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豪门大小姐后》
1. 第 1 章
十月下旬气温陡降,昨夜一场秋雨过后,冷得像是入了冬。
排水道被垃圾堵塞,排不出去的雨水涌过台阶,漫进单元楼地面,又在雨停后慢慢退去,留下一地没人清扫的垃圾。
空气中漂浮着奇异的臭味儿,一辆辆电车自行车挤满楼道,几乎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温砚踮着脚,轻车熟路从窄小缝隙里绕出去。
停在单元楼下的自行车被雨冲过,车架上的锈迹愈发显眼,温砚扯下坐垫上的塑料布,抖掉车身附着的水珠。
“温砚!”
急促脚步声越过楼梯,一道身影跑出单元楼,温砚头也没回,骑上自行车离开。
车轮碾过潮湿地面,二十分钟后停在学校北侧。
每所学校都有十几岁的叛逆期少年,市一中也不例外。
他们喜欢成群结队游走在学校南北两侧,夹着烟炫耀似的吞云吐雾,对每个看来的人报以挑衅目光,显露出自己不好惹的气质。
如果不是车子停在学校门口要挂牌收费,温砚也不想把车子停在这边。
锁好车子,避开校外游荡的不良少年,她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走。
市一初高中都在这个校区,校内宿舍不多,优先初高三学生居住,其他年级每个班基本上都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走读。
或许是因为昨晚下雨,今早不少家长开车送学生上学,通往校门的街上被车辆堵塞,鸣笛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
原本拥挤的车流中出现一片空隙,一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车穿行其中,左右后侧都保持着距离,连鸣笛声都仿佛静了不少。
温砚不认识名牌车,但有些车就算不知道牌子,贵不贵也能一眼看出来。
就像那辆被其他车辆躲避的,车型流畅,干净到锃亮反光的加长宽豪车。
那个转来的大小姐,谢不辞的专车。
“看什么?又准备给你们班大小姐献殷勤呢?”
后背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温砚脚下踉跄,抓住石壁上高耸的黑色铁栅栏才没摔倒。
脚下站稳直起身子,温砚转身,几个男生三五成群勾肩搭背,为首的小寸头敞着校服拉链,洋洋得意嬉皮笑脸。
“天天献殷勤,人家大小姐都懒得理你,你是看不出来还是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啊?”
小寸头旁边的男生们起哄:“你懂什么?这叫毅力!就是可惜用错地儿了,谢不辞要是个男的这招还有点用,可谁让谢不辞是个女的呢?”
“行了,温砚就是想抱大腿她有什么错?她家那么穷,谢不辞从指头缝里漏一点,都够她那个得病妈瘸腿妹还有养小三的爹花了,当个狗腿子而已,多划算啊!”
“要我说反正谢不辞也不吃这套,与其白费力气,不如换个讨好对象算了,我们陈哥家也挺有钱啊,你舔我们陈哥多好啊!”
小寸头有些不自在地嚷嚷:“瞎说什么?谢不辞看不上她,我难道就能看上她了?我眼光可没这么次……”
耳边叽叽喳喳,温砚却没注意,视线中那辆瞩目的豪车缓行,最终停在距离校门十几米外的路边。
离她不远。
衣着讲究的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绕到后面打开车门。
“老子跟你说话,你聋了?”
小寸头骤然抬高声音质问,温砚的目光穿过人影缝隙,与从车上下来的谢不辞四目相对。
谢不辞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顿两秒,很快移开,单肩挎上书包,迈步往校门口走。
温砚喊她:“谢不辞!”
谢不辞恍若未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小寸头挡住温砚去路,语气嘲讽:“看不出来人家懒得搭理你?别白费力气了!”
温砚轻啧一声,目光终于落在小寸头身上:“看不出来我懒得理你?。”
身后的狐朋狗友哑然噤声,迥异目光让小寸头如芒在背,心中恼火:“别自作多情了!老子才看不上你这种舔狗!”
温砚:“好狗不挡道,让让。”
“你敢骂老子是狗?”小寸头声调骤然抬高,自觉抓住理由,伸手要抓温砚:“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温砚躲开小寸头的手,背手摸住书包带,准备一会儿先用书包抡着砸开人跑。这离校门口不算远,先跑过去告老师解决现在的麻烦,有机会再敲闷棍套麻袋收拾这寸头。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在书包被抡出来砸上小寸头前,校门口的值班老师拧着眉,身后带着保安急匆匆赶来,大声训斥。
刚刚还气势汹汹围在一起要“教训”温砚的小团伙,短短几秒就四散而逃。
温砚眼疾脚快,在小寸头要跑时伸脚一绊。小寸头猛扑在地,发出一声哀嚎,被赶来的保安和老师捉个现行。
“一群人堵着人家干什么呢?欺负同学?”
“我没有!是她故意绊我!”小寸头疼得面色狰狞,愤愤出声。
他下巴擦出一片血,胳膊腿现在还又麻又疼!温砚呢?她浑身上下可是连块皮都没破!
温砚垂着脑袋,唇瓣紧抿,像是很害怕的模样。
老师瞧着温砚有些面熟,又仔细看了两眼,终于想起来她是谁。
高二一班的温砚,听说家里情况不好,但学习很认真,成绩名列前茅,照片现在还贴在月考光荣榜上,班主任老夸她。
老师略带怜爱地拍拍温砚胳膊,放柔语气:“别怕,老师在呢,你告诉老师,他刚刚是不是在欺负你?”
温砚轻轻抿了下唇瓣,略有些瑟缩地看了眼面目狰狞的小寸头,低下脑袋:“他带着一群人来堵我,说……我不同意,他就要教训我。”
她特意留白小寸头的威胁内容,任由老师脑补到更严重的地方去。
老师面色凝重起来,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带人堵住漂亮的好学生,能打着什么好主意?
小寸头语气愤愤:“明明是你先挑衅我!”
温砚也不跟他争辩,只佯装害怕地躲到老师身后,而后懒洋洋掀起眸子看了眼寸头,唇角泄出一点嘲讽的弧度。
小寸头瞪大眼:“老师!你看她——”
“够了!”老师语气不虞:“我来的时候都看到你们一群人欺负她!你还想狡辩?”
“知不知道你们现在是高中!知不知道你们是学生!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净整这些抱团欺负同学的事,你父母知不知道!”
早自习预备铃声从广播里传出,老师回头冲温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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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声道:“上课了,你先回班里去吧,放心,老师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
温砚乖乖点头,诚恳道谢后转身离开。
“你是几班的?还有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些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不说?不说我就给你拍个照发大群里,让你们班主任认领认领……”
铃声结束,老师带着怒气的质问声被风吹到耳边,温砚唇角轻轻翘起弧度。
一直到拐进学校,温砚都没再回头。
她想,接下来应该会清静不少。
只是保安天天在保安亭里,值班老师平常站在校门里,看不到校门那侧,怎么会来那么及时?
难不成是有人跟老师通风报信?
会是谁呢?
莫名其妙的,温砚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谢不辞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按下。
不可能。
谢不辞那种高傲冷漠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帮她?
家里出事后她休学两年,复学去了高二一班。半月后谢不辞转来,班里只有她旁边有空位,谢不辞自然成了她的同桌。
班里人羡慕得要命,没别的,只因为谢不辞来的那天,跟在谢不辞身边的人给班里每个人都发了份昂贵的钢笔见面礼。
温砚作为谢不辞的同桌,除了钢笔,还额外收到了一对耳机,售价三千多。
后来在班里同学不断探听下,温砚才知道谢不辞家里是在洛海开奢侈品公司。几千一根的奢侈品钢笔,在谢不辞眼里不过稀疏平常。
阔绰的大小姐成了学校炽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谁都想巴结上谢不辞,跟谢不辞混成好朋友。
温砚也不例外。
全新的钢笔耳机卖出去,换了四千块钱,比她辛辛苦苦兼职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而这,只是谢不辞随手送出去的几十份见面礼的其中之一。
借着同桌身份,她对谢不辞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收效甚微,没几天就被学委用借口强换了座位。
对于同桌换了人这事,谢不辞没有半点反应,她根本不在乎和谁做同桌。而温砚从最后一排往前换,似乎更不该有什么异议。
像她这样对谢不辞趋之若鹜的人太多,就算做了几天同桌,谢不辞恐怕也不记得她叫什么。
温砚没放弃,她知道她要等的机会不会太久。
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小姐,面对他人的亲近,却总是一副冷冰冰,不感兴趣,不留情面的模样。
不论是算计还是真诚善意,她通通置之不理。没人能从她身上占到半分便宜,反倒碰了一次又一次壁,吃了一次又一次瘪。
学校的学生,温室里的花朵,被家长保护得不谙世事,学习是他们人生的头等大事,校园是他们生活的半壁江山。
他们没亲历过社会的残忍,“人人生来平等,不分高低贵贱”,还镌刻在他们的人生信条中。
初见那层名为阶级的冰冷鸿沟,在相处中缓缓消退,谢不辞在同学眼中从满身华彩的大小姐,褪变成了冷漠孤僻脾气臭,没有礼貌看不起人的讨厌同学。
不到一个月,曾经围着谢不辞转的人就不再同她说话。
谢不辞身边安静下来。
温砚终于等到了她的机会。
2. 第 2 章
赶在正式铃响起前,温砚气喘吁吁跑进教室。
高二一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班,这里汇聚着高一期末考的年级前五十,是当之无愧的尖子班。
早自习时间,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背课文背单词,细微的喃喃声汇聚在一起竟有些和谐,不算吵闹。
班长坐在讲台上,见温砚匆匆忙忙进来,抬头看了下后墙上挂着的表,提醒:“下次早点来,别迟到了。”
一中纪律严,早读迟到要被记名字,次数多了班会上要点名批评,家长会也要通知家长。
温砚也不解释,胡乱点点头往座位上走。
教室座位分左中右三大列,一排八人,全班算上谢不辞和温砚一共五十二人,七排。
温砚座位在右侧,靠墙第五排内侧,想回到座位得经过同桌张豪,只是每次都不太顺利。
“借过一下。”
温砚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下他的桌面,张豪斜睨她一眼,纡尊降贵地往前挪了点,施舍般给她留了条只能放下胳膊的小缝。
要是想过去,势必要挤挤蹭蹭。
正在写卷子的后桌方思卉抬头看了眼,默默把桌子往后拉了一大截,给温砚留出进去的空隙。
温砚道了声谢,顺着方思卉留出的空隙回到座位上。
张豪面色不善地回头看了眼她,嘴里嘟囔:“多管闲事。”
方思卉嘁了一声:“比你没事找事好。”
回到座位上放书包时,温砚顺势转身往后看了眼。
隔了一排的位置,谢不辞脑袋上顶着头戴式耳机,正伏在桌面上,看不清脸。
从第一天转来时她就这样,上课懒懒散散,下课就戴上那耳机不理人,身上的疏离感冷得刺人,以至于最开始围拢在她身边的同学散去后,谢不辞几乎成了班里的透明人。
虽然仍旧有很多双眼睛控制不住地偷偷看她。
大家一开始都觉得谢不辞家那么有钱,上课又不听讲,成绩应该不怎么样。可偏偏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谢不辞就以跟第二名将近三十的分差,拿下年级第一。
阴暗到冒泡的温砚在心里酸酸地想,不听课不好好学怎么可能考那么好?
谢不辞八成是在立什么学霸人设,上课不好好听,回了家疯狂补课刷题到凌晨!
课间戴耳机趴着,不是因为学太晚补觉,就是在偷偷听英语听力!
温砚收回目光,坐到座位上,顺着课表挑没写完的作业补。
张豪故意用脚踢了下温砚桌腿,贱兮兮道:“你不是被人堵住了吗?居然没迟到?怎么求他们放过你的?你……”
“报告班长!”温砚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举手告状:“张豪他又骚扰我,打扰我学习!”
张豪气个半死,有心想教训温砚,奈何班长警告完又时不时往这扫一眼,只能强行把火气按下,狠狠剐温砚一眼。
温砚对他的目光不痛不痒,继续抓紧时间赶作业。
算算日子期中考也快来了,复学后学校虽然同意她暂时留在一班,但需要在期中考时保住前五十,否则就要按成绩分到其他班。
第一次月考她考到第十三名,后来周测稳步上升,上次周测已经是班里第四,只要正常发挥,留在一班对她没有难度。
班里位置每次期中期末一换,按月考成绩排。凭她的成绩,期中考完应该能跟谢不辞做同桌,如果再有人要抢她位置,也有正当理由拒绝。
早自习在奋笔疾书中结束,温砚补完了作业,指尖摸索进书包里,勾住装着包子的塑料袋。
犹豫片刻,还是有些肉疼地又往里探了探,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五块钱,起身往最后一排走。
谢不辞像是没听见下课铃,仍旧趴在座位上。可即便前倾趴着,脊背也是挺直的,深蓝色的后领下露出一小截修长脖颈,肤色冷白,瞧着清冷矜贵。
温砚稍稍俯身,不知道是耳机质量太好,还是根本就没在放声音,她什么都没听到。
“你干什么?”
一道几乎贴着耳朵的声音传来,温砚一顿,接着神色自若地站起来,笑容真挚,语气诚恳:“早上的时候谢谢你帮我喊来老师,不然今天我就危险了。”
“我请你喝饮料吧,你想喝什么?可乐?红茶?绿茶?或者别的……”
谢不辞闭上眼,打断温砚的话:“不是我。”
是她最好,不是也没影响,反正温砚只是想找个借口来跟她搭话:“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看着买了?”
谢不辞趴在桌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温砚默默在心里轻哼一声。
刚刚戴着耳机还能听到她说话,现在就装听不见了?
不再逗留,温砚回到座位。
“又碰壁了?”方思卉见温砚回来,扭头瞥了眼谢不辞,又转回来放低声音跟温砚说话:“人家大小姐打心底看不起我们,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
温砚摇头,但笑不语。
口头的关怀毫无成本,行动的帮助也不费力,失败了没什么损失,可如果成功,她将得到远超百倍千倍的回报。
温砚最擅长取舍,对她来说用最低的付出,去搏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再划算不过。
前两堂课是数学,老师讲作业,温砚只听自己做错的题,其他时间就估摸着今天的作业往后做。
时间对她来说太宝贵,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尽量获得一些喘息时间。
两节课流逝,下课铃后广播刺啦刺啦开始播放通知。
昨夜下了雨,操场上水还没干,今天大课间暂停跑操,班里当即发出一阵欢呼。
一中规定每天大课间都要跑操,初中部在操场上跑,高中部在操场外跑。初中两圈八百米,高中两圈下来最少也一千米,能逃一次跑操,对高中部来说是很值得庆祝欢呼的。
温砚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回来准备继续写作业,却被方思卉叫住,说刚刚班主任让人来叫她,让她去趟办公室。
温砚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走时莫名又回头看了眼谢不辞的位置。
没有人。
*
“温砚,有老师反映你这几天上课不太精神,昨天晚上还旷了课,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温砚轻轻抿唇,手指攥着校服衣角,满脸自责愧疚,看不出半点撒谎痕迹:
“我这几天打工太晚,睡眠有点不足,昨天妹妹又说妈妈该复诊……对不起老师,我一定努力衡量好家事和学业,下次不会在课上睡觉了。”
周老师啊呀一声,心中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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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老师说说?你妈妈情况现在怎么样?手里的钱够不够?”
“好一些了。”周老师没义务帮她家里的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没到万不得已,温砚不想拖累她。
看出温砚不想多说,周老师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放低声音道:“贫困生补助这几天就会发下来,下周运动会结束,回来就是期中考试。学校准备在每次期中期末大考都设置奖学金,第一名一千五,二三名一千,四五名八百。”
“具体实行时间还在商议,但有很大可能从这次期中考开始,凭你现在的成绩,正常发挥拿到奖学金不难。”
“谢谢老师。”温砚朝周老师鞠了个躬,老师原本在座位上坐着,见状连忙扶了下温砚。
“好了,没事儿,回去好好复习,争取拿到前三的奖学金,”周老师拍拍温砚肩膀,露出鼓励笑容:“下次如果家里有事,记得跟老师说一声,请个假。”
温砚嗯了一声,有些失落地垂眸,不动声色上眼药:“昨天下午我本来想直接跟您请假的,但是没找到您,就去学委那请假了……高俞说会告诉您,可能是忙着学习忘了吧。”
高俞强行跟温砚换位置,甚至在班上的某些小动作周老师都知道。只是看她还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又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要面子,所以才没揭穿,想着她自己会改正。
“她成绩都滑到百名开外了,这几次周测也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期末考完都留不到一班了,”周老师心中又急又忧,叹气道:“你一会儿回班把高俞叫过来吧,我跟她好好谈谈。”
温砚摇头,仿佛真心为其考虑一般劝说道:“马上就要考试了,要不老师您先等期中月考成绩出来,再看要不要跟她谈话?万一她真的是因为认真学习忘了,您现在把她喊来,她心态不好影响期中考试怎么办?”
周老师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说的也对,那就等考试完再看看。”
温砚进来时没注意办公室里的人,走的时候目光随意一扫,一道熟悉身影骤然闯进视线。
温砚脑子里嗡的一下,脊背一僵。
是谢不辞。
谢不辞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和周老师说的话,谢不辞是不是全都听见了?
她会告诉别人吗……应该不会,毕竟谢不辞都不跟人说话。就算说也没事,她是实话实说,顶多带了点加工成分。
一路胡思乱想走回教室,直到被人戳戳后背,才终于回神。
方思卉眨巴着眼睛,满脸好奇:“哎哎温砚,老师刚刚叫你去干什么啊?”
温砚语气无奈:“昨天下午没来,老师把我叫过去问原因呢。”
“下周运动会结束不是就要考试了嘛,你在办公室有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温砚目光微动,手下翻着练习册,脸上笑容无懈可击:“没有。”
奖学金金额不低,没人知道下次考试有奖学金,她的对手或许就能少上一点。
后面忽然传来凳子挪动的声响,温砚下意识扭头,看见谢不辞神情淡漠,伸手在笔袋里抽出根红笔,转身从后门出去。
温砚心下漏了一拍,握着笔的手骤然用力,定定看着谢不辞离开的地方,脸上笑容淡去。
她听到了。
3. 第 3 章
“温砚?温砚?”
温砚回神,方思卉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说谎话被谢不辞撞见,立了快两个月的真诚善良小白花人设摇摇欲坠,温砚心绪复杂,面对方思卉的询问只是摇头。
“羡慕嫉妒恨呗!”高俞插嘴:“某些人老想跟人大小姐套近乎,眼巴巴往上凑,结果一直吃闭门羹,心里不得劲了!”
这是重点班,大部分学生重心都在学习上,除了几个成绩跟不上,期末考完就要被分走的,没人有时间跟别人找麻烦。
不巧,高俞就是成绩不好要被分走的其中之一。
方思卉嘁了一声:“不是你非要跟谢不辞当同桌,抢温砚座位的时候了?”
高俞猛地一拍桌子,梗着脖子道:“谁稀罕跟谢不辞当同桌?就她那个大小姐脾气,谁跟她当同桌谁倒霉!温砚就该谢谢我替她挡了灾!”
方思卉:“哦,你还挺深明大义,那把座位还给温砚呗?”
“你说换就换?我偏不换,怎么着?”
她知道温砚想跟谢不辞当同桌,才不会跟温砚换回来,讨厌谢不辞是一回事,但她更讨厌温砚。
况且张豪贱不兮兮的那么烦人,她才不想回去跟张豪当同桌,就让张豪跟温砚两个互相折磨吧!
反正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
“期中考也快了,到时候座位换不换也不是你说了算,”温砚坐回座位上,视线轻飘飘落在高俞脸上:“某些人天天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盯着我跟谁说话做了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学习。”
“不然下学期被分出去了再想视奸我跟我说话,还得每天从别的班往一班跑,那也有点太狼狈了吧?”
温砚冲她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啊?高俞?”
“你,你……”高俞气得面色发红,恨恨一跺脚,胳膊往桌子上一趴,脸也埋进去。
温砚戳中了她的痛脚,每学期期末都要按成绩分班,她已经掉出年级前一百,如果期末不能考进前五十,留在一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都怪温砚和谢不辞!要不是她们两个突然转来,她本来可以少进步两个名次的!
一中课程赶,一班的进度更是所有班里最快的,现在已经快学完所有高中内容,下半学期开始就要进行为期一年半的几轮复习。
高二上半学期将是留给这一届学生最后的喘息时间,文化课老师们也就暂时还没安排音体美老师生病。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一中体育是选修,健美操武术田径羽毛球篮球,有室内有室外,但考虑到操场有水,直接全班统一到室内上课。
逃过了大课间的跑操,却没能逃掉室内跑圈,甚至因为中午没跑,现在还要多跑两圈。
绕着羽毛球场跑了六圈才宣布自由活动,一群学生当即各自找地方坐着瘫着喘气。
休学两年连轴转,再加上天天蹬自行车爬楼梯,温砚体力不错。六圈下来有点累,却也还能承受。
倒是某位大小姐,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已经红透,累到不顾形象地坐在台阶上,低头狼狈地大口喘气。
温砚甚至眼尖地看到谢不辞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都在轻微颤抖。
平常课间跑操已经是大小姐的极限,这次绕场六圈显然超过了大小姐所能承受的阈值。
脆皮大小姐。
温砚默念两遍,忍不住想笑,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肺里像是被撕裂道口子,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混着股血锈味,小腹更是胀痛,连大脑都有些发晕。
谢不辞忍不住按住小腹,平息了很久才艰难恢复些,她扶住膝盖,撑着酸软的腿想站起来,起来一半就腿下一软失去掌控,猛地往前一栽。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脑门撞进一片柔软,另一只手下意识抓紧了来人腰间的校服布料。
那校服看起来不新,甚至好像穿过很久,洗过很多次,有些过分的柔软发旧。
还带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大小姐,摸够了没?”
谢不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体面的姿势,立刻站直抽出自己手臂,往后退了两步,唇瓣紧抿。
“倒也不用这么警惕,”温砚拍拍发皱的校服,递给谢不辞一瓶矿泉水:“本来想给你买瓶饮料,但是想了想,渴的时候还是喝水最好。”
才怪,其实是矿泉水最便宜。
五块钱的储备资金只用了一块,省下来四块钱够吃两顿饭了。
见谢不辞不动,温砚干脆拧松瓶盖,上前两步抓住谢不辞的手,强行把矿泉水塞进她手里:“专门买了温热的,不会肚子疼。”
本来是想着自己习惯喝温水,要是谢不辞不要她还能留着自己喝,但看刚刚谢不辞的样子,没准这温水还买对了。
谢不辞垂眸盯着那瓶水盯了半晌,好像那不是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而是什么穿肠毒药。
温砚开口哄:“喝吧,这是谢礼,没毒。”
又几秒过去,谢不辞才有些僵硬地喝了一口。
温砚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看着谢不辞小口喝水,眉头轻挑,带了些不怀好意,忽然开口:“来月经就别逞强,知不知道剧烈运动会出人命的?”
谢不辞呛了口水,猛地咳嗽起来,温砚连忙上前帮她拍背,隐去唇角幸灾乐祸的笑。
“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水都能呛到?”
谢不辞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水光浸润的漆黑双瞳里盛着恼怒。
或许是觉得自己丢了脸,也或许是温砚藏住了脸上的幸灾乐祸,却没藏住声音里的。
骄傲的大小姐平复呼吸,丢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成绩和你差很多。”
温砚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在装聋作哑和挽救形象中取舍一瞬,温砚定定看了谢不辞两秒,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耸了耸肩:“跟成绩怎么样没关系。”
“周老师说的是可能,不是一定。如果是假的,我就是乱传消息,如果是真的,学校还没打算通知,我传出去连累了周老师怎么办?”
她就像是完全为了周老师考虑,所以才对奖学金的事闭口不言,而不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好减少竞争对手。
谢不辞没说信与不信,只盯着温砚。
温砚跟她对视片刻,忍不住移开视线。
该说不愧是资本家养出来的大小姐吗?还真是一点亏不吃。
算她赢了一局,温砚转移话题:“对了,来的时候我跟老师说你不舒服,给你请了假,老师说你可以回班休息。”
谢不辞沉默几秒,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谢谢,攥着那瓶水转身离开。
温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轻咂一声。
就那么一蒙,居然蒙对了。
要这么说的话,得收回之前对谢不辞脆皮大小姐的绰号。来月经还跟着跑了六圈,谢不辞可一点都不脆。
人冷,嘴硬,逞强,还好面子的大小姐。
*
中午两小时对离家近的学生还好,家离得稍远些,来回奔波就很累。
但对谢大小姐来说,来回也不过是在温暖舒适的车里坐着,或许连颠簸都不会感受到吧。
只有下午休息时间短,大小姐才会去学校食堂将就。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温砚已经到了食堂,食堂阿姨突然看见她还挺惊喜:“哎呀!小温今天来怎么这么早?”
温砚笑眯眯回答:“我们上节是体育,后面自由活动我跟老师说了一声,想早点过来帮陈姨。”
“哎呀没那么忙的啦,有这时间你该好好休息呀,”陈姨连忙招呼她进来,用小碗夹了个大鸡腿:“来小温!尝尝你陈叔今天卤的大鸡腿!”
温砚摆手:“这鸡腿太贵了,陈姨您给我随便留点菜就行……”
嘴甜的好学生到哪都招人待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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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个家境不好勤工俭学,那就更让人心疼了。
“让你吃你就吃,不缺这一个鸡腿,”陈姨隔着塑料袋把鸡腿塞到温砚手里,语气责备:“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不能光学习光攒钱,吃上面不能省,到时候身体垮掉了怎么办?”
温砚笑道:“我明明都被陈姨喂胖了好几斤,我妈看见都问我是不是被哪个大厨捡走了,喂出这么多肉。”
陈姨拍她:“别贫嘴了,快趁热吃。”
温砚不再推辞,边吃边夸,把陈姨和后厨陈叔哄得眉开眼笑。
学校的勤工俭学有很多岗位,图书馆借阅登记,打扫办公室卫生,实验室清理……钱都直接打到校园卡里,食堂岗位钱最少也最累,但包饭。
一些学生脸皮薄抹不开面子,觉得在食堂遇见同学丢脸,再加上时薪低,都不太想干这个岗位。只有温砚上赶着,两个月下来已经跟食堂档口的阿姨叔叔全混熟了。
相处久了阿姨们都舍不得让她干累活,还经常投喂好吃的。
不出意外温砚会一直干下去,吃饱饭,吃肉,吃有营养的东西对身体很重要,其他岗位上干活赚到的钱,可不够买她吃到的这些东西。
有新来的不认识温砚,好奇问:“那是陈姨孙女?”
“不是,那是来勤工俭学的学生。”
“勤工俭学伙食那么好呢?还要给鸡腿吃?”
“害,那是人家娃娃人缘好,讨喜!不过娃娃也命苦嘞,她娘生病,她爹卷了家里的钱要跑,她妹去拦,被推下楼摔瘸了,一家子就指着她赚钱,下了学还得去外面打工。”
“造孽唷,快高三的娃娃过这种日子,反正饭也卖不完,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食堂营业到中午一点,到一点闭餐,温砚先被阿姨们喂了个半饱,一点忙完后又饱餐一顿。
吃得太撑,温砚索性帮着干了会儿收拾东西的活,走时还被塞了两杯烫呼呼的豆浆,三个水煮蛋。
拎着东西回到教室时已经一点四十多,方思卉正在座位上做卷子,温砚想了想,把其中一杯豆浆给了方思卉。
方思卉语气惊叹:“给我的?”
温砚:“当然,我可没忘你今天帮我的事。”
“我那也是看他们两个不顺眼,”方思卉捧住豆浆喝了一口,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豆浆啦!”
温砚没直接回座位,拎着最后一杯豆浆放到谢不辞桌子上。
她吃的实在有点撑,半口都喝不下去,与其就那么放着,还不如送给谢不辞。
一点五十,谢不辞踩着预备铃的尾巴从教室后面进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豆浆。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温砚,正低头做卷子的温砚似有所觉,扭头看向谢不辞,冲她挑眉笑了一下。
谢不辞收回目光,指尖触碰到温热杯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着去还给温砚。
捧着那杯温热豆浆半晌,谢不辞才伸手抽出吸管,正准备撕开塑料膜,前方却忽然传来吸管吸空的咕噜咕噜声,谢不辞微微一怔,当即抬眸看去。
斜前排的方思卉手里拿着杯豆浆,刚刚喝完,起身往前去丢垃圾。
谢不辞手里的吸管骤然被折弯,神情冷下去。
温砚正转着笔看题,想到思路笔杆转势一停,正准备往上写公式,桌面骤然洒下片阴影,紧接着一杯豆浆猛地压在卷子上。
豆浆从盖子边缘稍稍溢出些许,还能看到里面的液体因为剧烈震动在晃。
温砚抓着笔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疑惑抬头,谢不辞已经转身离开,回到座位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方思卉扔完垃圾回来,见温砚朝后坐着,疑问道:“怎么了?”
温砚也觉得一头雾水:“我也想知道。”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她拨开塑料袋,见吸管以九十度鞠躬的姿势窝在里面,不由更加茫然。
不喝就不喝,怎么还把吸管给掰弯了?
4. 第 4 章
谢不辞又成了不搭理人的冰块,温水换来的破冰关系,似乎因为一杯豆浆又回到原点。
下午第四节五点四十下课,五点四十到七点将近一个半小时,是留给学生们晚饭和休息的时间。
考虑到学生们现在都是初高中,学校一天只安排一轮勤工俭学的工作,温砚晚上不用去工作。
食堂七点闭餐,温砚都是闭餐前二十分钟再去食堂,阿姨们会给她留些卖不完的包子馒头这类方便储存的食物。
也有一小部分例如某大小姐,嫌食堂人多吵闹,每次都要等食堂没人快闭餐才去,偶尔也会跟连吃带拿的温砚遇上,然后冷漠走开。
但今天温砚准备走时谢不辞在班里趴着,等温砚踩着预备铃的点回到教室时,谢不辞仍旧在座位上趴着。
被单方面冷战一下午,明确自身舔狗小跟班目标的温砚没有半点怨言,从打包回来的那一兜兜食物里,挑出最热乎的包子和一杯小米粥,一起送到谢大小姐的桌子上。
鸡肉玉米馅的,没葱没韭菜不留味道,应该勉勉强强符合高贵大小姐的用餐需求。
“今天没在食堂看见你,谢不辞,你吃饭了吗?”
“是不是肚子疼不想动?那也不能不吃饭,下次不想去食堂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带饭。”
“别趴着了,快起来趁热吃,吃了肚子才会舒服点。”
“谢不辞……”
或许是温砚太聒噪,谢不辞终于忍不住,跟温砚说出了今天下午的第一句话:“不用你管。”
“终于肯说话了?”温砚坐在方思卉的座位上,捧着下巴看着她笑:“你帮了我,我当然也要帮你,我这个人很知恩图报的。”
谢不辞冷着脸,心想早知道温砚这样,她绝对不会乱管闲事通知值班老师。
小米粥和几个白白软软的包子,被人慢慢推到她手边。
聒噪的温砚歪头看她,笑眯眯道:“快吃,我保证你吃了我就不在这儿吵你了。”
谢不辞缄默片刻,带着些许冷漠质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钱。
——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这个不能说。
温砚缓缓眨眼,指尖隔着塑料袋,轻轻点点松软的小包子,笑意盈盈:
“想要你吃饭啊。”
谢不辞定定看温砚几秒,这次温砚扛住了对方审视的目光,没再避开视线。
片刻后谢不辞终于收回目光,仍旧是一言不发,却也没动温砚送来的晚饭。
温砚一时拿不准她什么意思,就先回自己座位上吃饭,吃了会悄悄探头,见谢不辞指尖捏着个小包子,低头咬了一口。
瞧着让人莫名想笑。
像个警惕性很高的流浪小猫,喂食的时候要观察人类很久,投喂的东西也要等人走远了才敢上去吃。
这个想法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很快被温砚掐灭。
谢不辞才不是什么流浪小猫,人家随便一根笔都够她辛辛苦苦干一个月。
温砚一边吃,一边偷瞄谢不辞吃饭进度。
谢不辞吃饭细嚼慢咽,一顿简简单单的包子配米粥,都吃得斯文有礼,甚至还有那么点观赏性。
就是吃的很少,她分给谢不辞五个小包子,谢不辞只吃了三个就抽出湿巾擦手,那一小杯粥倒是喝完了。
温砚胡乱把没吃完的包子塞进嘴里,走到谢不辞面前,把那两个小包子单独留出来,剩下的垃圾一并丢进垃圾篓。
两个小包子合起来还没她拳头大,回到座位上时,已经进了温砚嘴里,半点没浪费。
晚上一共三节晚自习,走读生上两节,八点四十可以离校。温砚九点还有工作,好在工作地点离学校不算很远,自行车蹬快点九点刚好能到岗上班。
谢不辞也是走读生,温砚觉得晚上可以试试跟谢不辞一起走,虽然不能一路同行,但起码能同行到校门口。
然后谢不辞上大豪车,她蹬她的小二轮。
下课铃响前,温砚已经收拾好书包。作业见缝插针写完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明早自习补。
书包里装了些包子馒头煎饼,还有几个卤蛋卤肠,密封过的两杯粥在书包左右侧兜里放着。
下课铃一响温砚就从座位上钻出去,她本想跟谢不辞一起走,看谢不辞还在慢悠悠收拾东西,怕赶不及上班,只匆匆说了个再见。
“每次都是温砚跑最快,也不知道那么着急是要去干嘛。”
“忙着赚钱去呗,她家情况不好,要不也不会休学两年了。”
“这都快晚上九点了,她能去哪工作?”
“我听说她是去酒吧里面,就是新中心商场旁边那个KTV酒吧,好像是在里面当服务员。”
“她怎么敢去酒吧?也不怕出事?”
“缺钱呗,运动会不是快到了吗?咱班运动项目找不出来人,抽签抽到的那几个不想上,就给温砚钱让温砚去顶他们。听说温砚一下报了好多项目,为了钱真是够拼的……”
“这么缺钱,也怪不得一直给谢不辞献殷勤……”
谢不辞无动于衷,垂眸戴好耳机,挎上书包起身离开。
*
学校北侧斜对面的幽深巷口内,隐隐传来闷哼哀鸣声。如果此时有人在巷子里打束光,就能清晰看见两道人影,一道站着,一道蜷缩着身体倒在地面。
十分钟前,温砚一路小跑到停车子的地方,遇见盯着红肿脸颊,扬言要报仇雪恨的寸头。
十分钟后,寸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发青眼眶,缩在地上哀嚎。
巷口外已经有车流行人的声音隐隐传来,走读生已经出校,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她打人的事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温砚抬袖擦了擦揍人热出来的汗,余光扫过巷口,动作倏然一顿。
只是半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温砚却莫名觉得眼熟,重重踢了脚不断哀嚎的寸头,快步走出。
夜风有些凉,树上枝叶哗啦作响。巷子周围空无一人,年久失修的路灯时不时忽闪暗淡昏光。巷子斜对面,几辆电车自行车停在原地,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往这边走。
温砚想了几秒,仍旧没想出那个眼熟的背影到底是谁,索性放弃无用思考,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
寸头还在地上躺着,巷侧居民楼的灯光斜斜映下来,隐隐照出人形。
她刚才站在阴影处面朝巷口揍人,虽然穿着一中校服,但对方如果不是跟她很熟悉,应该也认不出她。
就算认出来,这附近没监控,对方也没有证据。
温砚最后瞥了眼地上的寸头,骑上车子离开。
下次还是要再稳妥一些,起码不该在这种可能被同学老师发现的地方,也不该穿着一中的校服。
好学生是不能打架的,她得把人设立稳,这很重要,关乎到奖学金,关乎到贫困补助,关乎到老师对她的印象,和能给予她的一切优待与帮助。
酒吧在市中心的大商场旁边,二楼有包厢,一楼则是舞台舞池和卡座。年轻人都喜欢来这儿唱歌喝酒,酒吧安保严密,遇到闹事的都会赶出去,安全。
因为寸头耽搁了十几分钟,今天路上又一连遇到好几个红灯,就算温砚骑得再快,最终到酒吧时也迟到了十分钟。
绕过灯光摇晃震耳欲聋的舞池,温砚背着书包钻进后台,经理正在后台给送货人员结账,见温砚背着书包进来,忍不住笑着揶揄:
“小温今天居然来晚了,真稀奇,是不是老师拖堂了?”
温砚把书包放在一边,脱掉校服外套,换上工作服:“对不起朱姐,路上遇到一点小麻烦,耽误了时间……没有下次了。”
朱姐:“自行车掉链子了?”
自行车掉链子显然比跟人打了一架听起来像好学生,但温砚思索两秒,却摇了摇头:“是自行车的车胎扎了,找地方补胎花了点时间。”
只是掉个链子的话,迟到这么长时间可说不过去。
“你那自行车车胎上打的补丁,绕起来都够做个车胎了吧?”朱姐絮絮叨叨:“再说你学校离这儿也不近,这么远的路,天天骑自行车过来得多累?”
“那自行车都多少年的老物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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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跟你岁数都差不了多少,早就说拿我家那电车跟你换,你还不同意。”
温砚笑笑:“姐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继续占便宜,再说了我平常也没时间锻炼,多骑骑自行车也好,就当锻炼身体了。”
锻炼,保暖,吃饭,对温砚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她生不起病,也必须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而且破小区里连个监控都没有,经常有偷电车偷电瓶的,她的破烂老自行车小偷见了懒得偷,但要是换了电瓶车就说不准了。
要是电瓶车被偷了,靠两条腿上学上班肯定不行,兜个大圈子最后还得重新花钱买自行车。
到时候朱姐知道电瓶车被偷了,哪怕不是生她的气,心里多多少少也肯定有点不开心。
帮助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情绪价值,温砚明白。
酒吧兼职时薪二十块,从九点干到一点,四个小时八十。再加上小费,一个月能赚三四千。
离学校不算远,不影响上课,工作不累赚得多,危险性不高……这样的工作太难找,温砚很珍惜现在这份工作。
换好工作装戴上对讲机,跟朱姐知会一声,温砚出去工作。
她的工作是点单结账,给卡座包厢送果盘啤酒,清理吧台,总之是哪里需要去哪里。
调酒师教过她调基础简单的酒,调酒师偶尔请假时温砚也会顶她的工作,可以多领一份薪水。昨天她翘晚自习,就是来顶了调酒师的班。
现在这个点人流量不少,温砚给几个包厢送完果盘,再下来时托盘上放了几张小费。
五块十块都有,虽然不多,但累积起来也是一笔可观数字。
今天新来正在清理吧台的小李看得眼热,嬉皮笑脸凑过来拦住温砚:“小温,你都忙这么久了,跟我说说送酒送果盘的注意事项,接下来要送什么东西让我去,你去休息会儿。”
“按照顾客的要求送东西就行,去的时候先敲门,礼貌一点……”
温砚像是没看出他的心思,乖乖把所有注意事项告诉他:“还有我们有规定,不能向顾客索要小费,如果被投诉了是要扣工资的。”
小李不甚在意,冲温砚摆摆手,兴致冲冲去送东西了。
调酒师看不下去,等小李走远了才拉住温砚,语重心长道:“你是不是傻?看不出他是眼馋小费想截胡你吗?”
温砚微微睁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吃惊模样:“是,是这样吗?”
调酒师长吁短叹:“你太天真了,成年人的世界谁会跟钱过不去?有赚钱机会就是耍心机手段挤破头都要抢的,别傻傻相信别人。”
温砚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轻轻皱一点眉头,认真看着她:“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周姐就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多,还教我调酒。”
迎着温砚信任的目光,调酒师心中不由升起些心虚,脸上发烫。
她教温砚调酒是有可怜这小孩的原因,可更多的是为了方便跟朱姐请假。
最近她新交了个小男朋友,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免不了隔三差五约个会。可酒吧就她一个调酒师,假不好请,教会温砚做基础调酒,有人能偶尔顶一下班,她也好请假。
况且她是教温砚了,可也只教了最简单最基础的几种,真正有技术含量的压箱底绝活没教给温砚。
哪怕温砚是个成绩好的学生,将来要高考,要去外面城市上大学,就算学会她的本事也顶替不了她。
想到这儿,调酒师脸上更烫了,心中都不由对自己生出些谴责,她轻咳一声,含含糊糊叮嘱:
“总之,总之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好……我看之前教你调的你都学会了,正好现在不忙,教你个新的吧。”
这边调酒师在教温砚调酒,另一边小李在包厢走廊站定,送了几个卡座包厢的果盘和酒水,却一毛钱小费都没捞着。
他沉着脸下来,觉得温砚肯定是有什么小窍门没告诉他,气势汹汹下楼到吧台找温砚,竭力控制着语气,皮笑肉不笑道: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
5. 第 5 章
温砚满脸无辜:“注意事项我都告诉你了呀。”
小李:“是吗?怎么你上去一圈就那么多小费,我送了这么多地方,根本就没人给小费?”
调酒师本就看他不顺眼,又听小李这么说,眉头一拧帮温砚说话:“人家愿意给就给,给小费又不是规定,温砚也没说去送东西一定有小费啊,是你抢着要去的,在这冲什么呢?”
温砚就在此时轻声开口:“我真的把注意事项都告诉你了,没有瞒着你什么。”
才怪。
她确实有窍门没跟小李说。
她没主动开口要过小费,也没言语诱导暗示索取,她只是每次进包厢前,都往托盘上留几张一块五块的纸币。
一块五块并不多,放在托盘里却能暗示顾客前面包厢有人给了小费。而不主动索取小费的礼貌态度,会让顾客觉得主导权在他们手中。
不打算给的依旧不给,可那些在给和不给之间犹豫的大部分都会给个五块十块,阔绰些好面子的给二十五十。
但这种小窍门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呢。
调酒师盖棺定论:“够了小李,注意事项温砚刚刚都说了,没瞒你什么,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叫朱姐来评理。”
朱姐是经理,小李心底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当然不敢闹到朱姐面前,只能愤愤闭嘴。
温砚像是半点没记仇,还善解人意般主动开口:“李哥你要是累了就来清理吧台吧,我去送东西。”
小李冷哼一声:“用不着!”
他想了会儿,觉得温砚最后说的那个不能要小费肯定有操作空间。不能明着要,那暗示总可以了吧?
暗示确实有用,他在前两个包厢送果盘时拿到两张五块钱小费,当即塞进自己兜里,可却在第三个包厢踢到了铁板。
包厢里是几个过来唱歌的女大学生,他暗示后也不打算给小费,小李气不过就阴阳怪气了几句,结果她们直接投诉他索要小费,要酒吧经理过来解决问题。
小李含糊着不想叫经理,那几个大学生就直接下到吧台喊人。
最后朱姐下来给她们道了歉,又把小李劈头盖脸训斥一顿。
小李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脸上挂不住,扫见一旁人淡如菊的温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指温砚嚷嚷道:
“那她呢?给她小费的人那么多,她肯定也跟人要小费了!怎么不查查她?”
女大学生双手抱臂,看看温砚又瞥了眼小李,冷哼一声语气讥讽:
“你要是长得跟她一样赏心悦目,不用你要我也给,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上来就要钱,我们不想给还阴阳我们来酒吧不检点花钱大手大脚?拿着顾客的钱甩顾客的脸?什么东西啊!”
“你是长得让我们眼睛舒服了,还是服务态度好的让我们心情舒服?都没有?那你哪来的狗脸让我们给你小费!我没让你赔精神损失费你就赶紧回去烧高香吧!”
朱姐心中又把小李骂了八百遍,赔着笑脸道:“小妹妹们别生气了,这样,今天给妹妹免单,你们别往心里去,我肯定好好做员工培训……”
“用不着,我们又不是来占便宜的,你们送三个果盘就行,”大学生从兜里摸出来一张五十,直接塞进温砚手里:“这是小费,让这个漂亮妹妹来送,可别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了,看了烦死了。”
小李脸色胀得通红,梗着脖子想说什么,迎上朱姐凌厉目光,又讪讪憋了回去。
温砚去准备果盘,朱姐瞪了一眼旁边看戏的调酒师:“不是说新来的先让他干清理和搬货的活吗?”
调酒师无辜耸肩:“他见有人给温砚小费,眼馋,拦不住非要去呢。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我可不敢干这种事。”
小李憋不住,愤愤开口:“我去就没人给,她去就有人给小费?要不是她主动要,人家凭什么给她?”
他阴阳怪气道:“当女的就是好,长好看点就更爽了,估计让人摸把屁股揉个胸,小费这不就蹭蹭蹭来了?”
朱姐脸色沉下来:“你再说一遍?”
小李缩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朱姐烦躁摆手:“索要小费违背员工守则,你干这几个小时工资都不够赔偿顾客的,直接走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小李这才知道慌:“姐……”
朱姐冷笑:“怎么?准备把钱赔完再走?”
小李闹了个没脸,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满心懊恼带着一肚子火,胡乱把身上工作服脱下来往吧台上一扔,噔噔噔走了。
温砚送完果盘下来,见朱姐在吧台里坐着,脸色不大好。
她垂眸,从兜里摸出来大学生给的五十块钱,过去放到朱姐面前:“姐,这是果盘的钱。”
朱姐还在气刚走那个小李,把钱又推回去:“什么果盘钱,这是你的小费,自己拿好!”
温砚摇头:“他要去的时候我如果拦住他,就没后面的事了,送出去赔偿的果盘当然得我付钱……”
“他非要去你能拦住?哪能怨你?钱自己拿着,别让我生气!”
温砚只好把钱又放回兜里。
朱姐气得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招进来这么个狗东西……”
温砚宽慰几句,就去工作。
酒吧两点歇业,到一点人就少了,温砚工作到一点下班,走的时候朱姐还给她装了几个水果。
十二点那时候趁工作间隙,她吃了几个包子垫肚子,一点半到家的时候也不怎么饿,就是手和脸被冻得有点麻。
锁好车子上楼,把剩下的馒头卤蛋火腿放起来,抓紧时间洗漱关灯上床。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早自习七点二十开始,不想迟到最晚六点四十就得出门,最晚五点五十起床,还能睡四个小时……
然后再重复新的一天。
一片漆黑中,床头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跳出一条消息。
[复查结果说一切正常,我们已经在火车上了。]
惨白的屏幕映出温砚疲倦的脸,她看了几秒,眉间的沟壑舒展开,打字回复:[钱够用吗?]
[还有剩。]
疲惫感如浪潮席卷酸痛的身体,温砚定好闹钟放下手机,闭上干涩的眼,短短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或许是睡前的消息,温砚又梦到从前。
父亲温义全在她印象里像个冷漠的,从不给钱的租客。他会在家吃饭,留下一地垃圾和没洗的衣服,喝醉酒了打母亲,关于爱,钱,与责任,温义全从不沾染给予半点。
从小到大,她跟妹妹的吃穿用度上学花销,都是靠妈妈打工赚钱。妈妈放心不下她们两个,想找个能留出时间给她们做饭的工作,可因为没学历文凭,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工资将将糊口,一个月剩下那么几百块钱还要攒起来,留作孩子未来的大学学费。
妈妈对她和温纸墨的学习抓得很紧,近乎严苛,她们没少因为贪玩或成绩下降挨打。
墙角放着打断的两根戒尺,温砚迈过墙角堆得比人高的书本卷子,穿上顶脚的鞋,背起肩带上缝了又缝的沉重书包。
淌着雨雪,迎着烈日,骑上肩膀高的自行车,带着妹妹日复一日,走过那些算不上平坦的岁月。
她和温纸墨成绩都很好,她考上了市一中,妹妹也一定能考上。她们会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学习,她们会考进重本,带着妈妈一起改变人生。
通往未来的道路并非坦途,可尽头希望明朗,清晰可见。
一切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都在温砚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天中午老师忽然把她从宿舍叫出去,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混杂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风掠过温砚,她喘着气推开病房门,看到满身伤的母亲,和病床上面色惨白,双腿扭曲的妹妹。
后来她才知道,温义全在外面找了个小三,手头紧,先卖了房子,又回来抢走母亲的银行卡,逼问密码。
温纸墨放学回家时母亲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她扑上去想拦住温义全,却被温义全推出门,一脚踹下楼梯。
温义全威胁说如果不告诉他密码,就要打死温纸墨,妈妈只能把密码告诉他。
温义全走后,邻居没敢报警,却帮忙打了120,把她们送进医院。
温纸墨双腿骨折,妈妈除了身上的那些伤,还查出了乳腺癌。
邻居打了一圈电话无果,只好打给一中老师,通知当时还在住校的她过来。
多年积攒的存款被温义全卷走,甚至连房子都被卖掉,母亲和妹妹却还等着钱治疗。两个人的手术费,药费,住院和后续治疗费用初步估计要二十多万。
城乡医保可以报销一小部分,但余下的费用对她来说仍旧是一笔天文数字。
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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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募捐,捐出四万块钱,之后她办了休学,低声下气四处借钱,却仍旧填不上医药费。
手术后妈妈和妹妹在医院互相照顾,她则辗转在医院和城市各处,没日没夜地打工。
从晨光熹微到夜幕低垂,拖着疲惫身体回到租来的逼仄房间,一笔笔记下今天收支。
最后减出一串触目惊心的欠款。
温纸墨能下地走动后,就开始在医院做护工帮忙赚钱,但没多久就被温砚送回学校。
温纸墨才初三,十四岁,马上要参加中考,应该回去读书。
她把温纸墨送进学校,办理好住校后投身工作赚钱,没注意到温纸墨在学校的处境。
半学期后她被一通电话叫到医院,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温纸墨,病床下学校老师和家长领着个神色忿忿的男孩,压着他道歉。
温纸墨的腿伤没好全,走路一瘸一拐,在学校经常被人嘲笑,最终甚至演变成霸凌。
如果不是下楼时被这男孩推下去,摔断了腿闹大,温纸墨仍旧不会告诉她。
家长领着男孩连声道歉,老师说着和稀泥的话,讲都是误会是无意,都是同学,该和睦相处有事好好说。
温砚说要追究到底,却被温纸墨抓住衣角。
“要赔钱。”
她脸色苍白,疼得额头上都是细密汗珠,吐字却清晰,一字一顿:“不赔,就告你,让你坐牢。”
二次受伤,以温纸墨瘸了条腿为代价,换来七万三千五百块,还不完欠款,却解了母亲医药费的燃眉之急。
温纸墨不想再回学校,办了休学照顾母亲。
常年的操劳,温义全屡次殴打积累的伤势,病痛的袭击,化疗与药物的副作用,让母亲的身体彻底垮掉,即便能治好病,也不能再劳累工作。
家庭与生活的重担压在温砚肩膀,那两年很长,每一天都度日如年。那两年又很短,数百日如一日,每天都在重复。
六月八高考结束的日子,也恰巧是她的生日。
十八岁的她攥着传单,在高考场外徘徊。
曾经的班主任在场外踱步等待,昔日同学三两结伴跑出考场,笑容飞扬扑进父母怀中。
他们高声谈论着理想大学,相约去旅游,去吃大餐庆祝,要自由快乐地度过升学前的假期。
温砚偷偷看着,仿佛看着自己交错的,本该拥有的人生。
原本的轨道上该有朝阳,鲜花,露水与希望,该有自由热烈的风,吹拂朝气蓬勃的面庞。
可她过早地走入泥泞,拖着疲惫的身体,陷进混乱嘈杂,看不到未来的彷徨。
有人认出她,喊了她的名字。
她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羞愤,匆匆低头,挤进人潮离开。
这年八月,母亲历时近两年的治疗终于走到尾声,身体渐渐好转。
温砚应聘了酒吧工作,在母亲劝导下回到学校上学。温纸墨也在家自习,准备参加明年中考。
欠款仍旧没还清,但这场绵延了两年的沉重疮口,似乎终于迎来痊愈的希望。
大梦一场。
先闹钟一步醒来,温砚缩在被子里,看向严严实实压在窗台上的窗帘。
熹微晨光和着潮湿冷气从帘外透进来,呼吸间好像都浸着股冷冽寒意。
温砚又在温暖的被子里缩了三个六十秒,然后艰难起床,关掉刚刚发出声响的闹钟。
这些天早晚都冷得吓人,只有中午太阳出来了才会暖和些,屋子里一直没开暖气,又是背阴,冷的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温砚往校服里套了两层还觉得有点冷,吃完早饭洗漱完,僵冷的身体才稍稍回暖。
手机预报今天有雨,温砚装了一件雨披,一把雨伞,还往兜里揣了两个塑料袋,到时候套住自行车车座,防雨。
背着书包锁好门,温砚边戴手套边往下走。
八楼到七楼的半段楼梯,是这栋破旧单元楼最安静的一截路,此后每阶台阶都像踩在音量键上。
长了一小截的校服裤腿松松垮垮堆在鞋面,帆布鞋跨过色泽油亮的水泥台阶,脚步声被淹没在层层争吵中。
楼下街道上的垃圾仍旧没人清理,一股腐烂味道弥散在空中,温砚戴了两层口罩才觉得好受一些。
她自行车旁边站了个穿一中校服的,还没等温砚靠近,就朝她挥手喊:“温砚!好巧啊,又碰见了!”
6. 第 6 章
早晨太冷,冷空气吸进肚子里都容易着凉,更别说混了不知道多少垃圾和细菌的腐臭冷空气。
多吸几口温砚都怕中毒,她不想说话,直接过去把人扒拉开,拿钥匙开锁。
偏偏那人像是看不出她拒绝对话的态度,还在喋喋不休叭叭:“我昨天喊你你怎么不理人?你没听见吗?你肯定听见了,我人都跑下来了,都快跑你身后了,你怎么可能听不见?”
睡不够本来就心烦,温砚被吵得头疼,眉头皱起,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沉闷,没有情绪起伏,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滚。”
“你什么意思!”张子轩声音顿时抬高,满脸气愤:“你怎么能说脏话?你怎么能骂人?”
温砚不止想骂他,还想拿雨伞往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擦干车座上的霜露,温砚把伞斜插进车筐,直接骑上车子离开。
离开味道诡异的小区,温砚才终于敢舒口气,张子轩骑着电动车穷追不舍:“你别走啊!这样吧,要是你好好跟我道歉,我就勉为其难开车带你!”
温砚扫了眼他的二轮小电驴,嗤笑一声:“用不着你勉为其难,口口声声开车开车,我还以为你开什么四轮车呢,结果连三轮都不是,回去好好补补语文吧。”
“你什么意思?还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电动车不比你那破自行车贵?就你家那情况,别说买得起电动车了,你连再买一辆自行车你都买不起!也不知道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温砚哦了一声:“脑子比你正常的人太多,我确实没什么好骄傲的,所以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跟着你怎么了?我上学就得往这条道上走,这条道又不是你家的路,凭什么我不能过?”
他不快不慢,硬跟在温砚身边,脸上带了点得意:“温砚!别忘了你妹你妈快死的时候是我妈打电话把她们送到医院的!更别忘了你现在租的是我家房子!你对我说话客气点懂吗?”
方红绿灯,温砚刹车停下,侧头看向紧追不舍的张子轩,冷笑出声:“你也知道帮忙的是你妈不是你,你也知道我是花钱租的房子?那怎么在学校里你就到处跟人说,是我平白无故赖在你家住着?”
“我到处兼职打工,再忙也要抽出时间给你和你姐补课,补习一年没收过你们家一分钱。如果不是我,凭你们原本的成绩能考进市一?”
“欠你们家的人情我早就还完了,房子不想租了可以直说,等租期结束我们就搬走,省得你觉着被占了便宜。”
这小区太老太破,叫它一声危楼都不为过。安保物业卫生环境基础设施要什么没什么,通勤也不方便,有点钱的都搬出去了,要找空房子也好找。
当初她没地方住,邻居主动推销说要把自家八楼的房子租给温砚。月租六百,这价钱不低,甚至比市价高不少,可因为欠了人情在先,温砚不好拒绝只能应下。
她本想着高额租下房子算是还对方人情,后来对方家里两个孩子要中考,成绩又没那么好,就想请温砚给他们补习。温砚也全都应下,每天抽时间认真给他们上课,没要过一分补习费。
邻居是帮忙叫了救护车,陪着去了医院,可温砚自认这两年做的也足够还完人情。干脆这次就拿张子轩当筏子,断了租约。
张子轩也知道温砚说得对,没电梯的八楼老破小租给温砚之前,月租五百挂了大半年都没人愿意租。
一个月六百,一年也是七千二,要是他妈知道他搅黄了这事,让家里每年少这么多入账,他肯定要挨揍。
心里不安,自尊心却又不许他说软话,张子轩梗着脖子嘴硬:“就你们家那情况,欠那么多钱,不租我家的房子,你上哪找这么便宜的地方?”
温砚懒得搭理他,绿灯亮起就直接骑上自行车穿过马路,到学校前都没再说一句。
张子轩在后面跟着,越想越心慌,怕温砚真拿他当借口不租了,怕回家挨揍。
看温砚把自行车停在学校西侧,他连忙刹车停在温砚旁边:“行了行了,也没说不租给你,你想租多久都行!”
温砚:“用不着,回去告诉你妈我不准备续租了,到期就搬走,你们最好提前把房子挂出去找下家。”
张子轩坐在电动车上,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心想傻子才说,他可不想挨打。
温砚:“你要是不告诉你妈,等我退租了亏的还是你们。”
张子轩暗自撇嘴,反正说不说温砚都要退租,到时候干脆装傻充愣,是温砚非要退租,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了,”温砚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张子轩面前晃了晃:“刚刚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如果退租时你妈说不知道,我就把这段录音放给她听。”
“不是,至于吗?你怎么这么心机?说个话都要录音?”他伸手想去抢温砚手机,却被温砚一脚踹在车子电瓶上,差点连人带车侧翻过去。
“省得有人话传不明白,还添油加醋挑拨离间。”
温砚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书包,瞥了眼左晃右晃好不容易站稳的张子轩,语气淡淡:“还有,你如果学不会闭嘴,继续在学校造谣,就别怪我不顾你妈的面子,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张子轩恨恨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温砚我告诉你!该害怕被人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酒吧当服务员是吧?也不知道这服务都有哪些,有没有跟人上床的服务?”
“市一中的学生去酒吧里打工,说不定还是去当小姐,这要是传出去要给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你说学校到时候会不会把你开除!”
温砚眼神骤然变冷,唇角弧度却不变,温声细语道:“你可以试试啊。”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快回到正轨,所有想来搅局,把她重新拖下水的人。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砚的眼神太冷,张子轩被她吓到,后知后觉想起温砚一家是什么人。
温砚她爸动不动就打人,温砚她妈能忍那么久也不是一般人,温砚她妹被人推下楼,张口就敲十万块……这么一家子都不正常,温砚能正常到哪去?
正常的十几岁小孩,爹卷了家里的钱跑,妈得了癌,妹妹摔断腿,家里突然遭遇这么大变故,那都得崩溃,温砚是怎么做的?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半点时间都没浪费,利索办了休学,接着开始借钱,打工,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
张子轩脑袋里骤然浮现许多电影里的高智商变态犯罪分子,那些人的身影,阴鸷目光,锁定下一个目标后嘴角的笑容,似乎渐渐与面前的温砚重叠。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家可没家破人亡,怎么能跟温砚这种石头硬碰硬?
“我就是说着玩,”张子轩的语气不由弱下来,尬笑道:“我们是邻居,是吧,也算从小一块长大的,犯不着,犯不着闹到那个地步……”
温砚没搭理他,拿起车筐里的雨伞,自顾自往校门口走。
张子轩嘴上没把门,现在怕了不说,以后不一定也不说,指望别人闭嘴是没用的。
解决张子轩?要收拾,找到机会就把他狠揍一顿解气。但这不能一劳永逸,只要她还留在酒吧,时间长了还会有李子轩陈子轩发现,想要掐灭消息传播的源头几乎不可能。
辞掉酒吧的兼职?妈妈现在身体不好做不了什么工作,妹妹也在自学准备中考,生活重担还是落在她肩上。她要赚钱,酒吧是性价比最高的工作,不能放弃。
如果有别的来钱快的路径……
温砚脑海里又浮现出谢不辞那张清清冷冷的美人脸,杂乱思绪控制不住地疯长。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也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勉强按下刚刚的想法,温砚很快打定主意。
酒吧兼职不能辞,如果这事还是被闹到老师面前,她也只能继续卖惨,最好能惨到让学校牵线再组织一次募捐。
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狼狈撕开给所有人看是件很难堪的事,好在两年过去,现在的温砚已经习惯了。
面子,尊严,这种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轻飘飘说出来的词,对温砚来说,想要留住的代价太大。
面子和尊严值几个钱?后来四处去求,去借钱却怎么也凑不够医药费时,她只恨当初的演说不够情真意切,不够催人心肝,不够惹人怜悯,不够换来更多,更多的捐款。
给她个重来一次的机会,要是能多得到点捐款,她能毫不保留地使出浑身解数卖惨,在演讲时把头磕破。
要报复陈子轩,找机会收拾他简单。但消息源头掐不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一切真发生了再想办法应对。
虽然有陈子轩浪费了时间,但温砚今天出门早,到教室后离早自习还有七分钟。
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进门第一眼温砚总下意识往谢不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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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去看。
还没上早自习,班里零零散散坐了一半多的人。
谢不辞每天都来得很早,仍旧跟以前一样在桌子上趴着睡觉,只不过今天没戴耳机。
如果谢不辞戴耳机放英语听力,那就是在偷偷学习。如果谢不辞戴耳机什么都不放,那就是在睡觉摸鱼。
如果谢不辞连耳机这半个本体都不戴了,那八成是身体不舒服。
毕竟谢不辞从第一天到学校,每个课间耳机几乎都不离身,半个本体都丢了,肯定不正常。
在立刻去送温暖和一会儿再去之间犹豫几秒,温砚装作没看见回到座位上,掏出作业开始补。
让她多疼会儿吧。
早自习心神不宁地补完了作业,温砚总是忍不住扭头往后看,谢不辞一直趴着,整整一节课都没抬头。
骚扰人也是有学问的,起码不能没话硬说,对方要是没有跟你聊天的欲望,只会更烦你。
像谢不辞这种冷冰冰的大小姐,需要距离和私人空间,太黏了会烦你,不黏了会生闷气。
——出自《舔谢不辞的一百种方法》ps:温砚著
温砚自认跟谢不辞的关系已经破冰,没话想要硬聊的时候,打着关心的旗号去骚扰总不会出错。
“谢不辞,你吃早饭了吗?今天怎么样?还难不难受?带杯子了吗?用不用我去帮你接点热水?你今天居然没戴耳机,是忘拿了吗?”
