那么大的能量波动,想必是连尸骸都消失了,还能看到什么呢?
于是官方人员看到这位隶属于德城基地特案二队的队员站在原地失神地望了蓝市大楼很长时间,却没有接受他们给出治疗的建议,拖着身体就要踉踉跄跄地再进大楼。
“诶,这位队员!”官方人员下意识拦道,“你身上的伤势很严重!”
别山雪头也不回地走进大楼。
前几天她们来时的蓝市大楼还是设计最先进的建筑之一,楼内的大厅、楼道、房间都是顶尖的先进,充满了别山雪还看不太懂的科幻色彩。全息投影随处可见,人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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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今的蓝市大楼被高能量爆炸轰了个对穿,能够矗立在童谣基地的地面上都要归功于防护罩的伟大和顶尖的建造技术,其内部早就乌黑一片,一进去就有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
灵力枯竭、强用禁术带来经脉受损的疼还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多年来吸风饮露换来的康健筋骨被一夜之间的伤害打破,连五脏肺腑都是灼烧似的刺痛。别山雪如是不感,一言不发地从楼梯口走到负二层。
仓库里的能量石由这里爆炸,别山雪已经做好看到一片飞灰的准备,却没想到负二楼竟然还保留着大致布局,虽然墙壁被炸得漆黑,但仍然稳固地戳在地板上。
别山雪吸了口气,忍着满心酸涩走进门都被轰没了的库房。
然后她愣住了,站在门口,迟迟没敢往里走。
仓库里的确被炸得漆黑一片,堪称古书里渡雷劫后的灰飞烟灭,但是一片漆黑中,以幽绿色的古朴铃铛为中心蔓延出一个圆,把中间晕倒的人严丝合缝地笼罩在其中。
中间是倒在地上、看上去毫无声息的楚扶桑。
还在。
别山雪快步上前,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放在楚扶桑的颈边——虽然极其微弱,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平淡过了那么多年的别山雪忽然就泪如雨下。
法器铃铛察觉到主人的归来,颤抖几下,缓缓地贴到别山雪的手边,但是别山雪此时已经没有灵力来安抚它,只能摩挲几下,将它收在腰间。
别山雪看着晕倒在地的楚扶桑,失而复得的喜悦过后,就是不知所措的为难。
楚扶桑是被能量冲击了五脏六腑,很早之前别山雪就察觉到能量石里的能量和灵力同根同源,作用在人体内部是隐而不可见却极其致命的。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能不能把她医治好,她也没用余力用灵力给她疗伤了。
别山雪试图去探测铃铛内的灵力,然而铃铛本就不可能支撑太久,能够到现在还完好无损已经是奇迹,再也不能榨出一丝一毫来了。
经脉断裂的痛再次席卷而来,别山雪冷汗直冒,咬紧牙关,颤抖着握住拳,一时间连喘气的力气都消失不见,何提医治楚扶桑呢?
“雪儿……”
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别山雪脊背一颤,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仓库门口的地面上显现出阵法的纹路,阵法中央站着个鹤发老头,别山雪很熟悉,老头脸上的皱纹是刻意而为的苍老,红皱的鼻头是饮酒所致。老头身着古袍,毫无仙风道骨,平常总是动如顽童,此时目光却清透温和地落在别山雪身上,再次唤了声。
“雪儿。”
这声呼唤遍及别山雪修行以来的数百年,从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到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师姐。这个声音唤过她“雪儿”,也唤过她“爱徒”,是她下山以来久寻不到、却又仓促出现的声音。
剐肉剜骨似的疼痛忽然就有了尽头,别山雪握住楚扶桑的手,想要转身,却脱力地跪在地上,只好仰起头看着迈步进来的老头。
良久,她的喉间滑出一声得救似的呜咽。
“师父……”
26.师门与外界
“为师在,不要慌。”
老头鲜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走上前拍了拍别山雪的肩膀,才弯腰查看楚扶桑的情况,双手虚虚覆盖让楚扶桑的面容,用灵力仔细检查过后,说:“肉体凡胎不能负重,只是受损而致,可医,雪儿放心。”
别山雪低眸看着楚扶桑说:“只是……”
“有法器护身,她的伤还没你的严重。”老头问,“你用禁术了?”
别山雪就没再说话。
当年是她年少好奇心重,偷学老头书房里的禁术被发现,那之后老头也没怪她,反而一点一点地纠正她学的不对的地方。当然,教完她后仍旧三令五申,不可擅自使用,尤其是对于无情道而言,极易道心破碎。
“用都用了,我还能怪你不成?”老头见她不语,知道是她倔脾气又上来了,只好叹了口气说,“游历一事作罢,跟我回去疗伤吧。”
别山雪忍着经脉的疼,仰着头说:“我想带她回去。”
世俗医术不能医灵,她如今遭到灵力反噬不能救,楚扶桑只有师门能治。
老头看了一眼楚扶桑,第一反应是想拒绝,这种伤过一遍灵力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带回去麻烦就大。但他又对上说山雪固执的目光,改口说:“可以。”
于是老头划了道阵,将三个人都送到了傩云山。
傩云山从半山腰起就常年被条带似的云雾笼罩着,模模糊糊地装饰着光秃秃的山。从半山腰再往上,云雾略少,等到了山顶,就只需要俯瞰云雾了。
但是傩云山海拔高,山顶温度很低,虽说修行者不太受外界环境的影响,但是能住舒服点的话,谁会拒绝呢?于是从老头开始做“好榜样”,在半山腰偏上的地方挑了个好地方,底下的人也有学有样,纷纷找了个住得最愉快的住处。
除了别山雪。
别山雪常年住在后山,有时候在山脚,有时候在山顶,取决于当时她学的功法最适合什么样的环境来磨练。
如今她和楚扶桑两个人都身受重伤,老头自然不同意让她们去住后山当野人。可是老头平时懒散,他院子里连间干净的空房间都没有,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别山雪底下最小的师妹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主动把两个人接去了她的院里。
师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院子里养着花花草草,还亲自在树底下打了个秋千,正北面的房间是师妹平时住的地方,于是师妹就安排出旁边两间最干净的屋子来请大师姐和大师姐的朋友分别住下。
别山雪在屋内清心养伤,老头有时候会来给她渡灵力,有时候会来送些药,来得不是很频繁。别山雪猜测这是老头又跑去喝酒的缘故。
不过傩云山上灵力充沛,再辅以药材,她的经脉的确在缓缓痊愈,至多只是损失一些修为——不是什么大问题。
楚扶桑是在来到傩云山的第三天醒来的。
彼时别山雪刚刚运完灵力来看她,小师妹也在这间房里陪着别山雪说话,楚扶桑一睁眼就看到两个姑娘坐在床边,一个神色灵动地说,一个平静温和地听。
跟做梦似的。
于是楚扶桑又闭上眼睛缓了会儿。
别山雪率先察觉到她的清醒,再次用灵力温养她,师妹见状赶紧拦住别山雪的手,换自己用灵力游转在楚扶桑的体内,责怪道:“师姐还动经脉?以后真不想修行了吗?”
别山雪抿着唇收回手。
她在楚扶桑二度睁开眼后温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真不是梦。楚扶桑心道,她还活着,别山雪也还活着,她们都好好的。
不是梦。
“我……”楚扶桑开口的声音有些哑,“我想喝口水。”
小师妹赶紧把自己收集的甘露递到楚扶桑的嘴边。
“喝吧喝吧,我给你烧开后又晾温的呢。”
楚扶桑就着这个动作喝了口水润好嗓子,才感觉自己头脑略微活了些。她挣扎着在别山雪的搀扶下坐起来,看向师妹的目光有些迟疑。
“这位是……”
还没等别山雪开口,师妹已经笑意盈盈地说:“扶桑姐,我是大师姐的师妹,柯鹿,你喊我小柯或小鹿都成,要么直接喊我柯鹿也行。”
别山雪听到“扶桑姐”这个称呼后眸光一动,略微有些无奈。柯鹿的年纪可比楚扶桑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楚扶桑说:“这里是哪里啊?”
柯鹿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傩云山呀。”
“傩云山?”楚扶桑看向别山雪,“你回师门了?”
别山雪简单描述了一下楚扶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楚扶桑很乐观地听完后感慨了一句自己福大命大,问起伤势来。
别山雪说:“你再养几天就好了。”
“你呢?”楚扶桑问。
别山雪说:“无碍。”
柯鹿皱眉不同意道:“什么无碍啊?大师姐你损失了上百年的修为!平时管束我们不让学禁术,你自己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静默。良久,楚扶桑才像是刚清醒过来似的,迟疑地说:“……上百年的修为?”
柯鹿顿时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捂住嘴,无助地看向别山雪。别山雪无奈低头。
暴露年龄了。
柯鹿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别山雪和楚扶桑。别山雪沉默了会儿,问道:“你吃东西吗?我去给你找一些。”
楚扶桑刚醒过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的,不太有胃口,于是摇摇头,说:“你怎么救下的我?身体真的还好吗?我刚才迷迷糊糊地听到你师妹说你经脉,这是怎么了?”
“以血入阵做引子是禁术,又以此强行引出灵力,伤了经脉,不用担心,养一养也就好了。修为总会再回来的。”别山雪想起那天楚扶桑拉拽她的那一下,停顿几秒后,还是问道,“那天你为什么要替我留下?”
