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
2. 防风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罗向夏烦得想揍人,被窝里暖和得不得了,她占据了最舒服的角落,脸颊边就是方骞的胸膛,对方的心脏安稳的一蹦一跳,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罗向夏伸展躯体,不小心踢到了方骞的脚,便高傲的在上面踩了几下。
“真粘人……”
罗向夏嘟囔着,其实她挺喜欢被人抱着睡觉,但是每次醒过来看见方骞这张脸又莫名的觉得有点烦躁。
这样的温柔让罗向夏沉溺,又腻歪得让她厌烦。
方骞也醒了,就算他不想醒也不行,罗向夏一醒来就像只猫一样伸展着自己的爪子。方骞伸出手按停了闹钟,然后带着困意摸摸罗向夏的头发。
“早上吃什么?”
罗向夏继续把脸埋回被子里,享受着睡意的余韵,想了一会才说。
“豆浆油条。”
方骞犹豫了一下,“那要多等一会。”
罗向夏皱眉:“不做算了。”
方骞很不想惹罗向夏生气,但是他今天真的不能迟到。
“去外面给你买好不好?”
罗向夏的回答是一声冷哼,方骞知道她拒绝了。
罗向夏总是这样,永远不把她真正想法暴露人前,她喜欢让人去猜,如果猜不到那一定是方骞的错。
但是方骞这样木讷,他有时候真的猜不到,也会在罗向夏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时候自我怀疑——罗向夏真的爱他吗,爱她口中一无是处的男人?
方骞蹑手蹑脚的起了床,罗向夏因为被子里灌入的冷空气不满的哼了声。
方骞将被子给她压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去洗漱,收拾完了之后时间还有一些空余,方骞便急急忙忙的去厨房给罗向夏热了杯牛奶,再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
虽然罗向夏说不吃,但方骞又不能真的不管她,要是他一走了之,说不定晚上回来又会面对罗向夏没来由的一顿臭骂。
“夏夏……”方骞把食物放在床头,伸手去推又睡得迷迷糊糊的罗向夏,“起来吃饭好不好。”
罗向夏的回答是。
“滚啊!”
“不吃早饭会得胃病的。”方骞温言相劝。
“快滚,快滚!”
方骞知道此时此刻罗向夏是真的想让他滚,但正确选择显然不是掉头就走。方骞把罗向夏从床上拖起来又在她发火之前用被子把她裹成了一只蝉茧。
“我喂你。”
罗向夏绝倒在方骞没有脸皮的讨好下,她咬一口三明治就被灌一口牛奶,灌着灌着就完全清醒了。
被强迫吃完早饭后罗向夏看了一眼手机。
“你要迟到了。”
方骞就急躁起来,他没头苍蝇一样的找到自己的包,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喂。”
方骞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
“你过来。”
“夏夏。”方骞的语气里有一点哀求,他不知道罗向夏又有什么古怪的要求,但还是听从她的话去到了她身边。
罗向夏其实没什么事,就是突然而起的一点冲动,带点咬牙切齿的急迫和破坏欲。方骞走到她身边弯下腰看着她,眼神几乎像是被为难的幼犬一样可怜无辜。罗向夏更生气了,为什么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还会摆出这样的神情。罗向夏忍不住,她带着愤恨的想咬方骞一口,咬在唇角未免暧昧得像调情,于是她抬高头咬在了方骞的脸颊旁。
方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脸上的疼痛切实的提醒着他,一切都不是幻觉,方骞伸手一摸皮都破了。
“夏夏……”
出了门,方骞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痛。和罗向夏在一起,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受伤,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因为这个小插曲,方骞心情有些低落,他想不通罗向夏为什么突然攻击自己,就带着这样的郁郁寡欢骑着自行车走了。
其实罗向夏早就说要给他买车,但是方骞不愿意。一是因为学校离家并不远,二是他还蛮喜欢骑车上下班的感觉,三就是……身为一个老师,每天开着豪车去学校,实在是对方骞莫大的考验。
骑车经过百货大楼时偶遇了一个熟人。
其实要说熟人未免有些勉强,方骞根本记不得她的全名,只知道她姓王,是百货大楼里的售货经理。方骞之所以认识她,只是因为罗向夏经常在这位王小姐那里买东西而已。罗向夏的购买欲一向很强烈,每到逢年过节她都要到这里大扫购,买的东西再全部拿回老家送人。
方骞和王小姐相逢在红绿灯前,王小姐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哎呀,方先生,又遇见你啦。”
“你好。”虽然并算不上熟悉,但别人都这么热情的打招呼了方骞还是很有礼貌的回应了对方。
“您这脸?”
王小姐的眼神里放射出八卦的欲望。
方骞有点手足无措:“很……很明显吗?”
他掏出手机一看,真的很明显……
“被……是被小动物不小心咬到了。”方骞尴尬的说,想掩饰住自己的窘迫。
王小姐却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是罗小姐干的吧?”她悄悄说。
“不……不是……”方骞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哎呀,我都明白的,”王小姐一边说一边露出奇怪的笑意,“年轻人就是放得开,不过方先生和罗小姐都结婚三年了吧,没想到还这样有情趣。”
方骞连耳根和脖子都一起烧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
“不过您这样去上班可以吗?”
王小姐这样一说,方骞也感到了为难,可是今天领导要来视察是绝不能请假的。
“这样吧,我今天没带化妆品,不过商场都是熟人,您跟我一起去吧,我让卖化妆品的妹妹给你遮一些。”
“不好吧。”方骞犹豫不决,一边觉得大男人擦粉很奇怪,一边又实在没有勇气顶着脸上的伤口去面对同事和领导。
“没关系啦,反正都是试用品,本来就是给人用的嘛。”
王小姐似乎天性就这样热情,方骞面对她这样的人简直无法招架,迷迷糊糊就被她拉着走了。
等坐在化妆凳上被好几个女人摆弄时方骞才开始后悔,但这个时候已经走不掉了。
王小姐和她的姐妹一起带着笑意围观着他,方骞觉得自己像个突然来到人群中的猴子。
“罗小姐看起来就很强势,没想到……嘻嘻嘻。”
方骞这辈子再也不想听见‘嘻’这个发音了。
“我……我要迟到了……”他徒劳的挣扎着,但毫无用处。
“放心啦,保证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对呀……我们的技术很好的……”
“要在这里当导购真的培训了很久呢……”
“方先生看起来真可爱,连我都忍不住想欺负。”
“你这话千万不要让罗小姐知道了,她脾气可很坏……哦,我是说,她对方先生的占有欲很强烈呢。”
“占有欲……”
“难道方先生感觉不出来吗,”王小姐笑嘻嘻的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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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坏脾气的孩子啦,因为太喜欢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总会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呢。”
“是……是吗?”方骞不是很相信,罗向夏对他总是嫌弃得不行,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因为太在乎自己了。可方骞心里又忍不住有一些窃喜,因为罗向夏的确像那样坏脾气的人。
脸上的伤被很完美的遮住之后,方骞看了看时间,不由得发出一声悲鸣,他一定会迟到了。
“方先生还是打车去吧,”王小姐说,“应该来得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方骞只好把自行车停在百货大楼门口,然后咬牙打了出租车去学校。
方骞走后,几个售货员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他就是那个大客户的丈夫啊?”
“是啊,一直听你们讲,今天总算看到真人了,不过也很普通嘛。”
“他跟他老婆是青梅竹马啦,听说是个老师。”
“大学教授吗?”
“不是啦,小学老师而已。”
“哇,女强男弱诶,罗小姐我见过,很难伺候的……这样生活在一起很辛苦吧。”
“有什么辛苦的,人家老婆随随便便拿一点出来就抵我们劳碌一辈子了。”
“就是这样才辛苦啊,女人的话有个富豪当老公就很好,可他是男人,自尊心会受不了吧?”
“那就不知道了……”
“好了,”王小姐拿出当经理的派头,“不要在这里说客人的闲话赶紧去工作。”
“对了王姐,”一个售货员八卦的问,“他老婆那么有钱……嘻,他为什么骑自行车上班啊?”
“人家有钱人的癖好啦,你以为都像你们一样呢,别人又不差车开。快工作,不然扣钱!”
踏进学校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方骞总算避免了迟到罚款的下场。不得已要打出租就让他有点肉痛,要是再倒霉的罚款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同事安庆走过来,不由得打量了方骞一眼。
“你今天皮肤看起来好好诶。”
“啊,是吗……”方骞很尴尬,“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好吧。”
安庆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有爱情滋润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过你才结婚没几年,正是新鲜的时候,等再过些年就不一样了,就像我跟我老婆一样。当初想得不得了的事,现在完全索然无味,睡在一起都嫌烦呢,早知道当初就不结婚了。”
方骞有点生气:“难道你和你老婆是因为那些事才在一起的吗?”
安庆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你不是吗?”
方骞气得脸都红了。
不过在他说话之前安庆又哈哈大笑着开口了。
“开玩笑啦,不过也差不多吧,我只是需要一个老婆,我老婆也只是刚好需要一个老公而已,说什么爱情太天真。新鲜感过去了,连碰一下对方都要洗半天手。不过你当然不一样,我们都知道的,罗向夏当初为了追你可是大张旗鼓呢。喂,方骞,我们结婚吧……哈哈哈哈哈。”
方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好了,今天领导视察,要有点精神……对了,下个星期同学聚会你知道吧?”
“知道。”
“你和罗向夏会去的吧?”
“向夏最近有点忙……”
“别找这些借口了,罗向夏小时候就不讨人喜欢,现在更是眼睛长到天上去……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好不好。但是下个星期以前的老同学难得聚会,你还是把她带来吧,大家都很想知道你和向夏过得怎么样了呢?”
3. 甘草
安庆是方骞和罗向夏的小学、初中兼高中同学。
他和方骞的缘分要更深一点,虽然不是一个大学,但毕业后还在一个地方工作。
但是方骞并不喜欢安庆,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也仅限于表面朋友而已。
安庆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虽然教着美术这样感性的工作,实则非常务实,嘴巴也很不讨人喜欢。他不敢在罗向夏面前乱说话,就总在方骞面前开些让人讨厌的玩笑,不过是欺负方骞是个不轻易发脾气的老好人罢了。
不过同学聚会……
方骞有点头痛,有安庆在他其实只是推脱不掉,可是不知道罗向夏会不会想去。
还有另一件事让方骞苦恼,今天是他和罗向夏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他不知道应该送什么礼物好。
方骞走后罗向夏也睡不着了,她起身慢慢收拾,一个人在房间里孤寂的走来走去。这座房子是她当初一眼看中的,市中心、交通便利闹中取静,地方大又昂贵,价钱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罗向夏就喜欢让人瞠目结舌,所以她才买下了这里,不过现在再看的话未免有点太大了。两个人倒还好,一个人就显得太寂寞了。
罗向夏当然不是想念方骞,那个粘人精走了才好,总是缠着她不放很烦人的。
收拾好了以后,罗向夏去车库开车,她开一辆黑车,颜色低调车型倒很张扬,旁边挨着一辆白色奥迪,是罗向夏两年前买的,但是一直没人开。罗向夏看着就生气,过去就踹它一脚。
两年前罗向夏还算对方骞有些新鲜,偶尔情热时也想搞点小浪漫。这车是她偷偷买的,结婚纪念日时给了方骞钥匙。说是她自己喜欢,但是既然买下来了就给方骞开好了。但是方骞那个木头完全不领情,说什么开这样的车去学校影响不好。罗向夏已经很克制了,一百万都没有的车有什么影响不好啊?
于是这车就一直放在车库落灰,唯一的用处就是让罗向夏每天踹一脚解恨。
眼看着张扬的黑车扬长而去,拉住了新来同事的保安叹了口气。
“每天都要来这么一遭。”
“这么说那也是她的车?”
“嗯。”
“虽然说比黑车便宜不少也不用这么糟蹋吧?”
“有钱人的怪癖吧。”
“那这怪癖挺费钱的……”
到了公司时间也还早,除了十点钟有场会之外,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处理。
开完会之后,助理进来通知她明天的行程,说完之后仿佛才想起来一样。
“啊,今天是罗总您的结婚纪念日,恭喜,请问有什么计划要我提前定位置吗?”
罗向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么快都三年了啊?”
“是啊,”助理笑着说,“当初我还去参加了您的婚礼,没想到一转眼都三年了。您和方先生的感情真好,今年又想送他什么礼物呢?”
罗向夏撇撇嘴。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感情的确挺好的吧,毕竟就连架都吵不起来,单纯是罗向夏一个人发脾气,更不用说动手什么的。
“罗总?”
罗向夏回过神来:“算了,老夫老妻的,不用再搞这些虚假的东西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为对方用心的话,对方也会感受到您的爱意呢。”
“他感受得到个屁……”罗向夏嘟囔,然后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今天集客的老总有时间没有,已经约了他好久了。”
助理翻了翻备忘录,“说是下午有时间,但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另外的合作商了吗?”
“反正没事,去谈谈也好。”
和集客的老总见面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长相很是出挑人也高高大大,带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就很干练的样子。
“朋友家的小辈。”集客老总介绍说。
“您好,久闻大名,我姓方,叫方徽远。”
“哦,您也姓方吗?”
方徽远笑了笑,“听闻您的丈夫也姓方,真是很有缘分。”
罗向夏不觉得有什么缘分,不过因为方徽远实在长得好看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集客的总裁笑着说:“徽远的年纪也和罗总差不多,你们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就十分养眼,要不是罗总英年早婚,我还真想给你们拉拉红线呢。”
罗向夏听着这话很膈应,疑心对方是在骂人。
方徽远淡淡的说:“刘总说笑了。”
罗向夏便对他的感官稍微好一点。
和集客最终也没谈成什么大事,只是稍稍确定了一下明年两家合作的方向而已,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散场了。
接着回了公司找事做,一天就过去了。
开车路过商场时罗向夏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助理的话,反正也不急着回家,罗向夏就把车开过去准备挑点东西。反正方骞那个人,随便从商场里买点东西给他就会很高兴了,哪里用得着悉心准备啊。
商场罗向夏已经很熟悉了,根本没什么可逛,里面的东西罗向夏也没看到什么可以送给方骞的,但现在再去费心准备的话显然来不及,于是罗向夏就随便买了只高档钢笔当礼物。其实方骞一直想养宠物,只是罗向夏不允许,至于为什么不允许她也不说,反正她总是这么无理取闹,又拥有绝对的权威。
出了商场,罗向夏却看到让人大脑充血的一幕。
方骞被一个黑衣男人拎着衣领打,他的自行车倒在一旁,一辆宝马停在旁边车身被刮出很长一条口子。
愤怒之下罗向夏都没保持住一贯维持的优雅形象,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粗暴的人,所以也理所当然的采取了非常粗暴的解决办法。
她走过去,一脚就踹到了男人的子孙根上。
男人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惨叫,方骞流着鼻血,衣裳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呆呆的看着罗向夏。
罗向夏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废物吗,被人打都不知道还手?”
“可是……”
“可是个屁啊,”罗向夏气得口不择言,“你他妈从来就这么窝囊,一辈子也变不了是不是!”
“贱女人……”
黑衣男渐渐缓过气来了,他扬起拳头要打。可是还没落下来就被罗向夏干净利落的放倒了,她一只手抓着对方衣领一只膝盖抵在男人胃上,为那种肥肉的触感打了个寒颤,然后一拳又一拳朝着对方鼻子揍。
血很快流了出来,恶心得让人想吐却更加刺激了罗向夏的暴虐因子,打真人可比在拳馆里打沙包畅快多了。但是罗向夏一点都不畅快,她越想越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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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车里放了个网球拍,就转身回去准备拿出来行凶。
“夏夏!”
方骞从背后抱住了她:“好了,不要再打了,会……”
罗向夏凶狠的瞪着他:“会怎么样,出人命吗,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方骞不敢信她廉价的承诺,只是抱着她不松手,心想再放任下去,按照向夏的脾气真的会出人命也说不定。
“放开!”罗向夏大喊,一边开始问候黑衣男人的祖宗十八代。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商场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王小姐和其他几个人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一时都震惊于罗向夏的残忍手段。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为他们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喋喋不休又兴奋莫名。
“这就是罗小姐啊……”早上说也想欺负方骞的小职员突然觉得背后发寒。
黑衣男人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但骂人的力气还是有的,就躺在地上跟罗向夏对骂。
“……今天刚提的车,刮了我的车,还打人!”
“打你就打你,最多赔钱好了,老子赔得起!”
罗向夏把这个男人对方骞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你……你给我等着!”
“老子等不了!”
罗向夏挣开方骞的控制,从路边花坛里捧出一块大石头猛的朝宝马车砸去。
“什么破车,刮了一条口就敢打我的人!”
花坛里有分量的石头还挺多,男子的车很快就粉身碎骨,和方骞一样狼狈。
罗向夏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回头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扔进黑衣男人的车里。
“罗向夏,医药费和修车费随时找我报销。”
方骞不知道怎么办,一直呆呆的站在旁边,直到被罗向夏拉进车里被绑好了安全带才想起。
“我……我的车……”
“车个屁呀!”
罗向夏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油门一踩就走了,徒留下一众看热闹的人群对着地上的黑衣男子拍了又拍。
回到家,罗向夏还是很生气,方骞极没有眼色的站在门关,像一个犯了错不敢回家的孩子。
“进来呀,我能吃了你?”
方骞就慢慢走到罗向夏身边,他看见罗向夏的手受伤了,就牵起她的手准备仔细看看。
“滚!”罗向夏一把将手抽回来。
“夏夏……”
“夏夏、夏夏……夏夏个屁,”罗向夏破口大骂,“你是我老公,还是我是你老公。我是你妈呀,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人护着!”
这样的话十分伤人,方骞的心里很不好受。
“你在家里讨好我就够了,在外面还要讨好别人,”罗向夏喋喋不休,“你也太没出息了,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我没有……”
方骞苍白的辩驳,不知道是在说他没有讨好罗向夏,还是在说他没有讨好外人。
罗向夏又把他大骂一顿,然后甩上门不再理他了。
方骞感到很失落,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却总归感到自责。
他一个人独自在外面坐了很久,然后下楼去买了些处理伤口的东西,只是等他回来时罗向夏已经失去了踪迹。
4. 杜仲
罗向夏进了局子,当方骞红着眼睛喘着气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被询问的罗向夏。
“夏夏,你没事吧!”
罗向夏又一次因为方骞感到很丢脸,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嫁给种丢脸的人啊。
“所以起因就是因为你不小心刮了人家的车?”
“都是我的……”
罗向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方骞只好改口:“其实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监控都看得明明白白,”脸嫩的小警察严肃的训诫他们,“影响也太恶劣了,这样对社会造成的影响很差。你们有孩子吗,难道当着孩子的面也这样,暴力不能解决所有事情的,得给孩子做好榜样啊,当个懂文明知礼貌的优秀公民。”
方骞低下头:“我们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也不行啊,都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明白吗?”
罗向夏的助理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她迅速处理好了所有事情,将罗向夏从警察的唠叨中解救了出来。
“罗总……”助理咳嗽了一声,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向夏没理她,一个人走开了。
“真是麻烦你了,大半夜的赶来,其实我们自己就能解决的……”方骞不好意思的说。
“分内的事,”助理笑笑,她很喜欢方骞,觉得对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我听见警察的话了,您也不用往心里去。老板是一个很任性的人,但她非常爱您,说不定很快就会转变想法呢。”
“啊?”