“对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不过没说什么时候下,你有没有带伞?”
“谢不辞,你白天一直睡觉的话,晚上干什么啊?”
谢不辞不搭理她,温砚就一直问,问到谢不辞忍无可忍,终于得到一句凶巴巴的:“闭嘴!”
“终于开机了?”温砚也不在乎她的语气,笑眯眯指指肚子:“还不舒服吗?”
谢不辞一声不吭又趴回桌子上,脑袋埋进胳膊里,露在外面的手指一直忍不住攥着,显然还在忍痛。
温砚啧了一声,起身离开。
脚步声走远,谢不辞唇瓣轻抿,忍着等了半晌,仍旧没有声音。
她忍不住偷偷抬头,方思卉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心中恼怒还没来得及升起,身侧突然传来藏不住笑意的一声:“喂。”
“在找我吗?”
谢不辞侧头看去,温砚眉眼弯弯,半托着下巴坐在她身侧,一瓶稍稍有些烫的水被丢到她腿上。
咚的一下,有点沉,有点烫。
谢不辞下意识按住矿泉水瓶,微烫暖意顺着手指一路上涌,灼热。
一只暖乎乎的手攥住她指尖挪开,另一只手唰地一下拉开她校服拉链,谢不辞一惊,猛地攥住温砚那只手,面色微恼:“你干什么!”
“反应这么大干什么?给你暖暖肚子而已,”温砚把手抽出来,从谢不辞腿上拿起拧紧的水瓶,塞进她被拉开的校服外套里:“喏,这样折一下就不怕掉了,隔着衣服也不会烫。”
“拉链你自己拉,还是我来?”
暖意在小腹融融散开,谢不辞低头拉上拉链,唇瓣微动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地止住,最终只是冷冷吐出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自己会弄。”
“嗯,你不傻,”温砚用显而易见的敷衍语气回复:“就是疼到手心出汗都不会说话不会吱声,就是昨天疼完了今天还不知道带个暖贴。”
“这么疼为什么不干脆请假在家休息?反正你来了也是睡觉不听课,在家起码还能舒坦点。”
谢不辞心情骤然低沉下去,下颌紧绷,神情冷硬:“跟你没关系。”
“好好好,你不想说我不问,”温砚比了个ok的手势,从座位上起身:“今天中午别跑操了,我帮你跟老师请假,你在教室待着就行,有事找我啊……没事也能找。”
起身走出两步,喧嚣的教室里,忽然传来细微到仿若幻听的两个字。
“谢谢。”
温砚原本要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谢不辞。
谢不辞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温砚目光,不知道是被肚子上的温度热得,还是因为什么,耳根泛起可疑的粉红。
温砚突然发现谢不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撬动,她唇瓣弯起,忽然探身凑近谢不辞。
眉眼弯弯,嗓音含笑,说不清道不明,叫人觉着有些过分温柔,得寸进尺地诱哄:“诶,谢不辞。”
“下次月考,跟我做同桌怎么样?”
7. 第 7 章
“……不怎么样。”
温砚一怔:“嗯?”
谢不辞手指攥紧,抬眸看她,又恢复成冷冷淡淡的模样:“我说,不怎么样。”
温砚轻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讨厌的第一名没资格挑选同桌,只能被人挑选。她只要拿到第二第三,就有很大概率可以强选谢不辞做同桌。
到时候谢不辞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走了。”
快要上课,温砚没再久待。下节要讲新课,回到座位上预习,为下节课做准备。
早晨天气晴朗,不少人都觉得下不了雨。等第一节结束后天色才开始阴沉,学生们都期待着赶紧下场大雨,好再逃掉一次跑操。
走廊里求了两个课间的雨,最终也还是没下,到点下楼去列队跑操。
精神饱满地出去,半死不活地回来,到第三节上课之前这几分钟里,教室里安静得不像话,只有拿水卡在直饮机接水的滴滴声络绎不绝。
相对于其他同学,温砚状态还不错,只是脸色有些红润。
方思卉半死不活趴在桌子上,看温砚呼吸逐渐平稳,颤颤巍巍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怪不得你敢接那么多运动会项目,服,你这身体素质也太顶了吧!”
温砚就无奈笑笑:“没办法,家住八层楼还没电梯,天天爬上爬下,再加上出去干了两年活,身体素质多多少少都会好点。”
方思卉叹了口气,拍拍温砚胳膊:“不容易啊。”
温砚:“快熬过去了,这不运动会还能靠身体素质赚点生活费吗?办法总比困难多。”
方思卉哎了一声,怕再提家庭让温砚有压力,连忙转移话题:“这次运动会咱班能不能不垫底,就看你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温砚笑眯眯比了个ok:“那我肯定不能让咱班继续垫底。”
她们在前面聊得其乐融融,谢不辞坐在最后一排,低着脑袋,把温度渐凉的水瓶捏得咯吱作响。
“水凉了不换就算了,居然还捂着,也不怕越捂越疼?”
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人从身后抽走,发烫的玻璃水杯落到腿上,谢不辞下意识按住校服拉链,仰头看身后的温砚:“我自己能……”
后仰的脑袋抵在温砚胸膛,垂落的发丝从眉心扫过侧脸,谢不辞一顿,骤然僵在原地。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谢不辞冷白细嫩的脖颈下,形状微微凸起弧度流畅的锁骨,还有那一点坠在锁骨下方的小痣,很引人注目。
温砚的目光不受控制般在她锁骨边停留两秒,而后缓缓扫过脖颈,扫过唇瓣,与谢不辞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谢不辞猛地把头低回去,温砚则后知后觉站直身子。
谢不辞忍不住用力擦了下脸,脸上仿佛还停着发丝扫过的细微痒意,带着点从未有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半转过去看温砚,语气略有些恼怒:“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温砚满脸无辜:“你同桌前桌都在,我不站你后面,难道骑你头顶吗?”
谢不辞胸膛起伏,不待她说出话,温砚又一次抢先开口:“这次不用放进去,热水接多了,放到里面会烫,隔着校服捂就行,等不烫了再放进去。”
发烫的玻璃水杯隔着衣服,却像直接烫在谢不辞脸上。
谢不辞不说话,转回去伏在桌子上。温砚也不在意,伸手点点谢不辞肩膀叮咛嘱咐:“这是我的水杯,你得拿好啊,摔碎了可是要赔的!”
心里想的是大小姐快点把杯子摔碎,然后随便赔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行,她不挑的。
坐在谢不辞旁边的高俞看得心烦,她以前也不是没这么讨好过谢不辞,可谢不辞那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到底心里有顾忌,不敢对着谢不辞说什么,干脆把矛头对准温砚,含沙射影:“烦死了!能不能别说话了?不在这儿坐的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往这儿凑?”
温砚站也是站在谢不辞后面,根本没往高俞那边走,无缘无故就挨了蛐蛐,能忍吗?
视线一扫,看见几个在教室最后玩闹的,温砚当即清清嗓子喊他们:“那边几个别玩了!没听到学委发话吗?不许说话了!不在后面坐的也别有事没事往后面凑!”
那几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服气嚷嚷:“下课了怎么不能说话?教室后面又不全是最后一排的座位,我们怎么不能来了?咋管这么宽?”
温砚幸灾乐祸拱火:“学委?学委你说话呀!”
高俞气急败坏:“温砚!”
“诶,好像快上课了,走喽。”
温砚也不搭理她,慢悠悠回座位上坐下,留高俞在后面气得直拍桌子。
第三节语文,外面打了一节课的雷,就是还没下雨。
天色昏黄,密布阴云中时不时闪过几条银白闪电,伴着轰隆隆的沉闷雷声,铺开一片风雨欲来的序幕。
第四节课上到一半,一声轰隆巨响贯彻天地,雷霆万钧伴着疾风骤雨,铺天盖地落下。
老师急急忙忙指挥学生关窗,迅疾雨点重重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这样来势汹汹的大雨按理说一般维持时间不长,但一节课后雨势虽然略缓,却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每天出门都看天气预报的不多,更别说住校的学生都不让带手机,班里只有一小部分学生带了雨伞,各自找熟人合打一把伞往食堂去。
教室里闹哄哄,吵得人心烦意乱。谢不辞抬眸往前看了眼,温砚在她的位置上站着,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有两个人正在跟她交谈。
“温砚,你中午是不是不回家?你要去食堂吗?我们能不能一起走?”
“我是不回家,你跟我一起走的话,那你同桌怎么办?”
“我看你的伞挺大,能不能再挤一个我呀?感觉我们三个挤挤也能走……”
谢不辞有些烦躁地把耳机扣到头上,降噪模式下,四周终于安静,不再有烦人的声音往脑子里钻。
把腿上只剩温热的玻璃水杯放到桌上,谢不辞重新趴回桌面,闭上双眼。
她不准备淋雨回家,也不准备借伞去食堂,反正只是一顿午饭,吃不吃都一样,索性在班里直接睡到下午上课。
静默氛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罩在耳朵上的耳机忽然被拿开,一道熟悉声音几乎贴着耳侧传来。
“怎么不理我呀,谢不辞?”
谢不辞睁开眼,温砚的脸就停在她耳侧,有些好奇地凑近耳机外壳,小声嘟囔:“什么声音都没有嘛,所以你刚刚是故意不理我?”
谢不辞下意识抬眼,想去找刚刚要跟温砚一起走的那两个人,却见班里已经只剩她们两个。
“能走的走了,刚刚老师说办公室有几把伞,没伞的一窝蜂都过去了。”
温砚把谢不辞的耳机抽出来放在桌子上,伸手在谢不辞面前晃了晃,语气不满:“班里都没人了,我就在你面前,你还想看谁呢?”
谢不辞不说话。
温砚问她:“喂,谢不辞,你带伞没有?”
谢不辞唇瓣轻抿,仍旧不吭声。
温砚懂,这就是没带。身为尽职尽责的舔狗,温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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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发出邀约:“外面雨那么大,路上肯定很堵,你要不别回家了,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谢不辞这次终于开口:“用不着。”
温砚:“用不着?你又没带伞,不跟我一起去还能怎么去?淋着雨去吗?”
谢不辞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还没消,冷声道:“淋不淋雨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淋雨会生病。我不想你生病,你生病我会担心。”
不知道哪句戳到了谢不辞,谢不辞语气骤然激烈起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么?我用不着你管,我就算有病也跟你没关系!听懂了吗?”
“你爱去哪去哪,别来烦我!”
温砚想,或许跟某些人就是不能好声好气地说话,时间久了,她就把你当狗了。
而狗,是不能被谢不辞这种冷傲大小姐看进眼里的。
“听不懂,也不想懂。”
温砚没再给谢不辞拒绝的机会,直接攥住她一只胳膊,强硬地把人拉起来抵在墙上。
往常总是笑意盈盈的眉眼冷冽下来,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谢不辞,告诉我,你是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吃饭?你是真的,再也,不想让我靠近你一点,是吗?”
“你是真的不想跟任何人有交集,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教室里当一个透明人,是吗?”
“只要你说是,我马上走,保证再也不来纠缠你,还你清净。”
“你想要的是这样吗?”
“谢不辞,说啊。”
谢不辞唇瓣紧抿,滚到喉咙口的那个回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温砚慢条斯理,宣判一般叙述:“你如果不说的话,我就要带你去吃饭了。”
谢不辞仍旧沉默,温砚却好像莫名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一点委屈。
一手拿伞,一手拉住谢不辞下楼了,温砚撑开伞罩在她们头顶,放缓语气:“现在可以开始想一会儿吃什么了,吃点馄饨或者汤面?暖暖肚子会很舒服……唔,对了,你是不喜欢喝豆浆吗?我看昨天给你带的你没喝?”
不能折叠的传统伞虽然携带没那么方便,但比普通折叠伞伞面大许多,撑开后容纳她和谢不辞两人也不算局促。
雨滴落在伞面,顺着伞骨滴滴答答落成雨幕,好似在天地间,在这条路上,在此刻,隔出一方独属于她们的世界。连声音的距离都被拉进,回荡在这方狭窄的伞下空间。
温砚絮絮叨叨半天没听谢不辞回答,侧头看向谢不辞刚想生个气,忽然听到谢不辞淡淡说了一声:
“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可喜可贺!自闭的谢大小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温砚在心底吹了声口哨庆贺,嘴上一本正经回答:“为什么?因为易燃易爆炸的大小姐需要安全距离?”
不懂幽默的谢大小姐说:“我有病。”
温砚:“哦,你的姨妈会传染是吧?”
谢不辞骤然停下脚步,温砚没来得及停下,惯性使然,一步走出后才发现谢不辞被丢在了身后。
温砚连忙折返回去,把谢不辞重新罩在伞下。
谢不辞身上已经沾了点雨水,好在不多,温砚伸手想把她身上的雨水拍掉,却忽然被握住手腕。
“你应该离我远点。”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雨伞,砸在地面,砸在道路两旁的枝叶上,又脆又闷的声响乱糟糟涌进耳中,都没有谢不辞手中属于另一个人的脉搏,更加令人震动。
谢不辞恍惚几秒,回神后对上温砚双眸,一字一顿:“我有病。”
“是真的。”
8. 第 8 章
这话说出口,好似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忽然被暴露在阳光下,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等着她的反应。
疑惑?刨根问题?还是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然后默默远离?
温砚定定看她几秒,反握住谢不辞手指,小声嘀咕:“不是暖了一上午了吗?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等待的答案落了空,谢不辞抿唇:“温砚,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有病吗?多大点事?”
谢不辞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回答,以往的经验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模式,谢不辞像个卡带的磁盘,哑声半晌才出声:“你不问我,是什么病?”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逼你干什么?”
温砚一手撑伞,一手攥住谢不辞那只冷冰冰的手,拉着她往食堂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病都得吃饭,先别想别的,当务之急是好好想想今天吃什么。”
有什么病能比穷病可怕?妈妈得癌的时候温砚就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穷病。
有钱还能治疗,再不济也能缓解痛苦延长生命。最最不济走到绝路,还能用大把的钱去享受生活放松心情。
可要是没钱,那就是每天睁眼就在小屋等死,熬病发的痛苦,痛得在床上发抖都不敢去医院检查买药。
因为贵。
随随便便几项检查下来就能花上小一千,随随便便开点药又是几百块。
为什么得绝症的总是那么多穷人?因为穷人去不起医院,许多病都是小病日积月累,最终拖成了绝症。
得了小病拖着熬着,没到影响工作的地步,他们不会想去医院检查。
而像谢大小姐这种有钱人,恐怕有个头疼脑热的,家庭医生立马就提着小药箱,从别墅庄园的一头飞奔到谢不辞面前给她看病了。
要是传染病,学校才不敢让谢不辞来上学。不是身体上的病,八成就是精神上的,但能来上学又证明就算谢不辞有精神病,也没严重到会伤人的地步。
综合评估,跟谢不辞能给她带来的好处比,区区小病,这点危险程度不值一提。
反正只要能捞到钱,又不把她人赔进去,怎么都是血赚。
食堂在宿舍旁边,从教学楼到食堂需要穿过一条笔直的大道,大道里侧就是两个操场。
这条路大概三四百米,平常走起来几分钟就能到,但这次却走了将近十分钟。
雨势未减,能顺利到食堂的人不多。地面有些滑,到处都是水渍和脚印,食堂保洁正拿着拖把来回擦拭。
温砚收了伞侧头看谢不辞:“诶,想一路了都,你想好吃什么没有?”
谢不辞这一路脑袋里都是各种乱糟糟的想法,根本没去想吃什么,闻声淡淡开口:“随便。”
谢大小姐嘴里的随便往往有三种意思:第一种是真的随便,什么都行,这种情况下每一个选项都是正确答案。
第二种是假的随便,有想要的却不好意思说,这种情况也好看出来,答案往往比较明显,读读表情联系上下文和题干,很快就能选对。
第三种是最要命的——半真半假的随便。她没想好要什么,所以把多选题交给你,但你给出的答案得符合她的期望,才能拿到高分。
——《舔谢不辞的一百种方式》温砚著
“我记得以前见你吃过几次面条,你应该不讨厌吃面条?现在这个天米饭冷得快,你又来了姨妈,吃点热的会舒服一点,不如去吃汤面?”
谢不辞没有异议。
现在食堂人少,空位很多,也不用提前占位置,温砚带谢不辞去面条窗口买饭,脸上笑眯眯,心里无声叭叭。
谢不辞!舔你舔得容易吗我!就冲这阅读理解耗费的精力,怎么着也得随便补偿我点值钱玩意儿吧!
“诶!小温来啦!”面条窗口的大姨见温砚过来,眉开眼笑道:“还是跟人一块来的呀,哎呦真稀奇,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跟你一块来呢,这是谁啊?”
温砚平常独来独往,每天中午还得早点跑过来勤工俭学,当然没人跟她一起,就连谢不辞今天和她一起吃饭,那也是限定版。
不过温砚也没解释,笑眯眯附和:“这是我同桌,我们是好朋友,关系可好了。姨先给她做一碗面吧,我马上来帮你!”
“嗐!帮什么呀?你看食堂人这么少,姨自己都没事做,今天不用你帮忙!姨给你们做两碗,你俩快吃饭去!”
“那我现在就先逃个懒,等吃完饭来给姨收拾东西。对了姨,她口轻,那碗面煮淡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孩子,都跟你说了用不着,吃完饭好好休息知不知道!”
不等温砚回答,食堂阿姨一边煮面一边絮絮叨叨:“今天做这么多饭,结果遇上这么大的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完,也不知道得浪费多少粮食,教室里边出不来的孩子也是,吃不上饭下午可咋上课哟……”
温砚思索几秒:“姨,食堂里有车吗?货车,或者带棚子的三轮也行。”
“教学楼那边也有老师过不来,可以跟还在教学楼的老师联系一下,让他们统计一下教学楼那边没吃饭的学生,列点单子过来,食堂再把饭送过去。这样都能吃上饭,还能少浪费点粮食,外送人工和包装费的价格嘛……贵个一块两块的也成。”
阿姨眼睛亮起来:“诶!诶!要不你学习好呢小温!脑子转得真快!我这就去问问!要是真行啊,姨给你分成!”
温砚假意推脱:“这怎么行?我就是出了个点子,又不费工费力的,怎么能白拿钱呢?”
“出了点子怎么还叫白拿钱?要不是你想出这好主意,食堂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粮食,那边学生老师还吃不上饭呢。这就是那个什么,那个……那个点子分红!”
温砚推脱一次也就不推脱了,笑着道:“那要是能成,我一会儿吃完饭来帮姨打包。这次姨可不能说不行了,要是姨还说不行,那我就真不好意思拿分成了。”
阿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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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应了两声:“行,行!来,这碗面好了,你先拿着。”
面碗一会儿就烫起来,肯定不能让大小姐亲自端,温砚没等第二碗出来一起,直接端上,领着谢不辞找了处空位坐下。
搓搓一次性筷子,温砚把筷子架到面碗边沿:“现在面还烫,但可以先把手放碗上捂捂……我那碗好像快好了,我先去拿!”
从固定的横排凳子跨出去,温砚很快离开桌子附近,谢不辞垂眸,慢吞吞伸手摸了下碗壁。
最开始的温热触感,随着手指与碗壁相贴时间愈长,温度也仿佛越来越高,到最后甚至有些烫手。
细微的麻木之后,是细细密密的痒,最后有些灼热地发痛,贴着碗壁的手指已经晕开亮红,谢不辞一动不动垂着眸,仍旧没把手放开。
“诶,小同学!”
肩膀骤然被拍了一下,谢不辞受惊似的收回手,蜷起已经有些发烫的手指,扭头看向身后。
“我看你跟小温一块儿来的?你们是不是就一把伞?”
穿着食堂工作服的中年女人面容饱满红润,脸上挂着亲切和蔼的笑,看谢不辞回头,抬了抬右手抓着的伞,递向谢不辞:
“喏,姨这儿还有一把伞,你先拿着用吧,外面雨大,别把你俩淋湿了。”
谢不辞目光在她手里的伞上停顿几秒,若无其事移开:“我不用,有伞。”
“啊?哦哦,你不用……”陈姨有些茫然地挠挠头,不知道是谢不辞没听懂她的话,还是她没听懂谢不辞的话。
可能是这小姑娘长得太漂亮,身上那气度,怎么说呢,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她说不用,陈姨就不太敢继续刨根问底,只悻悻收回伞,准备去问问温砚。
等对方离开,谢不辞才收回目光,望着徐徐冒热气的面,漫不经心挑了一下。
只是因为那把伞看起来很丑,所以她才不想要。
而且也不想欠人情。
有温砚撑着伞,她可以省很多事情。
她懒得自己撑伞,麻烦。
仅此而已。
温砚那碗面马上出锅,正在窗口前等着,忽然看见陈姨拿着把伞过来,随口问了句:“陈姨这是要出去?”
陈姨摇头:“我是看你来的时候只拿了一把伞,想着你是不是没带伞,我这儿有把不用的,先给你用,别把你给淋了。”
“不用姨,我带伞了,”温砚指指谢不辞的方向:“我那把伞在那儿放着呢。”
陈姨更迷糊了:“那是你的伞?哎,奇了怪了!我刚刚以为是那个小姑娘没带伞,我说把这伞借她,省得你们一把不够用,都淋个半湿。结果那姑娘说不用,她有伞……”
温砚一怔,目光看向埋头坐在位置上的谢不辞,随即忍不住想笑:“嗯……没事儿姨,我们俩撑一把刚好,那伞大着呢。”
大小姐对着她的时候嘴挺硬,说什么淋雨也不跟她一起走。
现在有伞能一人打一把,怎么不要了?
9. 第 9 章
端着面碗回到谢不辞旁边坐下,温砚撕开一次性筷子划拉几下,趁着面还烫不能吃,跟谢不辞搭话:
“谢不辞,你天天在学校睡觉,回家了干什么?努力学习吗?”
谢不辞还不知道自己不要伞的事已经被捅到温砚面前,此时尚且淡定:“那点知识用得着努力?”
高中的知识她初中就学完了。
在学校从早努力学到晚,兼职还要抽空背背课文脑内复盘知识点的温砚:“……”
什么万恶的天才大小姐言论!!
假的!
肯定是假的!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富到不努力也能躺平,天天上课睡觉,晚上回家不学习,还能考年级第一的人?
都是人设!装的!!
温砚挂上假笑,努力不让张牙舞爪的嫉妒流露,一开口酸气差点没收住:“哦~那你很厉害嘛。”
试图挽救一下:“哇就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
好酸。挽救失败。
面目狰狞摔筷子jpg.
[撤回][假笑]
谢不辞:“我也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找麻烦的。”
“谁说你是麻烦了?我可从没觉得你是麻烦。”
温砚扯出百用不厌的幌子,顺便丰富填充自己的人设:“况且你昨天救了我一命啊!我这人特别知恩图报,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谢不辞回想那晚看到的场景,对温砚话中真假持怀疑态度。
她是叫了老师,但就算她没叫,温砚也不会没办法,起码不会像她说的那样。
毕竟昨天揍人时下手又狠又利索,她可没从温砚的身上看到半分慌乱无措。
还不知道又被扒了层马甲的温砚,拿筷子翻了翻面条:“而且一个人空落落的太难受了,谢不辞,人是群居动物,如果把自己关在小盒子里不跟人交流,时间长了会很难受。”
“这段没人跟你交流,没人在你旁边吵你的日子,你真的觉得开心吗?不见得吧。”
“所以你是在可怜我?”谢不辞脸色难看下来,她骤然抬头看向温砚,目光中又浮现出刺人的尖锐:“我用不着你可怜我,跟我做朋友。”
如果谢不辞真不想跟她有牵扯,不想和她接触说话,那她每次提到“救命之恩”,谢不辞都该否认,并冷声划清界限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一只被踩到尾巴,忍着痛,张牙舞爪朝人哈气的可怜猫猫一样。
口是心非的大小姐,明明就是想让她围着转,所以欲拒还迎的抗拒都不敢太狠绝。
怎么,是怕把她真的气走?
舔狗不需要台阶,从哪个方向都能原地开舔,但高贵矜持的大小姐是很需要台阶的,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
——《舔谢不辞的一百种方法》温砚著
“我哪配可怜你啊?”温砚嘴里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偏偏脸上挂着诚恳无比的表情:“要可怜也该是你可怜我,你肯定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吧?我家里情况都那个样子了,我拿什么可怜你?羡慕还来不及好吧?”
温砚这样自揭伤疤自贬,倒是让谢不辞手足无措,甚至有点刺伤人的愧疚感,一时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砚唇瓣微不可查地弯起一点,继续茶言茶语:
“咱们两个都是这学期才转来的学生,我觉得还算有缘。你也知道我也是这学期才转来的,在班里也没认识的朋友,我挺讨厌孤孤单单,做什么都只能一个人的感觉,所以想跟你做朋友嘛。”
“你也知道,班里同学,也不止班里。学校里好多同学都说我是你的舔狗,是为了骗你的钱才接近你,你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没什么别的意思。”
沉默半晌,谢不辞才开口,语气有些弱:“我没那么想。”
温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嗯?没怎么想?没想跟我做朋友吗?”
谢不辞低头,硬邦邦吐出两个字:“不是。”
温砚半撑着下巴:“不是什么?”
谢不辞就又不说话了。
温砚笑眯眯追问:“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喂谢不辞,你说话啊~”
不论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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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怎么哄骗诱导,谢不辞都像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温砚知道答案,也不在意,心里笑了个仰倒。
人的嘴,怎么能硬成这个样子啊!
谢不辞不搭理她了,只低头慢条斯理地吃饭。
温砚发现她吃面条居然不吸溜,筷子挑上来一点咬进嘴里,要么咬断,要么再用筷子一次一次挑进嘴里,然后闭上嘴安静地嚼。
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吃起来面条连个声音都没有,太反人类了!
食不言寝不语大概也是谢不辞遵循的规矩之一,温砚致力于打破她的规矩习惯,故意开口。
“诶谢不辞,刚刚陈姨不是要给你伞吗?你为什么不要啊?”
谢不辞一僵,没继续吃饭,也没抬头看她,跟小机器人宕机一样定格在原地。
“只是懒得打伞,麻烦。”像是处理器终于运转,吐出一个不太有说服力的回答。
她试图通过复述和注解,加深答案的可信度:“拿了下次还要专门还,很麻烦。”
温砚忽然伸手,指尖落在谢不辞脸颊,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想和我一起走,是什么羞于齿口的话吗?”
终于捏到了。
嘴硬人冷的大小姐,脸还是软得很嘛。
被人拆穿的羞耻感还盘桓在心头,猝不及防又被捏了下脸,谢不辞的大脑再次宕机,双眸睁大猛然后撤:“你干什么?”
温砚眨眼,神情无辜:“你这里沾上饭粒了,我帮你捏下来。”
羞愤热意上涌,谢不辞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忽然反应过来:“我没吃米饭。”
“哦~那也可能是面条?”
这时候还反应不过来温砚在耍她就怪了,谢不辞微恼:“温砚!”
温砚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垂在桌面下,笑眯眯道:“嗯,我在。”
那种又滑又软,让人上瘾的细腻触感似乎还在,她忍不住轻轻摩擦指尖,心底暗忖。
——多睡觉,果然对皮肤好。
还想再摸摸。
10. 第 10 章
这场雨断断续续一下午没停,晚自习前好不容易停了会儿,天空中却仍旧阴云密布,雷声不休。
怕在食堂吃饭吃一半又下起来,温砚让谢不辞留在教室里,自己拿着伞去食堂买饭。
雨来得很快,温砚买完饭刚往回走了没几分钟,又轰隆隆下起雨。
周围没带伞的学生当即拿出百米冲刺的势头狂奔,温砚不慌不忙掏出伞,顶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往教室走。
一把伞而已,她竟生出别人没有她却有的骄傲感。
自我谴责唾弃完,温砚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
上了楼梯还没到教室,就看见谢不辞站在教室后门往走廊看,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不等温砚开口,谢不辞身子一转回了教室。
谢不辞在等她?不会是看见外面下雨了担心她吧?
嗯……也说不准是担心她带的饭。
温砚直接从后门进的教室,把伞暂时竖在墙边,掏出揣在校服里捂着的包子和粥。
谢不辞问:“多少钱?”
“不用,就当我请你的,”温砚笑嘻嘻道:“今天我可赚大钱了!”
谢不辞猜她说的是上午的分红,随口问了一句:“多少?”
温砚比了个一。
“一千?”
温砚:“……一百。”
谢不辞语气里带了些嘲讽:“哪怕每份外卖只贵一块,食堂赚的也远不止这点。”
温砚摇头:“账不能这么算,还有包装费和人工费呢。况且价格没贵一块,就贵了五毛,他们不是奔着赚钱去的,给我的这一百说不准还自己贴了点。”
谢不辞没再说话,手指隔着塑料袋捏住热乎乎的包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砚眸子微眯,唇角翘起,趁机又捏了把谢不辞的脸。
迎着谢不辞倏然投来的冷冽目光,温砚一本正经,义正言辞道:“别发呆了,快趁热吃!”
她只是好心催谢不辞吃饭,可不是假公济私偷偷捏脸!
一直到第二节晚自习结束,外面还飘着濛濛细雨。
朱姐发消息给她,说今天酒吧里没什么人,去了也是干坐着,干脆给她带薪放一天假。温砚认真回了段道谢的短信,遥遥看着对面的玻璃窗出神。
这种降水量,老破小里肯定得堵,情况好点淹半个小腿,情况差点淹到膝盖。淌着水回去得抽空洗个澡,还要把衣服鞋子洗洗刷刷晾起来。
把食堂里带回来的包子馒头塞进书包,温砚又带了本英语卷子。
今天不用急着上班,外面又正在下雨,温砚终于有借口和时间跟谢不辞一起放学。
时隔多年,重新跟人一起放学的感觉还挺新奇。
走读学生三两成群,一道往校门口走,住校生跑出来看雨,打打闹闹踩水。教室白炽灯透过雾蒙蒙的玻璃,映出里外一片喧嚣。
温砚撑开伞,见谢不辞接了个电话,说什么校门口,马上到。
等她挂了电话,温砚才好奇开口询问:“你家司机还打电话来催你?”
“是出租车司机。”
谢不辞没多解释,温砚敏锐意识到她不想多谈,没继续刨根问底。
过犹不及,今天跟谢不辞交流的已经够多,该给她留出点空间慢慢适应接受。
一路走到校门口停在辆奔驰前,看着谢不辞打开车门,温砚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奔驰确实不是之前接送谢不辞的那辆加长款豪车,但看起来也跟出租车沾不上边。
温砚有些纳闷,印象里的出租车还是丑丑的白绿皮,什么时候奔驰都出来干出租了?
谢不辞落下车窗,看向温砚:“我走了。”
“诶!”温砚回神,看车子启动,连忙开口问她:“下次期中考完换座位,你要不要跟我做同桌?”
谢不辞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机已经因为前后焦躁催促的喇叭声把车开走。
车辆归入稍有些拥堵的车流,温砚没能听到答案,撑着伞叹了口气,穿过马路,去对面的小卖铺走了一圈。
再出来时,温砚手里虚虚攥了颗图钉。
校门左右两侧和对面一条道上停满了自行车电动车,只要交钱挂上牌,就能把车子停这儿,学校专门安排了看管车辆的停车管理员。
几条道上都有监控,但除非车子被偷弄丢,扎个胎这种责任不一定在哪的小事,不会有人专门调出监控看。
温砚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没走出多远就看见张子轩的电动车。
天意如此。
她撑着伞遮住半个身子,在张子轩的电动车前停下,半蹲佯装系鞋带,起身时不动声色往车胎上按进去个图钉。
也没别的想法,就单纯讨点利息。
*
进小区前,温砚先把裤腿挽上去,皮肤接触到寒冷空气,顿时冰得她一个激灵。
这准备工作没白做,披着雨披骑车回到小区,街道上的水已经淹没自行车三分之一的车轮,这还是雨势渐小后落了一会儿水,否则水位只会更深。
在市里,真的很难找到比这儿更破败的小区。
到处都是颜色浑浊,漂浮着不明垃圾的污水,连快落脚地都没有。温砚索性放弃挣扎,直接刹车停住,一脚踩进污水里。
给自行车车座套上塑料袋,锁好车子,温砚披着雨披,淌着刺骨冷水走进单元楼。
短短十几步,已经冻得她双脚和半个小腿都失去知觉。过来时鞋上还顶了个不知道装过什么的塑料袋,分不清形状的东西擦着脚腕流过去。
温砚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是什么,在一楼台阶上倒掉鞋子里的积水,脱掉雨披抖抖,折两下上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破了几年也没人更换,在泛黄掉皮的房顶苟延残喘,时不时忽闪一下。
挂着泛黄树叶的枝桠横生,穿过水汽弥漫的半扇破窗,尘土混杂着雨水漫过窗沿,在鼓包泛黄的墙皮上拖曳出数道深重痕迹。
零零落落的雨丝飘进来,迎面兜了温砚一脸。
雨披挡不住脸,一路回来脸上不知道淋了多少雨,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老校区的楼梯高度踩着不舒服,爬到八楼,温砚的腿也撑不住有点沉重。
还没来得及拿出钥匙开门,竖着铁栏的防盗门先被人从里面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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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半长,面容跟温砚有几分相似的女孩从门内探出头,被温砚一把按住眉头推进去。
“姐!”
“温纸墨!说多少次了不能随便开门,我门都没敲呢你就开了?”
温纸墨捂着眉头撇嘴:“我能听出来你的脚步声。”
温砚恨铁不成钢:“那能准吗?要是来个身高体重跟我差不多的坏人,人家还没开始骗,你这儿可好,门都开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温纸墨转移话题:“姐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赶紧先换个鞋!”
“今天店里人少,朱姐就给我放了一天假,”温砚把雨披挂好,书包塞给温纸墨,探头往里看了眼:“吃饭没有?妈呢?这次复诊医生怎么说的?”
“我煮了点稀饭,跟妈一块把你剩的包子吃完了,妈现在在屋里睡觉呢。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暂时没有复发征兆,开了点药,让三个月后再去复诊。”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温砚呼出一口气,轻快不少:“那就好……你吃饱没有?我还带回来点包子馒头,你饿了就吃点。”
家里虽然还欠了不少钱,但只要妈妈的病不复发,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不饿,”温纸墨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放下书包,犹豫了一下道:“姐,妈现在也好多了,要不你去学校住宿吧?我在家照顾妈妈就行。”
“学校不是说能给免住宿费吗?一中住宿条件那么好,你在宿舍住,每天路上能省一个多小时,用来睡觉用来学习都挺好,像这种天气也不用来来回回这么累……”
温砚知道温纸墨说的没错,住在学校里当然会让她的生活舒坦许多,可是不行。留在学校住宿就没办法出来工作,没办法赚钱。
妈妈跟妹妹一个病一个瘸,要是温义全那个畜生回来了怎么办?她不想两年前的事重演。
“我也不想住宿,走读更方便点。”
温砚脱下校服外套,拎着鞋往卫生间走:“我去刷刷鞋洗个衣服再洗个澡,你不饿就赶紧做卷子去。”
“等你明年考上市一,我高三你高一,我还能骑车子带你上学。”
温纸墨小声嘀咕:“我现在也能带你了。”
温砚笑笑:“司机这活儿你还抢呢,行,到时候你带我,快做题去吧。”
“不急这一会儿,”温纸墨走过去,直接伸手抢下温砚拎着的鞋和衣服:“姐你先洗澡去吧,这些我给你洗,”
自从生病之后,妈妈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睡觉也睡不踏实,总是睡一会就醒。温砚洗完澡出来时,看见妈妈和温纸墨一人一个盆坐在客厅,正一个洗衣服一个刷鞋。
她本想自己洗,却被两人推进卧室,温母抹着眼泪哽咽:“好不容易早早回来一次,好好睡一觉吧。”
温砚就没再推脱。
她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不到十点就躺在床上,温砚睡了四个小时忽然惊醒。
摸索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才凌晨两点,距离起床还有四个小时,温砚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满足。
能睡个饱觉,真好啊。
11. 第 11 章
两觉无梦,第二天起来温砚只觉得神清气爽。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温纸墨已经起来,正在热她昨天带回来的馒头包子。
“昨天的饭还有剩,土豆丝马上就炒好,姐那个包子底下给你煮了鸡蛋,你捞出来剥剥壳……”
有人帮忙做早饭节省不少时间,不慌不忙吃饭洗漱完,出门也比平常早几分钟。
一场雨过后温度似乎更低了,手机预报上的温度已经跌至零下,从楼梯窗口间吹来的冷风里还带着股湿润潮气。
温砚里面添了条秋衣,秋衣线衣毛衣,还没入冬,校服里边就已经裹了三层。
下到三楼,却看见三楼楼道口坐着个裹成熊的人。
还是个熟人。
“温砚!”听到脚步声,张子轩猛然抬头,隔着楼梯栏杆看见等了半天的人影:“温砚!是不是你?”
“是,”温砚一口应下,眼看张子轩脸上骤然升起怒火,又慢悠悠接上:“我是温砚,怎么了?”
“昨天是不是你给我车胎上弄钉子了!”
他本来就没带雨衣,昨天晚上顶着小雨回家,骑一半才发现后胎没气儿了,偏偏这时候雨势又大起来。
硬撑着又骑了一段,骑到电动车一颠一颠再也骑不动,可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没办法只能顶着大雨硬生生推回来。
他本来就不喜欢锻炼,又淋了几十分钟的雨,回家就开始发烧,喝了退烧药,今天脑袋也还是晕晕乎乎的,差点下不来床。
早晨起来脑子清醒了点,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昨天早上刚威胁完温砚,晚上他电动车就扎了钉子,这不就是报复吗?赤裸裸的报复!
他还记着温砚偷偷拿手机录音的操作,现在裹着的大衣里边就塞着正在录音的手机,只要温砚承认,他就能拿到温砚的把柄!
温砚半点不上套,嘁了一声:“神经,我闲得慌?”
唔,当时确实挺闲。
“不是你还能是谁!”
“爱谁谁,反正不是我。”温砚没再继续跟他纠缠,直接下楼。
张子轩气得猛站起来想抓她胳膊,可本就发着烧,又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温砚人已经走远了。他眼前还有点发黑,气得用力跺了下脚,听见咯吱一声。
脚下触感好像不对。
他低头,挪开自己的脚,看见亮着录音页面的手机屏幕,已经在脚下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啊!!!”
温砚刚开完锁就听见楼里传来一阵非人般的叫声,不由抬头往楼上看了眼,心想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不就是扎了他的车胎不认账吗?
叫得这么惨,好像她做了多恶毒的事一样。
简直小题大做!
昨天那场大雨造成的后果就是今天路上更堵了,汽车和电动车一同堵在道上动不了,只有自行车好走。
遇到堵得水泄不通过不了的地方,电动车沉不好挪,自行车倒是轻轻松松就能抬起来。
照例把自行车停在学校西侧,温砚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视线下意识扫过拥堵车流。
拥堵车流里没有那辆瞩目的加长款豪车,也不知道谢不辞今天怎么来。
走了没多久,就见前方不远处的陌生车辆里,走下一道熟悉身影。
一中的夏季制式校服好看,但冬季校服是深蓝色,看着很像空调修理工的衣服,颜色极其显黑,难看程度闻名省内。
尤其是到了冬天,大家再往校服里面套上两条毛衣,校服跟充了气一样鼓着臃肿起来,简直丑得催人泪下。
只有谢不辞不一样。
冬季逐渐临近,一众过分臃肿的学生里,只有她现在仍旧是清清直直一条,修理工似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倒像什么秀场高定,国际大牌。
温砚眯起一只眼,隔空比划谢不辞的身高和腰腿长度,忍不住啧了一声。
比例逆天。
几根手指框住的画面里,谢不辞转过身,视线与她四目相对,停顿几秒,抬脚朝她走来。
那张除了神情冷淡,挑不出半点不足和错处的脸在指框里临近,温砚这才发觉对方远看虽然好看。
但近看更绝。
温砚又忍不住重重啧了一声。
贼老天!什么时候能公平点?谢不辞的人生开满了大门和全面落地窗!这合理吗!
谢不辞停在她面前,修长匀称的手指按住温砚举起的手,语气冷淡:“看够了吗?”
温砚看看谢不辞的手,又忍不住揉揉发麻的耳朵,咬牙切齿在心里把那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念叨。
贼!老!天!
默念几遍舔狗守则,温砚重新挂上职业笑容,发出体贴关心:“你穿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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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薄,冷不冷啊?”
她校服里都套了三层,谢不辞就一条白色毛衣,看着是好看,真不怕冻出毛病来?
等以后谢不辞冻出个老寒腿关节炎,就知道后悔了。
“不冷。”
谢不辞视线落在温砚领口,目光里露出真实的困惑:“你穿那么多层,不热?”
温砚思索几秒,忽然抬手按在谢不辞脖子上。
谢不辞用温暖体温证明了她不冷。
温砚用冷冰冰的手证明了她不热。
两个相差两层衣服的人沉默下来,带着各自的困惑,无声往班里走。
教室里已经坐满一半人,温砚跟着谢不辞一块从后门进去,看到谢不辞旁边的空位,忽然想起来:“对了谢不辞,昨天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我呢。”
谢不辞眸子微动,明知故问:“什么问题?”
温砚故意凑近,眼眸微眯:“你昨天没听到吗?”
谢不辞面不改色回答:“没有。”
“是吗?”温砚哼笑一声:“没听到正好,不用回答了,我昨天回去之后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那个问题也不是很有必要。”
谢不辞冷着脸从书包里掏出个长条型小礼盒,透明塑封里是一根外壳硬挺,色泽漂亮的钢笔。
温砚对这样的钢笔再眼熟不过——当初谢不辞刚来时,送给班里同学的见面礼钢笔就是这个包装。
她还记得上根笔卖了多少钱,更何况这一根看着就比之前的贵,温砚眼睛发亮,视线忍不住跟着钢笔礼盒动。
谢不辞要用笔何必找一个带礼盒的?装在礼盒里不就是为了当礼物送出去吗?要论谢不辞跟班里同学的关系,除了她,还能把礼物送给谁?
温砚努力保持矜持,蠢蠢欲动试探:“这是什么?你要送人礼物?你准备送给谁呢?”
谢不辞语气淡淡,吐出让温砚怦然心动的话语:“请我吃饭的谢礼。”
温砚假意推脱,手都伸出去了:“嗐!不用这么客气啦……”
“好,”谢不辞把钢笔礼盒随手扔进桌兜,似乎浅浅笑了一下:“想了一下,觉得确实没必要。”
温砚抓了个空,没想到谢不辞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送礼物收红包这种事不都是一推二辞三就吗!谢不辞怎么这么没有恒心毅力?一次就放弃了!
这么没恒心,怎么能成大事!
12. 第 12 章
“等等,谁说没必要了?有必要!很有必要!准备好的礼物怎么能收回去呢?”
谢不辞眼皮一耷:“不是你说的不用跟你那么客气么?不是你说的没必要么?”
“有必要有必要,太有必要了!”温砚总算听明白,谢不辞根本不是听了她说不用客气不送,这明明是在揪着她说的那句没必要!
万恶的资本家花花肠子就是多!话不好好说,非要兜个大圈子让人做阅读理解!
温砚清清嗓子:“那个……谢不辞,谢大小姐,我现在诚挚地邀请你,下次月考结束,跟我!做!同!桌!”
谢不辞转着钢笔礼盒,唔了一声:“我再考虑一下。”
温砚满怀希冀指指她手里的钢笔礼盒:“那这个呢?”
温砚的目光随着礼盒在谢不辞指尖转过一圈,最后被深深推入谢不辞的桌兜。
“留给未来同桌。”
*
谢不辞的司机不知所踪,她这些天都是打车上下学,或许是为了节省时间,也或许是怕麻烦,中午谢不辞不再回家,而是留在学校去食堂吃饭。
对此温砚乐见其成,好朋友嘛,就是要干什么事都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睡觉!
等走完这些流程,谢不辞应该就跟她成好朋友了吧?
温砚本想跟谢不辞一起去食堂,但谢不辞不喜欢人多,都是留在教室,等快闭餐才去。
好在这时候温砚工作基本结束,差不多能跟谢不辞一起吃饭,再一起回教室。
偶尔也会有认识谢不辞的学生,看见温砚和她一起吃饭,以为谢不辞终于愿意开始接触人类,蠢蠢欲动尝试靠近。
但往往刚把饭放到谢不辞邻座,谢不辞就端着饭走开。
如此多碰壁几次众人就明白,谢不辞现在虽然开始接触人类,但接触的人类只有一个,叫温砚。
“就是那个最开始跟谢不辞做同桌的学生,后来不跟谢不辞做同桌了,也没忘天天献殷勤。”
“献殷勤有用啊,你看她才当了两个月舔狗就正式上位了,现在都能坐主人旁边儿吃饭了,指不定再过几天就有骨头吃,肉汤喝了。”
“这也是人家每天雷打不动献殷勤换来的,要是让我去天天给人当狗换个一起吃饭的机会,我可不想干。”
对于那些风言风语,温砚毫不在意。
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舔不到谢不辞就说她狗嘛。
她这明明是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精诚所开!其他人做不到,见别人做到了就心生嫉妒出言诋毁。他们说得越多,骂得越狠,不就越证明他们羡慕嫉妒吗?
几天时间转瞬而逝,运动会在学生们无声的躁动期待中临近。
周四一天和周五半天是运动会时间,结束后开始放假,周日下午回来上课,收拾东西分考场,第二天周一一早就开始期中考试。
周四上完早自习,班主任就指挥着班里同学带上凳子下楼站队集合,往操场去落座。
市一的初高中在一起,只是分了东西两侧教学楼,学校内有新旧两个操场,都被绿色的铁丝网围着。
初中部在旧操场,高中部在新操场,从楼上往下看,两个操场内外都乌泱泱站满了人。
运动会的座位顺序没有按照班里座位来,而是按照升旗时的方队排列,温砚和谢不辞都在女生队列最后站着,提前续了同桌缘分。
开幕词,走方队,典礼结束各回各位,中午十点多太阳出来,天气也愈发暖和。
为了方便比赛,温砚没穿太厚,校服里面只套了件线衣。今天没什么风,太阳又好,人群里坐着晒晒太阳,倒也不觉得冷。
运动会的到来冲散了期中考的紧张情绪,许多学生下来时还拿着纸笔卷子,运动会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气氛热烈,还有心思写卷子的已经没几个了。
谢不辞坐在温砚旁边,脖子上挂着耳机,正低头玩手机。
“这么热烈的运动会气氛,你怎么连头都不抬?”
谢不辞:“没意思。”
“没意思就跟我聊天啊,我不比手机有意思吗?”
温砚按住谢不辞的手机屏幕,俯身半趴在谢不辞腿上,谢不辞刚要把她推开,却被温砚按住手腕。
“嘘,”温砚把她的手按下去,眨眨眼:“学生会的来巡查了,发现你偷玩手机可是要记你名字,还要扣班级分的,到时候就得被班主任叫去喝茶了。”
谢不辞眉头轻拧,似乎很不适应,却没有继续把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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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推开。
温砚就这么半趴在谢不辞腿上,撑着脑袋笑眯眯看着谢不辞:“诶,你初中是在哪上的?你们初中运动会怎么办的?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谢不辞停顿一下,继续道:“运动会项目是网球排球,马术花滑游泳那些,都一样没什么意思。”
温砚咋舌。
这怎么能叫差不多!网球排球马术花滑……这绝对是贵族学校吧!简直都是小型奥运了。
“那你们学校肯定很大吧?”温砚酸溜溜发问:“每天从教学楼去食堂上课,一定很辛苦吧?”
谢不辞的目光中浮现些许困惑:“不辛苦,校内有摆渡车,吃饭可以在宿舍点餐,会有人送到宿舍门口。”
温砚:……
怪不得谢不辞身体素质这么弱鸡,走路锻炼都那么少,身体素质能好到哪去!
她不嫉妒,她真的!一点都不嫉妒!
谢不辞问:“学生会还没走?”
把扭曲的嫉妒情绪统统藏起,温砚面不改色扯谎:“没呢,别回头,有人正盯着你呢。”
谢不辞根本没听,直接回头看。身后不远处是教学楼落下的阴影,连个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学生会。
又被骗了。
“温砚!”
“诶,我在,”在谢不辞推开她之前,温砚慢悠悠从谢不辞腿上起来,坐直前还伸手在她腿上捏了一把:“还挺软。”
“就是肉少了点。”
谢不辞实在没忍住,第一次做出失礼举措,一巴掌拍在温砚摸她的那只手上。
温砚摸摸微微泛红的手背,嬉皮笑脸:“巴掌怎么也软绵绵的?打人都没力气啊?”
谢不辞冷冷道:“你想试试有力气的巴掌是么?”
温砚连连摇头:“我很善解人意的,才舍不得逼你做不想做的。”
广播里在喊下一个项目候场,温砚站起来脱掉校服,一边往衣服上别号码布,一边跟谢不辞搭话:“诶,谢不辞,第一名的小奖牌还挺好看的,我去赢两个回来送你啊。”
好朋友,就是要互送礼物!
她送谢不辞奖牌,谢不辞把那笔送她,等当了同桌再准备一份别的见面礼。
多合适啊!
13. 第 13 章
温砚去候场比赛,谢不辞独自坐在原位,戴着耳机闭眼听歌。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欢呼透过耳机隐隐传来,谢不辞睁开眼,看见坐在前排的同学神情激动,兴奋击掌。
摘下耳机,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一下涌入耳中。
“温砚真牛啊!那么高的杆她居然咻的一下就跳过去了!她以前真不是练体育的吗?”
“第一!第一!咱班也有今天!咱班拿到第一了!”
“感觉今年形势大好啊!咱班应该不会继续垫底了吧?要不咱们继续写点加油稿投过去,再争取一下附加分?”
“诶,你知不知道温砚一共报了几个项目?”
“反正挺多的,好像只要时间不冲突,她基本上没停,都快把项目包圆了。”
“回来了回来了!温砚回来了!”
跳高跳远这两项都不算费力,温砚拿了一金一银回来,兜里还揣着两张小纸条,一会儿能去奖品兑换处领奖。
前三名奖品都是本子,后面的就是笔和便利贴一类的小东西。温砚对这种荣誉奖品没什么特殊情怀,准备到时候在班里问问看谁想要,直接卖出去。
还没走到班里就看好多人冲她招手,温砚回头看了眼,没看到附近有什么人,又走近点才听清他们在喊自己的名字。
到了班里,前排一窝蜂围上来好些人,全都好奇地看她脖子上挂着的奖牌。
“哇!金牌!还有个银牌!”
“真的是金牌!老天!温砚你也太厉害了吧!”
“你喝水吗?要不要喝点水?一会儿还有项目吗?”
“金牌!是金牌!能不能给我摸摸?让我摸摸行不行!”
“侥幸侥幸……我自己拿就行,一会儿没我的项目。”没在班里体会过这种宛若明星的待遇,温砚还有点不习惯,把脖子上挂着的两块奖牌摘下来递出去。
两块奖牌在班里传了又传,一群人满脸稀奇地摸了又摸,此起彼伏的哇声一片。
温砚从班主任准备的一箱矿泉水里抽了瓶出来,回到座位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轻轻撞一下旁边的谢不辞,笑嘻嘻道:“怎么样?我厉害吧!金牌说拿就拿回来了!”
谢不辞冷着脸,什么都没说,还把凳子往一边挪了挪,跟温砚拉开距离。
温砚眨眨眼,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召唤回被传来传去的奖牌,献花一样递给谢不辞:“喏!答应你的奖牌!”
谢不辞脸色更冷了,直接伸手推开:“用不着。”
温砚把水往纸巾上倒了点,把奖牌仔仔细细擦一遍,展示给谢不辞看:“现在好了吧?我擦干净了!”
谢不辞仍旧一言不发。
豆浆事件发生后,温砚就认真思考过谢不辞前后的态度转变。经过缜密的研究分析后,她认为当初谢不辞翻脸,是因为她还送了方思卉一份豆浆!
就像铲屎官在外沾猫惹草,回家会挨家猫捶一样。高傲的大小姐特立独行,不喜欢跟人用同款,追求独一无二,尊贵的vip待遇。
献给大小姐的,可以不贵,但一定要独一无二!
——《舔谢不辞的一百种方式》
她把奖牌带子绕绕,塞进谢不辞口袋,熟练哄人:“下午赚了金牌我谁都不给,只留给你一个人摸,行不行?”
谢不辞把金牌抽出来扔回去:“你爱给谁给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砚立刻表明态度,四指并拢作发誓状:“爱给你,只给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当然你最重要!”
谢不辞不搭理她,但温砚又一次凑过去时却没再躲开。
总算是勉勉强强哄好,温砚舒了口气,心中暗忖:
跟谢不辞搞好关系做好朋友真难,谈恋爱哄对象应该都没这么高的难度吧?
上午因为开幕式和演讲占据太多时间,运动会只进行了三个项目就结束,十一点半放学生们去吃饭。
初中部那边结束的更早一些,提前半小时,刚好跟高中部错开用餐时间。
谢不辞还想回教室等快闭餐再去,被温砚直接拉到了食堂。
操场在食堂和教室的中间位置,回教室再去食堂,那得多走多少路?而且她还得勤工俭学呢。
初高中错开用餐时间,食堂里虽然人依旧不少,但空位却不难找。
温砚给谢不辞找到位置盛了饭,就匆匆进食堂工作间套上衣服工作。
她本以为谢不辞吃完饭后会留下等她,她跟谢不辞的关系毕竟有了飞速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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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辞留下多等她会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可百忙中抽空抬眼一看,谢不辞的位置已经没了人。
谢不辞,真够冷漠的!
十二点十几分,食堂里没什么人后,温砚被催着去吃饭,提前下了班。
她匆匆扒完饭往教室走。
学生们的凳子都被搬到了操场,教室里只剩一排排桌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运动会早放半小时,走读的除了温砚和谢不辞都选择回家,因为教室里没凳子,住宿生也回了宿舍自习休息。
温砚回到教室时,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谢不辞一个人在桌子上坐着。
温砚暗哼一声,大摇大摆拿着一个凳子从后门进来,回到座位上砰地一声放下,脸朝后看着谢不辞,一屁股坐上去。
“说一个不等我的合理理由,我就把这凳子给你坐。”
谢不辞瞥她一眼,温砚莫名觉得对方像是在看什么闹脾气的小孩,心头火大:“喂!谢不辞你什么眼神!”
明明是谢不辞不等她!
哪有好朋友这么干的?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太过分了!
谢不辞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我不用。”
温砚跟个陀螺一样咻的转过去,心里冷哼八百遍,把卷子翻得噼里啪啦,最终翻到没写的那页停下,拿笔做题。
做了两道,心烦意乱,想起自己本职工作是舔狗,目的是从谢不辞手里翘点好处,怎么还能跟大小姐置气?
这样做没好处。
给自己心理建设几秒,又越不过心里掉面的坎,默念几遍钱钱钱,温砚硬邦邦吐出一句:“从办公室借了两个凳子,给你带的在后门外边。”
谢不辞爱坐不坐!她是要当舔狗,但也不能,也不能太舔了吧!
半晌过去,身后才传来很轻的一下落地声,几步过去,凳子被搬起又放下。
温砚低头看卷子,脑袋里想东想西,最终默念十几遍奖学金,终于能冷静下来专心写题。
教室里只剩下笔落在卷面上的沙沙声,片刻后,一道声音打破寂静。
“刚刚胃痛,所以回来吃药。”
“你在忙,我太疼,就先走了。”
不是故意不等你。
14. 第 14 章
谢大小姐跟班里人话都很少说,从不在意他人想法,更别说被误会后出言解释。
温砚颇有点受宠若惊,几秒后才找回声音:“你……现在好点了吗?”
谢不辞嗯了一声。
温砚好像现在才发现谢不辞的脸色比平时更白,嘴唇稍稍有些干燥,一如既往的沉静表情下,似乎藏了点疲倦。
她心里怪怪的,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奇怪的愧疚。
实在是谢不辞肤色本来就白,又没显露出什么明显的不对劲,她刚刚还在气头上,就更没注意到谢不辞不舒服。
温纸墨也有胃病,又怕疼,每次胃病都能疼哭,缩在床上直不起身子,吃止疼药也不顶事。
哪能像谢不辞这么淡定?
温砚思绪乱飘,想起谢不辞来姨妈时,体育课上还硬挺着不吭不响跑了六圈。
这么看也正常……谢不辞不是第一次这么死犟了。
原谅谢不辞不等她的事,温砚试图找话题:“你连水杯都没带,怎么喝的药啊?”
谢不辞:“嚼碎咽。”
许多药丸外面都会裹层糖衣,放在舌尖上快点就水吞下去还好,喝得慢了糖衣化完,留在舌尖上的苦味儿半天都消不下去。
更别说把药生生嚼碎。
温砚忍不住嘶了一声,舌尖好似也泛起绵延的苦,她喉咙滚了滚,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左摸右摸,从兜里摸出来几捧巧克力和糖。
主席台下是医务室,医务室前支了桌子,上面准备了水,糖,巧克力,还有应急医疗箱,温砚比赛完趁没人注意抓了几把,本来准备藏起来慢慢吃。
想了想,忍痛分出来几颗糖,还有一块巧克力,接上半瓶温水,一并拿去给谢不辞。
糖和巧克力,下午应该还有。
温砚默默安慰自己,下午她还有三个项目,能有好几次凑到主席台的机会,到时候趁人不注意再顺点,回来把货补上。
没再继续说话,谢不辞搬了凳子进来,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温砚则刷了一上午题。
下午预备铃响后,温砚叫醒谢不辞,一块往操场去。
运动会下午场两点开始,从教学楼往操场走的路上,刚好途径初中部的旧操场。初中部的小孩或是半蹲,或是坐着书包,坐着校服,伏在凳子上奋笔疾书。
温砚碰碰谢不辞:“谢不辞,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谢不辞扫了一眼:“写作业。”
温砚乐了,给谢不辞科普:“他们不是写作业,是写加油稿。运动会最后排名按综合分,往主席台投加油稿有附加分。”
“我上初中那时候班主任会分配任务,除了参加项目的运动员,所有人都得写够一定数量的加油稿。”
“那时候没手机,要写稿还得自己编。为了不编加油稿,我就去报名参加运动会,随便报个跳高跳远扔铅球的项目。”
“你们呢?你们学校运动会怎么办的?说说让我长长见识呗?”
谢不辞:“分类,分赛场比赛,有专业评委评分,全程摄影师录像。二十三种比赛项目择出第一,校礼堂颁奖,晚会后结束。”
温砚把兜里的小纸条摸出来,在谢不辞眼前晃了晃:“那你们项目第一肯定有大奖吧?第二第三名呢?是什么奖励?”
市一运动会都有本子笔便利贴的奖励,谢不辞那么高大上的学校,前三奖励肯定更贵!
指不定第一的奖牌都是纯金做的!
“比赛没有第二第三,”谢不辞语气淡然:“站在颁奖台上的资格,就是第一的奖励。”
温砚:……
还比赛没有第二第三,什么变态学校啊!只培养精英是吧?全都得朝着第一去争?
这是学习还是养蛊呢?
温砚吐槽:“听起来挺高大上,可我怎么感觉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呢?你们比赛不喊喊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口号吗?”
谢不辞:“比赛没有谦让,友谊赛才会让出名次。”
温砚:……
好好好,比赛全争第一,友谊赛第一让位体现友谊是吧?浓浓的资本贵族感,神经又虚伪的面子工程。
穿过旧操场,回到班级位置,班里同学已经来了一半多,不少同学都伏在凳子上,往纸条上写东西。
温砚拍拍方思卉,随口问了句:“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写加油稿?”
方思卉点头:“写着呢,你不用写,好好休息准备比赛就行。”
温砚有点稀奇:“怎么突然开始写加油稿了?我记得上午好像没人写吧?”
方思卉笑起来:“还不是因为你?”
“去年咱们班项目垫底,就努力投稿拿满了附加分。结果最后统计完综合分出来,我们还是倒数第一。还被嘲笑说我们是弱鸡,比赛项目没一个行的,光会动笔杆子搞附加分。”
“今年大家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觉得写了也是倒数第一,但谁让你上午拿了两个名次回来呢?”
“我们想着前几名虽然不一定能拿到,但摆脱倒数第一还是很有希望的,所以写稿拿满附加分,不给你拖后腿。”
温砚干笑两声:“我努力,我一定努力!”
说得好像好像一班最后能不能脱离垫底,就看她一个人了。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啊!上场比赛都是收了钱的,努力比比也是因为有奖品,什么荣誉感责任感使命感不要过来啊!
带着压力回到座位,看看正在奋笔疾书写加油稿的同学们,温砚默默低头。
她的项目在后半场,三点左右才轮到她去候场。
打开卷子开始刷题!
别人都在写加油稿,荒废学习,此时不卷更待何时!
她在疯狂刷题,旁边的谢不辞脱了校服外套,半遮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温砚也不督促她学习,甚至有点乐见其成。
谢不辞的分数太完美,而她的英语短板严重,估计拼了命也考不过谢不辞。
靠自己的努力拿不到第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手掉链子上。
放纵谢不辞偷懒摸鱼不学习,说不准这差距还能降低。运气再好点,说不定谢不辞下次忽然没考好,第一就落在她头上了呢?
第一名的奖学金可是一千五百块钱!抵她半个月工资呢!