楚扶桑说:“我用不着谁替我去死。”
别山雪:“我不会死。”
“你不欠我的。”楚扶桑垂着眼说,“我瞒着张师城和卓胥请你来陪我做这件事已经很抱歉,要是再让你替我受伤,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别山雪叹了口气。
从楚扶桑那里离开后回到房间,看到桌子上又搁了碗药,别山雪知道这是老头送来的,端过来就喝了。
喝完药后她把碗洗干净放回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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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背着刀、带着铃铛去找老头。
柯鹿修的是逍遥道,平时种花养草,饮酒嬉戏,怎么快活怎么来,把院子里布置得相当有生机活力。相比之下,老头因为太过懒散,他院子里的枯叶还堆着一层。
别山雪踩着青石板上的落叶走进院子,枯叶在履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走到门前,别山雪扣了扣门。
门内没有应答,别山雪丝毫不惊讶,绕到后院去,果然在树上看到了老头。
别山雪仰着头看向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老头,说:“下来说两句话。”
老头眯着眼看了眼树下的首徒,说:“你命令我呢?”
别山雪:“我一向如此。”
老头啧了一声,决定大度地不和不肖徒儿计较,一个翻身跃下树,说:“走,聊聊。”
山头空荡又寂寥,师门人数本就稀少,这几年又陆陆续续地跑了些,还有几个在别山雪下山后也下去游历了,尚未归来。现在还住在山上的就只有老头和柯鹿——据柯鹿所说,自己不跑也不是因为对师门有多深的依赖感,纯粹就是老头不管她,过得实在是太逍遥了。
别山雪和老头一起走在小路上,老头慢慢悠悠地小酌,一点都不着急开口,也不好奇别山雪来找自己做什么。
走到离院子很远的地方,别山雪拿出铃铛说:“这是你送给我的法器。”铃铛赞同地颤了一下。
老头说:“是啊。”
“那天晚上我动用了你封存在铃铛里的灵力,你能感应到吗?”
“傻徒儿,我要是没感应到,怎么会跑去搭救你们,师父我闲的啊。”老头把酒喝完了,不乐意地把酒壶倒过来确定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下山一趟变傻了,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你下去。”
别山雪冷不丁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蓝市大楼?”
老头:“炸完之后啊。”说完他就知道坏事了,心道不好,觑了眼别山雪的神色。
果不其然,别山雪哦了声,说:“你怎么会认识蓝市大楼?”
老头眼神飘着,说:“师父我料事如神,你怎么会懂……”
在别山雪沉默的注视中,老头的话没说下去,最终老头还是挫败地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你想问什么,问吧。”
别山雪整理了一下思路:“为什么我下山之后查不到傩云山的信息?”
老头说:“因为我们本来就避世而生。”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绕过半山腰,走到后山,老头带着别山雪继续往前走,一边说:“傩云山不与外头的世界交流,下山的弟子要么守住秘密留下,要么就守着消息回来,山下只知道我们在古华夏存在过,其余的一概不知。”
但这根本不合理。傩云山好歹是个占地面积很广的山头,再避世也不能完全不在科技卫星下露痕迹。可是事实就是山下查到的傩云山的信息是完全空洞的。
别山雪对此感到怀疑,也就问了出来,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我尝试原路返回也失败了,找不到傩云山的踪迹。”
老头带着别山雪走到一个人造山洞前,望着深不可见的洞穴,老头的皱纹被笑得更深。
老头说:“因为阵。”
27.于傩云山上
“傩云山上有一个大阵,从外往内探查是看不到任何踪迹的,一旦从阵中走出,轻易便回不来。”老头说,“这也是外面不知道有傩云山的原因。”
别山雪望向黑漆漆的山洞,大概知道阵眼就在这附近了。
只是……虽说视觉等信息上能藏,但这毕竟只是一种迷惑性的阵法,却能阻止病毒等传播吗?各种类型的病毒在山下的科幻世界肆虐如此严重,甚至都能让人找到空子来盈利,为何她在山上修行数百年却从来不知道呢?
更何况,与世隔绝……真的能与世外桃源一样,全然地不知魏晋吗?
别山雪主修无情道,以刀为武器,再辅以法术,对于阵法一道只是一知半解,平常取物瞬移还能凑合凑合,对于这种大阵就是一头雾水了。
“你想问山下那些病毒吗?”老头看向别山雪。
老头知道?
别山雪抬眼看着老头,说:“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们?”哪有这样做师父的?
不过最后这句话不太尊师重道,别山雪姑娘仔细思忖片刻,还是把最后这句话咽了回去。
老头说:“我没想瞒你啊,这不是让你下山去游历吗?早跟你说了蝉不知雪,你不乐意啊。”
什么是颠倒黑白,什么是倒打一耙。
老头丝毫没有自己在无理取闹的自觉,继续说:“病毒也是阵法拦下来的,我当初还让你好好学阵法,你不是非要一头扑在你那刀上吗。”
别山雪木然地想:“难道我真的没有学吗?”然后得出一个“已经学过”的结论。
但她一向不和老头争论,默默地看了老头一眼,决定不搭理他,直接提步往山洞里面走。
“哎哎哎!”老头吓了一跳,拉住她说,“你乱跑什么!”
别山雪说:“我进去看看。”
老头生气道:“让你好好学阵法,你不听话。如此大阵,其阵眼岂是你能随便进的?罚你把《阵解》抄十遍。”
别山雪把自己对阵法的了解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哪位大师说过这种真理。但她一时间也找不到能够驳倒老头的话,于是只好认下自己的疏忽。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意见。
“用什么抄?”别山雪说,“现在山下都换文字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老头啧了声,说,“难不成你还想下山不成?”
别山雪一声不吭地直视着老头,那意思很明显:她还是要下山去。
老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成。”
“你经脉受损,险些连命都没了,没个几十年的功夫回不去巅峰状态,老老实实地在山上待着。想游历可以,过一百年再说。”
从现在各个基地群的发展速度与山下人的寿命情况来看,百年后的人间与现在的基本没什么相似点了。
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耽误了。
于是别山雪坚持道:“不成。”
老头说:“没门。”
两个人不欢而散。
柯鹿发现师父和大师姐又吵架了。
这在傩云山上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师父总是不着调,大师姐又格外爱静,他们总是合不来,比如师父想让大师姐下山游历的那次,他们冷战了长达两个月。
但是这次好像比以往的更严重些。
别山雪从后山结束早练后回到柯鹿的院子里,见柯鹿正起了个大早,正吭哧吭哧地把屋里的花盆搬出来晒太阳。别山雪于是上前帮忙。
她接过柯鹿手里最大的一盆,轻松地抱在怀里,问道:“楚扶桑还没醒?”
“醒了吧,我刚才还看到她出来洗脸。”柯鹿把花盆放到向阳的地方,说,“可能是去散心了吧,她伤好的差不多了,觉得山上无聊也是正常的。”
别山雪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把花盆也放下,忽然看到柯鹿凑到自己面前来。
柯鹿仰着头看她,笑嘻嘻的:“师姐,你和师父又怎么啦?”
别山雪说:“你有关于阵法的书吗?”
“诶?又转移话题。”柯鹿嘟囔了句,却不太意外大师姐不肯正面回答,说,“阵法的书不都在师父那里,你要看就去找他嘛,我这里就几本基础的。”
果然,她们师门没几个爱看书的。
别山雪收到毫不意外的回答,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去探究老头口中的阵法——不探究不行,老头说不让她下山,阵法不开的话她是真下不去。
还没等她想出个什么法子来,思绪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她闻声抬头,见穿着道袍的楚扶桑正抬手挽着头发走进来,随着动作露出一截皓腕。她边走进来边开口问道:“嗯,你练完回来了?”
别山雪说:“回来了。你怎么穿着这身?”
“原来的坏掉了嘛,柯鹿就给我拿了件,这好像是你的。”楚扶桑扎好头发收回手,说,“你们师父呢?刚出去一趟没找着他,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该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别山雪衣裳多,倒是无所谓这一件,但是她现在不太想和老头交流,于是只说:“他没事就在后院的那棵歪脖子树上喝酒,再要么就是山顶上有间茅草屋,他会在里头修行。”
“我就在门外喊了两声,没人应就回来了。”楚扶桑说,“你们傩云山平时来客人的话会怎么见他?”
被问到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这个流程别山雪和柯鹿都不熟悉,主要以往也没人要拜访老头。
柯鹿纠结地说:“你要不等师父来送药的时候和他道个谢呢,平时的时候除了师姐也也没人能找到他。”
楚扶桑没明白:“那麻烦雪儿带我去找一下老人家?”
别山雪脸都木了。
柯鹿说:“师姐和师父吵架啦,你再等几天怎么样?”
“吵架了?”
楚扶桑没想到别山雪还有和人闹矛盾的一天,这下子她也不提去找老头道谢了,歪头打量片刻别山雪,简直是啧啧称奇。
“那过两天的吧。”楚扶桑凑近了别山雪,压低声音,唯恐天下不乱地说:“跟我说说为什么吵架行不行?好雪儿?”