方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他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老板就交给您啦。”
目送着助理远去,方骞不由得叹了口气。
孩子?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吧……
方骞身体健康,罗向夏也没有什么隐性的遗传疾病,但是结婚的时候两人就说好了,不要孩子。
方骞其实非常喜欢小孩子,也很想拥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但是罗向夏却不一样。
“孩子是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的,用的是我的肚子,你只用贡献一颗精子而已就要我含辛茹苦十个月,身材变形、留下疤痕,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死掉。我才不要生孩子,那种怪物只会消耗父母的生命,要来干什么啊?”
这就是罗向夏的原话。
虽然非常遗憾,父母那边也有很大的压力,外人还会说闲话,但方骞也不想勉强罗向夏,因为他也的确无法帮她分担多少。
回过神来,罗向夏已经走出很远了,方骞赶紧追上她。
“夏夏……”
“别叫我。”
罗向夏憋着气向前走,根本看都不看方骞。
“啊!”
罗向夏倒霉的摔了一跤,扭到了脚。
“夏夏。”方骞惊呼一声,赶紧把她扶起来。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罗向夏说,“都怪你啊。”
“对不起……我背你吧,去医院看看好吗?”
“不去医院,你还嫌我今天丢脸丢得不够多吗?”
方骞叹气,把罗向夏背了起来。
“那就回家吧,我买了些药膏,应该用得上。”
今晚没有月亮,路灯倒是很明亮,方骞背着罗向夏一步一步的朝家里走去。罗向夏不说话也不骂人,估计是骂累了,方骞就这样感受着背上的重量,闻着罗向夏身上的味道,竟然也生出一点温馨知足的感觉。
他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即使罗向夏粗暴又毫不温柔,但他就是无法自拔的爱着她。
罗向夏就是方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没有并列。
“夏夏,我想唱歌。”
“不想听,你听的歌都很老土。”
“张宇的。”
“雨一直下?”
“不是,”方骞摇摇头,“都是月亮惹的祸。”
罗向夏无语:“你果然俗气,这是广场舞大妈才听的!”
方骞不管,自顾自的哼了起来。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这样月色太美丽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回到家里,罗向夏已经昏昏欲睡。方骞帮她卸了妆擦了保养品,还帮她洗了脚,然后开始给她处理手脚上的伤口。
手上的擦伤都是打人时留下了的,已经结了血痂,根本没什么处理的必要,再晚一点都要自己愈合了。倒是脚腕上的伤有点棘手,一路走回来竟然肿起老高。
“夏夏,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罗向夏烦躁的把头埋进被子里用行动表明了拒绝。
方骞只能自己帮她处理,好在家里还有云南白药,方骞帮罗向夏揉了一下后就把药给她喷上了。
罗向夏另外一只脚蹬在方骞的大腿上,说:“我饿了。”
方骞这才想起他们还没有吃饭。
“想吃什么?”
“……方便面。”
“那是垃圾食品。”
“我就要。”
“吃鸡蛋面好不好,我去给你煮,保证很好吃。”
“我-不-要。”
方骞拗不过罗向夏,只好又下楼去给她买方便面。煮的时候特意只用了一半的调料包,还卧了个鸡蛋。
罗向夏端着面在床上吃,吃了几口就觉得腻到想吐。她小时候最羡慕别人吃泡面,却总是吃不到,现在别说方便面,就是她要包个方便面场都轻而易举,但是方便面却再也不能填补她以前的渴望了。
“不吃了。”
罗向夏把碗递给方骞,好在方骞十分了解她,只下了一包的面,罗向夏不要了他就把剩下的面两口吃光。
“你有病啊!”
方骞不安的抬起头:“浪费了多可惜,我没关系的啊。”
“谁管你有没有关系啊……”罗向夏气结,“是我嫌弃你,好像我虐待你一样。”
莫名其妙又遭到嫌弃,方骞已经习惯了,他洗了碗后又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才躺到床上。
“今天不准抱着我睡。”罗向夏没好气的说。
“哦。”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方骞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但半夜他又被身上的压迫感唤醒。睁开眼一看,罗向夏像壁虎一样趴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弄得窒息。
方骞只能把翻了个身,把罗向夏小心圈在怀里。
希望明天早上起来不会挨骂,方骞迷迷糊糊的想。
但是罗向夏睡着了总是可爱的,他又忍不住亲了她睡得绯红的脸蛋一下。
第二天到公司时,罗向夏才想起,买的钢笔还没有给方骞,更生气的想起昨天方骞根本没送她任何东西,连一句结婚纪念日快乐也没有!
“好你个方骞,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了……这种人,干脆离婚算了!”
助理正好进来送东西,不小心听到了罗向夏的话。
“罗总想离婚?”
“关你什么事啊,你也少八卦一点。”罗向夏没好气的说。
助理笑了笑:“我能打听打听是因为什么吗?”
“不能,”罗向夏想了想又说,“这还用问吗,我有钱有貌有手腕,方骞又笨又懦弱,根本配不上我。”
“也不能这么说,”助理推推眼镜,“有些人天生就缺少对抗别人的勇气啊,而且您在方先生心目中很重要,要是罗总遇见危险的话我想他拼尽全力也会保护您的。”
“他拼尽全力也是废物啦,”罗向夏说,“而且你真的觉得我们相配吗?”
“也快到10月底了。”助理说。
罗向夏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但是温度很低。
“所以这跟我们配不配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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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她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您看,有些人已经开始穿大衣羽绒服了,有些人却还穿得很淡薄呢。”
“穿得少的那些都是神经病。”罗向夏说。
“神经病应该没有那么多吧,”助理笑着说,“一样的天气,有些人觉得很冷,有些人觉得不冷,所以要穿什么衣服都是为了自己舒服而已。配不配的又有什么关系,究竟是冷是热只有自己知道嘛。”
“说得简单,你干脆去当哲学家好了,留在这里实在屈才,”罗向夏冷哼一声,“就算不冷,要是这样的天气穿短袖,人家也会以为你脑子有病吧。”
“我以为罗总这样的人应该很坚持自我才对。”
“人是群居动物又不是独居动物,”罗向夏躺在皮椅里转来转去,“方骞就像一件大家都说土的外套,人人都在说你自己也会被影响的。”
助理把罗向夏拉起来,再把签字笔塞进她手里。
“我相信罗总不会被影响的。”
“哦?”罗向夏抬头看着她,不明白她对自己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因为你常常都说大家都是白痴,根本不值得多费一点心。”
“……”
真是好有道理啊。
“对了,”助理突然想起一件事,“下个星期有您的同学聚会,您让我记得提醒您来着,就在星期一哦。”
罗向夏记起来了,是有个初中同学聚会。
说实话,那些同学罗向夏一个都不喜欢,要说讨厌的人她倒是能说出个头头是道。但是罗向夏一定要去,正是因为她很讨厌他们。
“能让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他们也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啊。”
助理对这样自大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认真的监督着罗向夏看文件而已。
罗向夏就一边计划着明天怎么大出风头,一边兴致盎然的签着字。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要给方骞打个电话。
“让你请假就请假……什么不用了……没有可是,照我的话做,要是明天看不到你,我们就去民政局吧……去民政局干嘛,离婚啊笨蛋!”
罗向夏挂了电话之后,助理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罗总您上热搜了呢?”
“嗯……嗯!”
助理拿出手机翻出热搜第一名——宾利和宝马的对决。
点进去一看,罗向夏老拳相向的身影越然手机之上。
再往后翻,连方骞都上照了,还有个视频记录了她发疯的所有经过。
罗向夏扶额:“真丢脸。”
助理倒是看得精精有味:“我倒是觉得罗总很英勇呢。”
“你的意见不重要,”罗向夏大喊,“让它消失!”
——————
作者有话说————
我小时候真的觉得都是月亮惹的祸这首歌俗爆了,昨天我妈在哼,我突然就想到了方骞。
这首歌唱的不就是方骞和罗向夏吗?
(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
让我不知不觉满足
被爱的虚荣
都是你的错你对人的宠
是一种诱惑
都是你的错你的痴情梦
像一个魔咒
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
——这些说的正是罗向夏,方骞太容易爱上他,他对她的温柔简直就是咒语。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
才会在刹那之间
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这写的就是方骞,一心就想和罗向夏白头到老。
怎样的情生意动
会让两个人拿一生当承诺
这句我最喜欢,是方骞和罗向夏两个人的写照。
至于雨一直下,哈哈哈,大家也可以去看看歌词,脱口而出的总会代表一点掩藏的意义嘛。
5. 决明子
星期一,罗向夏带着方骞去做了造型,让他从头到脚的改变了一下。
虽然看起来也还是平平无奇,但至少顺眼一些了。
而且一看就……很贵。
“夏夏,不用这么破费吧。”
“你担心什么啊,我喜欢就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虽然同学都很久没见,但这样费心会不会太隆重了?”
罗向夏嗤笑:“谁会为他们费心啊?”
“那……”
“是为了炫耀懂不懂?”
“可是我也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啊……”
罗向夏绝倒:“谁说是为了炫耀你啊?”
方骞不说话了。
一天就浪费在东跑西跑上,到了晚上约定好的时间,一辆张扬的黑车停在了聚会的店门口。
“哇塞,这个出场也太炫了吧!”
安庆端着酒杯迎上来。
“有吗,”罗向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很平常啊。”
方骞很尴尬,这样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让他无所是从,就赶紧牵着罗向夏的手找到座位坐下。
“这两位是?”
“哎呀,罗向夏和方骞啦。”安庆大声说。
“简直认不出来。”
“是啊,你不说我们还以为哪个明星走错地方了呢。”
“我的天,你们变化也太大了。”
“向夏你不会是去整容了吧?”
罗向夏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
“怎么可能,”方骞摆手,“她最怕痛了。”
“但是变化真的好大。”
“是你们有眼无珠,”安庆喝着酒说,“我以前就跟咱们班上的男生说,别看向夏不打扮,其实五官是长得最好的。”
罗向夏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怎么约在这里吃饭?”
“这里比较便宜嘛,”安庆说,“要考虑大家的。”
“是啊,这家店味道不错的。”有人附和。
大概也是看出了罗向夏的嫌弃。
也对,从她的长相和穿着气度来说出现在这种店才像是开玩笑。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
“对了,听说向夏和方骞已经结婚了?”
“是啊,”安庆又抢在罗向夏和方骞的前面说话,“他们结婚两三年了,不过你们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罗向夏皱起眉头,早有预料是怎么回事?
“你们忘记啦,向夏的初吻在初中就给方骞了嘛!”
众人一时哈哈大笑。
方骞窘迫不安的看着罗向夏。
“向夏,你不会忘记了吧?”
安庆喝多了,竟然想来拍罗向夏的肩膀,吓得方骞赶紧把他弄到一边坐下,同学聚会搞出血案就不好收场了。
“我怎么会忘呢……”
初中的时候罗向夏和方骞分到了一个班,刚开始还好,可罗向夏很快就发现了方骞依旧交不到朋友,不管他怎么讨好别人也没用。
因为初中也大多数都是熟面孔,不过从一所学校换另一所学校而已。都是一片住的孩子,谁不知道谁啊?
说起来,方骞被歧视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第一当然就是因为穷。
虽然大家都很穷,但他尤其穷,穷到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也实在让人咋舌。
异类本来就容易被排挤,何况是那么弱的异类。又不懂得还手,被欺负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就是因为方骞很惨,按理说惨应该让人同情,但他实在太惨,惨到还属于孩子的微弱自尊心常常被拿出来践踏给别人看。时间久了,本来同情他的人也仿佛理所当然的觉得他的自尊就是不值钱。
方骞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继父,谁也不知道他母亲是谁,是死了还是跑了。他继父是开车行的……洗车行。
所以说人的善恶不能一概而论,方骞的继父虽然大发慈悲的养着他,但绝对说不上无怨无悔。
罗向夏常常看到年幼的方骞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汗衫被他后爸从马路头撵到马路尾,这样的闹剧连观看的人都觉得荒诞又不忍。
当然最终是跑不掉的,被逮到了就是一顿毒打,方骞的哭叫求饶罗向夏在屋里堵着耳朵都听得见。
她不想看,但是又忍不住,就和一群孩子站在人群里看着跪在洗车场里的方骞。
他那个后爸真是毒啊,方骞要跑,他就把啤酒瓶子摔碎,摔了好多个再把玻璃碎片扫在一起。方骞就跪在那上面,血把蓝色的玻璃染成了让罗向夏头晕的颜色。
方骞还能怎么样呢,他胆子那么小,像只兔子,稍微吓一吓就要心脏爆裂死掉。后爸要打他时求生的欲望让他知道逃跑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正是因为他胆子小,方骞才不敢一走了之,因为走掉之后不是饿死就是饿死,罗向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但至少还是有点脑子的。因为方骞不敢跑掉,所以罗向夏才能冷眼旁观他一直长到成年。
罗向夏是有同情心的,虽然她自己也过得不怎样,家里也穷父母三天一吵五天一闹,但她的同情心安放在方骞身上就显得非常合适。
谁让方骞那么惨呢?
罗向夏虽然年纪不大,但很小就有了复杂而强烈的感受。在别人还只知道撒尿和泥过家家的时候,她就敏锐的洞察到了自己对方骞奇妙的情感。到了初中时,她渐渐长大,这种幼时就埋下种子的感情就越演越烈。
她很同情方骞觉得他很可悲,又有点看不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起,大概因为大家都看不起他吧,罗向夏也不想搞得自己太例外,与此同时还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要欺负他的冲动。
方骞被虐待时罗向夏很不忍心,但等方骞可怜巴巴的站在她面前,罗向夏总控制不住血液冲上头脑,那种时候她简直想扼死方骞。
当然了,她从来没有采取过行动。否则方骞早就死了,她也早就锒铛入狱。
罗向夏只是一向卑劣的采取了不入流手段,她在人前一言不发,但在人后安慰方骞。她会在方骞吃不上饭的时候,偷偷给他带东西,会在方骞跪了玻璃渣后偷偷找到他,温柔的替他挑玻璃渣。
哄骗得方骞这个傻子以为她是落入凡尘的天使,世间最完美善良的人。
罗向夏当然不是了,她只是想独占方骞,然后可以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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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搓扁揉圆。让这样一个一无所有悲惨得没边的人认为她是救世主对罗向夏来说简直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哦,要说回初吻这件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罗向夏刚刚替方骞挑完了玻璃。方骞眼里含着干涸的泪,罗向夏简直想抱抱他,将他揉碎在怀里,这种冲动实在不像话,罗向夏就抑制住了。
不巧的是他们躲藏的二人世界被安庆带着几个同班同学发现。
小时候的安庆虎头虎脑膀大腰圆,当然不怕根本没人撑腰的方骞和弱小瘦弱的罗向夏。
他还是初中的霸王呢,常常带头欺负方骞。
方骞很怕他,罗向夏也有种秘密被撞破的尴尬。
“哈哈哈,我发现了一对小情侣!”
方骞和罗向夏的脸都白了,对他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情侣这两个字简直是最恶毒的诅咒,仿佛宣告着他们从此被孩子世界彻底孤立一样。
“情侣……情侣……”
安庆身后的几个人一边跳一边拍手,说实话比现在的孩子幼稚多了,贫穷时代的人好像是要蠢不不少。
正因为愚蠢和见识少,窥见一点隐秘的东西才会以为抓住了天大的把柄。
安庆按着罗向夏的细脖子往前一推,她一下就亲到了方骞的嘴。
不,还不如说是撞到,牙都撞得松动了。
方骞大概也很痛,更多的是不安和慌乱。
罗向夏生气了,但她如此卑鄙无耻,不敢向强壮的安庆发作,反而一巴掌打在了方骞脸上。
“臭流氓!”
然后他们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初中,罗向夏好久都没跟方骞说话。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罗向夏喝了口酒,开始解袖扣。
“只是有一点印象而已,”安庆说,笑嘻嘻的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谈恋爱是怎么回事,你们的事情却传得整个年级都知道,不过你们究竟怎么好上的啊……”
方骞的脸本来就很白,现在更白了,他不知道是该担心安庆会不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上不了班,还是该担心他们又要去警察局走一趟。
“还是你牵的线呢,不记得了?”罗向夏问。
安庆惊讶的瞪眼:“真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罗向夏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一笑。
“不记得就算了,大家吃得怎么样。难得聚一次,十几年不见了吧?”
“是有十几年了。”
美女说话总是不缺人附和的。
“今天不能就这么简单就散场,”罗向夏朝大家笑,“我和方骞的婚礼很多同学都没来,不如这样,今天我请客带大家去一个好地方乐一乐。”
简直是一呼百应。
罗向夏带大家去的地方是一个会所,其他的说不出来,就是让人一看就自惭形秽,一个人绝对没有勇气踏入的地方而已。
安庆已经有点清醒了,他最俗气不过,所以也最兴奋和惧怕。
“这样的地方……太破费了吧?”
但是罗向夏已经带头朝里面走去了,迎宾人员体贴又周到的陪在每个人身边,为他们拿衣服引路。
6. 黄芪
“夏夏……”
方骞坐在罗向夏身边,他总是有点担心,虽然目前为止还没发生什么暴力流血事件,但以罗向夏的脾气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安庆。
“你闭嘴啦。”罗向夏说。
“出来玩,还是不要生气比较好。”
方骞说,罗向夏根本不理他。
有钱人玩的地方虽然也逃不过酒色钱权,但在没撕破脸皮之前反而显得越发高端不可冒犯。
同学群里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不敢像在烤肉店里一样放肆吵闹,人人都不免感到一些格格不入的不安,除了罗向夏。
漂亮得像模特一样的服务人员要上来倒酒,罗向夏制止了她。
“我们同学好多年没亲近了,弄得这样规规矩矩太有距离感。”
“是呀……”
“就是嘛向夏,让他们出去就可以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罗向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她把酒瓶子递给安庆,“安庆是我们的老大哥,让他来倒酒啦。”
话说得很好听,但气氛却莫名的尴尬,安庆也终于感受到罗向夏故意为之的羞辱。明明在烤肉店他给大家劝酒倒酒也很开心,但换了个地方就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好……好吧,本来就该我这个大哥照顾你们嘛,我以前还是班长呢。”安庆笑着给自己缓解尴尬,但因为大家都不笑反而让他更尴尬了。
“不要扭扭捏捏,”罗向夏笑着说,艳丽得像个邪恶的妖精,让人不敢直视,“快点倒酒吧。”
安庆只好给大家倒酒,要是在烤肉店他肯定就拒绝了,但换到这里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这样的会所都十分人性化,每个角落都分开安放着舒适的座位,让置身其中的人既保留相互的联系又不至于太过靠近。但罗向夏偏偏要带他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旁,头顶的光让每个人都无所遁形。安庆就这样拿着酒瓶,在所有人注视下在会所工作人员的窥视下,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酒。
也不是没有人为他缓解尴尬,说一声辛苦了谢谢之类的,但声音都小得可怜,好像生怕大声了被罗向夏听见捕捉了去似的。
罗向夏就这样含着笑意看着安庆倒酒,看着他每多倒一杯酒脚步就沉重一分。
“咱们班的同学太多了是吧,”罗向夏说,“有六十几个呢。”
安庆感觉自己的背都弯了下去,他刚刚就在心里怨恨为什么自己的同学怎么这么多,坐上这样一大桌,让他的折磨无限延长。罗向夏果然是个能看穿人心的大魔头啊,安庆想,但是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罗向夏这样的女魔头,他看一眼就两股战战了,哪里敢招惹她,今天同学聚会他还很是讨好,尽力活跃气氛呢。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罪于方骞了,他的记性虽然不像罗向夏那么好,但小时候欺负方骞实在太多次了,也总不至于一点罗向夏整他的原由都想不到。
这两个人感情还真好……
安庆有点不屑又掩藏着一点羡慕,不过他还是想不通,罗向夏这样的女人到底为什么会爱上方骞啊。
明明那么弱,一点男人气概也没有。就连他这样的人都能在老婆面前颐指气使,方骞在罗向夏面前却是毫无做老公的威严。
估计就是因为太会讨好人罗向夏才看上他的吧,毕竟她这样根本不像女人的女人,又不会小意温柔给男人面子,即使再有钱又怎么样,是个有骨气的男人都看不上她的。
女人还是应该像女人一点,干嘛牝鸡司晨喧宾夺主,即使赚得多也该明白男人才是一家之主的道理。
不懂得照顾男人,孩子也不生,家里也顾不上,好像听说对父母也不怎么样,这样的女人究竟有什么用处,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
安庆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给大家倒酒。出奇的是,他虽然这么想,却奇异的对罗向夏生不出一点怨恨来,反而像是安慰自己的抱怨。
酒终于倒完了,安庆却像抽掉了脊梁骨。同学们仿佛也经历了一场酷刑,好在不是落到自己身上,所以气氛很快重新活跃,大家开始享受起这样高档地方的好处来。
罗向夏品着酒,慢慢也有点上头。
一群人都醉醺醺昏沉沉的,突然有人又提到了罗向夏和方骞初中的事,还好奇的问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安庆像条哈巴狗一样热情,说:“是高中的时候在一起的吧,有段时间方骞每天都像喝醉酒一样,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有女朋友了,问他也不说,只是一个劲脸红。”
方骞很不好意思,像这样私密的事情被拿出来取笑只会让他尴尬而已。
“说起来,初中时候一直传你们接吻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醉得头昏的人问。
好在罗向夏没有生气,她只是撑着下巴在想着什么:“说起来也实在有点遗憾……”
“究竟怎么回事?”