一小时刷完一张卷子,温砚含了一小口水,脱掉校服别号码布。
“我去比赛了谢不辞,”她撞了下还在看手机的谢不辞,笑眯眯道:“一会儿跑四百,给我喊加油啊。”
“不给我喊加油,一会儿的奖牌不给你摸!”
谢不辞没搭理她,默默把被她碰到压住手机的校服撑开半边。
忽冷忽热的,一看就擅长搞冷暴力!以后谁跟谢不辞谈恋爱谁倒霉!
温砚默默吐槽,起身去候场。
等她从身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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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谢不辞才放下手机抬眼。
温砚边走边伸了个懒腰,黑色线衣下露出一小节劲瘦腰肢,微凹的脊背线深深陷下去,隐没在深蓝色的校服裤子里。
像被烫到,谢不辞目光倏然垂下去,指尖无意识攥紧。
同学的讨论声传进耳朵,和着今天有些过分热烈的日光。
“温砚跑完四百是不是还得跑一千五?中间只差个八百米,温砚能缓过来吗?”
“能不能缓过来那是她的事,你担心什么劲儿?她报那么多项目可不是为了给班里争光,她那都是为了赚钱!”
“你这话说的……她要是光为了赚钱,每项都那么拼命干什么?把项目跑下来不就行了?反正咱们班以前也都是项项垫底。”
“别吵了开始了!温砚加油!加油!”
“温砚!温砚!温砚——加油!”
谢不辞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跑道上,追着那个穿黑色线衣的人影。
跑过一班方向时,温砚没分神往这里看一眼,谢不辞唇瓣微张,在温砚跑来时险些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温砚的起跑速度不慢,一开始就冲到第三,半圈里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位置。到最后一百米开始提速冲刺,眼看就要越过前面的人,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拿到第一。
耳边是一片震耳欲聋的加油声,在温砚跑过一班位置时达到顶峰,尖叫加油声轰轰挤过来,近乎刺耳。
前排的学生都站着,谢不辞的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她视线扫过前方不断尖叫,嘶声裂肺喊着加油的同学,默不作声坐回凳子上。
她想,等到运动会结束……不用等到结束,等到温砚下了跑道,很快就会有人围上去,主动跟温砚说话,交谈,套近乎。
做朋友。
“咚——”
凳子被踹翻在地,前排骂声一片,谢不辞从混乱的骂声里捕捉到两个字。
“犯规”
谢不辞起身,踩上凳子腿往跑道看,正看见温砚动作略有些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朝终点线跑。
她的速度慢了不少,第二名很快越过她,先她一步冲过终点。
“真不要脸!看自己要被超了就推人?什么人啊!”
“那是几班的?直接骑脸欺负?当我们一班没人吗!”
“温砚好像没事?她爬起来还能继续跑,应该没事吧?”
方思卉听见身后传来凳子倒地的声响,她下意识转头,看见谢不辞冷着脸走出。
冲过重点线,温砚弯着腰,单手撑住大腿张嘴喘气,垂在身侧的手心上沾着灰尘,隐隐渗出血珠。
眼前阵阵发黑,脑袋里面也在嗡嗡,跌出的伤口在窒息和缺氧下,痛感反倒并不强烈。
赫赫喘气刮过干燥喉咙,带来些许刺痛,周围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雾,传入耳中变成一片听不真切的噪音。
“温砚。”
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眼看过去,是道熟悉身影,就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
谢不辞肩头一沉,温砚左手小臂搭在她右肩,额头抵在她肩膀上,温热又急促的气流喷洒过锁骨,吹得那片肌肤又痒又麻。
她下意识抬手想把人推开,温砚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别动。”
“让我靠一下。”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谢不辞犹豫了一下,慢慢放下。
下不为例。
15. 第 15 章
非运动员不能往这边来,志愿者本来想过来拦人,看到温砚搭在那人身上喘气,又迟疑着停下。
比赛里出了这种事,还是交给老师和评委决断吧。
众目睽睽之下推了人,第一名想赖也赖不掉,索性也不装傻,只对着裁判抹眼泪,哽咽着说她不是故意的,是当时太着急,脑子不知道怎么一抽,就把手伸出去了。
而后哭着跟温砚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愿意把第一名让给你……”
方思卉跟几个一班的同学一道过来,刚好听到那姑娘说的话,心头火大,当即大声质问:
“什么叫让给温砚?凭什么说让?我们眼睛又不瞎!要不是你推温砚那一下,她早就超过你拿到第一了!第一本来就是温砚的!把本来就属于她的名次还给她,这算什么道歉?叫什么补偿?”
温砚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谢大小姐难得如此放纵她,当然要趁机多靠一会儿,顺便假装伤势严重。
靠着靠着,忽然闻到谢不辞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浅淡香气,清清凉凉的,带着股雨后空山的淡雅韵味。
她正努力闻,想闻出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忽然被裁判老师点名。
“冷静冷静,都稍微冷静一下……那个三号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迫于无奈,温砚只能把头抬起来,半个身子还挂在谢不辞身上,按着太阳穴看裁判:“我有点…头晕,恶心,站不住……”
头晕恶心站不住,往轻了说缓缓就没事,往重了说脑震荡都有可能。
裁判瞪了眼还在抹眼泪的第一名,看向谢不辞:“那个同学,你先带三号同学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休息一会儿再看看感觉怎么样,要是还不好就快点送医院。”
一班班长站出来:“然后呢?这个同学推人怎么算?怎么惩罚?温砚的成绩呢?”
裁判摆摆手:“名次当然要还给这个同学,她说了不是故意的,也认真道过歉了,你们都是同校学生,互相体谅一下,后边儿还得赶紧比赛呢。”
一班班长摇头,神色坚定:“通报批评,检讨道歉,把名次还给温砚。如果温砚后续有什么问题需要去医院治疗,这位同学需要全额支付医药费,这样的处理方法才勉强算是公平。”
方思卉看了眼谢不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温砚搭话:“温砚,你先让谢不辞扶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处理处理伤口,放心,你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这事儿我们肯定给你讨个公道!”
温砚诶了一声,演技逼真,虚弱地挂在谢不辞身上,一瘸一拐往主席台下的医务室走。
路过医务室前的桌子,温砚忽然停步,趁没人注意迅速伸手,在放着糖和巧克力的箱子里抓了一把。
攥满糖和巧克力的手在谢不辞腰间胡乱摸索,终于摸到校服口袋,伸进去放糖。
一把放完,又抓一把,往另一个口袋摸。
谢不辞下颌紧绷,强忍着才没直接把温砚推开,咬牙切齿:“够了没有!”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温砚小声嘟囔,又伸手抓了第三把:“更何况我这是工伤,这补偿是我应得的!记得啊这些东西是我暂存在你这儿的,等一会儿我要拿回来的,不过你要吃的话可以吃……”
校服褂子两个兜已经塞满,又想往谢不辞裤子口袋塞,对上谢不辞骤然冷冽的目光,温砚讪讪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塞进自己裤兜。
越想越气,温砚边走边嘟囔:“要不是后面比赛还没完,我非得讹死她!”
当初温纸墨被推下楼讹了七万三,她当姐姐的,怎么也得讹个十万块出来。
分分钟还清欠债!
谢不辞带着温砚进了医务室,校医正在里面玩手机,看见有人被扶着进来,连忙起身:“这是怎么了?摔着了?来,来这边先坐下。”
谢不辞扶着温砚坐下,看了眼校医:“比赛时被推倒了,现在头晕,恶心,站不住。”
温砚坐在床上,能明显看到校服膝盖处一道被磨损的痕迹。
这两天是大晴天,天气暖和,再加上要跑比赛,温砚校服裤子里只套了一条秋裤。穿的薄,摔时缓冲少。
如果换做前两天,一层一层套一层的穿着,被推倒指不定膝盖连皮都不会破。
校医先看看她手心和手臂上的伤口,又蹲下身,小心把温砚裤腿挽上去。
皮肤被挫伤,死皮翻卷着要掉不掉挂在肉上,稍稍有血渗出。
目光扫过伤口,谢不辞神色微沉,语气嘲弄:“摔成这样还要跑,你就这么想拿第一?”
“第一谁不喜欢?”温砚嘟囔:“第一是金牌,第一奖励的本子比二三名厚一半!而且不是你说的吗?比赛里只有第一!”
校医听她俩拌嘴,心想还能这样脑子应该没摔出问题,那就不算大事:“等等啊,我去带个手套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趁校医去洗手戴手套,温砚按着谢不辞脖颈,凑过去压低声音:“糖跟巧克力能不能先放你兜里?”
看谢不辞神情冷淡,她试图以理服人:“我一会儿还得跑一千五,装这个磨得腿疼。”
谢不辞嗤笑:“摔成这样还想着跑一千五?别人两条腿跑,你单腿跳还是拄拐跑?”
温砚:“……你嘴怎么这么毒啊谢不辞!”
沉默一会儿,温砚又叹气:“我是收了钱的,拿钱就得办事,而且我说了不让咱班垫底。”
谢不辞:“要钱不要命?”
温砚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那么严重?”
她是最惜命的人,真要受不了她绝对不会逞强,不过是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权衡利弊之下才决定继续跑完。
清理完伤口,温砚休息了一会儿,听外面广播在喊八百米候场,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该轮到她的一千五。
“医生,这儿有没有冰块啊?或者先帮我把伤口缠紧一点?我一会儿还有个比赛要跑。”
校医:“冰块没有,你小臂上没什么事,手心摔得不轻,腿上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得好好休息,跑步摩擦伤口会更严重……你们班没有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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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手吗?”
温砚叹气:“我就是替补。”
她本来就是收了钱,然后以替补名义顶其他人上场的。
校医摇头:“不建议你继续跑,一会儿是一千五百米的比赛吧?这么长的距离跑起来会很难受。”
更何况这小同学是跑步摔的,刚刚的跑步比赛她记得是四百米。四百加一千五,中间又间隔不久,如果不是经过系统训练的体育生,再好的身体素质也顶不住这么跑。
“我不上也没人能上了,”温砚晃了晃腿:“感觉还行,也不是很疼……”
“现在感觉没事,跑起来磨到伤口,你就知道疼了。”
温砚笑笑不说话。
说了不听劝,校医摇摇头不再管。从箱子里翻出糖和巧克力,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我记得刚放过去点儿,怎么没得这么快……”
校医室只剩下她们两个,一片沉默中,谢不辞忽然开口:
“我替你去。”
“替我单腿跳还是拄拐跑?”温砚扑哧一声笑出来:“得了,就你这身体素质跑下来得去半条命,我可舍不得。”
况且娇贵的大小姐替她去跑一千五……这人情欠大发了,她可还不起。
谢不辞冷嘲热讽:“总比你半个残废跑得快。”
“心疼关心我可以直说,怎么老拐弯抹角说点嘴毒的话?”温砚站起来,按住谢不辞肩膀,直接把人按坐在床上:“等着吧,看我赢个奖牌回来送你!”
这次没敢说是金牌。
战损上场,别管金银铜,能捞个牌回来就不错了。
但谁说铜牌不是牌?送出去的都叫礼物,她付出这么大努力拿到奖牌送给谢不辞,谢不辞怎么着也得感动一下吧?
温砚美滋滋想,然后礼尚往来随便送她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啦!
走出两步,忽然又折返回来,手臂箍住谢不辞腰肢,用力抱紧她。
谢不辞浑身一僵,直到大腿根一痒,才反应过来温砚干了什么。
——温砚把刚才偷拿的糖和巧克力,一股脑塞进了她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温砚笑眯眯抽身,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暂存,暂存。”
思来想去,觉得谢不辞留在这儿风险太大,毕竟口袋裤兜都被糖和巧克力撑得鼓起来了。
万一被校医发现怎么办?
于是又按住谢不辞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诱哄:“一千五跑下来肯定会很累,谢不辞,你能不能在终点接我?”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走的时候还可以抓点糖和巧克力。”
谢不辞耳根红了一片,眉头紧皱,忍着恼怒低声吐出一个字:
“滚!”
温砚啧了一声:“好歹也是坐过一张床的关系,真冷漠。”
看谢不辞的目光愈发像是要刀人,温砚连忙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后退两步。
人在退,脸上仍旧挂着散漫的笑:
“一会儿终点见。”
“不带糖也行,你来就好。”
16. 第 16 章
温砚去一千五的赛道候场,到的时候班长正在跑道上。
班长看见温砚一愣:“你怎么来了?”
温砚晃晃腿:“感觉还行,我来跑一千五。”
班长:“你都摔了一跤还跑呢,回去好好休息吧,一千五我替你跑。”
温砚:“真不用,我没什么事。”
腿上又没受多重的伤,跑起来也就是疼一点。但要是不上场,不但得退钱,还得欠班长一个人情。
人情债是最难还的,能不欠就不欠。
班长看她坚持,也不再劝,只告诉她处理结果:“那个推你的因为违规直接被取消成绩,第一还是你。她说可以再单独跟你道歉,你要去医院看伤也愿意出医药费,但是不想被通报批评。”
“医院倒不用去,但医药费和校服钱得赔我吧?”温砚指指校服裤子上那处明显的磨损:“裤子成这样了,赔我一套校服钱不过分吧!”
班长忍俊不禁:“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去医院看病检查那得花大价钱,你要是只跟她要校服钱,她肯定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你要是难受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别想着忍,万一留下什么隐患就不好了。”
温砚诚恳道谢:“谢谢班长。”
班长笑笑:“小事,咱们一个班的人,肯定不能让你吃亏,更别说你这是为咱们班争光呢。”
温砚点头,没半分不好意思。
她没准备闹到医院去。
她清楚自己伤势不重,查也查不出什么,况且闹到要去医院,肯定要涉及到各班班主任和家长。
她既不想把妈妈牵扯进来,也不想在班主任眼里落下一个咄咄逼人的印象,乖巧柔弱小可怜的人设很有用,能给她带来不少便利。
裤子没破就能穿,校服一套二百三,再加笔医药费,怎么着也得三百块,到时候拿到钱攒起来,又是一笔意外入账。
值了!
候场结束上场比赛,裁判看见温砚又出现在赛道上还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要开赛,只能用略带惊奇的目光扫了两眼温砚,把话咽下。
操场一圈四百米,一千五要绕操场跑将近四圈。放在平时体育课,跑四圈听起来都累,更别说前面加个比赛。
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又腿软。
伤口和衣服摩擦,一开始还算不上痛,跑得时间越久疼痛越明显,跑到第三圈,腿已经沉得像灌满铅水。
每次跑过一班位置,都能听到同学声嘶力竭地喊她名字加油。
温砚不知道那一声声加油里有没有谢不辞的一份,但不可否认,加油声似乎确实有点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奇力量,能让一度想要放弃的她咬牙挺下去。
可能是要面子吧。
难堪的事常经历,脸丢得多了,有机会能涨涨面子,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谢不辞嘴上凶巴巴说着滚,温砚还以为她不会来,没想到最后半圈,转过弯道后却看见谢不辞在终点等着。
虽然脸色臭臭的,但确实是在等她。
温砚忍不住想笑,呼吸节奏一乱,赶忙收回视线重新调整。
最后两百米,双腿几乎已经沉得不受控制,近乎本能机械般迈动。最后五十米,她距离第二还有一段差距,即便提速也追不上,温砚就保持正常速度冲过终点。
冲过终点几步,提着的那口气好像瞬间泄掉。温砚脚下一软,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没砸到地面,倒是砸进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她大口喘着气,试图自己站直,尝试了两下都以失败告终。
旁边围观的一班众人见谢不辞掺着温砚,一个个面面相觑,没再上前。
谢不辞扶着温砚,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冷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温砚还没缓过来,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气声,根本没听清谢不辞说什么,却不忘一把抓住她手腕:“等等!”
温砚颤颤巍巍指向主席台下的桌子,语气虚弱,轻微,却坚定:“巧克力和糖……再给我抓两把巧克力和糖!”
那是她应得的!
谢不辞冷着脸扶温砚去抓了两把糖,温砚终于心满意足,让谢不辞掺着她去领奖。
第三名。
是个略微有些简陋的铜牌。
温砚挂着铜牌拍了照,领了奖品兑换条,然后摘下铜牌挂到谢不辞脖子上。
奖牌带子粗糙,磨得谢不辞颈后发痒,她拧着眉想要摘掉,却被温砚一把按住:“这可是我拼了老命给你赢回来的奖牌!就因为它不是金的你就要嫌弃它吗!”
迎着周围同学诡异的目光,谢不辞冷着脸放下手,挂着那个丑铜牌,拖上温砚往一班位置走。
温砚半点没意识到谢不辞嫌她丢脸,一边走一边上上下下往谢不辞身上摸口袋,确定里面装了不少糖和巧克力后终于心满意足。
回去的路上温砚故意往谢不辞身上倒,谢不辞就这么半架着她一路走,哪怕走到呼吸急促,竟然也没说什么。
温砚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还在心底小声蛐蛐。
娇弱大小姐身体素质这么烂,这才扶着她走了多远,居然就喘成这样了。
想着想着又莫名有点心虚,默不作声站直了些,不再故意把重量压到谢不辞身上。
回到班级位置,穿过一排排的人和板凳,做到自己位置上,温砚才觉得好像活了过来。
谢不辞脖子上的铜牌吸引了不少目光,旁人不敢找谢不辞要铜牌看,一时间也没人过来。
温砚屈指敲敲谢不辞脖子上的铜牌,笑眯眯道:“喂谢不辞!我都送你礼物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送我点什么?”
谢不辞问:“你想要什么?”
这话说得好霸总,温砚满怀希冀地眨眼:“想要什么都能给我吗?”
谢不辞冷淡回答:“不能。”
噢。破坏气氛的答案。
温砚坐回去:“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下午运动会结束,吃完饭还得搬凳子回教室上两节晚自习。班里两人一组排值日表,每天晚自习前的大课间是值日时间。
温砚和谢不辞作为最后转到一班的两个人,自然而然被分到一组。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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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好轮到她们两个做值日,她们直接从食堂买了饭,带回教室吃。
这不是温砚和谢不辞第一次一起做值日,上次值日时温砚直接包揽了全部工作,谢不辞就戴着她那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
看到自己值日和谢不辞一组后,温砚就没指望过她能做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嘛,不会做值日简直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她还多收了一份见面礼,更何况她还想当谢不辞的舔狗小跟班……包揽大小姐的所有麻烦事,当然是她职责范围内必须要做的。
她一直以为谢不辞是真的不会做值日,所以今天看到谢不辞拿起扫帚扫地时,忍不住惊叹出声:“你居然会扫地啊!”
谢不辞忍不住回复:“我又不是智障。”
扫地拖地摆桌子这种看一眼就能明白,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工作,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学不会。
温砚眨眨眼,心想也没错。
只有不想会的人,才永远学不会。
比如她那个活了几十年,衣服不会洗,碗不会刷,活的像个单细胞草履虫,偏偏还会在外面找小三生孩子的臭虫爹。
而从前的谢不辞不会,现在的谢不辞会了,这代表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
真的很简单。
因为她,在谢不辞的心里,不再是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存在了。
温砚眉眼弯起,看着动作生疏,却仍旧在扫地的大小姐,忽然开口:“喂,谢不辞。”
“你说的礼物,我想好要什么了。”
要笔要钱显得太物质,要跟谢不辞做好朋友又太虚幻,想要好处实打实到手又不显得物质势利,那就——
“跟我做同桌吧。”
谢不辞准备的那根看起来就很贵的钢笔,不是说要送给新同桌吗?她跟谢不辞做同桌,就能顺理成章拿到笔!
谢不辞似乎没料到温砚是这个回答,微微一怔。
“怎么样,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谢不辞唇瓣微动,刚要说话,忽然被温砚两根手指堵住:“想好再回答。”
她看着谢不辞,像看着一个未来注定会栽在她手里,任她予取予求的宝贝疙瘩,语调温柔:“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了,谢不辞。”
“下次月考完,跟我做同桌怎么样?”
谢不辞像个宕机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在原地呆了半晌。
正当温砚以为这次火候还不够,又要无功而返时,忽然听到细微到仿若幻听的一声。
“嗯。”
温砚一愣,眉眼间笑意随即浓烈起来:“嗯?刚刚有人说话了吗?我好像没听见?”
谢不辞转身:“我的话只说一遍,没听见算了。”
“嗯,听见了听见了,刚刚谢不辞说,想要跟我做同桌是吧?”
谢不辞不搭理她。
温砚喋喋不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我听错了吗?谢不辞,你怎么又不理人啊?”
谢不辞直接把扫帚塞进温砚手里。
“自己扫去吧。”
17. 第 17 章
运动会比赛项目在第一天差不多就进行完毕,第二天只有两项,两项结束后是三项教师运动比赛项目,教师比赛成绩也算进综合分里,只是占比比较低。
周老师也知道这次一班拿了不少成绩,不想拖后腿,教师运动会时简直拼了命,最后夺了个第二名。
教师比赛完是闭幕式,一溜校领导挨个上台演讲,然后公布名次,颁奖,再来一轮总结演讲,最后结束运动会。
有温砚异军突起,再加上拿满了附加分,大家心里都预感这次一班排名应该不会很低。
校领导上台时一个个都目光急切,恨不得给演讲的校领导开个二倍速,或者直接把进度条拖到公布名次。
温砚虽然也有点期待,但相比班里其他同学,倒是不急。所有项目她都已经尽力了,最后的结果不论是什么都无愧于心。
列队站在她旁边的谢不辞则是毫不在意,目光平静无波,只想快点结束走人。
终于熬过校领导的演讲,来到公布名次环节,尽管早有预感名次不会太低,但真正听广播里念出第二的名次时,一班还是忍不住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领锦旗奖杯和奖品时,一班同学一致推选温砚当代表上台,温砚看着他们热切的目光,觉得如果不是场地不允许,他们很有可能一窝蜂冲过来,把她高高抛起。
运动会结束,班长带着列队回班,领回的奖杯锦旗在班里传了又传,最后被郑重地挂在黑板旁边。
运动会结束就开始放假,最开始的热闹过后,班里同学开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温砚今天上午比项目时暗度陈仓抓了几把糖和巧克力,教师运动会时借着加油和送加油稿,又抓了几把。
毫不夸张的说,学校准备的糖和巧克力,至少有一大半都进了她的口袋!
整理完存货,糖和巧克力装了半个多书包,温砚心满意足地把手塞进去转了转,抓一把出来递给同伙谢不辞。
她觉得谢不辞应该看不上这种糖和巧克力,大概率不会要,所以抓了一大把。既能体现她的慷慨无私仗义,等谢不辞拒绝后,她也能直接收回,不会损失什么。
万万没想到谢不辞看了两眼,竟然伸手接了!
温砚极力控制着脸上的笑容不要显露出勉强,强忍苦涩默默收回手,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我这个人特别,特别仗义的,你帮我暂存了一下糖,我就分你这么一大把。”
在心里唾弃自己几秒,非要抓那么大一把给谢不辞,装什么大款!现在好了吧?那么大一把,那么大一把糖!
不忍心再看,温砚强迫自己别过脸,带着苦涩整理书包里的卷子。
正默默收拾,装了半个书包的糖和巧克力上,忽然嚓的一声,落下一个长方形的礼盒。
很眼熟。
温砚目光唰的一下亮起来,猛然抬头看向谢不辞。
谢不辞神色淡淡:“提前给你。”
“谢不辞!”
温砚猛地扑上去,用力抱紧谢不辞,语气慷慨激昂:“我宣布!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谢不辞推开温砚,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别动手动脚。”
温砚胳膊搭在谢不辞左肩,语调飞昂,笑嘻嘻道:“遵命!大小姐。”
谢不辞今天仍旧是打车回家,温砚觉得这里边有坑,时机不恰当也不去多问。
等再熟一些,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
跟谢不辞分开,温砚背着书包骑上自行车回家。
那个比赛时推她的学生赔了三百块钱,温砚拿了一堆奖品本子,卖出去五本,留了两本,准备给温纸墨用。
带着满当当的收获到家,家里已经做好饭,吃过午饭先把碗泡起来,等妈妈去睡觉,温砚才招呼温纸墨过来。
从书包里把书本卷子单独放出来,又掏出两个盖着奖品章的本子递给温纸墨。
温纸墨:“我说姐你昨天怎么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手还受伤了……你去报运动项目了?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能干那赔本买卖吗?”温砚从兜里掏出五百六十块递给温纸墨,略有些得意:“三百是赔偿金,二百六是项目佣金和卖奖品本子的钱。”
至于奖牌,她留了个金牌当纪念,一千五的铜牌给了谢不辞,其余的都挂在班里。
“这还没完呢。”温砚又把书包在桌面上倒过来,哗啦一下倒出一桌子的糖。
温纸墨满脸惊奇:“姐,这也是奖品?还是谁给你的?”
温砚啧了一声:“非得是别人给我的?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
温纸墨撇嘴:“你那么小气,怎么可能花钱买巧克力和糖?”
温砚:“再叭叭不让你吃了!”
温纸墨已经去抓了一把糖,手指碰到一个硬盒,从糖堆里拿出个不大的长方形礼盒。
“姐!你还说不是别人送你的,礼盒都在这儿呢!”
温砚把礼盒抽过来,拆开上面的丝带,藏蓝色的绒布里,躺着一根略有些胖的钢笔。
笔身流畅,金线描着副色泽艳丽的山河图,侧面刻了几个温砚看不懂的字符。
“这笔看着好贵,”温纸墨倒吸一口凉气:“姐,这到底是谁送给你的?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温砚:“你不懂,这是小财神送的。”
温纸墨:“是那个谢不辞?”
温砚这次是真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班级群里有人说,”温纸墨含糊不清带过:“他们说市一转过去一个很有钱的大小姐,叫谢不辞。”
原本和她一届的同学现在已经高一,他们之中有考入市一中的,在曾经的班群里阴阳怪气,还专门艾特了温纸墨。
温砚起身去洗碗:“应该不止说了这些吧?”
洗洁精瓶子里已经差不多空了,瓶壁上还挂着些洗洁精,但挤不出来。温砚拧开瓶盖往里面兑了小半瓶水,使劲儿晃几下摇匀,又弄出小半瓶洗洁精水。
温纸墨嗫嚅片刻,声音低下去:“他们还说你是谢不辞的舔狗,每天献殷勤,给她买饭,想从她身上骗钱……”
温砚心想这话也没错。
骗来的战利品不就在这儿摆着吗?
但在妹妹面前,温砚还是要点面子的:“他们那都是羡慕嫉妒恨,因为我跟大小姐关系好,他们就这么诋毁,实际上一个个恨不得取我代之。”
“这次也是因为大小姐想跟我做同桌,提前送的同桌礼物。”
“有钱人又不是傻子,就因为要做同桌就送这么贵的礼物吗?”温纸墨半信半疑:“姐,你可别骗钱,骗钱违法的,你已经是成年人了,骗了钱会被抓去坐牢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你赶紧学习去吧!”
温纸墨带着满腹担忧,掏出卷子开写。
她的姐姐为了赚钱,辛辛苦苦忍辱负重在外面做舔狗,她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市一,考上好大学,回报姐姐!
不知道温纸墨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温砚刷完碗,先拿手机去网上搜这品牌的钢笔系列,想找到官网售价,再去定价多少卖出去。
一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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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图片,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和这根一样的,只有一根类似的刻着云山白鹤,官网售价八千多。
温砚猜测山河图这根可能是以前的款式,或者绝版的款,售价应该跟云山白鹤差不多。
温砚想了想,直接定价六千挂出去卖。
标题:[朋友送,品牌保真,全新,忘了是哪款,懂的来]
定价六千也只是试探,在温砚看来这根笔应该不会高于四位数,按最多九千算,定价六千算便宜的。
如果一直没人来问就降价,如果这笔原价不到六千,肯定会有人来嘲讽她高价卖。
到时候她就能知道原价,再酌情定价。
她没想着能很快卖出去,挂上去后就开始刷题,复习期中考的内容知识。
放假的两天里,除了按时去酒吧工作,其余的时间温砚都在拼命刷题。
运动会刚过,又连着赶上放假,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把心收回来,放在马上就要到来的期中月考上。
但奖学金在前面吊着,温砚可以。
市一中放假按大小周放,一周一小假,两周一大假。小周假从周六上午上完课开始,大周假从周五下午上完课开始。
每周都是周日下午三点返校,从四点开始正式上课。
周一就要考试,各科老师的作业都是复习,没有要交的作业。
温砚这几天写了几十张卷子,所有考试知识点都烂熟于心,对于明天的考试丝毫不慌,但仍旧抓紧一切时间复习巩固,连课间都没去骚扰谢不辞。
温砚成绩那么稳定,为了考试都拼命到这种地步,方思卉也感受到些许紧迫。
往后转头看看,又觉得割裂。
前面的温砚卷生卷死做题,后面的谢不辞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发呆。
方思卉心中不由升起好奇,好奇温砚这次能考到第几,好奇谢不辞还能不能坐稳第一。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班长在课表旁张贴了考场安排和考号,班里同学一窝蜂围上去,第二节快上课时人才少了些。
谢不辞上次是年纪第一,考场和座位号根本不用记,肯定是1。
她上次是年级16,一考场16号。
温砚上前记下她和谢不辞的考号,把记着考号的纸条塞给谢不辞。
考前走读生和住校生的晚自习都只上两节,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班长就指挥着搬书摆考场。
一个考场四十人,前五排留下桌子,清干净书,最后两排则直接挪出去。
温砚直接把书跟谢不辞挤到一块,然后帮谢不辞把桌子拖出去,排好考场后跟谢不辞一起放学。
期间谢不辞接了一次电话,淡淡说了句加钱后,那边就没再打电话过来。
温砚猜测是谢不辞打车的司机,心底暗忖谢不辞还真是财大气粗,说加钱就加钱……
“你很想拿第一?”
谢不辞忽然开口,温砚的思绪被打断,回神道:“当然了。”
这话说出口,她心中一动,抬眸看谢不辞,故意多说了几句卖惨:“我家那个情况你也知道……如果能拿到奖学金会轻松很多。”
不会吧不会吧!嘴里说着比赛只有第一的谢大小姐,难道是想跟她来一场感天动地的友谊赛?
如果是真的,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心底蛐蛐谢大小姐了!
谢不辞哦了一声,看不出情绪,什么也没承诺,带着云淡风轻的学神姿态,淡淡吐出四个字:“那你加油。”
温砚:……
耍人玩是吧?
蛐蛐你!
18. 第 18 章
为了保证第二天的考试状态,温砚这两天请了假,工作到十二点就回家。
前两年工作太累,休息时间又短,温砚养成了沾床就睡的好惯,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
一边在脑内复盘知识点,一边吃完早饭,提前出门去学校。
第一场语文考试从八点开始,八点前自行复习。温砚早早到教室,直到七点四十准备去考场时,才发现谢不辞人还没来。
难不成是睡过了?不想考试?
对别人来说不大可能,但放到谢不辞这种大小姐身上,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班就是一考场,实际上一考场有将近四分之三的学生都是一班本班同学,温砚拿上考试文具找到座位十六,才发现同排左手边就是座位01。
谢不辞的位置。
等到预备铃响起,监考老师进来宣读考试规则,谢不辞才不急不缓推门进来,旁若无人走到一号坐下。
监考老师显然也听说过这位大小姐,对谢不辞连声报告都不喊的态度颇有微词,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脸色不太好地继续宣读注意事项。
谢不辞在温砚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笔随手丢在桌子上,单手撑住下巴半阖着眼,似乎还有些困倦。
温砚目光落在她桌子上那孤零零的一根笔上,心中惊奇。
选择题要往答题卡上涂选项,谢不辞不带备用笔就算了,居然连涂卡笔和橡皮也不带,难道准备直接用黑笔涂卡?
也太嚣张了吧!
上午考语文数学,哪怕做题过程中温砚很想看看旁边谢不辞的进度,但怕看了发现谢不辞早就写完,影响心态,硬逼着自己上午考试全程不看谢不辞一眼。
考完试中午一起吃饭时,温砚更是绝口不提跟考试相关话题,打死不听谢不辞的标准答案。
虽然温砚不问,谢不辞也不会主动提这些。
吃过饭回到教室,谢不辞玩手机,温砚则抓紧一切时间,复习下午的考试内容。
下午考到最后一门,做完卷子检查两遍后,温砚呼出一口气,放下一直攥在手里的笔,觉得这次应该考的应该还不错。
考的全会,就看做的能不能全对了。
心情不错,温砚侧头看了眼,谢不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笔,也不看卷子,枕着胳膊伏在桌子上,好像在看她。
对上谢不辞的目光,温砚心里莫名一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谢不辞的睫毛太长,半敛着如墨瞳仁,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漆黑的发铺在细腻雪白的皮肤上,分明瞩目。
就连枕在脸侧,从深蓝色校服袖口伸出的那几根手指,都好看得像白瓷雕塑。
完美假人。
温砚心中默念,却又移不开眼睛。
再怎么羡慕嫉妒,看美人也是养眼的。
一考场都是尖子生,监考的老师也不太上心,盯得不紧,只坐在讲台上时不时扫视一圈,对于温砚和谢不辞无声的对视,没有发现半分端倪。
下午的试考完,明天上午还有最后两场。匆匆在食堂吃过晚饭,温砚回到教室又准备开始复习。
考试期间,每天晚上都是只上两节晚自习,为了方便,已经布置好的考场不能乱动,后两排的学生就各自找好朋友蹭桌子坐。
班长在讲台上坐着,她的位置让给了两个后排学生,后两排除了谢不辞都已经找到坐的地方。
教室里一片默念和刷刷翻书声,温砚拿着复习资料在座位上看了几分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谢不辞还被她丢在外面,连忙转身出去。
十月底,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到了晚上温度更低,穿得薄一些在走廊里站一会儿都觉得冷。
走廊里灯光微暗,夜风穿过栏杆,毫不留情拍过来,吹得谢不辞校服拉链乱晃。
看着背对教室面朝栏杆,孤零零坐在桌子上的谢不辞,温砚暗道完蛋,心想谢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略带心虚,温砚清清嗓子,主动邀约:“谢不辞,你来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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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谢不辞冷着脸坐在桌子上,一句话不说。
到底是她有错在先,书本占了人家桌子,还把人家撇到一边。
温砚摸摸鼻子,好声好气道歉:“我刚刚一下没想起来,对不起嘛,外面太冷了,你快进来,跟我坐一起,我的桌子分你一半。”
谢不辞仍旧不理人。
温砚忍,言辞诚恳,情真意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谢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赏赏脸来跟我坐一块儿吧?”
再一再二再三,好话软话说尽了,谢不辞仍旧不为所动。
温砚索性放弃好言相劝,直接过去一手拉住谢不辞,一手抄起她的凳子,强行把人拖进教室,拽到自己桌子旁,砰的一声放下凳子。
“坐!”
好好说话不听不理人,既然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谢不辞显然没想到温砚敢这样,唇瓣动了动,还没说出话,就被温砚一把按住肩膀,用力一压,扑通坐在板凳上。
温砚又把复习资料硬塞进她手里:“复习!”
她的复习时间很宝贵的!谢不辞可是她的竞争对手,她能把桌子分一半给谢不辞,督促她复习,简直就是仁至义尽!都要被自己善良哭了!
周围围观全程的同学目光震惊,显然没想到温砚竟然敢这样跟谢不辞说话。
在谢不辞冷若实质的眼刀和周围同学的敬佩目光下,温砚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她的嚣张行径,心虚之余不由为自己捏了把汗。
好在谢不辞最终也没说什么,安静低头看书。
谢不辞不说什么,温砚心里倒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谢不辞到底是有点抖m倾向,还是她在谢不辞的心里已经有了非比寻常的地位,以至于谢不辞竟然能容忍她的嚣张态度?
两者一比,怎么感觉还是前者更有可能?
噫。当初谢不辞说她有病,说的该不会是抖m吧?
这也算病?
19. 第 19 章
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温砚重新投入题海,准备第二天上午的最后两场考试。
第二天上午考完,温砚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
一中的老师判卷效率很高,上午考完试,下午数学就出了分,答题卡都发下来了。
温砚漏选一道多选题,扣了两分。谢不辞一如既往稳定发挥,写出了满分的标准答案。
糟糕!开门不利,才一科就被比下去两分!
预感到第一名的一千五会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温砚忍不住有些垂头丧气。
方思卉看她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课间都不去找谢不辞了,想不明白:“你考的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当初温砚复学,提出想直接到一班上课,当时老师们讨论后虽然同意,却给温砚设置了一个条件。
可以直接进一班,但必须在两个月内跟上课程,在第二次期中考试中,温砚的成绩必须排进年级前五十。
虽然本次期中考成绩还没出,但凭温砚的成绩,别说考进前五十,在方思卉看来前五都是很有可能的。
温砚摇摇头,心里有苦说不出。
一千五的奖学金政策学校还没公布,她失去的不是名次,是实打实的钱啊!
方思卉还在安慰她:“你才复学两个月,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厉害了,时间再长点,我觉得拿下第一都没问题的!”
温砚是休学两年不假,但那两年里也没丢下学习,还给人补课补进了市一中,张子轩和他姐姐高一时她也没少给补课。
进一班后一开始周测成绩低,那是因为一班学习进度太快,后面的知识她没那么熟悉。
不过被人当学霸的滋味还是不错的,温砚没解释,幽幽叹了口气,认真道谢:“谢谢你安慰我。”
谢不辞被英语老师叫走批卷子去了,方思卉见谢不辞不在,才敢放开了说:“其实班里好多人都在猜你这次会考到第几,能不能超过谢不辞呢。”
之所以拿温砚和谢不辞并举,倒也不是因为班里同学觉得温砚是除谢不辞以外成绩最好的,而是因为温砚和谢不辞的对比太过鲜明。
温砚学习有多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谢不辞嘛……有多摆烂,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一个勤奋卷王,一个摆烂学神,一个有钱的要命,一个穷的要死。两个极端,还都是这学期后转来的学生,更别说她们两个之间的种种传闻和纠纷,好像天然就会被一并提起。
温砚摇头:“估计要让大家失望了,这次第一应该还是谢不辞。”
同龄人那些微妙的嫉妒心作祟,相对于家世好成绩好相貌好,样样胜过他们的谢不辞拿第一,他们还是更想看到家境平平甚至有些凄惨的温砚拿下第一。
方思卉安慰她:“也说不定的,才出了一科成绩,一切都没准呢。”
这么说着,第二天就又出了三科。
不少人除了关心自己的成绩,更是忍不住偷偷关注温砚和谢不辞的成绩,在纸上计算她们的分差。
前几科综合下来她们的分数相差不多,但还是谢不辞高出八分,如今只剩语文英语迟迟没有出分。
温砚也在默默算分。
据她观察谢不辞几乎没有短板,其他科目满分也是常事,硬要说相对短板,那就是语文。
谢不辞的语文成绩没她好。
没出分的两科里,她语文好英语差,谢不辞英语好语文差。
但谢不辞其他科目的分数已经高出她八分,在各有短板优势的情况下,温砚没信心能靠这两科追平,甚至超过谢不辞。
完了。
温砚掰着手指头算。
第二名应该没问题,但她肯定要跟第一失之交臂了。
第一名奖学金一千五,第二三名一千,五百块的差距……啊啊啊心好痛!
冷酷无情的谢不辞,白给你当舔狗了!你有钱成那个样子,就不能让让我吗!
可恶可恶可恶!
在心底蛐蛐谢不辞八百遍,温砚又默默叹了口气。
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够努力,如果她能再优秀一点,再努力一些……就不用每天盼着对手出错,把获胜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靠山山倒靠海海枯,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默念三遍,温砚翻开卷子,决定从现在开始,努力为下次考试做准备,直接领先其他人一个月!
奖学金又不是只有这次有,总有一天,第一的位置她也要拿到!
考完试第三天,英语答题卡发下来,语文成绩据说也已经出来,但上午没语文课,也就没办法知道语文成绩。
温砚抓心挠肺等不及,最终决定课间往办公室走一遭。
跟老师打好关系的好处太多太多,这是一项低付出高回报的投资。她平常都是两三天去一趟办公室,看看有没有老师需要帮忙,混个脸熟。
谢不辞留在教室睡觉,温砚去了办公室,直接找到班主任面前,班主任周老师就是教语文的。
“老师语文卷子批完了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等不及看排名了?”周老师打趣一句,拉开旁边的椅子:“语文出来了,你来得正好,帮我登一下语文成绩吧,登上这科咱们班的成绩排名就出来了。”
这样的事温砚做过几次,也不陌生,点头坐下,打开电脑上的表格开始登记。
她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成绩排名,第一名八成要落进谢不辞那个王八蛋手里了,但第二第三还空着。
她觉得自己考进前三应该没问题,不过排名没揭晓看不到最终结果,还是心中焦虑浮躁。
为了尽快看到排名,登分时翻到自己的答题卡,温砚都没仔细去看扣分点,直接把分数录入表格。
答题卡的顺序被打乱,温砚提心吊胆地翻,只剩最后几张,快翻到底还没看见谢不辞的。
她快速翻了下最后几张的成绩,最高的124分,抽出那张答题卡一看,竟然不是谢不辞。
心跳声猛然剧烈起来,温砚呆愣几秒,一张张翻看名字,终于找到谢不辞那张。
90分。
一个对谢不辞来说,低到不可思议的成绩。
语文虽然是谢不辞的短板,但即便是短板,谢不辞的成绩也在一百二到上下。
90分。这个成绩和谢不辞正常发挥的水平,至少相差三十多分。
她忍不住翻看了下谢不辞的答题卡,才发现选择题谢不辞直接空着没涂,后面的作文也没写够字数。
什么意思?
让分?友谊赛?
第一场考语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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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辞就想好了这次要跟她打友谊赛?
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剩下几张答题卡的分数一一敲进去,点击排列。鼠标旁的小圈转了两圈,密密麻麻的表格页面一闪,按照成绩高低重新排序。
温砚看着第一行那两个字,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反倒有些复杂。
不对。
她到底在乱想什么?
她不是恨不得谢不辞直接缺席考试吗?不是一心想拿第一的奖学金吗?不是旁敲侧击暗示谢不辞她很想拿第一吗?
现在目的达成,拿到了第一,一千五触手可得,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家里的欠款还压着,妈妈的病未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复发,她缺钱,很缺钱,拿到钱不就好了?
她还没资格想那些多余的,现在不该想的东西。
温砚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正在写东西的周老师:“老师,成绩登完了。”
周老师凑过来看,第一眼就看到温砚的名字,开心道:“哎呀,第一名,你这次考得很不错嘛!居然考过谢不辞了……咦?谢不辞第五名?”
“……语文成绩90?这是怎么回事?”
温砚难得没想着在周老师面前抹黑谢不辞,实话实说道:“可能当时您跟我说奖学金的时候,谢不辞刚好也在办公室,就听见了。”
“她应该是不想占奖学金的名额,所以语文卷子直接把选择题空出来了没涂。”
周老师微微一怔,本来还想着谢不辞是哪出了问题,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随即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这样,等我打印一下成绩表,你带回去贴到班里吧。”
温砚拿着那张还有些余温的成绩表回到教室,下意识往教室最后一排,谢不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不辞难得没睡觉,正戴着耳机发呆,似乎注意到温砚的目光,淡淡抬眼看过来。
温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已经有注意到她手里拿着表的同学围拢过来,语气兴奋:“这是成绩表吗?天啊!出成绩了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温砚随手把成绩表递出去,挤出人群往谢不辞的方向走,最终停在谢不辞面前。
“谢不辞,你语文答题卡的选择题怎么没涂?”
谢不辞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温砚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该不会是为了把第一让给我吧?”
“你不是想要第一?”谢不辞戴着耳机,语气淡淡:“奖学金,我不需要。”
富裕的大小姐不需要奖学金,旁人求之不得的第一荣耀,也是谢不辞能毫不在意随手丢弃的东西。
猜想得到印证,偏偏这回答听起来让人心情复杂。
温砚:“我拿到第一了,不过你这次是第五名,也有奖学金。”
谢不辞目光中带了些真实的惊讶和困惑,她顿了顿,回答:“我没想到。”
她话没说全,温砚却听懂了,谢不辞没想到自己让步三十多分,仍旧排在第五名。
总结:你们怎么这么菜。
直白的,优秀的,高高在上的天才大小姐。
“不是你的错。”
酸酸的温砚心情复杂,用最恶毒的话夸赞她:“谢不辞,你真是个好人。”
20. 第 20 章
期中考各班总成绩下来,年级排名也很快出炉。周六早上在大厅张贴排名,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不辞的舔狗……那个温砚,她居然考了年级第一!”
“老天!我记得她上次还是年级十几吧?这次居然考到年级第一了?连谢不辞都被她比下去了?”
“不是,她不是小跟班吗?居然敢考过谢不辞?也不怕惹谢不辞不高兴?”
“神奇吧?更神奇的是谢不辞这次只考了年级第五!我真怀疑她俩成绩是不是登反了?”
“不一定吧?温砚学习不是挺好?休学两年上次月考还能考年级16,这次考年级第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吧?”
“当然不可能!你不知道吗?谢不辞上次考第一比第二高出二十多分!”
“肯定是登错了,总不能是谢不辞故意考差,把第一给温砚让出来吧……”
不少人都觉得排名有问题,虽然跟他们自己的成绩没什么关系,但还是有些人忍不住跑到办公室,询问老师成绩录入有没有出错。
之前一直被他们嘲讽看不起的人,不仅跟谢不辞搭上了关系,还摇身一变成了年级第一,这样大的反差怎么能让他们甘心接受?
可一次次的反应得到的全都是否定回答——没出错。
其他人的微词和风言风语温砚毫不在意,本周是小周假,周六上午上完课开始放假。周六上午放假前最后一节课,班主任简单开过班会,就到换座位环节。
所有人收拾好东西,然后一起站到教室最后,按照排名依次选取座位。
温砚是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回头看了眼谢不辞,目光一闪,选了中间第二排的位置。
第一排离黑板太近容易吃粉笔灰,温砚打扫卫生时偷偷坐过第二排,那里视野最开阔,看黑板也最舒服,可以直接从走道进座位,是她认为最适合学习的地方。
除了不适合谢不辞睡觉,毕竟坐在后排还好说,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睡觉,哪怕对方是稳居第一的优等生,老师也不会放任不管。
但她想试试,谢不辞对她到底容忍到什么程度,能不能……为了和她坐在一起,放弃自己的习惯。
一班的排名几乎和年级前几十重叠,分数一直都咬得很紧。
谢不辞故意让分的情况下从第一掉到第五,中间隔了四个人,不算多,按理说她们还是有很大几率成为同桌的。
但第二名坐在了温砚旁边。
谢不辞眉头微拧,盯着温砚身边那个已经被占据的位置,露出毫不掩饰的不虞。
温砚选的位置太好,是最适合学习的位置。第三第四各自选择座位,占据了温砚后面两排。
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几乎要刺穿后背,温砚不敢回头,脸上表情僵硬。
本来只是想试试谢不辞能不能为她让步,这下好了,别说同桌,连后排位置都没了!
玩脱了!
她连谢不辞提前给的同桌礼物都收了,最后却没跟谢不辞做同桌,谢不辞会不会把礼物要回去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第四选好位置就轮到谢不辞,班主任念到谢不辞的名字,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班主任只好又叫了她一声:“谢不辞,你想坐在哪里?”
谢不辞回神,冷着脸回到最后一排,她原本的位置。
班主任惊讶:“这个位置……谢不辞,你确定要坐在这里?”
谢不辞直接坐下,用行动回复。
班主任有些为难,原先是因为班里位置已经排好,谢不辞转来不好把她座位往前调,所以才让她坐到最后一排,现在能换位置了怎么还坐这儿呢?
转念一想,谢不辞虽然经常上课睡觉,但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次也是因为不想占奖学金名额才故意考差,坐在什么位置对她好像没什么影响。
说不定就是考虑到上课睡觉对班里同学影响不好,所以干脆坐在最后一排,不影响老师也不影响其他同学。
班主任不再多说,正要继续往下念,温砚却举手打断:“老师!我坐到这儿才发现我可能有点远视,在这个位置看不清黑板,我能不能换到后面去?”
好在现在只进行了五个人,班主任犹豫了一下同意。第三名看温砚让出位置,也举手想换到前面。
老师干脆让前五重新选位置,第二第四对自己的位置都很满意,第三换到了温砚让出来的第二排,谢不辞没动,温砚到谢不辞旁边落座。
班主任:“接下来同学们可以先到想去的位置坐一下,看适不适应,确定没问题后再进行到下一个同学,不可以再出现临时要换的情况了。”
排座位的进度慢下来,临近下课才排好所有位置。
最后几分钟,班主任索性让同学各自收拾东西,班里嘈杂声渐起。
温砚带着心虚,戳戳冷冰冰的谢不辞:“谢不辞!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谢不辞不搭理她。
下课铃响起,预示着这周课程结束,一天假期到来。
谢不辞这次也什么都没拿,脖子上挂着耳机,揣上手机转身就走。
温砚背起装了一堆卷子和作业的书包,连忙追上去,攥紧谢不辞手腕:“怎么还不等我了?我们今天刚开始做同桌你就这么冷酷!”
谢不辞瞥她一眼:“你是真想和我做同桌?”
“那当然了!”
事情已经这样,现在只能装耿直直女,假装没想那么多。
温砚言辞恳切:“我是真没想到他们都要往那边坐,旁边有人坐的时候我就想换位置了,但不是得等你选好位置才能知道我该去哪吗?”
“是吗?”谢不辞语气淡淡,神色看不出情绪,却没甩开温砚的手。
有戏!
温砚当即表忠心:“当然是了!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要是不想跟你当同桌,怎么会问你那么多遍?”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她们已经走到校门口,温砚在校门口看见了熟悉的加长款豪车,趁谢不辞离开之前,可怜巴巴地问:
“谢不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谢不辞缓缓眨了下眼,语气慢吞吞:“在想……奖学金给谁。”
温砚眼睛一亮。
第五名,那也是有八百块的!
她抓着谢不辞手腕,猛地凑到谢不辞面前,暗示地眨眨眼。
距离太近,鼻尖似乎都要相贴,谢不辞呼吸一滞,抽出自己的手后退几步。
温砚急急追问:“谢不辞!你想好给谁没有!”
司机看见谢不辞,立刻从驾驶位下来打开车后门,站在车旁等谢不辞上车。
谢不辞看了温砚一眼,转身上车:“还没想好。”
温砚:“大小姐好好想,慢慢想,不着急,不着急的!”
谢不辞坐进车内,扭头看向身后,温砚还在朝她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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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启动,那道身影透过车窗,在瞳孔中越来越小。
看不见了。
“你在市一竟然交到朋友了?”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传来,副驾驶忽然缓缓放倒,是个看上去约摸十七八的男生,正拿着手机玩。
车座放倒后,他百无禁忌地曲起腿,压在副驾台上,侧头看谢不辞,笑嘻嘻道:“那女的虽然眼瞎跟你做朋友,但长得倒是挺好看嘛。”
谢不辞冷冷瞥了眼副驾驶的人,没有说话。
见谢不辞态度冷淡,他神色也阴沉下来,刚要继续说话,司机忽然接了个电话。
司机目光频频透过后视镜,悄悄看后座闭目不语的谢不辞,几息后犹疑着开口:
“大小姐……夫人找您。”
谢不辞睁开眼,掏出手机,才看见两个未接电话。
她开了静音免打扰,电话打来时没有声音。
视频电话接入,车座后排屏幕亮起,一张稠丽美人脸出现在屏幕中。
她戴着银框眼镜,气势凌厉,看向谢不辞,直截了当地质问:“你这次只考了第五名?”
谢不辞睫毛轻颤,半掩住如墨瞳孔,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
屏幕那头的女人神色骤然冷下来,语气带着点讥讽:“去了那种小地方的学校,居然连第一都考不了?”
谢不辞低垂着眸子,面不改色撒谎:“考试没带涂卡笔,选择题涂串改不掉。”
“别找这些借口,谢不辞,我不需要一个废物。”女人语气加重:“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把你送回德英上学。”
“好啊,”副驾驶的男生笑着接了一句,语气恶意满满:“德英的同学们都很想,很想姐姐呢。”
垂在腿上的手指骤然陷进皮肉,不受控制地轻颤。
屏幕里的女人一顿:“谢承业?”
谢承业把头探过去,嬉皮笑脸:“小妈,别紧张,我就是回来找姐姐玩几天,不会做什么。”
女人不再理会谢承业,只盯着谢不辞:“回答,听见了吗?”
“听见了……”
谢不辞双手交握,竭力控制着颤抖,沉默几秒,低声开口:
“不会有下次。”
电话被挂断,谢承业专注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十几分钟的车程,快要到目的地时,谢承业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鞋底擦过挡风玻璃,发出刺耳声音。
“谢不辞,我在网上看到了好有意思的东西啊!有人在卖笔,看着真眼熟。是之前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吧?二十四套里的一根,巧了,还刻着谢姓呢。”
谢不辞一怔。
“唔……我看看,定价六千,这卖得也太廉价了吧?介绍是朋友送,品牌保真,全新,忘了哪款懂的来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不对,太过分了,我得买下来!”
他笑得在驾驶座上翻来覆去,忽然侧身扒着座位面朝谢不辞,手机几乎要贴到谢不辞脸上:“你看,你快看啊!”
“唔,不行,我要约她面交,看看这么过分的到底是谁,竟然敢把我姐送的礼物转手卖……姐,到时候你一起来看,我给你报仇。”
谢不辞终于开口,目光阴郁:“用不着,跟你没关系。”
“我是在通知你。”
谢承业目光落在后视镜中,欣赏着谢不辞的表情,玩味地笑:“不来的话……我说不定会教训得有些过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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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再见,谢不辞。
屏幕离得太近,陈监事看不清,只隐约能看到应该是聊天页面,她稍稍后撤些许,终于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条新闻上,以为谢不辞是接受不了国内发生的事,受到刺激。陈监事放缓语气,轻声安慰:“小辞,你妈妈没事,我们公司也好好的……”
“不是。”
“不是。”
谢不辞喃喃:“只有这个吗?只有这个,没有其他的字吗……”
看谢不辞好像没有被安慰到,陈监事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终于注意到那条新闻转发下的文字。
……她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秘密,迎着谢不辞直勾勾的目光,刚刚分析完信息情况的大脑瞬间敲响警钟。
不管怎样,先稳住谢不辞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她继续受刺激,一切等落地洛海之后,交给许董处理。
陈监事当机立断,假意扶着手机凑近看,手指却长按那条聊天记录里的消息,选择删除。
她不动声色又看了几秒,才稍稍后撤,语气和缓:“我看只有一条新闻,是还有其他消息吗?”
谢不辞紧紧攥着手机,仍旧不敢亲眼再看,喃喃发问:“只有,一条新闻?”
陈监事语气肯定:“对,只有一条新闻。小辞,你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脑子想的东西太多,有点幻视?没事,我有时候也这样,休息一会儿再看就好了。”
“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药?药吃多了也会有幻觉,我们先找医生看一下,你配合医生治疗,再休息一会儿视力就能恢复正常,然后你再看,就会发现真的只有一条新闻,没有你不想看到的消息。”
她不知道谢不辞吞了多少药,上飞机对精神类药物剂量有限制,这类药只带了七日用量,但一次性吃这么多也绝对会出事,必须得让谢不辞配合检查。
似乎是最后一句话安抚到谢不辞,谢不辞安静下来,乖乖应了一声。
陈监事通知乘务员准备好急救措施,广播找来飞机上的医护人员,一番紧张检查后,终于确定谢不辞暂时没有危险,只让她多喝水加快代谢。
谢不辞仍旧攥着手机,机身已经被她指尖的血蹭上数道痕迹,陈监事好说歹说,终于暂时让她放下手机。
空姐带来医药箱为谢不辞处理伤口,陈监事拿着湿巾,给谢不辞仔细擦干净脸上的血。
谢不辞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只盯着陈监事手里的手机:“还要多久?”
“多久才能正常……”
“等你再多喝几杯水,代谢一下残余药量,然后小睡一会儿,”陈监事把耳机和眼罩递给她:“听一会儿舒缓的音乐,睡一觉起来,就能恢复正常了。”
谢不辞接过耳机和眼罩,借着药物的助眠效果浅浅睡了一会儿,只是没多久就被惊醒。
陈监事跟许镜心报备了这里的情况,怕谢不辞再出事没敢睡,见谢不辞惊醒,垂眸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一个小时。
“你才睡了十分钟,”陈监事哄她:“起码要睡一两个小时吧,不然好不了。”
水喝太多,谢不辞中间去上了几次厕所,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可往往没睡多久就惊醒,然后问陈监事。
“到时间了吗?”
“可以看了吗?”
陈监事每次都拿只过去了一小会来搪塞她,她怕谢不辞看完之后跟对面发消息,对方说了分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谢不辞删掉,如果真删了,谢不辞看了还不得又犯病?
为了看好谢不辞,她喝了两杯咖啡,但连熬二十多个小时,连咖啡因都顶不住,中间看谢不辞睡着,陈监事不知不觉眯了一会儿,几十分钟后,潜意识的警惕扯着她再次清醒。
困意萦绕不散,她打了个哈切,眯着眼往旁边看谢不辞,只一眼又吓得魂飞魄散。
谢不辞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从她这儿拿走了,正低头看屏幕,手机光映着皱起眉眼,陈监事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小辞?”
谢不辞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陈监事,眉头紧皱:“为什么没有回复?”
“没有幻觉了,但为什么没有回复?”
“我看不到消息……”
她把手机递给陈监事,让她看:“你看,有消息吗?”
陈监事垂眸扫了眼屏幕,看到谢不辞发了一堆消息,只是对面都没有回复。
她庆幸这人跟谢不辞发了分手消息,却没删掉谢不辞的联系方式,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谢不辞发现自己被删了,再受刺激会变成什么样。
陈监事开口安抚:“你刚刚睡了很久,现在这个点国内已经是晚上了,她可能睡了看不到消息,当然没办法回你。”
“再等几小时,等我们回到国内,等天亮了,等她睡醒,就会回你了。”
她不知道现在骗谢不辞将来情况会更好还是更差,可也只能这么做。
谢不辞似乎是听进去了,没有再执着于对面的回复,她慢吞吞打字,陈监事胆战心惊地偷窥,发现谢不辞发过去的是晚安,和让温砚好好休息,睡醒之后记得给她回消息。
陈监事松了口气,又觉得心梗,怕自己犯困睡着了,谢不辞又不知道做出什么,于是努力让思维活跃起来,开始胡思乱想。
温砚?听起来像个女孩儿名?但也没听过谢不辞是个同性恋啊。
洛海圈子里,够得上谢家这种层次的,好像没有姓温的人家……不过也对,圈子里谁不知道谢家垮台是谢家的事,影响不到许镜心。
因为谢家垮台就急匆匆跟谢不辞分手,一看就是不知道真实情况,觉得谢家垮了谢不辞也要完蛋,会这么想的肯定是圈外人。
陈监事百思不得其解,这种满脑子嫌贫爱富的货色,到底是怎么钓上谢不辞这条大鱼的?
许镜心离婚带走谢不辞,跟谢家割席,这次回去之后,谢不辞应该就要变成许不辞了。
至于这个渣了谢不辞的,也不知道会被怎么报复……但看谢不辞这么在意的样子,因为对方一句分手就几乎犯病,该不会人家勾勾手,谢不辞就又贴上去了吧?
真要是这样,许董估计也不会放过对方……她纠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帮谢不辞隐瞒,把这件事如实上报给许镜心。
国内凌晨,飞机终于落地,陈监事带着谢不辞离开机场,坐上许镜心派来接她们的车。
司机一边启动车辆,一边跟她们解释:“许董今天不在洛海,安排我先送陈监事去酒店,一会儿再送大小姐去新家。”
谢不辞眸子微动:“我困了,直接在酒店休息。”
司机应了一声,将她们送往酒店,办妥一切,将房卡恭恭敬敬递到谢不辞手里才离开。
陈监事想也知道,谢不辞八成要去找那个跟她分手的对象。许镜心是现在的老板,谢不辞是以后的老板,哪边都不好得罪,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谢不辞没回家,司机肯定会跟许镜心报备。
家丑亦或什么情情爱爱,她不想掺和知道太多,老老实实在工作上尽职尽责就行了。
拿着房卡往电梯口走,陈监事跟谢不辞挥手:“我这困得不行了,先去睡觉了啊小辞,你也赶紧去睡吧,明天见。”
谢不辞颔首,看她上了电梯后转身离开。
*
温砚没有睡觉,她坐在床上看谢不辞发的消息,看了一晚。
谢不辞好像没看到她发的分手消息一样,给她发了很多消息,颠三倒四地说话,最终跟她说晚安,让她早点休息,睡醒记得回复。
直到天光破晓,温砚仍旧一句也没回。
她猜谢不辞会第一时间来找她,她竭力让头脑保持清醒,冷静,理智,去想面对谢不辞时该说怎样的话,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留相对而言最好的结局。
只是纷乱思绪裹挟着抵触的惧意,悄无声息侵吞着理智。她坐了很久,脑袋却始终无法聚精会神,每一个念头都在叫嚣着……不想分开。
早上六点多,温砚接到许镜心的电话。
“小辞来找你了,十分钟内会到,保持电话畅通,我很关心你们会说什么。”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马上就要见谢不辞,她还是愣怔半晌。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对方只敲了几声就停下,温砚手机上收到了谢不辞发来的消息。
把电话音量调到最小,温砚将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去开门。
孙何婷和温纸墨都在家,她跟谢不辞显然不能在家里谈话,温砚低着头推开门,出去后又把门碰上了。
“温砚。”
熟悉的声音喊她,视线中谢不辞迈步靠近,似乎要拥抱她,温砚想躲,脚步却像钉在地上一般,没能挪动分毫。
她陷进略带清晨凉意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瞬间涌进鼻腔,勾连着脑海中千万奔涌叫嚣,挥之不去的记忆。
她的手下意识抬起,想回抱谢不辞,丈量谢不辞消瘦的身体,几十句涌到嘴边想说的话,也都不合时宜。
她想,就这一次。
这是最后一次。
手掌轻轻落在谢不辞脊背上,停顿几秒,轻拍两下,温砚垂眸,控制着语调:
“谢不辞,我们出去谈谈。”
“为什么要出去…不能去你房间吗?”谢不辞唇瓣颤了颤,更加用力地抱紧温砚:“我困了,好累,温砚…我想休息。”
温砚稍稍用力,将她推开,只觉得手掌贴到的肩膀,近乎是层薄薄裹着骨头的皮肉。
本该合身的衣服在谢不辞身上显出几分空荡,肩头将衣服顶出骨骼的弧度,露出的脖子上,瘦到筋骨都分明。
谢不辞的脸色也很白,眼眶下挂着黑眼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爬上红血丝,唇瓣微微起皮,毫无血色,病态的白。
谢不辞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
疲倦的,狼狈的,病态的,苍白的的谢不辞。
温砚觉得胸口发闷,几乎说不出话,她呼吸停滞,数秒后才找回声音:“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看到了,你给我发了很多,每条消息我都有认真看,你说期末考试你拿了第一,拿到了奖金,还有……”
温砚说:“不是这些。”
谢不辞垂眸:“谢家破产,尚奢要完了,我知道,但是……”
温砚再次打断她的话:“也不是这些。”
“没有了,还有什么?你还发了什么?”谢不辞沉默几息,声音低下去:“…还有幻觉,但那是幻觉,我吃过药了,幻觉已经消失了。没有了……”
她摸索着翻出手机,打开屏幕给温砚看:“你还发了什么吗?我不知道。”
温砚看到聊天记录里只有新闻转发,没有她后发的分手消息,为什么没有?是她没发出去?谢不辞没收到?都不重要。
结果改变不了。
温砚唇瓣张了张,开头说出的几个字近乎虚哑气音:“谢不辞。”
“我们分手吧。”
谢不辞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像是被定格的雕像,数秒之后,才缓缓,缓缓地眨了下眼。
“什么?”