别山雪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冷淡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楚扶桑被推开也不在意,她倒是没那么好奇,就是单纯喜欢逗弄别山雪。她说:“拜访完你师父就走了,基地蓝市大楼被炸了,周姚那是狗急跳墙,他们周家一个人都逃不了,我这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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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不能拖了。
别山雪没说什么,独自回房后钻研了一百种避开老头去研究阵法的路线,但是研究来研究去,发现没法避开老头。他既然能在整座傩云山的地界上都设阵,那山上就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最终,别山雪还是决定采用最坦诚、最容易奏效的方式——和老头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谈谈。
晚上,别山雪在确定楚扶桑已经睡下、柯鹿开打坐调息后独自出了院子,往老头在山顶上的茅草屋走去。此时正是子时,夜风清朗,唯独星子不够明亮,在月亮周遭黯然失色。
这间茅草屋年久失修,别山雪从前总担心哪天来一阵大风就把茅草和老头一起刮跑了,不过它的稳固性远超平凡,在山顶上矗立了上百年。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头其实被刮飞过,怕被徒儿嘲笑,自己又偷偷把屋子给补好了。
谁说的准呢。
别山雪走近茅草屋,在掉皮的木门前停顿片刻,抬手扣门三声。
大概是别山雪姑娘的手劲超凡脱俗吧,轻轻的三声过后,屋里面传出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不是里面的人被敲门声吓到后碰倒的,就是别山雪敲门的声音震的。
别山雪惊奇地收回手,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练成了这般神力。
不过很快她就解惑了。
没一会儿,破旧的门咯吱咯吱地在她面前打开,门后面露出一张更加灰白破败的脸,狼狈得像是大限将至——这个想法不吉利,别山雪强制自己换个事情想。
她眯起眼看向老头,说:“你刚才摔什么呢?”
老头暴躁地说:“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别山雪立马就察觉出不对来了。他们师门里大部分人都没有睡觉的习惯,最多就是静下心打个坐,涤荡身上浊气后,比睡一觉可轻松多了。老头自然也没睡觉的爱好。而且别山雪又不是第一次子时来找他,以前修习的时候,拉着老头学三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越过老头往屋里看过去——老头想拦没拦住——然后别山雪就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被钉在屋里。
老头一下子就消音了。
屋里的破烂床榻已经不再抢眼,床边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瓶瓶罐罐,还有几颗丹药滚了出来,除此之外,在瓶瓶罐罐的丹药旁边还有一地的血。
别山雪蓦然看向老头:“你受伤了?你在做什么?”
老头眼神乱飘、望天望地。
别山雪一把就抓住了老头的手腕,换成平常时候,她肯定是没这个能耐一下子就逮住师父的,但这回老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应慢了不止一星半点,竟然就那么被别山雪扣上脉搏。
别山雪的面色越来越沉,良久后,她放开老头,低声说:“你没教过我医术,我是不是把脉把得不对?”
老头就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
老头耷拉下眼皮,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别山雪心一沉:“所以是真的?你真的……”
后四个字她没能说出来,说出来就像诅咒,连想都不行。
别山雪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无力地攥着衣袖。
刚才的想法,也像诅咒。
28.深夜探洞府
“是,我大限将至。”
一轮月,半捧烛光,两个人。
别山雪和老头一起坐在石头上,老头被迫交代情况。
“看你什么表情?”老头瞄了眼别山雪,笑眯眯地说,“这都是命数!你不乐意又怎样?”
面无表情的别山雪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了,她木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修行者的寿数比寻常人的长很多,但毕竟不能逆天而行,真长寿的是仙人。老头会离开,她也会离开,这是别山雪早就明白的事情。
“我送别过好多人,你说我命不好。那个时候,”别山雪缓缓道,“你说会做我一辈子的师父。”
老头说:“我确实能做你一辈子的师父啊,又没把你逐出师门,你到死都能去我墓碑前面喊声‘师父’。”
这是诡辩。
“你为什么会死?”别山雪说,“我算过你的寿数,你该死在我后头。”
“那是你算的不准。”老头自然而然地说,“你又不专精这个,出错也不能怪我。”
过了会儿,老头酒醒了,才说:“师父没几年好活了,你就在山上陪陪师父不成吗?等我走了,你下不下山都行。”
别山雪直觉老头还有事瞒着她,但是他话说得不算无厘头,别山雪不能这个时候离开傩云山。
她低着眼说:“我很快就回来,不行吗?”
“你心乱了啊,雪儿。”老头笑着感慨道,“倘若你说想下山游历,百八十年不回来,那是你心野了,想入红尘,这没什么。可是你说你很快就回来……你下去是想做什么?做完那件事就回来吗,回来还有什么用?
“山下的事情是山下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得去掺和?”
别山雪望着他的双眼,好半天没能给出答案。
……
最后还是楚扶桑一个人下的山。别山雪御剑把她带到山下,看着她踏出大阵。
当初她下山时没有发现的阵终于在此时被感应到。
楚扶桑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你在师门好好养伤,等我收拾完他们就来找你。”
别山雪说:“注意安全。”
“好。”楚扶桑笑了笑,“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傩云山的,你们的清修不会被打扰到,你放心。”
别山雪说好。
她想,就算旁人知道又怎么样呢,连她都不能踏出老头的阵法,其他人要进来谈何容易。
楚扶桑走后,别山雪又站在原地研究阵法的边界,对阵法的熟悉感越来越明显。
直觉告诉她,这个阵法和老头的身体状况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老头显然不肯说。
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她不重视阵法学习,只学实用性强的那几个,现在临时看书找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书都在老头那里,很难不打草惊蛇。
别山雪决定夜探阵眼。
这个法子最容易惊动老头,但是能在惊动前查清楚的可能性最大。
当天,别山雪以自己伤好的差不多了为由,搬出了柯鹿的院子,回到自己在后山的住处。柯鹿不太舍得大师姐,平时她就孤独,好不容易能和别人相处一下。
不过别山雪晚上有事,在她院子里容易惊动旁人,当然没有被柯鹿留下。
她记住了老头在子时会在山顶疗伤吃药,此夜子时,从自己修行的地方走出来,目的明确地朝当时老头不让进的山洞而去。
可能是老头有先见之明,早就料到了这个不肖徒儿会趁他不备去闯祸,当别山雪循着记忆的路线来到山洞前时,发现自己竟然进不去。
别山雪在山洞前面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迈步都进不去,她停下来细细思忖,尝试扔了块石头进去。啪嗒一声,石头很顺利地被丢进去了,在地上激起一捧灰尘。然后她又扔进去一截掉在地上的树枝,树枝也顺利落地。
别山雪蹙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许死物进吗?
她转身离开,去不远处找了只正在睡觉的兔子,回来把它放进去——兔子显然是生活了那么多年多没遇见过这么缺德的人扰人清眠,进去没多久就又撒腿跑出来了。
活物进出无影响。
别山雪心道:“所以这是老头知道我会来,专门来防我的吗?”
这种结界因为对进入者有限制,并不算顶级地难破解,只是一旦暴力破开,设下这个结界的人立刻就会察觉,更何况别山雪因为经脉受损不能够使用灵力,想要瞒过老头更是难上加难。
她本是打算直接进入阵眼的,届时老头发现也来不及拦她了。可是结界一挡,她再快也进不去阵眼。
正在她为难地想主意时,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别山雪立刻警惕地回头,却在见到来人时惊讶不已。
“师妹?”
来人长发未束,一袭白衣,活像个飘来的女鬼,正是本该在院子里打坐的柯鹿。
柯鹿一眨眼就飘到别山雪面前,对别山雪露出个腼腆的笑:“师姐。”
别山雪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柯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师姐要搬出去,我就猜到你有事情要做,前几天你还找我要关于阵法的书,我思来想去,只有这里的一个阵法值得师姐瞒着我和师父来探。”
她歪头笑眯眯地说:“我蹲你好几天啦。”
别山雪怀疑道:“你对这个阵法有了解?还有,你蹲我做什么?”
“我对这个阵法没有半分了解,我只是算到了师姐好奇,而师父的寿数又和阵法有关系。”柯鹿说,“我知道师姐也想弄明白,所以就想和你一起。”
那也不用大半夜地守好几天吧?别山雪下意识地不信,不过柯鹿片刻后又补充道:“师姐你就陪我一起看看吧,我以前算的师父的寿数明明不该结束到这几年的。”
是啊,别山雪也是算的这个结果,但是她并不专精于此,因此老头否认过后她也无可奈何,不过柯鹿是专修这个的,鲜少出错。
默了片刻后,别山雪坦然道:“我帮不上你,山洞外面有结界,我进不去。”
柯鹿说:“我早注意到这个结界了,它只防咱们两个。”
别山雪略一挑眉,心道老头还真是煞费苦心。
柯鹿道:“我记得师姐学过破解结界的内容?”
别山雪说:“学过,但是这个结界只能强破,瞒不住师父。”
“那怎么办,”柯鹿苦恼道,“我去问过师父关于他寿数的问题,他不肯告诉我,还说了一堆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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叨叨的东西,后来又因为来后山玩发现了这里的阵法。所以我才想通过阵法弄明白这件事情,”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别山雪忽然说。
柯鹿抬起头看着她:“什么办法?”
……
一炷香后,两个人从后山荒地里搬来一堆石头,别山雪按照记忆里的相关知识把石头依次摆成图案,不消多长时间,九个由石头摆成的团案就出现在山洞前,这九个图案又彼此配合,成为一幅阵法图。
别山雪咬破手指,把指尖的血滴在石头上,随即手指快速动作,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结出法印,虚空之中出现散着幽蓝光芒的图案开始缓慢地旋转,柯鹿抓住时机,立刻抬手把灵力注入法印——图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一注清光从中盘旋而出!