“当时根本没亲到嘛。”罗向夏说。
“哇!”一堆人开始起哄,“要不然现在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方骞转头去看罗向夏,感觉她又要生气。
罗向夏也转头看他,脸上飞红已经有了醉意,但眼睛却比平常还亮,像被烈酒洗过一样。
“好吧,”罗向夏说,“满足你们。”
“啊?”方骞愣在原地。
在一群人的吵闹声中,罗向夏一翻身就跪坐在了方骞身上。
“夏……夏……夏夏……”
方骞被吓得口齿不清,想站起来却被罗向夏按住肩膀。
“你是我的……”罗向夏捏住方骞的脸,带着醉意的气息吐在他耳边,“知不知道?”
方骞耳朵红得要滴血。
“夏夏你喝多……”
罗向夏一低头,就把方骞的话堵了回去。
唇齿相依,辗转反侧。
这个吻可比那个狗屁初吻正式多了,罗向夏想到这里忍不住使劲咬了咬方骞的下唇。
同学聚会圆满结束。
罗向夏喝了酒,只能方骞开车,他们在车库里说话。
“今天好不好玩?”罗向夏偏过头来问他。
“不好玩。”方骞说。
“为什么?”罗向夏问。
“已经很多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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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骞握着方向盘,“何必还去计较呢?”
罗向夏想骂人:“你是圣母……哦不,圣父吗?”
方骞叹了口气:“小时候不懂事,其实安庆也不是那么坏。”
罗向夏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你也太做作了吧,坏人我当了,你现在来装好人。”
“也没有吧,”方骞想了下,“其实也有点高兴,但是安庆那个样子让人看了怪难受的,还不如打他一顿干脆。”
罗向夏得意的摊开手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做啊。”
“是啊,”方骞说,“谁也挑不出你的错,但以后谁也不敢得罪你了。”
罗向夏冷笑:“他完全可以拒绝嘛,而且只是倒酒而已。你以为他是屈服于我吗,他只是屈服于自己想象的金钱和权力而已,觉得难堪也只是因为还有一点廉价的自尊,但是只要他抬抬头挺挺背说句不要,我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才怪。
方骞在心里吐槽。
“好了,”罗向夏突然柔软起来,她靠在方骞肩膀上,仰头看着他,“明天安庆肯定还会和没事人一样跟你打招呼,他那样的人流于世俗低头低得轻而易举,我只是撕开他最后一层遮羞布而已。看着吧,以后他会体贴入微,热情得不可思议。”
方骞心里有点不好受,但不是因为安庆。他这个人莫名有点伤春悲秋,大概是当了老师的原因,与其说同情安庆还不如说感慨人性。
“喂……”
方骞疑惑的看向罗向夏。
“我们做吧。”
方骞的耳朵又红起来。
“干嘛这么纯情,”罗向夏不满的说,“你是第一次吗?”
“说……说什么傻话……”
“那来吧。”
罗向夏探头开始咬方骞的耳朵,把那发红的耳垂含在嘴里用牙齿细细的磨蹭。
“这是车库啊!”
方骞手忙脚乱的要阻止她。
“车窗是看不见里面的……”
“那也不行啊。”
“为什么?”
“没……没有安全套。”
罗向夏喉咙里发出低笑:“没有那个东西感觉应该会更好吧,会让你更舒服一点哦。”
方骞的手已经不知道是在扶着罗向夏还是把她拉得更近。
“这是车里啊……”
“车-震更刺激。”
“……”
“会把车上弄脏的。”
“那就把我一起弄脏好了……”
罗向夏真是个恶魔,像方骞这样纯洁的小天使是无法抵御她的诱惑的。
不过车-震……
虽然羞耻,但真的很刺激。
罗向夏懒洋洋的,眼角含着泪水趴在方骞身上。
她抱着方骞:“好想睡觉哦。”
“啊……”
“你发出这个失望的声音是什么意思?”
“我……”方骞羞得不行,低头去吻沉浸在余韵里快要睡着的罗向夏,“再来一次好不好?”
“……”
果然,男人这个东西,再怎么伪装,本性也是一样的。
7. 白苏
开车回家时罗向夏已经睡了一场,方骞去旁边药店买药。
“是给女朋友吃吗?”
方骞心想,这简直是废话。
“加一个vc吧,”店员说,“促进药物吸收的,而且可以调理身体提高抵抗力。”
方骞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高三那个夏天,不过店员打断了他的回忆。
“只要八十多,也不贵的,女孩子就是要注意调养嘛,而且这个药激素很高很伤身体的。”
方骞笑着婉拒了。
“给我两块钱一瓶的就可以了。”
等他走后店员把东西放回原位,对自己的同事吐槽。
“哇塞,这个男的也太吝啬了吧,看他穿一身名牌开豪车,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结果连个八十多的东西都舍不得给女朋友买。”
“哎呀,有的男的就是那样啦,”同事说,“当着面就温柔体贴,其实根本不在乎女生究竟怎么样的,尤其是这种有钱人啊,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的。”
“那女的真可怜。”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肯定也是看上人家钱了。”
“不过你看见没有,那女的长得真不错。”
“不然怎么傍大款?”
方骞把药放在包里,打开车门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罗向夏抱了出来。
“好冷……”罗向夏打了个寒颤。
“很冷吗?”方骞用大衣把她裹住。
罗向夏掀开方骞的衣服,把被风吹得发冷的手贴到了他腰上。
“真的好冷。”方骞说。
罗向夏懒洋洋的嗯了声。
抱着她回了家,方骞又去倒热水。
“吃药。”
罗向夏偏过头去,“苦。”
“乖一点,不苦的。”
“又不是你吃你怎么知道。”
“我买了vc,”方骞说,“那个是酸酸甜甜的。”
“甜个鬼啊,”罗向夏说,“酸得要死。”
“你要听话呀,”方骞很苦恼,“会有小孩的。”
“说不定你没那么强呢?”
方骞生气了。
“那好啊,不如我们赌赌运气。”
“好了好了,”罗向夏睁开眼睛,“拿给我吧,我才不想去医院打胎,听说是用棍子伸进去把胚胎搅碎再弄出来,想想都恐怖。”
“你说话也有点分寸好不好。”
方骞难得粗鲁的把药塞进罗向夏的嘴巴。
“你干什么啊……”罗向夏被水灌得咳嗽了一声。
“去洗澡,睡觉了。”
“你买的vc呢?”
方骞从包里掏出那个小瓶子扔给她。
罗向夏看了一眼,“干嘛买这么便宜的,你到底在不在意我啊?”
方骞转身去了浴室。
“搞什么,”罗向夏嘟嘟囔囔,“竟然生气了。”
晚上睡觉时方骞还在生气,竟然背对着罗向夏一个人就睡了。
“喂,”罗向夏很不爽,“有没有礼貌,还没说晚安呢。”
方骞不理她。
“喂……喂!”
第二天罗向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连早饭的待遇都没有了,家里人去楼空,方骞不见踪影。
“到底在气什么啊?”
罗向夏更生气,但是因为今天实在有太多事情要忙,所以只好记在心里下次报复。
忙到晚上九点多才松了口气,罗向夏出了公司却发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方徽远?”
“罗总还记得我?”
“没办法,长得好看的人,当然会记忆深刻一点。”
方徽远笑了笑,罗向夏发现他竟然有两个酒窝。
“我在自己试着创业,办公室就在罗总对面那栋楼呢。”
罗向夏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写字楼出了名的贵,也就比罗向夏在的这边好一点而已。
“那真不错,你年纪轻轻就自己创业了,前途无量啊。”
方徽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酒窝更加明显。
“罗总是在取笑我吗,您已经事业有成,行业内的人提起您都忍不住感叹呢,我却是托家族的光。”
罗向夏有点好奇,不知道方徽远家里有什么背景。
“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罗向夏拿过来看了一眼。
“今天难得遇到,罗总吃饭了吗,要不然我请客吧,请罗总赏脸。”
其实罗向夏已经吃过了,但忙起来都是随便对付两口,现在被方徽远这么一说还有点心动。
反正方骞今天也没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吃饭,估计还在生气吧。
“好啊,不过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吧,”罗向夏说,“不要耽误太多时间,你也很快会体会到了,休息时间简直珍贵得不得了。”
“附近有个西餐厅,您喜欢吃西餐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因为方骞总是做中餐,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请吧。”
“请。”
公司大楼旁的西餐厅是新开的,环境还不错,罗向夏和方徽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聊了一会,罗向夏就打听到了方徽远的背景,他们家主要是做电器的,在家用品牌里面也是数得上的老品牌,还有很多别的行业,零零总总一大堆。
“哇,原来是个隐形富二代。”罗向夏开玩笑。
“勉强算是吧,”方徽远说,“不过都是长辈们的成就。”
“你们家很了不起啊,”罗向夏吃了两口就发现这家的口味实在一般,便不想吃了,只喝着饮料和方徽远聊天,“你也很不错,集客的张总对你是赞不绝口呢。”
“以后还要请罗总多指教。”
“我能指教什么啊,”罗向夏摆摆手,“倒是可以合作一下,你以后发达了可不要转脸不认人啊。”
“罗总美艳绝伦,看过就绝不会忘记的。”
罗向夏哈哈哈的假笑,心想这个方徽远几句话就露了马脚,看来也是个花花公子,泡妞泡顺手了对谁都花言巧语。
等到方徽远吃完,他们就一起往回走,车还停在公司呢。
到公司楼下也没几步,罗向夏和方徽远说话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在不远处呆呆看着他们的方骞。
“你怎么来了?”罗向夏皱眉。
“来接你下班。”方骞说。
“没有电话吗,”罗向夏说,“万一我有事呢?”
“打扰你了吗?”方骞小声问。
罗向夏正准备说话,方徽远赶紧摆手。
“没有啦,我和罗总只是吃了顿饭而已。”
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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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超级不爽,不明白这人突然窜出来干什么。
“这位就是罗总的丈夫吧?”
方徽远简直热情得不得了,一边和方骞握手,一边又掏出名片给他。
“你好,鄙人也姓方,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呢。”
本家个屁,罗向夏嗤之以鼻,方骞跪玻璃渣的时候方徽远这个公子哥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啊,你好啊……”
方骞总是对人情世故很生疏,面对方徽远这样体面又贵气的同性更是有些自惭形秽。
“走啦,”罗向夏说,“回去吧。”
“啊……唔……那、那下次见……”方骞对方徽远说。
“什么下次见,”罗向夏坐在副驾驶说,“你们还有什么机会碰面吗?”
小学老师和那样的青年才俊好像的确不会有什么交集,方骞想。
“你今天突然来找我干什么啊?”
“哦……结婚纪念日……”
“哎呀,大忙人还记得这个呢,”罗向夏阴阳怪气的说,“可惜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方骞低下头:“都是我不好,可是那天去了警察局,第二天又是同学会……”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
方骞明白再争辩下去只会吵起来而已。
“其实我想带你去吃饭,你记得吗,大学时我们经常去的那一家。本来结婚纪念日就想去的,可惜没去成,今天补上好不好?”
“不好!”
车往回家的路开着,过了一会罗向夏又开口。
“你往这边开干嘛?”
“回家啊。”
“不是说吃饭?”
于是方骞又调转方向盘往大学城方向走。
方骞说的是一家干锅店,开了挺多年的,便宜量大价钱低,以前罗向夏的确很喜欢吃这家店的东西。
但是他们很久没来的,站到店门口时才发现物是人非,店早就重新装修,老板也换了。
“烽火锅……所以到底是卖什么的?”
“火锅吧,”方骞指指透明玻璃里吃得热火朝天的人群,“要吃吗?”
“来都来了,吃一点吧。”
火锅味道很一般,远不如当年的干锅。罗向夏点了两份毛肚,认真的涮了起来。
“这个好吃吗?”方骞问。
罗向夏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没吃过吗?”
吃是肯定吃过的,方骞磨磨蹭蹭半天,才说出了真正想说的话。
“那个方徽远……”
罗向夏放下筷子看着他。
被罗向夏这样盯着方骞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无理取闹了一些。
“说啊,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他……他还挺好看的……”
“是比你好看!”
方骞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罗向夏莫名有点憋火,就翻起昨天的旧账来。
“你真的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昨天还给我发脾气,今天又管东管西,你不知道我应酬很多啊?”
说完,罗向夏有点后悔,但是要她服软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虽然说了伤人的话也只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捡起筷子继续涮毛肚。
涮好了吃掉一块,又去夹,结果血液上涌的发现里面有一只苍蝇。
8. 五味子
“什么免单,你懂不懂法啊,要我打电话举报吗……你不能做主就让能做主的出来说话……我不近人情,没大声嚷嚷端这个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已经很为你们着想了!”
最后在方骞的劝解下罗向夏还是只拿了一千块的赔偿金了事。
但她越想越气。
“根本不该听你的,这种店就该举报,让人来好好查查卫生。”
“赔钱了就算了吧,那个服务员都说是他的失误。”
“这种话你也信?”
“反正不管怎么闹,倒霉的肯定是他嘛,看起来还是个兼职的学生,都快要哭出来了,他们生活就拼尽全力了。”
“还有人混日子就拼尽全力了呢,”罗向夏说,又觉得不对,“你最近是不是看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了?”
“啊,”方骞挠挠头,“看了一些综艺。”
“以后不准看那些奇怪的东西,”罗向夏没好气的说,“看看你都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哦。”
“对了,”方骞突然说,“我妈说过两天……”
“不去。”
“哦。”
“你也不准去!”
方骞低着头不说话。
“听见没有?”
“他们毕竟是我……。”
“那种人也算母亲,”罗向夏冷哼,“还不如寄钱给你后爸,人家至少把你养大了。你是有多缺爱,当初把你扔了就走,现在找回来哭两声你就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我真是……”
真是恨铁不成钢,简直有动手打人的冲动。
其实方骞也并没有罗向夏说的那么没有原则,他跟他妈并没有过多的联系,最多逢年过节问候一下而已。那个女人也并没找方骞要过钱,其实当初她找来时方骞还担心过,但她真的一点也不纠缠,风轻云淡得有没有这个儿子都差不多,方骞又十分难受。
他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无关紧要的人,没有人喜欢他,也没有人非他不可。
“夏夏……你爱我吗?”
“爱个屁啊,”罗向夏骂他,“总之你有骨气一点,不准回去摇尾乞怜,那种人就是病毒沾上了就甩不掉。”
“不是的……”
“不是什么不是,我说话你根本不听对不对?”
“她也没有那么糟糕……”方骞说,“只是不爱我而已。”
罗向夏说不下去了。
“干嘛这么妄自菲薄,有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那种人是垃圾吧。”
方骞抬头看着她。
罗向夏暴怒:“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孩子。”
“是你不要啊。”方骞说。
“生孩子很容易吗,又不用你生,又痛又要挨刀,臃肿得令人作呕还硬说什么母性的光辉,万一大出血死掉怎么办?”
“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还提这个干嘛,你又不吃亏,男人八十也能生孩子啊。要是你反悔了完全可以另外找个女人,让那种笨蛋蠢货给你生孩子,你什么也不用付出,甜言蜜语几句给点钱就会有人受苦受累的帮你。”
“夏夏,”方骞很难受,“你不要这么说。”
“我偏要这么说。”
“我不会那样的……”
“谁知道啊。”
方骞更加难受,他好像从来不受罗向夏的信任,或许是他本来就不像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吧。
“夏夏……你为什么……”
为什么嫁给我呢?
方骞最终还是不敢问出口,他怕罗向夏的回答,就像他怕罗向夏从没爱过他一样,他宁愿相信罗向夏只是脾气坏。
如果不爱他,罗向夏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如果不爱他,她大可以离他而去。
方骞显然没有任何值得别人贪图的地方,不是为了脸、不是为了钱,那就只能是因为爱了。
这趟为弥补结婚纪念日的晚饭最终不欢而散,就像罗向夏吃到苍蝇的那盘毛肚一样,让人心烦。
这段时间罗向夏很忙,忙到一天到晚都在公司打转。方骞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很无聊就看着菜谱研究新菜,做好了之后再给罗向夏送去。
罗向夏忙起来的时候真是说话都没时间,她蓬头垢面,烦得把手上的笔扔了又捡回来。
方骞精心做好的饭也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又继续回去忙工作了。
方骞在一旁根本帮不上她的忙,说话都会打扰她的思路,所以方骞只好一个人离开。
他骑着被商场王小姐捡回去的自行车,在公园来来回回的打转,最终决定去一趟——合家欢烧烤店。
烧烤店是方骞后爸开的,几十年过去,他已经放弃了当初的洗车行,转而开起了烧烤店。
方骞的后爸姓刘,叫刘东浩,50多岁的男人,膀大腰圆头粗,好酒嗓门贼大,当初发起火来几乎能把方骞直接吓死。幼年时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所以有能力摆脱的时候方骞就跑得远远的如非必要不肯去看刘东浩。
“你咋来了?”
方骞到合家欢店门口时刘东浩正在督促店员备烧烤料,看见方骞时还有点惊讶。
“我……来看看。”
刘东浩嗤笑一声,对这个便宜儿子他还是挺了解的,于是就让店员去烤点烧烤端上来,自己拉着方骞找了张桌子喝酒。
“来一瓶?”