她没能发出声音,唇瓣翕动,带着轻颤。
“……什么?”
温砚说:“我们分手,谢不辞。”
谢不辞像是没听明白,又站了很久,她唇瓣抖了一下,后退半步,开始在身上的口袋摸索。
“等一下…等一下,温砚,我又出现幻觉了,等一下……”
温砚握住她手腕,她的手几乎使不上力,可谢不辞仍旧定住了。
“不是幻觉,”温砚声音轻了些:“我要和你分手,谢不辞。”
谢不辞问:“……为什么?”
“很难理解吗?”
温砚扯动嘴角,她想自己应该是在笑,只是脸颊麻木,像是不受控制地抽动,僵硬的肌肉牵扯着,重新把嘴角的弧度扯平。
“你不是学过什么叫理性投资?”
她说:“深入分析,合理规划,冷静决策。谢不辞,我们不适合,不应该继续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合适?为什么不应该……许镜心见你了?”
谢不辞反手攥住温砚手腕,手指深深陷进皮肉,筋骨突起,指尖发白,伤口开裂重新渗出血丝:“许镜心见你了,威胁你,是不是?是不是她逼你?”
温砚盯着她指尖的伤怔住,把涌到喉间的问询吞下去,回答:“……不算,她给我找了一点麻烦,然后我们谈了一次话,她要我跟你分手。我同意,麻烦就解决了。”
许镜心是怎么发现的?钟珊明明已经删除了她的航班信息,是司机?医生?还是谁?
谢不辞大脑一片混乱,她胸膛起伏几秒,嗓音艰涩:“……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她做了什么?我会补偿,温砚,我会补偿……”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让我妈打碎一只镯子,差点背上几十万的债。当然,在我答应跟你分手之后,一切都解决了。”
“她不想我们在一起,她有能力阻止我们。谢不辞,我不想遭受那么多曲折,被针对打压,等到退无可退没有任何办法,然后我们再分开,没有必要,所以,现在分手,这是最高效,平和的处理方式。”
“……不要,”谢不辞徒劳地握紧温砚,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人抓在手心:“不行,不可以。”
“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到解决办法,不要分手。温砚,我有钱,我们去其他城市……”
“谢不辞,你拥有的财富,能调动的所有人脉都来自于许镜心,你觉得她能容忍你用她的资源做忤逆她的事?你觉得她会放任你离开?”
“那就不要,什么都不要了,不要钱,不要许镜心,就我们……温砚,我学过很多东西,我能赚很多钱,我可以……”
“但我不想离开,”温砚打断她的话:“我妈,我妹,我们都长在平昌,我不想离开。我妹马上要进市一读高中,明年我就要高考,我会考上一个好大学,过安稳的人生。我不想四处奔波,躲避麻烦。”
“……可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一辈子。拉过钩,承诺作数,你说的。”
“你承诺,你答应了,温砚。”
谢不辞喃喃:“你说过,喜欢我,爱我,我会变成最重要的……”
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这么理智,说要分手,说要离开?
温砚:“我喜欢你,爱你,可我也跟你说过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谢不辞,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起码在我这它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因为感情,让我的生活变得更糟。”
“……更糟?”
谢不辞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是更糟呢?她可以不要许镜心,不要钱,家人,朋友,都可以不要,只要能跟温砚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只要温砚在就很好,怎么会是更糟?
最糟的明明是分开,只要不分开,就不会有更糟的事。
“继续在一起,我们没办法解决麻烦。这些麻烦会消磨掉我对你的感情,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停下。谢文康和谢承业都进了监狱,你讨厌的人不会再出现,你不会再过以前的生活,你会认识更多朋友,见到更多人,你会过得很好,我也是。”
“谢不辞,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不辞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能留住温砚,她只能紧紧抓着温砚的手,翻来覆去喃喃:“不是。”
“不行。”
“不要。”
“我会想办法……我会让她同意,一定有办法,温砚,一定有办法的,你等我。”
谢不辞后退几步,匆匆转身离开,她不听温砚的回答,好像这样就能躲避恐惧的答案,能把她们的关系定格在将分未分的局面。
温砚看着谢不辞离开,掏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调大音量:“许董,您满意了吗?”
许镜心叹气:“我以为你会夸大其词,让她觉得你在骗她,觉得你是情不得已,言不由衷呢。”
温砚没有说话。
她确实想过。
告诉谢不辞许镜心没来找过她,没威胁过她,她只是嫌贫爱富,所以要跟谢不辞分手,告诉谢不辞她一点都没爱过她,所有的靠近,表露出的感情,都是因为谢不辞有钱,只是“理性投资”,只是利用。
她可以夸大自己的利用,说得越夸张越好,让谢不辞感觉越割裂越好,让谢不辞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让谢不辞觉得她是迫于许镜心的压力才和她分手。
谢不辞会努力去追赶许镜心的脚步,试图超越许镜心,多年之后,当谢不辞历尽千帆达成夙愿,或许已经放下她,也或许仍旧会回来找她……
只要把一切,把分开的原因全部推到许镜心头上,她和谢不辞仍旧有摈弃芥蒂重新在一起的希望。
她原本确实这么想过。
谢不辞会拼尽全力,用最短的时间成长……就像从前一样,那样高压的学业,谢不辞不也依旧撑下来了吗?
只是苦一点,只是苦一点谢不辞,就能换一个未来的可能,未来,一个权势胜过许镜心的谢不辞,会重新回来找她,而她只要静等谢不辞努力,将前路障碍横扫一空,多简单?
可看到谢不辞疲倦的神情,愈发消瘦的身体,指间的伤痕,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牵着,引着,算计着谢不辞喜欢她,步步紧逼混淆谢不辞的情感,让谢不辞越来越放不下她……
谢不辞总在被牵引,操控,欺骗。前半生由许镜心掌控,陷在无穷无尽的学业利用里。后半生也要被她操控,掉进争斗中,用呕心沥血的数年努力,换一个,骗子的爱?
够了。
温砚想,已经够了。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不是吗?还清债务,摆脱温义全,母亲和妹妹身体康健,存款和值钱的奢侈品,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不能太贪心,不要太贪心了。
谢不辞已经够累了。
不该继续拼命向前,将本就孱弱的身体一步步拖垮,只为了换一个可能,一个跟她这种满口谎话的骗子,在一起的可能。
“我不会找谢不辞,也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温砚说:“你手里应该已经有我骗她的证据?你可以继续给她看,让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揭开我的欺骗,算计,利用,让她明白我不值得喜欢。”
许镜心轻笑:“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温砚并不理会许镜心这句话:“她喜欢弹钢琴,想当演奏家。她不需要多好的物质条件,想要的只是有人爱她,在乎她,关心她,她已经足够优秀,不需要步步紧逼,也能一步步成长。”
“她有抑郁倾向,自残行为,你如果真当她是你的女儿,而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就关注她的情绪动向,照顾好她,别再把她逼得那么紧。”
“这些不劳你费心,”许镜心笑了一声:“毕竟她对我,远比对你来说重要。”
电话被挂断,温砚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急急忙忙回到卧室,竭力贴着卧室窗户向下看。
谢不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隔得太远,她看不清,只能看到谢不辞在原地站了数息,坐进一辆停在楼下的车里。
车辆缓缓启动,温砚用力推开窗户,早晨的凉风呼啸着涌进来,打乱她的头发,她将脑袋伸出去,视线竭力追着那辆车。
“谢不辞!”
风太大了。
那辆车没有像上次一样停下,驶离视线尽头。温砚看了很久,直到脸颊被刮得发疼,才无声动了动唇瓣。
再见。
谢不辞。
第52章 她能放下,她只是遗憾。
温砚要跟她分手。
因为不想惹上麻烦,因为反抗不了许镜心,所以温砚决定和她分手。
她控制不住地生出怨恨,恨温砚能如此清醒,理智,冷静地审视前路,在一切损失尚未开始前,放弃她。
温砚说,因为在乎重视她,想要和她拥有未来,所以才要努力。
温砚说她应该自信,相信温砚会喜欢她,爱上她,会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不会离开她。
温砚说因为喜欢她,重视她,所以会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不让她伤心难过。
明明承诺了一辈子,明明承诺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着她,永远陪着她……温砚明明说过,她才会是那个陪伴温砚最久,最重要的人。
温砚明明说过爱她。
都是在骗她吗?
是在骗她吗?
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决定分手,为什么态度能那么决绝?为什么?
千百种情绪在胸膛里撞,谢不辞想质问,却不敢说出口,她怕她的质问会坚定温砚分手的念头,她只能匆匆离开。
打给许镜心的电话响了又响,却迟迟没被接通。她走出楼道,回身看伫立高楼,目光一层层扫过,数到第十二层。
太高,太远了。
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到。
“小辞。”
有熟悉声音刺破风声,谢不辞收回视线,看向对面。
车窗彻底落下,戴着银框眼镜,面容昳丽的女人望着她,指尖在车窗轻敲。
“不是要找我吗?上车。”
谢不辞沉默几息,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高楼,坐进车内。
司机启动车辆,隐隐约约的,近乎幻听的声音,顺着即将闭合的车窗飘进来。谢不辞怔了一秒,猛地回头,视线却被框在后窗窗框里。
“等……”
车窗彻底合上,呼啸的风声一并被封在车外,许镜心唇角落下去的弧度重新扬起来,开口拉回她的注意:“小辞,不说说为什么要找我?”
谢不辞沉默几秒:“你知道我和温砚的事,你去威胁她了…别插手我们的事,你可以提要求,条件,我会答应,我会做到。”
许镜心轻叹:“小辞,你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跟我说话。”
“我这里查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一些关于欺骗,利用,算计的证据。”
谢不辞声音紧绷:“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插手我们的事。”
许镜心微笑:“小辞,为什么不看呢?你害怕发现她对你只是利用,实际上没多喜欢你?你害怕发现那颗真心只是因利益滋生,如今利尽则散?你害怕发现自己是被一个骗子,迷成这副样子?”
谢不辞不说话,许镜心也并不在意,自顾自道:“我确实见过温砚,但我做的事还算不上逼迫。我只是给她找了一点点小麻烦,她就主动来找我了。”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她很平静地接受。没有争吵,没有顽固抵抗,我们平和,愉快地进行了一场交易。”
“她跟你分手,我不再找她麻烦,并支付报酬,随时为她提供资助,人脉,机会。”
“小辞,你真该向她学学什么叫理智,她可以权衡利弊,迅速做出割舍你的决定,而你——居然还想着为她放弃一切,甚至忤逆,欺瞒我,你怎么能连她这样的骗子都看不清,比不过呢?”
谢不辞沉默几息,再次开口:“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你要怎样才能不插手我们的事?”
“小辞,你觉得你们不能在一起是因为我吗?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难道没有看清你们分手的本质吗?我只是一道小小的挫折,即使没有我,你们之间仍旧会有别的挫折,别的问题,最终依然会走到分手这一步。”
“不会,”谢不辞坚持:“只要你不插手,就不会。”
许镜心似乎觉得谢不辞的话很天真,轻笑一声摇头:“温砚是个自私的人,她永远把自己当做最重要的存在,她的家人,她的未来,她的前途,她的一切都比你更重要,所以她可以在发现你对她毫无用处,反而会拖累她的未来时,轻易选择放弃你。”
“你们明明可以远走高飞,我能力再强也不会人脉遍及全国,对不对?你们也可以去国外,或许会奔波上几年,但等我发现把你捉回来太麻烦,得不偿失时,我可能真的会放弃。”
许镜心放轻声音,勾绘着谢不辞想象中的未来:“到那时你们就可以踏踏实实在一起,虽然不会有如今的财富地位,但也不会那么穷困潦倒,你最喜欢,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你们可以拥有普通人的幸福。”
“而这样的未来只需要苦几年,奔波,坚持一些时日而已,其实没那么难,没那么不可能到达,不是吗?你都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她却连这点奔波的小小磨难都坚持不下来吗?”
谢不辞没有说话。
“她不愿意为了你们的未来努力,不愿意忍受那些困苦,她觉得你们的未来跟那些麻烦相比不值一提,为了不经历那些麻烦,她可以直接放弃你。”
“不是…不是,”谢不辞喃喃:“如果你没有阻挠,她不会离开我,是你阻挠,是你逼迫……”
“因为我不同意,所以她可以冷静放弃你。如果她家人知道你们的事,断绝关系甚至以死相逼威胁,她也会放弃你。当你阻碍了她的前途,让她过不想过的生活,她仍旧会放弃你。”
谢不辞只能无力重复:“……不是。”
“你觉得她理智?没错,她某些时候确实是个理智的人。可她母亲生病,家里背上那么多债务时,她放弃她的母亲妹妹了吗?她母亲的病需要花那么多钱,还可能复发,有什么必要治呢?这只会让她欠下越来越多的债,把自己的人生拖垮。她既然理智,为什么没有抛弃她们?为什么还要坚持治疗?”
“她明明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为什么对待母亲妹妹时,却会做出愚蠢选择,做出会搭上自己一辈子的,没有理智的错误决定呢?”
谢不辞指尖掐进裤子布料,开裂的伤口重新崩出血迹,她的脸色在许镜心一句句问话里变得愈发苍白,近乎纸色,她的唇瓣,肩膀,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许镜心轻叹:“你们甚至有那么多种可能,那么多的转机。可她连纠结犹豫都没有,就可以冷静理智地放弃你。”
“小辞,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氤氲出雾气,谢不辞近乎无声地茫然重复:“……为,什么?”
许镜心神情怜悯,张开手臂,将她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击垮粉碎的孩子抱进怀里,叹息着,却毫不留情地落下最后一击。
“因为,你不重要啊。”
“小辞,因为你对她来说不重要,因为她不在乎你。”
仇恨,怨怼,报复……这些情绪永远比爱深刻,比爱长久,比爱更能支撑一个人活着,能让人心甘情愿燃烧一切,不择手段向上攀爬。
“你骗我…”谢不辞无力喃喃:“你骗我,不是这样…不是……”
“骗你的不是我,小辞。和你许诺余生,却又轻易抛弃你的,不是我。”
许镜心将谢不辞幼时最渴求的,轻飘飘送到这个破碎的,蜷起来的孩子身边,她轻轻抱住谢不辞,声音柔和: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是你的妈妈,我们天生就是一体的,你是我生命的延续,我最重要的东西。小辞,我怎么会害你呢?哪怕我曾经让你获得痛苦,伤心,可那也是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不可能害你,最不可能抛弃你的人,小辞。”
“欺骗你,伤害你,不在乎你,抛弃你的是温砚,你们没办法在一起是因为她不在乎你,是因为你没能力留下她。这一次你面对她的权衡放弃无能为力,只能来请求和我交易,求我抬手放过你们……下一次呢?”
“没有我阻止,她却因为家人,前途,因为其他原因放弃你的下一次,你还能去求谁啊,小辞。”
谢不*辞似乎已经没办法呼吸,她低垂着脑袋,竭力喘息,泪水仍旧控制不住地从眼睛里涌出,一滴接着一滴打湿衣服。
许镜心坐直,眉头微不可察近乎愉悦地轻挑,慢条斯理擦着谢不辞脸上擦不干的泪。
“妈妈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只是想让你将来不要受到她的伤害,如果我放任不管,让你越陷越深,将来她又一次放弃你时,你该怎么办呢?”
“小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妈妈更爱你,你对妈妈来说是最重要的。”她轻声诱哄:“哪怕你真的很喜欢温砚,放不下她,想得到她,妈妈也会帮你的,小辞。”
“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许镜心:“温砚那样的人不值得,也不能交付真心信任。你可以厌恶她,报复她,哪怕你仍旧放不下她,让她做你的床伴,情人也没关系。但你绝不能给她任何权力,不能让她接触任何机会,积累反抗你的力量与资本。”
“只有手握权力绝对压制,让她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和希望,她才会老老实实服从,顺应,接受你给予的一切。她很聪明,很理智不是吗?只要让她认清无路可退的现实,她会去主动适应,努力爱你。”
“小辞,真心从不是永恒,它是最易变的东西,只有权势和财富,才能让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轻声诱哄:
“只需要你听话,只需要你努力。”
“妈妈会教你,帮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
她没办法跟孙何婷解释,为什么要带着她们和谢不辞一起躲躲藏藏,在各个城市辗转,她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总有麻烦找上门。
妈妈本来就不能接受她是同性恋这件事,如果突然知道她和谢不辞的关系,会怎样呢?就算许镜心不说,她跟谢不辞相处久了,孙何婷真的永远看不出来吗?
她该如何在跟谢不辞躲避许镜心的过程中,平衡好孙何婷跟谢不辞的关系?
到处奔波她该怎么高考?温纸墨的学习又该怎么解决?如果到处躲避辗转,妈妈的癌症再复发该怎么办?
当初谢不辞能派人捉走温义全,囚禁那么久,甚至打成那副样子都没引起一点水花。许镜心呢?权势更盛的许镜心呢?她又能做到什么地步?让她们陷入什么样的噩梦?
谢不辞很勇敢,愿意抛下一切,抛下财富,地位,亲人,从小生活的家乡,城市……跟她踏进全然未知的迷途。
可她和谢不辞的感情,又够她们在席卷而来的浪潮之下抵挡多久?
不会太久。
谢不辞永远有退路,哪怕许镜心打压,也只是为了让她回去做继承人。
可当感情消磨殆尽,她又该怎么面对一个不爱她的谢不辞?怎么面对疲倦的母亲妹妹,怎么面对前途半毁的自己?
谢不辞能坚持到底吗?或许。她能坚持到底吗?不能。
她怕了。
她畏惧,退缩,放弃。
谢不辞其实没那么重要不是吗?她们才认识多久?她们才在一起多久?只不过是经历了太多第一次,太多从未体会过的新奇经历,情感,所以才有了爱的错觉,有了感情浓烈的错觉。
只是错觉。
谢不辞其实没那么重要,她也没那么喜欢谢不辞,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离了谁都能活。
会有一点点不适应,但没关系,她擅长处理情绪,她很理智。
马上就要高考,她要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考上好大学,读研,读博,创业,或拿到令人羡艳的工作……她的人生还长,要经历的还多,她不会被这么一段短暂的感情绊住,压垮,一蹶不振。
时间是最好的药,会冲淡所有不该残留的情绪,让她重新恢复理智。
“小砚,咱真要去旅游?那得花多少钱呀?太浪费了,咱们得攒钱还小辞呢。”
“小墨下个月上高中,我也马上高三,接下来学业都要紧张起来。最后这段假期就当出去散心,现在把这些东西都卖了,等回来换个房子租。”
孙何婷还有点不舍得:“这房子挺好的呀,怎么就不租了?”
温砚:“那继续租吗?房东说要涨房租。”
孙何婷立刻换了口风:“好房子那么多,从这儿搬出去了,咱再找个更好更便宜的!”
温砚嗯了一声。
……如果谢不辞看过她那些欺骗的证据,发现了她是怎样的人,却仍旧难以割舍,放不下,回来看她的话。
她不能给谢不辞任何念想,她应该让谢不辞知道她是如何毫不留恋,决绝斩断所有联系。
温纸墨抱着一个礼盒走出来:“姐,我扫地看见这盒子在你床底,里面好像是两个小玩偶,好可爱,这个也卖掉?还是带走?”
温砚呼吸微滞。
“……卖了吧。”
她删掉谢不辞的联系方式,更换了手机号码、住所,卖掉谢不辞送的东西,将钱存进银行卡,暑假和家人离开平昌,开学后重新回来,住进新租的房子。
温砚升入高三,温纸墨考进市一,按成绩分到一班。她们一同上下学,一起吃饭。
冬去春来,放在床底的礼盒落了一层厚重的灰,桌角摞着两摞做完的卷子和练习册,几乎与桌面齐平。
百日誓师结束,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几轮复习完毕,月考,周测,日测,高三生几乎每天都要面临一两次考试,进入紧张的冲刺阶段。
“温砚这次又是第一,都跟第二拉开五分分差了!”
“科科第一,就英语差点。”
“英语差也是咱们追不上的分数好吧?”
“上次二模她还是第二,跟第一差三分,这次就拿了市一……谁能想到人家还休学过两年,从高二才开始猛追?”
“上次老师作业留到卷子第二张时,人家一本都写完了,你要有这个毅力这个狠劲儿,不说考前几,高分肯定没问题!”
“学习能力也是一种天赋嘛,我没那么高的天赋好吧?”
“切~你真努力到该拼天赋的程度啦?骗自己可没用喔!”
高考倒计时从两位数掉到个位数,倒计时三天的周五,上午结束课程,班主任再三提醒过考试注意事项后,正式放假。
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们紧张期待,畏惧担忧……温砚毫无波澜,安静度过了这在别人心中波澜壮阔,胆战心惊的一周。
在一张张情绪各异的稚嫩面容中,温砚顺着拥挤人潮走出校门,忽然停步四望。
她好像此时才后知后觉,高考结束了。
十八岁的她攥着传单,在高考场外徘徊,站在阴影处窥视结束高考的昔日同学,心中满是扭曲的嫉妒与愤恨,被认出后只能带着满心羞愤自卑,匆匆逃离。
二十岁的她结束高考,披着阳光走出校门,交错的人生轨道终于被拨正,与十八岁梦境重叠。
可是,没有梦里,与想象中的开心。
温砚安静地回到家,昏天黑地睡过一整天,出门打工,按部就班在她的人生轨道上航行。
七月底的中午,温纸墨带着未拆封的洛大通知书,一路雀跃奔走,鼻尖额头带着热出的汗,推开餐厅的门,冲到温砚面前。
“姐!姐!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我就是觉得,应该早点让你看到,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想第一时间看到!”
餐馆老板听到声音凑过来,好奇问道:“什么通知书?小温的通知书到了?是哪个大学呀?哎呀了不得!洛大!”
高考这一年的盛夏太过特别。
它是人一生中最为青春少年的时期,热烈燃烧青春,热忱梦想,选择未来的人生轨迹,是最为燥热,最最特别的片刻。
希望,未来,模糊又清晰,热烈且蓬勃。
温砚攥着美好未来的入场券,老板,同事,客人,一张张笑脸诉说着庆贺,她该激动,该喜悦,该笑着道谢。
可她只觉得冷。
“姐,姐?你怎么了?你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没有不开心。”
“我可能是太开心了,开心到有点累,”温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我静一静,好吗?”
老板笑着道:“是这样,突然接到好消息有点蒙呢!”
她痛快地给温砚放了两天假,让温砚回家休息,还包了一百块红包,说沾沾喜气。
温砚道谢后离开。
孙何婷张罗着要给她办升学宴,说请老师,请同学,请朋友,被温砚拒绝了。朱姐从市一张贴的喜榜里看到温砚,说月底出来请她吃饭。
朱姐来时带上了调酒师,她选了一家西餐厅,装修典雅,餐厅中央有弹钢琴的年轻学生。
“以后也能说我们酒吧,走出去过一个洛大的学生呢。”
调酒师:“唉,我当初要是也好好学习就好了,可是学习真的好难,好没意思。”
朱姐问温砚:“你那个长的特别好看的同学呢?她考哪去啦?我好像没在你们学校贴的榜上看见她。”
温砚怔住。
朱姐以为她不知道自己说的哪个,特意补充:“就是那个跟你一起来过酒吧的,瘦瘦白白,一个人包过九号包厢,出手特别阔绰那个呀,那不是你好朋友吗?我记得你们好像玩的特别好,你是不是还跟她闹过别扭?哈哈,那时候你去工作,她就在吧台坐着等你,她真是好看的像明星,她来那段时间,我酒吧营业额都上去了……”
调酒师也在一旁附和:“她坐在那,我上班都有干劲儿!对眼睛太友好了,那个脸,尤其是灯光一打的时候,哇——我要是星探,我肯定找她去当演员,绝对大爆特爆!”
朱姐摇头:“人家看着就是学习特别好,家里特有钱那种,这种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才不往娱乐圈走呢……小温,她去哪了?是不是出国留学了?”
“可能吧,”温砚垂下眸子,语气平静:“后来分开,就没联系过了。”
朱姐看她好像打不起劲头,转移话题,开始聊她上大学时的趣事儿。
温砚努力打起精神,听了没一会儿,忽然听到一段熟悉旋律,后来朱姐和调酒师的对话穿过耳朵,却留不下只言片语。
吃过饭,离开前,温砚去问了正在休息的钢琴师。
“我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哇!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听?”
钢琴师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笑容灿烂,活力满满,她说了串法语:“原名是这个,中文名叫永恒,是位法国作曲家写给她夫人的曲子,虽然不是大众热门曲子,但在专业里也是经典曲目了,是不是很好听?我们弹过的都特别喜欢这首曲子,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
她话没说完,就见向她询问的客人神色恍然,近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喜欢?算不上,她只是听谢不辞弹过几遍。和谢不辞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谢不辞很少碰钢琴,偶尔她说想听曲子,谢不辞才会弹,很少能完整弹完,因为她总会在谢不辞专注弹琴时扰乱她,拥抱,接吻……
温砚镇定了一年,数十月,以为自己早就忘却,早就把那颗曾无端坠落在她世界中的月亮,尘蒙在渊海之底。
可只是一首曲子。
只是一首曲子。
冰封海底的情绪就翻涌而出,带着冷冽的气势,怒涛般拍下,轻易击碎她维持数百个日夜的平和面具。
她蜷缩在被子里,听了一遍又一遍。
那段旋律刻进记忆,数次辗转梦醒时分,她躺在床上,望着转动的风扇,总在回想那最后一面。
她能放下,她只是遗憾。
怪楼高风远。
怪那天她畏缩踌躇,连最后一句道别,都没让谢不辞听见。
第53章 仍旧能再度重逢。
温纸墨把温砚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半趴在桌子上,按住温砚记满笔记的本子。
“姐~你怎么又在学习啊?工作回来就学习,人家高考完都是想办法放松,享受最轻松的假期,旅游啊吃美食啊使劲儿玩,哪有你这样的?又工作又学习,现在日子过得比高考还累?”
高考结束,生活不再被学习堆满,可温砚仍旧忙忙碌碌。她白天工作,晚上回来自习专业课程和编程语言,早晨背四级单词,温纸墨看得都心里发毛。
温砚开口:“我不累,提前预习大学也能轻松点。”
“也不差这一个月呀!”温纸墨站直,把她手里的笔抽出来,拉着她的手腕摇晃,语气撒娇:“姐,你别工作了,要么在家学习,要么出去玩吧?离开学没多久了,也不差最后这半个月的工资!”
温砚转移话题:“你别说我了,你期末考都掉到第七了,赶紧查漏补缺刷题去吧。”
温纸墨嘿嘿笑了两声:“知道啦知道啦,还有两年高考,我肯定好好学习,努力考上洛大去找你!”
温砚:“还早着呢,先把成绩提上去,到时候再说吧。行了,你赶紧学习去,别来打扰我了啊。”
温纸墨问:“为什么到时候再说啊?姐你不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上一所大学多好啊!我们做校友,我给你搬快递,买零食,送夜宵!当你最忠实的仆人!”
温砚起身把她推出去:“你现在都不听话,还说当仆人?赶紧学习去。”
把温纸墨推出门,关在门外,温砚脸上的表情才一点一点平静下去。
上同一所大学。
她跟谢不辞也约定过。
按照谢不辞曾跟她说的未来,大学毕业后她会进国外的公司,就算回来,也不会那么快,起码在她毕业前,谢不辞回来的可能都微乎其微吧。
即便是同在平昌同一阶层的小学同学,毕业后也没再见过一面,更何况她和谢不辞本就不是一个阶层,又相隔甚远。主动切断联系后,除非谢不辞特意调查,否则能遇见的概率无异大海捞针。
洛大很好,洛海很繁华,她对洛海有执念……她能放下谢不辞,当然可以坦然地去洛海。
她能放下谢不辞。
温砚想,那段感情太短,其实也没那么刻骨铭心。
只不过是她第一次心动,往后再没喜欢过谁,于是每次看到街上的人牵手,想到的是谢不辞。听到人谈论伴侣爱人,想到的是谢不辞,看到礼物会想谢不辞,看到烟花,围巾,礼物,钢笔,糖果,钥匙,操场,座位,游乐场,牵手,拥抱……都会想到谢不辞。
只不过是曾经见过一份热烈,偏执,赤忱,几乎要将自己整个真心剖出来献到她面前的纯粹爱意……纯粹的东西,总是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谢不辞离开她的世界,却将过往插进心脏,此后生活里每个细微关联的物品与瞬间,都能让呼吸牵扯着心脏,跌入回忆。
可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时间会抚平一切遗憾,不甘,她也会调整好情绪,学会接受,学会……放下。
学过今天的课程,温砚洗漱完回到床上,她躺了很久,捞出床底的礼盒。
工作后,礼盒就被她打开过不止一次,上面厚重的灰已经被擦干净,盒子里装了很多东西,除了两个玩偶还有钥匙,同心结,围巾,眼镜……都是跟谢不辞有关的。
她将两个玩偶拿出来放在枕边,侧躺着看了一会儿,又摸出手机,翻出从前的照片和视频看。
用工作和忙碌麻痹大脑,防止自己去想谢不辞,那不是正确方法。越不敢面对,越不敢想起,也就证明越难以放下。
只有直面,只有习惯,只有一点点把遗憾与痛掀开,才能接受,才能放下。
第一次翻出这些东西,翻看着从前的回忆时,她几乎喘不上气,也控制不住眼泪。可现在的她,已经能安静地看完了。
照片,视频,对话的录音。
每一眼,每一声,她都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已经不属于你。
已经不属于你了。
那是她一场美好的幻梦,可人不能永远沉浸在梦里,梦总是要醒的。
温砚听着录音闭上眼,思绪随着声音沉进梦里,梦中是细碎的回忆,她一片片看,一片片想,一片片念。
过去。
会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
八月中下旬温纸墨就要开学,过不了几天,温砚也要去洛大报道,她辞掉了餐馆的工作,留出时间为前往大学做准备。
她们约好在温纸墨开学前一起去看电影吃美食,上午电影中午吃饭,吃过饭孙何婷回便利店上班,温砚则跟温纸墨回家。
可能昨天学习有点晚,晚上没休息好有些犯困,温砚躺到床上,决定小睡一会儿再起来学习。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再次睁眼时,外面的太阳光已经不再强烈,温砚下意识往枕头边摸,想看看现在几点,却摸到一个陌生的,崭新的手机。
她脑袋空了一瞬,撑着床坐起来,掀开被子,掀开枕头,拉出抽屉。
或许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大,引起了温纸墨的注意,她推开卧室门,看见温砚光着脚踩在地面,半蹲着翻抽屉。
“姐?你怎么了?”
温砚回头:“我手机呢?”
温纸墨懂了,她走过去拿起被温砚扔在床上的新手机,笑嘻嘻递到温砚面前:“这就是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是我送你的升学礼物!”
她上学期期末成绩下滑,就是因为忙着干兼职赚钱,算上寒暑假工作攒下的钱,再加上孙何婷赞助的一部分,终于攒够给她姐买个好手机的钱!
“都说大学里面也会攀比,用贵一点的好手机,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温纸墨信誓旦旦说着从网上听来的歪理,随即又嘟嘟囔囔:“姐你那个破手机都用多久了也不换,你舍不得买新的没事,我给你买!这是我攒的工资,还有咱妈赞助了一点……”
温砚打断她的话:“我手机呢?”
“你说原来那个旧的?”温纸墨撇了撇嘴:“那个手机都破成什么样啦?你别用那个啦,我都给你扔了!你就用这个新买的!”
扔了?
照片,视频,录音,聊天记录…那么多的回忆,都在那个手机里……手机被扔了?
“谁让你把那个手机扔了的?谁让你扔了?”温砚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攥着温纸墨肩膀,压抑不住怒气:“扔哪了?你把手机扔哪了?”
这是温砚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温纸墨被吓得说不出话,眸子里迅速盈满泪光。
“姐我没,没扔……我是怕你不要手机,所以才骗你说扔了,手机放在我屋抽屉里了,我,我去给你拿……”
“……对不起小墨,”听清温纸墨的话,温砚仿佛才缓缓找回理智,她把手缩回来后退一步,唇瓣张了张:“对不起,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
她忽然有些恍神,这样的话,谢不辞是不是也对她说过?
温纸墨用力擦掉眼泪,出去拿手机回来,扔到温砚床上:“这手机这么破,屏幕都摔成这样了,你还留着干什么?”
温砚没说话,她跪坐在床上,长按开机键也没能让手机屏幕亮起。
“为什么打不开?坏了吗?手机坏了吗?”
温纸墨没好气道:“它就是没电了!姐!你到底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难不成还在想谢不辞?”
温砚现在没心思去想温纸墨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跟谢不辞的关系,她翻出充电器,连接上手机,看关机状态的手机亮起正在充电标识,才终于松了口气。
温纸墨恨铁不成钢:“谢不辞是不是出国了?你们分手了?你还放不下她?”
温砚:“不是,小孩子别乱猜。”
温纸墨冷哼:“我都听见了,你那个玩偶,你们谈恋爱了是吧?她帮咱们家那么多,那么尽心尽力,后来除夕夜还来咱们家找你,那时候你们就在谈了吧?还有我跟妈在洛海的时候……你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
温砚语气加重,带着警告:“温纸墨!”
“你跟谢不辞为什么分手?因为异地恋?她出国了?要是还有机会就回头去追啊,没有机会就把她放下啊,你又不主动去追,又不愿意把她放下,你以为一直守着你那破手机啃回忆,记着念着想着等着,她就会突然回来了?怎么可能啊!”
温砚:“够了。”
“我就是看不惯你现在这样!”温纸墨毫不退让:“你一直守着那些东西能忘得了吗?每天都得想吧?你就准备守着这些东西过一辈子?”
“……不会。”
温砚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已经在做脱敏训练。”
温纸墨:“有用吗?有用的话你刚刚还会反应那么大?”
“我知道该怎么做,”温砚沉默半晌,拿起手机:“很快了,我已经可以适应了……我会换掉它。”
她会放下。
她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她会理智,她不会把自己拖进感情的漩涡,一蹶不振。
她会忘掉谢不辞,走好自己的路。
一条,没有谢不辞的路。
*
三年后。
宿舍楼道里传来哒哒脚步声,戴着红色发箍的女生踩着拖鞋,推开408宿舍门。挂着“码农原厂培训基地”的小牌轻晃,在门上发出哒哒声。
“我回来了——打探到消息了!昨天救护车进校拉走那个,据可靠消息是通宵复习厥过去了,学校都不让说,还好我消息灵通!”
“去年好像也有,又是期末考惹的祸……早知道我就大一大二不偷懒了,学分不够,现在忙着找实习,还要分心应付那么多考试!还有我之前投简历,那个HR,我看他就是拿我刷KPI呢,非得遛我去面试,我后来打听才知道人都内定完了,亏我辛辛苦苦背八股!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已读不回!”
“还是找学姐内推靠谱点,你跟学姐打听打听,你们下学期什么打算?还回来吗?”
“考研,准备考金融,这辈子都不想学408了,本来就不想选这专业,我要早点脱离苦海。”
“我准备假期旅游半年去,回来考公上岸……”
热热闹闹的谈话间,宿舍门再次被推开,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进来:
“温砚,那就这么说定了喔!你陪我去听讲座!我真的对这专业没一点兴趣,可我家里非要让我学,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嘛……”
率先推门进来的人身量高挑,短袖衬衫半掖在浅棕三分裤里,戴着顶黑色鸭舌帽,低马尾随意用皮筋扎起,垂在脑后。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个穿着浅绿色小洋裙的女生,扎着高马尾,身上配饰搭配时髦新潮,化着精致漂亮的妆,手上还提着两杯奶茶。
宿舍里方才还热闹谈话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各做各事。
对于这两人,她们感官都很复杂。
对于史梦寒,是单纯的不喜欢。对于温砚,则是对学神只可远观的敬畏。
高压高考结束,又痛痛快快玩了一个假期,回来军训完,初次体会到大学生活,总该享受一番,谁能一下子把精力全投入到学习里边?
轻松的时间也就大一大二,这可是人生最后的轻松时刻了,总得健健身化化妆谈个恋爱约约会,去社团,去旅游,去剧本杀逛街看电影享受美食……
等到大三大四开始找实习写论文考研考公考编,就要开始面临社会的毒打,成为资本家的牛马。
可温砚好像不知疲倦,脑子里没放松那根弦一样,比机器还能抗压。好像不需要充电不需要休息,不止成绩回回第一,国奖拿到手软,还考了一堆证。
她们虽然也去图书馆学习,但中午或者周末总会在宿舍休息放松,追追剧打打电话,睡觉休息。
可温砚像个借宿的旅人,从不在这儿生活,也很少和她们聊天交流,只在这里睡觉。永远早起,永远踩着图书馆闭馆的时间点回来,然后戴上耳机继续学习,偶尔凌晨一点起来上厕所,还能看到温砚的床帘缝里透着点微弱的光。
她们一学期都不一定能考下来一个的证,温砚考了一堆。这学期还抽出精力做项目,参加竞赛,跟着团队一路拿下国奖,现在的履历都秒杀一大片毕业生了。
毫无疑问,温砚不是合群的舍友,但相处起来却很舒服。她从不给别人添麻烦,能帮的也会顺手帮,在她们提出借笔记抄作业时也从不吝啬。
即便不常见到温砚,即便她是被一些同学讨厌的卷王,即便看着她就会感觉到焦虑和自卑,宿舍几人对她观感也都很好,在温砚回来学习时也会放轻声音尽量不吵闹。
她们怎么也想不通,温砚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史梦寒讹上了!
她们宿舍有个大三出国留学的,搬走后空下来一个床位,恰巧这个史梦寒跟宿舍闹掰,闹到要换宿舍,就协调到她们宿舍了。
史梦寒是洛海本地人,学的工商管理,家里据说是开公司的,挺有钱,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趾高气昂颐指气使,总喜欢命令别人做这做那。
她们家境不算富裕,但也不算差。跟史梦寒不熟,也不图她什么,根本没人惯着她。这小公主受了气闹着要换宿舍,她们其实挺期待,但可惜被老师压下去了,也没换成。
她们把这小公主当隐形人,这小公主慢慢也就不搭理她们,后来大半夜胃痛吵着要人送她去医院,她们没人想管,是温砚放下耳机,把她背到医院的。
凌晨一点多,导员电话打不通,宿管又不肯开宿舍门,温砚拿了打印机旁的凳子砸锁,最终宿管怕她把门砸坏,才把钥匙扔给她。
——这是她们后来听到的版本,总觉得跟看上去清清冷冷,淡定从容的学神不太像。
温砚把史梦寒背下楼送到校医院,从那之后史梦寒就讹上温砚了,天天拉着温砚一起吃午饭晚饭,早饭不一起,因为史梦寒起不来。
回来换了学习资料,温砚就跟史梦寒一道离开。
史梦寒重重啧一声:“咱们进去之前她们还说那么热闹,咱们一进去就没音了,就是想孤立我们!”
温砚:“你但凡给她们买点零食,奶茶,或者说话不要那么颐指气使,她们也不会跟你关系这么僵。”
史梦寒冷哼一声:“狗腿子只要花钱就能有,她们对我爱答不理,还想占我便宜?不像你,你虽然一开始也不理我,有点讨厌。但当初我胃痛让她们送我去医院,她们都不搭理我,是你把我背过去的啊!”
“你肯定是想跟我做好朋友,又不好意思说,是吧!所以当初看我痛就背着我去医院,宿管不给开门,你还把门踹开了!”
史梦寒是洛海人,家里在洛海开公司,规模不算大,但在洛海总会有人脉,她交好没坏处。
可她从前,已经抱着这样的目的,去接近过一个大小姐了。她现在不缺钱,也不需要再以那种方式去接近谁,也不想再去接近谁。
温砚笑笑:“我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也没想跟你做朋友。”
史梦寒追问:“那你为什么帮我?你心善?你才不是那种人,以前你理都不理我!”
温砚:“可能是你那时候,让我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当初会帮史梦寒,不过是因为她在宿舍哭闹太吵,不过是因为她垂着眼睫毛掉眼泪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让温砚想起了谢不辞。
谢不辞。
分开四年,她好像已经可以平静地想起这个名字,平静地回忆谢不辞的样子了。
她来到洛海,来到了谢不辞长大的地方,从一个没有谢不辞的地方,来到另一个没有谢不辞的地方。
史梦寒好奇追问:“是谁?你妹妹吗?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当初还来看过你。”
温砚:“不是。”
史梦寒的话题总是很跳跃,没得到答案也不会纠结:“温砚,你真不打算保研?就你那个成绩,专业跟体育都拉别人一大截,保研轻轻松松嘛。”
温砚戴上蓝牙耳机,开始播放英语文章:“嗯,不保研,准备直接工作。”
“做自媒体啊!温砚,你长得很上镜啊,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吧,所以为什么不做自媒体?”
温砚:“我不喜欢对着镜头。”
“温砚,你家里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我看起来像有钱人吗?”
“有时候蛮像的,有时候猛一看你,有种我在宴会上看世家千金的感觉……”
温砚笑笑,没有说话。
她跟谢不辞相处过的时间算不上长,可却很熟悉。或许太熟悉,或许那后来的四年里回忆过太多次,以至于不自觉沾了谢不辞的习惯?或者潜意识里的向往让她模仿?谁知道呢。
史梦寒:“对了!听说这次邀请的就是洛海世家千金,还是从国外回来的,不过世家千金嘛,谁没出去渡过几层金?”
温砚一怔:“讲座的人叫什么?”
史梦寒:“我记得好像是叫,钟珊?我听说过她,她家在洛海是金字塔上层,够不到顶层吧,但也很厉害了……”
温砚刚刚提起来的心重新落下去,有些自嘲地低头一笑。
她们凭借成绩,从天南海北交汇于同一个大学,可实际上人生来的起点就已经严苛划分,要想翻越,需得付出成百上千倍的努力。
跟史梦寒走进大教室落座,教室里已经乌泱泱坐了不少人。
史梦寒把奶茶放到温砚手边:“等会儿开始了我录点视频,给我妈发过去,我们待半小时就溜!”
温砚嗯了一声:“我戴耳机开降噪,走的时候叫我。”
她重新调整听力播放进度,用符号,缩写在纸面零散记录关键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砚聚精会神翻译耳机里的英语演讲,对外界变化毫无所知,直到史梦寒推搡她的胳膊,伸手摘下她的耳机。
温砚眉头轻皱侧头看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一道熟悉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传入耳中。
“温砚同学。”
熟悉到近乎幻听的声音,将她钉在原地。
“请讲一讲,你对于理性投资的认知*,和经验。”
温砚缓缓转头,目光自下而上,越过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目光,落在讲台那人身上。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同一座城市,翻过旅程阶段的篇章,就不会再见。
这个世界又很小,小到横亘千万人潮,地域万里,数年光阴。
仍旧能再度重逢。
第54章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接替讲座的讲师太好看,好看得摸鱼走神的学生都忍不住盯着她,偷偷用手机录像。
一场讲座很无聊,可声音好听的大美人讲座,别管能不能听懂,感不感兴趣,光看脸听声音都能专注几分。
瞩目的讲座中,讲师忽然提问,目光所在的方向又那么明显,他们顺着讲师的目光往后看,很轻易就能看见那唯一一个戴着耳机,低着头,被旁边同学轻拍提醒的人。
他们当然不认识温砚,就算是一个专业,他们也认不出别班学生。可这不影响他们好奇,好奇这位讲师为什么能叫出这个学生的名字。
难道是私底下认识?
几乎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在看温砚,温砚却没有丝毫发觉,只怔怔望着谢不辞。
史梦寒以为她是不知道答案,手肘轻撞温砚,压低声音提醒:“理性投资是基于深入分析,合理评估和谨慎决策的投资方式,核心是避免情绪化决策……”
“经验你就说考虑自身财务状况,风险承受能力,投资目标市场环境,不盲目跟风什么的……温砚?站起来回答啊!”
温砚后知后觉,撑着桌子起身,史梦寒的提醒在耳边回绕,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那些回答。
“……抱歉,我不知道。”
“不知道?”
讲台上的人轻轻一推金丝镜框,教室内灯光在她的镜片上折射出白光,将所有情绪一同掩藏。
温砚垂在桌面的手指攥紧,垂下眸子静默不语,谢不辞轻敲桌面,似是不虞。
“这些我刚刚讲过,从一开始你就没抬眼,是我讲得太无趣,让你提不起一点兴致?”
温砚低垂的眸子轻颤,抬眼看她:“抱歉,不是。”
谢不辞定定看了她几秒,似乎对她失去兴趣:“好了,罚你站到我讲完这部分吧。”
温砚没有说话,默认接受,谢不辞也没再看她,继续讲座。
教室内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我想起来了!这个温砚,我好像在表白墙上看过几次,我记得是计算机挺出名的一个大神……”
“长得真漂亮,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讲师,这讲师到底是谁啊?年龄看着也不大,怎么人家都是上台讲座的成功人士,咱们还在苦哈哈准备期末考……”
“不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讲师怎么知道温砚名字的?她俩是私底下认识吗?”
几分钟后谢不辞讲完这部分内容,却没提让温砚坐下。
史梦寒拉她胳膊:“已经讲完了,你坐啊温砚!”
温砚没说话,也没坐下,她垂眸盯着挤满了缩写和符号标记的本子,另一只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仍旧放着听力。
她努力集中精神,想去听耳机里的英语演讲,却怎么也听不进脑子里。
谢不辞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洛大?史梦寒不认识谢不辞,也只是听过钟珊,让她来陪着听讲座,碰到谢不辞,应该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意外见到了谢不辞?
谢不辞知道她在洛大吗?谢不辞查过她吗?谢不辞是……故意来的洛大吗?
二十分钟后,谢不辞又讲完一部分,轮到问答环节准备点人回答,仿佛才发现温砚还站着:“你怎么还站着?坐吧。”
温砚默不作声坐下。
等其他人打量的目光移开,史梦寒终于能放心跟温砚聊天,凑过去压低声音问:“温砚,你跟那个讲师认识?你们有矛盾?她是不是想报复你才让你罚站?她又不是咱们的老师,凭什么让你罚站!她也太坏了,亏她长那么好看,结果是这样的人……”
罚站?就凭她对谢不辞做的那些事,单单罚站能轻易抵消?如果说是报复,未免也有些太轻。
是因为不在意?还是这只是开始。
温砚沉默片刻:“你不是说来讲座的人叫钟珊?她是钟珊吗?”
“她不是钟珊,钟珊讲到一半说有急事走了,”史梦寒嘀嘀咕咕,翻出手机,打开班级聊天群给她看记录:“你看,老师在群里发的信息,主讲人就是钟珊,这个是后来接替钟珊讲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背景。”
接替?钟珊和谢不辞什么关系?合作伙伴?朋友?
谢不辞和钟珊同是洛海上层圈子的人,一同留学后成为合作伙伴…朋友,再正常不过。
温砚盯着史梦寒手机里那张讲座海报,海报上的女人笑容明媚,面容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大波浪给她添了几分成熟气质,下方则是一条条瞩目履历。
是她再努力,也难以企及的履历。
这才是谢不辞应该接触的人,这才是能跟谢不辞成为朋友,伙伴,战友的人。
“可惜了,本来还想听完一半跟你一起跑,我还约了做美甲呢!但现在她肯定盯上你了,你一跑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温砚:“你走吧,不用等我。”
“不好吧?”史梦寒有点意动,又忍住了:“还是我让你陪我来听讲座的,我先走不太好。”
“不是约了美甲?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再找机会走。”
温砚不准备提前走,逃跑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把自己推进全然被动的局面。
史梦寒犹豫了一会儿:“那我真的走了哦?”
“嗯,快去吧。”
史梦寒扑抱住她一下,温砚下意识按住史梦寒推开,往讲台上看,对上谢不辞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
谢不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目光相接没几秒,勾了勾唇角,语调平稳继续讲座。
“那我真的走了哦?温砚你真好!晚上我请你吃饭!”史梦寒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猫着腰从后门离开。
直到史梦寒离开,温砚的目光都没从谢不辞身上挪开,她企图从谢不辞身上找到一星半点的情绪泄露,可惜没有。
谢不辞滴水不漏,有条不紊地继续讲说,没有半点其余情绪。
讲座结束后是答疑互动环节,学生们正经问了几个问题,就开始起哄问别的。谢不辞只回答了一两个,面对那些问题就不再回复。
主持老师看时间气氛差不多,上台进行总结发言,感谢了一串人,然后宣布结束。
志愿者开始清理场地,收拾设备桌椅,摄影师跟学生会干部对接,挑选宣传素材,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则拿着两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凑在谢不辞身边说话。
谢不辞收了礼盒,看见温砚起身出门,随口应付老师两句结束对话,略微加快脚步往教室外走。
走出教室,目光所及仍旧有零散来往的学生,走廊里却已经没了温砚的身影。
谢不辞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起,唇瓣紧抿,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你在找我?”
谢不辞脊背僵直,数秒后缓缓转身。
时隔四年光景,她终于又一次,在触手可及的距离,见到了温砚。
沉默几息,她问:“……难道不是你在等我?”
温砚从后门出去没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往里看。视角原因,谢不辞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谢不辞。
她看到谢不辞匆匆结束话题,低头收拾东西往外走,才从教室后门外绕到前门门口,问出那句话。
温砚靠着门边的墙:“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
“我也没想到,”谢不辞说:“你选了洛大?我以为你会避开洛海。”
温砚:“洛大计算机很出名,离平昌也不算太远。你呢?怎么会来洛大?”
谢不辞:“钟珊被邀请来讲座,讲到一半公司有事,临时回去,我来替她。你现在看起来过得不错,家里人都还好?”
“还好,我妹考了省内大学,我妈身体也恢复得不错。”温砚问:“你跟你家人呢?”
她们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普通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普通寻常的话题,谁都没有半分失态,仿佛谁都已经彻底放下,所以能如此淡然平静。
谢不辞:“都还好。你怎么会来听讲座?现在学的什么专业?工商?金融?”
温砚:“学的计算机。你这次回来待多久?以后留在洛海发展?还是回国外?”
谢不辞没有回复:“我的第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既然学的计算机,为什么来听对你没用的讲座?”
明明不是同一个学院,明明不需要来听这场讲座,偏偏来了……为了那个史梦寒?当初为她砸宿舍门,背她去医院,一起吃饭,同一个宿舍,还买一样的奶茶,陪她听没用的讲座?
温砚回答:“陪舍友来听。”
谢不辞:“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不止是舍友吧。朋友?女朋友?”
那个专业学习很烂,家里没几个钱还嚣张跋扈的,史梦寒?
温砚:“谢老师对别人的八卦这么感兴趣?”
“不是谢,是许,许不辞。”
谢不辞道:“你不用那么警惕,从前是我们年轻不懂事,现在都过去了。你从前总喜欢说些歪理骗我,但有一句话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
“我不是谢不辞了,温砚。”
谢不辞曾一遍又一遍在温砚耳边告诉她,“我是你的”。
谢不辞是温砚的,谢不辞喜欢温砚,谢不辞爱温砚,谢不辞要跟温砚在一起一辈子。
她已经不是谢不辞了。
谢不辞说:“都过去了,温砚。”
那些承诺,那些誓言,那些属于谢不辞和温砚的情感……又和许不辞有什么关系。
她们目光不转地盯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回答,声音,与表情里,捕捉到什么信息,近乎剑拔弩张的交锋气势,在无声的沉默里蔓延。
数息后,温砚终于开口:“嗯,都过去了。”
她迎着谢不辞的目光,神色坦然,看不出半分撒谎痕迹:“舍友,朋友,女朋友,都没错,她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你现在的眼光,很独特,”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谢不辞神情仍旧平静:“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车内放着流行乐,钟珊放倒驾驶座躺在上面,跟着流行乐的节奏轻哼。
几分钟后,车门忽然从外打开,密闭空间被打破,音乐声泄出去,音量瞬间变小。
钟珊懒洋洋睁开半只眼,看向坐进副驾驶位的人,拉长语调:“怎么着?终于见完你那放不下的小情人了?”
谢不辞一言不发坐进副驾,把礼品盒丢给钟珊:“拿回去给你妈交差吧。”
钟珊接住翻看:“怎么有两个?这玩意儿还买一赠一?哦,有一个是你的,不错嘛辞老师,没准备都能直接上去讲座,我看你别创业了,去当教授多适合?”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见完你那小情人感觉怎么样啊?”
谢不辞:“就那样。”
钟珊双臂环抱,学着谢不辞的神态,唇瓣紧抿,绷着脸垂下睫毛,重复她说的话:“就那样。”
三秒破功,钟珊把礼盒扔到后座,调直驾驶位,嘴里阴阳怪气:“就那样就那样就、那、样~”
“也不知道是谁从一张糊得不行,拍了那么多人的照片里一眼把人认出来。放大看温砚都快成像素小人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来,是不是她化成灰你也能认出来?还说自己放下了,啧!”
“照片才给你发过去多久?会议刚结束吧?衣服都没换就来了,这学校教室又不比公司,我都快被热死了,你去那么久怎么没给你热成傻子?”
谢不辞:“你开不开车?不开让我来。”
“急了?听不得?怎么着准备再续前缘?那四年没受够罪?我看恋爱脑也是病,就该把你丢回精神病院好好治治!”
她跟谢不辞相处也小五年,是同学,是舍友,是一起创业的合作伙伴。她自认跟谢不辞算好朋友,但谢不辞从不告诉她跟温砚的事。
即便不说,那些年里谢不辞是怎么过来的她都看在眼里,随便打听打听问问许镜心,也能猜个大概出来。
不就一个高中认识的对象吗?才谈多久?就把谢不辞害成那个样子,简直就是祸害精。
钟珊喋喋不休:“她就是个渣女!她就是渣女!渣女!你可别再把自己陷进去!别想着吃什么回头草,一根烂草有什么好吃的?四年了谢不辞,你非要跟她纠缠下去,还想再耗几个四年?生活不是话本子,不是简简单单‘四年后’三个字,就能略过一千五百多个日夜,三万六千多个小时!”
看谢不辞沉默不语,钟珊火气更大:“……早知道温砚在里边,我就不给你发照片了,早知道你见了温砚是这个样子,我就不让你顶我讲座了!你不是说你要报复她吗?哄我骗我的?”
“我放下了。”
谢不辞终于开口:“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放下了。”
她和温砚才一起相处了多久?满打满算,甚至连一年都不到,可她们已经分开四年了,分离的时间,要比在一起的时间多出太多太多。
其实她跟温砚,没什么刻骨铭心的相处不是吗?她们的相处太平常,平常到每一天,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都能隐约与回忆重叠。
平常到每一分每一秒,谢不辞回头时,都觉得温砚还在她身边。
她送给温砚,而温砚卖出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被许镜心购回送到她面前,当着她的面全部销毁。
毁掉过往很容易,可毁不掉忘不了的,是扎根在呼吸,心跳,血液,脉搏中,无法剥离,无法抹去的千千万万个平常。
许镜心,钟珊,她们都说,时间会抹平一切……四年算长吗?如果算,那她们说的,又是错的。
“我放下了。”
谢不辞说:“只是,看不惯,她这么快找了女朋友。”
钟珊倒吸一口气,猛地咳嗽几声:“不是?女朋友?不是吧?这才多久?她找的谁?她跟你谈过之后还能找谁?现女友得多好啊?能让她这么快放下你?”
谢不辞脸颊肌肉微微颤动,下颌紧绷,从唇齿间压出一声轻嗤,语调轻蔑缓慢:“是她现在眼光,烂得出奇。”
钟珊心想眼光最烂的明明是谢不辞,把这句话憋回去,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她现在都有女朋友了,你总不能去当小三。她是该实习了还是该毕业了?”
反正就是个学生,报复起来也花不了多少力气,钟珊提议:“你看她去哪个公司,我给她添点麻烦,给你出气,把这事儿结了,你就别再想她了。”
谢不辞盯着她:“我没说过结束。”
没有结束过,所以那个谁,才是讨厌的臭小三。
钟珊赞同:“当然不能就这么结束!所以你准备怎么办?打算怎么报复她?我看要不把她放咱公司,放我眼皮子底下,我替你出气。”
谢不辞转移话题:“学校老师传话,说副院想给我们准备接风宴,问我们时间安排。”
“人家落不着给咱俩接风吧?”钟珊被暂时转移注意力,啧了一声:“我看这是瞄着你妈后边那位,想从你这儿牵桥搭线呢,你要去啊?不过人家毕竟是副院,咱们好像也不好拒绝。”
谢不辞:“嗯。”
*
“温砚你真不跟我一起吃饭啊?不是说好了晚上我请你吃吗!”
温砚:“导师之前帮我联系了学姐,今晚学姐有空,约出来见面聊聊内推的事。”
史梦寒嘀咕:“我家也是开公司的,实习什么的,我可以让我姐给你盖章啊!以后你也能去我家公司,我保证让我姐给你开高薪!到时候我还能去找你玩。”
温砚咬着皮筋,扎了个高马尾,拿上手机:“我不一定一直留在洛海,时间快到了,导师说开车带我,我先走。”
史梦寒:“喂!你鸽我一次!得赔我三顿!”
温砚头也不回挥手,匆匆下楼到西门,导师落下车窗朝她招手。
温砚赶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三十分钟后,车开进停车场,温砚跟导师一块出来,被带进园林宅邸,走在在小路上,温砚迟疑开口:“老师,我们跟学姐约在这里吃饭?”
……她来洛海已经三年,自认也算了解洛海,却从不知道洛海还有这么个,漂亮的跟景区一样的,饭馆?园林?温砚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
导师:“是这样,你学姐临时有事儿来不了,我带你去见两个更好的门路。”
温砚很快想起谢不辞和钟珊,唇瓣轻抿,脚步略缓,正思索借口时,目光却不经意穿过清澈湖面,扫到斜前回廊。
回廊檐上吊着精致纱灯,微黄的暖白色灯光映照下,一道熟悉身影倏然撞进眼中。
新中式的黑色衬衫,玉石扣子坠到最上一颗,肩部垂下披肩似的轻薄罩纱,衬衫衣料在灯光下闪着细密珠光。裙摆似的白色长裤外点缀水墨竹节,长发用簪子挽在脑后,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像副清隽水墨画。
温砚不自觉停下脚步,被导师喊了一声:“小温,傻站在那干什么?走啊!”
这一声引来回廊下的注目,纷纷看向此处,温砚目光猝不及防对上谢不辞,停顿几秒,知道逃不了,抬脚跟上去。
跟进回廊,温砚这才注意到谢不辞身边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年纪跟她相仿,大波浪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脸上挂着明媚笑容,与谢不辞并排走,是她在海报上看过的钟珊。
走进包厢依次落座,温砚站在一旁,等到最后,圆桌只剩下谢不辞右手边一个位置……她只是个学生,在场还有几个主任,什么时候轮到她坐这位置了?
钟珊看着她笑了下,指尖轻点那空座:“怎么不坐啊?温砚是吧?刚刚还提到你呢,说你特别优秀,现在该实习了吧?来我们公司,我们正准备启动人工智能项目,很需要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啊。”
温砚沉默几息,在谢不辞旁边坐下,礼貌婉拒:“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我的目标从业方向是机器学习,不是人工智能,已经找好目标公司了,等到期末结束就准备去实习。”
导师开口劝阻:“小温,你是很优秀,可大公司不缺优秀人才呀,去了也学不到核心技术。陌生公司哪有熟人公司好呢?咱这行业还容易被性别歧视,许总公司就不一样了!不如先跟着钟副总干,这两个方向工作内容有重叠的,人工智能工作范围也更广,你去学习没坏处。许总的公司发展前景好的不得了,又有政。府扶持,这么好的机会你干什么放弃?”
钟珊笑眯眯添了把火:“我们辞总和小温以前特别熟,高中还做了好久同桌呢。老师放心,小温交给我们肯定不会被亏待。小温要是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也可以跟小温一起进来实习嘛,毕竟小温这么优秀,她的好朋友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副院接话:“许钟两家教出来的女儿,带出来的公司,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起来啊小许,最近许董很忙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哈哈。”
温砚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谢不辞身上。
谢不辞原本垂着眸子,指尖绕着茶杯敛口打转儿,闻声稍稍坐直,看向副院:“我刚从国外回来,等回家问问,尽早给您准信。”
副院笑容更真实了些:“客气,客气了,你这刚回国,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开口,咱们学校人才济济呢,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嘛。”
气氛融洽中,温砚垂眸。
谢不辞说过去了,放下了,这就是她说的过去和放下?