那拦住两人的结界像是被腐蚀消融似的露出个空洞,随即孔洞不断扩大,直到形成两人高的样子,别山雪和柯鹿立刻趁机钻了进去。两个人速度极快地进入山洞。
直到完全进入后,外面的结界缓缓复原,山洞里面的柯鹿和别山雪停下脚步。
柯鹿主动说:“师姐进去探吧,我在这里等师父来后拖住他。”
别山雪望向洞内无边的黑暗,说:“要不一起进去看看吧,只要我们够快,就能在师父来之前进去。”
“算了,太冒险啦。”柯鹿摆摆手说,“以师父那个老奸巨猾的性子,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东西要拖住你,师姐尽快进阵眼,我尽量拖延时间。况且,咱们两个都是为了师父,谁进去不都一样吗。”
时间太赶,别山雪也就没有再说,一揖过后转身就往山洞深处走去。
柯鹿望着她的背影,忧愁地叹了口气,没忍住掐指算了一下。
片刻后,柯鹿心下一松。
此时,别山雪已经差不多算是深入虎穴——老头还真是煞费苦心,在山洞外设下一层结界还不够,竟然还在山洞里面安排了机关无数。
别山雪进来就被一片箭雨笼罩,她自己现在还不能动用灵力,多亏了动作敏捷才躲过去这一计险招。她微微松了口气,步伐更加小心起来。
这还没完。
她越往里面走就发现机关越多,对于她来说倒是不怎么危险致命,就是纯粹耽误时间。一道机关就得耽误一段时间。照这个架势下去,别说靠一个柯鹿拖延时间了,就是十个柯鹿一起拖着老头也不够她进阵眼的。
这么被拖下去不是办法。
别山雪抬手继续结阵,繁复的动作下又是法印浮出——刚刚破解结界的灵力是由柯鹿注入,此时却没有人能帮她。别山雪咬牙从还没痊愈的脆弱经脉中渡出一丝灵力,而后手速越来越快,终于结成小阵。别山雪在阵中迈步,缩地成寸,下一秒就抵达山洞最里面。
而她的大脑已经快要完全被体内的灼痛感占据了。
别山雪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才忍住经脉再次受伤的疼痛,抬眸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山洞中央升起一个托盘,以托盘为中心结出一个花纹繁复的阵法,以别山雪对阵法那点浅薄的理解是绝对看不明白的。但是吸引她目光的别有他物。
托盘上赫然摆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铜牌,一样是——能量石。
29.寿数在旦夕
古拙的能量石在托盘中散发出淡淡光芒,与阵法之光相呼应,乍一看像是绝美的艺术品——如果别山雪没下过山的话,或许还能欣赏一下。
但她把自己与能量石相关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她明了地知道能量石代表了什么。
师父布下的大阵中为什么会有能量石?
据她在山下的了解,能量石分为两种,一种是人造的能量储蓄石,一种是天然挖出来的……可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不该出现在与外界毫无联系的傩云山上。
别山雪在阵眼前惊疑不定,而柯鹿已经和老头碰上面。
老头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感应到自己的结界和机关被人动了,一个翻身惊坐起,夜半惊魂飞了七魄,立马就往这边过来,结果在山洞前被自己的结界拦住了。
他梦还没醒彻底,这回是真愣住了。
——小兔崽子,不是学得马马虎虎吗,怎么还会改造结界了!
老头又气又好笑地骂了句,划阵直接进去了,这就迎面遇上了柯鹿。
柯鹿乌发低垂,白衣在黑暗中沉沉曳曳,脚步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闯进来的?我就说雪儿也不像是能用阵法改我结界的样子。”老头反应过来,又说,“你大半夜的往这里跑什么?”
老头看着穿着像女鬼似的柯鹿,感觉自己魂都要被吓掉一缕。
柯鹿幽幽地笑道:“我好奇,随便看看。”
老头一时语塞,半晌没能对这个瞎好奇的小徒说出话来,迈步就要越过她去检查阵眼,忽然被柯鹿一拦。
柯鹿抓住老头的袖子,偏头对他笑着说:“师父,天色太晚,明日再看吧。你身体不好,多多歇息。”
老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怎么忽然开始关心师父?”
柯鹿不说话,只是抓着老头的袖子不让他进去。老头心头一动,心说不会是两个不省心的串联在一起了吧。
他当下就要挣开柯鹿接着走,但是还没等他迈腿,忽然就感应到阵眼被人动了——有人进去了!
嘿,这两个小兔崽子还真勾结起来了!
柯鹿见老头神色一变,大概就猜到大师姐找到阵眼了,当下就松了口气,松开老头的袖子。
老头生气地瞪她,柯鹿无辜地对他回了个笑。
而此时的别山雪已经感应到了能量石内澎湃的力量——这和山下的能量石有些不一样。
山下的能量石里面的能量不论怎样变化,别山雪是能够感受到它与自身灵力的不同的,所能互相补给,但归根到底不是一种东西。阵眼内的这块能量石却让别山雪感到异常的亲切——与其说是能量石,不如说是压缩了灵力的灵石。
其实别山雪在山下时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既然能量能够被人为地储藏起来,没道理灵力不行,她的法器铃铛里就封了一道老头留下的灵力。但别山雪自觉学艺不精,还没有尝试过。
不成想在这里见到成品。
那她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关于老头的寿数问题。
灵力由天地而出,引入经脉,蓄于丹田,游走凡躯之中,洗经伐髓,脱胎换骨,这是道法自然。但是人为地逆而行之,便会付出代价。
譬如老头封入她铃铛的那些灵力耗费了十倍不止的代价。而能够支撑傩云山如此广地的大阵,需要的灵力更多,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大。灵力不可供给时,便用禁术,便燃烧寿数。
别山雪闭上眼缓了片刻,再睁开眼时把复杂的心绪都塞了回去,只留下平静到寡淡的神色。她放下灵石,又拿起托盘上、灵石旁边的铜牌。
而后毫不意外地一哂。
铜牌上的花纹果然和她在能源加工厂找到的金属块上的花纹一样。
她轻轻一叹气,又把铜牌也放了回去。
事情探到这里,真相水落石出。
只有一点——山下的确病毒肆虐,但那些病毒大部分并不致死,充其量让人感个冒发个烧,而且如今山下的医疗技术相当先进,尤其是修行者的身体一向康健,很难被传染。老头为什么费劲心力地想要把傩云山隔绝于世界之外?
她转过身,对上老头的目光。
老头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见她沉寂的目光,就知道自己没瞒住,她什么都知道了。
“你们两个人,没一个省心的。”老头糟心地骂了句,又更加糟心地回头看了眼缀着过来的柯鹿,无奈道,“大半夜的别在这里守着了,回去歇息,明日再和你们讲。”
别山雪张了张嘴,嗓子却被捂住似的没发出声音来,她又尝试一下,才把几个喑哑的字从嗓子里推出来:“师父还要瞒?”
老头目光一闪:“明日再说。”
柯鹿说:“我们又不睡,为什么要等明日?”
师姐妹两个人四个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头,老头在黑漆漆的山洞里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大逆不道”。
他无奈地摆摆手:“现在说,现在说,行了吧?真是两个冤家。外面说去,这里忒黑了。”
于是别山雪率先迈步往自己在后山的住处走去,柯鹿小跑着跟上,老头自己走在最后面。
别山雪的房里很空,甚至称得上“家徒四壁”。四壁环起来的空间内没柜子没桌子——因为别山雪姑娘不吃不喝,吊着一口气就能活——只有一张床,床上也没有被褥,床头整整齐齐得叠着几件衣裳,剩下的就几个蒲团。
于是师门三人就一人占了一个蒲团,那么随性地坐着说起来。
“我老早就知道病毒起始是因为意外,后面声势浩大的样子是出于人为。”
老头开始交代。
他看向别山雪,说:“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想掺和,想救世,但是自身都难保,遑论渡他人呢?修为散了大半,才回到傩云山上,靠一道阵法避开这个世道。”
别山雪不置可否地说:“但你不是没放弃吗?不让我怎么会在那里留下信物。”
老头半晌没吭声,柯鹿乘胜追击道:“你还让我学阵法,让师姐下山,你才没放下呢。”
老头嘴唇微颤,说:“试试呗。”
别山雪奇怪道:“那你为何拦我下山?”
“因为你现在办不到!”老头说,“我知道你和楚家的丫头干了什么,可是你以为暗地里只有周家吗?多着呢,数不出干净人家来!更何况你现在身体有恙,还有——你还记得你修的道吗?”
别山雪沉默了片刻,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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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说:“我不怕。”
不论是山下的诡谲,还是什么所谓的道心。
没什么好畏惧的。
“你没法说服我。”老头说,“我不能信你有能力去办好。难道你要和我一样,耗尽寿数再回到傩云山苟且余生吗?”
别山雪轻声道:“师父后悔以前下山吗?”
这回换老头沉默了。
别山雪说:“我不怕。”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世事各有规律在,不可妄自插手,是谓“无情”。别山雪知道自己违道了——可是她不违心。
老头离开后,柯鹿没走。她看向别山雪,再次确定道:“师父真是用寿数补的阵法的缺?”
“是。”
“依师姐看……阵法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别山雪垂眸道:“不过半年。”
两个人对视着无言半晌,柯鹿才叹了口气,说:“我虽修逍遥道,却不能任性到置师门于不顾。师姐想下山吗?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也是柯鹿留下来的原因。
老头肯定是没法被说服的,他宁愿自己把这条命都补进去,再为阵法延几年,也不想让她们去涉险。但别山雪既然入过世,窥见转机,又岂能接受呢?