方骞摇摇头。
“德行,”刘东浩轻笑,“大男人酒都不会喝,你婆娘管你也管得太严了吧?”
其实是方骞自己不喜欢喝酒,当然了罗向夏也很讨厌,她是当初不得已喝过太多酒,等位高权重后就很少沾这个东西了。
“遇上事了,”刘东浩说,“你老婆那么有本事,想必你也遇不上什么大事,怎么,她给你气受了?”
方骞还是摇头。
“一看就是,”刘东浩喝了一口啤酒,“那闺女脾气可大,性子烈不低头,你娶这么个婆娘可不是受气,她骂你了?”
“没有。”
刘东浩笑了一声:“也是,她说话就跟骂人差不多,当年跟着我卖烧烤,有好几次差点跟我打起来了,就是我不稀罕打女人。她那臭脾气但凡要是个男的,我们两三天两头就得进医院,”刘东浩想起以前的事还有点怀念,“那句话怎么说的,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你这个婆娘注定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当初十几岁的时候还得靠给我烤烤烧赚生活费呢,转眼人家就拉起几个店,转眼就开上公司了。你老子也算敢做敢想,当年有胆气从那个小地方出来闯的有几个,但跟姓罗的比起来给人家提鞋都追不上。说起来也稀奇,以前追她的人那么老些个,富二代都有啊,你说她答应了不就立刻都是富太太嘛,偏偏嫁给你了。”
方骞心不在焉的咬着豆干串,一边忍不住低落的问:“刘叔,你说我跟夏夏是不是真的不配?”
“你自己觉得呢?”
“我配不上夏夏……”
“可不是嘛,”刘东浩半分没察觉到方骞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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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但人家就稀罕你呗,这有啥办法。”
“夏夏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方骞百思不得其解,“我什么都帮不上她。”
刘东浩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老婆走过来。
“章阿姨。”
“方骞来了,”刘东浩的老婆很热情,“好久不来了,你爸总念叨你呢。”
刘东浩咳嗽一声,有点不自在。
当初刘东浩在老家开洗车行开得好好的,之所以来a市,除了他老婆是a市人的原因,再有就是因为方骞了。
方骞的亲妈跟过刘东浩一段时间,他当初挺喜欢那个女人,所以对方骞这个拖油瓶也捏着鼻子认了。谁知道方骞他妈转头就裹了刘东浩的钱跑了,把方骞这个大包袱扔给了刘东浩。刘东浩气不过,看方骞是更加不顺眼,好多次都说要把方骞扔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践行。等过了些年,估计是养出感情了,又或许是方骞大了,刘东浩就很少对他动手,等方骞考上大学,更是高兴得摆了几桌酒席庆祝。
刘东浩当初下不了决心,最后因为方骞要到a市读书他才咬咬牙把洗车行打出去,跑到a市做生意。谁知道a市竞争激烈,洗车行开不下去,他就转行开起了烧烤店。现在也有两个店面,混得还算不错。
“跟你爸聊什么呢?”
“没什么……”
“你这个婆娘多事。”刘东浩说,正好酒没了,他就跟着店员去仓库搬酒。
章晓霞坐下来:“怎么了方骞,阿姨看你愁眉苦脸的,和向夏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方骞说。
“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向夏脾气是大点,但你可不能记恨她,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我不会的。”
章晓霞叹口气:“你们两个呀,真是欢喜冤家。阿姨知道你脾气好,但也不能事事都顺着别人,这样别人也会很累的。阿姨看向夏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珍惜啊,不过这夫妻之间也不能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阿姨给你出个主意,保准向夏喜欢。”
方骞有点好奇。
“女孩子都是需要安全感的,还得要甜言蜜语,你别看向夏女强人一样,就以为她不是女人,多买买花呀,带她看看电影出去吃吃饭,这感情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嘛。”
方骞苦笑:“向夏不喜欢花。”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要多用心。女人不管在外面怎么强硬,回了家还是希望当个有老公疼的小女人嘛。”
方骞有的没的听了一大段,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十分渴望和罗向夏关系更好一点是真的,所以也暗自把章晓霞的话记在了心里。
刘东浩不一会就上来了,他把一箱酒都扔在地上,说:“要不今天晚上别走了,陪我喝酒。”
方骞摇摇头:“夏夏最近很忙,她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我要回去给她做饭。”
刘东浩都气笑了:“我看和向夏比起来你倒是更像个小媳妇儿!”
“说什么呢你,”章红霞拧他一下,“你要是什么时候有方骞这心思,我怕是睡觉都要笑醒,谁都跟你一样这日子干脆不用过了。”
“哎呀,说话就说话,你这婆娘动什么手?”
方骞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也不由有些羡慕,看看时间已经五点了。
“刘叔、章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啊?”章红霞问。
“嗯。”
“那……那你可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
“……好。”
9. 半夏
目送着方骞走远,章红霞一巴掌拍在刘东浩膀子上。
“看你做的什么孽,好好一个儿子连声爸都不肯叫你。”
刘东浩梗着脖子:“又不是我亲儿子。”
“那有本事你自己生个!”章红霞说。
刘东浩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你就不是个东西,”章红霞冷哼,“方骞都算好的,是我搭都不会搭理你。”
“再怎么说都是老子把他拉扯大的,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读书,他还能不知恩图报?”
“呸,”章红霞啐他一口,“捏着鼻子哄眼睛吧,人家方骞多好个孩子,就是被你教成这样的。”
“我又咋了?”
“方骞哪都好,就是脾气太软和,还不全部都怨你……那么小的孩子,你也真狠得下心那么打,要不是我知道得晚,一辈子也不嫁你这么个玩意儿。”
刘东浩的脸涨得通红:“都成我的错了,我他妈怪谁去?”
“反正你就不是个东西,看以后死了谁给你哭坟吧。”
“死都死了还听得见不成,”刘东浩说,“反正我这店以后也是留给方骞的,怎么样也算还清了。”
“可别恶心人了,啥都能用钱解决,人心能用钱换回来吗,人家稀罕你这点东西。”
章红霞冷哼,一扭身回去看账去了。
方骞骑车路过了一个小花店,突然想起章红霞的话,不由得生起了一点期待。
“这是什么?”
罗向夏皱着眉头。
“路过花店,看见很好看,所以就买了一把回来送给你。”
“还不如送点吃的,这个东西完全就是智商税啊。”
方骞赶紧说:“它很好看。”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罗向夏说,随手把花放在一旁,“今天吃什么?”
“糖醋排骨,拔丝地瓜,还有个爽口的小菜,”方骞说一样就把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今天多吃点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嗯……好好好,”罗向夏使劲吃了几口,待肚子稍稍被安抚后又忍不住抱怨,“全是甜的,你是不是嫌我健身不够费劲啊。”
“你身材很好啊。”
“那都是我持之以恒的努力,你看看你,你做的东西就是罪恶的魔鬼。”
方骞被噎得说不出话,明明是罗向夏自己嗜甜如命。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今天晚上不回去。”
罗向夏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又把文件拿起来看。
方骞看了眼被扔在角落无人问津的小雏菊拎起保温盒。
“那我走了。”
“等会……饭盒留下吧,晚上饿了可以……分给大家吃。”
“可不是很多。”
“我心里有数啦!”
于是方骞只好留下饭盒独自一个人出去了,在电梯口却偶遇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你终于来了,”罗向夏急急忙忙的走过来,“今天晚上就得把这事定下来。”
方徽远笑着跟方骞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罗向夏走了。
“诶,有人给罗总送花啊,怎么扔在这里……”
“哦,那个没什么用处。”
“那送我几枝吧……”
“你喜欢全拿去好了……”
等罗向夏忙过这一阵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方骞却突然发现罗向夏的结婚戒指不见了。
“夏夏,你的戒指呢?”
罗向夏的神色有点心虚:“那个啊,我最近好像长胖了,带着有点紧,前段时间不是太忙了嘛,都没有时间好好锻炼,等我瘦下来再戴好了。”
方骞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你不会弄丢了吧?”
“怎么可能,”罗向夏很生气,“都告诉你原因啦,你要看的话待会就拿给你好了。”
“要是丢了我们就再换一对吧。”
“跟你说没有!”
方骞还想说点什么,罗向夏的电话却响了。
“喂,徽远啊……好好好,没问题啊……我肯定尽力配合的……现在……好吧,”罗向夏一边接电话一边换鞋,要出门了才回头对方骞说,“今天应该不回来了,不用等我吃饭。”
最近罗向夏真的很忙,虽然公司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却总是不着家,方骞很想她,但罗向夏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家里又只留下了方骞一个人,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反射出他孤零零的身影。
每当这种时候方骞就很想家里能有只宠物,猫猫狗狗都好。但他们家连条观赏鱼都没有,因为罗向夏讨厌一切水生动物。除了吃它们的时候很有热情,其他时候都是敬而远之。
方骞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安庆……聚会,我就不去了……什么?”
上次同学聚会的那家烤肉店里,又聚满了方骞学校的同事。
“怎么会突然要走呢?”
“干烦了,老师这行根本不适合我嘛。”
“那你以后要干嘛?”
“开个培训班吧,这个可比当老师有赚头多了。”
“不好弄的吧,生源好找吗?”
“以后就靠你们给我宣传啦。”
“一定一定。”
安庆突然决定辞职了,方骞真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他隐隐又觉得可能和上次同学聚会的事有关。
大家吃饱喝足后渐渐散场,安庆已经喝得晕头转向,只有方骞还保持着完全的清醒。
“喂,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万一酒精中毒怎么办?”
安庆摆摆手:“你就是喜欢杞人忧天。”
方骞拿了一听啤酒陪安庆慢慢喝着。
“有时候我真觉得缘分这个东西不可捉摸,”安庆说,“我们认识有二十年了吧,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关系竟然这么差劲。”
“也不能说差劲吧……”
“差不多了,点头之交能好到哪里去?”
方骞没想到安庆这么有自知之明。
“其实你也大概猜到一点吧?”
“……”
“我也要脸面的,”安庆长叹一声说,充满了一个中年男人的颓丧,“我小学留了好几级,小时候仗着年纪大还一直欺负你,虽然当了老师可一点人类灯塔的信念都没有。但是……我也没有那么厚脸皮啦。”
方骞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天之后,我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后来每次看到你就想起那天的事……说实话,倒是让我顿悟不少,我大概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烂吧,还是有自尊心的。”
“安庆……”
“不怪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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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笑笑,“我本来就该受点教训,算是赎罪,不过向夏真的是……也算打醒我吧,以后我就争取不做那种没骨气的人了。”
“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安庆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光,“其实我真的很奇怪,罗向夏这样厉害的人,为什么会……算了,其实我也挺佩服你的。”
方骞疑问的抬起头。
“你这个人做事很负责,学生都很喜欢你嘛,相比较起来,你才正儿八经算个老师。其实我以前也想好好当老师的,但实在没有耐心,那些孩子简直烦死人,而且用不用心工资也就那么多,多管闲事反而会惹来麻烦。你就不一样了,想不到你那么好欺负的人,倒是一点也不怕惹麻烦……不过也对,有罗向夏在,麻烦哪敢惹你啊。那个热搜你知道吧,你老婆也太厉害了。”
安庆不知所云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喝到又哭又笑,笑完了又去吐,吐完了再回来跟方骞诉说生活的艰难。方骞没有想到,他以前一直以为安庆只是个得过且过,为了活着而生活的人罢了。他既没有细腻的心思感受生活,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感悟人生,打麻将倒是一把好手,荤段子一套一套,跟他谈心只会被嘲笑而已。
方骞一直都以为,安庆就是世界上一个彻彻底底,单纯只是活着的俗人。但是今天的安庆很不一样,原来他对生活中所有的体会都清楚明白,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罢了。
安庆喝得烂醉,方骞只有把他的手捆在自己腰上,才能使他不往后倒。
“我这样的人啊……”安庆长长的一声叹气,“离开了声色犬马、啤酒麻将简直无法活下去了……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你知道吗方骞,我一个人的时候真是痛苦,根本没办法和自己独处嘛。我想……我自己都这么受不了自己,怪不得没人爱我。我老婆也是一样啦,比我还庸俗……我哪有心情去爱她。”
“还有你的父母呢,”方骞一边用力的蹬脚踏车,一边说,“你怎么样他们都会无条件爱你的。”
“你在放屁啊,”安庆说,“没有条件的话我留级的时候为什么差点打死我,都一样啦,当然有条件。父母与其说爱我,不如说是爱他们自己的血脉,爱自己的血脉和爱我这个人还是有微妙区别的。”
“你别胡说了,”方骞说,“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反正你也没有父母,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折磨人的感情。”
“……”
“对不起……”
“算了,”方骞说,“你说得对,我本来就没有父母。小时候你不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欺负我嘛。”
安庆趴在方骞背上笑了笑:“也不是啦,主要是因为你很好欺负……人这个东西本来就很坏的,我本来不想欺负你,但你实在太弱了,欺负你根本没有代价,怎么可能抗拒这种诱惑。就算一开始还有点良心不安,很快就会习惯了。你们这些被欺负的人也有责任好吧,都是你们助长了这种风气啊……”
方骞停了下来,他解开捆着安庆双手的绳子。
“到了吗?”安庆迷迷糊糊的问。
“没有,”方骞说,把他从自行车上推了下去,“你说得对,所以我不能助长这种风气了。”
“啊……不是吧,最后一次见面非要这么绝情吗?”
方骞的自行车带着他扬长而去。
10. 金钱草
罗向夏最近挺高兴,不管什么情况,看见钱大笔大笔进账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不过当她低头看见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时心情又不由得晴转乌云。
罗向夏的结婚戒指其实不是婚礼时买的,她和方骞结婚才三年,但这个戒指已经跟着她很多年了。
那枚戒指很普通,就像方骞本人一样。
只是一圈细窄的铂金,连一颗钻石也没有,甚至没有任何装饰。
从十八岁时它就一直稳稳的待在罗向夏无名指上,罗向夏从没想过会突然失去它。
就像她永远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失去方骞。
罗向夏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方骞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的妈。
方骞的母亲长得挺秀气,虽然被岁月腐蚀了青春,但也不难看出眉眼优越。方骞长得很像她,只是少了一份女人的媚气,多了一分少年的温柔。
“这是向夏,”方骞的脸上升起红晕,牵着罗向夏的手都出汗了,“是……是我女朋友。”
“哦,这就是向夏啊,”方骞的母亲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客套,“方骞常常说起你呢。”
罗向夏对这样不过脑子的话简直嗤之以鼻,明明这女人跟方骞也不过见了几次。
方骞的母亲,姓赵,名甜。
人是很让人讨厌的那种人,品格也十分低下。
她已经再婚了,有一个女儿,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样,这么多年后竟然找到了方骞把他认了回去。
当然了,她不肯负担方骞的学费。虽然没说出口,但行动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说是认下了方骞,但从没提过要方骞搬到她那里住的话。
而当初之所以抛弃方骞在她的嘴里也是有理由的,她说自己当初是误入了传销组织,这才迫不得已和方骞分开。至于为什么要卷走刘东浩的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则只字不提。
方骞就是蠢得可笑,面对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抱有天真的幻想。
方骞去点餐的时候,罗向夏就和赵甜单独坐着。
“向夏很漂亮呢,和方骞是一个大学的吗?”
“我已经退学了。”罗向夏说。
“啊,为什么呢?”
“我没有心情和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不过倒是有两句话跟你说。”
赵甜露出惊讶的神情:“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不懂礼貌吗?”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方骞那么蠢,”罗向夏冷笑,“看你的样子也没什么诚意,挑的时间也很没有脑子。他还要再读几年书才有能力赚钱呢,如果打着让他以后给你养老的念头,现在找来也实在早了点。听说你还有个女儿吧,看你的穿着打扮,现在过得也一般般,难道是想找方骞当养老备胎?
这样倒是说得过去,提前几年也好培养培养感情嘛。你现在见到方骞啦,是不是特别高兴,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不记仇又很容易心软的笨蛋。不过太可惜了,他以后会跟我结婚,我会看好他的,绝不会让他拿一分钱给你花。”
赵甜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罗向夏戳破了真实想法的原因。
“你……现在的女孩子都像你这样不自重吗,我们方骞才刚刚读大学而已。”
“话就是这些话,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方骞,看看你这个妈妈在他心里有没有我重要。”
罗向夏大概天生就有这种才能,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具有可靠性,她也十分擅长给人以压迫感,所以虽然对面只是一个小女孩,赵甜也依旧选择了忍气吞声。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不怎么舒坦,赵甜走后方骞和罗向夏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
走着走着,方骞突然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罗向夏问。
“……戒指。”方骞的声音小得罗向夏差点听不见。
“送给我?”
方骞有点紧张:“你……你不喜欢吗?”
“送我戒指干嘛,结婚才送戒指的。”
方骞的脸红得不行:“等到了法定年龄我就娶你好吗?”
“你不是这么纯情吧,”罗向夏嗤笑,“不过上了一次……”
“夏夏……”
方骞的目光让罗向夏败下阵来,她接过戒指递给方骞:“那你给我带上吧。”
方骞手足无措:“现在就戴上吗,我是想等到……”
“那你现在给我干嘛……快点啦,拿都拿出来了直接戴上好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没仪式感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因为罗向夏的强求,方骞只好把戒指戴上了她的无名指。
“男戒呢?”罗向夏问。
方骞从衣领里勾出一条银链,他的戒指就挂在那上面,罗向夏不由分说的把它取下来,然后塞到了方骞的无名指上。
“好了,以后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方骞看着罗向夏的左手。
“夏夏,你的戒指还没找回来吗?”
罗向夏就很恼火:“都告诉你最近长胖了带不下,这里啊。”
她拿出脖子上戴的项链在方骞面前晃了一眼。
方骞没怎么看清罗向夏就收回去了。
他正准备问问,门铃却突然响起了。
“你是……”
“你是方……方骞,我是梅圆啊。”
梅圆?
方骞根本不认识对方。
罗向夏走过去看了看,倒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向夏!”
看见了罗向夏,梅圆惊喜得不得了。
“是我啊。”
罗向夏的记忆被眼前这个女人逐渐的拉回了多年前。
梅圆是罗向夏的邻居,一个圆滚滚的小姑娘。
其实罗向夏小时候的处境并不比方骞好多少,方骞没有朋友,而罗向夏只有一个朋友。
梅圆就是她的朋友,罗向夏记得她们小时候一起去偷偷摘荷叶顶在头上玩,记得她们翻墙去摘人家的花被狗撵了三条街,记得她爸妈离婚的时候是梅圆安慰她。
梅圆和方骞、罗向夏都不一样,她家里很有钱,从未缺衣少食,除了长得圆滚滚一点没有任何可供人攻击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里?”
“介绍一下,”梅圆眼角含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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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合,这层楼只有两家住户,一个是罗向夏和方骞一个就是梅圆。
“房子是我爸给我买的,”梅圆一边扫荡着桌上的食物一边说,“今天刚搬过来,准备跟邻居打声招呼,没想到开门的还是熟人。”
“你慢点吃,”罗向夏说,一边给她递了碗汤,“不过你记忆力挺好啊,竟然一眼就把方骞认出来了。”
“他又没怎么变,”梅圆说,“不过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方骞的容貌,他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你不会是近视吧,”罗向夏不爽的说,“怎么看出他好看的?”