那还做这一场局把她引过来?
一桌子堪比国宴的菜摆上来,副院招呼着动筷,吃过几分钟敬开场酒,敬完开场酒又开始相互敬酒。
钟珊敬了温砚导师一杯:“明天就要会见几位国外合作伙伴,开始接洽新项目,我们这儿人手不足,能不能向您提前征调一下小温?”
“当然没问题!早接触早学习,好事呀!”
导师爽快答应,随即又叮嘱温砚:“小温一定要虚心,认真学习,才刚要大四就跟着两位接触核心项目,这起点太不一般了,你前路可比你学姐宽敞得多!到公司一定要认真学习,不要辜负小许总和钟副总的看重栽培……还不赶紧敬钟副总和小许总一杯?”
钟珊看她,眉头轻挑:“小温,好像就开头喝了一杯吧?这么不喜欢喝酒?可工作了应酬少不了喝酒呢,你这酒量得练练呀,来,我先敬你一杯。”
钟珊敬了,桌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敬酒。
温砚在酒吧干过一段时间,却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酒味儿。但在场身份都比她高,他们先喝了,温砚哪里能拒绝?
桌上一人一杯,也够温砚好受的。
喝到第六杯,温砚颈侧的红晕已经烧上脸颊,钟珊拿起酒杯,还没开口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谢不辞忽然开口:
“够了。”
钟珊眉头轻挑,慢悠悠放下酒杯,桌上气氛安静下来。
谢不辞起身离开座位,攥住温砚手腕,强行把她拉离座位,头也不回往外走:“她要吐了,我带她出去。”
第55章 温砚最好,乖乖回来。
温砚几乎被谢不辞拖拽着离开。
包厢门在身后合上,将所有声音一并封压,温砚身体乏力头晕眼花,她扶住木质围栏,用力甩开谢不辞攥着她的手。
夜晚的风从前方湖面扑过来,吹动谢不辞衣服上轻薄罩纱,与半披的黑色长发。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酒意蒸腾出的燥热,被包厢外的凉风稍稍压下,喉咙里像是有团火在烧,风滚过喉腔,一片刺痛,冷热交替下,肠胃仿佛也开始抽动,一阵阵反胃呕吐感上涌。
数息后,温砚忽然笑了一声:“你比许镜心,厉害点。”
当初许镜心在包厢逼她吃菜,如今谢不辞设局逼她喝酒。哈,该说什么?这两人不愧是亲母女?行事作风,手段,折磨人的方式都像。
谢不辞抬眸:“什么意思?”
酒精蒙藏理智,放大了她的情绪,温砚没回答谢不辞的问题,靠在栏杆上,居然还笑得出来:
“夸你呢,许总,我这才喝了几杯?您怎么就喊停了?还不够吧。当初灌温义全都灌了几十瓶,喝到吐饭吐血,吐完接着灌吗不是?”
她佯作恍然:“哦,明白了。您怕我吐包厢里恶心,带我出来吐,吐完再让我进去喝,是这样吧?许总。”
“然后呢?这次之后呢?气能消完吗?估计不行,要不怎么让我去你们公司?到时候还准备干什么?反正我也跑不了,提前说出来让我开开眼。”
谢不辞垂在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神情仍旧不变:“你想多了。”
“想多了?”温砚重复这三个字,低头笑:“既然您说是我想多了,那么我信您让我去公司,是真的因为需要技术人才,而不是想逼迫我,留我在身边故意报复。既然如此,您想要什么样的人才我都可以给您推荐,但你们的公司,我不会去。”
谢不辞定定看了她几秒,问:“为什么?”
温砚:“为什么?专业方向不合,发展城市不合,上司和我有私人恩怨,以及,我讨厌酒桌文化,更讨厌灌酒的领导,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还不清的欠款和看不到头的生活,要靠被碾在地上的尊严维持。她习惯过,适应过,接受过,可那不代表她喜欢。她从来不喜欢,她讨厌,憎恶那些低着头讨生活的过去。
在她好不容易挣脱一切,在她终于摆脱困境,在她终于能慢慢放下,在她即将翻篇,迈入新生活的时候。
谢不辞回来了。
她曾经许诺了谢不辞那么多,哄骗谢不辞喜欢她,利用她,最后又权衡利弊抽身离开……谢不辞恨她,报复她,要她还钱,要她滚出洛海,哪怕像对温义全一样,把她抓住关起来让她付出代价,也都是理所应当。
许镜心,钟珊,谢承业,他们这些人多有能耐啊?他们有钱,有人脉,有地位,温砚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无人在乎,所以可以不顾她的意愿,用她最讨厌的方式逼迫她。
可谢不辞怎么能这么做呢?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她是许不辞。许不辞同样有钱,有人脉,有地位,许不辞和许镜心,钟珊,谢承业之流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是谢不辞,从前的谢不辞会因为在乎她,因为想得到她的爱而妥协,让步,尊重她的意愿想法,可面前的人不是。
现在站在面前的是许不辞,是不在乎她的,只想报复的许不辞。
所以许不辞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复仇者难道还要顾虑被报复的人,想要什么方式吗?
可她不能坐以待毙。
许镜心不会同意她们在一起,她不想永远陷在麻烦里,她不该,和谢不辞继续纠缠下去。
肺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温砚感到呼吸困难,她逼迫自己迎上谢不辞的目光:
“说到底当初跟谢不辞分开,也不全是我的责任,不是吗?撞得头破血流被迫同意,跟主动接受,结局有什么不同?谢不辞要恨也该恨让我们分开的人,而不是把所有矛头调转到我的身上。”
她像个商讨合约的商人,冷静而理智:“当然我也承认,我的决定确实违背了约定,给谢不辞造成伤害,我会尽力弥补赔偿。您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但像今天这种酒局,这种威逼戏码,我不会再陪您玩第二次,”温砚笑笑,忍着刺痛的嗓子,开玩笑般威胁:“相信许总的母亲,也不想看到她女儿又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如果谢不辞坚持要纠缠,她只能去找许镜心,许镜心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你说得对,当初错不在你。”
“你没错,你只是冷静,你只是理智,你只是看的太清,你只是…没那么在乎我。”
谢不辞避开温砚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颤动:“你没那么在乎我,可你跟我说得太好了,温砚,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你不会应允的承诺,给过我太多。”
“你要我相信你,信任你,我相信了。”
温砚唇瓣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可以冷静理智地面对许不辞,可一旦许不辞露出一点谢不辞的影子,一旦对话模式回到熟悉的记忆中,她就没办法立刻说出冷酷的话。
谢不辞静默几秒:“我确实想过报复你,四年太久,我经历过太多,想了太久,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跟你谈话,这难道不能证明我已经放下很多?”
“可我们才分开多久?你这么快就能完全放下,进入下一段恋情?脾气再好的人都会生气。我确实想报复你,是我指使钟珊灌你酒,刚刚的酒算报复,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但,报复结束。”
温砚没想到谢不辞会这样承认,她准备好的说辞就这样卡在嘴边,半晌后才问:“报复结束?所以你接受我不去你公司?”
“不行,”在温砚眉头皱紧前,谢不辞开口:“报复结束,但你说了要给补偿。我不需要赔偿金,但我需要你帮我,让我放下这段执念。”
温砚:“……什么意思?”
“陪伴,我需要你的陪伴,完成我们曾经约定的未来,让我体会那是什么感觉,因为没体会过,那样的未来在我脑海里太完美,太吸引人。”
谢不辞说:“吸引到没办法放下,是因为没拥有过,所以我要你让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温砚没功夫去思考陪伴能不能放下执念,她的注意都被谢不辞话里的意思吸引,匪夷所思发问:“你是要我跟你谈恋爱?”
“不谈,”谢不辞说:“你可以理解成演戏,和我相处一段时间,你的职务是我的助理,满足我的陪伴需求。”
温砚觉得自己被酒麻痹的脑子都清醒了:“陪伴要求?助理?这是洛海,你妈眼皮子底下,你还要跟我搅和在一起,你疯了?”
谢不辞:“许镜心让我回来见你,她要看我能不能在面对你时冷静理智,我把你调到身边当助理,你需要配合我,让她放心,相信我已经彻底放下,能够冷静面对你。”
谢不辞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温砚无从分辨她话里真假,可她仍旧觉得荒谬:“那你不该是远离我不来找我?让我当你的助理,满足陪伴需求…你妈怎么可能觉得你是冷静的?”
“只是陪伴需求,”谢不辞看她:“你在想什么?接吻?做。爱?只是陪伴,连拥抱也不是必要。生活助理同样会全天陪伴,我只是要你做生活助理做的事。”
谢不辞慢悠悠道:“公司董事长是许镜心,你也说了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你觉得我们能做什么?一旦有任何越线行为,她一定会立刻把我们分开,然后重新把我关到国外。”
她没告诉温砚,只要她保持理智,不给温砚任何权力,许镜心不在意温砚做她的情人,床伴……温砚把许镜心当做最后一张保命底牌?她乐意见到。
她期待温砚找上许镜心的那天,那时候温砚应该已经决心要离开,没有转圜余地?那很好,她可以尽情做想做的事,不必再有任何妄想和顾忌,也永远不用担心温砚离开。
温砚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不是冷静理智?温砚,你应该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答应我的要求。我曾经在你身上的花费,送给你的那些东西,医疗,礼物,人手,你觉得你要攒多久,工作多久才能还清?”
“何必浪费十几年时间用来还债?”谢*不辞神情淡然自若:“只是半年,温砚。半年后我会去国外,届时一切一笔勾销,你随意离开,我不会阻拦。”
温砚没有立刻同意。
“就当是为了谢不辞。”
谢不辞适时示弱:“就当是看在她,那么喜欢你,曾经为你做过那么多的份上。”
“温砚,你总要离开,既然什么都不肯留下,也别让她背着执念。”
温砚沉默几秒:“你那个朋友对我意见很大,你确定我在你身边不会沾一身麻烦?”
谢不辞唇角微不可察弯了下:“我会和她沟通好,你不喜欢这种场景,以后不用陪我参加,结束时接我就好。”
温砚:“工作时间是什么时候?”
谢不辞:“时间内容和正式生活助理等同,我不会强迫你做工作职责范围外的事,工作空闲时间你可以自己安排。”
只是生活助理?只是陪伴?只有半年?许镜心默许?一切一笔勾销?彻底了结她跟谢不辞的事?
拖延一段时间,等大三期末考结束,如果情况不对,她可以直接离开洛海去其他城市。她的履历足够进入大厂公司,过一年毕业更是天高海阔。
至于谢不辞到时候会不会放她走?大不了到时候联系许镜心,许镜心总不会坐视不理。
好像不管怎么看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她时刻保持清醒,相处一段时间……或许她们两个都能真正放下,释怀。
温砚安静几秒,发问:“如果我现在就想走呢?陪酒应该不在生活助理工作范围内吧。”
谢不辞:“明天到岗,我会安排人准备好合同,你可以先回学校。”
温砚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甚至想不明白,她跟谢不辞到底是怎么从剑拔弩张,一句句谈到这里,最终敲定这份奇怪交易的。
她语气略带迟疑:“…那,我走了?”
谢不辞问:“需要我叫车送你吗?这里不好打车。”
温砚:“不用,我叫个网约车。”
谢不辞颔首:“把我的微信加回来,我给你报销路费,明天派车去学校接你,带好行李。”
太怪了。
被她删掉的前女友神情平静,让她把微信加回来,还说要给她报销路费,明天接她。
温砚胡乱应声,匆匆离开,走出回廊上了青砖小路,不知怎么忽然回头看了眼。
谢不辞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回廊处空空如也,没有人在盯着她看。
她莫名松了口气,心底又有些怪异的酸涩,收回目光,循着记忆从月洞门离开。
她走后不久,另一处前方栽种影绰竹林的山石后,缓步走出个穿着似水墨一般的女人,她盯着那道月洞门看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不辞!”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谢不辞!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钟珊靠着雕花木栏,看不远处的谢不辞:“出来这么久一直不回来,怎么就你一个?那个温砚呢?”
谢不辞折返,往回廊入口走:“她走了。”
钟珊在回廊上跟着她走:“不是,走了?包厢里那么多人,她一声不吭就走了?也太不懂规矩了吧?这是跟你吵架了?”
谢不辞:“我让她回去了。”
“回去?你让她回去干什么?”钟珊啧了一声:“联系她导师要人的是你,让她来这儿的也是你,口口声声要报复的还是你。那么点儿个小酒盅,六杯倒一块儿也才多少?连第七杯都没喝,你就急匆匆把人带走?”
谢不辞:“差不多行了。”
“这是差不多?不说以前咱俩被灌过多少酒,就这次酒桌上我喝了几杯?不比她喝得多?怎么不见你说差不多?我看你妈说的真没错,不看着你,你又要一头栽进这烂坑里!”
谢不辞:“不想喝我们就走。”
钟珊:“先别说这个,我问你,让她来公司的事是不是黄了?你这边辛辛苦苦要人,酒桌上又把人拉走,她知道你在乎她了吧?是不是跟你甩脸子说不去了?呵,白忙活了。”
“没有,”谢不辞说:“我跟她谈好,来当我的生活助理。”
钟珊呆愣几秒:“……生活助理?技术岗她都不愿意去,她能答应当你生活助理?你怎么让她答应的?你该不会去巴巴求她了吧?”
谢不辞轻声道:“我是在给她机会。”
“别嘴硬了你,”钟珊眉头一拧:“不对,你让她当你生活助理干嘛?要收拾她得给她发最多最难的任务,绩效评估打低分,不给晋升机会,功劳给别人,开会骂她几句,搞坏她设备文件,纂改她数据,给她加点工作障碍……”
谢不辞抬眼看她:“公司名声不想要了?”
钟珊嘿嘿笑:“说着玩玩,嘿,你没生气,没心疼她受罪,还觉得公司最重要,不错,看来恋爱病毒还没完全侵占你大脑。”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把人放到公司有得是办法收拾,但你让她当生活助理……你不会真的还没放下她,还想跟她破镜重圆吧?”
谢不辞说:“她很有能力,放到公司……”
钟珊打断她的话:“你压着,我压着,她再有能力也翻不了天,谢不辞,你这是借口。”
谢不辞:“我不想她接触任何机会,权力,人脉,资源,我要让她只能围着我转,让她喜欢上我,然后再甩了她……这个原因够你交差了。”
知道谢不辞不想说的她也问不出来,钟珊比了个ok:“行吧,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别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耗费太多感情,别做赔本买卖。谢不辞,你不该在她身上耗下去了,不值得。”
谢不辞没有说话。
不值得?不想要的东西才是不值得。她想要温砚,那么一切行为,只要最终能把温砚攥在手里,就是值得。
温砚要她交付信任,要她坦诚,要她尊重理解包容,她说这是得分点,是能让温砚爱她的答案……她曾经明明做到,可仍旧不能阻止温砚离开。
所以温砚是错的。
许镜心当初说的话,给她看的资料,她什么都不全信,可现在看来,许镜心有句话说得确实没错。
只有财富和权势,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一切。
拥有这些,她可以轻易给温砚打造乐园,让她沉溺,让她迷恋。她可以不动声色慢慢侵吞,引诱温砚重新回到她的领地之中。
假使温砚想要逃,她也能把温砚困住……没有爱没关系,离开温砚的那些日子,她慢慢发现,自己没那么期待温砚的爱了。
如果爱的代价是放手分离,而非陪伴,那爱就是错误的,她可以不要。她只要温砚在她身边,温砚愿意很好,不愿意也没关系。
温砚会回来的。
温砚最好,乖乖回来。
*
打车回到校门口,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温砚看着导师发来的问候关心,忍着烦躁报了平安,往宿舍楼走。
快要走到宿舍楼时,忽然有个电话打进来,温砚看着那串显示洛海本地的陌生电话号码,心跳漏了一拍。
她唇瓣轻抿,犹豫几秒,还是上滑接听。
大大咧咧的催促声从电话里传出:“您好外卖到17栋楼下了,麻烦下来拿一下。”
温砚面无表情:“打错了,我没点外卖。”
“姓温是吧?手机尾号2875,不是你的?”
温砚一怔,迟疑的时间里,对方又道:“是你是吧?那给你放楼下了啊,早点下来拿。”
电话被挂断,温砚加快脚步往宿舍楼走,晚上十点,宿舍楼外的外卖不多,有的是生活用品,有的是果切,还有部分夜宵。
温砚找了找,翻到写了自己名字和手机号的外卖。
温砚打开外卖袋看了眼,平着横放的是几盒奥美拉唑、美他多辛一类护胃醒酒的药。
药下面是外卖粥,不是什么贵到会挑起她敏感神经的东西,看外卖单信息,只是学校外面的粥铺,简简单单一碗鸡丝粥和几个小包子。
她在酒桌上没吃什么,喝的酒其实也不算多,跟谢不辞谈了那么久,又一路回来,神智已经清醒,肚子确实有点饿。
缓缓吐出一口气,温砚拎着外卖上门。
她早换了新手机,原本跟谢不辞的聊天记录这手机上看不到,现在聊天页面还是简简单单一条加上好友的通知,犹豫片刻,正纠结要不要发个消息时,对面忽然转来一笔钱。
一笔没超出太多的路费。
温砚心情复杂,莫名有种被温水煮着的感觉,她没收,也没回谢不辞消息。
图书馆十点闭馆,宿舍十点半关门。她平常就经常在图书馆学到闭馆回来,今天回来得甚至还算早。
拎着外卖进去,史梦寒惊呼一声:“温砚!你怎么才回来?吃饭吃这么晚?你拿的什么外卖?”
温砚走到桌子边停下,把外卖放到桌子上,史梦寒脑袋探过去,翻开外卖袋:“药?粥?你没吃饭?还生病了?你身上好像有点酒味儿。”
温砚应付:“没吃饱,再吃点。”
粥已经不烫了,还有几个包子,温砚十分钟吃完,先开始收拾书本习题册,准备收拾好再去洗漱。
史梦寒又问:“你突然收拾这些干什么?”
温砚:“找了个实习,包住。”
史梦寒:“啊?这么快就找到了?明天就走吗?没多久期末了怎么办?”
温砚:“到时候回来考,实习在洛海,不远。”
史梦寒:“洛海哪啊?我能不能去找你玩?要不我也去吧?看看我能做什么!这样我就能跟你住一个宿舍,还能继续一起吃饭,还可以光明正大翘课!”
一个人待在这个没人搭理她的宿舍,她会疯掉的。
温砚:“……我也是挤进去的,没空位了。”
史梦寒现在是她“女朋友”啊,带史梦寒一起去见谢不辞,史梦寒能活着出来……差点忘了,谢不辞现在已经没那么偏执,没那么在乎她了。
或许史梦寒的“女朋友”身份也可以利用?
史梦寒蔫了:“行吧,算了,我也去我家公司混混日子得了。”
温砚继续收拾书本。
去当谢不辞生活助理,应该没什么挑战性,谢不辞刚回国肯定很忙,不能天天在家待着,谢不辞忙的时候就是她的空余时间。
半年,她可以继续沉淀学习。
谢不辞要她当生活助理,无非就是还喜欢她,亦或者真的想靠完成执念,放下她。
后者……皆大欢喜。
如果是前者,要么谢不辞想靠这种方式跟她重新恢复关系,可即便恢复能怎么样?跟谢不辞感情最深的时候,她都能权衡利弊选择放弃,更何况现在已经出现裂痕,再有许镜心阻拦?最后结果不过是重蹈覆辙,谢不辞应该没那么傻。
要么就是谢不辞想报复她,想让她重新喜欢谢不辞,爱上谢不辞,然后谢不辞再抛弃她,让她体会谢不辞当初的痛苦……谢不辞可能这么做吗?
不管是不是,她只要守住自己的心,时刻警惕,就不会沦陷。
谢不辞…同样是她的执念啊。
生活里,心理上,她跟谢不辞总要了断,总要解决,或许这就是最好,最温和,最体面的,能让她们各自放下的机会。
只是半年,半年之后她就可以解开心结,离开洛海去心仪大厂,抛去心病枷锁,翻过谢不辞……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她不会沦陷。
第56章 这半年你已经、卖给,我。
昨晚跟导员递交校外住宿申请材料,今天一早就被通过。温砚在学校食堂吃了早饭,在图书馆磨蹭到中午,才收到谢不辞的催促消息。
谢不辞说来接她的车已经到宿舍楼下。
昨天谢不辞就给她点了外卖,温砚半点不意外谢不辞知道她手机号宿舍楼,毕竟酒桌上那么多校内管理,她导师也在,联系导员随便问一句就能知道。
只是她以为谢不辞说派车来接,是在校门口接,没想到谢不辞会直接让车到宿舍楼下。
回想谢不辞的车,好像哪辆都是一看就贵的要死的豪车,这种车进了学校,停在宿舍楼下等半天,她再带着行李上车……
但凡运气差点儿碰到个认识她的,知道她家境什么情况,估计她被包养的谣言很快就要传满天了。
温砚觉得头疼,提心吊胆从图书馆往宿舍赶,一路斟酌措辞,想让谢不辞联系车到校外等她,快走到宿舍楼才把消息发出去。
拐过转角,一辆车停在宿舍楼路边,走近了看是普普通通的大众品牌,跟谢不辞扯不上关系。
温砚只随意扫了眼,又低头看手机,一边往宿舍门口走,一边等谢不辞回复,走了几步发现那辆车竟然启动跟上了她。
温砚停下脚步,迟疑间,后车窗慢慢降下,坐在后座的女人穿着职装白衬衫,浅灰色西装外套,头发用皮筋扎了个低马尾在脑后,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膝盖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清冷矜贵的有钱高管模样。
温砚问:“许总怎么亲自来了?不用工作?”
这个时间点谢不辞应该在工作吧?这是翘班了?
“上午工作已经处理完,”谢不辞说:“你迟到,耽误了我很多时间。”
温砚下意识辩驳:“合同都还没签,怎么能算我耽误工作?”
她还没正式开始上岗。
谢不辞也不在意,敲敲车窗:“拿你行李,上车签合同。”
温砚哦一声,走到宿舍楼前,跟谢不辞随口说了句:“我上去搬行李。”
转身走了两层台阶,就听身后传来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停下回头,见谢不辞扶着车门下来,同样上了台阶。
谢不辞准备跟她一起上去?
温砚想提醒谢不辞宿舍有刷脸机器,谢不辞进不来。但谢不辞好像也没打算进来,她走进宿舍楼,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回头瞥温砚一眼,问:“你怎么还不上去?”
“看你会不会用。”温砚闹个没脸,刷脸进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谢不辞弯腰捡起罐装可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刷脸机器上,面无表情扣开拉环。
温砚宿舍在四楼,刚推开门,差点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刺鼻辣味儿熏走。
眼睛受了刺激,开始氤氲出泪光,温砚捂住鼻子,看向罪魁祸首。
史梦寒坐在桌子边,桌子上摆着平板正在放剧,平板前是份爆辣外卖,她满脸是泪,边看边吃边哭。
温砚去阳台开了窗户,站在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才觉得好点,她问史梦寒:“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吃这么辣的外卖?其他人呢?”
宿舍里只有史梦寒一个人,其他舍友都不在,可能是去吃饭……也可能是被熏走了?
史梦寒流着泪冷笑:“一群废物,这点辣都受不了,就被熏走了!”
温砚:“……你故意的?”
“故意怎么了?我就是故意的!”史梦寒梗着脖子流眼泪:“谁让她们上午又故意冷暴力我?我只是在宿舍吃个外卖,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她说完,抽出纸抽擦控制不住流下来的鼻涕,边擦边问:“我叫你一起吃饭你不去,怎么现在回来了?准备走了?”
温砚嗯了一声,把行李书包放在楼道散味儿,她不想带着味道跟谢不辞坐一块……总觉得不太体面。
史梦寒灌了几口凉水才缓和点,她盖上外卖盒子,系好塑料袋,用湿巾擦了手才站起来,从桌柜上拿起瓶包装精致的香水:“我给你喷点香水盖味儿吧,这还挺好用的。”
温砚点头,史梦寒就给她身上到处喷了点,又给温砚的行李和书包也喷了点,最后还往自己身上喷了点。
温砚跟她说了声谢谢。
“不用,”史梦寒吸了下鼻子:“你喜欢这个香水的味道吗?你都要走了,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你要是喜欢这个味道,我就把这瓶香水送你吧,我没用过几次。”
史梦寒的香水还算好闻,但温砚不打算要她的东西,婉言拒绝:“谢谢,但不用了,我不习惯用香水。”
史梦寒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又打起精神:“那你要不要化妆品?都要上班了是不是得化妆?我那有没拆封的备用化妆品套组,要不送你一套?”
温砚:“我那工作不适合化妆。”
前脚她化妆,后脚谢不辞该以为她已经重新爱上,开始孔雀开屏吸引目光勾引她了。
史梦寒说了声好吧,她把香水放回桌柜,又折返回来,眼眶还是红红的,盯着温砚的行李看。
温砚行李一个拉箱一个书包一个手提袋,一个人搬下去应该很费劲,史梦寒犹豫了一下,做出艰难决定:“那我就帮你把书包和手提袋拿下去吧。”
温砚行李箱装个人用品,书包和手提袋里都是书本,都不轻。她一个人当然也能带下去,只是会有点狼狈,想体面点儿就得跑两趟,史梦寒如果能帮她一下也好。
温砚背上书包,抽出行李箱拉杆,把拉杆上的手提袋递给史梦寒:“那谢谢了,你帮我拿下手提袋就行。”
史梦寒两手兜着手提袋底,跟她往下走:“你不是去实习,去工作吗?怎么还带这么多书本?难道还要边工作边学习啊?那也太累了吧?”
温砚:“没事,我能适应。”
“你走之后宿舍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真不能跟你一起吗?”
温砚:“不还有四个舍友吗?”
史梦寒:“她们不理我,很讨厌,不算人。”
温砚无奈:“你别跟她们闹那么僵,其实她们没那么坏,你们中间就差个契机,你主动缓和一下关系就好了。”
“我才不要!”史梦寒拒绝,又嘀嘀咕咕:“你去工作了不会失联吧?我连吐槽都不知道跟谁了,到时候给你发消息你不会不理我吧?”
温砚:“不忙就回。”
温砚推着行李箱,跟史梦寒一路说着话下楼,走到大厅扫了眼,谢不辞已经没在外面站着了,而是靠在车边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站了多久。
刷完脸出去,司机已经从驾驶位下来,打开后备箱,等着给温砚放行李。
温砚跟史梦寒绕到车后,一块往上放,放完行李,史梦寒用力抱住温砚,假哭:“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你真的好过分啊!不可以不回消息啊温砚!”
后背的视线快化成刀子了,温砚下意识想推开史梦寒,手挨到史梦寒侧腰时,想起谢不辞在身后看着,又生生忍住了。
因为她找了女朋友,所以谢不辞生气,想报复她,所以昨天指使钟珊灌她酒……温砚觉得挺没道理的,毕竟当初真分了手,她就算找了女朋友也不是脚踏两条船。但谢不辞,许不辞又不会跟她讲道理。
她要测试谢不辞口中的翻篇是真是假,也想测试谢不辞现在对她有多在意,能不能控制住情绪,以及……她是“有女朋友”的人,这同样是一张保护牌,不论是膈应也好,顾忌也罢,有这个身份在,总能多多少少消磨掉谢不辞对她的正向情感。
温砚手掌绕到史梦寒后背,轻拍两下:“等有空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
“温砚,”谢不辞忽然开口:“不要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很贵。”
谢不辞刚刚一直低着头,史梦寒现在才注意到车边还有个人,揉揉红彤彤的眼睛,看眼谢不辞,又看眼她身后的车,扭头问温砚:“这,这不是那个……”
“她室友。”
“我上司。”
谢不辞和温砚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史梦寒险些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我上司,刚好跟我一个宿舍。”温砚握住史梦寒手腕,不等她疑惑发问,直接拉着人又进了宿舍楼。
史梦寒一头雾水被她拉走,嘴里嘀嘀咕咕:“那不是讲座上让你罚站的那个讲师吗?你是要去她那里工作?她真的不会欺负你吗……”
“不会,”温砚把她带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饮料和零食,扫码付款,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塞给史梦寒:“就当谢谢你帮我拿东西,外边热,你赶紧回宿舍吧。”
史梦寒抱了一堆饮料零食,迷迷糊糊走了。
温砚直到她离开,深吸口气才往外走。
谢不辞目光落在她身上,直到温砚走进,才侧身开车门,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没想到你现在喜欢这样的。”
温砚应了一声:“人喜欢什么哪能永远不变?倒是许总,刚刚你为什么说你是我室友?这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误会。”
谢不辞问:“有错吗?住在一起,共处一室的前女友,不算室友?”
“如果给她造成误会,那很抱歉。她不是喜欢香水么,我可以给她两瓶好点的,就当赔罪。”
谢不辞唇瓣勾了勾:“毕竟她用的这款香料品质低廉,调香工艺差劲,香调层次混乱,只是营销漫天,徒有虚名。”
温砚:“是我说喜欢这个味道,让她买的。”
谢不辞坐进车里,砰一声关上门,几秒后落下车窗,仍旧是平静的语调:“怎么不上车?从那边上。”
温砚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你们才谈多久就接吻?”谢不辞把笔记本电脑重新放到膝盖上,打开,漫不经心问:“接过吻了?做过爱了吗?”
温砚:“管这么宽啊许总?我还没成你助理呢。”
谢不辞从前面座椅后背抽出合同,连同一根钢笔一起扔给温砚,言简意赅:“签。”
温砚仔细翻了翻合同,这是一份普通,正常的聘用合同,聘请她为生活助理,职务范围合同上写的很清楚,薪资酬劳的横线上填写了明显低于生活助理平均薪资的数字。
单单拿出去这份合同,甲方绝对会被打成无良资本家,黑心周扒皮,但温砚眉头轻挑:“我还有薪资?”
她本就是还债来的,有薪资不正常吧?
谢不辞:“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双方同意,条款也无效。”
谢不辞讲法律?挺搞笑的,温砚哼笑一声,在落款处签上自己名字:“你还,挺遵守法律。”
谢不辞抽走合同:“尊重,敬畏,顺应法律,温砚。”
你说过的。
温砚听出了谢不辞的未竟之语,她安静几秒,心想上一次这话从谢不辞嘴里说出来时,谈论的是什么?
好像是做。爱。
谢不辞再次开口,打断愣神的温砚:“所以,你谈过几个?”
“成你助理也不能管这么宽吧?”
谢不辞:“这是背调。”
“好吧,”温砚向后靠在座位靠椅上:“暧昧的不算,就谈过俩,以后有几个说不准,谁知道呢?可能这个腻了就换下一个吧,人总要多尝试尝试,才能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样的,对吧?”
谢不辞直勾勾盯着温砚,半晌后才收回目光,电脑屏幕上映出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们接过吻了。
和温砚姿态亲密,眼睛很红,是因为知道温砚离开,所以哭了?嘴唇红的、肿的,温砚在上面跟她接吻了?她们身上香水味如出一辙,那么浓,抱了多久?亲了多久?她们做过吗?
喜欢可以接吻,相爱才能做。爱。
温砚明明说过只喜欢她,爱她,她会成为最重要的……温砚不是第一次骗她,不是吗?
都是假的。没那么喜欢也可以接吻,没有爱,也能做。爱。
水性杨花的,骗子。
给她机会?她值得?有用?干脆不要等了,不要给机会了,干脆……直接关起来。
中午赶上小高峰,路况拥堵,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车停在小区门口,司机把行李搬下来就上车走了。
温砚背上书包,把行李拉杆抽出来,问旁边的谢不辞:“那不是你的车和司机?”
谢不辞拿着笔记本跟合同,淡淡开口:“网约车。”
温砚:“…那你跟我在车上说那么多?”
“以后不会再见的陌生人而已,”谢不辞抬脚往小区里走:“跟上。”
温砚放弃争辩,拉着行李箱跟在谢不辞身后。
这小区在平昌算高端,但在洛海,恐怕也只是擦线中端。
“怎么是小区?我以为你会住在别墅。”
而不是这么一个,她工作后好像也能租得起的中端小区房。
谢不辞给了个听上去挑不出错的理由:“我名下房产许镜心都知道,想藏你,就租了个她不知道的。”
居然还是租的?
温砚:“你跟以前不太像了。”
她不再忌讳提起从前,要想放下,绝不是不敢触碰,一再藏起,假装看不到。
谢不辞问:“更好,还是更差?”
温砚:“变化又不一定非要区分出好坏,变化只是变化,更好还是更差,都得自己分辨。”
谢不辞租了九栋里的房子,九栋离小区门口不算远,她们走四五分钟就到,进去刷电梯卡上了六楼,楼层还是一梯两户。
刷指纹进门,温砚把行李搬进去,换了鞋柜上的新拖鞋,打量着这个未来要居住半年的地方。
目测一百多平,对她来说不小,对谢不辞来说,还没她家别墅客厅一半大。房屋装修色调温馨舒适,没什么居住痕迹,家具和一应物品看着都是新的。
房屋构造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卫生间对面,是约卧室一半大小的书房。
……真的很像她曾经梦想要买的房子。
谢不辞把笔记本跟合同摆在客厅茶几上,拿起桌子上的银行卡,递给温砚:“在职期间所有花销,走这张卡。”
等温砚接下,她又指向右侧卧室:“那是你的房间,放一下东西就做饭,我下午要去公司。”
是合同里的分内工作,温砚把东西放到卧室,洗过手准备做饭。
“你想吃什么?”
谢不辞:“随便。”
熟悉的话题……温砚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和鼻梁上的眼镜:“那就随便煮面吃吧,应该有?”
谢不辞唇角弧度向下微撇,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
温砚像是根本没发觉她的不情愿,打开冰箱看食材。
墙角有两个冰箱,一柜子满满的蔬菜,肉类,另一柜子则满是速食商品,或者半成品,预制菜。
现在已经马上一点,正常上班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算上吃饭时间,通勤时间,做饭不能太久。
温砚煮了两份饺子,十分钟后端上餐桌。
谢不辞盯着面前的速冻饺子,以及旁边一碗速冻饺子的面汤,面无表情开口:“只算最简单,明面上的资金支出,一年中我在你身上花了2-3百万。”
“以你做我的生活助理半年为条件,一笔勾销花费,则你的月薪是33-50万。”
三四五十万的月薪,吃速冻饺子?
温砚被她说得心虚,轻咳一声:“你不是急着上班?今天赶不及先这样,晚上再做饭。”
随即又忍不住想,谢不辞一年里在她身上花了两三百万?首饰礼物,专家医疗团队,保镖,人手,还有妈妈妹妹在洛海花销,林林总总算下来两三百万似乎也不一定够,毕竟谢不辞送她的东西打折卖都卖出大几十万。
还好当初她没要别墅,没要车,没捞钱…还好当初答应了做助理,没嘴硬说还钱。
速冻饺子很好吃,好吃到温砚觉得自己再进修进修厨艺,也做不出比这味道好吃的饺子。
温砚沉思,要是她做的饭还没速冻预制类食品好吃,那不是还不如吃那些?
吃过午饭,谢不辞去洗漱,温砚则去洗碗,厨房里配备了洗碗机,甚至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启动洗碗机,温砚翻出手机看消息。
史梦寒发了一长串,都是在吐槽舍友忽视她,冷暴力。温砚跟其他舍友关系还不错,从前帮过她们很多,请她们对史梦寒态度和缓一点,也不是难事。
先跟几个舍友发消息,拜托她们稍稍照顾一下史梦寒,温砚才切回跟史梦寒的聊天页面,发完安慰的消息,又跟她提了几条缓和关系的建议。
聚精会神打字回完消息,温砚觉得颈侧有些发痒,伸手想挠,伸出去的手背猝不及防碰到微凉皮肤触感。
她下意识回头,眸中倏然映入一张凑得很近的脸,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停止,直到手机砰的一声掉在地面,温砚才猛然回神,心有余悸往旁边退开。
“谢不辞!你干什么?”
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的谢不辞面无表情,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的声线平静无波:“你在干什么?”
温砚弯腰想捡手机,却被谢不辞攥住手腕拉起来,用力向后一推。
后腰撞在厨房台面上,温砚被棱角咯得倒抽一口气,双手压在冰冷台面,余光中瞥见谢不辞弯腰捡起手机。
“谢不辞……”
谢不辞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盯着那一长串用心的建议回复,安慰话语,下颌弧度逐渐绷紧。
“你在干什么?”
温砚捏住手机,想拿回来,居然没拽动:“许总,生活助理也需要个人隐私,你刚刚站我身后偷看,现在又随意拿走我手机,这样不好吧?”
谢不辞:“你在上班时间,和她,打情骂俏?”
“花着我的钱,做敷衍我的事,却把时间和精力,拿去跟她聊天?”
她步步紧逼,靠的太近,以至于温砚不得不松开拿手机的手,转而抵住谢不辞肩膀,阻止她的进一步靠近。
“谢不辞,我只是回个消息……”
“只是?”谢不辞藏在镜片后的漆黑双眸直勾勾盯着温砚:“是我给了你很好说话的错觉?以至于你觉得我可以一再容忍?还是说你在故意试探,想激怒我,以此检测我冷不冷静,安不安全?”
“不用费心试探,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走不了。”
“温砚,这半年你已经、卖给,我。”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你是来陪伴我,陪伴、我,明白吗?除去睡觉都是你的工作时间,工作时间内,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想不该想的人。”
“温砚,乖一点,好吗。”
微凉手指贴在温砚颈侧轻轻摩擦,脉搏跳动透过皮肉轻碰指尖,谢不辞轻叹:“乖乖配合我,让我放下执*念,不要再用你那个狗屁女朋友来挑拨我,激怒我……”
“否则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你,罪有应得。”
第57章 延长合约时间。
罪有应得。
确实是她罪有应得。
是她太过贪心,当初面对家里的麻烦,她瞄上谢不辞,心怀不轨接近利用,她确实因此获得金钱帮助,缓解了不少压力。
骗着哄着接近,发现谢不辞喜欢她时,她被贪欲蒙蔽了理智。她可以借靠谢不辞彻底摆脱一切泥潭,这是一条能轻易解决她所有麻烦的捷径。
一切太顺遂,顺遂到养大了她的贪欲和野心。
贪欲一旦过剩,理智就将被蒙蔽。
她诱哄,逼迫,引导谢不辞和她确立了恋爱关系。
发现真实的,偏执的谢不辞时,发现谢不辞已经无法割舍,放不下她时,她被感情,被利益,被前途蒙蔽了理智,做出了更错误的选择。
她生出了跟谢不辞一起去未来的念头,她开始交付真心,并引导谢不辞陷得更深。她给了过去的谢不辞太多承诺,将自己与谢不辞的未来捆绑,描摹谢不辞最期待的未来,她做得很成功,谢不辞更喜欢她了……谢不辞甚至爱上她了,或许。
可她没意识到,权力来源于谁,就会被谁制衡,而她们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谢不辞选择放弃一切,也要选择有她的未来,尽管那条路上困难重重。可她掐断了谢不辞的选择,以理智冷漠的残忍方式。
一步步走到今天,确实都是她贪心作祟,罪有应得。
她没给过去的谢不辞选择,但重逢后的谢不辞给了她选择。
赔偿,亦或半年的陪伴。
选哪个更好一些?她不知道。工作十几年还清欠债,和陪谢不辞半年了结一切,这两个选项中,她又选了更轻松的那个。
这是正确的吗?
她不知道。
她选了这条路,又想用手段保持安全距离,但即便有借口,即便努力拉开距离,谢不辞最后真的会同意她离开吗?
最终的结局到底是了却心结,体面离开,还是被拖进更深的渊海?
她不知道。
“我会注意,不会再有下次,”温砚偏头避开谢不辞的手指:“也希望许总能遵守承诺,只把我当生活助理,不要做越线,过界的事。”
“……当然,”谢不辞收手,屈指轻抵镜框,只是几秒,又恢复成理智从容的模样:“我也期待合约顺利进行,期待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今天我不会回来,你可以收拾东西,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适应你的身份和工作内容。”
“这是你最后的适应时间,希望从明天开始,你能拿出生活助理应有的素养,”后三指勾开温砚衣领,谢不辞捏着手机探进去,轻轻一松:“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手机从衣领坠到胸口,温砚下意识隔着衣服按住,看向谢不辞。
谢不辞不闪不避迎着她的视线,轻轻颔首:“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温砚从衣领里把手机拿出来,谢不辞确实时间紧迫,没再久留,带上东西就离开。
谢不辞走后,温砚才有时间仔细看房子。书房里除了电脑桌,书柜,还有一张床,床紧贴着墙壁,挨着床侧那面墙开了窗,掀开窗帘,能看到她们刚刚吃饭的餐桌。
卫生间地方不大,装修却简洁漂亮,推门进去是洗漱台,台面边摆着崭新的牙刷牙杯,镜子边的悬挂柜台上摆着护肤品,化妆品,零散用品,所有东西都是双份,耳熟能详的中端牌子,没贵到令人咂舌。
温砚把每个柜子都打开看了看,目光忽然一凝,定格在其中一个未拆封的盒子上。
这牌子好眼熟。
她拿下来仔细看了看。
……怎么看起来跟谢不辞昨天说的,香料品质低廉,调香工艺差劲,香调层次混乱,徒有虚名的某香水,长得一样?
应该是谢不辞让下属采购东西,下属不懂香水,就挑出名的买了吧?
总不能是把它批得一无是处的谢不辞买的。
左转再进一个门,是淋浴间和厕所。中间做了隔断,淋浴间横栏上同样挂着双份崭新毛巾。
整理谢不辞的房间也是工作内容之一,温砚进谢不辞的房间看了眼,简洁干练的装修风格,柜子床大办公桌,连摆件都没有,卧室的玻璃门外就是阳台。
温砚推开滑动推拉门进入阳台,六楼视野不错,阳光透过玻璃窗晒过来,伴着不算燥热的微风,吹得人身上暖融融,懒洋洋。
闲适,舒服,愉悦。
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晒了会儿太阳,吹了会儿风,感觉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先把电脑书本资料等学习用品分类摆在桌面,才开始收拾自己的生活行李。
柜子里是空的,她把自己衣服全摆进去也绰绰有余,一边收拾,温砚一边走神。
谢不辞的性格看起来没变多少,但确实更成熟,更能控制自己了。既然半年助理已成定局,接下来就应该尽职尽责完成工作,顺便抓紧一切空闲时间沉淀,学习进步。
一直学习到傍晚,期间温砚没收到谢不辞的任何消息,晚上她自己煮了点面应付一顿,吃过饭洗漱洗澡。
凌晨一两点的宿舍里,温砚也时常挑着昏暗小灯,在密闭的遮光床帘里学习。
别人在放松,而自己加倍努力超越别人,会让人生出自我控制与对比竞争的激励成就感。这种成就感能提供学习动力,振奋精神,让她在凌晨也可以聚精会神,保持高效。
可能是现在离开学校脱离气氛,再加上洗澡后从浴室出来,体温逐渐下降触发身体睡眠信号,温砚难以抑制地感受到困倦。
她的大脑敲响警钟,去灌了几杯凉水,喝下后困倦终于被赶跑,温砚重新精神起来,坐到书桌前,先根据工作内容和谢不辞的行程安排打了个计划表,然后继续学习。
合同里她的工作时间很弹性,准确来说谢不辞不需要的时候她都可以休息,谢不辞忙于工作的时间都是她的休息时间,但谢不辞需要的时候,哪怕是十二点,凌晨一两点,她都得随时到岗。
谢不辞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给谢不辞准备一日三餐,也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
明天就要开始正式工作,温砚今天只学习到凌晨就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温砚被生物钟叫醒,映入眼帘的是陌生房间,迟钝脑子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卧室窗帘遮光性不算太强,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光亮从外透进来,但不强烈,温砚熟悉这样的天色,不会超过六点。
和宿舍的硬板床不同,这里的床垫夏凉被柔软温暖,即便凌晨温度有些凉,也不会觉得冷。
谢不辞说不回来,估计是今天中午才回家,温砚在被子里赖床三分钟,默数完180秒,猛地掀开被子。
清醒了。
穿着吊带睡裙,温砚踩上拖鞋下床,披了个单薄的长袖衬衫,刷地一声打开窗帘。
窗外天色将亮未亮,雾蒙蒙的灰。
走到桌子边捞起手机,温砚本想看眼时间,屏幕亮起后,浮窗显示收到x位联系人发来的x条消息。
应该是舍友或者史梦寒?
她一遍想着,一边输入密码打开手机,点进微信,盯着最上面置顶【许总】那一栏,陷入沉默。
未读小红点里是个7,显示在对话框中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句号。
点开对话框,七条消息里带了条定位,是谢不辞说让她去接,来时买份胃药。第一次发消息的时间是零点二十七分,最后一次是一点三十二。
恰好她昨天早睡,恰好她手机常年开着免打扰,怕半夜收到史梦寒的吐槽消息,又想着谢不辞不回来,所以暂时没关免打扰。
已经这个点,去接也晚了,谢不辞总不至于傻到就在那硬等一晚上。
温砚按着额头,难得心虚。
月薪三四五十万的生活助理,凌晨不到半点而已,不能工作吗?老板发布的第一条任务,居然就这么被她鸽了。
该怎么回?滑跪道歉?还是发小作文检讨?
要不先甩一下锅?她有问题不错,但谢不辞也说了昨天不回来,也不能全怪她吧?而且她开了免打扰,打电话还是会有声音嘛,谢不辞没有打电话只发了消息!
该怎么回复得好好想想,道歉解释是必须的,然后关心一下现在情况,解决方法也要拿出来……温砚边思考边往外走,刚拉开卧室门想去洗把脸,就看到一个人蜷缩着躺在沙发上。
温砚脚步微顿,随即加快步子,走到沙发旁。
沙发前的桌子上散着药盒药片,躺在沙发上的人发型是长度到下巴的学生头,穿着高领衬衫,身上盖着风衣外套。
她侧躺着蜷缩在沙发上,脸颊贴着沙发,头发散乱遮住半张脸,露出隐约可见的,低垂的纤长睫毛,与一张色泽寡淡的唇。
温砚缓缓蹲下,有那么几秒,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轻了。
她下意识伸手,指尖还未触碰到那张脸,又生生停下,落在她肩膀上轻推。
“……谢不辞?”
低垂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掀开,谢不辞的瞳孔聚焦,定格在温砚脸上。
她停顿一秒,握住温砚的手压在自己侧脸下,轻蹭一下,还未清醒般呢喃:“困,我要睡会儿。”
手被压在微凉的柔软脸颊下,温砚没动,视线落在安静闭眼的谢不辞脸上。
片刻后,她半起身握住谢不辞胳膊,托着谢不辞的脸,把人拉着坐起来。
“……许总,去床上睡。”
谢不辞被她拉起来,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半眯着眼睛看温砚,没说话。
温砚后知后觉她身上有股酒味儿,只是不浓,应该是喝了点,但没多喝。
温砚跟她解释:“你不是说昨天不回来吗,我就睡得早,没看到你发的消息……你这是去喝酒了?”
“见合作人,喝了点,”谢不辞顿了顿,再次开口:“我说的是昨天不会回来,凌晨已经是第二天。温砚,我昨天等了你很久,你没有回复。”
“我胃很痛,等了你很久。”
“自己回来的。”
温砚唇瓣微张,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转而问:“你自己回来?开车?你酒驾了?”
谢不辞唇瓣轻抿,靠着沙发靠背闭上眼睛,手指轻捏眉心:“你这是严重失职,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
温砚接话:“扣工资?”
她还有两千多的月薪可以扣。
谢不辞语气微冷:“视违约严重性,延长合约时间。”
温砚:“……那,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总得休息吧?人哪能一天24小时待机?还有延长时间,延长多久?总得有个合理标准吧?”
谢不辞看了她几秒,淡淡开口:“每天工作内容、你的休息时间,我会提前告知,未完成的后延时长也会和你达成共识。”
“例如这次,你失联六小时,属你方过错,作为对我的补偿,约定工作时长后延十二小时。”
“你同意吗?”
没凌晨半点就不回消息,让胃疼的谢不辞等了那么久,只是后延十二个小时,似乎还算她占了便宜。
温砚点头:“行。你不是困吗?去床上睡会儿吧,我八点喊你起来吃早饭。”
谢不辞懒洋洋朝她伸手:“腿麻,扶我过去。”
温砚认命把她拉起来:“你怎么剪头发了?”
“夏天热,剪了,不行吗?”
温砚扶着谢不辞往卧室走,哦了一声:“没什么不行,乍一看我以为是谢不辞。”
谢不辞问:“我不是吗?”
温砚:“不是你说的?你是许不辞。”
谢不辞不说话了,温砚又问:“既然人都进屋了,怎么不去卧室睡?还在沙发上躺一宿。”
谢不辞淡淡开口:“疼得没力气,吃完药还是疼,想躺会儿缓缓,睡着了。”
温砚心情复杂:“现在怎么样?你怎么不喊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
谢不辞:“没事了,猜你在睡觉,不想打扰……算了,能延长时间也很好,疼一疼,赚了六小时。”
温砚原本还在怀疑谢不辞是不是故意的,听到谢不辞这么坦然的回答,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么想有点过分。
她把谢不辞带进卧室,扶她躺上去,给她盖上被子:“八点喊你?吃个早饭再去工作。”
谢不辞嗯了一声。
温砚给她拉上窗帘,拧着门把手准备出门时,忽然听见谢不辞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见谢不辞背对着她,侧蜷身体,把被子盖过头顶,仿佛刚刚的声音只是是从失控间隙溜出。
谢不辞的声音重新闷在被子里。
“……没事。”
温砚握着门把手站了半晌,才悄无声息退出去关门。
两个多小时后,温砚手机闹钟响起,关掉闹钟,把鸡蛋上最后一点壳剥干净,洗干净手正准备去叫谢不辞,却恰巧见谢不辞推门从卧室里出来。
她先去漱了个口,而后跟温砚一同坐下吃早饭。
温砚早饭做得简单,就是土豆丝白煮蛋,蒸了三个白馒头,再配上小米粥,极其家常。
但谢不辞也没嫌弃,面不改色地吃。温砚知道她习惯食不言,也没主动说话,可吃了没几分钟,谢不辞率先开口:“吃完饭送我去公司。”
温砚一怔:“我送?我怎么送?把你送小区门口?还是跟你一块去公司?”
谢不辞:“开车送我。”
温砚:“你不是有司机吗?还让我开车?”
“送我上下班,也在你的职务范畴内。”
温砚沉默两秒,觉得脸有点发烫,轻咳一声:“我,我还没,考驾照。”
卖东西的钱都在单独一张卡里,她一直都没动过,不太敢,也不太想。单单靠她打工攒的钱还买不了车,再加上大学在外地上,几年内似乎都没开车机会,温砚就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一直没想过考驾照。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那就不开车,这里到公司不算远。”
“不开车?”温砚问:“那该怎么去?我只会骑电动车和自行车啊,总不能我开电动车送你吧?”
谢不辞:“可以。”
温砚匪夷所思:“谢不辞,你在公司是管理层吧?每天被电动车送上班,让人家看见会怎么想?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要刻板印象,”谢不辞说:“管理层也是人,早高峰路况拥堵,住所远也罢,住所近,选择更方便省时的出行方式,没有什么可指摘。”
“这里离公司不远,但上班时间路况拥堵,电动车更能节省时间。”
自行车,电动车,步行,都很正常。
况且就算传八卦,总经理上班骑电动车也不是什么劲爆话题,传出去除了说她朴素亲和接地气,又有什么负面影响。
别人会不会敬畏,尊重,从来不是看你上下班用什么出行方式。
话是这么说,听着也有道理,但温砚还是很难想象她每天骑电动车带谢不辞上班的样子……穿着高定衣服的许总和电动车?怎么想都不太搭。
温砚有点不自在:“要不我去考个驾照,学一学开车,然后再开车送你上班吧?”
“不用学。”谢不辞语气难得柔和。
温砚不会开车,很好,她希望温砚永远不会。
“给合作方、员工,打造适应舒适的工作环境,也是促成良好,长久合作关系的重要因素。”
“你习惯骑电动车,我认为这种出行方式更便捷省时,所以不用改变,温砚,不用去学。”
温砚扯扯嘴角:“谢不辞,我要是习惯,喜欢骑三轮怎么办?”
“好像没有电动车方便?”谢不辞想了想,点头:“也可以,我让人去准备。”
温砚沉默两秒:“……不用,开玩笑呢。”
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常见的出行方式有条奇怪的鄙视链。
顶端是四轮汽车,往下是摩托车,再往下是自行车、步行、电动车,最被看不起的是三轮。
小时候,她跟温纸墨还不会骑自行车的时候,孙何婷经常踩着捡垃圾的三轮车送她们去上学。
她跟温纸墨就被装在三轮后,那常用来装纸被子瓶子钢筋的小车斗里,坐在车沿,一路晃晃悠悠地颠,到了学校屁股也墩麻了,路过的学生或家长总爱多看两眼,好像她们是什么稀奇的展品。
分不清的小孩子们“三蹦子”“小突突”“三驴子”地乱叫,还有人嘲笑她们坐垃圾车,说孙何婷骑着破三驴卖小孩。
后来她经常在临近学校时就让孙何婷停下,宁愿走着,跑着去学校,也不想坐在三轮上“丢人现眼”。
为了不坐三驴子丢人,温砚从很小就开始努力学骑自行车,努力吃饭吃菜,就为了早点长高,高到可以骑自行车上学。
……后来她骑着破破的自行车,从小学到初中,仍旧拿不出手,仍旧被笑。贫穷的阴霾笼罩她太久,她难以控制看到汽车就觉得羡慕的心理,自卑,羞愤,嫉恨地在心里嘲笑,笑那些汽车喷洒的尾气难闻,不如自行车卫生环保。
如果她小学时遇见的是谢不辞,谢不辞一定不会嘲笑她吧?然后她会被吸引,跟谢不辞成为好朋友吗?
温砚想,应该不会,她大概会记恨上谢不辞,觉得谢不辞装,明明已经那么有钱,学习好,还要装成有修养的人。她会像只阴沟里的小老鼠,躲在暗处盯着她,直到咬出谢不辞的伪善和缺点,才能心满意足离开。
她宁愿有钱人只有钱,没有修养没有道德没有脑子和智商,这样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有钱人只有钱,而她不只有穷。
“那就保留原计划,准备一辆电动车。”
谢不辞开口:“但,因为你不会开车,今天没办法送我上下班,给我的出行造成了困扰和麻烦,所以作为对我的补偿,你的工作结束期限,后延半天。”
“你同意吗?”
这事确实是她理亏,算上前面十二小时也才凑成一天,不算什么,温砚想了想,点头:“行吧。”
谢不辞吃过早饭就去洗漱,温砚洗完碗,接了杯温水出来,见谢不辞在沙发上交叠双腿,厚重的活页本垫在腿上,她正拿着笔往上写东西。
温砚过去把水杯放到她面前,鼻子吸了吸,闻到股熟悉香气:“……你不是说那款香水很烂吗?怎么还用?”
她还是觉得谢不辞身上原本的香薰更好闻。
谢不辞眼也不抬:“不要浪费,凑合用。”
温砚又碰了碰水杯:“喝点水,许总,那个……下周是期末周,我得回学校考试,工作需要请假。”
六月底考完试,七月初开始放暑假,等九月开学,她就大四了……开学后过不到四个月,她跟谢不辞的这份合约,也就结束了。
谢不辞:“可以,但这种情况属于你方违约,作为补偿,工作期限需要后延十四日,并且考试期间,你至少要回来准备早晚饭。”
听起来勉强,也算合理。
温砚看她本来已经盖上笔帽,又重新揭开,在本子上添了几笔,顿时意识到谢不辞刚刚在写什么。
“……你在记后延时间?”
谢不辞把六七厘米厚的活页本递给她:“这是依据,收好。”
温砚低头看着手里这本厚重活页本,心中生出点微末的不妙。
不对,肯定不会干到死,她之后多注意不犯错就是,毕竟延长的工作时间也得她同意,不会有问题的。
草草一算,昨天签合同到今天结束,已经一天半,距离六个月的工作期限只剩。
温砚眯起眼,重新默算一遍。
六个月,余十三天,十二小时。
第58章 因为……人不对?
谢不辞叫了网约车,又去换了套工作的职业西装,走到玄关处换鞋,扯着靠在沙发边看活页本的温砚衣领,把人拉到身边。
温砚衬衫扣子没系,叫她连着吊带抓住衬衫一侧,衣服都差点走光。
她下意识按住吊带领口,防止睡裙坠下去,踉跄着往前走几步,活页本被打翻在地,手指胡乱摸索着触碰到身后墙壁,才没栽倒在谢不辞身上。
“许总,您这是干什么?”
“把扣子系好,”谢不辞从玄关挂钩上拿下一顶鸭舌帽,扣在温砚头上:“扣子系好,戴上口罩,提东西,送我出门。”
温砚看着她手里的公文包,默默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行吧,也在职责范围内。
从桌柜拿出口罩,温砚边戴边嘀咕:“你现在劲儿还挺大。”
突然那么一拉,她都没站稳。
谢不辞淡淡开口:“你忘了,但我记得……好好吃饭、好好吃药,还有,锻炼。”
“我都在做。”
有一段日子,她经常吃很多饭,在器械室里锻炼很久,练到脱力,拉伤,然后躺在地板上。
有好好吃药,但没有多吃,因为医生严格管控她的用药剂量,每次都只给一顿应该吃的药量。
温砚说过的,期望的,她有认真去做。
温砚最怕谢不辞谈起从前,她转移话题:“那还…挺好的,我准备好了,现在出门?叫的车到了吗?”
谢不辞没说话,把公文包塞进温砚手里,推门出去。
温砚把弯腰把地上的活页本捡起来,放到沙发扶手上,踩着拖鞋跟出去关门。
坐电梯下楼,她们谁也没有说话。
温砚侧过头,看谢不辞在银白电梯壁上的影子。
初次重逢时,谢不辞留着长发,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陌生的装扮和发型,让温砚恍然感受到四年时光的流逝。
后来在包厢里,许不辞穿着漂亮衣服,挽着长发,化着精致妆容,在她被灌酒时垂眸不语,温砚终于把她跟从前的谢不辞区分开。
但今天谢不辞剪成从前短发,又穿上以前常穿的高领衬衫和风衣,没有化妆,就那么侧躺着蜷缩在沙发上时,温砚险些以为是四年前的谢不辞,忽然出现在面前。
谢不辞枕着她的手掌睡觉时,温砚忍不住看了她很久。
谢不辞的容貌和四年前比,其实变化不大,只是原本略带稚嫩的脸部线条更加流畅,或许是胃疼过,脸色仍旧苍白,唇瓣色泽仍旧寡淡,身形仍旧和从前一般清瘦。
温砚扶着谢不辞去卧室时,谢不辞倾身压过来的重量,仍旧是轻的,温砚能触碰到她肩颈腰间的嶙峋瘦骨,一如从前。
她时常觉得谢不辞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烧命。
喜欢她之前,烧得是心神,进训练营时,烧得是身体。
现在呢?
分离的那几年,谢不辞是怎么过来的?站在她面前的谢不辞……是怎么过来的?
好好吃饭,吃药,锻炼了?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怎么仍旧是一身病骨,像根明明已经绷紧,却极力表现出松弛的弦。
她知道她不该去想,不该好奇心疼,可人的思想、念头,是最难控制的东西,从来由不得你去掌控。
她没办法再把许不辞和谢不辞,完完全全区分开了。
……太危险了。
电梯抵达一层,温砚等谢不辞先出去,才稍稍落后两步跟上,走了几步,谢不辞忽然停下,回头看她:“你躲我?”
温砚把手里的公文包提了提:“我是助理,哪有助理跟雇主并排走的?”
谢不辞握住温砚手腕,用力把她拉过来:“你的职责是听我的话,不是听别人的话。”
温砚被她拉着走了几步,稍稍挣动:“……我知道了,你松手。”
谢不辞放开她,大步向前走,温砚呼出口气连忙跟上:“许总,您公司到这儿通勤到底多久?”
谢不辞神色冷了些:“四公里。”
温砚默默算了算,四公里确实不算远,骑电动车也就十几分钟,但路程时间是路程时间,算上公司家里出来进去的时间,也得将近一小时。
中午一共两小时时间,来回路程花费一小时,吃饭半小时,回来的话休息也只能休息半小时。
“许总公司没食堂吗?”
谢不辞瞥她一样:“怎么,你不想给我做饭?”
“我做肯定没食堂好吃嘛,许总来回通勤时间也得将近一小时,要是能在食堂吃,把时间省下来,中午就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
谢不辞定定看她两秒:“如果你不想我中午回来,想逃掉做午饭的职责,可以,但合约时间需要后延十二小时。”
十二小时?傻了才会同意,温砚干笑:“回不回来吃当然还是看许总的意思,许总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谢不辞收回目光,冷冷开口:“随便。”
温砚闭上嘴。
随便是吧?那她真随便做,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现在不是以前,她的目标不是当谢不辞的舔狗,跟谢不辞做好朋友,让谢不辞喜欢她。她只要工作上不让谢不辞挑错,延长时间就行,其他的不用那么尽心尽力。
真太尽心尽力,谢不辞说不准又放不下了。
一路把谢不辞送出小区,直到看着她坐上网约车离开,温砚才独自回家。
她下来时没带手机,回到家一看,已经早上八点五十。
谢不辞该不会迟到吧?