别山雪说:“有一些禁术,是消耗寿数的。师父用的算一种,还有一种是以其强行逆转身体状况——我想修复经脉来破阵而出。”
柯鹿显然明白了她说的是哪种。
这个时候,她们都想起来老头曾经说过别山雪的话——执念。
“行,我知道了。”柯鹿说,“三日之内,我会准备好用药。我修为不精,剩下的就交给师姐了。”
别山雪颔首道:“好。”
三日之后,傩云山姐妹二人站在山脚阵法界限前,一动不动地在风里等了半天。等到正午太阳驻南时,已经服下药的别山雪一言不发地开始结印。
柯鹿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带到法印结成时,别山雪手掌带着劲风往阵法边界一拍,整个人顺势半跪在地。柯鹿见缝插针地把灵力注入其中,助她一臂之力。
结界的边界缓慢地消融,直到边界开了个几尺的口子,别山雪才松了口气,忍着经脉内的不适和浑身灵力乱窜的痛,做出淡定样子对柯鹿一转头,起身就迈出阵法边界。
边界在她身后缓慢的修复。
隔着阵法一层,别山雪和柯鹿对视一眼。
柯鹿道:“师姐珍重。”
别山雪说好,随后召出身后刀,借刀锋之力划瞬移之阵,又迈一步,原地便消失了身影。
再看不到了。
柯鹿望着远处,还没收回目光,只见树影摇摇,花朵坠着灿烂的光,晃着身体,应和着午后的风。
师姐珍重。
…………
别山雪这一路上听说周家的一些事情,隐隐还包含着什么“生命中心”“病人失踪”之类的字眼。她大概能猜到这是楚扶桑在舆论上蓄势,但是暂时没有回去找楚扶桑的打算。
她先去找了向阳。
她在最开始答应暂且加入特案二队时就去德城基地的行政楼办过临时证件,他记得帮她□□件的人是向阳的外祖父,向春生。
30.失踪的病人
“你想成为正式队员?”
向家的客厅内,向爸爸正在厨房里洗水果,向妈妈出门玩了,沙发上坐着别山雪、向阳,以及向阳的祖父向春生。
听到别山雪的陈述后,向阳惊讶地说:“你不是不太愿意留下吗?怎么忽然改了主意?是不是扶桑姐给你灌迷魂汤啦?”
别山雪捧着个红通通的苹果,不习惯地笑了笑,说:“我想把任务做下去,就当见世面了。”
她看向向春生,认真地说:“我想请教一下成为正式队员的具体流程。”
向春生在沉吟良久,才问道:“过段时间怎么样?最近太乱了,你未必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别山雪坚持道:“越快越好,就这几天。”
“楚扶桑扔出一系列证据把周家捶死了,既定继承人周不寒判了无期,最有前景继承周老大位置的周姚死缓,连沾点合作关系的江鹰教授都判了无期。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现在人人自危。”向春生用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徐徐道,“楚扶桑把自家人也都举报了进去,几乎是要赶尽杀绝了……明面上和病毒沾点不干净关系的,几乎都被她查了个底朝天。”
别山雪:“唔,我知道。”
“问题是不止明面上的人有关系。”向春生和蔼地看着别山雪,说,“我在军方工作那么多年,眼见着就要到退休年纪了,迎来迎往地也接待又送走过不少人。姑娘,水至清则无鱼,这事儿查不完,你一个局外人,何苦进去趟浑水呢?”
“大约是,路横在眼前了,既然看到,就不能避开吧。”别山雪轻声说,“既然我知道我能帮上忙,那我又怎能推辞?”
更何况,别山雪心想,她还比向春生大了不少呢。要是锐气和胆量都被年龄蹉跎没了,那成长也没什么意思。
向春生见状笑了声,旁听的向阳却没太明白,他迷茫地摸摸头:“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向春生一把揽过外孙的头,朗声笑道,“什么意思?让你好好帮着你扶桑姐办事儿的意思!”
他看向别山雪,笑意微敛,郑重道:“今天晚上我会把流程发给你,给你个准信。”
“既然如此,”别山雪颔首,“便多谢了。”
事情说完,向春生说:“吃顿饭再走吧,你们这些小年轻们着急忙慌地工作,都跟小象一样不常回家,这回可得好好吃它一顿!”
向阳嘟囔地说:“我哪有不常回家?我不是天天在家吗?!”
别山雪却神色一凝,想起来山上的老头。她静了几息,说:“好的。”
此时向爸爸已经做好了饭,正陆陆续续地把菜端上来,向阳跑过去打下手/快中午的时候,出门的向妈妈也回来了。别山雪在向家吃完饭,直到下午才回去——回刚来德城基地时卓胥帮忙申请的宿舍里。
傍晚,加上别山胥联系方式的向春生把成为正式队员的流程发了过来。别山雪已经逐渐学会使用乾坤,调出虚拟屏幕来看。
参与正式特案队员的考核,考核成功后领取资格证,然后联系特案二队的队长,也就是楚扶桑,就可以成为特案二队的正式队员,执行特案二队的任务。
考核内容:找到德城乐予生命中心失踪的病人线索。
【向春生:这是军方发布的任务,做完之后提交证据,然后就可以拿到资格证了。】
【别山雪:好的。】
怎么连考核内容都和病毒与能量石分不开关系?
别山雪记得她接触过乐予生命中心的这批病人——赵未,那个因参与同摇基地蓝市非法贸易而被逮捕的女孩。
楚扶桑既然知道这就是,她竟然没有查出那群病人的下落吗?为什么这件事会成为考核任务?
按理说这种资格证的考核应该不会特别难——至少不能比军方发布的任务还难,不然资格证开头就要卡死人了。但是这回别山雪预感这个考核涉及方向并不安全。
正思考这件事时,别山雪的乾坤手环忽然振动起来,别山雪熟练地接听通讯,发现打来通讯的人竟然是楚扶桑。
“雪儿,你下山了?”
“对,你怎么知道?”
通讯那头的楚扶桑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没有立刻回答,别山雪先是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楚扶桑的暗骂,而后风声渐渐变小,楚扶桑说:“张师城检测大部分信息系统,他说你领取了军方任务。你怎么忽然要参加那个考核?”
别山雪回答道:“向阳和我说过,成为正式队员需要经过转正。”
“是这样……没错。”楚扶桑那边的通讯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信号不太好,“你等会儿再接,我晚点去找你。”
“你在哪里?”别山雪疑惑问道。
“晚点说。”
楚扶桑回答完这句就没了声音,别山雪看了眼手环,才发现楚扶桑已经把通讯切断了。
她在哪里?为什么风声那么大,信号还不好?又在出任务吗?
敲门声是在凌晨响起来的。
彼时别山雪正在运息,试图修复受伤的经脉,但难度太大,刚准备放弃。听到敲门声,别山雪起身去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楚扶桑——浑身浴血。
别山雪一惊,赶紧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
楚扶桑混不在意地摆摆手:“不是我的……狱里跑了批亡命徒,流浪了大半个月才找到踪迹,我去抓人来着,他们作死炸了个东西,把自己轰死了,这是他们的血。”
又是炸东西。别山雪蹙眉,但好在楚扶桑没事,别山雪又松了口气,说:“那你先去清理一下吧。”
她把楚扶桑带进去后关上门,楚扶桑进了浴室,别山雪坐在椅子上等她出来。
半个小时后,楚扶桑披着浴袍出来,边擦头发边往外走,说:“你接到的那个考核内容是什么来着?”
别山雪直觉楚扶桑可能有事要说。
“找到德城乐予生命中心失踪的病人线索。”
楚扶桑嗤笑一声:“果然。”
“现在还没查到这批病人的线索吗?”别山雪说,“明明找到了赵未,按理说线索应该很充足?”
“当然找到了。”楚扶桑眯着眼说,“这批病人只是签了保密协议和周家做一笔交易,现在周家都倒台了,他们自然就暴露了行迹。军方这是拿你当枪使呢。”
那别山雪猜得没错。她说:“军方想让我做什么?”
楚扶桑皱眉:“反正没安好心,你别去。”
别山雪看出来楚扶桑不想说,她思考几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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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去吧,不然没办法加入你们特案二队?”
卓胥和张师城他们肯定都有资格证,别山雪算是先上车后补票,跟着做完两个任务后才来考证。
楚扶桑说:“要不你过段时间再加入吧。”
“因为你最近在查的事情?”
楚扶桑没说话,默认了。
蓝市大楼的能量石爆炸让她心有余悸,她这段时间甚至都没有和卓胥张师城这些人一起出任务,自己一个人跑来跑去。
她不怕死,还能接着查下去,但是她不想连累别人了。
别山雪也明白楚扶桑的想法。别山雪认真道:“我既然决定下山来,就不怕连累。我就是为了和你一起把病毒查清楚才会下山的。”
她的态度很坚定,楚扶桑一开始就没太抱能够说服她的希望。沉默良久后,还是答应了。
“但是考核是不用做了。”楚扶桑说。
别山雪:“但是我需要资格证。”
楚扶桑:“需要也不用做这个任务。它就不可能做成,现在这批病人的消息被军方捂着呢,你上哪儿找去。”
别山雪明白了。军方给她一个不切实际的考核内容,想让她去办别的事儿。
但是军方想让她做什么?
楚扶桑给她解答:“他们知道你和特案二队有关系,前几天我拒绝了个任务,这是绕着圈的又找上来了。”她骂道:“老滑头们。”
别山雪倒是没太往心里去,她问道:“是关于病毒的任务吗?”