“唔,出来得急没戴眼镜。”
“好了好了,吃完赶紧回去,这么多年还是爱吃得不得了。”
“你做的,”梅圆问,“手艺也太好了吧。”
“方骞做的。”
“哇,方骞你太能干了,不过你们怎么住在一起?”
“我们结婚了。”方骞说。
梅圆一下子被呛住了,她眼神怪异的看着罗向夏。
“哦——”
“你的声音也拖得太长了吧。”罗向夏说。
“嘿嘿嘿,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梅圆笑,“你干嘛要撵我走,老朋友见面该叙叙旧才对。”
“明天再叙旧不迟,”罗向夏说,“反正你就住对面,什么时候都可以叙旧。”
“哦,”梅圆还有点不甘心,“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啊,太无情了一点吧,你都不惊喜的吗?”
“惊喜惊喜,”罗向夏敷衍的点头,“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回家吧。”
“没关系,让她慢慢吃吧。”方骞说。
“对嘛,这才是待客之道啊。”
“我可没请你,”罗向夏说,“明明是你自己跑进来的。”
“别这样说啊。”方骞说。
罗向夏翻了个白眼。
“罗向夏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梅圆说,“不对,是变得更加任性了,方骞都被你欺负死了吧?”
“没有啊,”方骞说,“夏夏很好。”
梅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作为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不能。”罗向夏干脆利落的说。
“那我请求方骞好了,”梅圆说,“反正饭是方骞做的。”
“你不会想请个厨子吧?”罗向夏呛她。
“我只是想蹭饭而已,”梅圆双手合十对方骞拜拜,“你做的东西也太和我口味了,这段时间我还没请到合适的厨师,就让我蹭蹭嘛。”
“这……恐怕不好吧。”方骞说。
罗向夏的眉眼舒展了一点:“对啊,很不方便。”
“喂,你们两个也太无情了吧,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
“拜托,你小学就转学了好吧,已经十几年二十年没见了。”
“那也是朋友啊,就让我们把以前的友谊捡回来嘛。”
“不行。”
“罗向夏,你非要这么狠心打破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吗?”
“对。”
11. 马渤
不管罗向夏怎么反对,还是无法阻止厚脸皮的梅圆。
晚上睡觉的时候方骞发现罗向夏脖子上的项链又不知所踪,不过他没有在意。
“我完全不记得梅圆了,”方骞说,“她小时候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也还好吧。”罗向夏说。
和方骞不一样,罗向夏和梅圆从幼儿园就认识了。那个时候罗向夏的妈妈还没离开她,所以她还是一个每天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公主。蠢是蠢了点,但的确很幸福。
梅圆小时候和她的名字非常相配,圆圆滚滚像个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罗向夏就和她交上了朋友,同一个班吃果果,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她们两个都是幼儿班里最调皮的孩子,小学也读的一个学校,梅圆还在时罗向夏从没觉得自己孤单。可是梅圆家很快搬了家,罗向夏的父母也差不多在那段时间离了婚。
说实话,梅圆还记得方骞,并且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罗向夏真的十分惊讶。
罗向夏认识方骞是梅圆搬家后,那时她父母离婚没有人接送她上学,所以罗向夏才转学到离家里更近的学校,也由此发现了方骞。
小时候的事想起来总是朦朦胧胧的带着一点忧郁的感觉,就像梅雨时节的天气。缠绵的阴雨就像愁思一样将人紧紧缠绕,让人窒息又忍不住沉迷。
夏天到的时候,已经杳无音讯的梅圆突然回来了,罗向夏现在还记得当初的惊喜,那种纯粹的感情现在的她几乎已经不可能再产生了。
她们手牵着手一起跑遍了过去常玩的地方,罗向夏家对面有很大一片池塘,这个时节长满了生机勃勃的荷叶。她们摘了很多,手上拿一片,头顶上顶一片,还有两片被掐掉了中间的叶子分别卡在脖子上和腰上,充当上衣和裙子。
“我是魔法精灵家族的小公主。”胖嘟嘟的梅圆说,一边模仿着动画片缓缓旋转着坐到地上。
罗向夏真的觉得她傻透了。
方骞出门倒垃圾看见了她们,一时为她们的装扮所震慑。
罗向夏尴尬得想立刻死亡。
“你是谁?”梅圆好奇的问。
“嗯……我……我叫方骞,你……你好。”
问好是对着罗向夏的,罗向夏想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她跟这个人打过招呼。
“你还记得我吗……”方骞说,“我……我家就住在前面。”
梅圆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走到方骞面前仔细的打量他:“妹妹,你是小结巴吗?”
方骞的脸腾一下红了,他好像有点生气。
“我是男的。”
“那你是小结巴吗?”
“我也不是小结巴。”
梅圆又回过头问罗向夏:“他是你的新朋友吗?”
否定的话到了嘴边,但看了瘦巴巴的方骞一眼,罗向夏却选择了闭嘴,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我们一起玩吧!”梅圆兴冲冲的说。
方骞有点受宠若惊,他被拉着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梅圆把自己头上的荷叶取下来戴在方骞头上。
“我是魔法精灵的公主,你就是小公主了。”
“可是……我不是女的。”方骞说。
“那我就不和你玩了,”梅圆鼓起腮帮子,又把罗向夏挡住,“也不让夏夏和你玩!”
方骞立刻就屈服了,不过他依旧挣扎了一下。
“当小王子不行吗?”
“不行,因为魔法精灵世界只有女孩子。”
于是整个下午,方骞都在被梅圆和罗向夏摆弄。虽然他看起来还蛮开心的样子,甚至因为梅圆的话下水去摘了两片特别大的荷叶给她做了一个更大的荷叶裙子。
罗向夏很无语,这么多年了,她一想到这件事愤愤不平的竟然还是梅圆身上那条荷叶裙子。
靠岸边的荷叶长得都不大,大的早就被摘光了,向方骞摘到的大荷叶简直可遇不可求,对当初的罗向夏来说实在是很大的诱惑。
梅圆和方骞的缘分也就仅止于此而已,可时隔多年梅圆不仅一眼认出了方骞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这不能不说很让人惊讶。
晚上的时候罗向夏接到了方骞的电话。
“今天很忙啊……梅圆也在,好吧,我一会就回来。”
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却看见罗向夏已经收拾整齐准备离开了。
“诶,不是说今天加班吗?”
罗向夏从她身边风轻云淡的走过:“我是说你们要加班。”
梅圆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甜甜腻腻的小美女,她不高也不瘦,身材有点丰满,像个咬一口就会流汁的蜜桃。
方骞在厨房吃饭,她就站在一旁参观。
“哇,方骞你也太能干了。”
方骞觉得她实在言过其实。
“只是家常菜而已。”
“家常菜也很好啊,”梅圆说,“吃的就是家的味道。”
“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点菜而已。”
“不要这么说,”梅圆道,“你有自己的优势啊,你这样的男人很吃香啊,对女人来说家和感情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是你和向夏结婚了,说不定我都会心动呢。”
方骞被呛住了。
“哇,你脸红了!”
“没有。”
“真的,耳朵都红了,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
罗向夏像一只邪恶的蝙蝠站在外面:“咳咳!”
厨房里的两人一起回过头来,默契十足看着还真有点相配。
“夏夏,你回来了?”
罗向夏不说话。
“哇,这是什么表情,”梅圆说,“夸张得像捉奸在床了一样。”
方骞噎得不行,突然明白了梅圆为什么会和罗向夏成为朋友,这两个人说话的方式还真是如出一辙。
晚饭的时候罗向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会嫌弃今天的菜没有她想吃的,一会又嫌弃菜做多了。
“因为梅圆来了,”方骞说,“所以我做了一些她喜欢吃的清淡口味。”
他不说还好,一说罗向夏更加生气,她把筷子和碗一起拿回厨房扔在洗碗机里,然后平淡的说:“你们慢慢吃,我还有工作,不奉陪了。”
“那待会要吃夜宵吗?”
罗向夏非常冷静:“不吃。”
“哦。”
梅圆正喝着汤,闻言被呛了一下。
“你没事吧。”方骞连忙把纸递给她。
“没事没事,”梅圆擦擦嘴又偷偷去看罗向夏向书房走去的身影,“你老婆怎么啦?”
“啊,”方骞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哦……夏夏是这样啦,她工作真的很忙。”
梅圆憋着笑:“是吗,果然是业内天才,好拼命哦。”
“对啊,”方骞依旧一无所觉的跟她说话,“他们公司的人都叫她拼命三娘。”
“这么比起来还是我幸福啊,”梅圆一边喝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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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美滋滋的说,“什么都不用管,就做个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就好了。诶,你和向夏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说来听听啊,你追的她还是她追的你?”
“嗯……说不上谁追的谁吧……”
“肯定有一个人主动啊。”
主动的人显然不是方骞,要是等他鼓起勇气,罗向夏说不定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虽然罗向夏和方骞认识的时间很长,但两人一直都没说过什么我爱你你爱不爱我的话。
方骞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罗向夏的了,时间太长。也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爱上罗向夏,她好像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方骞情不自禁。
听到这里梅圆忍不住笑了出来:“罗向夏的运气可真好啊,竟然有人莫名其妙就喜欢她,她的脾气可不怎么样。”
“不是的”方骞说,虽然罗向夏的脾气的确很坏,但方骞没有办法听别人说她的坏话,“那是因为她本身太优秀了啊。”
“是是是,你继续说。”
罗向夏的成绩很好,方骞也不赖,两人一起考上高中只是不在同一个班级。
升上高中以后仿佛一瞬间春天就到了,繁重的学业和各方残酷的镇压都无法彻底消灭年轻人蠢蠢欲动的青春。
方骞却对这些依旧感到迟钝而懵懂,他只是察觉到罗向夏越来越漂亮,和找他茬的人莫名其妙越来越多了而已。
方骞大概就是那种标准的书呆子,不喜欢交际不喜欢和男生们打打闹闹,除了埋头读书外好像对一切都不太热衷。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对他表达过好感,可方骞就像根木头,怎么暗示都不会开窍。
高二的时候罗向夏交了一个男朋友,高高大大笑起来两个酒窝,很会打篮球也很受女孩子欢迎,最巧的是和方骞同班同寝。
那个男孩叫张宇凡,方骞和他关系一般,但那天张宇凡突然就对他说起了罗向夏。
“你跟罗向夏很熟吗?”
“嗯,我们认识很久了。”
“是吗?”
“大概小学就认识了吧,因为家住得很近。”
“哦,那你们还真有缘分啊。不过罗向夏长得那么漂亮,你就没追过她?”
方骞一愣,还从来没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因为罗向夏就像一束光,而他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尘埃,根本没人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你发什么呆啊,难不成真的追求过她?”
方骞回过神来,他摇摇头。
“不会吧,她那么漂亮,你就从来没有动过歪脑筋”
“……你喜欢她吗?”
“当然了,她是校花诶,不过听说她脾气很糟糕……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啦。我准备追她,要是你跟她很熟的话,以后就要请你多帮忙了。”
“我帮不了你。”
“什么?”张宇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个室友出了名的好说话,没想到竟然会拒绝他。
“你不是真的喜欢罗向夏吧,拜托,她那种女人一看就眼光很高。你要是有机会,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没得手啦。”
“……罗向夏不会喜欢你的。”
方骞说,其实他也不确定,毕竟罗向夏也从来没表示过对哪种男生有特别的偏爱。张宇凡长得很俊朗,笑起来又坏又甜,方骞不止一次的听他们班女生悄悄说过张宇凡这样的男孩最受女生欢迎了。
但是罗向夏一向对别人都喜欢的东西都嗤之以鼻,所以方骞忍不住幻想,要是这次也一样呢?
12. 玉米须
事实证明,方骞的话说早了,罗向夏不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张宇凡的追求,和张宇凡约会的时候还经常把方骞叫着当电灯泡。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会很尴尬,我看别的女生谈恋爱都是把闺蜜叫来一起的,大家这么好的朋友你就帮帮忙啊。”
方骞一想,好像的确如此。他也经常听男生们吐槽,说和女朋友约会时总有她们的闺蜜挡在中间,弄得想占点小便宜都不好下手。
“可是我去会很尴尬吧?”
“这个要求又不难,我没有其他朋友啊。”
罗向夏的确只有方骞一个朋友。
说起来很奇怪,罗向夏其实非常受欢迎,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似乎都觉得她很有吸引力。但是她没有朋友,或者说,被她承认的朋友只有方骞一个而已。
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但对方骞来说却真的备受折磨。
“我不想……”
“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当还我的人情好了。”
张宇凡和罗向夏的第一次约会,每一次约会,甚至他们的分手都有方骞的见证。
这场恋爱谈得实在非常潦草,每次都是张宇凡约罗向夏,罗向夏虽然每次都应约,但每次都必然带上方骞。
方骞觉得很头痛,张宇凡也越来越看不惯他,但他真的无法拒绝罗向夏,毕竟罗向夏想要做成的事还没有办不到的。
“我踏马真是受够你了!”
那天,忍无可忍的张宇凡终于在宿舍里发了脾气。
“卖奶茶多你一杯,看电影多你一票,爬山有你,游泳有你,干什么都有你,踏马的我差点就搞不清楚究竟是和谁在谈恋爱。罗向夏亲都不让我亲,跟她说话永远都是三句完结,却天天跟你在一起,你们两个玩我啊!”
方骞沉默着。
“说话啊你,又装哑巴。我对你不错吧,大家兄弟一场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真的喜欢罗向夏吗?”方骞问。
“要不然呢,我闲着没事陪你们玩游戏啊?”
“那好,”方骞说,“明天我就跟她说清楚。”
张宇凡立刻转忧为喜,趴在方骞床边。
“你说真的兄弟?”
方骞点点头。
“好兄弟,”张宇凡喜形于色,“我果然没看错你!”
第二天张宇凡又约了罗向夏,罗向夏也果不其然带上了方骞。
“兄弟……”张宇凡朝方骞使眼色。
“向夏……”
“你走过去点吧,”罗向夏突然说,“我有话想和张宇凡单独说。”
方骞愣了一下,张宇凡却乐得不行,赶紧对方骞挥挥手,赶苍蝇一样。
方骞记得那天的夕阳很好,他远远的看着罗向夏和张宇凡说了一会话,然后张宇凡就失魂落魄的走掉了。
“你们怎么了?”方骞问。
罗向夏的兴致也不高。
“我大概没有办法爱上别人吧。”
“啊?”
“你觉得我漂亮吗?”
罗向夏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方骞的心突然失速的跳动了一下。他知道罗向夏一向很好看,好看到他不敢多看几眼,好看到他在她身边总是会产生一种窒息的疼痛。
“你很漂亮……”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组成的?”罗向夏问。
“从人类学还是哲学来说?”方骞说。
罗向夏扬起一个冷笑,她高中时常常喜欢这样笑,带着愤世嫉俗的冷傲。
“漂亮的皮囊,蠢蠢欲动的激素,几句甜言蜜语,一时昏头转向,这就是爱情的本质,我看动物世界反而要真实一点。”
罗向夏爱说大道理,方骞早就习惯了,但是对于此事他有不同的见解。
“爱就是快乐吧,”方骞说,“两个人在一起很快乐应该就是爱。”
罗向夏看他一眼:“你的想法还真是跟你这个人一样简略。”
方骞的爱很简单,罗向夏的爱却好像很复杂。
“我跟你在一起就挺高兴的,你不会想说我很爱你吧?”
“我……”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谈恋爱总带着一个人很奇怪,所以……”
“你说过很多次了,以后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我已经解决了。”
方骞的话总是被打断,要是以往他一定早就放弃了,可今天的夕阳太好,他忍不住想将话说完。
“向夏,我其实是想说……”
“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我跟张宇凡分手了,为了避免他纠缠不休,我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方骞抬头看着她。
“就暂且请你当我一段时间的男朋友吧。”
今天罗向夏又莫名其妙的发了脾气,方骞不知道为什么。
“你滚开,我要一个人睡!”
“为什么?”
“两个人睡很热。”
“……但这是冬天啊。”
“你非要我说看见你很烦吗?”
房门在方骞眼前摔上,他抱着被子静静的站在门外。
方骞很爱罗向夏,但有时候也不可避免的会感到疲倦。
他想罗向夏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爱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刺人的疼痛和窒息的痛苦。
方骞想出门走走,却在楼下遇见了遛狗的梅圆。
“咦,这么晚你还出门啊?”梅圆问。
“你不也是吗?”
“你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想抽根烟的样子,”梅圆笑嘻嘻的,“你要吗,我有。”
方骞摇摇头:“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
“我不喜欢。”
“原来你会说不喜欢啊,”梅圆动作娴熟的掏出根烟叼在嘴上,“我还以为你这个人根本没有不喜欢的事呢。”
“很多事我都不喜欢啊,”方骞奇怪说,“为什么会觉得我什么都喜欢?”
梅圆发笑:“好了不说了,我是晚上吃太多才下来遛狗,你不会也吃太多吧?”
方骞摇摇头。
“没事的话和我一起走走吧。”
“我想一个人走走……”
“一个人走两个人走有什么区别,一起吧还能说说话。”
“我……”
“走吧。”
梅圆其实是个很好的朋友,她自我但不至于令人讨厌,她喜欢开玩笑但不至于没分寸,总之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人讨厌不起来。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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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骞……这些年你和向夏过得怎么样啊?”
“……很好啊。”
“说谎是个不好的习惯哦。”
“……”
“人要学会敞开心扉嘛,总是憋着不好的。你要是想骂罗向夏的话,我一定替你保密。”
“……”
“说说看啦,朋友的一项重要功能就是听抱怨。”
“但是我们才认识几天……”
“你读小学我就认识你了好吧,我的魔法小公主。”
方骞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和向夏过得怎么样,我就告诉一个向夏的小秘密,和你有关哦。”
方骞的好奇心被勾起。
“其实也没什么……”方骞的鼻头被冻得发红,在雪地里显出一丝脆弱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家不应该是这样的。”
“家,”梅圆问,“那你觉得应该是怎么样的?”
“应该……”方骞说不出来,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书,“应该就像没人的森林里面,一座有壁炉的木房子吧,很安全很温暖。”
“没人的森林里面出现一座升着火的房子不会觉得很诡异吗,”梅圆咯咯发笑,“那种一般是巫婆骗主角的啦。”
方骞低下头,看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看来你内心很孤单嘛,不过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孤单……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方骞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了,你想知道罗向夏的小秘密吗?”
方骞抬头看这梅圆。
“她小时候告诉过我,她有一个喜欢的人。”
方骞愣住了。
梅圆拍拍他的肩:“年轻人要会沟通啊,很多麻烦都是憋出来的。”
“梅圆,你是说真的吗?”
梅圆点点头。
方骞突然笑了起来,有时候太爱一个人,一点点的欢喜都能支撑一个人义无反顾的朝另一个人奔去。
眼看着方骞拔腿就跑梅圆忍不住叹气。
“这家伙真好骗。”
方骞气喘吁吁的打开了房门,他很高兴,但这样的高兴却不知怎么告诉罗向夏。
她一定是吃醋了,方骞想,因为今天晚上没给她做她喜欢的菜。
方骞轻轻笑了笑,然后去厨房打开了冰箱,冰箱里的菜所剩无几,方骞想了想决定蒸个八宝蛋,当夜宵正合适。
他在厨房里忙碌,等蛋蒸好后就放在了托盘里。端走的时候却又犹豫了,想了一会他用酱油在蛋面淋上了一个爱心。注视着那个精心画好的爱心,方骞忍不住有点脸红。
“会不会太尴尬了……”
最终方骞还是把蛋面上的酱油摇散了。
“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他端着托盘轻轻敲响了主卧的门。
无人回应。
“夏夏?”