迟到了会算她头上吗?如果这么干,她这次肯定不同意。
温砚边想,边把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活页本拿起来,挂到玄关处的挂钩上,屈指轻敲两下活页本的硬皮封面。
不出意外,她跟谢不辞的合约会在一月初结束。即便中间有点小插曲,大四下半学期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会耽误她的工作发展。
家里很干净,谢不辞用完什么东西都喜欢归置整齐,温砚根本不用额外收拾,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需要整理的,就回卧室准备继续学习。
她在学校都是早上起来收拾完,戴着耳机去操场上跑圈锻炼,晨练结束再去吃饭,没课就到图书馆学到中午,吃顿饭学到下午,再吃顿饭学到晚上,晚课结束去图书馆,学到闭馆跑步回宿舍,洗漱,继续学习到凌晨,睡觉。
她在学校的学习时间很长,来了谢不辞家里后,要兼顾工作,学习时间恐怕会严重缩水,所以更要高效把握每一分钟。
她手机常开免打扰,但如果谢不辞有什么消息,她专心学习没接到,说不定还会被延长合约时间。
不过关了免打扰,又经常有消息发过来,学习时叮叮当当的很吵,容易让人分心走神,降低效率。
温砚挨个给常发消息的人都设置了免打扰,包括刚刚又发了几条吐槽的史梦寒,然后给谢不辞设置单独的铃声置顶,又定了个中午十一点半的闹钟。
谢不辞中午要回来吃饭,十二点下班,温砚十一点半去做饭,等谢不辞回来,刚好可以做好吃上。
就当谢不辞是普通上司,同事,不要有亲密举动,回避一切危险话题,不要主动关心,除非谢不辞传达合理指令,否则,安静。
保持安静,不主动,拒绝靠近,保持和谢不辞的安全距离,安全度过合约时间。
做完一切,思考完毕,温砚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开始专心学习。
学到闹钟响,她去准备食材做饭,中午蒸了米饭,做了道土豆炖鸡腿,又炒了个青菜,煮了鸡蛋汤。谢不辞回来的时间很巧,她刚把饭菜都端上桌,谢不辞就开门进来了。
她在玄关换了鞋,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放到旁边桌柜上,脱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我回来了。”
温砚哦了一声:“看见了,赶紧洗手吃饭。”
十二点半回来,吃过饭一点,一点半又要出门,就这么半小时时间,谢不辞还得加紧处理公务。
温砚挺想继续劝劝她在公司吃饭,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
她接了杯温水送到书房,谢不辞仍旧盯着电脑屏幕,没回头,开口:“你可以拿资料过来,在这学习。”
温砚:“你不是处理公务呢?万一要是什么重要文件,也不怕被我看见?泄露机密了怎么办?”
“可以,”谢不辞终于抬起眼:“你可以把核心机密卖给别人,作为惩罚,我会把你关起来。”
她语气和神情都是平淡的,就让口中的话少了几分威慑力,听起来不像真的。
温砚没太当回事,指甲轻敲杯壁:“许总,喝水。”
半小时太短,温砚猜一会儿谢不辞还要她陪着到小区,躺到书房的窄床上:“许总走的时候叫我,我去送许总。”
谢不辞淡淡嗯了一声。
温砚闭上眼抓紧休息,谢不辞时不时轻敲键盘的声音窸窸窣窣传进耳中,不算吵闹,还有些催眠,她没一会儿就陷进睡梦。
很安稳的一觉,感觉好像很长,自然睡醒睁眼,没几秒温砚就精神起来,她下意识往旁边书桌看,谢不辞已经不在那里。
温砚怔了一瞬,连忙起身,身上搭着的薄毯落下去。
她把薄毯放在一边,下床出去,房子里静悄悄,除了她已经没人了。
谢不辞已经走了?
温砚后知后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点三十七,谢不辞应该没走多久。
算起来她也只睡了不到半小时,是谢不辞走得脚步轻,还是她睡得太沉?
温砚不是第一次跟谢不辞同居,但上一次共处一室已经是几年前,同居的日子里都是脸红心跳的接触,某些行为和反应甚至已经成为习惯,温砚用了四年才逐渐淡忘。
可重新跟谢不辞住在一起后,那些回忆,又忍不住重新冒头,从心底钻到脑子里,不安分地反复回放,翻涌,逼着她乱想,品味。
她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刺激,让她不知所措的事情,但实际上谢不辞什么过界越线的事都没做,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很熟悉的生活助理。
考试周前的这几天,就在她们和谐相处,温砚学习中,平平淡淡地过去。
第二周周二,温砚返校参加考试。
坐车回学校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觉史梦寒这两天,都没怎么跟她发过消息*。
在宿舍时常跟舍友热热闹闹聊天,寒暑假放假回去,离开一起住宿常见面的环境,互相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很常见,她跟史梦寒不同院,现在也不住在一起,逐渐不聊天也不稀奇。
更何况温砚这些天一直抓紧时间学习,谢不辞回来后也不敢看手机刺激谢不辞,消息基本都是攒到晚上才回复。
搁谁都受不了自己兴冲冲发消息,对方隔半天才回,甚至有时候当天都收不到回复。这么过上几天,史梦寒分享欲消退,不再跟她发消息,再正常不过。
白天在学校考试,晚上回到家里做饭,第二天做完早饭再回到学校,有时候考试在早上八点,她得提前给谢不辞准备好早饭,再匆匆离开。
这么一次过后,谢不辞就松了口,说只要她晚上回来做顿晚饭就可以,早饭可以吃速冻食品,或者不做也行。温砚当然不敢不给老板吃饭,一般晚上提前煲粥,或者早上煮速冻食品。
因为是谢不辞提出的决定,在温砚据理力争和谢不辞的冷哼下,最终敲定不后延合约时间。
周三晚上有节选修课考试,定在晚上六点到八点,温砚赶不及给谢不辞准备晚饭,发消息问谢不辞能不能给她点外卖,一直到临开考谢不辞都没回。
怕谢不辞正在参加会议或工作,她不敢随便给谢不辞打电话,临开考前只能点了份馄饨外卖,地址填到楼层门牌号,让外卖员放在门口拍照。
选修考试不难,对现在的她来说很简单。检查过两遍答案,温砚提前一个多小时交卷,小跑着出教室叫车,赶在八点前到家。
客厅和书房亮着灯,温砚关上门换了拖鞋,放轻脚步走到书房门口。
电脑屏幕还亮着,谢不辞却已经半趴在桌子上,看样子睡着了。
温砚把人拍醒:“谢不辞,困了就去床上睡。”
谢不辞睁开眼,看了她几秒,慢慢起身:“还没吃饭。”
温砚一怔:“还没吃饭?我给你点了外卖,你没吃吗?”
谢不辞:“没有收到。”
温砚拧眉:“没有吗?外卖员还在聊天记录里发了放外卖的照片,怎么会没有呢?”
“我当时没在,”谢不辞淡淡开口:“可能被人拿走了吧。”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说的是真是假,但纠结这个也没用,她认命叹了口气:“行,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谢不辞:“我做好了。”
温砚进来时没闻到饭菜味儿:“你做好了?你做的什么?”
谢不辞:“做什么都得吃。”
温砚看她端出两碗凉拌面,然后把酱料包挤进去,递来一双筷子。
温砚伸手接,谢不辞没松:“这次你没做晚饭,我要求延长两小时工作时间,你同意吗。”
温砚挣扎:“做这晚饭一个小时够了吧?”谢不辞就煮了个凉面,酱料包都是现成的,从煮凉水开始算,用得了二十分钟吗!
谢不辞:“你应该付出一小时为我做饭,但结果是我付出一小时为你做饭,温砚,我没有算利息,也没有算我被损耗的时间。”
温砚很想问账还能这么算吗,最后还是把这话咽下去了,就当看在谢不辞亲手给她做饭的份上:“…行吧。”
一顿凉拌面,换活页本上又添了条延长两小时的记录。
一直考到周五最后一天,史梦寒跟温砚不在同一个学院,考试时间也是错开的。她知道温砚回来考试了,但一直没见人。
温砚回来也约不上她吃饭,发消息还常常很晚回复,史梦寒也渐渐不主动跟她聊天了。
她有点失落,觉得温砚这个朋友已经是步入职场的社会人了,已经跟她这种天真大学生有了代沟,以后恐怕会越来越疏远。
不过好在考试即将结束,暑假马上到,她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租了游艇出海玩,很快就能热闹起来了。
最后一科考完,史梦寒脚步轻快地回宿舍,走到宿舍楼下无意一扫,忽然看见停在宿舍楼边的车里,坐着个有点眼熟的人。
她加快脚步走到谢不辞面前,敲敲车窗:“喂,你不是那个,那个讲师?温砚的上司?”
谢不辞瞥她一眼,落下车窗,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儿散进来,据说,是温砚喜欢的。
温砚喜欢?可她用了之后,温砚从没夸过,也没忍不住在她身上闻过,上次假装睡着,温砚也没有,没有贴过来闻。
为什么?
谢不辞盯着她,半晌后才开口:“也是室友,住在一起,怎么?”
知道温砚今天考完试,她特意压缩时间完成工作,空出今天下午,打算带温砚出去重温串串香,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史梦寒。
“你来学校干什么?找温砚?在这儿等她?”史梦寒眉头轻皱:“她不回宿舍,你不要在这儿等了。”
这是怎么?跟她耀武扬威?宣示主权?想骗她走?谢不辞唇角笑容冷了些:“我让她回来,她就得回来。”
史梦寒眉头皱得更紧:“你说话怎么这么咄咄逼人?你让她回来?你是她上司又不是她妈妈,她现在又没在上班,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平常也这么欺负使唤她?我告诉你!她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不辞淡淡开口:“不会放过我?你可以试试。腿长在她身上,她想离开自然会走。她不愿意走,还听我的话,都是因为她想留在我身边。”
“她想留在我身边,是她的选择,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等史梦寒气愤开口,谢不辞打断她的话:“你明知她在我手底工作,知道她不想走,居然还这样威胁她的上司?如果我因为这个生气,迁怒、辞退她。你觉得她知道后会感激你替她,出她根本不需要的气,还是会觉得你多管闲事,指手画脚,毁她前途?”
史梦寒有点心虚,嘴硬道:“谁让你说话让人听起来不舒服?你想告状?你去告啊!我才不怕!她才不会因为这个怨我!”
嘴上说着不会,但她也知道如果温砚真因为她丢了这工作,肯定会讨厌她,说不定还会跟她绝交。
谢不辞抵着窗框,手指轻搭在侧脸,轻抬下巴:“跟我道歉,我可以原谅你的冒犯,不迁怒温砚,也不将这件事告诉她。”
史梦寒脸色微红,恼怒:“让我道歉?你做梦!有本事你就辞退她!我家还是开公司的呢!你辞退,我就让我姐录她,谁稀罕你的破公司啊!”
谢不辞没有说话。
漆黑的眸子透过冰冷镜片,静静盯着史梦寒,机械卡壳般一顿一顿,从上到下扫过史梦寒全身。
这就是温砚喜欢的人。
明明这个人,一点都不在乎温砚。
温砚喜欢她什么?
她有什么好?凭什么配得到温砚的喜欢?新鲜感?喜欢脸?喜欢这种类型?还是因为温砚说的,要多谈几种类型试试?
温砚明明最喜欢她的脸,温砚从前明明最喜欢她。想试试别的类型,她也可以装,温砚为什么,不能找她试?
史梦寒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后退两步,脸上的神色也逐渐不太自在,最后冷哼一声,仰着脑袋往宿舍楼走了。
进了宿舍,谢不辞看不见了,史梦寒仰起的脑袋默默垂下来,满心纠结地回到宿舍。
她不敢告诉温砚今天这事,收拾过行李,坐上家里来接的车从宿舍搬走,借机跟温砚发消息,旁敲侧击探查:
【(图片)我搬走回家了,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工作不舒服可以来我家干。】
她想知道温砚会不会被那个坏女人迁怒欺负。
温砚提前交了卷,背着双肩包走出教室,先看谢不辞的对话框,没跟她发消息。再看史梦寒的,简单回了个:【好的,工作顺利,暂时不用。】
史梦寒似乎正在看手机,很快发了个点头表情包回复:【行,想跳槽了跟我说,我去找我姐让她录用你。】
温砚回了个表情包,退出聊天页面,又看了会儿置顶,收起手机。
期末考试后,学校就开始正式放假,温砚留在宿舍的东西很少,用不上的全挂在校内跳蚤群,拜托舍友帮忙交接收款,昨天已经卖得差不多。
剩下的暂时放着,她又回宿舍背了点衣服出来,出校门打车回家,中途绕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菜。
今天考完试,马上放暑假,她有点想吃火锅庆祝。
推门进去,温砚换了鞋,随手把双肩包放到沙发上,提着菜往厨房走,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不对,猛地回头。
谢不辞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却是睁着的,正在看她。
温砚心跳漏了一拍,吓的:“……许总怎么现在回来了?”
一声不吭坐沙发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谢不辞没说话。
温砚把菜放进厨房出来,往卫生间走,准备洗个手再洗把脸:“今晚吃火锅怎么样?或者许总想吃什么别的?”
谢不辞仍旧没说话。
温砚心想谢不辞该不会生意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吧?有心想问两句,又觉得闭嘴也挺好,洗完手和脸,抽出片洗脸巾擦脸,踩开垃圾桶盖正要往里扔时,忽然发现个眼熟的瓶装香水。
她弯腰仔细看了眼,确实是那瓶被谢不辞贬低得一无是处,最后却为了不浪费勉强用上的香水。
她从垃圾桶里捡起那瓶香水,用水冲干净,又重新洗了遍手,洗完一抬头,猝不及防看见镜子里一张面无表情的美人脸。
面色苍白,唇色寡淡,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目光在镜中与她对视。
温砚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香水瓶。
“……谢不辞,你站这儿干什么?”
谢不辞并没有回答,目光缓缓落在温砚手中的香水瓶上,声音是哑的:“你真的喜欢,这个味道?”
温砚:“…喜欢,我不是说过喜欢?还有这香水很贵啊,你就是不用,怎么能扔了呢?你不是说不能浪费吗?”
“你喜欢这个味道,”谢不辞握住温砚手腕,低垂着睫毛,语调缓慢:“你喜欢,可我用的时候,你从没夸过,没说过喜欢,没说过好闻。可明明她用时,你很喜欢。”
“为什么?”
攥在手腕上的手指逐渐收紧,谢不辞屏息,声音很轻:“因为……人不对?”
第59章 做一小时,减半天,怎样?
谢不辞从哪看出来她喜欢史梦寒用这香水的?臆想?她不是只说喜欢这香水的味道吗?
谢不辞攥她手腕的力度太大,手指陷进她皮肉里,手背筋骨凸起,指尖泛白,温砚恍惚间觉得那层皮肉都要被捏透,谢不辞的骨仿佛都穿透皮肉,蹭着她的骨。
温砚稍稍挣动:“许总,松手,你捏疼我了。”
“回答。”
谢不辞直视着她的双眼:“回答我,温砚。”
“你喜欢香水,但只喜欢香水在她身上,的味道,是吗?”
“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温砚握住谢不辞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抽出手腕,青白指印很快消散,慢慢泛起一点红。
她揉揉手腕,把香水放到洗手台上,发出咚的一声:“这话题是你先挑起,你先越界,所以我不会同意你因为我不回答,亦或答案让你生气而延长合约时间。其次,我不想,也不会跟你谈这种话题,许不辞。”
“我是你的生活助理,你是我的老板,我们之间有半年合约,这就是我们现在,和未来的关系。”
“你说让我乖乖配合,让你放下执念,别用女朋友挑拨、激怒、刺激你,我做到了。在你面前我从没提过她一句,也从没玩手机,亦或用手机给谁发消息,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那么你呢?”
“跟我合约半年是为了放下我,没错吧?许总现在又在干什么?拿着这种问题来追问我,争风吃醋?”
谢不辞没有说话。
“我会配合许总,也希望许总可以遵守约定,不要越界。不要再问不该问的问题,做不该做的事,违背合约内容。”
无缘无故被捏那么痛,她也是有脾气的。
温砚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调转位置把谢不辞推到洗漱台前,按住谢不辞后颈压着她低头,旋开水流开关:
“许总洗把脸,醒醒脑子,再出来吃饭。”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
谢不辞两手按着洗漱台面,低垂的眸子轻颤,她的头越垂越低,直到额头贴在水槽瓷面上。
冰冷的水流浸透头发,刺激着头皮,水线在水槽中节节攀升,没过额头,眉心眼睛,鼻梁……一直淹过唇瓣,几乎灌进耳中。
水流仍未停歇,冷水淹没水槽,蔓延到整个台面,沾湿谢不辞的手指,又淅淅沥沥地顺着棱角滴落,砸在地面。
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被榨干,窒息感蔓延,直到克制不住的生理本能让她下意识呼吸,水流倏然呛进鼻腔,从谢不辞微张的唇瓣中挤进去。
她竭力按着台面,使脖子撑起脑袋,空气合着鼻腔里的残余冷水被吸进肺腑,谢不辞捂住口鼻,努力压制着声音,控制不住地咳。
水仍旧淅淅沥沥地从台面滴落,她的衣服被打湿,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顺着脖颈打湿肩颈,淌进衣领。
关掉水流开关,谢不辞抬眼望向镜子,镜中人面色苍白,湿透的睫毛一绺一绺粘在一起,浓黑纤长的睫毛沉沉坠着,半遮住漆黑瞳孔。
她的唇瓣慢慢抿紧。
搞砸了。
她又搞砸了。
面对温砚,她总没办法完全冷静,完全理智,她总是控制不住情绪,相处时间越长,越难以控制。
她本想把温砚放到身边,打造能让温砚舒适生活的环境,给温砚足够的安全感,让温砚放下戒心。同居,和谐相处,勾起温砚回忆,潜移默化让温砚适应,习惯她的存在……最后重新喜欢上她。
等温砚重新喜欢上她之后,她会说服温砚同意留在她身边,她会让温砚知道她能给温砚多少,她可以养着温砚,温砚什么都不用干,温砚想要的一切,除了离开她,她都会努力送到温砚面前。
哪怕温砚想要工作,也没关系。她不会给温砚支持和权力进入管理层,积攒能够离开她的力量。但她会护着温砚,温砚可以钻研技术不是吗?她会给温砚项目,会给温砚财富,会给她员工岗位上应获的赞赏,尊重,公平。
即便温砚离开她,去大厂工作,所能获得的不也无非是这些?那为什么不能留在她身边?永远留在她眼底,身边,一辈子。
温砚约定过的,拉过勾,承诺作数,她应该做到,必须做到。
合约是给温砚的机会,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枷锁,如果合约温砚不同意,如果温砚不爱她,如果温砚还要走……她就只能把温砚关起来了。
关起来的话,温砚应该会讨厌她吧?
没关系,讨厌也没关系。
只要温砚在她身边,哪怕是讨厌,哪怕是憎恨,只要温砚在她身边,就没关系。
温砚一开始会骂她,恨她?但温砚这么聪明,这么理智,发现自己没办法逃,一定不会永远选那条会让她处境更差的路。然后,温砚会认命吗?认命爱她?接受?那太好了,那是最好的结局。
可温砚不会那样,温砚可能假装爱她?等她放松警惕,让温砚重获自由,再想办法报复她吧。
没关系,都没关系。
温砚总会爱她一些时间,为了安抚她,为了让她打开笼子,放温砚出去。
如果温砚的报复失败,她会把温砚关起来,如果温砚的报复成功,她也可以,解脱。
温砚会记她一辈子。
温砚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她。
是温砚把她拉回人间,一切的尽头由温砚终结,也算温砚陪她走过一生。
也算圆满。
谢不辞在卫生间待的时间有些过分长了,温砚听到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谢不辞咳嗽的声音,猜不出她在里面干嘛。
火锅底料已经煮开,洗好的菜摆在桌面上,温砚把餐具放好,拉开抽屉翻出感冒药。
刚刚跟她说话时,谢不辞的声音听着就有点儿哑,看脸色不像是发烧,可现在又开始咳嗽了,是感冒?还是嗓子不舒服?
她不知道,索性先冲了杯清热感冒灵,反正感冒灵也能预防感冒,喝一杯也没事。
冲好感冒灵,温砚盯了会儿杯子,觉得自己刚刚才跟谢不辞发生过争执,现在就泡感冒灵关心,怎么看都不太对。
算了。
药都泡好了,总不能浪费。况且谢不辞要是真感冒了,她跟谢不辞住在一起,难道还逃得了?
摸着杯壁不算烫,温砚把杯子放在餐桌谢不辞的位置,刚准备去卫生间敲门,催谢不辞出来,就听见门轻响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温砚看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谢不辞,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在嘴边卡了一下,两秒后才道:“…许总,可以来吃饭了。”
谢不辞身上衣服和头发看着都是湿的,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套着衣服在里面洗了个澡?
谢不辞嗯了一声,到卧室里换衣服,几分钟后走出来,到餐桌旁坐下。
温砚目光不自觉落在谢不辞身上,她换了件睡衣,但头发还是湿的,湿着头发吃火锅,谢不辞本来就疑似感冒,这样真没问题?
温砚想让她先去吹个头,忍住了,屈指敲敲桌面:“许总,先喝药。”
谢不辞看着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垂眸握住手边的杯子,温度从杯壁传到指尖,暖的。
“关心我?”
温砚拿起筷子,在碟子上竖一下对齐:“怕你传染给我。”
谢不辞:“又不和你接吻,怕什么。”
温砚挺想回一句又不是接吻才能传染,又觉得这样不知道会聊到哪去,忍住了没吭声。
谢不辞喝完了药,等半小时后吃完饭,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半干。
温砚起身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后出来,准备先擦擦餐桌,却看见桌面已经被擦干净了。
谢不辞仍旧坐在餐桌旁,擦干净的桌子上摆着个打开的医药箱,手里拿了个跌打损伤的喷雾,见温砚出来,抬头看她:“过来。”
温砚心想难道谢不辞摔着哪了?要她给上药?
“你怎么了?”
“上药。”
“你是伤着哪了?”
温砚走过去,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喷雾,被谢不辞避开了,谢不辞指指她的手:“刚刚捏痛你了,上药。”
谢不辞再用劲儿也就那点劲儿,又不是什么握力超群的选手,她也就是刚开始有点疼,现在早就没事了:“不用,已经不疼了。”
谢不辞朝她伸手,坚持:“上药。”
上上上,往哪上?她手腕上那点印子,火锅都没煮好时,就已经消完了。
温砚把袖子往上捋了捋,胳膊伸过去:“喏,上。”
谢不辞握住她的手,垂眸在手腕上看了几秒,居然认认真真拿喷雾喷了一下。
手腕骤然喷洒上一片清凉水雾,温砚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想把手抽回来,又被谢不辞按住了。
谢不辞低头凑过去,在喷过药的地方轻轻吹气。
又凉又痒。
温砚咬牙,谢不辞这是上药呢还是调情呢?
她不想表露出在意,亦或其他克制不住的情绪,忍住了没说话,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一般,等谢不辞吹完就把手收回来。
谢不辞只是今晚提前回来了,据说是工作提前完成。
温砚还以为这代表谢不辞最近工作轻松下来,以后也可能会提前下班,但之后的一个多月,谢不辞仍旧按时上班,偶尔下午晚上还会加班。
谢不辞其他助理效率很高,当初定好温砚电动车接送的第二天,就准备好了一辆电动车。
考试前温砚骑着送了谢不辞几天,温砚考试那几天没送,考完试恢复接送谢不辞上下班的工作。
平日正点上下班,或者加班到晚上九点前,谢不辞会让她去接送,但如果超过九点半,谢不辞就让助理去接。
温砚跟那位助理打过照面,聊了两句,得知对方也是谢不辞的助理,也是生活助理……那时她有种自己偷的懒,都被转移到这位同事身上的感觉。
或许也没错,生活助理工作很多,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完成雇主的一切需求,包括购买雇主需要的东西,平时还会出现在公司,帮雇主解决琐碎杂事,哪里需要往哪搬。
温砚的工作就是收拾家里,做做早饭,送谢不辞上下班,洗碗有洗碗机,谢不辞那些衣服不能机洗,谢不辞也不让她手洗,都是专人收走清洗。
相比较下来,往事债务一笔勾销,每个月还能拿两千多的工资,温砚都觉得这工作干得心虚。
吃过早饭,等谢不辞洗漱收拾完,温砚已经换好衣服,拿上电动车钥匙,跟谢不辞一起下楼。
一开始骑电动车送谢不辞时,温砚还觉得不自在,尤其是每次把谢不辞送到楼下,遇到同事时,她总觉得别人都在看着她们指指点点。
温砚被指指点点过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她怕谢不辞觉得难受,但谢不辞看起来好像比她还淡定些。
或许是次数多了,或许是谢不辞的态度寻常,温砚也慢慢习惯了。
把谢不辞送到公司楼下,看谢不辞拎着公文包从后座下去,拍拍衣服,然后看着她说:“我去上班了。”
每当这时候,温砚都觉得自己像个送小孩上学的家长,给谢不辞这小孩送到幼儿园门口,然后听谢不辞说一句“我去上学啦”。
这么一想,其实还怪可爱的……危险。
“许总再见。”她一如既往朝谢不辞挥手,而后骑着电动车离开。
谢不辞站在原地,直到温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往办公楼走,走到门口时,瞥了眼旁边抱臂靠玻璃墙站着的人:“终于回来上班了?”
钟珊站直,笑嘻嘻道:“玩了几天,总算活过来了!”
她们一块往里走,钟珊喋喋不休:“不是,这都多久了?你还真打算一直坐那两轮电动车上下班?玩纯爱玩角色扮演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吧?这些天看得我眼疼。”
谢不辞:“也没让你看。”
钟珊被她噎了一下:“这就护上了?你不是说让她做生活助理吗?外边酒会,应酬,一概不陪你参加,你喝醉了也不来接,哦对,也是,她那个小电车也接不了喝醉的你,万一带着你给你掉半路怎么办?”
“她就在家做个饭、收拾收拾东西、送你上下班?就这么点工作?你把她当祖宗供着,她怎么样,对你心软了?对你感恩戴德了?对你重拾心动了?这都一个多月了吧?别跟我说什么进展都没有啊。”
谢不辞没吭声。
钟珊啧了一声:“还是得我帮你,我这几天出去玩,听了个消息,八卦,很有意思,你绝对会感兴趣!”
“兴盛老总家的孩子,半个月前坐游艇出海认识一女孩,对人一见钟情了,前几天还搞了场无人机烟花秀告白被拍到网上,兴盛老总费劲儿才压下去。”
谢不辞安静两秒,声音轻了些:“…你想说什么?”
钟珊笑眯眯道:“你猜他家孩子谈的女朋友叫什么?”
谢不辞盯着她没说话。
钟珊挑眉:“还记得你以前查过的,温砚女朋友叫什么?”
“她不是,”谢不辞打断钟珊的话,眉头轻拧:“她不是,女朋友。”是小三。
钟珊不甚在意:“行行行,不是,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你没听出来吗?”
谢不辞:“你是说……史梦寒跟男的,谈恋爱了?”
钟珊打了个响指:“没错,我刚听到还不确定,以为是谐音巧合,仔细问了两句,又让人去查了查,才发现!就是!那个史梦寒!”
尽管听到钟珊前面说的话已有猜测,但真正听到确切答案时,谢不辞仍旧有些愣怔。
钟珊满脸幸灾乐祸,兴奋又激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撺掇谢不辞:“我到时候去打听打听,看他们近期有没有约会,到时候我打听出时间地址,你就带着温砚过去好好看看!等他们搂搂抱抱亲密接触的时候,凑到温砚耳朵边,就说——”
“你女朋友,有,男~朋~友~咯!”
谢不辞垂眸,忽然开口:“帮我打听一件事。”
钟珊:“打听什么?”
谢不辞:“学校里有传言史梦寒和她舍友暧昧不清,兴盛家的不安心,所以跟史梦寒探听她跟舍友的关系,我要看到实质,准确的证据。”
钟珊:“……什么意思?你怀疑她俩不是恋爱关系?”
谢不辞没有说话。
那天史梦寒的嘴那么肿,眼睛哭得那么红,她们拥抱,身上的香水味一样,史梦寒还为了温砚来威胁她……当时史梦寒说温砚是她朋友,谢不辞只以为是史梦寒不敢承认跟温砚的关系。
可如果,她们真的只是朋友,如果温砚是骗她的,她们根本不是恋爱关系呢?
为什么骗她?因为不想跟她有牵扯?所以托词有女朋友跟她保持距离?
可四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温砚也没找别人谈恋爱。
是没放下她。
是没能放下她吧?
温砚没放下她。
*
谢不辞今天没让她去接,温砚以为谢不辞会九点十点回来,但实际晚上八点,谢不辞就到了家。
温砚把她的包放到桌柜上:“许总今天不是下班挺早?怎么没让我去接?”
谢不辞:“下午去见了合伙人,听到了好消息。”
温砚想说谢不辞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但看谢不辞心情不错的样子,还是闭上嘴,转身去给她接温水。
拿了杯子刚接上,一回头看见的场景,让她差点儿没抓稳手里的杯子。
直筒西装裤搭在沙发扶手上,谢不辞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就那么露出来,正侧着身解衬衫纽扣。
“…谢不辞!窗帘是都拉着,但你也不能,你也不能直接这么脱衣服吧?家里还有人呢!”
“你又不是没看过,”谢不辞转身看她:“我全身上下,你都看过摸过,亲过舔过…咬过。”
谢不辞太白,白到那点色泽稍深的疤痕,也瞩目刺眼,温砚目光不自觉定格在她心口那条齿印疤痕上。
两秒后,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许总,你是雇主,我是助理,我们这个关系,你这么坦诚,不太好吧?”
谢不辞只罩着件衬衫,堪堪遮过一小节腿。根,遮不全,她却毫不在意,光着脚朝温砚的方向走去。
“这是我们的住所,是家,就算在家什么都不穿,不犯法,也没有不道德,温砚。”
“你也可以不穿,我不会责怪你。我允许,尊重,捍卫你在家不穿衣服的,合法权益。”
温砚忍不住后退,直到小腿倏然抵在沙发沿,扑通一声坐下,谢不辞仍旧没有停下。
温砚扶着沙发,下意识屈腿,挡在她跟谢不辞之间:“许总,保持距离,不要越线,否则公平起见,我们的合约也该缩减期限。”
谢不辞将脱下的衬衫罩在温砚脸上,手指按住她抬起想掀开衣服的小臂,跨坐在温砚那条屈起的腿上。
她撑着沙发凑近,几乎贴上温砚被衬衫罩住的唇瓣,却仍旧没有与温砚拥抱。
“温砚,合同上只说,我不会强迫你进行亲密行为接触,恋爱,拥抱,接吻,做。爱……我没有抱你,没有和你接吻,没有跟你做。爱。所以,我没有违约。”
她搭在温砚手臂上的指尖轻轻擦动:“你如果想早早结束合约,可以和我做。爱。”
“做一小时,减半天,怎样?”
“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温砚反按住谢不辞的手,另一手拽掉罩在脸上的衬衫:“怎么着,许总难不成要当小三?”
谢不辞慢条斯理:“温砚,我没说过结束,我没同意过。就算真的有小三,也不是我。”
更何况那还是个假的。
“可我说过了,”温砚下颌紧绷,忍住略带急促的喘息:“哪条法律规定恋爱分手,还得两个人都同意?”
温砚故意勾起唇角,用嘲弄的语气轻啧:“许总,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没有六十天分手冷静期,也不用领分手证。”
换做往常,谢不辞听到这话一定会生气,可她今天只是抬了抬眸,连语气都是平稳的:“小三也可以。”
温砚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小三也可以?谢不辞当小三?怎么可能?谢不辞真想跟她谈恋爱,也该是逼着她跟“女朋友”分手,谢不辞怎么可能会当小三?
“……许总,你没道德,可我还有。恋爱关系存续期间,不论精神,还是肉。体出轨,我都绝对,绝对不会做,所以,请您自重。”
谢不辞静静盯着温砚。
她想,温砚说关系存续期间,精神和肉。体都不会出轨。
可史梦寒是假的,史梦寒不是温砚的女朋友。温砚没有女朋友,为什么没有?四年也很长了,温砚都没有找任何人。
因为温砚没放下她,因为温砚也不觉得她们结束了,因为温砚还喜欢她,所以,不会找别人。
谢不辞唇角微勾。
温砚,没放下她。
温砚想不明白谢不辞现在怎么还笑得出来,不是冷笑,不是嘲笑,是这种,这种盯着她,开心,愉悦的笑。
开心?愉悦?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怎么可能?温砚尾巴骨都惊悚到发麻,怀疑谢不辞是被她气疯了。
“利用我,欺骗我,抛弃我的,不都是你吗?”
谢不辞落在温砚小臂上的手指上滑,擦过大臂,滑过肩颈,落在温砚唇瓣上,指尖压着轻揉:“现在又说自己有道德?温砚,你又在骗我。”
她想,温砚明明不太讲道德,却愿意为了她,守恋爱关系的道德,没有找别人。
温砚没放下她。
温砚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侧头想避开谢不辞的手指,又被谢不辞掐着下巴转回来。
谢不辞手指贴在温砚唇瓣,微微*倾身,隔着几根手指轻轻一吻:“温砚,你没有道德,我也没有。”
“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所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第60章 不然你以为我脱衣服干什么?
“没错,当初是我利用,欺骗,抛弃,可面对这样的人,许总居然还想跟我做。爱?甚至甘愿屈作小三?”
温砚掐住谢不辞手腕,把她推到身侧沙发上:“许总什么时候这么宽宏大度,这么,自甘…堕落了?”
“没说要跟你谈恋爱,”谢不辞撑着沙发半起身,“只是做。爱而已,没有爱也可以做,不是吗?我有洁癖,这么多年没找过别人,可人的生理需求总不能只靠自己解决,对吧?”
“我想解决生理需求,你想早点离开,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明明是互惠互利的共赢局面,为什么拒绝?”
一个多月下来,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发型衣着已经不能挑动温砚神经,谈起过往温砚也总会把话题岔开。温砚戒心太重,她的陪伴,悄无声息让温砚习惯的策略已经进入瓶颈。与其这样继续耗着,不如更进一步。
亲密行为之所以被称为亲密行为,是因为身体的紧密连接、感官生理反应的同步勾连、激素的分泌、俗世意义上的特殊象征、隔绝外界的私密专属性,这些因素可以加深彼此的信任,情感,深刻联结两人身心。
温砚当初说做。爱产生的情感短暂虚假,只是爱的错觉。如果只有一次,或许是虚假,如果有很多次,很多次,当短暂的情感叠加,或许就能,量变成永恒。
“不想做,不想跟你做,不想跟你继续纠缠下去。”温砚起身,把手边的衬衫丢到谢不辞身上:“许总,别忘了我们合约目的是让你放下,不是越陷越深,所以,别再跟我聊这种话题,别再做越线的事。”
谢不辞拉住温砚的手腕,在温砚皱眉看来的目光中,半撑着沙发坐起来,盖在她身上的衬衫随着她动作,落进微分的两。腿之间,又因为她屈起双。腿,陷进腿下的沙发上。
她的双。腿重新落下去,压住衬衫,稍稍歪头看着温砚:
“温助理,这件衬衫,帮我洗一下。”
“这是你的职责范围内。”
温砚下意识看向被她压在腿下的衬衫,没动。
谢不辞:“怎么?温助理不想洗?”
温砚:“麻烦许总把衬衫递给我。”
“你是助理,我是雇主,连拿衬衫这种小事,都要我来帮你吗?”
谢不辞松开握着温砚的手,慢吞吞开口:“清洗衣物在你的职责范围内,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相应条件是,合约后延半天。”
温砚面无表情哈了一声:“许总不觉得这份交易很不合理?递件衣服而已,要费你多少力气,花你多少时间?”
“是不太合理,所以取一件衣服而已,为什么一定要麻烦我呢?”
谢不辞稍稍分开双。腿,微抬下巴示意:“温助理不想跟我做交易,就自己做你该做的事。”
温砚吸气,温砚忍,温砚伸手从她腿间去抓衬衫,指尖收拢抓住布料,提在胸口的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准备收手时,手腕却忽然被微凉柔软的滑腻皮肤夹住。
“……谢不辞!”
“不是我的错,”谢不辞夹着她手腕的腿慢悠悠轻碾一下,张开:“是你刚刚碰到我,太痒。”
温砚抓着衬衫快速抽手,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因为什么,觉得自己耳根都有点发烫,她没留在原地,手里抓着衣服头也没回,迅速往洗手间走。
谢不辞从前只是不尊重法律,后来变成嘴上尊重,现在是利用法律,从始至终都没有敬畏。
道德?谢不辞的道德感似乎不是很强,对于没被她划分到领地里的人,谢不辞从不在意他们的感受,只是表面看上去的修养,会给人种有道德的错觉。
对于别人的指点,冒犯,甚至背后说坏话的行为,谢不辞统统置之不理,没有报复不是因为大度,只是因为不在乎,因为她的利益没有受到侵害。
谢不辞在情感关系上也不见得有道德,只是谢不辞所追求的全心全意,最独特,唯一,这种情感关系中的极度纯净,恰好契合部分情感道德,关于忠诚的定义。
所以谢不辞怎么可能甘心当小三?做关系上的插足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哒——
洗手间的灯被打开,攥着衬衫站在洗手台前的温砚下意识扭头,看见谢不辞身上只穿着那轻薄两片站在门口,慢悠悠收回开灯的手。
“不至于节俭到这种地步。”
温砚攥紧了手里的衬衫:“你来干什么?”
谢不辞慢悠悠走进来,贴着温砚站,打开浴室的灯,进去前回头轻瞥一眼温砚:“当然是,洗澡。”
“不然你以为我脱衣服干什么?逼你,做、爱?”
浴室的门砰一声合上,透过雾蒙蒙的磨砂门,温砚能看到谢不辞的身影映在门上,慢悠悠脱下身上最后一点衣服。
“温砚,别看了,快些洗衣服,明天要穿。”
温砚猛地扭过头,咬牙切齿:“谁看了?我正洗着呢!”
谢不辞轻笑一声:“水洗,不要干洗。”
温砚拍开洗手台水流开关,把那件衬衫泡进去,耳尖刚下去的红又重新泛上来,只觉得脸和耳朵烫得发胀。
身后的浴室里开始传来淅淅沥沥的淋浴水声,温砚接好水,关掉开关,竭力冷静下来。
谢不辞的行为太反常,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史梦寒,翻出手机,找到史梦寒的聊天框。
现在已经八月中,暑假都快过去了,史梦寒上次跟她发消息,还是在期末考结束那天。
她点开史梦寒的主页,翻进她从来不看的朋友圈,试图找到点蛛丝马迹。
……很轻易。
不久前,史梦寒发了条官宣恋爱关系的朋友圈,照片里是鲜花,游艇,大餐,广袤海面,中间是交握的手。
她从来不看朋友圈,以至于这条重磅消息,直到现在才被她看到。
谢不辞肯定知道了。
谢不辞是觉得史梦寒劈腿,还是觉得她跟史梦寒分手了?亦或者……谢不辞知道,她跟史梦寒从来不是恋爱关系?
温砚觉得头疼,她点开跟史梦寒的聊天框,发过去一条消息:【你跟我上司后来见过面?】
史梦寒没立刻回复,温砚等了十几秒,先把手机放在一边,认命给谢不辞洗衬衫,过了七八分钟,才收到史梦寒的回复。
【……她是不是跟你告状了!!】
温砚心头一跳,两分钟后,史梦寒又发来一条语音。
温砚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把她发来的语音转成文字。
【期末考那天我在宿舍碰到她,好心告诉她你不回宿舍,让她别在那等,然后她说什么她让你来你就得来,我就特别生气,她态度那么坏,工作的时候是不是没少欺负你?我就觉得她肯定没少欺负你,就跟她说你是我朋友,让她别欺负你嘛,然后跟她吵了几句,她威胁我说要辞退你,我就说你不在她那干也可以来我家干,我让我姐给你开高薪,她可能自尊被打击到了吧,反正看我的时候可吓人,被我气着了,她是不是找你麻烦了?在她那干的不顺心就辞职来我家公司!在我家干肯定比她那舒坦……】
温砚终于后知后觉明白,期末考那天谢不辞回来时,到底为什么失控了。
是差点被史梦寒气死吧?
所以谢不辞应该不知道她跟史梦寒的真实关系,只觉得史梦寒找了对象,劈腿了,她俩迟早得“分”,或者已经分了。
再或者谢不辞觉得她“被劈腿”,生气之下说不准会起报复心思,无缝衔接个对象,报复史梦寒的“劈腿”?
温砚头更疼了,她简单回复史梦寒:【没事,如果她再跟你见面说什么,记得告诉我。还有,祝你们99。】
史梦寒又回了几条消息,温砚挑挑拣拣回复,然后结束话题。
谢不辞这件衬衫是真丝面料,温砚搜了半天,水温不能超过三十度,浸泡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要用专用真丝洗涤剂洗,手搓不能用力揉,也不能拧干……麻烦得要死。
但她严重怀疑如果这件衬衫被她洗坏,谢不辞会要求延长合约时间,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要求清洗。
洗净衬衫,把干净的毛巾毯在客厅桌子上铺好,又把衬衫平铺在毛巾毯上,用毛巾毯一点点按压着吸取衬衫上的水分,放在阴凉处晾干。
网上还说什么晾到七成干时要低温熨烫,温砚就当没看见,反正谢不辞只说了让她洗衬衫,也没说要熨烫。
刚擦干手指,准备拿手机看会儿学习资料,就听见谢不辞敲浴室门叫她。
“温砚,帮我拿睡袍和内衣。”
温砚略带气愤吹开脸侧刘海:“你洗澡进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拿?”
谢不辞:“不是有温助理在吗?我当然要节省时间。”
温砚靠在洗手台边,双手环臂:“这种贴身的衣物许总还是自己拿吧,实在不行旧的也能凑合穿。”
谢不辞应了一声好,下一刻,闭合的浴室门倏然被拉开,温砚愣在原地,两秒后略带狼狈地扶着门框出去:“谢不辞!你能不能,能不能要点脸!”
谢不辞:“你在人身攻击雇主?我的员工都不敢当面骂我。何况我没做错任何事,你侮辱我,怎么赔偿?”
温砚:“赔偿?你这么出来我还没告你性。骚。扰呢!”
谢不辞:“我让你拿衣服,你不肯,我是被迫的。何况是你明知我没有衣服穿,还要站在门口,这也可以怪我?”
温砚听脚步声谢不辞似乎还要往外走,她连忙后退两步,耳朵连着脸颊都快红透了:“我给你拿,我给你拿!你给我进去!”
谢不辞停下脚步,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明白温砚为什么这么抗拒她。
她明明,比以前更好看了。
沉默两秒,谢不辞后退进浴室,轻轻碰上门。
温砚去谢不辞房间找出她常穿的睡袍,又拿了套内衣,面红耳赤地用裹进睡袍里一包,拿着往外走。
她站在洗手间外,找着角度看镜子,确认洗手间跟浴室连接的门关着,才松了口气,进洗手间敲浴室门。
几秒后,浴室门轻响,蒸腾热气从里面里扑出,温砚即便没扭头去看,余光也能扫到谢不辞拉开的门缝,有些过分大了。
一只带着湿润热气的手臂探出来,谢不辞的指尖落在温砚手臂中间,慢悠悠下滑,擦过手腕,勾过手心,最后才握紧温砚手中的布料,抽走。
谢不辞的指尖挠过她手心时,温砚竭尽全力才忍住下意识攥手的冲动,浴室门重新合上,温砚覆在谢不辞方才用指尖勾过的地方搓了搓,才觉得那股绵延不绝的痒意,终于被压下去。
她莫名松了口气,最后扫了眼站在磨砂门后一动不动的人影,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谢不辞听到温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不再盯着磨砂门,垂下眸子,望着手里的衣服。
她知道温砚在顾虑什么。
如果温砚仍旧喜欢她,仍旧没放下她,那么温砚的主要顾虑就是许镜心,推开她是因为,不想重蹈覆辙。
没有因为温砚做出不理智的事,没有损害到许镜心的利益,牢牢掌控温砚,不给温砚积攒力量报复的机会,许镜心就不会管她们的关系。
可她不能将这一切告诉温砚。
她不会永远受许镜心掣肘,但她同样,不想放温砚高飞。
温砚会放下野心,放下一部分自我,留在她的领地,被她所掌控吗?
不会,起码现在的温砚不会。
可人都是会变的,享受,沉迷,堕落,放纵,这些总比努力来得舒适,不是吗?
等温砚能够接受,等温砚足够爱她,她就可以告诉温砚,许镜心不会再反对,然后温砚就可以摈弃一切忧虑,全心全意和她在一起了吧?
前提是温砚愿意留在她的领地,愿意放下野心,愿意不去打拼未来,愿意不去走自己的路,而是留在她身边。
温砚会吗?等温砚爱上她,温砚会愿意为了她,放弃这些吗?
她不知道,但不会也没关系。
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她不会让温砚离开。
毁了她,杀了她。
或者,陪她,爱她。
*
那天之后,谢不辞越来越不对劲,总在勾引,没错,温砚确信谢不辞就是在勾引她,明目张胆地,扯着撇脚理由的勾引。
吃饭时非要坐她旁边,在家不好好穿衣服,送谢不辞上下班时搂搂抱抱,原本正常的一切接触,在她的眼神,目光,意味不明的话语,和故意放慢的动作下,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温砚这些日子做梦都不安稳,她跟谢不辞都不是什么能忍的人,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就舌。吻,后来做。爱次数不算多,可真正做之前,也没少……干过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那些记忆原本被时间坠着压下去,却在这段时日谢不辞的故意撩拨下,气势汹汹地重新翻涌上来,连带着那些浓烈的情感,忘不掉的回忆,一并冲溃心防。
这段时日,温砚梦里没一天是安稳的,她确信罪魁祸首谢不辞是只披着人皮,跑进她梦里,专吸她精气的狐狸精!
这段时间太难熬,谢不辞没提史梦寒,温砚也不敢提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借口拉开距离,她怕“前女友”这个摆在面前的虚假横栏消失,谢不辞会更无所顾忌。
好在没过多久,谢不辞就重新忙碌起来,还时常加班到晚上,温砚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努力地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学习,未来,希望,只有这些才能让她坚定自我,不掉进谢不辞的糖衣炮弹,重蹈覆辙陷入深渊。
暑假即将结束,临开学没几天,温砚接到谢不辞电话,电话不是谢不辞打来的,打电话的人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打车过去把谢不辞接走。
温砚听声音觉得有点耳熟,两秒后回想起来,对方的声音听着像酒桌上灌她酒那个。
钟珊。
挂断电话,温砚搜索对方给的地址,叫上网约车,匆忙换好衣服下楼。
直到坐上车,温砚发麻的脑子才慢慢恢复。
做生意开公司,喝酒应酬就躲不掉。只是谢不辞有胃病,也不知道这几年下来,到底怎么样了。
会更好吗?
可能性不大,毕竟对许镜心那种人来说,胃病在她眼里,恐怕还没一场发烧严重。
带着胃病喝酒的职场人大有人在,医院里看一看,应酬喝到胃穿孔的都不是没有,谢不辞应该不至于被灌到那种地步,但恐怕也少不了要喝,之前不就有几次喝到犯胃病吗?
这次呢?钟珊打电话要她接人,应该是谢不辞喝到意识不清了?可钟珊跟谢不辞不是朋友吗?怎么会眼睁睁看谢不辞喝到烂醉?刚刚在电话里听钟珊的声音,分明很清醒。
一路打车到钟珊说的地点,温砚下车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门外,手指间一根细细长长的女士香烟,吞吐间云雾缭绕。
温砚过去,停在她面前:“谢不辞呢?她喝醉了?”
钟珊笑着嗯了声:“是呀,烂醉。”
温砚看不惯她这么笑,不冷不热刺了句:“你倒是清醒。”
钟珊欺负温砚不了解圈子里的事,真真假假编谎骗她:“不敢拦啊,有一小少爷喜欢谢不辞,追她,闹了个没脸。人家地位更高,心里不顺,在酒桌上灌她多喝几杯,已经是最不伤和气的处理方式了。”
温砚轻嘲:“你们这种人果然都喜欢这么做,谢不辞在哪?带我去接她。”
“别着急去啊,我还想跟你聊聊天呢,放心,上边人都走了,谢不辞现在安全。”
温砚拒绝:“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她在哪?”
“脾气挺大,怨我当初灌你酒呢?”钟珊冲她笑,故意朝她吐烟,慢悠悠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跟她受过的罪比,让你喝几杯酒算什么?”
温砚抬眸:“你什么意思?”
“我跟她相处快五年,说实话,我一开始不喜欢她,她很傲啊,脑子好使学习好就看不起别人,对谁都爱答不理,要不是家里让我跟她处好关系,我才不会理这种人……当然,后面发现她这人还挺好的。”
钟珊掸了掸烟灰:“我跟她相处快五年,做过舍友,同学,一起工作,创业,我跟她相处的时间比你们要多得多,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但跟你有关的事,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告诉我。”
“我查过你,问过许姨,我知道你们做过同桌,谢不辞对你很好,给你解决了很多麻烦,对吧?然后你们恋爱,然后许姨跟你见面,你很痛快地答应分手——因为你根本没想过跟她走一辈子,你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对吧?”
温砚没有说话。
钟珊看着她,轻轻嗤笑一声。
“我们这样,连婚姻都是利益交换的人里,居然出了一个会把真心剖出来,摆出去,随人践踏的傻子,她是眼盲心瞎,才看上你这种人。”
她忽然问:“温砚,你知道被溺死是什么感觉吗?”
“你应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个人,到底怎么才能在完全自主的情况下,违背求生本能,把自己在水里溺到窒息昏厥。我甚至觉得那比拿刀片在手臂上划,更恐怖。”
“第一次把她从浴缸里揪出来时,我以为她死了,后来她还没彻底清醒的时候,在叫你的名字。”
“最开始的那年,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发生,宿舍的浴缸后来拆掉,但她还是会在洗漱台里自溺。当然,死不了,毕竟站不住她会摔倒,后来洗漱台也改了浅台。我一直觉得她不如用刀片自残,也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溺死,有一次把她拍醒的时候,我真的把刀片给她了,那时她脑子不清醒,还来来去去重复那两句。”
“她说不行,她说伤害自己,就不能见面了。”
“她没主动寻死过,每次都是无意识的情况下自溺,可即便无意识,她也记得不能用刀片自。残。我想可能谁跟她约定过什么?谁知道呢,反正没什么用。”
钟珊扔了指尖快燃尽的香烟,鞋底轻碾:“你真该谢谢我,她因为你变成那副鬼样子,因为你差点死过多少次,我就救了她多少次,我没让你变成杀人犯,灌你几杯酒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记恨我?”
“你的前途多重要啊?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利用她,抛弃她,可以毁掉她的人生。没错,你可以觉得能做到这些都是你的本事,这么想的话,那你遭受压迫也不过是技不如人,怨得了谁呢?做人总不能太双标,只能接受自己对不起别人,却接受不了别人对付你,是吧?”
“我知道的,我说的,只是我了解的一部分。更多的我看不到的地方,她是怎么过来的,谁知道呢?她不会告诉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喜欢你,要照顾你的情绪,不想让你背着愧疚,可能是这些原因吧,她在乎你,不想让你知道,但我不在乎,我觉得不行。”
“你凭什么不知道?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觉得一切都能过去?凭什么把她害成那样,还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背负,咬着那两杯酒记恨,觉得她逼你,觉得她砸了你的面子?”
“如果是她一厢情愿喜欢你,我会说她活该,可是温砚,她的喜欢是平白无故涨到这么浓烈的?是她逼你跟她在一起的?是她逼着你,强行要解决你那些麻烦的?”
“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别告诉她我跟你说过这些,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对她好点,别再把她推进深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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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你有道德,你跟我睡在一起了
有那么几分钟,温砚大脑宕机一般头晕目眩,她的脑海里塞满了惶恐不安,没办法集中精力去思考任何东西,只有钟珊说的那一句又一句,往她脑子里钻。
后背发麻,手臂失力,肠胃蠕动着,带来一阵阵反胃。
她竭力控制着语气和表情,不想在钟珊面前透露出半分弱势情绪,伪装着冷静理智,发问:“谢不辞在哪?”
钟珊看她几秒,报出一串包厢号,轻嘲:“……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在乎,看来她又要狠栽一回。”
温砚默不作声离开,乘电梯上六楼,来到钟珊告诉她的包厢前,看见两个助理守在门外,其中一个刚刚放下电话,看到温砚后给她推开包厢门。
温砚在门外站了几秒,走进包厢。
包厢内除了谢不辞再没其他人,餐桌上是残羹剩饭,谢不辞靠坐在沙发上,枕着沙发靠背,闭着眼睛,侧脸与脖颈被酒精蒸腾出潮红。
温砚脑袋里嗡鸣声缭绕不歇,她站在谢不辞面前,看了她几秒,才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攥了几下僵直的手指,勉强找回对手指的控制,下单叫车。
放下手机,她直愣愣站了几秒,伸出手指,想撩开谢不辞遮挡着脸颊眸子的发,但指尖尚未触及谢不辞,又僵在半空。
她慢慢收回手,扶着沙发扶手,缓缓蹲下,仰头看谢不辞。
她不无辜,哪怕谢不辞想报复她,她也觉得理所应当。
骗谢不辞是真的,发现谢不辞喜欢她后步步紧逼确立关系也是真的,利用谢不辞解决麻烦是真的,权衡利弊后放弃谢不辞也是真的。
她从没觉得自己无辜。
她总说自己没有选择,可当初真的没有选择吗?她其实可以赌上一切,走一条必输的路,用所有,去换谢不辞历经磨难后的释然放下。
她可以做许镜心手里的磨刀石,直到谢不辞低头,许镜心满意,而后她或许会得到一笔钱?作为奖励和酬劳?作为能让谢不辞心安的处理方式?
她和家人情况怎样?许镜心会做到什么地步?会不会有无法挽回的伤害?那都是这条选择路上的结果,谢不辞不会经历那四年的痛苦,不会放不下她,不会被困在过去,回忆,和她编造的未来。
等到几十年后,慢慢释然的谢不辞再想起往事,或许仍旧会觉得遗憾,却也不会再有执念:年少轻狂,为爱能放下一切远走高飞,我们当年都尽力了,只可惜,没能走到最后。
我们都尽力了,尽力。
谢不辞的尽力有退路,她呢?
她不想让自己陷入那样的结局,谢不辞的痛苦,跟她和家人的人生相比,她自私地选择了后者。
她的喜欢从一开始就不纯粹,她的每一分情感交付都如此谨慎吝啬,她给出去的感情没那么多,所以从始至终,理智有过动摇,却从没失控。
只是年少时的一段短暂感情,或许浓烈,或许深刻,或许会是一辈子的执念……历经四年,她从一开始放不下,到后来仍旧放不下,可她对谢不辞的感情,确确实实在四年的时光研磨下,消减了。
感情是,愧疚也是。
重逢的谢不辞身上没有伤口,精神比之前更稳定,成熟,体面,或许经历过一些痛苦,或许仍旧身体不算好,但她看起来确实过得不算差……相处的那些时间里,温砚不止一次想过,她当初的决定其实没错。
她们明明都变得更好了,不是吗?谢不辞放下她,重新回到本来的人生轨迹上,成长为一个优秀,她需要仰望的人。而她考上洛大,履历也算优秀,未来会走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们都变得更好了,不是耗在感情里,不是一起耗在那样的结局……她的选择,她的决定没错。
当初冷静分开,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不想因为感情赔上人生,她代替谢不辞做出选择,那选择明明把她们带向了更好的结局……她的选择怎么能算错呢?
分开后,谢不辞会怎么度过?这个问题几年间她想过不止一次,可从不敢放任自己深思,她已经看到结局,决意放下,任何除了会让她陷得更深以外,没有任何实质作用意义的念头想法,都会被她压下,藏起。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钟珊揭开了一角。
她想过谢不辞会痛苦,想过谢不辞会抑郁,可她觉得有许镜心在,有那么多的人看着,谢不辞不会出事,谢不辞会带着报复她的信念活下去……她没想到谢不辞那四年是这么过来的。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谢不辞的痛苦,她努力让自己产生愤怒,指责,调转情绪,不让自己越想越多,陷得更深。
她难道不想跟谢不辞在一起吗?钟珊,许镜心,把她逼入困境,又一个个高高在上,来指责嘲讽她的感情虚伪廉价?
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抛弃一切重新跟谢不辞相爱?继续重蹈覆辙?有未来吗?许镜心会放任?即便现在放任,十年后,不,恐怕十年都用不了。
五年后,谢不辞二十八九,许镜心还会允许谢不辞跟她搅在一起?许镜心只有谢不辞一个继承人,她会允许自己奋斗一生的事业,终结在谢不辞手中?
她们给她设下死局,又要怨她没有乖乖踩进去,没有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她非要摔个粉身碎骨,再叫她们怜悯鄙夷轻嘲一句:满脑子幼稚情爱,死不悔改?
她们这样指责,归根结底是因为地位不平等,是因为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她们把她当成一个物品,一只宠物,她不该有自己的任何私心与权衡,她理所应当为主人奉上忠诚,情感,未来,人生,一切。
……这些,谢不辞都给她了。
谢不辞那几年里明明那么痛苦,那么难过,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见她?为什么不能一鼓作气放下?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段报复她?
为什么明知前路坎坷未来难测,仍旧要一次又一次,踏进漩涡?
她只无意救过谢不辞一次。
害了谢不辞很多次……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司机已经到楼下,温砚回复完挂断电话,重新站起身。
腿有些轻微发麻,她缓了几秒才恢复如初,弯腰把谢不辞抱起来。
守在门口的助理本想过来帮忙,看温砚稳稳抱起谢不辞后就打消念头,站在原地,等温砚抱着谢不辞出来,走在温砚前面为她引路,帮她打开电梯,送她们一起下楼。
钟珊还在外面站着,默不作声看温砚抱着谢不辞进了车,看那辆出租车驶入车海消失不见,才掐灭第三根烟离开。
司机很健谈,看温砚带着人事不省的女人上车,絮絮叨叨问是不是被灌酒了,又开始讲自己之前的工作职业,讲上司同事如何勾心斗角,讲辞职后跑出租的经历……看温砚心事重重搭话兴致不高,就慢慢闭了嘴。
谢不辞一开始倒靠在她肩膀上,后来温砚扶她躺在自己腿上,借着车里的灯光,她能看见谢不辞衬衫前襟颜色略深,应该是酒液。
摸摸谢不辞脖颈,能感觉到略带黏腻,可能是酒,可能是汗,也可能二者都有。
即便现在已经八月底,谢不辞仍旧穿着长袖衬衫,温砚知道为什么,谢不辞不在乎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却不想被人看到,所以她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
但衬衫布料再轻薄也是一层衣服,在三十七八的温度下不可能不热,更别说谢不辞还喝过那么多的酒。
温砚手背轻轻贴在谢不辞脸上,谢不辞的脸颊很红,很烫,是酒精作用,也是热的。温砚的手不算凉,却也比谢不辞脸颊温度低,谢不辞闭着眼,在温砚想要抽手时,脸颊下意识追过去,温砚就停了手,重新把手背贴在她脸颊。
二十分钟后,司机把她们送到目的地,温砚下了车,把谢不辞背出来往小区里走。
谢不辞的脸颊贴着她颈侧,烫的,时轻时重的呼吸扫过颈侧,带着浓烈的酒味儿。
快背着谢不辞走到单元楼下时,她听到很轻,很轻,一声呓语般的呢喃。
“温砚。”
温砚脚步微顿,微微偏头,谢不辞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温砚几乎以为方才只是幻听。
温砚背着谢不辞走进电梯,带她回家。
打开灯光,玄关处是歪七扭八的拖鞋,那时她急着换鞋出门,没来得及整理,越过拖鞋,温砚把谢不辞抱到沙发上。
从抽屉里找出醒酒药,接上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温砚抱着谢不辞半坐起来,轻拍叫她:“谢不辞。”
数息后,谢不辞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一条缝,看意识仍旧不甚清醒,唇瓣微微颤动,没有发出声音。
温砚抠出一片醒酒药,拿勺子碾碎,舀了半勺水轻晃,忽然又听见谢不辞叫了她一声。
声音仍旧不重,有气无力,絮语一般。
她拿着勺子小心转过去,指尖轻抬谢不辞下巴:“谢不辞,张嘴,喝药。”
谢不辞没动,雾蒙蒙的眸子闭合又张开,盯着温砚不动了。
温砚又说一声:“谢不辞,张嘴。”
谢不辞抬手,手指碰到勺子,握住温砚手腕。
勺子里掺了药渣的水掉在谢不辞腿上,谢不辞握着温砚的力气不大,指尖费力攥着,又用不上力气,温砚轻易就能挣开,但她没动。
谢不辞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从温砚的脸,转移到她握着的手腕,又回到温砚的脸上,另一只手抬起,去碰温砚侧脸,神色怔怔,轻声喃喃:
“没有…消失……”
温砚心中一窒。
她唇瓣微张,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等回过神,才发现勺子里的药已经全洒在了谢不辞身上。
她想抽出手重新拿药喂给谢不辞,最终只是用没被谢不辞握着的那只手拿过勺子,回身放到茶几上,又拿了醒酒药回来,重新抠出一片,捏着药送到谢不辞*嘴边:“谢不辞,把药吃了,不然头疼。”
谢不辞唇瓣紧抿,没有要吃的意思。
温砚:“不吃药会头疼,吃了药就可以去休息了。”
谢不辞安静几秒,忽然吐出两个字:“洗澡。”
温砚拒绝:“你喝了酒怎么洗?明天再洗,现在先把药吃了。”
醉酒洗澡会加重醉酒症状,造成血压血糖波动,加重心脏负担,谢不辞就是再难受,现在也不能洗。
温砚放轻声音哄她:“谢不辞,张嘴吃药,吃完给你擦擦,就不会难受了。”
谢不辞按着温砚手腕,慢吞吞低头凑近,舔着她的指尖,卷走药片。
温砚回头拿杯子想给谢不辞喝水,再转回来,就看见谢不辞紧攥的手刚从唇边移开。
她眉头微皱,握住谢不辞手腕,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谢不辞的手指掰开,看见一粒略带湿润的药片,躺在谢不辞掌心。
温砚拿湿巾把药片捏出来,擦干净谢不辞手掌:“刚吃进去的药怎么又吐出来?”