“是。”
“你为什么不接?”
“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时候?”
楚扶桑解释道:“牵涉太广了,我把控不住,没敢由着军方乱来。”
在楚扶桑的讲述下,别山雪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楚扶桑从周家不合理的行迹中发现了他们恶意传播病毒以牟利的行为,随即调查取证举报一条龙直接给周家安排进了监狱,司法流程走得奇快,在周家在联盟的二把手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判完了。然后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处理周家留下的烂摊子。
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周家传播的病毒都控制下来。
军方给特案二队发布的任务就是相关的,楚扶桑直觉军方还藏着别的事情没说,给推了。
现在看来,军方必然是藏着别的事情没说,兜兜转转又把任务推回来了。
“我给那边打个通讯问一下。”
楚扶桑站起身,走到阳台拨通了军方的电话,半个小时后,面色凝重地带回来一个消息。
她站在别山雪面前,说:“这个任务还真是非接不可。”、
“好的。”
别山雪没问题,但是她不知道楚扶桑怎么打个电话就变得那么沉重,问道:“怎么了?”
“军方手里控制的那批失踪病人是假的,有几个被查出了身份伪造。”楚扶桑沉声道,“真正的病人至今不知所踪。”
别山雪“啊”了一声,没听懂似的,她心道:“这是怎么造的假,现在才被发现。”过了片刻,她问道:“赵未呢?”
楚扶桑:“跑了。”
别山雪:“跑了?”
楚扶桑:“跑了。”
31.最是风满楼
据军方所说,赵未虽然是个身高不足160、体重不足50kg的普通人,但是奇迹般地拥有“力大无穷”和“阴险狡诈”这两个特质,竟然可以躲过人工智能的无死角搜寻和人工定时值班,在收押所悄无声息地跑了。
对此,楚扶桑亲切地问候了官方人员的头脑健康。
但跑都跑了,再去计较人家有没有什么三头六臂就不太有必要,她们当务之急是找到赵未,以及当初和赵未一起消失的病人。
楚扶桑和别山雪来到首都所在的北岭基地,两个人在车站等待人来接,别山雪现在不太能动用灵力,御剑没戏。
“不能御剑什么的倒是还好,”楚扶桑关怀道,“你的身体没事吧?”
别山雪说:“没事。”
过完这一阵子再修养百年就会恢复。
还好楚扶桑并不知道身边队友伤成什么样,要不然她肯定得跳起来把队友推回山上好好养伤。
她们没等多久,官方派的自动驾驶车辆就到了,楚扶桑自觉坐在驾驶位上盯着自动驾驶路线,别山雪坐上副驾驶座。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随着车辆缓缓开始运行,楚扶桑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说:“我和这边的生命中心怜惜了一下,我们去查一下那批病人的信息。”
乐予生命中心是周家的产业,现在已经倒闭了,大部分资源都被其他生命中心瓜分蚕食。
北岭基地吃红利最多的就是荆楚生命中心,其名字取自古华夏文明中的古国名,楚氏旗下产业。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边有我看着,不至于出什么膈应人的事儿。”楚扶桑把车停到停车场,带着别山雪往生命中心里面走,边走边说,“据说那群病人是和乐予签了什么协议,配合做什么生物研究,能拿到一大笔钱。但现在乐予倒台了,病人却没回来。”
别山雪皱着眉头问道:“赵未没跑的时候没有交代了什么吗?”
“交代倒是有,真不真的就不知道了。”楚扶桑耸肩道,“只能咱们自己查。荆楚这边接收过几个病人信息,我们先看看有没有线索。”
别山雪不置可否,进了生命中心大楼后乘电梯到四楼拿资料。
“这都生的什么病进的乐予?轻感冒?”楚扶桑拣起一份资料,边看边拧眉道,“这点小病连吃药都用不着,喝口水就解决的事儿,这些病人是怎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住院套餐的?”
别山雪不知道。可能是山下人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吧。
别山雪看着资料,忽然指着一处说:“这里有好多病毒传染进来的。”
“什么?”楚扶桑说,“应该是流感爆发期吧。”
但病毒确实棘手,保险起见,楚扶桑还是拿过别山雪手里的资料自己看了看。别山雪一开始没多想,但是楚扶桑的脸色越看越差,到最后,眉眼已经全然冷了下来。
这份资料是近期病例情况,按理说有几个病毒传染就医的病人再正常不过,但是占比几乎达到可怕的80%就是纯见鬼了!
“怎么回事!”楚扶桑拍下资料就往外走,别山雪没反应过来,先跟了出去。
楚扶桑大步走到资料室外,对负责人一招手,皱眉问道:“最近病例怎么回事?”
负责人“啊”了一声,赶紧回想了一下,说:“北岭这边要举行个国际赛事,病毒传染有些扩散。怎么了?”
“占比80%!这是什么概念?”楚扶桑冷冷道,“怎么,北岭基地的人全传染了?”
负责人只是瞄了一眼就交给人工智能去处理信息了,完全没有想过竟然那么荒谬。负责人一慌,说:“我这就去查。”
楚扶桑绷着脸摆摆手。
别山雪站在楚扶桑身后,说:“会不会和我们查的东西有关系?”
楚扶桑沉声道:“可能性很大。”
不一会儿,负责人查完回来了。
负责人汇报道:“这些病人是从不同的基地过来的,每个人的行迹重合度很低。我刚才通讯问了其他生命中心,也是忽然多了很多病毒传染的病人。”
那就是出事了。
“怎么会各地都忽然出现大量病人?”楚扶桑与别山雪面面相觑,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猜测——那批失踪的、与病毒有关的病人。
“坏了。”
楚扶桑陡然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她拉住别山雪就朝电梯方向飞奔出去,别山雪一个不查,竟然被楚扶桑拽走了。
直到电梯的数字不断跳动,两个人站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楚扶桑听着自己惊吓的心跳,说:“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那批病人如果真的被周家安排到了各个地方,他们携带病原体,不断扩散……那怎么办?
基地的生物实验室能在短时间内应对这一波可怖的病毒吗?能快速研究出针对性的疫苗吗?基地能安置好因病毒而陷入混乱的人群吗?能保障社会正常秩序吗?
别山雪说:“先确定一下。”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楚扶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张师城播了个通讯。那头的张师城几乎是立刻接听。
楚扶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张师城快速道:“基地突现一批毒株,现在已经开启警戒了,你们不要回来。”
已经来不及了。
别山雪拍了拍楚扶桑的肩膀,无声安慰了下。
楚扶桑止住步子。
“我的疏忽。”她声音陡然变得沙哑,“周家一群疯子,早有利用病毒牟利之心,我应该早有防备的。”
别山雪:“不是你的错,现在我们先补救一下。”
根据她所学习的山下知识,想要应对突发的病毒危机,要么杀死毒株,要么发明疫苗……现在疫苗肯定是要制作的,但是显然一时半会来不及。她们得先隔绝新的毒株传播。
楚扶桑反应过来,她快速对通讯那头的张师城说:“把所有病毒传播地点都给我整理一份,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并控制住那批失踪并乱跑的病人!你们都做好防护。”
张师城平和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好,你们如果要去的话,一定做好防护。”
楚扶桑本来想自己穿防护甲走一趟的,不过别山雪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也问她要了一套。
最初下山时见向阳和卓胥他们所穿的防护甲和防护面罩装备在自己身上,别山雪已经不知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从下山起就被病毒牵连着的一条线,就这样串着她的游历一行。
据资料显示,失踪病人总共三十七个,大多是德城基地本地人。官方联系到了这些人的亲眷,通过各种方式寻找蛛丝马迹。
三天后,楚扶桑和别山雪回到德城基地。她们先被隔离起来,只能通过通讯联系其他人。
特案二队开了个投影会议。
“扶桑姐,你们带回来的病人基本都能对上案。生物实验室那边对他们做了检测,的确携带病毒毒株。”张师城说,“尤其是赵未……她一个亲眷的个人账户和周姚有联系。军方提审了收押所里的周不寒,他承认了这些事情。”
“但是已经爆发的病毒太棘手了,”卓胥皱眉说,“目前各个基地已经实行了全面隔离,但是我们早晚得放开,实验室那边还没有疫苗进展。”
楚扶桑连续忙了那么多天,已经跑遍大大小小到基地群,就差跑去东南亚基地了,她满心疲惫,倦怠地说:“能不能一口气把病毒全灭了,我已经烦死这些东西了。”
别山雪被“全灭了”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斟酌片刻后,问道:“你们都用什么方法来消灭病毒?”
“只能用疫苗和防护甲等装备来防范,平时多注重卫生和消菌。”
别山雪说:“强能量波动能不能消除一部分?”
“诶?”楚扶桑打起精神来了,“这是什么思路?”
张师城顾虑地说:“是指用能量石这种东西制造强能量波来大范围杀死毒株吗?不太现实,主要是病毒依附有机体存在,能量波动杀死他们的时候,载体先死了。”
人也活不了。
“也就是说,大范围高强度的能量波动是可以做到杀死这些东西的。”别山雪问。
楚扶桑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她抬手道:“对,你想做什么?”
别山雪:“灵力也是能量波动的一种,而且不会伤及人体。”
没有了解过“灵力”的卓胥和张师城都愣住了,被这个新奇到闻所未闻地方法震了两震。
楚扶桑眼里却闪着激动的光。
隔离还没结束,楚扶桑和别山雪就全副武装地被全副武装的官方人员带去了军方科研楼,确保不会有一丝传染可能性。
“你只需要证明一下灵力对人体无害就可以。”楚扶桑向别山雪交代了句,而后又犹豫道,“但是你的身体……?”