方骞扭了一下门把,发现并没有上锁,他推开门,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室内空无一人。
当人满心期待时,总会被给予现实特有的冷漠。
婚姻如此复杂而漠然,总会不经意浇灭对方的好多温柔。
13. 九层塔
“罗总,有您的消息。”
助理的话把罗向夏的注意力从一堆文件里拉了回来。
“谁?”
“您丈夫。”
“……他说什么?”
“要我念出来吗——夏夏,你……”
“好了好了,你懂不懂隐私?”
“您可以选择不把手机放在我这里。”
“话真多……”
罗向夏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方骞发过来的消息。
[夏夏,你去公司了吗?]
“不回消息吗?”助理问。
罗向夏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没时间。”
“我可以帮您代劳。”
“你干脆帮我结婚算了!”
“这个恕我无法办到。”
“那你就闭嘴!”
“方先生说不定会很着急呢。”
罗向夏生气时很吓人,她手一指。
“你滚出去!”
助理走了,罗向夏还是很生气,她把又震动起来的手机猛地扔在了地上。手机的屏幕碎了,在落地窗前折射出错位的光源。
罗向夏觉得自己不爱方骞了,说实话她都弄不懂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方骞。或许当初只是头脑不清晰而已,但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没有爱情也应该有其他感情。罗向夏想,就组建一个家庭来说,方骞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选。但她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当初想着组建一个家庭或许也很不错,现在看来根本错得离谱。婚姻和好感不能相提并论,生活的琐碎可以将人折磨得脾气暴躁、性情古怪,罗向夏本来就够暴躁古怪了,现在显然是更上一层楼。
她明白方骞没有做错什么,一直都是她在伤害别人,肆无忌惮的发泄怒火和愤恨,像一把尖酸刻薄的刀,但由此带来的内疚感只会让她变本加厉而已。
人也太奇怪了,竟然会陷入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的怪圈。
没钱时罗向夏只想赚钱,想着有钱就会满足,但等有钱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大到连心心念念的金钱也难以填补的地步。
她大可以选择堕落放纵,像很多有钱人一样,纸醉金迷荒唐一生,但罗向夏做不太到,她有点精神洁癖,而且放纵之后带来的不过是更多的空虚而已。
回到家时梅圆又准时出现在了饭桌前。
“你好啊大忙人。”
“你好啊富二代。”
“你的话听起来很不友善哦。”
“误会,我对富二代是没有偏见的。”
“夏夏,”方骞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有点僵硬,“今天有鱼。”
罗向夏不知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就干脆的把它看成指责和挑衅。
“我在外面吃过了……”
“方骞没告诉你今天要做饭吗?”梅圆问。
“知道,”罗向夏看了方骞一眼,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朝书房走去,“但是下午上班的时候吃了点零食,现在吃不下了。”
梅圆对她竖起大拇指:“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罗向夏心头火冒,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小肚鸡肠。说到底,她还是记得两人小时候的情分。不过梅圆要是继续这么讨人厌下去,罗向夏觉得她应该忍耐不了太久了。
感情这东西是消耗品,要是谁拿着情分当本分的要挟消遣的话,很快就会惹人厌烦。
这个道理,罗向夏想应该不用别人去提醒才对。
但是梅圆好像就是不懂,依旧十分没眼力见。罗向夏把自己关在书房完成了一项工作后,出来竟然发现梅圆在他们家看电视剧。
“哈哈哈……好好笑哦。”
方骞也在一边跟着笑,这样一看,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一样。
罗向夏心里生出被背叛和忽视的怒火。
“你家里是没有电视吗?”说这句话时罗向夏的语气还算冷静,以期望梅圆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麻溜的滚蛋。
“那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诶,太冷清了,方骞也很无聊啊,我们两个刚好做个伴嘛。对吧,方骞。”
“是啊,”方骞一点没意识到罗向夏潜藏在冷静表面下的怒火,“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也很……”
“滚回自己家看。”
罗向夏说,随手就把电视关上了。
猫和老鼠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的欢笑声也像在一瞬间被按了暂停。
沉默……长久的沉默……
方骞和梅圆都不知所以的看着罗向夏。
罗向夏立刻就后悔了,她无法面对两人的眼神,但也说不出道歉的话。
气氛僵持没有多久,梅圆说话了。
“干嘛这么小气,明明你小时候常常到我家来蹭电视看啊。”
罗向夏的理智立即下线。
“要我跪下来谢谢你的恩赐吗?”
“罗向夏你想清楚再说话!”
罗向夏不说了,好在她还没彻底丧失智商。
“嗯……夏夏可能有点不舒服,”方骞脸上带着的窘迫刺痛了罗向夏的双眼,“梅圆你不是还要遛狗吗,梅子肯定很想出门了。”
接下去他们的话罗向夏没仔细听了,她陷入了自我责怪和对梅圆方骞讨厌愤恨的怪圈中。
梅圆当然只能走了,她出门时隐晦了看了罗向夏一眼,对送她的方骞低声说。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吧……”
“啊?”
“待在这里也只会吵架而已。”
方骞沉默着摇摇头。
梅圆走了,方骞在客厅里站了许久,然后去推主卧的门。
房门被反锁了。
“夏夏……”方骞的声音有点疲倦,“为什么要生气呢?”
罗向夏不出声。
“梅圆也没做错什么啊,这样很失礼。”
“对啊,全是我的错行了吧!”
“……夏夏,你不要每次都这样。”
“滚!”
罗向夏可能已经很后悔了,但方骞的责问只能让她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而已。
方骞也并不想责问罗向夏,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也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夏夏……我们好好谈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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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我们……”
回应他的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击房门的巨响。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聊天了……
罗向夏就和方骞这样维持着艰难的婚姻生活,罗向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不近人情,她其实也没那么坏吧,只是她忍不住,也难以控制自己。
有时候面对越来越疲倦的方骞,罗向夏也会想,或许生个孩子也不错,这样说不定大家的关系会有很大的改善,三个人也更像一个家。不过好在她理智尚存,明白那绝不是正确的办法,只会将她拉入更加无力摆脱的深渊而已。
家庭情感不顺,罗向夏只能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事业中来。说实话,她能有现在的成就,固然是因为眼光精准敢打敢拼,但更多的是运气好,赶上了经济迅速腾飞的末班车而已。
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低警惕啊。
方徽远有家族托底,人脉也很广,自身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公司很快办得有声有色。他有一片业务正和罗向夏一起开发,两人的交集就越来越多。
方徽远就是那种外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长得帅、有能力,家世好还有钱,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好手。
不过有罗向夏站在他身边,据方徽远自己说,十米之内的女性都不敢靠近她们了。
罗向夏的资本足以傲视群芳,加上她桀骜不驯生人勿近的姿态,还是很能够震慑住心怀不轨蠢蠢欲动的各路女妖精的。
年底的时候公司照旧要开办晚会,方徽远和罗向夏商量了一下,干脆两家一起办,要请明星之类的也不用花两份钱。
资本家就是这样精打细算,再有钱也想着省。
不过省钱倒不是最主要的,实际上今年这场晚会办得比往年都更加盛大,一是为了热闹,二是为了交换人脉,三就是为了宣布明年两家公司更深一步的合作。
公司里的员工最近都有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因为大老板罗向夏发话了,今年不仅年终奖要提一提,还有非常让人心动的抽奖活动,最最重要的是,要请什么明星有什么活动全部按照民意来,她一点不插手。只要他们能请到人,她就批钱。
这谁能抵得住啊,公司里有爱豆和偶像们的员工简直恨不得一天三遍的去烦负责这事的人。
最后晚会要邀请的明星终于定下来了,虽然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但也是很有名气很受喜欢的几位。因为明星实在不好邀,人家也不是光看钱的,私下邀约还好一点,这种邀请只会在推不掉的时候才会来的。
到了晚会那天,罗向夏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开口和方骞说过一句话了。大概是良心发现,她终于施舍般的准备原谅方骞了。
“晚上公司有酒会,你要去吗?”
“啊?”方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夏夏……”
“不去就算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高兴。”
罗向夏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晚上八点,我要先到场,你自己过来吧。”
“好,我知道了。”
14. 天麻
酒会上人人都打扮得体,带着故意为之的精致和矜持。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方骞像一只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摇摇摆摆灰不溜秋。
不过他不觉得,倒是挺从容的和梅圆一起吃吃喝喝。
梅圆打扮得很漂亮,她圆润可爱又带着女人特有的娇媚,实在很容易俘虏的男人目光。
梅圆是很擅长当一朵交际花的,不过前提是在她乐意的情况下。今天方骞在身边,她就完全没有这个念头。
“你好受欢迎啊。”方骞低头对她说。
梅圆矜持的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废话,哪个长得好看的不受欢迎。”
方骞升起一点羡慕:“这种感觉很好吧?”
梅圆看他一眼:“什么感觉?”
“受欢迎的感觉啊。”
“这个嘛,”梅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轻轻抿了一口,“虽然我很想矜持的说有好有坏,不过我们之间不用那么虚伪,我就直白的说了,这种感觉真是……爽歪歪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你老婆呢?”梅圆四处张望。
“在那边。”方骞指了一个地方。
人群的中心,罗向夏和她身边的男人像一对最耀眼的明星,这场酒会的主角显然就是他们。
“不是吧,”梅圆瘪瘪嘴,“按常理来说她应该带你去交际才对啊,身边带那么个花花公子干嘛?”
方骞说:“还是算了,我应付不来这种场合。”
“你是罗向夏的老公诶,就算只会点头嗯嗯啊啊也会有一群人笑着说你斯文稳重的。”
方骞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梅圆你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啊。”
梅圆指指自己:“我这双眼睛看透太多。”
“以前夏夏也带我一起的,”方骞的神情有些怀念,“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后来夏夏说我太笨就不带我一起了。”
梅圆挺替方骞难过的,不过看对方好像也没什么伤感的意思她也闭嘴没多事。夫妻之间的事外人真的很难掺和,你替别人义愤填膺吧,说不定别人转头就恩恩爱爱了。你觉得别人甜甜蜜蜜吧,说不定动手能把狗脑子打出来。
“唉,真无趣,要不是你在我都不想来,”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靠窗站着,梅圆手肘撑着栏杆手里晃着酒玩,“我堂姐就在那家伙的公司,他们是合伙人。”
“方先生吗?”方骞问。
“对啊,”梅圆笑了一下,“叫方什么来着?”
“方徽远。”
“对,你还记得挺清楚,我姐说了几次我也记不清,”梅圆笑了笑推了一下方骞,“你觉得他怎么样?”
方骞的目光落在方徽远身上,说实话任谁也会羡慕对方。方徽远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还有钱有势简直是生来就叫人嫉妒。这样的人站在罗向夏身边才不至于使她黯然失色吧。
“……很好啊。”
“我也觉得很好,”梅圆的眼睛像钩子一样钩在方徽远身上,“他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一个原因。”
“你要追他啊?”方骞有点惊讶。
梅圆活动活动手腕:“十天,不能再多了。”
“啊?”
“我说十天就把他拿下。”
方骞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这样不好吧?”
方骞还没想过梅圆是这样的人。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啦,”梅圆拍拍方骞的肩,她以暧昧的眼光扫视了方骞一下,“说实话要不是罗向夏下手早,我倒有点想尝尝你这颗小白菜。”
方骞哑口无言。
“朋友夫不可欺,”方骞说,“你还是放过我吧。”
梅圆哈哈大笑,她忍不住伸手想掐方骞的脸颊,不过被对方灵活的躲了过去。
“放心吧,”梅圆拍拍胸脯,“本小姐是很讲义气的。来,让我挽一下,你老婆在那边秀了那么久了,咱们也得过去打个招呼啊。”
当梅圆带着酒醉的微醺飘摇至他们身边时,罗向夏正满脸笑意的和方徽远讨论在场哪块肥肉能让他们好好咬下一块来。
两个充满铜臭的吸血鬼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花蝴蝶和一只小白兔真是让人头大如斗。
罗向夏看着梅圆挽着方骞的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好啊,方先生。”梅圆甜甜的笑道。
“您是?”
“初次见面,我叫梅圆。”
“哦,梅小姐您好,这个姓氏很少见啊您不会是……”
“梅若兰是我姐姐。”
“哦,幸会幸会,”应付完梅圆方徽远又对方骞伸出手,“方先生,你好啊。”
“嗯……”方骞握住他的手,“方先生,你也好啊。”
罗向夏叹了口气,梅圆倒是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夏夏。”方骞跟罗向夏打了个招呼。
“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该识趣一点呢?”梅圆对方徽远眨了一下眼。
方徽远是个很上道的人,立刻就把罗向夏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只剩下了方骞和罗向夏两个,气氛顿冷两人面面相觑竟然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向夏就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反正她极其擅长这个。
“夏夏,”最终还是方骞先开口,“上次是我不对。”
罗向夏听见这话就烦躁得很:“你不对什么啊你不对,你就说你有什么不对?”
“我……”方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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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了一下用词,“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我太……”
“行了行了,够了够了,”罗向夏打断了他,“我真是服了你,说这种套话有什么意义。方骞,你能不能不要永远都这么唯唯诺诺,你属狗的吗你?”
方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道歉会让罗向夏越发暴躁,他低头看着她,眉头执拗的拧着,眼里全是疑问和受伤,不过还是磕磕绊绊的继续道歉。
“我……如果我做错了……”
“你没错,”罗向夏压不住音量,她额头的青筋暴起,“方骞,真的,算我求你,别让我越变越坏行不行?”
方骞茫然无措,罗向夏却已经抽身离开。
她永远像一团烈火,来的时候炽热如同救世主,离开的时候也决绝一如岩浆。只是一个光明温暖,一个充满毁灭。
夜风很凉,吹得方骞的手指发冷。
他在外面徘徊,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酒会还在继续,而且气氛逐渐火热,已经开始了抽奖环节。
一等奖是一辆车,在豪车中算不上特别贵重,不过款式很经典。虽然在车库积灰很久,重新保养一下也跟新的没两样。
抽到它的是罗向夏的助理。
“我记得这车还是我陪您去买的吧?”站在台上的助理在众人的欢呼中和罗向夏咬耳朵。
“是啊。”罗向夏皮笑肉不笑。
助理环视一圈没看到方骞总算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虽然你是我老板,我也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罗向夏面带微笑的对着台下众人。
“请说。”
“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我一向很佩服您对资源的利用。”
“想骂我就直白点好了,这车买来开过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不委屈你的,而且我又没说是新车。”
助理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询问她中奖的心情。
“当然是……很惊喜啊。”
主持人又把话筒递给罗向夏,开玩笑的问:“罗总有什么想说的吗,大家都说你们暗箱操作啊。”
罗向夏笑眯眯的接过话筒:“对,就是暗箱操作。”
台下一片起哄。
“还是直接换钱给我吧,”助理悄悄说,“我可以接受折旧费。”
“想得美,”罗向夏说,“安心开你的,方骞又不会找你麻烦。”
助理叹了口气,看着一无所觉的罗向夏。
“您就没想过他会很伤心吗?”
“有什么好伤心的,”罗向夏皱眉,“是他自己不要啊,放着多浪费。”
“我没有有跟您说过?”
“什么?”
您伤人真是无师自通的一把好手。
15. 西洋参
方骞陷入了噩梦,梦里他又回到了他悲催的童年。
穿着个破破烂烂的背心,拖拉着一双不合脚的拖鞋,在炎热得蝉叫都无力的正午在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走。
马上要交学费了,刘东浩却说方骞妈把他的钱都偷光了,他能养着方骞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想读书就自己去赚钱,赚不到学费就干脆退学去洗车还债。
这对年幼的方骞来说简直是无比的恐怖,他惶恐不安偷偷哭了几场后见自己的后爸好像并不是开玩笑只能咬咬牙出来捡垃圾。
他拖着一个尼龙口袋,看见被人丢弃的塑料瓶就捡起来放进袋子里,还有废弃的纸板和所有能卖钱的东西。
年幼的方骞已经有了朦胧的自尊,他知道捡垃圾很丢脸,但他更害怕不能上学。
在他可悲的人生里快乐总是短暂而稀有,只有在学校里他才能感受到一点点安慰。
那个时候的方骞并没有对学习有太大的热爱,他只是从小就像异于常人的小丑,所以在读书这件事上他不想再独立特行了。
梦里的炎热折磨着方骞,他看见自己路过一个粮食店。
那个店里堆满了装满粮食的口袋,有时候是玉米有时候是面粉,门口还有一个打酱油的机器——这是安庆爸爸开的店。
安庆和几个孩子在里面玩,他们在堆得老高的粮袋上跑来跑去,上演着猫抓老鼠的游戏。
方骞看着他们,不知不觉就入了迷,想加入他们的心情那么渴切,可方骞的脚却像生了根。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庆突然发现了他。
“是脏耗子!”安庆指着方骞大喊。
和他一起玩的孩子都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屋里没头苍蝇一样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脸上却挂着欢欣雀跃的笑容。
真是太奇怪了,方骞想。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直到被安庆拿石头砸在了身上才惊惶不安的逃跑,看起来也的确像只落荒而逃的耗子。
安庆和他的朋友不肯放过方骞,一路追着他跑,一边像打狗一样往方骞身上扔石块。
有成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方骞很希望他们能制止安庆一群人。在方骞幼小的心里大人就是公正和权力的代言人,但他失望了。那些人的眼中也折射出和安庆一样兴致勃勃的恶毒,还有些带着视而不见的漠然。
跑出很远,安庆他们终于不追了。方骞木然的走在街上,他本来就老朽的鞋在逃跑途中坏了,使得方骞更加狼狈不堪。
他捡起一个被人扔过来的瓶子,泪水突然就喷涌而出。
方骞很委屈很委屈,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凄惨。
那天下午方骞站在路上哭了很久,像是要把他短短一生所遭遇的所有痛苦都哭出来。他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却没有一个人给他安慰,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他们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
一直哭到天色擦黑,方骞终于哭不动了。他还是悲戚还是难过,但嚎啕大哭用尽了他太多情绪,他于是又变得木然。
他慢慢往家里走,天色越来越黑,方骞却久违的感受到一些安全,他融入在黑暗里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是现实总不以人的意志所左右,方骞还是看见了洗车场的灯光。旁边就是一个夜啤酒摊子,两家连在一起,人来车往热闹非凡简直称得上灯火辉煌。
方骞从未想过,灯火带给他的竟然是失落和抗拒,他宁愿一直身处黑暗中,融在夜色里,没人看见他,他也就不会受伤。
刘东浩喝了酒,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方骞不敢把他的垃圾袋带回,就偷偷藏在洗车场外面的草丛里。
“跑哪儿去了?”刘东浩问。
方骞低着头不说话。
“老子问你跑哪儿去了!”
啤酒瓶扔在地上摔得粉碎,方骞恐惧的颤抖了一下。
方骞他妈刚跑的那段时间刘东浩的脾气总是非常暴躁,方骞后来再回忆起来感觉刘东浩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怒目而视。
方骞不知道说什么,也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巴掌扇得左摇右晃。
刘东浩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在骂什么。方骞的耳朵嗡嗡作响,感觉脑子都随着这样的震动不停地颤抖。
刘东浩五大三粗,打起人来便声势浩大,他讨厌方骞哭,所以方骞虽然挨着打也不敢大喊大叫。
刘东浩喝了酒下手就更加没轻没重,方骞胆战心惊,恐惧自己会死于非命。
“你今天跑哪去了,说不说?”