谢不辞垂着眸子:“吃药,你会不见。”
温砚:“……不会。”
“骗子。”
谢不辞轻声道:“骗子。”
谢不辞为什么认定吃药后她会消失不见?那答案太浅显,她甚至不需要思索就能得出。
呼吸滚过喉咙,扯着嗓子带起幻痛,温砚极浅极浅地轻轻吸气,让空气重新盈满胸腔。
她放轻声音:“那就把水喝了,喝水,可以不吃药,好不好?”
谢不辞看着她,没说话。
温砚把手慢慢拿出来,转身背着谢不辞,重新抠出一粒药片碾碎成粉末,倒进杯子里拿勺子搅了搅。
谢不辞在她身后问:“你在干什么?”
温砚:“……给你加点糖。”
谢不辞就把嘴闭上了。
温砚把掺着醒酒药粉末的温水递给谢不辞:“能自己拿吗?还是我喂你?”
谢不辞盯着水杯,看了几秒,抬头问她:“为什么,水是白的?”
“水本来就是白的,”温砚把杯子递向谢不辞:“给,喝水。”
谢不辞看了几秒,撑着沙发,仰头凑过去,轻轻衔住杯沿。
温砚微顿,膝盖屈起半跪在沙发上,慢慢把一杯水喂给谢不辞,谢不辞仰着头,喉咙滚动,直到将一杯水喝光。
温砚回身往茶几上放杯子,忽然听见谢不辞在身后轻声呢喃:
“糖是苦的。”
“白的水,苦的糖,你在…真的,是幻觉。”
那只杯子在空中停顿半晌,才被温砚轻轻放到桌子上。
她去卫生间洗了手脸,接一盆温水端到客厅茶几上,打湿毛巾,给谢不辞擦脸。
谢不辞很安静地配合,一双眸子静静盯着她,视线从未离开。
温砚给她擦干净脸和脖颈,转身在温水里洗毛巾:“洗完给你,还有哪里难受,自己擦一下。”
“不要。”
谢不辞伸手解纽扣,只是动作实在笨拙,她停下动作,交叉攥住衣摆,向上一掀开,温砚洗完毛巾,一扭头就看见谢不辞掀了衬衫,脑袋卡在衣领里挣扎。
顾不上刚拧干的毛巾,她随手搭在水盆边沿,扭过去给谢不辞弄衣服。
谢不辞袖子都扯出来了,衣服套不回去,温砚只能先把扣子解开,谢不辞的脸终于露出来,她胸膛起伏着,眸子定定望着温砚,唇瓣微微翘起,竟然像是开心的模样。
温砚想把衬衫给她披回去,被谢不辞推开了。
“脏。”
还知道脏:“你醒着,还是没醒着?”
谢不辞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静静看着她。
反正都这样了,温砚重新捞起毛巾,拧干又被浸湿的部分,给谢不辞擦拭。
她先捞起谢不辞的手臂,目光不自觉落在手臂的疤痕上,手里的毛巾轻轻擦过,在心头默念,这些是从前看过的,这道,是谢不辞为了见她落下的。
她说过不能自。残,说过不能伤害自己,否则不要见面,否则她就要少喜欢谢不辞一点。谢不辞都记得,所以分开的日子里,谢不辞真的没有用刀片伤害身体,可她选择了另一种不会留下证据,与痕迹的方式。
温砚擦干净她的手臂胳膊,清洗过毛巾,再回头,谢不辞已经把上身最后一点布料也脱光了,半身裙也丢在一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直。
温砚按着她转过去,给她擦干净后背,洗过毛巾,从身后给她擦身前。
谢不辞靠在她怀里,低垂着眸子,一声不吭。
温砚只穿个运动背心,脱下身上的半袖衬衫给谢不辞穿上:“擦干净了,能站起来吗?带你去漱口。”
谢不辞看着她不说话,温砚伸手把她拉起来,谢不辞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砸进她怀里要往下滑。
温砚搂住她的腰,架着她胳膊,把人半拖半抱带到卫生间,给她拆了袋漱口水:“含在嘴里漱口,然后吐出来,不要咽。”
谢不辞听从她的指令,乖乖漱口,吐在水槽里。
温砚冲干净水槽,把谢不辞带进卧室抱到床上,塞进被子里,给她打开床头的小夜灯,蹲在床边:“谢不辞,睡觉吧。”
“冷,”谢不辞攥住她的手,掀开被子看温砚:“我冷。”
“冷你还掀什么被子?”温砚晃了晃手,没抽出来,她把被子重新给谢不辞盖上:“我去给你调空调温度,你先松手。”
谢不辞攥着她不放,拉着温砚的手,往自己怀里抱:“你来,就不冷了。”
温砚看她几秒,忽然问:“谢不辞,你是不是清醒了?”
谢不辞看着温砚,缓缓眨了下眸子,蹭着枕头点了下脑袋:“清醒。”
……看着又不像了。
温砚放弃追究这个问题,她脱掉拖鞋,坐在床边,躺进被子里:“我来了,闭眼睡吧。”
等到哄谢不辞睡着,她再离开。
谢不辞蹭过去,找到几年前的熟悉睡姿,抱紧温砚的腰,贴着她闭上眼。
温砚撑着精神等了十几分钟,感觉到谢不辞呼吸逐渐平稳,轻轻动了一下,谢不辞很快又睁开眼,等温砚重新躺回去,才闭上。
温砚静静看了谢不辞很久,钟珊说的那些话,谢不辞无意中透露的过去经历,又一次在脑海中回荡。
人不该把爱情看得太重,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它能带来的动力支持,野心和欲望可以替代填补。可它带来的伤害,要靠什么才能弥平?
她给谢不辞带去的伤害要怎么才能弥补?她知道谢不辞想要的是什么,可她真的能给谢不辞吗?
她该怎么办呢?
她该怎么办才对?
困倦涌上大脑,她看着谢不辞的睡颜,悄无声息默问:谢不辞,我该怎么办?
或许是喝了太多酒和水,凌晨时分谢不辞被憋醒。她睁开眼,借着光亮柔和的暗淡夜灯,看见躺在她身侧的温砚。
窗帘外已经有了暗沉的雾蒙微光,根据谢不辞的经验,现在应该在四点半到五点之间。
她想上厕所。
但起来的话,温砚会被她吵醒吗?温砚醒后,会离开吧?
那她可以再忍忍。
她静静看着温砚,开始回想昨天。
应酬完,送合作人离开,她回包厢喝了很多酒,让钟珊打电话叫温砚接她。
当初因为温砚交女朋友,她生气,想报复温砚,逼温砚喝酒……那是错的,以后她会让温砚报复回来,现在,她要装作境遇相同,让温砚消气,温砚消气之后,就会心疼她吧?然后,她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吗?
她的酒品很好,喝醉后不会乱说话,只会叫温砚,她没有喝特别多,喝过醒酒药,温砚帮她擦干净身体后,其实已经恢复了一点意识。
她记得温砚抱她,温砚帮她擦身体,温砚留下陪她睡觉……效果比想象中还好,好很多,好太多。
温砚消气了吗?不知道。
但温砚心疼她了。
温砚比她想象中,还要放不下她。
她静静望着温砚,很想凑上去亲一亲,可她怕把温砚弄醒,忍住了。
温砚习惯早上五点半清醒,如果提前清醒,就会提前离开。
或许是心底装着事,温砚清醒得比平常早些,半梦半醒间睁开眼,一张贴得极近的脸倏然映入眼中。
黑白分明到增添冷感的眸子一动不动,静静盯着她,温砚后背瞬间出了冷汗,脑海中不受控制幻视某种冷血动物。
“温砚。”
谢不辞又凑近了些,圈在温砚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陈述事实:“你和我睡在一起了。”
“你是个很有道德的人,恋爱关系存续期间,不论精神,还是肉。体出轨,你都绝对,绝对不会做。”
“你有道德,你跟我睡在一起了,所以。”
她轻蹭温砚脸颊,语气缱绻:“你现在的恋爱关系对象,是我,对吧。”
第62章 哦,你还挺乖
温砚知道谢不辞发现史梦寒有对象了。
谢不辞知道温砚和史梦寒毫无关系。
虽然彼此了解程度有信息差,但她们都知道这层借口已经摇摇欲坠,只是谁都没主动提起。温砚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谢不辞则怕贸然揭开,温砚会抵触反感她的窥视调查。
她做了会让温砚讨厌的事,却不想在温砚面前揭开真面目,温砚会猜到她的态度转变是因为史梦寒吗?或许,但只要一切没有摆在明面上,没有实质证据拿出来,猜测就只是猜测,永远不会成为事实。
她并非一定要从温砚口中得知她跟史梦寒毫无关系,她不需要相信温砚的话、温砚的承诺,她只相信自己查到的,看到的,拥有的。
所以她不会询问温砚能不能跟史梦寒“分手”,她不需要那个虚假的幌子从温砚嘴里说出来,她说出最想,最渴望,她试图直接得到的结果:
“你的恋爱关系对象,是我了,对吧,温砚。”
温砚刚从混沌中清醒,她昨天想了半天都没能想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当然也不会冒昧承认,把一切推向不可控的方向。
伸手推开谢不辞,温砚从床上坐起来:“我们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又不是脱光衣服做。爱,我也没跟你谈情说爱,所以,不论从**还是精神层面判断,都不算出轨。”
穿上拖鞋,温砚刚准备起身,就被人从身后抱住腰。
谢不辞跪在床上,手臂环着温砚的腰,脸紧贴在温砚后背:“你脱了我的衣服,我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
“谁来看,都会觉得我们上。床了。”
“你不是还说过我没道德吗?”温砚回头,用谢不辞说过的话堵她:“我,没有道德,就算出轨,就算真睡一起,没有道德,也可以不负责。”
谢不辞:“……你骗我。”
骗?温砚不知道谢不辞嘴里的骗说得是现在还是从前,但也没什么差别:“我又不是第一次骗许总,还没习惯呢?”
谢不辞不说话。
温砚拍拍她手臂:“行了,许总今天还得工作吧?现在可是许总在拖延时间,要是因为许总的拖延,导致自己没吃上饭,亦或者上班迟到,那可不能怪我,也不能延长合约时间。”
其实时间没那么紧迫,现在连凌晨五点半都不到,外面的天色都没亮全,只是温砚需要赶紧离开,到安静的环境下仔细梳理情绪想法。
谢不辞没放开她,脸颊贴在她后背轻蹭:“不要叫许总,许不辞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生疏的合作者叫的,你不要这么叫。”
温砚:“那叫什么?谢总?”
谢不辞:“直接叫我的名字。”
温砚:“你是雇主,我是助理,助理直接叫雇主名字不太好吧?”
谢不辞:“我是雇主,你是助理,所以对我的称呼,我说了算。”
温砚没继续在这种小事上跟她争辩,拿开谢不辞胳膊,把她按回床上,刚想把被子拉过来给谢不辞盖上,目光扫过某处忽然一顿:“你小腹怎么回事?”
都鼓起来了,胀气?胀气是在这儿鼓吗?
谢不辞面不改色:“昨天你和我上床,我怀了你的孩子。”
温砚:“…谢不辞,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生物没这么差吧?还是说昨天喝的酒有毒,把脑子毒坏了?”
“……我只是想你回来,温砚。”
温砚沉默几息,重新坐回床边,手掌按在谢不辞小腹:“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有什么感觉吗?疼不疼?”
谢不辞抖了抖,唇瓣张了一下又很快闭上,险之又险压住声音。
温砚皱眉问:“很疼?”
谢不辞说不出口,她双腿并紧,手指陷进身下床单,浅浅抽了口气:“休息一下,就好。”
“休息治不好病。”温砚隔着一层布料,一边给谢不辞揉小腹,一边拿手机搜索着这儿胀起来和发疼的原因。
吃了产气食物?进食过快?pass,昨天晚上都没事,更别说这都第二天了。月经期间肠胃功能紊乱也可能出现小腹胀,pass,谢不辞不久前才来过。
消化系统?胃炎胃溃疡?妇科疾病?焦虑抑郁?会出现腹胀的问题太多,可能是胃炎?或者抑郁焦虑?她摸不准谢不辞是哪种。
直到谢不辞猛地抓住她手腕,温砚才回神,低头看向谢不辞,见谢不辞屈起并拢的腿都在轻颤,脸颊涨红,额头也出了层细密的汗。
谢不辞攥着她手腕,声音发飘:“不要,揉了。”
“已经这么疼了?”温砚拿床头保温壶给她倒了杯温水,坐到床边伸手扶她:“先喝杯水,然后躺会儿,要是还不好就穿衣服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谢不辞目光落在那杯水上:“……不用。”
温砚:“你不是疼吗?喝两口先,看看能不能缓解。”
“不用,上个厕所就好了,”谢不辞耳根发烫,又重复一遍:“上个厕所,就好了。”
温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不辞话里的意思,匪夷所思又觉得好笑……所以谢不辞难受成这样,是因为没上厕所?
谢不辞,把自己,憋成这样?
谢不辞避开温砚的目光,从床上坐起来,却没在床边发现拖鞋。
在她默不作声打算光脚出去穿鞋时,温砚伸脚抵在谢不辞脚尖下,往上颠了一下:“先别下来,等我去给你拿拖鞋。”
谢不辞就乖乖把腿收回去。
温砚去客厅玄关拿了谢不辞的拖鞋,刚放到地上,谢不辞就略带急促地穿上往外走。没过几秒,卫生间门就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温砚到洗漱台漱口洗手洗脸,最后关掉水流开关。现在这个点做早饭还是有点太早,八点半出门,七点半吃饭,七点开始做饭就行,上午要工作到十二点,吃饭吃太早谢不辞说不定会饿。
温砚一边思索,一边回身敲了下卫生间的门:“谢不辞,现在太早了,你一会儿回去睡会儿,我七点半喊你吃饭。”
谢不辞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有些闷闷的:“好。”
温砚擦干脸,正准备走,忽然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淋浴水声,她又回到卫生间门前,屈指敲了几下:“谢不辞?大早上洗澡你也不怕着凉?”
谢不辞答非所问:“门没锁,你想进,可以进来。”
温砚放弃沟通,心想等谢不辞感冒就老实了,她转身回卧室,临关门前叫了谢不辞一声:“吹完头发再出来。”
也不管谢不辞听没听见,她关上卧室门。
打开卧室灯开关,温砚回到书桌前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半,离七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她没第一时间翻开书,而是冷静思考。
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欠谢不辞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谢不辞爱她。
谢不辞很爱她。
她恐怕也永远,没办法放下谢不辞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选择无非就是接受谢不辞,和远离谢不辞。
接受,她会和谢不辞相爱,可她们能改变最终的结局?那种想了又想的顾虑不用列举,就一股脑地冲进脑海,桩桩条条,都是无力改变,连方向和希望都找不到的死局。
如果最后结果仍旧是分开,谢不辞应该不会恨她,谢不辞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当然明白在逼迫压力下,她仍旧可能再次选择离开。
那谢不辞会恨谁?恨许镜心?恨自己?
从前那些痛苦的过去,谢不辞扛过来了一次,还能扛过第二次吗?现在的谢不辞能放下她吗?能接受又一次的分离和失去吗?
她不知道。
可她隐隐觉得,不论结果如何,这都会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
这近乎直觉的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却让温砚心惊肉跳。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答应谢不辞,在恋爱期间做让谢不辞讨厌她的事?可能有用吗?她的劣性,欺骗利用,背叛算计,吝啬嫉妒,冷漠自私……她的劣性,谢不辞明明哪一条都知道,哪一条都见过了。
一个这样的她,谢不辞为什么还会放不下,忘不了?
她不知道,她不明白。
七点半,温砚做好早饭,走到谢不辞卧室门前,看见谢不辞的门没关严,还开着条缝。
从门缝里能看见床上,谢不辞没睡,躺在床上,脸上盖着她的…衬衫。
温砚推门的手顿住,她逼迫自己转换想法:谢不辞应该是想闻一下她的衣服有没有味道,毕竟谢不辞有点洁癖,昨天身上只穿着那一件衬衫睡,当然,当然会在意。
她刚换的衬衫,里面又套着背心,不会有怪味儿的。
即便如此想着,放在门上的手仍旧没能继续推开,她默不作声后退几步,轻手轻脚回到餐桌边,深呼吸两下调整,在客厅里喊谢不辞:“出来吃饭了许总。”
几分钟后,谢不辞从房间里出来,她换了新的长袖衬衫,垂坠感极好的直筒西装裤,本来是简洁干练的搭配,偏偏衬衫外又套了她那件廉价的短袖衬衫,就显得不伦不类。
看起来真的很怪。
温砚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怎么还又套一层?不热吗?”
谢不辞:“有你的味道。”
温砚闭上嘴。
听着怪怪的,她的味道?什么味道?她有什么味道?天气热了她每天都洗澡的,昨天下午也冲了澡,冲澡用了沐浴露,留香也不久,不该有味道。
她可没有讲究到衣服都用熏香熏,衣服上如果有味道,一定是洗衣粉的味道。
想到熏香,温砚又想起之前谢不辞扔香水的事。
明明当初谢不辞用那款香水的理由是不想浪费,所以凑合用,结果后面又揪着她问是不是人不对,温砚也是那时候才确定,根本不是什么助理不懂挑了名牌买,谢不辞就是故意买的那款香水。
因为她说过,喜欢那款香水的味道,所以谢不辞放弃了她常用的熏香,改换了那款香水。
后来发现她不怎么喜欢,见了史梦寒又被气着,所以回来后把香水扔垃圾桶了。
她把那瓶香水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又被谢不辞丢进去,等谢不辞走后,她收拾垃圾时又把那瓶香水捡出来了,结果当天晚上捡出来,第二天再看,香水瓶子还在,里面空了。
谢不辞把那瓶香水倒进水槽里了。
温砚发现这件事,是因为那香水留香真的很持久,水槽底下反味儿,一整天卫生间都香得呛人。
多大的人了,还吃这种醋,生这种气,跟一瓶香水过不去。
想到这儿,温砚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笑容,低头吃饭。
谢不辞抬了抬眼,眸子微眯。
她的目光从温砚身上收回来,又低头看一遍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温砚果然喜欢她穿温砚的衣服。
昨天就给她穿。
今天看到她主动穿,笑得很开心。
*
谢不辞换回了她几年前惯用的熏香,每件衣服被人送来时,都带着温砚最喜欢的那股味道。
那味道太熟悉,熟悉到充盈一年的相处,与四年的回忆。谢不辞曾带着这样的香气,对她从冷淡拒绝到亲密无间。她们拥抱,接吻,做。爱,相贴,交触的每一分每一秒,呼吸,唇齿间,都充斥着这样的,空山新雨般的清淡冷香。
谢不辞能察觉到,在她换回从前的熏香后,温砚恍神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站在她身侧,还会不自觉靠近她些许。
温砚从来不喜欢史梦寒用的那款香水。
温砚喜欢的,一直都是她。
温砚明明喜欢她,但总是差一点,每次她想更近一步,或引导温砚谈及感情,总会被温砚扯开话题。
明明醉酒那天,温砚很心疼她,态度软化那么多……
“你怎么又回来喝?”钟珊伸手挡住谢不辞的杯口:“你还想玩上次那套?这又不是什么量变引起质变的东西,她上次不心疼你,这次就会心软?谢不辞,你别傻了行不行?”
谢不辞换了个杯子,重新斟满酒:“有用,上次就很有用。”
钟珊轻啧。
上次有用?那还不是因为她背着谢不辞跟温砚说了那么多,可能那人心肠还没烂透,留了一点点的良心,所以对谢不辞的态度才好了点吧。
反正不会是因为喜欢因为爱,不然温砚怎么还没跟谢不辞恢复关系?良心没坏透,但剩的也不多……她还不如不告诉温砚那些呢。
她要是不告诉温砚那些,不让温砚因为没烂透的良心,对谢不辞态度稍微改观,谢不辞说不定还不至于被钓成这样,眼巴巴又要往坑里跳。
“她跟那个史梦寒不是没什么联系吗,谢不辞,你猜猜人家为什么明明没对象,也非要编个假对象骗你?”
谢不辞:“因为没放下我。”
温砚说过,恋爱关系存续期间,不论精神,还是肉。体出轨,温砚都绝对,绝对不会做。四年那么长,温砚都没跟别人谈过恋爱,除了放不下她,还能因为什么?
一定是温砚放不下她。
“没放下你?别搞笑了,你怎么这么天真?她假装有对象,那是因为她不想跟你掺上任何关系!她觉得说自己有对象你就不会继续找她,继续纠缠她了呗。人家嫌弃你嫌弃得都要假装有对象,就为了推开你,你这什么脑子?还在这儿巴拉巴拉说什么,她没~放下~你~”
“骗自己的话自己说说就行了,可别真信啊!你是嫌自己栽的不够狠,还是栽上瘾了,非得pua自己再来一次?难不成没了什么狗屁爱情你就活不了了?”
谢不辞:“……不是骗人,是真的,我知道。”
钟珊:“……呵呵,行,那我祝你们幸福啊。”
谢不辞颔首,语气难得轻快,朝她举杯示意:“一定会的,谢谢。”
钟珊:……听不出来她在反讽吗?谢不辞这个笨蛋!笨蛋恋爱脑!世界上能不能少点恋爱脑啊啊啊!气!死!人!了!
谢不辞喝个半醉,还不忘往自己身上洒点酒,确保身上酒味不轻,温砚不得不给她换衣服,这才放下酒杯,催钟珊给温砚打电话,让温砚来接她。
温砚匆匆赶到饭店包厢,捞起似乎已经喝到昏迷的谢不辞,没忍住带了点火气问钟珊:“谢不辞怎么又醉成这样?”
钟珊面无表情:“喝酒应酬不正常?我跟她创业初期也没少被灌酒,你这种象牙塔里的乖乖仔,不理解没见识也正常。”
温砚一如既往跟钟珊相看两厌,她不再和钟珊废话,直接抱上谢不辞离开。
打车到小区,把满身酒气的谢不辞背回家,温砚盯了谢不辞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倒了温水,扣了一片醒酒药,拍醒谢不辞:“谢不辞,吃药。”
谢不辞盯着药片看了几秒,凑过去探出舌尖,从温砚指尖卷走药片。
温砚背过身拿水,手还没碰到水杯,忽然回头,见谢不辞仍旧乖乖坐着,没有任何要吐药的动作。
她眯了眯眼,把杯子拿起来,递给谢不辞,谢不辞坐在沙发上,朝她张开嘴,探出舌尖。
温砚掐着她舌尖抬了抬,看见她咬碎的,还没吞咽下去的药渣:“药呢?”
谢不辞含糊不清:“吃了。”
温砚:“哦,你还挺乖。”
谢不辞没说话。
温砚松手,把杯子放回茶几上,继续道:“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擦擦。”
谢不辞低着脑袋,迟疑两秒,慢吞吞伸手解扣子,她的手指似乎用不上力气,半天才解开两个。
温砚就一声不吭,双手抱臂看着她。
谢不辞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依稀记得回忆里她也是先吃药,再脱衣服,而后温砚会帮她擦干净身体,抱着她去床上,她可以说一些话,让温砚心软,温砚就会跟她一起睡觉。
她努力装下去,继续解扣子,直到将最后一粒扣子解开,抬头看温砚。
温砚并不说话,只盯着谢不辞,目光从她脖颈看到锁骨,向下,落在她胸口的牙印上,停顿两秒,开口。
“还打算继续装?谢不辞,我说你最近跟谁吃饭呢,从前出去应酬都只是简单喝点,偏偏这两次都喝得烂醉,原来是故意的。”
谢不辞不吭声,低垂着脑袋,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还装?”温砚继续开口:“你要打算继续装醉,继续装听不懂,你就自己在这儿睡吧,我也不跟你聊了。”
她转身要走,垂在身侧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温砚偏头回看,见谢不辞拉着她的手,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她轻嗤一声:“不装了?”
谢不辞:“我喝了很多酒,醉了,真的,路上睡觉休息醒了点,不是特别清醒……”
“还有上次,不是装的。”
温砚知道谢不辞是真的喝了不少酒,毕竟呼吸时都能闻到酒气,不是单单往衣服上洒酒液那么简单:“你故意灌那么多酒,就为了在我面前演戏?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肠胃?你疯了?”
“我答应过你,不会伤害自己,”谢不辞眸子低垂,轻颤:“上次不是装的,这次也不是,喝了很多酒,刚开始困,睡着,回来后有点晕……我没有说过我醉了,温砚,我没有说过我喝醉了。”
她没说过,就不算说谎。
温砚并没有揪着谢不辞是不是伪装是不是撒谎,语气听不出情绪:“真的?不会伤害自己?从我们分开后,你也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吗?”
“真的,没有,不信你可以检查。”
谢不辞脱掉身上的长袖衬衫,又开始解裙子系带:“检查哪里都可以。”
温砚按住她解裙子系带的手:“用不着。”
“用不着检查,谢不辞,只要你发誓,发誓从我们分开后到现在,你真的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否则这辈子都不能和我重新在一起。只要你发誓,我就信。”
谢不辞没说话。
温砚问她:“怎么不说?”
谢不辞:“发誓,没用,誓言是假的,要相信科学。温砚,不要封建迷信,有没有伤害,你可以亲自检查,我会配合,这比誓言更真实,更有说服力。”
“是吗?既然觉得没用,既然觉得这都是封建迷信,既然觉得是假的,为什么不发誓?为什么,不敢发誓?”
温砚轻声问:“谢不辞,你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对吗?”
“不是…没有……”谢不辞唇瓣轻抿:“没有做过,是你说的誓言代价太重,不论真假,我都没办法,没办法说出来。”
“你知道我最在乎什么,最害怕什么,你还要我以那个作为誓言代价,不行。”
“温砚,我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一开始在国外很难受,有些幻听,幻视,觉得你在身边,好好吃药后,你就消失了。我想过…但我记得答应过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自己,所以我没做。”
她经历的,扛过的痛苦,不是为了让温砚自责,让温砚害怕,让温砚恐惧,不是为了把温砚推得更远,让她下定决心远离。
温砚认定她们还会分开,走不到最后……她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但她可以告诉温砚,她是稳定的,成熟的,分手,没那么可怕,温砚可以试着,和她在一起。
哪怕只尝试一段时间,哪怕最终是温砚认定的分开,她们也不会付出什么惨烈的代价。
“我学习,工作,成长了很多,只是放不下你,认真吃饭吃药,锻炼学习……温砚,我不开心,但也过得不差。你能看到,对吗?你知道,我现在能很好地控制自己。”
“温砚,那四年我过得不差,我只是……很想你。”
第63章 别再推开我了,温砚
谢不辞说,那四年她过得,不差。
只、是,很想她?
十年前的许镜心对谢不辞尚且不会手软,更何况十年后呢?四年里的学业,工作到底有多重?谢不辞的病严重到幻听幻视,严重到无意识自溺,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谢不辞是怎么一边治疗,一边完成的高压任务?
温砚不敢细想,可那些问题总在脑海中不断回荡,她不由自主去思考答案,那一个个并不准确的模糊答案,浮现在心头的刹那,足够让人遍体生寒。
温砚几乎难以呼吸。
谢不辞明明可以把那些经历,那糟糕透顶的四年,把承受的一切痛苦,都说给她听,让她愧疚,让她无地自容,让她想着弥补,甘愿答应谢不辞的一切要求。
谢不辞为什么不说实话?怕她愧疚?怕她难过?还是谢不辞觉得,她现在对谢不辞没有感情,即便说了,也不会起到什么用处?
温砚其实知道。
她明白的。
谢不辞对她,从没办法彻底狠下心,就连当初口口声声的报复,对经历过那四年的谢不辞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
谢不辞从没真正对她狠下心过。
谢不辞心太软,放不下她,下不去手报复她,更不舍得用愧疚来压制,掌控她,所以只能选择示弱,小心撕开自己觉得无关痛痒的伤口,想让她心软,敞开血淋淋的胸膛,给她看那颗真心。
那些真正的,难以泯灭的,痛苦的伤口,全都被谢不辞小心藏起,锁进没有钥匙*的心底,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敞开给她看的那天。
如果不是钟珊告诉她的只言片语,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谢不辞迟疑着,松开缠着系带的手指,反过来扣住温砚手心,斟酌字句:“温砚,我现在长大了,我很成熟,不会做让你觉得为难的事……”
“谢不辞,当初你送我那根钢笔,是我卖的,酒吧里碰上谢承业,是因为我跟他约在那面交。”
“我知道。”
温砚放弃询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撑着沙发在谢不辞身前半蹲下,稍稍仰头看谢不辞:
“当初接近你,是因为你有钱,出手大方,你刚转来那天发的见面礼,钢笔和耳机,我转手卖了很多钱,我需要钱,所以才故意靠近你,想跟你打好关系。”
谢不辞嗯了一声:“我现在也很有钱,都可以给你花,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你生日那天是误打误撞,我其实不知道你生日,后来你问我怎么知道你生日的,我说是看到你身份证号,那是骗你的。”
谢不辞:“你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可你还是来了……温砚,哪怕在你眼里那是稀疏平常的一天,因为我说想见你,你还是来了。”
温砚否认:“因为我觉得那是个机会,可以拉近我们关系的机会,所以才去。”
“你觉得我喝醉了,不是吗?当时的我不清醒,”谢不辞攥着她的手,直视温砚双眸:“你明明可以假装答应,然后第二天告诉我临时有事,没办法来,我不会怪你。”
“你不知道那是我生日,你只觉得来了之后可以拉进我们的关系,但拉近关系的办法有很多种,用一路的奔波,来换这一次拉近关系的机会,其实并不划算,不是吗?”
“可你还是来了,温砚。”
温砚抽出手:“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尽快、早点跟你拉近关系,我的时间没那么宝贵,所以,你觉得不划算,但对我来说……”
谢不辞打断她的话:“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我喜欢你?你觉得说出这些,我对你就可以马上变成讨厌?不会,温砚,感情不是游戏,减去一部分,数值就会跌落。就算动机是假的,可你做的事是真的,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感情,不是假的。”
温砚:“别把我看那么好,我已经骗过你很多次不是吗?感情在我眼里不重要,你妈妈找到我,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权衡利弊后放弃你,我甚至…没怎么犹豫,谢不辞。”
“你跟我的前程比,太轻了。当初分手时我说喜欢是真的,感情是真的……那也是骗你,我其实不爱你,谢不辞,我最爱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永远都是我自己。”
“你发誓,”谢不辞轻声道:“你发誓,你对我没有真心,后来的喜欢和爱都是假的,你从前不喜欢我,现在也不喜欢我,你发誓这些是真的。”
谢不辞用温砚对付她的招式,反过来对付温砚:“温砚,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否则就让我活不过今年。”
温砚唇瓣动了动,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发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不用担心誓言应验,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不喜欢,不在乎,不爱,你更不该害怕誓言代价。”
她的手按在温砚肩膀,上滑,贴在温砚颈侧,指尖轻擦温砚侧脸:“温砚,你骗我。”
“你明明放不下我,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能和我重新在一起?”
温砚低声道:“谢不辞,我做的那些事,害了你多少?你不该再揪着我不放,你应该讨厌我,恨我,报复我,不是继续喜欢我,我不值得你的喜欢。”
“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
“温砚,你说过,不想原谅就不说原谅,不打算过去不能硬说过去,同意原谅,过去,这件事就要翻篇,以后因为其他事情吵架,也不可以把过去的事再翻出来……你把那些事告诉我了,我同意原谅,同意过去,说了没关系,所以,那些事翻篇。”
“温砚,我说,过去,翻篇。”
翻篇?怎么能翻得过去?她欠谢不辞的,谢不辞不在乎,可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翻过去?
“温砚,我知道你担忧什么,所有问题,我会解决,那些麻烦,那些问题,都不用你烦心,好吗?”
“你解决?”温砚问她:“你想怎么解决?你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如果一直跟我搅在一起,你觉得她会同意?”
“我怎么解决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爱我,只需要和我在一起,”谢不辞倾身贴近,环住温砚脖颈,吐出哄骗的违心言论:“如果最后我真的没办法解决,仍旧被她牵制,你可以走,不是吗?”
“我现在很成熟,我能调理好自己的情绪,所有问题能解决,我们就永远在一起。解决不了,你可以选择离开,温砚。”
“你不会损失什么。”
她不会放温砚离开,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放温砚离开,除非她死。
温砚骗过她。
她骗温砚。
所以,她们扯平了,她不会再去计较温砚的那些谎话,算计,利用。
温砚也不能,不该,计较她的欺瞒。
“温砚,别再推开我了,”谢不辞轻声道:“别再推开我了,温砚。”
“……让我想想。”
温砚按在谢不辞肩膀上的手顿住,心乱如麻:“让我再想想。”
为什么?
温砚为什么还会犹豫?
温砚不是喜欢她,不是心疼她吗?温砚不是没放下她吗?为什么还会犹豫?
是她说得不够全面?温砚的顾忌,温砚害怕的,她会解决,那些麻烦不需要温砚承担,为什么温砚还是不肯同意?
她告诉温砚了,温砚不会损失什么,哪怕再次放弃,离开,也不会损失什么,温砚不用承担任何风险,所有麻烦她都会解决。
所以温砚为什么不答应?
不相信她?不信任她?还是没那么喜欢她?即便什么都不会损失,即便只有好处,温砚也不同意,因为不喜欢她?
不。
温砚喜欢她的。
谢不辞忍住逼问冲动,尽力保持成熟稳重的假面,在温砚侧脸轻蹭,松手应允:“好,我给你时间。”
温砚起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又听谢不辞发问:“现在我要去洗澡,洗完澡后可以想好吗?”
温砚:“……不能。”
谢不辞有些失落:“那还要多久?我愿意等你,但等待的时间很煎熬,你应该给我一个最后期限。”
温砚:“三天,最少也要三天。”
谢不辞只想确定温砚是在认真思考,还是在搪塞她,闻声点头:“好。”
她会耐心,等到她要的结果。
温砚起身:“你不是要洗澡吗?我先去给你调调水温。”
谢不辞应了一声。
方才解衬衫扣子还费劲儿的手,现在解起来裙子系带只用几秒,没等温砚起身从沙发和茶几间的缝隙里绕出去,谢不辞已经脱掉了裙子。
她看向背对着她,还没走开的温砚,叫了一声:“温砚。”
温砚下意识停步回头:“……谢不辞,你是真不怕感冒生病?”
外面天气热,但家里可常开着空调,一点都不热。
谢不辞抬了抬脚:“你没有给我换拖鞋。”
温砚从玄关处拎了谢不辞的拖鞋,给她放过去,谢不辞握着温砚的手臂踩上拖鞋,站不稳似的撞进温砚怀里。
“温砚,我喝醉了,站不稳,一个人洗澡可能会摔倒。”
温砚:“那就别洗了,喝完酒本来就不应该洗澡。”
谢不辞:“可我身上有酒的味道,不洗澡,你帮我擦吗?”
温砚把谢不辞扶正,后退两步:“你自己都不嫌弃酒味儿,还故意喝那么多,带着酒味儿睡觉有什么的?不用擦,你就这么睡吧,我看你也挺喜欢的。”
谢不辞摇头:“你不喜欢,我这样睡,会熏到你。”
“熏不到我,隔着一堵墙两扇门呢,怎么可能熏到我?”
“我喝醉了,醉酒的人需要陪伴,否则容易出现危险,如果呕吐物被吸入气管肺部,很可能引发吸入性肺炎,甚至窒息,所以,温砚,我需要陪伴。”
她下定结论:“你要像上次一样,陪我睡觉。”
温砚:“……你说的那些是醉到不省人事,起码也要你醉成上回那样,你现在这不是挺清醒的?”
谢不辞安静两秒,声音轻了些:“那我再去喝点,可以吗?”
再去喝点?温砚差点被气笑,她语气加重:“谢不辞,这是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接你,下次你再故意喝醉,我不会去接你了。”
谢不辞摇头:“温砚,如果你是我的伴侣,如果我们是恋爱关系,我会听你的话。如果你只是助理,只把我当雇主,我们是上下级关系,那我可以,不听。”
“只是助理,没有权限管我,我不会听你的话。你也必须尽职尽责来接我,不管我是不是故意喝醉,不管我故意喝醉多少次,来接我,都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
“你想管我,想要我听你的话……很简单,温砚,你知道该做什么,该答应我什么。只要你回来,我会听你的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温砚转移话题:“谢不辞,洗你的澡去吧,还有,洗澡前带上你的浴巾和换洗内衣。”
谢不辞没有去拿衣服的意思,径直走到洗手间门口开灯:“给我送需要的衣服,也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等我洗完我会叫你,如果你不送,我就直接出去,并且,延长合约时间。”
温砚看她进了浴室,回卧室换上睡衣,在洗手间洗漱完。从客厅里找了个高脚凳搬到浴室门口,去谢不辞房间里拿了浴袍和干净的内衣,一并叠好,放在凳面上,确保谢不辞一开门就能看见。
醉酒后洗澡确实容易发生危险,即便谢不辞看起来意识清晰,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谢不辞也是真喝了不少酒,温砚怕她会出什么意外,放完衣服和凳子,在洗手间外靠墙守着。
她在想谢不辞说的话。
过去翻篇,现在和谢不辞在一起,不用她承担任何风险,一切麻烦交给谢不辞解决,一旦再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她可以再次选择离开。
她这样的人,就算重新沉沦也不会越过理智,让自己掉进深渊,一旦麻烦来临,她仍旧能冷静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没有危险,没有麻烦,她什么都不必付出,只需要放开戒心,重新享受跟谢不辞的恋爱……未来的一切危险、麻烦、代价,都由谢不辞承担。
听起来多诱人?理智判断下,她都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谢不辞呢?
可谢不辞呢?
如果再有下次分离,谢不辞会被推向哪种结局?
她又想起前些天自己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念头:最后一次。
是她跟谢不辞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机会,还是谢不辞的,最后一次选择?
站到腿都有些发酸,温砚终于听到浴室内的水声停下,她放轻脚步回到自己卧室,半合上门露了条缝,听见浴室门被打开的轻微声响。
温砚:……不是说先叫她拿衣服,她不拿才出来吗?谢不辞怎么叫都没叫她就直接出来?
小心翼翼关上门打开卧室灯,又蹑手蹑脚回到书桌前,随手翻开一本书看。
不到两分钟,卧室门把手就响了一声,但温砚方才关门时上了锁,门把手拧不下去。
几秒后,房门被敲响的叩叩声传来。
“温砚。”
“温砚。”
“温砚。”
谢不辞敲几下就叫一声她的名字,温砚一开始没理,两分钟过去,敲门声停下了,温砚听到门外稍稍发闷的,近乎身体轻撞的声响。
继而是谢不辞有气无力的声音:“温砚,我头晕。”
温砚下意识起身,凳子在地板上拖曳的滑响传出,沉默两秒,温砚认命走到门口,把锁打开,压下门把手。
开门的瞬间,谢不辞也随着门打开的缝隙倒进来,温砚扶住她:“怎么回事?洗澡洗的头晕?”
谢不辞靠在她怀里,脑袋埋在她颈侧,声音发闷:“不知道。”
温砚把她带到自己床上让她坐下,出去接杯微热的水,泡了感冒灵端回来,就看见谢不辞没在床上坐着,而是站在一边。
“不是头晕吗?怎么不坐着?”
谢不辞轻声道:“我头发湿,会打湿你的床。”
温砚好笑:“谢不辞,这是你租的房子。”
这房子是谢不辞租的,床也是谢不辞的,就算谢不辞洗完澡到她床上打滚,她都说不了什么。
她把感冒灵递给谢不辞:“把药喝了,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谢不辞捧着温热的水杯捂了一会儿,等温砚拿着吹风机回来,才把杯子里的药喝完。
温砚把吹风机插销插进床头插座,把谢不辞手里的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让谢不辞坐过来,先拿毛巾给她擦头。
谢不辞头发没擦太干,温砚指尖擦到她后颈,觉得谢不辞身上有些凉,又把叠好的被子扯过来,盖住谢不辞半个身子,才继续给她擦头发。
谢不辞轻声问:“温砚,你为什么不肯跟我重新在一起?”
“是我当初让钟珊灌你酒,你还没消气?你要惩罚,报复我吗?我会配合。”
温砚手掌隔着毛巾,用力把谢不辞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鸡窝。
谢不辞没动,任她乱揉,还问了一句:“这是报复吗?如果不够解气,你可以做别的,直到消气。”
温砚:“不是。”
也没说不是生她气,还是不是报复。
谢不辞又问:“那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怕你妈妈发现?我会配合你隐瞒,只要你不想,就不会让她们知道。”
……谢不辞从前明明很在乎光明正大的身份,她甚至为了引诱温砚把她们的关系跟孙何婷公开,抛出一栋别墅作为诱饵。
温砚:“不是。”
“那是什么让你犹豫迟疑?温砚,你说过,问题摊开说出来,才能解决。你告诉我,我才能弥补、改正、解决。”
说出来?怎么说?说她害怕将来分手,谢不辞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她怎么解释自己的怀疑?谢不辞又会以什么方式证明她的“稳定”?
温砚:“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思考。”
谢不辞想说什么,最终又闭上了嘴。
温砚给她擦好头发,拿梳子梳过,用吹风机吹干,又重新梳一遍:“现在头还晕吗?”
谢不辞:“晕,需要你陪我睡觉。”
温砚知道她是装的了,收拾吹风机和水杯:“行了,头发干了,你回去睡觉,睡一觉就不晕了。”
她出去把吹风机,水杯和梳子依次放回原位,关了其他的灯往卧室走,看见谢不辞已经躺在她床上,钻进被子里了。
温砚靠在门口看她:“你干什么呢?”
谢不辞躺着不动,只目光看过来:“你说过,这是我租的房子,所以我想去哪个房间,都可以。”
温砚站直,准备给她关上门:“行,那你在这个屋睡吧,我去你屋睡。”
谢不辞唇瓣轻抿:“是不是醉到不省人事,你就会陪着我?”
温砚听得出她的未竟之语。
她看着谢不辞,谢不辞也无声看着她,倔强的,不肯低头的。
沉默几息,温砚终于妥协,进来带上门,换了夜灯,又从柜子里拿出枕头和一条薄被。
谢不辞瞧着有些不开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等温砚在她右侧抱着被子躺下,又从平躺变成侧躺,面朝温砚。
温砚平躺着不动:“别盯着我,转过去睡。”
谢不辞静静看着她:“侧卧是醉酒后最安全,正确的睡姿。”
所以她侧躺没错,温砚不能让她改。
温砚:“往那边侧。”
谢不辞:“我习惯朝向这边,否则睡不着。”
温砚爬起来,从她身上跨过去,把谢不辞赶到另一边:“那我在这边睡。”
刚躺下,就看谢不辞又转回来了。
温砚:“…你不是习惯面朝那边吗?”
谢不辞沉默两秒,目光稍稍避开温砚视线:“我……喝醉了,现在是,一支向日葵。”
温砚:“向日葵不能喝酒,太阳也不在我这边,向日葵,你得头朝那边。”
谢不辞:“你就在这里。”
“我又不是太阳。”
谢不辞轻声道:“你是。”
温砚放弃争论,她觉得谢不辞应该已经酒醒了才对,现在看着怎么又幼稚起来,她伸手关了夜灯,卧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哄小孩一样哄她:“好了向日葵,太阳下山了,快睡觉吧。”
谢不辞默不作声贴过去,侧着身子贴住温砚。
温砚在黑暗中睁着眼,看向谢不辞的方向,自己也不知道脑袋里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最终也还是没挪动位置。
谢不辞又往温砚的方向贴了贴,额头轻轻抵在温砚肩侧,呼吸着温砚身上的气息,慢慢闭上眼。
只有蜷缩在温砚身侧,她才不会觉得冷。温暖,坚韧,能带给人生机与活力,能让人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像阳光。
像太阳。
温砚是开在她世界里的太阳。
她不能,没有太阳。
第64章 全吃下去,应该会,做很久
“怎么样,你那招式一次又一次地用,是不是已经没用了?”
谢不辞否认:“有用。”
“有用?温砚又不是傻子,她能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
谢不辞把签完字的文件合上,用文件夹拍拍坐在她办公桌上的钟珊:“看出来,也不会不管我。”
上次醉酒虽然被识破,但效果意料之外地好,温砚对她的态度和缓放纵不少……只是温砚说最少要考虑三天,现在已经好几个三天过去,还是不肯给她消息。
谢不辞知道自己应该耐心等待,可她意识到等待时间越久,她想得到的答案不确定性,就会越高。
她仍旧不知道温砚在顾虑什么,摊不开的问题是藏在暗处的利刃,随时可能割破她精心谋划好的局面。
钟珊从办公桌上起来,又撑着桌面靠过去,笑眯眯道:“今天下班先别回家,我带你去见个大师。”
“什么大师?”
钟珊:“我表妹钟棠,被家里发现跟女的搞对象,家里正闹呢,就带着她对象出来散心了……这可是真情感大师,你去跟她取取经,看看人家是怎么拿捏对象的。”
谢不辞不感兴趣:“不去。”
她还要回家吃饭,不想浪费时间。
钟珊:“钟棠跟她对象,跟你情况还挺像呢,钟棠对象家庭条件也不行,家里施压,她对象工作前途都不要了,也没松口答应分手。你就不想知道人家俩感情为什么能这么好?不想知道怎么让对象爱你爱的死心塌地,前途都不要?”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
钟珊笑:“怎么,心动了吧?那晚上一块儿出来吃个饭?你一直那么耗下去也不是事儿对吧,不如试试听听别人的经验呢。”
晚七点工作结束前,谢不辞还是跟温砚发了消息,让她不用来接,等工作结束后坐上钟珊的车一起离开。
“多久没坐车了?你天天上下班都坐那电动自行车,也不觉得别扭?屁股没给你墩烂呢。”
谢不辞:“路上没那么颠,出行环保,方便,空气流通。”
而且是温砚带她,她可以抱温砚的腰,把脸埋在温砚后背,温砚不会说什么。
钟珊:“……呵呵,挖野菜你还挖得挺开心。”
钟珊约饭的地方不远,她们停好车进包厢时,钟棠已经坐在里面,桌上摆了一桌菜。
钟珊带着谢不辞落座,语气无奈:“就我们三个你还点这么多,就知道宰我是吧?”
钟棠嘴里的香烟烟头已经被咬烂,却没点着,她把烟吐出来,扔进桌下的垃圾桶:“付过钱了,我请。”
“你请?你不都让家里赶出来了?怎么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
钟棠不以为意:“我手里资产也不少,随便卖套房子,够我挥霍一段时间了。”
她起身,笑嘻嘻朝谢不辞伸手:“这位就是小许总吧?久仰。”
谢不辞起身,礼貌握手,各自落座。
钟珊:“听说你来洛海这段时间天天在玩,也没带你对象?”
钟棠:“带她?她能给我扇晕,她就是个老古板,不让我抽烟,不让喝酒,还给我设门禁,每次回去都跟狗一样闻我,闻到味儿就把我关家门外边,过门禁也给我关外边,大我好几岁也不知道让让我。”
钟珊:“人家为了你丢了工作丢了前途,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就这样说她啊?”
钟棠:“她那工作能赚几个钱?一个月几千的死工资,干一辈子她都买不起别墅。就这还死要面子,我送她点什么又不用她还,非得掏空积蓄补个等价的给我,也不知道图什么,我们俩身价又不一样,搞得我送个东西整得谁也不开心。”
“自尊心呗,人家那是在乎你,越在乎越不想花你的钱,占你的便宜。”钟珊瞥着谢不辞意有所指:“这要换个不在乎你的捞女来,人家巴不得你给她值钱东西,给她解决麻烦,才不会不开心呢,更不会给你补等价礼物!”
钟棠:“那她也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感受吧?就不能迁就迁就我?我又不在乎那些,她也试着放下点自尊,开开心心接受不就好了?”
谢不辞静静听着,没说话。
她在思考,她有没有做过这样自以为是的“送礼行为”,以礼物社会价值作为评判标准,不顾温砚是不是喜欢,想不想收到。
……她觉得温砚喜欢钱,所以一开始送钢笔,送奢侈品,那时候温砚开心,但也不是纯粹的开心。她想,温砚开心是因为那些东西能卖钱,能缓解债务压力。
温砚的开心不纯粹,是因为温砚在乎她,因为越在乎越不想花她的钱,温砚是因为家庭原因,被迫需要接受那些奢侈品礼物。等到债务压力消失,她再送温砚礼物时,温砚就一直想要拒绝。
温砚送她的礼物,同心结,亲手织的围巾,亲手涂的石膏小猫……都是赤忱心意,不像她,只会送些没什么意义的首饰衣服围巾,增加温砚的心理负担。
每次她给温砚花钱时,温砚心里也不太舒服吧?温砚一直在迁就包容她自以为是的礼物,但温砚其实并不开心,却因为顾及她的想法,没有直白告诉她?
因为在乎她,因为喜欢她,因为财富差异生出的不安?这些是温砚不肯和她复合的原因之一吗?
钟珊不知道谢不辞在想什么,她还以为谢不辞不说话是因为在对比之下,发现了温砚的不在意和利用。
心中暗喜有戏,钟珊继续开口:“你怎么让人家死心塌地喜欢你的?喜欢到工作不要,前途也不要?”
钟棠:“谁知道?我也没什么优点啊,可能喜欢我的脸?可能我们床上合拍?要么就是她人好吧,老古板想法,觉得上了床就得对我负责?”
钟珊觉得这内容不对,她强行转移话题:“那你跟她打算怎么着?跟家里一直这么掰下去?带她一直在外省躲着不回去?”
钟棠:“不知道,过一天看一天呗,反正我不会跟家里低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都没过完呢想什么以后?”
钟珊:“不想以后?不想未来?那看来你也没多喜欢她,亏人家为你付出那么多。”
钟棠:“表姐,你道德水平是不是太高了点?都是成年人了,现实一点不好吗?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散呗。何况我们也没谈多久,炮。友转情侣,要说爱那也是做出来的,她付出又不是我逼她。”
钟珊点头:“对,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爱死爱活的,但也不是让你不当人,好聚好散没问题,你别主动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就行。”
谢不辞忽然开口问:“爱,做出来的?”
钟棠:“小许总比较传统?接受不了这种关系?这关系也没那么罕见吧?精神,肉。体,哪一方面很契合都会产生感情,再正常不过的事。当然,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们当初在酒吧碰见,她没经验喝了加料的酒,我给她送回去……”
谢不辞:“她喜欢你,你喜欢她吗?”
钟棠:“怎么不喜欢?不喜欢我还能让她管我?”
谢不辞想,这是实例。
爱真的可以做出来。
吃过饭,钟珊跟谢不辞从包厢离开,路上长吁短叹:“我也没想到,唉,原来人家是遇到的对象好,你说那么好个人怎么就被我表妹糟蹋了呢?为了我表妹前程都不要,什么压力都能扛,她多珍惜,多爱我表妹啊,可看我表妹这样,她俩八成走不长久。”
铺垫完,她引出自己真正想说的:“感情这种东西靠一个人爱是没办法长久的,没遇上会珍惜你的人,付出再多也没用,不会被人放在心上。”
谢不辞完全没听钟珊在暗示什么,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有些走神。
温砚一直不肯给她答案,是在想怎么拒绝吗?是在想离开她吗?
做了,要负责。
做了,会更爱一点。
做了,温砚就没办法,丢下她离开吧。
怎么做?
加料的酒给温砚喝?温砚会生气的吧?温砚生气后,还会答应跟她重新在一起吗?
该怎么做?
*
温砚已经开学,大四上半学期课少了很多,非必要的课程她都跟老师沟通过,以实习为由不回去上课,只一些躲不掉的必修才会回去。
大二确定从业方向目标后,她就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目前的学习进度早就超过学校安排的课程内容,回去上课不是很有必要,省下来的时间就用来自学,深度学框架,前沿技术,刷算法。
她跟谢不辞的关系矛盾近乎无解,前进一步,是未知的麻烦与结局,后退一步,后退,似乎才是更好的选择,可她该怎么告诉谢不辞?该怎么说服谢不辞?
她不知道该怎么抉择,好在谢不辞自那天后也没再催促她给出答案,温砚只能当个鸵鸟,继续拖着,糊弄着。
当断不断,优柔寡断,这不是她的作风,可她没办法答应,也说不出拒绝,又贪恋着现在的相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前后的抉择都有她所恐惧,害怕,无法掌控的结果,而那些问题她甚至无从下手,只能以拖延逃避来应对缓解。
煮好粥,温砚关了火,拿出手机跟谢不辞发消息,又发了条消息问谢不辞什么时候回来,仍旧没收到回复。
谢不辞下午跟她说今天不用去接,说晚上要去参加应酬,但会回来吃饭。出去应酬饭不一定能吃多少,但肯定又要喝酒,温砚就准备好醒酒药,又熬了点粥,准备等谢不辞回来让她吃点。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她上一次发消息时是六点,谢不辞已经间隔三个小时没回复,温砚有点担心。
她想过联系其他人,例如那个钟珊,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存储的跟谢不辞有关的联系人,除了谢不辞本人以外,居然只有一个许镜心。
她甚至连钟珊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当然,她本人一点都不想接触钟珊。
谢不辞联系不上,温砚也没心情吃东西,在桌子边盯着手机坐到九点半,终于下定决心给谢不辞打去电话。
电话打过去,手机铃声却是从门外传来,温砚微怔,把手机揣进兜里跑过去开门,门刚一推开,带着熟悉香气的人就从门缝里,跌跌撞撞扑进来。
温砚稳稳扶住谢不辞,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儿,味道很浅很淡,并不难闻。
明明没喝很多酒,怎么连站都站不住?
谢不辞几乎站不住,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温砚关上门,半搀半抱她到沙发上,扶谢不辞坐下。
谢不辞仰靠在沙发背上,脸颊与锁骨一片通红,唇瓣微张,呼吸略微急促。
“谢不辞,谢不辞……你怎么样了?”
谢不辞一言不发,闭着的眸子稍稍掀开一条缝,眸子里是雾蒙蒙的水汽,指尖扯着衣领,像是很热的模样。
温砚屈膝半跪在沙发上,伸手探谢不辞额头,有点热,但不至于到高烧的温度。
那是什么?过敏?
温砚拍拍她脸颊:“谢不辞,还清醒吗?到底是哪里难受?”
谢不辞的脸颊贴着温砚手指,轻蹭:“清醒,热,温砚,我喝了下药的酒……好难受,帮帮我……”
“下药?谁给你下的药?”温砚忍着怒意,给谢不辞解开外套,帮她脱下时,却听到药片在瓶中轻晃的沙沙声。
她准备把外套扔到一边的动作顿住,捏到外套口袋,摸到一个硬状物品,手指探进口袋,将里面的药瓶拿出来。
药瓶上什么都没写,但另一个口袋里有张检测报告结果单,温砚草草看完,脑子里空了一瞬,匪夷所思:“……你自己喝的药?”
第一次故意喝醉,第二次装醉,第三次,给自己下药?
谢不辞没有回答,抬起手臂,手指攥住温砚手腕,往自己颈侧贴,喃喃道:“温砚…我好热……”
温砚握着谢不辞脖颈把她按到沙发上,将手里的报告单拍到谢不辞脸上,气得脑子发懵:“你自己给自己下药?谢不辞,你脑袋坏了?药是能随便吃的?”
“对不起,”谢不辞仰着下巴,喉咙在温砚掌下滚动,她唇瓣张着,呼出来的都是热气,嗓音喑哑:“对不起,有检测报告,这种药,不会伤身体,不会,失去理智,只是,只是,催。情。作用。”
温砚拿起药瓶:“用了药还故意留在兜里,等着我发现?还是剩下的药准备给我吃?”
“不是,没有,”像是太难受,谢不辞睫毛轻颤着,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滴在温砚手腕上,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我知*道,你不喜欢,不想让你生气,没想过给你用,我只是,想试试……”
她只是想试试,温砚会不会帮她。
“你可以不管我……”谢不辞喘息几声,低垂的睫毛被眼泪打湿,一绺一绺粘连,几乎要贴到下眼睑上。
“你可以,不管我,温砚,不管我,也不会怎样,只是难受,等药效过去……就好。”
温砚松开谢不辞:“你吃了多少?”
“药瓶里,一次最大剂量,”谢不辞说:“没有吃完,到门口吃,等它生效要,二十分钟。”
在谢不辞茫然困惑的目光中,温砚拧开瓶盖,把药瓶里剩下的五粒小药片倒在掌心,递到谢不辞嘴边。
“要我吃吗?”谢不辞唇瓣轻蹭温砚手掌,喘息着笑:“全吃下去,应该会,做很久。”
温砚言简意赅:“吃。”
谢不辞乖顺张嘴,探出舌尖,将温砚掌心药片一粒粒舔走,温砚指尖微动,忍住了下意识想蜷起的冲动。
“是,苦的,”谢不辞含着药片,鼻尖贴着温砚手指:“温砚,让我喝水……”
不然嘴里太苦,做的时候接吻,会苦到温砚。
“你不是很能吃苦吗?多苦的药也能嚼碎咽下去,吃这几片还得喝水?”
温砚嘴里轻嘲,却转身去接了半杯温水,回来给谢不辞灌下去。
谢不辞吞咽不及,水顺着下巴滚过脖子,打湿了挣开三粒扣子的衬衫前襟。
等终于喝完那半杯水,她咳嗽几声,才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温砚:“温砚,接吻,不会苦到你了。”
语毕,她张嘴探出舌尖,仰着头,像是在等温砚亲下来。
“谁说要和你接吻?”
温砚把谢不辞按在沙发上,压坐在她后腰,将谢不辞那昂贵的外套握在手里,迟疑一瞬,还是脱了自己的便宜外套,按着谢不辞小臂交叠,捆住。
谢不辞肩膀抵着沙发坐垫,脸颊被闷在放倒的抱枕上,声音也被闷在抱枕里,断断续续:“温砚…你要,和我做,不绑我也,不会反抗。”
“谁说要和你做?”
这次吃这种药试探她,下次呢?如果她离开,如果她不同意跟谢不辞复合,谢不辞下次会做什么?吃安眠药?割腕?还是,自溺?
温砚起身,语气微冷:“不是喜欢吃药吗?只吃那么一点有什么意思?能吃多少吃多少,记忆才深刻。”
谢不辞的呼吸声逐渐变重,她竭力将脸侧过来,半只眼陷在抱枕里,半只眼盯着温砚。
温砚面无表情坐到沙发另一侧,拿起沙发扶手上的书,抬头看向电视机上方的电子表。
“现在是九点半三十七,你后吃的药片,药效最晚在十点前发作,你还有二十分钟的适应时间。”
谢不辞想撑起身,试探几下都以失败告终,她看不到温砚的脸,只能看到温砚交叠翘起的脚尖。
体内燥热的感觉愈发浓烈,残留的力气正在消失,谢不辞没有再试图反抗,只断断续续问:
“温,砚……你,你生气,为什么?”
“我没有,伤害自己,药,没有,副作用……”
“我没,给你吃,没有,逼你……为什么,生气?”
谢不辞没等到回答。
耳中是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的,轻浅的翻书声,她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越来越烫,越来越痒,夹紧双腿也没有任何用处。
温砚烦躁地翻过一页。
眼睛扫过书上文字,文字意思却没办法被大脑解构,耳边是谢不辞越来越急促的,时轻时重的喘息声,伴着谢不辞轻轻的哼吟,让人没办法静心。
温砚看了眼电子表,已经九点五十五分。
温砚脚尖轻抵两下茶几桌腿:“谢不辞,安静点,打扰到我看书了。”
谢不辞脸上满是生理性眼泪,她咬着抱枕一角,忍住声音,却关不住喘息。
十分钟后,温砚听见咚的一声,她抬眼,见谢不辞跪在沙发与茶几间的地板上,上半身仍旧伏在沙发上,温砚看到她被绑在身后的手臂颤抖着,手指紧攥着绑在手臂上的衣服,似乎想扯开,却只能徒劳,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指尖下的书页皱起,温砚深呼吸两下,忍住过去的冲动。
“温砚……”
谢不辞侧着脸,终于能看到温砚,她眸子里蕴满泪光,似乎已经没办法忍受药效,哑着嗓子一声声叫她。
“温砚……”
温砚垂眸盯着手里的书,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余光却忍不住扫着谢不辞。
谢不辞时不时颤一下,伏在沙发上的半个身子逐渐倾斜向下,在谢不辞从沙发上掉下去之前,温砚丢下书,快步过去接住谢不辞。
她本想把谢不辞重新抱回沙发上,可又怕谢不辞再摔下去,犹豫两秒,抱起谢不辞去卧室。
谢不辞滚烫的脸颊蹭着温砚颈侧,语气里竟听得出开心雀跃:“你,放不下我,不舍得,我摔……”
“现在,消气……要,做了?”
温砚并不搭理她,抱着她走进卧室,踢上卧室门,把谢不辞丢到床上。
谢不辞仰面躺着,双腿屈起,脸颊脖颈红的不像样,眸子里含着湿润水光,控制不住地颤抖,她视线跟着温砚,侧躺着弯曲双腿,哑着声音叫温砚的名字。
“温砚…帮帮我……我受,受不了了……”
她在床上蹭,克制不住地抖,偏偏意识又是清醒的:“温砚……帮帮我……”
温砚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抱臂看她:“不是说不逼我,不是说可以不管你?”
谢不辞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睫毛颤着,眼泪一滴一滴落:“温砚,你答应,我,早点回答,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天了……”
“你不想,留下……你想,丢下我,对吗?”