别山雪摇摇头,说:“没关系。”
楚扶桑并不知道别山雪为了出傩云山大阵与救她两件事情经脉受损严重,她最终还是退后一步,把地方交给了别山雪。
科研大楼里,别山雪对面站着一堆科研人员,都装备齐全,满怀紧张地盯着她。
如果灵力此法可行,那不止这次的病毒爆发,以前的残余、将来的可能……都能被消除!
别山雪缓缓伸出手,经脉即刻出现刺痛,她蹙起眉,忍着疼痛将灵力运转在手心。
随即众人还没看到看到她手中出现了什么,就见其长发无风而起,不远处的玻璃杯陡然爆裂!
众人一片惊呼。
证明灵力无害且有杀伤力后,官方同意拨出枯竭能量石来支持这个听上去就荒谬的方法。
德城基地外,原华北核验塔群已经被能量石爆炸削成一片平地,现如今这片空旷的平地上,别山雪独自默立。
她没有让任何人跟过来。
她手里握着一块灵石——仿效老头在阵眼所置的那一块,以逆道之举将灵力嵌入其中,封存所得。
如今她的经脉正承受着寸断的压力,因违逆而生的疼痛一寸寸地侵蚀着她。
但她面容却很平静,从决定再次下山起,她就已经预料到今日。只要根除病毒,楚扶桑就能查出她想查的东西,清理掉人世间的蛀虫,既然如此,她的修为付出便是值得的。
她将一块又一块能量石摆在地上,这些能量石都是实验室消耗干净的,里面的残余能量可以忽略不计。这些能量石将和地下埋葬的更多能量石相呼应,结成一个笼罩整个基地群的大阵。
而别山雪站在阵眼处。
她不爱学阵法,唯独刀法修得好,灵力也是师门中最为深厚的。但她明白这种禁术类的阵法怎么布置——怎么耗尽灵力地布置。
她咬破手指,滴在手里那块已经储存满灵力的灵石上,随即把灵石往空中一抛,两掌相对一碰,随即快速分开,左手握住右手拇指,另外四指散开,一个法印出现在空中!
法印随着她越来越快的动作而扩大,一片狭小天地内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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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山雪乌黑的长发被席卷得凌乱纷杂,终于,法印扩大到容纳所有能量石,别山雪踮起脚,把血往空中悬浮的灵石上一摁。
灵石在这一瞬间似乎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别山雪体内的灵力!别山雪右手按住灵石,左手掐诀,灵力以她几近破碎的经脉为通道,从灵石从散发出去,不断涌入地上摆放的、地下埋着的无数枯竭能量石中——一道除别山雪以外谁也看不见的阵法形成。
别山雪被灵力冲击着,她还来不及吸收就已经被迫送出,阵法至此,她已经没有叫停的能力。但是她根本没有打算停,别山雪右手紧紧握住灵石,为它输入她力所能及的最后一道灵力!
轰——
别山雪倒在阵眼里。
这个过程分明是无声的,她却仿佛听到刺耳的尖鸣声穿透阵法、掠过云层,裹着无尽的能量席卷像华夏大地。
无害的灵力浸透基地群内每个人的身体,带着特定的目的消灭罪恶……最后穿透光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动了动筋疲力尽的手指,感受到分明麻木的体内、经脉行将废裂的痛楚。
只是肉体凡胎。
手腕上的乾坤手环振动起来,别山雪已经没有力气接听,她呕出一口血,已经疲惫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终于,席卷而出的灵力完成任务,终于有一丝残余进入到别山雪的身体,如初春融雪下的清溪缓缓流淌在干涸枯竭的体内。
别山雪稍微找回点力气,撑着地面半跪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接听了乾坤的通讯。
“成功了!”通讯那头传来楚扶桑模糊的声音,她说,“你没事吧?”
别山雪咳出口血沫,说:“没……没事……”
通讯那头的楚扶桑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一阵混乱的声音朝她袭来。
“别山雪!你怎么了?!我马上过去!”
别山雪还没来得及回应,才恢复一点的身体又反弹似的疼起来,她咬牙捱着,却还是脱力晕过去。
……
再睁开眼就是一片白。别山雪把眼睛眨了又眨,才看到床边的楚扶桑。楚扶桑趴在床边微阖着眼,满脸憔悴,别山雪转了转眼珠,看到了房内躺得四仰八叉的卓胥、张师城和向阳。
房间布局很熟悉,别山雪认出来了是病房。她嗓子有些痒,忍不住无声咳了下。
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楚扶桑,她一个机灵抬起头来,和别山雪来了个空白的对视。
楚扶桑腾一下子站了起来。
“醒了!醒了!”楚扶桑下意识按铃叫医生过来,随后一把握住别山雪的手,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
别山雪被一连串的问题砸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事,刚想问病毒具体的处理情况,就见医生护士成串地小跑过来,于是只好把问题先咽回去。
卓胥等人也都爬起来紧张地看着医生。
检查完身体后,医生说:“很神奇,这味女士的身体自我恢复能力很强,无需药物等方式就在自行疗愈,这简直是个奇迹。”
楚扶桑知道这是灵力作用,只道:“确定她没有危险了?”
“没有了。”医生说,“再修整一下就会完全恢复。”
等医生都走了,向阳才带着哭腔喊了句:“吓死我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关心与责怪砸了别山雪满头,最后还是楚扶桑给叫停的,放过了刚脱离危险的病人。
楚扶桑问道:“医生应该看不出你的修为,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别山雪没什么感觉。经脉寸断,修为散尽……但不是没法子救,大不了就是重来一遍,她有耐力去重新练。
别山雪说:“我没有大事,基地怎么样了?”
张师城回答道:“军方就等着你醒后给你颁奖了,病毒除了大半,其他残余可以等实验室出了疫苗来解决。现在疫苗也有进展了。”
解决了就好。
别山雪松了口气。
楚扶桑沉沉地盯着她。
等其他人都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了楚扶桑和别山雪两个人。楚扶桑坐在床边,卷着别山雪的被角玩。
“你多久才能恢复?”楚扶桑问。
别山雪说:“用不了多久,我过几天回山上修整。”
山下病毒已经解决,傩云山大阵已经无用,师父可以好生修整了……她不信死劫不可度。
“好,回去好好修整。”楚扶桑垂眼说完这句就没有再说话。或许是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不能帮助她快些好起来。
……
别山雪回傩云山时,楚扶桑独自来送她。楚扶桑问起她的初衷。
“你说你修无情道,做出这样大的贡献,却连军方的奖项都不受,分明是有情了。”楚扶桑说,“那你的道心怎么办?”
别山雪站在风里,对她笑了笑,这个笑通透而温和,像是对楚扶桑笑的,又像是对这个世界在笑。
“无情并非真无情,我有对这个世间万物同样的情。”别山雪轻声说,“不论是我身边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你的无情道什么时候修成?”
“我不知道。”
也许是从前,也许是现在,也许永远不会再修成。但是没关系——
大爱无情,道心仍在。
而她要回傩云山了。
——正文完——
2025年3月10日,昼约。
32.番外一:入世
傩云山的大阵失灵了。
起因是别山雪回到傩云山养伤,以“再无后患”为由把老头从茅草屋里揪出来,强逼着老头把大阵撤了,然后趁老头不注意,把阵眼里那块灵石里的灵力一滴不剩地度进老头体内。
老头被她气得吱哇乱叫,围着山头追了别山雪三圈,边追边骂。
“你是想造反吗?眼里还有没有师父!傩云山大阵你说破就破,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气死我吗!?”
别山雪遛着老头运动几圈后停在树梢,纤细的树枝摇摇晃晃,她足尖轻点,稳稳地站在上面,墨绿的裙摆缀着碎光。
别山雪俯视着老头。
“傩云山早该入世了。”
老头一时默然。
柯鹿轻功不好,来得比较晚,就只听到这么一句话。
然后她们傩云山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卫星地图下。
各大基地当天就炸了锅,尤其是首都城市所在的北岭基地,连续派了几个队的人来傩云山探查——但是别山雪关于阵法实在是学艺不精,虽说她强行破解了阵法,让外界能观察到傩云山,但是外界找不到。
几个队伍的人在傩云山附近的阵法里绕来绕去,终于还是没找到,遗憾而归。
各大基地眼睁睁看着本来是空地到地方出现一座山头,却只可远观,当然不可能就那么放弃,千方百计地打听这是什么。一队无功而返,就有另一队领命而来。
这一天,别山雪身负师命,和柯鹿下山去联系其他山头——大多是和傩云山一样的避世宗门。
还没等两个人离开阵法的范围,就见七八个人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柯鹿结结巴巴:“他他他们要干什么?”
别山雪把柯鹿往身后藏了藏……没藏住,柯鹿跳了出来,直面这群身穿防护甲、戴防护面罩的人:“你们是做什么的!?”
别山雪无奈地叹气,拔出了身后背着的刀。
这群人可没有别山雪下山时的卓胥向阳那么热情,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掏出家伙就围上来了。
柯鹿一边慌一边躲,她轻功很好,主打一个看得见打不着,几乎把一群人的子弹遛成了没用的水珠。
这些人气不过,去围攻别山雪,别山雪抬手挽刀,先划了一圈锐不可当的圆,一下子挑下几个人的简易护腕。
她的动作比柯鹿的轻功还要更快、更灵活,刀锋强悍无匹地朝围攻的人劈过去,这些人还没看清她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就被她三下五除二地卸下了枪。
柯鹿幽幽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热闹。
围攻反被攻的人:“……”
天理呢!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使用冷兵器的?见鬼的是竟然还给冷兵器打赢了!