“我……我去捡东西……”
“捡你妈!”又是一巴掌扇得方骞晕头转向。
刘东浩打人看见什么就用什么,他今天看见了拉卷帘门的铁钩就顺手往方骞身上招呼。铁棍子打在身上和木棍子不一样,一个是肉痛一个是骨头痛。
方骞更加惊恐,他好像每一天都是惊恐的。在那段时间,他能想起的大多数情绪都是恐惧和不安。
“你今天跑安庆家里去了?”
“没有……”
“还撒谎!”
方骞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外面的热闹和他的惨叫交相辉映,既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
“我没有……我没有……”
“安庆他爸都说了,你把人家的店弄得乱七八糟,人家还能冤枉你。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老子要是你早就一头撞在南墙上撞死了!”
“我没有,不是我……”方骞无力的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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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刘东浩不听。
“认不认错……还不认错!”
方骞一边哭喊一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刘东浩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打得越发狠。
“狡辩……小杂种编瞎话,你错没错,错没错……”
“我没错……不是我……”
一铁棍下去:“错没错?”
“真的不是我……爸爸不是我……”
“谁他妈是你爸,你是杂种知不知道,婊子生的小杂种,没人要没人管,比街边的垃圾还不如……你还不承认是不是?”
后来的方骞明白了,刘东浩并不是不相信自己,他只是需要一个泄愤的理由而已。但是当时的方骞不懂,他只是疑惑只是委屈只是痛得无法承受。
“我错了……”
“再说一次!”
“我错了,我错了爸!”
“让你不准喊,喊你妈……你错了你了不起是不是,老子今天非要把你打服!”
方骞需要一个父亲的时候他没有,方骞不想认错的时候却要低头。
他从噩梦中醒来,心有余悸的在黑暗中发呆。
方骞想罗向夏了,他赤着脚走出客房,在走过又宽又空旷的客厅时他站住了脚。
窗外还是灯火通明,城市的夜景美不胜收。方骞能体会到它的美,却感受不到它的暖。
他站了一秒又走向主卧,主卧锁上了。
方骞这才想起他又和罗向夏吵了架,因为那辆被当做奖品的车。
方骞能明白罗向夏的想法,近百万的东西放在那里又没人开实在很浪费,方骞也觉得卖掉或者处理掉比较合适。他以前这么说过,不过被罗向夏狠狠骂了一顿。
可不管怎么说,方骞还是有点难过。
他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然后去储物间里拿了一个工具箱。
方骞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开自家门锁,这大概也算一门手艺。
他做得娴熟而顺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要是家里有只狗就好了——方骞一边开锁一边想,这样要更安全点。
方骞开了锁走了进去,罗向夏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睡梦中也紧皱着眉头。
“你也不开心对不对?”方骞小声的问。
他席地而坐,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着,静静地看着罗向夏的睡颜。
“我也不开心……”
“……不过我知道错了。”
“对不起……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
睡梦中的罗向夏没有回应。
方骞的眼眶发酸却流不出泪水,他注视着罗向夏,用目光细细的描绘她的模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16. 苏合香
第二天是罗向夏难得的休息时间,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在床上待着。
不过她的计划很快被打破,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浓稠的香气从床上勾了起来。
说起来真是奇了怪了,虽然方骞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木讷得可怜,但在有些时候他永远能精准猜中罗向夏的心思。
比如说今天,罗向夏一边喝着昨天就特别想喝的皮蛋瘦肉粥一边狐疑的看着对面的方骞。
“你怎么猜到我今天想吃这个?”
方骞微笑不语。罗向夏一向有说梦话的习惯,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罗向夏吃饱的时候会变得好说话一点,鉴于她昨天的行为可能的确太过分了一些,没有充足考虑到枕边人脆弱的心脏和可怜的自尊,所以她也有些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我吃饱了。”
“要吃饱啊。”方骞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罗向夏答,“不要婆婆妈妈啦,收拾一下我们出门逛逛吧。”
方骞非常开心,他把这视作和好的信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罗向夏好像天生不会说对不起三个字,她对冷战十分擅长拿手,最严重的一次她连续一个月没和方骞说过一句话。她开始和你说话,并主动提出要进行一些活动就表明——她原谅对方了。
方骞的确有些没骨气,他迅速把昨天所遭受的痛苦和践踏都抛诸脑后,开开心心的帮着罗向夏参谋了妆容和搭配,然后两人就一起出门了。
出门时他们正好遇见了遛狗回来的梅圆。
“哟,”梅圆扶扶眼镜,“这就和好了?”
方骞准备开口,罗向夏拦住了他。
“识趣点闭嘴啦。”
“行行行,”梅圆赶紧给他们让路,“大小姐派头真足。”
罗向夏挽着方骞从她身边经过:“不好意思,请叫我方夫人。”
梅圆的狗朝她大叫了两声。
大概老天也知道方骞和罗向夏和好的机会多难得,所以阴雨连绵的天竟然在今天放晴。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不少。方骞坐在车里时才想起问罗向夏。
“夏夏,我们去哪里?”
罗向夏的心情莫名的好,她一踩油门黑车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罗向夏的开车风格,但方骞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惊肉跳。
“夏夏……”他的声音被风刮得支零破碎,“小……一点……啊!”
“知道了,”罗向夏说,“胆小鬼。”
黑色宾利停在4s店前方骞才知道罗向夏说的地方是哪里,想想这也的确是她的做事风格。
方骞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夏……”
“开心点,”罗向夏说,“昨天你不就是为这事生了半天的气嘛,看来你嘴上虽然不说,但还是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不过那车都好几年了也该换了,走吧,这次让你自己挑,免得又说不喜欢。”
听着罗向夏的豪言壮语,方骞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同时生出一股被富婆包养的感觉。
“夏夏,我真的不需要……”
“禁声。”
方骞只能无奈的跟着罗向夏进了店,店里的车很好看,店员也热情得恰到好处。方骞看着罗向夏如数家珍的评论着各种车型的好坏,一时有些无奈。
“这辆怎么样,够低调了吧,今年的新款,安全性能非常高,款式设计也经典……喂,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方骞说,“就是觉得夏夏你要是不开公司也不会没有用武之地。”
“你说我像卖车的?”罗向夏问。
“没有没有。”
“又不是没卖过,”罗向夏毫不在意,“不过这个来钱太慢,不太适合我。”
方骞也大概了解过这一行业的资薪状况,知道提成蛮高,业务好的话一个月工资不低,但转念想想罗向夏的进账情况,又觉得这一行可能的确满足不了她的野心。
世界上有一种人和方骞这样温吞缓慢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们天生就目标明确敢打敢拼,眼界广眼光高,野心勃勃充满斗志。罗向夏就是这样的人,有人说野心是一项稀有的品质,她十分赞同。浅水怎么养真龙,要让罗向夏一辈子得过且过甘于人下还不如让她死了痛快。
不过罗向夏运气不好,成功得太早,也就让她有点自傲自大且目中无人。
“就这辆吧。”罗向夏又看中一辆白色的保时捷。
方骞极其无奈:“夏夏,我请你喝奶茶吧。”
“什么,”罗向夏勃然变色,“你明明知道我不喝奶茶!”
“是啊我知道,”方骞带着点笑意,“你跟我说过。”
“你什么意思?”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车,夏夏,我们学校骑自行车过去也只要半个小时而已,而且早高峰很堵得。”
“你可以平时开啊!”这话连罗向夏都说得没有底气,方骞的业余生活实在乏善可陈,他最爱待的地方就是家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练练毛笔看看书,和退休的老头子没有两样。
罗向夏该庆幸方骞不打麻将,不然他身上和老大爷重合的特性就更多了。
“夏夏,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嗯……去公园散步怎么样?”
罗向夏气个半死:“你干脆和梅圆一起遛狗算了!”
“可是梅圆又不是你……”
这话奇迹般的平息了一点罗向夏的怒火。
“我们走吧。”方骞试探着她的底线。
罗向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我还不如在床上睡觉呢。”
导购眼巴巴的看着煮熟的鸭子插翅飞走,两眼泪花闪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罗向夏走了两步后突然站住。
“你过来。”
导购脸上洋溢着敬业的微笑:“您还有什么需要。”
罗向夏递给她一张卡:“就要刚才那一辆。”
“夏夏……”
“不是给你的,”罗向夏冷酷的说,“买回去给我外婆开。”
方骞:“……”
罗向夏的外婆根本不会开车。鉴于两人的原生家庭都不是很好,以至于亲近的人非常少,两家加起来五根手指头都数不满。方骞叹气,已经预见到了这辆车未来的结局。
“全……全款吗?”导购问。
“不然呢?”
导购看着罗向夏潇洒离去的身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你说她这么好看又有钱,为什么就喜欢男的呢?”
罗向夏还是跟着方骞去了公园,大中午的,公园人烟稀少,鸟倒是叫得很欢畅。
“刚刚十一点,”方骞说,“我们走走吧。”
罗向夏赖在原地:“不走不逛不喂鸟。”
方骞拿她没办法,他想了一会:“要不然我们去钓鱼吧?”
“你看我的脸。”
方骞定睛看去,发现她左脸写着没兴趣右脸写着真讨厌。
“那……下棋怎么样?”
相对于前两条,这个提议显然要让罗向夏心动一些。
“围棋、象棋?”
“围棋。”
“那你去旁边超市买一个吧。”
“这里有茶牌室,”方骞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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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动了罗向夏,“走啊夏夏。”
罗向夏任凭方骞拉着她向前走。
这个公园修建得很漂亮,树木深深竹影重重,拾阶而上还真有一些悠然自得的意思。
棋牌室修得古色古香,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怡然居。
“真够俗的。”罗向夏吐槽。
棋牌室的老板跟方骞打招呼:“哟,来了,今儿可没什么人。”
“有人陪我下。”方骞说。
老板挤眉弄眼:“这大美女谁呀?”
“我夫人。”
“哟,真够有福气的,尊夫人可真好看。”
方骞和老板是熟人,很快挑好了一套棋,然后带着罗向夏往里走。
“这儿修得有点意思嘛。”罗向夏四处张望。
棋牌室里有好多古色古香的小亭子,有些修在竹林中,有些坐落树荫下,有些还在水中央,连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游廊,看起来颇有意味。
“这里环境最好了,”方骞回头对罗向夏笑,双眼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我有一次偶然发现的,很漂亮吧。”
罗向夏撇撇嘴:“也就一般般吧。”
方骞和罗向夏在高中时都是学校围棋社的,这大概是罗向夏唯一一个稍微文静点的爱好。她记得小学还是初中时棋魂的动漫正热播,她看了之后非常有兴趣,奈何身边没人会这个,没想到方骞倒会。说起来方骞还是罗向夏围棋上的启蒙教师呢。
“最近棋魂拍电视了你知道吗?”
罗向夏眉头紧锁,思考着怎么救她的子。她哪里听说过这个啊,闻言漫不经心的说。
“是吗,不知道啊,我又不像你空闲时间那么多。”
方骞的耳朵自带过滤系统,他依旧兴致勃勃,一子扭转了局势,既化解了罗向夏咄咄逼人的攻势又给她留下了挽救的机会,让对方不至于暴跳如雷的弃子认输。
“挺不错的。”
“哦,”罗向夏摸摸下巴,“我又不投资哪里知道这个,这两年影视也不好做了,审查严嘛。”
“小光演得很好呢,你小时候不是也一直希望有个魂跟着你嘛。”
“唉,你说我要不要试试投资娱乐行业,梅圆她堂姐挺有这方面人脉的。”
“那能经常看见明星吗?”
“也不知道好不好做……”
两人鸡同鸭讲,最后方骞依旧以微弱的优势赢了。
罗向夏极度不甘心:“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了!”
方骞一看表……12.31。
“先吃饭吧,公园外有一家小炒很好吃的。”
“不吃不吃,”罗向夏执拗得不行,“下了再说。”
“不按时吃饭会得胃病的。”
“这儿不是有点心嘛,”罗向夏把赠送的绿豆糕往嘴里一塞,“快点快点!”
方骞拿她没办法,烦恼怎么不留痕迹的再多放一点水。
罗向夏的脾气就是这样,死都不认输,即使被方骞吃掉一大片子时气得要发脑溢血,但输了还是要来,除非她赢。
这在某些时候也算一个优点吧,正是因为罗向夏百折不挠的态度和一定要赢的心态,才能使她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在这个年纪仅仅靠自己就打拼下一份事业。
“夏夏,”方骞忍不住问,“你到底为什么要买那辆车啊。”
“便宜、好看,”罗向夏说,志得意满的吃掉方骞一片白子,“而且导购好难做的,你没看见她多失望吗?”
好吧,罗向夏还非常擅长对除方骞以外的人‘推己及人’。
方骞发现——他老婆真是一个好奇妙的富婆。
17. 莲子心
方骞的工作绝称不上轻松,现在的小孩子又早熟又调皮,根本不把大人放在眼里,要想他们乖乖配合不惹出什么幺蛾子真是太难了。
方骞是六年级三班的班主任,他有点轻微的近视,上课时为了看清楚学生保证他们不出神开小差他一般会把眼镜戴上。
铃声响起,学生们迅速冲进教室,吵吵嚷嚷手忙脚乱。
进门时一个孩子被几个学生故意推搡了几下,方骞正在擦黑板并没有看见。
那个小孩沮丧的走回自己座位,刚坐下就被身后的同学用桌子挤了一下。
“你桌子往后面让点行不行?”
“谁让你那么胖啊,肥猪。”
一句话就击溃了那个孩子对抗的勇气,她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明晃晃恶意的同学最终选择了忍气吞声。
方骞的声音好听,念不知道读过多少次的课文的时候也依旧很有感情。很多学生都很喜欢他,比起在罗向夏眼里的毫无特色,在很多学生眼里戴窄框眼睛的方老师大概也算得上男神级别的人物。
虽然他们只是小学生,但小学生的男神也是男神啊。
张晓宵知道,光他们班就有近一半的女生喜欢方老师。她们总在宿舍里讨论方骞,说他很温柔很斯文还很好看。
张晓宵也喜欢方骞,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因为必然会遭到大家的嘲笑。
除了社会,在学校里也是阶级分明。这种阶级不一定是家境或者地位带来的,可以是容貌、身材、成绩和人缘等等一系列因素所造成。
张晓宵成绩一般,长相一般,家境一般人缘也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成了被排挤的对象。不过她没有人可倾诉,她越来越讨厌学校。在这让她感到阴森抑郁的地方,大概只有方骞算她唯一的快乐。
方骞很喜欢小孩子,基本在读高中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要成为一名人民教师的目标,后来也果然得偿所愿。
说起来,他的人生虽然在幼年时有些惨烈,但成年以后都是一帆风顺。
娶到了初恋,还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怎么看也非常幸运啊。
方骞忍不住想起昨天罗向夏终于赢棋后得意洋洋的表情,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方老师?”
“啊,哦……对不起晓宵,你说什么?”
“方老师,”张晓宵犹豫再三,“我……我感觉我好像近视了。”
“是吗?”方骞立刻严肃起来,“近视可不好,一旦近视了就只能像老师这样戴眼镜了,又丑又麻烦,不过可能只是假性近视,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张晓宵摇摇头,近视只是她找的托词而已。她想换个位置,或者说,她不想一直被死死的夹在座位上了。
她悄悄看了眼方骞,有点脸红,心想方老师戴眼镜明明一点都不难看啊。
“这样吧,放学之后让家里人带你去看看。要是真的近视了还是尽早配眼镜,对了,你平时看书写作业坐姿要端正啊,都提醒你多少次了……”
张晓宵觉得方骞的话像和风细雨一样吹进她心里。要是方老师是她父亲就好了,张晓宵想,不过她又立刻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去。
方骞太年轻了,脸嫩又温柔可亲,实在让这些如同青草嫩芽般的少女们不由得抱有一些隐秘的幻想。
等张晓宵走出办公室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换位置的事情被方骞一打断她竟然全忘了。
张晓宵愤愤不平,她回到宿舍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依靠手机的微弱光线又开始写日记——
我发现方老师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他真讨厌。
长得干干净净,说话斯斯文文,大家都喜欢他。
其实根本就是一个老妖怪,爱念叨的讨厌鬼。
啊……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他怎么办呢?
不过我还是爱他的。
晚安,我最最心爱的方老师。
张晓宵是个表里不一的少女,她表面怯儒又懦弱,安静得像一块背景板。但她的心是火热的,在她发呆的时候她的思想却在漫游天际。张晓宵知道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人,但并不妨碍她在自己心里是最特别而孤傲的。
星期五放学回家,所有学生都像出笼的鸟一样兴奋和迫不及待,张晓宵也一样,只是她看着目送着他们远去的方骞,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眷念不舍的忧愁。
走的时候她特意和方骞打了招呼。
“方……方老师,拜……拜拜。”
方骞拍了拍她的肩:“这次期中考有进步,对了,记得回家看看眼睛啊。”
张晓宵脸红了,她埋着头飞快的跑开,怀疑她的方老师是不是看出了她居心不良。
方骞摇摇头看着张晓宵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只觉得这个孩子未免过于腼腆。
张晓宵回了家她爸爸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回来了。”张晓宵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见,不过她父亲也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于是张晓宵就悄无声息的进了自己房间。
张晓宵的父母前段时间离了婚,双方在吵吵闹闹互相仇视了十几年后终于明智的结束了这段相互折磨的闹剧。比起伤心,张晓宵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再也不用在两人大打出手时恐惧的颤抖。
到了晚上,张晓宵从她爸爸哪里拿了钱出去买盒饭。
“带两瓶啤酒回来。”
“哦。”
夜晚的城市总是热闹的,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张晓宵拎着晚饭和啤酒慢慢走回家,她一抬头,发现自己书包扔在地上,她父亲正拿着她厚厚的日记本看。
“爸!”
张宇凡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是这样的。
当然了,谁也猜测不到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有怎样的经历,是好是坏,是意气风发还是平淡乏味。只是想象与现实差距太远总是容易让人平白生出巨大的怨恨。
张宇凡人到中年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滩糟糕臭狗屎的现状,他愤恨又无力还充满了对生活的麻木。
不过再麻木的人都会有怒气冲天的时候,张宇凡就遇到了这样的时刻。
他把手里的日记本狠狠扔在张晓宵身上,无视了他女儿抽泣着问为什么翻我日记本的话。
这种时候,这点小事算重点吗?
“明天去你们学校!”
“明天星期六学校放假……”
“谁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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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还要不要脸,这么大点就和你妈一样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给你们校长打电话……给姓方的打电话!”