几个人被围在中间,又慌又警惕地前前后后打量这两个女子,发现一个绷着脸站在身后,白衣飘飘,黑发垂腰,活像被撞的女鬼;另一个就正常很多,正淡定地收回刀,漠然的目光往他们身上一瞥——被瞥到的人赶紧收回自己的打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
别山雪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基地?”
他们:“……同摇。”
别山雪点点头,指着前面的路说:“这边的阵法还没有完全破解,需要再等几天,你们要想出去就往正东走,阵法出口在德城基地。”
说完后还不等这群人发文,就迅速召出灵力,带着柯鹿御“刀”飞了。
直到离开大阵,两个人才停下,柯鹿笑眯眯地说:“哎呀师姐,我都好长时间没有打过架了,好过瘾。你在山下就是过的这种每天都有架打的好日子吗?”
别山雪瞥她一眼:“如果你想打的话,我每天都能陪你。”
柯鹿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立马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说:“还是算了算了,我只是想活动筋骨,不想伤筋动骨。”
柯鹿仰起头,望向远处的山门,说:“这就是咱们要来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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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鹿转移话题转得太快,别山雪懒得计较,回答道:“不错,这里便是胥集旧地。”
“是师父一直念叨的那个胥集吗?”
“旧地是六百年前胥集宗的遗址……唔,明面上是遗址,其实一直都有传承。和我们傩云山一样,被一道阵法封在了与世隔绝处。”别山雪道,“傩云山要现世,胥集的师祖便传信到傩云山,希望与我们一同商议。师父这才派了我们两个来与她们协商。”
“啊,商议什么?”柯鹿犹豫道,“我们傩云山这么有地位吗,出世还要和我们商议?”
别山雪漠然:“你还没拜师的时候,胥集掌门来傩云山挑衅被打回去了,然后她们掌门就认了我们做那个……长辈。”
这其实是一段双方都觉得丢人的往事。
几百年前,傩云山还被笼罩在灵气缭绕的云雾里,胥集也与傩云山毗邻而居,两个宗门各有所长,傩云山上人大多习刀剑,擅利器;胥集主修阵法,双方各有切磋。
直到一个胥集不懂事的小弟子对傩云山的大师姐动了心。
现在想起来,那可真是天雷滚滚似的一段岁月。
那小弟子勇气可嘉,阵法没练利索,刀剑种类都还没认全,孤身一人就爬上了傩云山,直奔后山而去,那么多人拦都没拦住。当然了,其他人可能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好好拦。
然后那个小弟子就被别山雪削了一顿——准确来说也不是单方面殴打,文明点来讲,是那小弟子见别山雪练刀,切磋过后当场拜服,坚持尊其为长辈。
当年的那个小弟子,就是现在的胥集宗掌门。
柯鹿陪别山雪上了这座山,好奇地问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两家就是有点交情了,怎么她们迁师门迁了那么远。”
现在胥集可不是在傩云山周边的山头上了,她们御“刀剑”过来都要老远。
别山雪道:“这是老头办的缺德事儿。”
柯鹿:“什么?”
33.番外二:意外[番外]
别山雪拿到特案队员资格后,却并没有和其他队员一起执行任务,反而做了个别的工作。
这就说来话长了。
傩云山现在的阵法都已经解开,与胥集、流安、五岳、少林等等门派一同入世,各大基地均被掀起轩然大波。
然后还没等基地反应过来,入世的门派们无一例外地遇到了和别山雪下山时同样的问题——失业危机。
各大门派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基地也没有忽视这些问题,找特案二队牵线,联系到了最先下山的傩云山大师姐别山雪,希望能够成立一个修行联合会,专门解决这些问题。
别山雪去到胥集联系朱羽,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最后修行联合会在北岭基地与德城基地分别备案,成员主要是避世修行的这些人,联合会主要把成员与基地官方联系起来,并与特案队与普通实践小组达成合作,为双方提供便利。别山雪任会长。
简而言之,就是基地给钱,成员帮忙做一些非修行者做不到的事情,完善任务执行者的构成。
而联合会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特案二队合作——逮捕逃犯。
别山雪在联合会里喊上了柯鹿,两个人在德城基地外与特案二队其他队员会和。
自动驾驶汽车的人工智能被半关闭,卓胥坐在驾驶座上,一脚油门直接冲进深林,狂风灌进车内,张师城扶了扶眼镜框,楚扶桑笑骂一句卓胥。
卓胥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在前面,猛得一打方向盘,轮胎刺啦一声划在地上,稳稳停在两人面前。
这两人正是等待特案二队队员们的别山雪和柯鹿。
别山雪带着柯鹿坐进后排,新改进的车内空间很大,坐下三个姑娘绰绰有余。楚扶桑挨着别山雪笑道:“终于舍得和我们一起放风了?”
不见的几个月里,楚扶桑清扫蛀虫,大概是春风得意,就这么一句话,生生笑出了和卓胥似的不靠谱的样子。
柯鹿和找到知己一样笑起来。
卓胥从后视镜里看了柯鹿一样,楚扶桑介绍道:“雪儿的小师妹,柯鹿,这回就过来给咱们帮忙的。”
“明白,”卓胥介绍了一下自己,片刻后扫了眼张师城这个闷葫芦,啧了声,又向柯鹿介绍了下张师城。
柯鹿笑吟吟:“好啊好啊,卓哥,你们要执行什么任务?需要我和师姐帮什么忙呀?”
楚扶桑说:“有个科技监狱的逃犯黑掉系统跑了,带着刚研发出来的时光机。”
别山雪略一挑眉。
“你们的收押所和监狱的防卫系统……”她犹疑道,“似乎应该改善一下了。”
“难办。”卓胥忙里抽闲问了句,“其实我觉得不好改善,毕竟跑的是个技术奇才,我看那头也没有斩立决的意思,估计是有什么招等着呢。”
别山雪:“但是赵未总不能是技术奇才?”
楚扶桑想起来那个从收押所里消失的女孩,嗤笑一声:“怎么可能真靠自己跑了。”
她简单说了下周姚手底下的人放走一系列病人的事情,说:“她们破罐子破摔,非得蹦哒着找点麻烦。还好最后雪儿找到了这些失踪病人……不过这个和咱们这回的任务没什么关系。”
这次的任务不难,主要是楚扶桑想把别山雪喊出来约一下。
张师城照例交代情况。
“逃犯编号105,去年十月份因侵害公民信息罪入狱,期间屡次尝试逃狱,只有这一次成功……并一鼓作气偷走了科技部新研发的时光机。”
“说得真好听,其实可以直接讲科技部内奸联系105把时光机带走的。”楚扶桑嘲讽道,“基地再不改革,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不知道的以为在给我们特案队提供就业机会呢。”
张师城无声一笑。
“赶紧抓完,回家吃饭。”卓胥一转方向盘拐了个弯,车子缓缓驶向大道,“向阳给我发消息说想请咱们吃饭,这会儿应该正等着呢。”
“人家那是想请雪儿,”楚扶桑说,“你就是个添头。”
“添头怎么了?添头也能吃!”卓胥哈哈一笑,“加速了!”
他向来爱飙车,每个宿舍楼配备的车库里,卓胥一个人买下了大半位置,停着一溜车——在人工智能和脑信息技术发达的如今,飙车这个爱好其实不太常见了,全息飙车可能更流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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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实飙车老手卓胥的速度没能加起来,终于还是遭了现世报。
刺啦一声尖锐的声音后,后车胎被爆破,车子旋转着被甩向路边,卓胥骂了声脏话,楚扶桑架起枪朝后面打去。
“有袭击!”
“张师城,定位!”
别山雪皱起眉,伸手一按,灵力瞬间捞起失去平衡的车,车子有惊无险地停下来。
被晃得头晕的柯鹿下意识设了个可出不可进的结界。
楚扶桑已经见机瞄准了开枪的人——她眯着眼,一字一顿道:“是105。”
代号105,偷走时光机的那位技术逃犯。
不远处一身黑衣的人举着枪和楚扶桑对着,大半身形都在掩护之下,他和楚扶桑两个人谁也不能奈何谁。
楚扶桑低声道:“雪儿。”
别山雪会意,敲了敲车壁,卓胥打开车棚,别山雪一跃而起,凌空就逼近105。
105大惊,瞬间把枪口挪向别山雪,刹那间开出三枪。
“砰!”
平衡已经被打破!
别山雪动作迅疾地躲开子弹,踩着徐徐飘落的叶绕到105身后,而105此时再已经躲却来不及了——楚扶桑已经用枪口对准了他。
胜负已定。
105却怪笑起来。
“坏了,”楚扶桑想起什么,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对别山雪喊了句,“快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105按了个什么东西,刹那间这一方天地都被白光所笼罩,仓促间别山雪只来得及回到楚扶桑和柯鹿身边,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一片寂静。
又一片喧闹。
别山雪再睁开眼时,发现白光不见了,卓胥花里胡哨的车不见了,所有人包括105在内,都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
别山雪率先站起来,她先运转灵力确定自己的身体没问题,而后打量四周。
这仿佛是一个什么广场,夜深人静时,不远处大屏幕上的字格外明显 。
2025年3月21日。
这是五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