“我没有……”
张晓宵说谎了,她虽然没有校长的电话,却一直收藏着方骞的电话号码。那是方骞当他们班主任时在黑板上写下的,他当时笑着跟学生们说有问题随时找他。张晓宵的生活中有无数的问题,却从没拨通过这个被她珍而视之的电话号码。
张宇凡不信,他几乎是抢过女儿的手机狂怒的翻着通讯录。
张晓宵看着那个叫备注叫‘小眼镜’的电话号码被翻来翻去,一颗心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张宇凡出乎意料的冷静了下来,他把手机还给张晓宵,又亲自把她的书包拎回了她的卧室。
张晓宵整颗心沉甸甸的,魂不守舍的度过了这最难捱的假期。
星期一,不管张晓宵怎么哀求解释他父亲还是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学校。
踏进校门的一刻,张晓宵突然感到一阵讽刺——多可笑啊,连她读几年级都时长记不清楚的父亲,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来学校。
张晓宵并没有感受到半点被重视的感觉,她明白,不管她父亲如何愤怒真实的缘由其实都和她无关。现实就是这么荒谬,事情虽然因你而起,但又和你毫不相关。
张晓宵绝望了,她甚至想到去死,但她没有勇气一头撞死在校门口。她觉得她是不怕死的,但她害怕被别人诧异的注视着死去。
方骞没想到再见昔日的老同学是这个场景。
“方骞?”
张宇凡一眼就认出了他,反倒是方骞犹豫再三才确定了眼前人就是他的高中同学。
“张……张宇凡。”
“你怎么在这儿?”张宇凡十分惊讶。
“我是学校的老师啊,你怎么……”
事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张晓宵天真的想。
“他是我爸爸!”她赶紧介绍。
“晓宵是你女儿?”
方骞惊讶极了,第一是因为这个女儿好像有点大了,第二就是惊叹他们的缘分。
直到这个时候张宇凡依旧没把方骞和她女儿日记里那个‘可爱温柔的方老师’联系起来。
“是出了什么事吗?”方骞问。
张宇凡沉着脸:“下次再寒暄吧,我来找她的班主任。”
“嗯……”方骞有点尴尬,“我就是晓宵的班主任啊。”
张宇凡的瞳孔快速的收缩了一下,犹如惊雷在他脑海炸响。
方老师……方骞……方老师……方骞!
这个认知加剧了对张宇凡的羞辱性。
“啊,”张宇凡突然笑了起来,他想了想,“对了,我听安庆说……你和向夏结婚了?”
方骞作为罗向夏的现任丈夫,面对着张宇凡这位前男友时还是难免尴尬。
“啊,对……结婚有几年了。”
“真对不起……婚礼我没去,也没送什么东西。”
“啊,没关系……”方骞更尴尬了,当初根本就没给张宇凡送请柬啊。
“今天补上吧……”
“啊?”
张宇凡一拳打在了方骞的脸上。
18. 卷柏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罗向夏接到电话时已经闹到警车都开到学校的地步。
罗向夏的出场一向高调,她和觉得开豪车到学校不好的方骞截然相反。
这个社会一向先敬衣冠后敬人,你骑个自行车狗都能冲你乱叫,可你要是开豪车,狗主人保证比狗还懂眼色。
张宇凡看着罗向夏打开车门走下来时几乎有点害怕,在他和罗向夏短暂的交友阶段虽然什么便宜也没占到,但对罗向夏的不好对付可深有体会。看对方这张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显然功成名就志得意满,张宇凡一瞬间反思起自己的冲动来。
罗向夏对着警察很文明,一副成功人士知书达理的模样。
“还是去办公室说吧。”校长提议。
罗向夏笑了笑:“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这才有时间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我们的律师,既然都请了警察,我想还是走流程比较好。”
张宇凡突然像一只锯了嘴的葫芦,对着罗向夏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校长的办公司宽阔大气,即使容纳了一帮子人也绰绰有余。
律师在和警察交谈,罗向夏坐在方骞的身边,一言不发的打量着他。
“对……”
“我不想听见那三个字。”
“……”
“你还手了吗?”
这事实在扯淡,即使以方骞这样的性格都忍不住生气,不过他看了一眼一旁抽泣不止的张晓宵。
“当着孩子的面扭打影响不好。”
罗向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缩成一团像鹌鹑一样的小女孩,她嗤笑一声。
“就是这小屁孩喜欢你?”
“夏夏。”方骞轻斥她,但是晚了,大家都听见了这句话,一时间各种眼神在方骞和张晓宵之间来回打量。
“张宇凡,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别人都觉得尴尬的时候罗向夏往往能神色自若,“这么大把年纪了,找事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子?”
张宇凡憋红了一张脸:“罗向夏……”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罗向夏给了他一个冷笑,“一来就给了我这么大份礼物。”
张宇凡无言以对。
事情在警察和律师介入后很快就理清楚了,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张晓宵也被再三盘问了几次。
“我的当事人方先生……”律师指指方骞,“曾经有对你进行过任何过分的举动吗,比如抚摸,亲吻……”
罗向夏不爽的咳嗽了一声。
“……诸如此类的?”
张晓宵的脑袋摇得飞快,她又哭了起来,校长都有点可怜这孩子了,赶紧给她递了纸。
律师又问了张宇凡一些问题,并将张宇凡拿出来的所谓证据——即张晓宵的日记拿着和警察仔细阅读分辨。看完通篇对年轻班主任和各路明星的溢美之词,最后双方做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这纯粹只是一场因为张先生太过冲动和无礼引发的误会。
“我很抱歉,”罗向夏说,“这个误会对我的丈夫起到了非常严重的声誉损害,所以我恐怕不能顾念同窗情谊了……”
“这事闹上法庭也没什么用处……”律师小声的对罗向夏说,“您应该不需要一笔不怎么多的赔偿和道歉吧?”
这事还真不好办,因为律师说的罗向夏真的不怎么需要,她转头去看方骞。
方骞看了一眼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张晓宵:“既然只是一场误会……”
“那道歉就行了,”罗向夏说,“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怎么公开,多少人才算公开?
这个定义在方骞和罗向夏心里显然是不一样的。
要是按照罗向夏的要求,张晓宵和张宇凡在这个地方显然是待不下去了。张宇凡怎么样方骞并不太担心,他的脾气是很好,好到甚至软弱的地步,但方骞其实并不是实质上的滥好人。他只是很会为别人设想——比如张晓宵。
她才十二岁,这大概是她短短十几年人生中经历过最严重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不知道如何面对。在这样成人的闹剧中她是最无辜且压力最大的,但也是最无关紧要无人在意的。
或许十几年后她再回忆起这件事会感觉无关紧要,但这件事的确是十二岁的她不堪承受的。
方骞受过很多伤,也无数次被人忽略和伤害,他太明白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一直避免把这种感觉带给别人。
罗向夏就不一样了,她也很明白这种感觉,所以她更擅长把这种伤害返还给对方,也知道如何精准打击,好使对方一击致命!
这种情况显然没到一击致命的地步,但罗向夏提出的要求也一点不容易办到。她一向咄咄逼人,更别提还站在有理的那方。
张宇凡不肯放下自己的脸面:“罗向夏,你非要这么绝吗?”
罗向夏转头问她的律师:“他这算故意伤害吧,我能要求警察把他铐着出学校吗?”
“嗯,罗小姐这……”
“不要……”张晓宵大哭起来,她一直是抽泣,隐忍的无力的,这时却一下爆发出来,“方老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抓我爸爸走好不好……方老师求求你了。”
这么一个哭得稀里哗啦丑态百出的小孩真是让在座各位都于心不忍。
“晓宵……晓宵,”奇迹的是方骞在这种时候还能安抚住她,“冷静点听我说,没人会抓走你爸爸的。”
张宇凡作为一个父亲,为了他成年后更不可撕裂的自尊可耻的沉默了,所以受害者只能再退一步。
“就在这里道歉吧,”方骞说,“当着校长和警察的面。”
“这是个很愚蠢的决定。”罗向夏下了定论。
张宇凡接受了,他低下头干巴巴的说出了那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对不起。”
罗向夏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甚至没再和方骞说一句话。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至少在张晓宵看来是这样。
张宇凡颓废的坐在楼梯口,他约了方骞在这里说话,方骞到了很久之后他却才开口。
“抱歉啊……”
这次听起来比上次有诚意多了。
方骞看着这个颓废的男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他十分可怜。
“原来晓宵是你女儿啊。”方骞说。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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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宇凡望着窗外西沉的太阳,“刚上大学就把别人肚子搞大了,我也没想到她愿意生下来……当时太年轻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方骞很赞同这话,从张宇凡的行为来看,他的确不适合当一个父亲。
“晓宵很懂事……”方骞说,感到一些紧张不安,“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可不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我知道,”张宇凡说,声音突然有一丝哽咽,“我上个月刚离婚,孩子判给我了……想想挺可笑的,一晃眼都三十了,再等几年孩子都要到我们曾今的岁数,我却这么……这么……”
这么个什么张宇凡最终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他到底还没堕落成彻底无耻和是非不分的那种人。
“这么看来,罗向夏的确有眼光……”
“嗯?”
“上高中时我不是一直追她吗,她好不容易答应了,最后却提出分手……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月。我问她为什么,她竟然说……我不是个靠得住的人。我当时就还挺不服气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方骞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不过我也没想到她最后会和你结婚,不过想想也是……她当初干什么都带着你,我早就该猜到了。”
“……”
“你们结婚几年了,感情看起来还很好嘛,孩子应该比我家这个小吧,几岁了?”
“我们没要孩子。”
“哦……”
话聊到这里就说不太下去了,方骞挺高兴自己也有一句话终结谈话的能力。
“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宇凡抬头看他:“这事是我不对,要不你打回来吧。”
这人还是这么幼稚,方骞想,竟然从高中到现在解决事情的手段都没怎么变。
“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客气……你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吧,真的,我不介意的。”
方骞摇摇头笑了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别人有这样的要求。”
张宇凡也笑:“你还是这样,其实没什……啊!”
方骞几乎没打过人,也对暴力不感兴趣,但是受罗向夏所迫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在拳击班陪着她练习。教师挺辛苦的,老是坐着也不好,就权当锻炼身体了。
求锤得锤,方骞第一次体验揍人的感觉不免有些新奇的多打了几拳。
“对不起啊宇凡,不会很痛吧?”
方骞问得很诚恳,但张宇凡只是愤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捂着腮帮子带着黑眼圈走了。
看吧,方骞想——暴力始终只能带来仇恨而不能解决问题。
夕阳完全的沉下山,方骞望着窗外不由得叹了口气。操场上人来人往,不通世事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张宇凡青春肆意时是多好一个男孩啊,即使方骞天天跟着他和罗向夏蹭吃蹭喝他也没动过粗,年少时有些人开朗又张扬,但岁月总会把他们变得负重累累沧桑颓废。
方骞很高兴自己的良知和自尊依旧敏感而充满活力,而不是随着年纪增长越发麻木不仁。
他曾经羡慕的那个人已经死掉了,方骞还活着。
19. 细辛
充满活力和敏感的方骞回到家,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罗向夏。
“夏夏……”
“回来了,大好人?”
方骞叹了口气。
“叹气什么意思,”罗向夏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我又多管闲事了?”
“不是,夏夏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方骞不知道怎么说。
“嫌我烦了惹人讨厌了?”
“夏夏你听我说……”
“你说我听着。”
方骞不敢叹气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罗向夏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一定又觉得我很没用了。”
“难道不是吗?”
方骞被噎了一下。
“接着说啊。”
方骞沉默了一下:“不是我不还手是因为……”
“是因为当着小孩子的面扭打不好嘛,”罗向夏阴阳怪气的说,“我看那个小屁孩也不小了,喜欢的人还挺多,这不得一天换一个的宠幸啊。”
“夏夏,”这种时候方骞总是特别无奈,他能说服很多惹是生非的小孩子,却好像永远也没办法和罗向夏好好的交谈,“她还很小呢,而且少年慕艾,你像她这个年纪难道没喜欢过别人吗?”
这句话踩到了罗向夏的痛脚,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犯蠢的觉得某个人有点意思,并且最后还因为这愚蠢而不怎么清晰的感情陪葬了自己优秀的一生。不错,那个人就是面前这个喋喋不休优柔寡断的家伙。
“不是每个十几岁的女孩都像她那么蠢的。”
“夏夏这样背后说别人不好,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初中生。”
“是啊,更别提还是我前男友的女儿,我今天是不是该跟张宇凡好好聊聊天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续前缘?”
罗向夏总是喜欢这么强词夺理,她喜欢讲大道理,但不喜欢别人跟她讲大道理,尤其是方骞。
“夏夏,我只是想说,”方骞花了一分钟想清楚思路并重新斟酌了下语言,“谢谢你今天来学校,以前……没有人站在我身边,但我现在有你了。”
罗向夏很不高兴:“这么说我以前没站在你这边?”
“啊……没有啊,我是说……”
“别说了,不用说了,客房你自己收拾吧。”
方骞无辜极了:“夏夏,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可以,”罗向夏对他冷笑,“而且想怎么样对你都行。”
方骞和罗向夏的沟通再一次充满了挫折感。
“对了,”罗向夏去卧室把方骞的枕头拿出来扔在他身上,“方骞,你很快就会尝到当滥好人的下场了,这个世界很残酷,像你这样的小蚂蚁别人都不用手指头吐口唾沫就能够淹死你了,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夏夏我能解决好的。”
罗向夏的回应是把门甩上了。
方骞的生活绝称不上顺风顺水,他有很多烦恼,其中大部分都来自于罗向夏。
八点多的时候梅圆发微信来问方骞做饭没有,方骞说没有。
梅圆又问他要不要出去吃。
方骞想了一会去敲了敲主卧门.
“夏夏今天吃不吃晚饭呀?”
“不吃!”
罗向夏住的这片地方吃的不少,但大多华而不实,价钱倒是贵,不过都拿去付房租了,食材味道上显然是对不起这个价钱的。
不过梅圆请客,方骞也不好太挑剔。
“这家味道还成,”梅圆说,“就是吃多了腻味。”
“腻你还选这家?”
“谁让你不做饭呢。”
“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嗨呀,小受气包还会顶嘴了,怎么罗大小姐又发脾气了?”
“没有的事,你不要这么八卦行不行?”
“八卦是人的天性,快说说怎么回事。”
梅圆摩拳擦掌的要听第一手热乎的新闻,方骞想了一会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了。
“哇塞,”梅圆表示很满足,“这么说你还挺受欢迎的嘛,你那个学生好不好看?”
“梅圆!”
“好了好了,师生恋很刺激嘛。”
方骞涨红了脸:“你再胡说我就……”
“就怎么样,”梅圆看着他,“再也不理我了,你还不如说再也不准我去你们家蹭饭呢。”
方骞叹气:“你们女人还真是难理解。”
“警告这涉及性别歧视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
“说吧,”梅圆也叹了口气,“罗向夏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们一直都这样,”方骞很苦恼,“夏夏其实很好,她只是嘴硬心软,但是我觉得我们沟通有些问题。”
“是有些吗?”梅圆问。
“好吧,是很多。”方骞气馁。
“罗向夏那个臭脾气就是这样啦,她对谁都这样,”梅圆一边说一边小口喝着汤,“我想想,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应该是童年经历造成的。哎呀,你也知道她家里人多不靠谱,罗向夏这个倔驴脾气也是被逼出来的。其实我觉得你们蛮配的,一个死不认错一个天天认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认错又不吃亏……”方骞说。
“那你还纠结什么,下次罗向夏再发火你就冲上去强吻她,保证她立刻闭嘴。”
方骞笑了起来:“那第二天你保证看不到我。”
“怎么,不会让我去社会版新闻找你逝世的消息吧?”
“玩笑不要乱开,”方骞有点小小的生气,“多不吉利。”
“哟哟哟哟哟,”梅圆脸都酸成一团了,“这无形的毒狗粮真是致命啊,您就行行好别在这秀恩爱了,给我们这些单身狗一条活路。”
方骞不觉得自己哪里在秀恩爱,他倒是很想跟罗向夏恩恩爱爱,但现实总是一地鸡毛。
“对了,你不是说一星期就把方徽远拿下吗,这么久了怎么样了?”
梅圆翻了个白眼儿:“您可真够八卦的。”
方骞瞪大了眼睛:“你也太双标了吧?”
“行了,得手了,不过就一次。”
八卦果然是人类的天性,方骞思想激烈的斗争了一秒。
“一夜情啊?”
“行嘛,还没有纯情到无可救药。”
“我又不是智商有缺陷。”
“我看你对着罗向夏就是智商有缺陷,你说你这么让着她干什么呀,拿出你男人的气势来把这小媳妇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啊!”
方骞看着她:“你行你上啊。”
“那算了,”梅圆焉了,“您家那位手段高明人人都捧着她,方徽远够傲气吧,姐姐我猎遍天下无敌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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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得手一次。你再看看他对你老婆,就差俯首帖耳了。诶,现在社会是不是变了啊,你们男人就喜欢罗向夏那一挂的?”
梅圆说什么方骞完全没听进去,他忧心忡忡,犹犹豫豫又吞吞吐吐。
“方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啊……他看着还挺好的啊,那……你说他私生活这么不检点会不会……会不会也勾引夏夏呢?”
梅圆感受到了冒犯,她一拍桌子。
“方骞你够了啊,你指桑骂槐啊!私生活丰富一点就人品有缺陷了,你这是老学究思想,酸腐,酸腐至极!”
“我没有啊……”方骞看着梅圆,“啊,我是觉得……方先生看着衣冠楚楚没想到是这种人。”
“行了你闭嘴吧,”梅圆摆摆手,“我终于知道罗向夏为什么总骂你了,真会聊天您。”
“你不一样啊,”方骞尽力的弥补,“梅圆你看着就是好人。”
“行行行,吃你的,这么贵东西还堵不上你嘴。”
方骞夹了一筷子菜在自己碗里,想想还是放不下心。
“梅圆,得手一次就够了吗,你不再继续努力努力?”
梅圆真想暴起伤人。
吃完了饭,方骞打包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带走,路上遇见卖甘蔗的想着罗向夏喜欢吃也买了点。
两人带着梅圆那条叫梅子的狗慢慢往回走,大概是月色不错,梅圆又起了聊天的兴致。
“方徽远的确不错,长相身材要啥有啥,床上功夫也……”
方骞赶紧阻止她:“这个你不用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梅圆翻了个白眼儿:“不过就是人太忙,跟这种人谈恋爱没什么情趣的。”
“那你就放手了?”
“随缘随缘,本小姐的长相资本要什么男人没有,好吃的东西尝一次也够了,再喜欢不能上赶着啊多掉份。”
方骞沉默了,他觉得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不会在意丢不丢脸的,但是如果一直低三下四却得不到回应也的确既伤自尊又折磨自己。
“我没说你啊,”梅圆说,“罗向夏是得理不饶人,不过……我看她还是很护着你的嘛。”
方骞笑了笑:“夏夏很护短的。”
梅圆瘪嘴:“看得出来。”
她沉默了一会,突然又问。
“方骞,你爱罗向夏吗?”
“当然了。”方骞没有一点犹豫。
“为什么啊?”
“这怎么说呢,”方骞忍不住升起一点笑意,“说她很好看、很漂亮,脾气是着急些,但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最重要的是,爱是一种感觉,像一条线一样把人拴在一起……念念不舍执着不忘。想到世界上有这个人就觉得好开心,她开心我就很开心,她不开心我就很难过。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感情也越来越深,如果十年前二十年前的罗向夏是我可以割舍遗忘的人,现在的罗向夏则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就是我的生活啊。”
方骞说了很多,梅圆回以两个字。
“矫情……不过,这种因为有那么一个人而产生强烈情感的感觉也不错吧,”梅圆抖抖狗绳,“梅子就是我的感情牵绊线啦,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很空虚。喂,你说爱这种东西不会只是一少部分人才能产生的吧?”
“啊?”
“我感觉我根本不会爱上谁啊。”
“可能……时机没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