“我想,做了,会更爱,做了,你是不是,就不会,丢下我……”
“……不要,再,丢下我……”
第65章 我等到了。
温砚说不出话。
她确实不知道如何抉择,确实是离开的念头占据上风,确实是在拖延时间,期盼突如其来破局的转机……她确实,准备再次丢下谢不辞。
谢不辞的脸颊贴着床单,眼泪已经洇湿那一小片布料,她仍旧望着温砚,声音低下去:“对不起…不要生气,不逼你,可以不管我,没关系。”
“只要不丢下我,不离开我,温砚,就算不管我,也没关系……”
“我会吵到你,打扰你吗?你不想,浪费时间,可以把我,关在这里,没关系……”
温砚知道谢不辞在故意示弱,谢不辞也知道温砚看得出来。
可谢不辞现在说的话是真的,谢不辞无法疏解,难受也是真的。谢不辞做足了让她心疼的事,却又给她留有选择余地。
只是难受,只是难以承受,不会损害身体,只要温砚讨厌她做的,只要温砚抵触,只要温砚狠下心……温砚可以不管,可以选择离开,把谢不辞锁在屋子里,任她独自熬过药效。
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难受而已。
理智告诉温砚,她应该什么都不做,应该离开,应该和谢不辞继续保持安全距离,不要越线。
可看着谢不辞眼睛里滚出的泪,听着谢不辞一句句说出的话,看谢不辞身体颤抖,颈间凸起筋骨……温砚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挪动不得。
“你是故意的。”
温砚屈膝压在床上,指尖拨开落在谢不辞唇瓣上的头发:“故意吃药,故意说那些话……”故意让她心疼。
“不管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手,在你身上,温砚,不是我逼你。”
谢不辞笑着喘息,轻轻亲了下温砚停在她唇瓣上的手指:“是你放不下我,舍不得,看我难唔……”
温砚探进她口中的手指,搅碎了谢不辞没说完的话。
谢不辞停顿两秒,舌尖很快勾动,去舔温砚的手指。
她本可以拿雇主和助理那套来压温砚,温砚会心疼她,哪怕合约条款的理由牵强,只要给温砚留出台阶和退路,温砚不会犹豫纠结太久,温砚会帮她。
可谢不辞没那么做。
她没有威逼利诱,她只是把自己丢进困境中,她只是说些能让温砚心疼的话,她没有指责,没有逼迫,她只是请求。
如果温砚心疼,帮她,她们做了,温砚就不能再拖延,没理由再推开,丢下她。
她没有逼温砚,她给了温砚选择,是温砚主动走过来,拉起她的。
这是温砚自己做出的选择。
温砚需要负责。
温砚轻啧:“白舔了,根本用不上。”
谢不辞仰头亲她颈侧,嗓音是哑的:“温砚,解开……帮我解开,不拦你,怎么做都不拦,我想抱你……”
“不行。”
温砚靠在床头,谢不辞被她半抱着,后背贴在温砚怀里,屈起的腿轻颤着紧闭。
温砚陷在湿润滚烫里的手指掐了一下软肉:“夹到我手腕了,张开。”
谢不辞猛地躬身,急促喘息几秒回神,又后仰躺回温砚怀中,听温砚的话打开,又偏头凑过去,亲了下温砚耳侧,哑声道歉:
“对不起,解开手,把腿绑起来,好不好?”
“不好,”温砚手臂圈过谢不辞,露在外面的手指,在谢不辞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按:“再夹我手腕就不帮你了,你自己熬。”
她没想过给谢不辞冲冷水澡,总觉得就谢不辞这体质,冲上几十分钟冷水澡,明天恐怕能烧到跟外边一个温度,也不用喝酒喝迷糊了,能直接烧到神志不清。
谢不辞下意识快要合上的双腿再次打开,几分钟后险些重新合上,她竭力控制着酸软的腿,唇瓣贴着温砚颈侧亲:
“温砚……解开我的手,我抱住腿,我只抱腿……”
“不行。”
“那换,换个姿势,温砚,换一个姿势……”
“不行。”
“温砚……”
谢不辞一遍又一遍,低低叫她的名字,两分钟后,温砚终于松口。
谢不辞双腿分开跪坐在温砚腿上,唇瓣压在温砚肩头,扫过温砚颈侧的呼吸是烫的。
她的腿终于没办法闭合,受不住了就低头咬温砚衣服,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从唇齿间溢出来,腰腿酸软到不剩半分力气,连躲避抬起都做不到。
湿润眼泪沾满温砚颈侧,断断续续将近一小时,几乎打湿她整个肩头。
谢不辞从没在她面前流过这么多眼泪,上面的,下面的,温砚恍惚间觉得自己快被淹了。
她腿上,膝盖上,全是谢不辞留下来的,黏腻湿润的东西。
谢不辞身上的汗打湿了衬衫,碎发也黏在额头上,声音哑得不像话,眼睛也已经有些哭肿,温砚停了动作,谢不辞却仍旧时不时发颤。
温砚在谢不辞腿上蹭干手指,谢不辞枕着她肩膀喘息,明明已经累到极点,却仍旧在笑:“不用我帮你舔干净?”
温砚正在解捆着谢不辞手臂的衣服,闻声屈膝顶了她一下:“这么想吃?这儿的更多。”
谢不辞轻哼一声,唇瓣抵着温砚颈侧轻蹭:“我没力气了,你伸过来,我帮你。”
温砚把她推到旁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踩上床下的拖鞋:“用不着,我现在去洗澡,你自己缓吧,被子盖上。”
谢不辞伸手攥住温砚衣角,她被绑了太久,手指没什么力气,拉住温砚衣角的力气很轻,只要温砚起身,就能挣开谢不辞。
温砚回头看她:“干什么?”
谢不辞睫毛轻轻眨了一下:“我也想,洗澡。”
温砚:“躺会儿,等你有力气了自己去洗。”
“干了很难受,等一会也没有力气,”谢不辞揪着她衣角的手指没有松开,轻声道:“温砚,我肌肉拉伤了,现在就很痛,一会儿会更痛。”
“温砚……”
温砚暗叹一口气,起身:“你自己脱衣服,我调好水温带你去洗。”
温砚先找了内衣和睡袍,叠好放进浴室封闭置衣架里,又调好淋浴水温,才回卧室抱谢不辞。
谢不辞看起来连站立都费劲儿,被温砚扶着才能站稳,她偏头躲着水流,看温砚:“你不脱衣服吗?”
温砚没脱衣服,薄薄的短袖很快被水流打湿,两层皮肉隔着一层湿透的衣服相贴,触感奇特。
温砚:“先给你洗,等你洗完我再洗。”
“温砚,你在害羞吗?我们已经做了。”
虽然没拥抱,没接吻,但,也真的做了。
温砚不搭理她,只想尽快给谢不辞洗完:“你就不能忍忍?怎么还越洗越多,抠都抠不干净,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洗完?”
“对不起,”谢不辞靠在她身上胡言乱语:“那怎么办?要再做一次吗?可能多做几次就流光了,洗起来方便。”
温砚:“……闭嘴。”
谢不辞:“不能说?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做了,很久,温砚,我们现在是伴侣关系。”
温砚:“谁说是伴侣关系?我只是帮你疏解药效。”
谢不辞抬眸:“我给你选择了,温砚,你可以不管,但你还是留下来了,你知道留下来的意义,现在又后悔,不想认了?不可以。”
知道没办法再躲再拖,温砚索性把一切摊开:“谢不辞,因为我没给你答复,你今天吃这种药,下次呢,以后呢?吃什么药?安眠药?你怎么能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来讨要答案?”
谢不辞:“你不喜欢我吃那种药,我以后不会再吃了,可我吃的药没有副作用,控制了剂量,温砚,它对我没有坏处,不会造成影响……我只是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温砚。”
温砚:“如果我告诉你不跟你复合。你会怎么做?吃药?还是伤害自己?”
谢不辞垂下眸子:“不会,温砚,我不会那么做,我答应过你,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我会遵守约定。”
温砚:“我没办法相信你,谢不辞,过去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心里最清楚,我们想在一起,遇到的麻烦太多,我们解决不了,最终的结局一样,还会再次分开……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呢?过去的经历,遭遇,你还想再体验一次?”
谢不辞:“你想推开我,不愿意和我复合的原因是觉得我不稳定,对吗?觉得我没办法接受第二次分离?我明白你会离开,温砚,我一直明白,我明白,我清楚,我能接受。”
“你离开,也不过是让我回到过去,过去,我熬过来了,不会比那时更差了。”
“我没办法放下你,温砚,但我知道你会走,我知道,我会接受。过去已经过去,温砚,不会比那时更差了,我现在没那么脆弱,我能调控好情绪……别因为未来的麻烦,就推开现在的我,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温砚。”
温砚:“谢不辞,我们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重蹈覆辙,我不会有什么损失,可是你呢?”
“不会比那时更差了,温砚,这是我的选择,你不能总把我推到你认为的,我该走的路上……别那样对我。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哪怕只有一段时间。”
谢不辞牵着温砚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我想找回活着的感觉。”
“温砚,你在,我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顺着温砚贴在谢不辞心口上的手指潺潺涌下,滴落。
温砚能触及到谢不辞的心跳,她的心跳声虽然略有急促,但居然也不算太过失衡,好像那些冷静说出口的话,真的都是谢不辞深思熟虑过,清楚明白的事实。
温砚轻声道:“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我还是会逃走,谢不辞,我还是会丢下你。”
“我知道,”谢不辞垂眸,轻声道:“没关系。”
她不会让温砚离开,温砚就算逃走,她也会把温砚抓回来。
温砚沉默下来,谢不辞主动揭开她难以说出口的那句:“你答应和我,重新在一起了。”
温砚拨开遮住谢不辞侧脸的头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试试。”
试一试,这次能走多远。
给谢不辞洗完澡后,温砚身上已经湿透了。她给谢不辞擦干身体,吹干头发,套上睡衣,才打开浴室门让她出去:“先自己倒几杯热水喝,去冰箱里拿几块冰,包着敷敷眼睛,不然明天肿……然后去床上躺着,盖好被子睡觉。”
谢不辞扶着门框:“真的不能,让我帮你洗吗?”
“你帮我?你站都站不稳还能帮我?赶紧去床上躺着。”
温砚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却没有立刻走开。各种思绪在脑袋里打转,一半在说她会害了谢不辞,一半在说,享受当下算了,这也是谢不辞想要的。
她跟谢不辞复合了。
复合。
跟谢不辞复合是她想要的吗?当然,谢不辞说一切麻烦都不需要她费心,谢不辞说遇到麻烦她仍旧可以选择离开,她喜欢谢不辞,放不下谢不辞,她当然想跟谢不辞重新在一起,她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哪怕分开后需要耗费很多年淡忘,但跟谢不辞重新在一起相比,值得。
分别不会压垮她,她当然不会恐惧,让她恐惧的从来都是谢不辞的结局。
跟谢不辞保持距离,不再重蹈覆辙,这是她认为正确的道路,是谢不辞认为的,不顾她意愿的道路。
谢不辞想要和她在一起,哪怕短暂,哪怕重蹈覆辙……谢不辞说她知道,明白,能接受,谢不辞说不会有什么,比之前更差了。
这是谢不辞的意愿,这是谢不辞想要的。
谢不辞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吗?顺应谢不辞的想法是正确的吗?
她不知道。
温砚在门前站了半晌,才脱掉身上的衣服扔进盆里,打开淋浴洗澡。
谢不辞在浴室门外站着,目光定格在门后那倒隐隐约约的人影上,直到那道身影离开,眸子才稍稍转动。
她洗漱完,听温砚的话,接了几杯热水就着药喝,随即又换了套更清凉的睡衣,进了温砚卧室。
打开温砚卧室柜门,谢不辞把柜子里的备用枕头和被子一并抱出来,转移到她卧室床上,又找出卧室钥匙锁住房门,藏起钥匙。
等温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两个卧室门都关着,都黑着灯,她关了客厅和卫生间的灯,先去拧了下谢不辞房间的门,发现上着锁。
谢不辞在里边干什么呢?居然还锁门?没干好事吧?
她敲了两声门,喊谢不辞的名字,一直没有回复,温砚眉头拧紧。
谢不辞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应该啊,她们才刚说好复合,她没拒绝,谢不辞能出什么事?
“谢不辞!谢不辞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要砸门了!”
她撞了两下门,也没听见回复,扭头准备去找工具箱时,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开门声。
她下意识转头,看见她的卧室门被打开,一个脑袋探出,谢不辞的。
温砚:“……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谢不辞目光落在卧室门上:“我以为你会先进这里。”
所以她换好衣服,躺在温砚床上,她没想到温砚洗完澡,竟然先去开她的卧室门,是想先见她吗?是担心她吗?
谢不辞唇瓣忍不住微微翘起。
温砚把她的脑袋按进去,进了卧室,打开灯:“两边都黑着灯,我还以为你睡了,想看看,结果你卧室门锁着……你锁你的卧室门干什么?”
谢不辞没有回答,转而开口:“温砚,你的头发很湿,我给你吹头发。”
温砚走到书桌边,拉开凳子坐下:“我不习惯吹头发,看会儿书就自然风干了,干了刚好睡觉……你回你卧室先睡觉吧。”
见谢不辞乖乖出去,温砚还有点诧异,一边翻开书,一边思索谢不辞现在怎么这么乖,没想多久,就见谢不辞又拿着毛巾回来了。
“你头发长,干得慢,容易滴水,我帮你擦,不会打扰你。”
她拉过凳子,坐在温砚身后,用毛巾按压着温砚的头发,一点一点压出头发上的水分。
停顿几秒,温砚开口:“你之前头发不也挺长?一声不吭又剪了,不心疼?”
谢不辞坦言:“想让你心疼我,才剪的。你总叫我许不辞,许总,每次听,我都很难受,不想你那么叫,我剪了头发,就跟你记忆里的谢不辞更像。”
温砚:“是你跟我说你不是谢不辞,是许,许不辞,第一次见面你就那么跟我说。”
“我后悔了,”谢不辞说:“当初看你跟她坐在一起,喝一样的奶茶,那么亲密……我很生气,难过,快发疯了。迁怒你,是我的错。”
她低垂着眸子,说违心的假话:“分开那么久,你不喜欢我了,找别人也正常,不该怪你,是我的错。”
温砚想告诉谢不辞,她跟史梦寒其实从来都没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她头发擦了半干,本来打算看会儿书,半小时后睡觉,但谢不辞不肯走,她也看不太下去,索性合上书,拿吹风机过来让谢不辞给她吹头发。
吹干头发,谢不辞怕自己出去会被温砚锁在卧室外,就把吹风机递给温砚。
温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已经接受谢不辞今晚要跟她一起睡这件事,出去放好吹风机回来,拉开柜子想再拿一套枕头被子,上下看了两遍。
“……我柜子里的被子和枕头呢?”
谢不辞躺在床上,面不改色开口:“不知道。”
温砚想起谢不辞上了锁的卧室,再看看躺在她床上的谢不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里好笑:“谢不辞,你房间钥匙呢?”
“温砚,我们已经复合了。”
谢不辞以为温砚想跟她分开睡,唇瓣轻抿,强调:“复合了,接吻,做。爱,睡在一张床上,都是应该的。”
温砚:“一起睡可以,但总得让我去拿被子和枕头吧?两个人枕一个枕头,盖一条被子,你也不怕晚上着凉?”
谢不辞:“抱紧一点,就不会着凉。”
温砚:“那也不行,快告诉我钥匙在哪。”
谢不辞拒不配合,双手在小腹交叠,闭眼:“我要睡觉,明天还要工作,不要吵。”
温砚放弃找被子,关灯上床,谢不辞立刻掀开被子把温砚包进去,很快找到自己熟悉的睡觉姿势。
温砚被她手脚并用缠住,觉得自己晚上做梦恐怕又要梦到被章鱼拉下海。
谢不辞上次跟她躺在一起睡觉,还只是向日葵,这次都进化到八爪鱼了,跨物种进化。
她的思绪有些散乱,上一次跟谢不辞这么亲密无间地抱着睡觉,是什么时候?
是高二的除夕,到新年。
已经四年,零七个月了。
温砚轻叹,回抱住谢不辞。
“第1495天,”谢不辞额头抵在温砚下巴,声音很轻:“我等到了。”
第66章 你喜欢我哭。
复合后的第一天,温砚一觉睡醒,床上只剩她一个人。
她隐约记得不久前谢不辞起来了,她问谢不辞要起床吗,谢不辞说还早,要去厕所,温砚就又闭上眼了。
看了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估计是中间清醒又睡了个回笼觉的缘故,她今天起得晚,现在已经六点多,阳光透过窗帘,将屋内映得蒙蒙亮。
她记得谢不辞走的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现在都亮了,谢不辞这是去了多久?
温砚从床上坐起来,踩上拖鞋出卧室,客厅书房都是空荡荡的,卫生间也暗着灯,温砚走过去探头看了眼,厕所里没人。
她回身看向谢不辞卧室,过去拧了拧门把手,昨天晚上还锁着的门,现在居然能拧开了。
推开门,卧室里没开灯,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照亮房间,能看见床上躺着个人,似乎是听见了开门声,床上的人缩了缩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
谢不辞枕的枕头,身上盖的被子,都还挺眼熟,跟她柜子里丢的简直一模一样呢。
温砚心中好笑,知道谢不辞醒着,打开卧室灯走过去:“谢不辞,你怎么跑这儿睡了?”
谢不辞没说话。
温砚扯了扯她的被子:“怎么了到底?这么闷着你也不热?”
谢不辞一声不吭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谢不辞揪着上边的被子,扯不开,温砚直接攥住下边被子往上一掀,谢不辞手还揪着被角,脸却已经露了出来。
温砚与她目光相对,两秒过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不辞眼皮肿着,压得眼睛也睁不全,只能眯着缝看她。
温砚轻咳一声:“不就是眼睛肿了,至于跑到这边自己躺着吗?还有,昨天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拿冰块敷眼睛吗?谢不辞,你是不是没照做?”
谢不辞终于开口,嗓音倒是比昨天好点:“你出来,没有检查。”
“我还以为你敷了呢,”温砚给谢不辞盖好被子,又给她垫了个枕头:“枕高一点,可以减少眼部血液回流,消肿。”
去冰箱里拿了几块冰,用毛巾裹着冰块给谢不辞敷,敷了没多久,谢不辞就说疼。
“昨天要是乖乖敷了,今天也不至于肿成这样。”
说完谢不辞,温砚让谢不辞自己看着敷,又去厨房切了黄瓜片土豆片,放冰箱冷藏,过会儿拿出来给谢不辞敷,冰块黄瓜土豆片轮流敷了快一小时,谢不辞的眼睛看着总算比之前好点,但还是肿的。
温砚发愁:“一下消不了肿,怎么办?”
谢不辞坐电动车上班还能用接地气来解释,谢不辞带着这么肿的眼睛上班,也不知道公司里的人会把谣言传成什么样。
“让你昨天哭那么久,这下好了吧。”
谢不辞睁开眼睛,看温砚:“你喜欢我哭。”
“每次我哭,你都会心软,会一直盯着我看,舍不得移开眼。”
温砚:……
虽然说起来她很像变态,但实话实说,谢不辞哭起来真的很好看啊,雾蒙蒙的眼,被泪水沾湿的睫毛,眼泪能成珠子落,面无表情哭好看,皱着眉哭好看,在床上忍不住了抖着哭更好看。
温砚每次升起“谢不辞哭起来真好看”这想法时,都会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哪有人喜欢看女朋友哭的?
当然,如果女朋友哭是装的演的爽的,那喜欢看也情有可原吧?
温砚转移话题:“所以昨天是演的?”
谢不辞按着眼眶,慢吞吞道:“也不是,爽的有点受不了,控制不住。”
谢不辞太会演了,当初知道谢不辞能几秒内快速落泪后,温砚就摸不准她哭的时候,到底是真难过,还是演的。
“你在我面前,到底有几次是真哭?”
“眼泪不是假的,”谢不辞说:“落下来,就是哭了。”
温砚放弃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当务之急:“眼睛怎么办?你上班的时候带个墨镜?还是化妆压一压?”
就算藏住了,就算外表看不出来,肿着眼的不适感也不会消失,温砚又问:“今天能不能不上班?”
谢不辞:“今天可以在家处理工作。”
跟谢不辞在这普通小房子里住久了,天天按时接谢不辞上下班,温砚差点都快忘了谢不辞在公司的职位,不是每天都得点卯,老老实实在公司待着的普通打工人。
不用去公司,那也不用急着给眼睛消肿了,温砚收拾好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堆东西,只给谢不辞留了裹着冰块的毛巾:“行,那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谢不辞:“什么都可以。”
从前她问谢不辞想吃什么,谢不辞总说随便,温砚经常在猜她真正想吃的是什么。后来答应来当谢不辞的助理,问谢不辞想吃什么,谢不辞说的还是随便,都可以。
温砚有段时间真的随便做,谢不辞也没说过什么,做什么吃什么,做了不爱吃的菜就挑挑拣拣吃能吃的,也没跟她表达过什么不满。
其实谢不辞根本没想象中那么难伺候,甚至有些过分好糊弄了。
温砚问:“什么都可以,是因为没有想吃的?”
谢不辞勾住温砚手指:“想吃,温砚。”
温砚拍开她:“别闹,说正经事儿呢。”
谢不辞:“晚上去吃串串香。”
“现在才早上呢,说早上想吃什么?”
“吃你想吃的。”
打太极呢搁这儿?温砚放弃从谢不辞嘴里问出答案,想了想说:“昨天煲的粥也没喝,今早热热喝了吧,然后我摊个饼,煎个鸡蛋火腿,擦点黄瓜胡萝卜丝卷着吃?”
谢不辞点头:“好。”
温砚是真不会做什么五花八门的丰盛早餐,她拿手的都是些食材便宜,做法简单省时的家常小菜。
唯一高级点的早饭就是豆浆,这个没在家里打过,打豆浆是她在学校食堂打工时学的,家里没有豆浆机,也打不了。
想起学校食堂,温砚又记起谢不辞曾经给她的那张饭卡:“你还记不记得你给过我一张食堂饭卡?里面还剩一万大几呢……”
那张饭卡现在还在家里收着,从谢不辞走后,温砚就没动过那张饭卡里的钱了。
“为什么不用?”谢不辞问:“你说过你妹妹会考去市一,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用?”
温砚不想让谢不辞知道她还留着饭卡没用,好像她多在意,多舍不得花谢不辞的钱一样,她编了谎话:“卡丢了,要是卡没丢,我肯定早就用完了…好了好了,我要去做饭了。”
谢不辞抬手,捉住温砚衣角,轻轻扯着,没用多大力气:“温砚,我的眼睛还是很疼……你说过,亲亲止痛。”
温砚听到她说眼睛疼时皱起的眉舒展开,哼笑一声,俯身亲了下谢不辞眼睛:“止疼了吗?”
“还没有,”谢不辞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可能亲的地方不对,接吻试试。”
温砚拒绝:“还没洗漱,不能亲。”
“我洗漱过了,温砚,”谢不辞张开嘴给她看:“我洗漱过了,可以亲。”
温砚:“我没洗漱呢,不能亲。”
谢不辞有些失望,坐起来朝温砚张开手臂:“拥抱,可以吧?”
温砚坐回床边,抱住谢不辞:“眼睛还疼得厉害吗?谢不辞,说实话。*”
“不是很痛,只是有点不舒服。”
谢不辞侧脸在她颈侧轻蹭,唇瓣擦过温砚耳垂:“昨天没有接吻,今天也没有,我们已经复合了,接吻,拥抱,做。爱,都是应该的,所以温砚…可以现在去洗漱,然后接吻吗?”
温砚无奈,心想谢不辞跟从前分明没多少变化,仍旧执着于亲密接触,单独相处了,几句不离亲亲抱抱做做。
“你先敷眼睛,我去做饭,你现在不饿吗?”
谢不辞抱着温砚的胳膊稍稍收紧:“不吃,也可以。”
温砚拍拍她后背:“不好好吃早饭,到时候你胃病又要犯……我也饿了,先吃早饭好吧?”
谢不辞:“吃完早饭,洗漱,接吻。”
等温砚无奈答应,谢不辞才不情不愿松手。
温砚让她拿毛巾敷眼睛,才走出卧室,去卫生间漱口洗手洗脸,扯下洗脸巾擦干脸,刚一睁眼就见镜子里映出一个扒着门框探过来的脑袋。
眼睛还肿着,红红的,静静看着她,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怜。
温砚转头看谢不辞:“不是让你冷敷眼睛吗?怎么出来了?”
谢不辞指指她的唇瓣:“昨晚刷牙了,现在漱口水漱过口,可以先接吻。”
“不亲,饭还没做呢。”温砚绕过她出门,到餐桌边的冰箱里拿蔬菜,谢不辞寸步不离地跟着,也不说话,只盯着她。
背后灵似的。
温砚把手里的黄瓜胡萝卜放到餐桌上,用带了点水的手指握住谢不辞颈侧,冰她:“干嘛呢你?不亲不走了?”
谢不辞目光落在她唇瓣上,仰头凑过去亲了一下:“亲了,也不走。”
温砚捏捏她耳朵:“只能亲一会儿,两分钟,还要做饭呢。”
谢不辞不说话,不说同不同意,只张嘴舔她唇瓣,温砚手掌托住谢不辞后脑,手臂拦在谢不辞后腰挡着餐桌棱角,张嘴接吻。
从陌生到熟悉,不过几秒时间,曾经无数个缠绵亲吻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
她和谢不辞,有多久没接过吻了?
最后一次是她生日,那天谢不辞横跨几千公里,昼夜兼程匆匆赶来,只为了送她一份礼物,和她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两天两夜的奔波兼程,一条终身抹不掉的疤,只换半小时的见面时间,这样昂贵的代价……谢不辞认定,值得。
和见她,跟她在一起相比,前途,身体,家人,财富…一切都不重要,谢不辞都没放在眼里。
在谢不辞眼中,她从来都是最重要的。
重要到那难熬的四年过去,谢不辞仍旧奋顾不身一往无前,又一次飞蛾扑火般,坠进她怀里。
太重,太烫了。
温砚抱着这份沉甸甸的,灼痛她的心意,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如何对待。
她有时也会茫然,她是不是真的很坏,很讨厌,换做旁人,哪怕不能抛弃一切坚定选择谢不辞,起码也不会狠心到像她一样,仍旧能如此理智地分析利弊,权衡选择。
与谢不辞执拗抛弃一切的浓烈情感相比……她似乎显得太冷静,太淡漠了。
是不爱吗?谢不辞对她很重要,重到一辈子都不会放下,可她仍旧不会为了谢不辞放弃自己的人生……是她不够爱,还是她太自私?
温砚不知道。
说是亲两分钟,最后也不知道亲了多少个两分钟,呼吸在纠缠中融作一团,温砚稍稍后撤,指尖擦掉谢不辞唇瓣上的水光。
“好了,已经亲了很多个两分钟了。”
谢不辞舔舔唇瓣,滑软的舌擦过温砚指尖,隐约能看见舌尖被吸得泛红。
温砚搭在谢不辞腰后的手还没收回来,靠在冰箱前,垂眸看谢不辞:“疼不疼?”
她看到谢不辞舌尖被吸得有点红,快肿了似的,不知道疼不疼……是她有点过火了。
谢不辞说:“辣的。”
温砚反应了两秒才明白,是说她嘴里漱口水的味道呢。
薄荷青柠的能不辣吗?她哼笑一声,放开谢不辞,打开冰箱门:“你非要亲的。”
她从冰箱里捡了个小冰块,抵在谢不辞唇瓣上:“张嘴。”
谢不辞乖乖张嘴,主动把温砚指尖捏着的冰块咬进嘴里。
温砚:“冰冰舌头。”就不疼了。
谢不辞哦了一声,等温砚拿着菜走开,又从冰箱里捡了一块冰咬进嘴里。
小火热上昨晚煮的粥,温砚搅了面糊,开始切火腿和黄瓜胡萝卜丝,刚把食材准备好,把锅架上,就看见谢不辞推开厨房门进来。
“舌头冰了,嘴巴凉了,”谢不辞仰头,唇瓣亲了亲温砚嘴角:“温砚,接吻吧。”
……她就是怕谢不辞舌头肿,想给她冰冰消肿,合着谢不辞以为她要玩什么情。趣.play呢?
“不亲,”温砚把面糊端过来放下:“我做饭呢,出去等会儿,饭马上好了。”
“我冰了很久,”谢不辞站在温砚身侧,给她看舌头:“我冷,亲一亲,温砚。”
她凑过来张嘴时,温砚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凉冷气……她只给了谢不辞一小块冰,怎么会冻成这样?
她眉头轻拧,捏着谢不辞唇瓣:“你自己又吃冰了?”
谢不辞不回答温砚的问题,伸手按住温砚后颈,扯着她低头催促:“亲,快点。”
温砚没办法,只能先低头跟她接吻。
谢不辞的舌是凉的,似乎被冰得有点发麻,不会动了一样,温砚没再像刚刚那样压着嘬,只缠缠亲亲,在凉冰冰的纠缠中交换一个柔和的吻。
温砚记挂着没做好的饭,没亲太久,等把温度渡给谢不辞就停下。
谢不辞抱着温砚没有放手,呼吸尚且没有平复,皱着眉问:“不凉了,所以不亲?”
感受确实很奇特,但温砚可不想谢不辞又出去吞冰块:“还是原来好亲,喜欢不吃冰块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做,”谢不辞仍旧记挂着温砚当初说的那句:“你说,要多尝试,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想尝试什么,我都可以做。”
“不要找别人试。”
温砚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这儿的,她哦了一声,顺着往下说,故意逗她:“那我要是喜欢话多的怎么办?”
谢不辞:“我的话少吗?”
温砚想了想,谢不辞在她面前话真的不算少,谢不辞的话少是对不熟的人,要么不感兴趣不想交流,要么用最短的话高效完成交流……她刚认识谢不辞那时候,谢不辞话真的很少。
后来熟起来了,谈上,也只是在她面前话才多。
温砚:“我喜欢纯情的。”
谢不辞:“我不纯情吗?”
温砚把热着粥的火调小了些,热锅烧油,开始摊饼:“纯、情,自己给自己喝春。药,做的时候说不要停,确实够纯情啊。”
谢不辞听得出温砚的反语:“可是喜欢你,说不要,是口是心非,我想做,告诉你,说实话不对吗?”
单纯,纯粹,真挚,不掺虚假功利,这就是纯情的定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不辞确实符合。
“好吧,没什么不对的,”温砚最后挣扎:“但纯情的人不会天天把接吻和做。爱挂在嘴上吧?”
“可我就是那么想的,想和你拥抱,接吻,做。爱,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这不是坏事,面对自己合乎道德法律的欲望,想法,为什么要觉得羞耻?”
“如果纯情是抵触性,欲,对亲密接触感到羞耻,那你不要喜欢纯情的了。”
谢不辞从温砚背后抱住她,额头抵在温砚肩膀上,轻声道:“换一个试试,涩。情也很好。”
温砚:……
礼尚往来,她决定问一问谢不辞:“你喜欢什么样的?”
“温砚。”
温砚嗯了一声:“嗯,喜欢什么样的?”
“温砚。”
温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不辞不是在叫她的名字,而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温砚好笑:“我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不是喜欢谁。”
“没有类型,”谢不辞轻轻咬她颈侧:“喜欢的只是你,只有你,温砚。”
温砚沉默半晌,才开玩笑一般道:“……你这样说,显得我很花心,很不专一。”
谢不辞在自己咬出的浅浅牙印上亲了一下:“没关系,原谅你。”
反正,温砚说有女朋友是假的。
反正,她不会再给温砚离开她,背叛她,走向别人的机会。
“我会早点处理完工作,然后你可以陪我吗?温砚。”
温砚把锅里摊好的第二个饼铲出来,放到案板上,关火开始卷饼:“你工作完我也要学习呢。”
“我只有今天在家工作,温砚。”
“陪陪我。”
“我的眼睛痛,我今天不舒服。”
“太久,太久了,温砚,我想了你很久,这是我们复合的第一天,分手的第1496天……我等了太久。”
谢不辞将额头抵在她肩侧,眸子微眯,放轻语调:“求你了,温砚。”
温砚听不得她把自己摆在那么低的位置,尽管她知道谢不辞或许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自称,好让她心疼愧疚,可她仍旧接受不了……她从来都要仰头才能看见谢不辞,谢不辞不该从云端走下来,和她挤在方寸之地,也不该这样求她。
“谢不辞,不要说求。”
谢不辞问:“所以,你会答应我吗?”
“……告诉我你想要的,我就会考虑怎么做。但不要再说求,谢不辞,你既然能把我的话记那么清楚,最重要的怎么就是记不住?”
“我记得,”谢不辞说:“你要和我过一辈子,你说,我迟早,会成为你最重要的人,陪你从生到死。”
温砚说:“不是这些。”
“可这就是最重要的。”
沉默片刻,谢不辞开口:“你是说尊重,理解,包容?爱是放手?那是错的。”
“你骗过我很多次,我不计较,说这话不是为了指责,这是陈述。温砚,你骗过我很多次,你的话或许是对的,是正确的,但如果正确,需要以分离和失去为代价,那我不需要正确。”
如果她爱温砚,需要靠放手,尊重温砚想离开的选择……那就当她不爱。
“我想要的只有你,你就是正确,阻碍我们在一起的,才是错误。”
温砚叹气:“是你自己最重要,你自己,最重要,你要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存在,最爱的人只能是你自己……和你说过那么多次,你甚至都不记得,谢不辞。”
“我最重要……”谢不辞喃喃:“要认为我的一切,高于任何东西,任何人?”
温砚絮絮叨叨:“差不多,总之不要把感情,把希望,把未来,把你的一切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要想着求别人给你什么,不要总想着要别人的爱,爱,你要先把爱给自己,对自己好,你的前途,未来,身体,比任何人都重要,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不要选让自己痛苦的路……”
“好的,好,我记住了。”
谢不辞想,温砚说的话,也有正确的。
她最想要的,最想得到的是温砚,既然她最重要,她的想法,欲望,都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哪怕会违背温砚的意愿和想法,对吧。
毕竟……温砚教她的,她最重要。
不能把温砚留下的未来,希望,寄托在温砚身上。
她弯起唇角,收紧环在温砚腰间的手臂,声音很轻,带着愉悦:
“我记住了,温砚。”
第67章 对不起,你再忍一下吧
“谢不辞,你最好是真的会听。”
谢不辞说她记住了,温砚根本没信。
谢不辞记性好的很,记住了又不代表会听会做,一遍遍地说也不知道有几分用处,谢不辞听了就是听了,不听,温砚除了一遍遍重复,也没别的办法。
刚卷好的饼是烫的,温砚把饼放到盘子里,用洗洁精洗净手擦干,拍开谢不辞抱着她不放的胳膊。
“出去坐着吧,饭好了吃饭。”
她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两个碗出来,谢不辞朝她伸手:“我去盛粥。”
温砚把装着卷饼的盘子放到她手里,关火盛粥:“你把这盘子端出去就行。”
谢不辞乖乖端着盘子出去,放到餐桌上,又折身回来想帮温砚端碗。
温砚指使她去拿筷子勺子:“你把餐具先拿过去。”
谢不辞拿了勺子筷子出去,温砚端上两个碗紧随其后。
粥盛到碗里没十几秒,发烫的温度就蔓延至整个碗面,等温砚把粥放到餐桌上,被碗沿压出痕迹的指尖,已经烫得发红。
谢不辞把筷子摆在盘子上,勺子放进碗中,下意识推着碗沿想挪到用餐位置,猝不及防被碗面烫了一下,缩了缩手指。
温砚看见了,拿起餐桌上的水杯,从冰箱里拿了几块冰放进去,推给谢不辞:“烫到了就叮一下。”
谢不辞:“你也被烫到了。”
温砚不甚在意:“我皮糙肉厚的早习惯了,手上茧子都比你多两层,不疼……今天粥热的时间长了,你看,亲吧亲吧,又亲又聊天,拖那么久,粥都快熬干了,吃的时候慢点吃,粥这么稠,外面凉了里面也是烫的,小心点……”
谢不辞绕过桌子,走到温砚旁边,拖着温砚椅子转过来,扶着椅子靠背,跨坐在温砚腿上。
温砚下意识扶住谢不辞的腰:“……你干嘛呢?”
谢不辞顿了顿,伸手把温砚掌下的衣服撩起来,温砚的手指擦过布料,最终落在谢不辞腰侧皮肤上。
谢不辞轻颤了一下:“有点,烫。”
“能不烫吗?”温砚故意把手指按到她后腰脊骨处,谢不辞这儿的皮肤更凉:“你过来干什么?想被烫烫?”
“你说亲吧亲吧。”
谢不辞胳膊搭在温砚肩膀,抓着温砚束在脑后的长发向下扯,迫使温砚仰起头,躬身在温砚唇瓣上亲了一下。
“你说要亲。”
温砚心中好笑:“谢不辞,你这听力怎么还选择性上线?只听自己爱听的啊?我说的是让你过来亲吗?”
“粥很烫,不能喝,多亲一会儿,合理利用时间。”
温砚:“粥烫,卷饼可不烫,不赶紧吃一会儿就凉了。”
“……没关系,”谢不辞面不改色:“凉了也没关系,配上粥,刚好。”
温砚现在可以直接亲,一会儿吃了饭,就要等洗漱后才能亲了。
“卷饼放凉了不好吃…谢不辞,松手,别拽我头……”
谢不辞不想松手也不想起开,于是她选择直接跟温砚接吻,贴着温砚唇瓣去舔她舌头。
温砚后背抵在椅子靠背上,仰着头想躲,反倒更方便了谢不辞亲。
“谢,谢不辞…我真饿了,谢不辞!”
“对不起,”谢不辞撑着温砚下颌,道歉:“对不起,你再忍一下吧,我现在想接吻。”
温砚听着谢不辞的话,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挣扎。
谢不辞又亲了下温砚唇瓣,慢吞吞道:“我的想法最重要……你说的,你教我的,我在听你的话,温砚。”
后背抵着椅子靠背,身前被谢不辞压着挡住,温砚也不是特别想挣扎,遂放弃,只出声催促:“亲快点,最多两分钟……我要吃热的饼!”
谢不辞装作没听见,专心亲温砚。
温砚的嘴很硬,很会骗人,可以冷静说出那么多捅她心窝的话,又冷又毒……可亲起来时也是软的,热的,甜的。
她咬着,捻着亲,亲得攥在椅背上的手凸起筋骨,指尖掐进木质椅背,才勉强按耐住用力咬下,将血肉一并嚼碎吞入腹中的冲动。
如果她是蛇就好了,可以把温砚全部吞下,吞到肚子里,裹进皮肉里,除非开膛破肚,否则谁也没办法把她们分开。
……还是一起死在焚烧炉里好,最好连骨灰都融作一捧,分也不能分开。
几年不见,谢不辞的吻技生疏倒退不少,温砚也不见得熟练到哪去,略带生疏的纠缠中,过去的回忆总在脑海中乱撞,仿佛回到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光。
谢不辞从来不是会忍的人,她也不是,她们接吻的次数太多,充斥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接吻的片段,都连带着一长串回忆。
温砚浸在回忆里,就没办法对谢不辞说出拒绝的话,放纵的下场就是卷饼由热转温再转凉。
等温砚的肚子发出咕噜噜叫声,谢不辞才停下动作,她只稍稍后撤些微距离,停顿几秒,又忍不住低头,舔温砚的唇瓣。
很痒。
温砚按住谢不辞下巴,把她往后推了推:“谢不辞,停,卷饼都凉了!”
谢不辞撑着餐桌桌面起身,端着盘子离开,把卷饼放进微波炉里叮了一分半,端出来放到餐桌上。
“热了。”
温砚:“微波炉热的能有刚做出来好吃吗?你就非得亲这么一次?就不能吃完饭亲?又不是亲了上顿没下顿,这么着急干什么……”
谢不辞面不改色,用勺子将碗里的粥重新翻匀:“知道了,下次注意,快吃饭,温砚。”
粥很稠,外层已经放凉,但重新搅动后温度正好,不凉不烫。卷饼热的温度也刚好,除了饼皮稍微有些皮实,一切正常。
谢不辞的饭量相较之四年前确实大了些,跟温砚比不了,但也不像之前只吃那么点。同居的这几个月里,谢不辞看着比重逢时圆润些,摸上去总算不是皮包骨的感觉了。
只是她饭量涨了,用餐速度却没快多少,温砚吃完后谢不辞才吃了一半,温砚又等了几分钟,谢不辞才吃完。
温砚起身,要收谢不辞的碗,却被谢不辞伸手拦住了:“我来洗碗。”
温砚推开她的手,把碗摞到一起往厨房走:“有洗碗机,不用你洗碗。”
“那我能做什么?”谢不辞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下次你做饭,我帮你打下手?我们可以轮流做饭。”
谢不辞帮她打下手?谢不辞做饭?
身上一件衣服就上千块的谢不辞,挽着袖子,洗菜切肉?剥葱姜蒜?炒菜?
一个油点嘣谢不辞衣服上,损失就抵她们一个月伙食费了。
温砚把碗放进洗碗机,语气无奈:“谢不辞,从小到大你做过饭吗?不是说半成品那种烹饪,你自己煮过饭,做过菜吗?”
谢不辞:“没有。”
她不需要学做饭,只需要付出一点薪水,请住家保姆阿姨,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完成基本的三餐需求。
但她知道温砚不喜欢,不适应那样的生活,温砚不适应她的生活,她可以主动去适应,去贴近温砚的习惯……只要温砚不离开她,通向温砚的一百步里,谢不辞愿意走一千步,一万步。
不论温砚退后多少步,她都会追上去。
“没有做过,但网上有视频教程,”谢不辞坚持:“我可以学,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不用你学,既然我会,那我来做就好了,”温砚跟她开了个玩笑:“我可是月薪几十万的助理,包你一日三餐不是基本职责吗。”
“不是助理……”谢不辞低声道:“不是助理,温砚,你现在是我的伴侣,不是助理。助理的合约有时限,伴侣,是从生到死。”
温砚挑眉:“合着你要把我照顾你的期限无限延长啊?”
有期变有妻无期徒刑?
“我也可以照顾你。”谢不辞说:“任何你需要的,我都可以学,我能照顾你,你习惯的,喜欢的生活,我都可以适应,你想要我做到的,我能做到……温砚,我也可以照顾你。”
温砚:“不是说要我还债?当你的助理照顾你?你现在要反过来照顾我,吃大亏了谢不辞。”
“没有,”谢不辞语气微顿:“我得到了最想要的,值得。你同意和我复合了,所以,债务暂停。”
温砚问:“暂停?”
谢不辞:“只要你不离开,这份债务就永远不用偿还,如果有一天你决定…离开我,你要补上没有还完的债务。”
只是温砚再想要离开时,用以偿还的,会是温砚的未来,和自由。
温砚只以为谢不辞说的是续上那几个月的助理工作,也算合情合理:“行。”
谢不辞得到了满意答复,把洗碗机里的碗筷放回橱柜,催促温砚:“吃过早饭了,记得早点洗漱,刷牙。”
她还记着温砚答应她吃完早饭洗漱,然后接吻。
至于已经亲过的那几次……那是她凭本事赚来的,不能算温砚应诺。
吃饭前都已经接过几次吻,温砚完全把答应谢不辞洗漱完接吻的事抛之脑后,只以为谢不辞在提醒她早点洗漱,随口应了一声。
谢不辞先去卫生间洗漱了,温砚跟她错开,等擦干净餐桌收拾好厨房才去,洗漱完擦脸,一睁眼又看见谢不辞靠着门框,盯着她看。
温砚:……
她甚至已经有点习惯谢不辞的神出鬼没,和突如其来的出现贴脸了。
“怎么了谢不辞?”
谢不辞:“你答应的,早饭洗漱完,接吻。”
温砚把洗脸巾丢进垃圾桶:“不是已经亲过了吗?刚刚都亲过多少次了?现在都八点多了,你在家工作也要按时上下班吧?”
谢不辞向前一步凑近温砚,指尖轻轻贴在她侧脸:“八点多,所以还有时间,九点才到工作时间,温砚,不要赖账。”
赖账?喜欢耍赖的明明是谢不辞……昨天今天都耍赖过多少次了?居然还倒打一耙说她耍赖!
指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不辞微微仰头亲了她一下,通知预告一般说:“我要开始和你接吻了,温砚。”
这一次接吻持续了多久温砚不知道,只知道等她们结束,已经过了谢不辞的上班时间。
谢不辞到书房准备处理工作,温砚给她倒了杯温水就打算去学习,人还没出书房,就被谢不辞叫住:“温砚,来我身边学习。”
“……你在工作,我还是不来打扰你了。”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温砚。”谢不辞抬眼看她:“你跟我分手那四年里,我只能一个人,复合后,还是只能一个人处理这些枯燥的东西吗?”
谢不辞提起那四年,温砚就没办法再说拒绝的话了,沉默两秒,认命地把电脑,耳机和学习资料一起搬过来。
书房的书桌是镜面L形状,谢不辞坐在外侧短桌,让温砚坐进长桌里侧,这个位置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前面的温砚。
温砚觉得跟谢不辞待在一起,两个人都没办法静心工作学习,凭谢不辞那股粘人劲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走神,过来要亲亲抱抱……
但实际上谢不辞只是时不时抬眼扫她一眼,似乎只要确认她在视线范围内,就足够心安。
谢不辞几乎一上午都没挪地方,只中间出去泡了杯咖啡,温砚学到十二点半,出去做饭。
没过几分钟谢不辞也出来了,要帮她一起洗菜做饭,温砚只敢让谢不辞洗菜,不敢让她碰刀,一是谢不辞切起来肯定很慢,二是怕谢不辞切到手。
午饭温砚做了面条,吃饭前谢不辞以吃饭后不能接吻为由亲了一遭,吃过午饭漱完口,谢不辞又以已经漱口为由亲了一遭。
一天里不知道亲了多少次,温砚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跟谢不辞没羞没燥亲来亲去的那段时间。
“温砚。”
谢不辞的声音把温砚从走神中唤醒:“温砚,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砚轻咳一声:“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晚上做吧,你想怎么做?情。趣。内衣?情。趣。玩具?”谢不辞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喜欢绑着我,需要准备绳子吗?”
温砚不知道亲着亲着怎么聊到这儿的,下意识拒绝:“不用,不用……”
某些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像个传统老古板,面对跃跃欲试想尝试新。潮。性。生活的年轻伴侣,无从下手面红耳赤。
温砚摸摸耳廓,真有点烫:“谢不辞,以后不要,不要这么直白说这些……”
谢不辞接上她的话:“不要白日宣淫?”
温砚:“……对,不要白日宣淫!”
这句话她似乎很久之前也跟谢不辞说过,谢不辞的回答是问她晚上可不可以,但现在的谢不辞显然已经进化了。
“不要白天做的意思是,晚上做,”谢不辞颔首:“好,答应你,等我们晚上回来做。”
是这么理解的吗?在温砚想找借口拒绝时,谢不辞垂眸,轻轻开口:“今天是复合后的第一天,温砚。你不想跟我做,是因为不喜欢做。爱,还是因为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
可温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直到如今,她仍旧不明确自己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谢不辞,是全然放纵沉沦享受,还是谨慎相处消磨感情。
谢不辞似乎也不急着得到确切回答:
“如果你真的很讨厌跟我做,不想跟我做……没关系,温砚,你可以告诉我不想做,不要做,我说过,我会听你的话。”
“不是讨厌,”温砚下意识否认,斟酌着回答的字句:“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是因为做得少,”谢不辞说:“温砚,我们多做,你就会习惯了。”
性只是人类自然的生理需求,是情感交流的方式,但温砚的观念似乎一直很传统,认为**应该相处达到多少时间,感情到达什么深度……温砚认为性是私密的,潜意识里或许还觉得性是羞耻的。
绝大多数人的观念都是这样,谢不辞并不意外,她甚至觉得温砚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温砚觉得性羞耻,就不会随便找别人做。温砚觉得性私密,观念传统,就会对她有更多的道德责任感,和她做多了,潜意识中也会觉得跟她的关系足够亲密。
性,足够亲密才能进行……反之,进行足够多的性,足够熟悉,怎么不算足够亲密?
温砚有些狼狈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晚上想吃串串香?我们学校食堂也有旋转小火锅,晚上带你去我们学校吃?”
刚好她想回宿舍把剩下的东西再背出来点,一举两得。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带我,去你的学校?”
温砚嗯了一声:“反正都要出门嘛,我刚好想回宿舍再背点衣服回来,我们学校食堂还挺便宜的,味道也不错。你要是不想去,我们也可以找别的……”
“想去。”
谢不辞打断温砚的话,又重复一遍:“和你一起,想去。”
她们曾经约好上同一所大学,温砚失约了,她们没办法再弥补遗憾,但她可以去温砚上学的地方,走温砚走过的路,吃温砚吃过的食堂。
温砚的出行工具只有小电驴,从这儿骑到学校得四十多分钟,考虑到温砚还想搬东西回来,谢不辞就让助理把她的车开过来。
等到下午工作结束,谢不辞开车带温砚去学校。
温砚还是头一次坐在谢不辞的副驾驶,看谢不辞开车,感觉蛮新奇。
现在不算晚高峰,路况通畅,谢不辞没有放音乐的习惯,车里只有她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逐渐同频。
温砚打破寂静:“在国外上学累吗?”
“还好。”
“幻觉有给你带来危险吗?”
“没有,”谢不辞说:“你只是陪着我,你不会伤害我。”
谢不辞前一个回答就是假的,温砚不知道后一个回答是真是假。
温砚沉默下来,谢不辞反倒开口:“你经常陪着我,梦里是,半梦半醒的现实也是……我们分开了那么多天,可实际上对我来说,你离开的时间并不算长,我只是很久没能见到真正的你。”
温砚唇瓣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车快很多,现在又不算晚高峰,等到达学校时才刚刚下午五点半。
温砚来时在宿舍群发消息问了,现在宿舍里就史梦寒在,但一会儿就要去吃饭,所以温砚打算先回宿舍拿东西。
进宿舍前她跟谢不辞说了一声,刷脸进去后回头看了一眼,见谢不辞靠在宿管室透明窗户旁打电话,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打。
温砚看了两秒,似乎引起了谢不辞的注意,谢不辞偏头看过来,漫不经心的神情接触到温砚后悄然融化,冲温砚笑了一下,挥手。
温砚朝她摆摆手,转身上楼。
史梦寒好久没见温砚,看到她后显得有点兴奋:“好久没见你了,你今天回来也是来看迎新晚会?”
大四是本科阶段的最后时光,临到毕业,离别的伤感浮现,从前不感兴趣的各种活动,好像也蒙上一层吸引力。
温砚没什么感觉,也没关注过学校这活动:“想吃食堂了,顺路回来搬点东西,没打算看晚会来着。”
“真不看啊?听说有好多节目,乐队舞蹈相声唱歌走秀什么的……这可是最后一次看迎新晚会的机会了,温砚,你真不想去看看?几个小时而已!”
温砚:“再说吧,先去吃饭,吃完饭再看看时间……”
“好吧,本来还想你回来了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的,”史梦寒萎靡两秒,又精神起来:“你要搬什么东西?我帮你搬!然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本来约了朋友一起来看,结果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放我鸽子!我一个人看晚会就算了,我不想吃饭也一个人吃……”
温砚婉言相拒:“我要是一个人来就跟你一起去吃了,但我今天也是跟别人一起来的。”
“别人?跟谁啊?”史梦寒眉头皱起:“我不认识的人吗?那也没关系啊,我们只是一起吃饭,大不了不聊天嘛……”
温砚:“你见过,你跟她不是挺不对付的?坐到一起吃饭,肯定会觉得尴尬。”
史梦寒反应过来了:“那个谁啊,你那个讨厌的上司?她来咱们学校干什么?总不能又来替别人演讲吧?上次她就告密……反正很讨厌!你就不能别跟她一起吃,来跟我吃吗!”
温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想快速结束话题,谢不辞还在下面等她呢:“这次真的没办法,等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一起吃。”
“不用等下次。”
虚虚掩上的宿舍门被推开,谢不辞靠在门口,语气略带冷淡。*
“没有下次,就今天。”
第68章 爱我吧,温砚。
史梦寒瞪大眼:“你怎么上来的?谁让你来我们宿舍的!”
她讨厌这个说话难听看着又傲里傲气的女人,不就是个连公司名都不好意思说的小管理吗!搞得跟什么大公司老板一样傲,她家还是开公司的呢!
谢不辞没回答史梦寒的话,她目光落在温砚身上,开口:“东西收拾好了吗?我帮你搬,然后我们去吃饭。”
温砚也不知道谢不辞怎么上来了,不过似乎也不奇怪,只要跟导员打个电话,让导员跟宿管沟通,谢不辞只上来一趟没多久就下去,宿管也不会说什么。
凭谢不辞的能力,疏通一下再简单不过。
……关键是,谢不辞怎么能跟史梦寒一起吃饭啊!
冒牌前女友和货真价实现女友坐到一起吃饭?温砚用头发丝都能想到,谢不辞同意史梦寒一起吃饭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宽容大度,要么上演冷嘲热讽扯头花,要么她的骗局被揭开,哪一种场面都很尴尬很完蛋啊!
史梦寒嚷嚷:“谁要你搬?我是她舍友我会帮她搬,用不着你来!你赶紧从我们宿舍出去,让你进来了吗!”
谢不辞无视史梦寒,只看着温砚:“怎么了?心烦?不想见到她?你如果不想跟她一起吃饭,我们就不带她。”
史梦寒爆炸,噔噔噔上前挡着谢不辞:“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温砚就是不带你也不会不带我的!你自己吃去吧!”
左边是神色发冷的谢不辞,右边是梗着脖子爆炸的史梦寒,温砚站在中间,觉得好像连空气都变稀薄了。
脑壳发疼,温砚伸手拦在她们中间:“别,别吵……”
谢不辞安安静静站着,双手插在兜里,神情语气平静:“不是我在吵。”
“什么意思?那你是说我在吵咯?我吵吗?”史梦寒扭头瞪向温砚:“我吵吗温砚?你说!我!吵!吗!”
温砚:……脑袋要炸了!
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开口:“你们两个都这么看不顺眼对方,一起吃饭也不顺心对吧?那个,梦寒,我是先跟她约好的一起吃饭,吃的还是旋转火锅,你不是觉得那个味道大不喜欢吃吗?下次你想吃什么我再单独请你吃吧?”
谢不辞幽幽开口:“你想让她一起,就一起去,我没意见。你不想让她去,我们就不带她。”
温砚闭了闭眼,下一秒,史梦寒骤然抬高的愤怒声音果然穿透耳膜:“你没意见?你有意见我也要去!温砚!我要去!不就是火锅吗?她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我吃!”
温砚麻木:“……我突然,不是很想吃饭了。”
谢不辞:“可是我饿了,温砚,搬走你要带的东西,我们早点去。”
史梦寒回到桌子前,把散粉口红小镜子往小挎包里一塞:“我准备好了温砚,你要搬什么,我帮你!”
看样子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一起吃饭的结局,温砚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谢不辞走进来帮她,史梦寒双手抱臂坐在凳子上,气鼓鼓瞪着谢不辞。
谢不辞不为所动,一边帮温砚撑袋子,一边打量着宿舍。
宿舍内有两张上床下桌,两张上下铺,上床下桌分成三格,应该是一人一桌,上床下桌旁边是个六格铁柜子。
温砚的床在里侧,要踩着上床下桌的梯子上去,头顶就是空调,她的被褥已经掀起团在一侧,上面罩着透明塑料袋,翻卷的床垫被褥那么一小团,被褥下只一层军绿色床垫,看着并不舒服。
温砚的桌柜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桌面上却摆着不少杂物,化妆品,卸妆水,没拆的快递……看着就不是温砚的。
温砚收拾了柜子里的东西,又去阳台拿冬季衣服的包裹,谢不辞跟在她身后。
门在东面,阳台在西面,阳台空间不大,绕墙摆着几个横杆衣架,头顶是两排晾衣杆,右侧贴在墙面上的三片长方形镜子,组成一米六的等身镜。
阳台对着另一处宿舍楼,往下看是种着树木的学校小道,夕阳余晖洒在泛黄枝叶上,渡上一层枫叶红。
这就是温砚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是温砚的大学宿舍。
是她们约定过的人生。
是她缺席的,永远无法再触碰的三年。
“心情不好?”温砚注意到谢不辞情绪低落,一边用抹布擦着袋子上的尘土,一边放轻声音跟谢不辞说话:“史梦寒是跟你有误会,她人不算坏,你来讲座那天,她以为你跟我有恩怨,故意报复我,后面……”
她想说后面史梦寒跟谢不辞碰面又闹了不愉快,话到嘴边才后知后觉想起她不应该知道这事,紧急刹车。
“所以后面,才对你意见那么大。”
谢不辞抬眸看她,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对出轨前女友的态度,倒是和善。”
温砚没想到谢不辞会上来,又稀里糊涂定下跟史梦寒一起吃饭……她知道瞒不下去了,凭谢不辞的敏锐,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
温砚想过努力补救……可也没机会跟史梦寒串通,况且就史梦寒这个小炮仗漏嘴子,能瞒住谢不辞才怪。
她已经放弃继续圆谎,却也没直接承认,胡言乱语回复:“好聚好散,不在一起了也是朋友,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也没必要闹那么难看是吧?”
谢不辞没有回答。
好聚好散?不在一起?做朋友?
不可能。
这辈子,温砚都别想离开她。温砚只有两种结局,心甘情愿跟她在一起一辈子,或者心不甘情不愿,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想离开,除非温砚毁掉她,毁掉她,终结她的人生……那也算是一辈子,陪了她一生。
史梦寒突然隔着阳台玻璃窗探头:“喂!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该不会背着我在说我坏话吧?”
谢不辞面不改色,踩着阳台门砰的一声合上,侧眸看过去:“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她知道温砚和史梦寒没什么关系,可这不影响谢不辞讨厌史梦寒。
讨厌这个跟温砚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宿舍,同吃同住,常伴温砚身侧,曾经被温砚偏爱,又背到校医院的娇纵学生。
……那些事,那些经历,本该是她要跟温砚经历的,即便知道温砚和史梦寒没什么关系,她仍旧会生出嫉妒,与厌恶。
阳台门锁在宿舍面,谢不辞关上门也锁不了,史梦寒在宿舍里拧开门把手,用力推门。
门撞上谢不辞后背,谢不辞站不稳似的向前扑倒,正在收拾衣服大包的温砚下意识起身去接,脚下被包裹拌住没站稳,只来得及用力将谢不辞的腰抱紧,下一刻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温砚垫在底下,坐在晾衣架底部棱角上,倒抽一口凉气,等适应了屁股上的痛楚,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脑袋下微软的触感。
她抬眼,看谢不辞跪在她身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挡在她脑后。
“谢不辞!”
顾不上屁股的疼,温砚连忙挪起脑袋,把谢不辞的手拉下来,看见谢不辞手背骨节处的皮肉已经磕破,或许是从墙上蹭过撞过,已经洇出血,几乎磨掉一小块皮肉。
温砚唇瓣轻颤,脑海一片空白:“你怎么,你帮我挡什么啊!”
她的脑袋硬,小时候被温义全用拳头砸,推倒磕在地上多少次,都没出什么事,磕一下也不要紧,谢不辞怎么能,有什么必要用手来垫?
谢不辞眉头轻皱,眸子里因为疼痛氤氲出生理性眼泪,雾蒙蒙的一层。
温砚听到她开口时轻微的抽气声,是疼的:“我没事。”
“起来,”温砚去扶她的腿:“腿怎么样?有事吗?让我看看。”
谢不辞撑着地面站起来,温砚半蹲在地上,把谢不辞的裤腿一直往上挽到膝盖。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有些破皮,温砚扶着谢不辞出去,忍着火气看向愣愣站在一边的史梦寒:“你干什么呢?”
史梦寒有点心虚:“我也没用那么大力气,是她没站稳,我也不是,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撞一下这个讨厌的女人,没想到这人这么弱,这么容易就被撞倒了……她没想把人撞成这样的。
“没关系,”谢不辞望着温砚:“对我来说不算疼,温砚。”
不算疼?怎么能不疼呢?
温砚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扶谢不辞在她凳子上坐下,拿上水瓶和水卡:“我去接点水给你擦,你先在这儿坐会儿。”
谢不辞嗯了一声。
温砚屁股也疼,忍着走出宿舍门,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一瘸一拐往水房走。
史梦寒闯了祸,有点手足无措地站着,脸颊泛红:“那个,我刚刚,也不是故意的……”
谢不辞抬眸:“不是故意的?谁告诉你不是故意的,也算道歉?”
史梦寒皱眉,还是没办法对她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那你要怎样啊!我赔你医药费行吧?你说吧,要多少钱?”
谢不辞安静两秒,忽然开口问:“你跟温砚,关系很好?”
“那当然了!她可是我在这学校最好的朋友!”史梦寒炫耀过很多遍,说起来流畅得很:“当初我凌晨肚子疼,是她把我背到医院去的,那时候特别晚,外面特别冷,宿管说什么都不给开门,她跟宿管吵架,还砸门,才把我背出去的……我肯定会当她一辈子好朋友知道吧?所以你不要欺负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不辞神色在史梦寒讲述中一点点冷下去,冷笑:“她还,挺热心的。”
或许是刚伤了谢不辞,史梦寒带了点补救心理,对谢不辞的实话实说:“也不是热心,她一开始也不理我,她说帮我是因为那时候,我让她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人。”
谢不辞扯扯嘴角:“她妹妹。”
“不是啊,”史梦寒耸肩:“我问过是不是她妹妹,她说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
谢不辞眸子轻颤,抬眸看她。
史梦寒:“你看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说的也都是实话,没骗人……好了你不想我跟你们一起去吃饭是吧?大不了我不去行了!赔礼,医药费,还要什么你说啊!”
谢不辞:“不用别的,一会儿吃饭,你别来就行。”
温砚从水房回来,就见宿舍里只剩一个谢不辞,她问了句:“史梦寒呢?”
谢不辞:“吃饭去了。”
温砚想史梦寒估计不好意思再跟她们一起吃饭,再加上史梦寒跟谢不辞共处一室肯定也不自在,走了也正常。
温砚抽了洗脸巾浸湿,给她擦伤口:“……手还疼吗?”
“这种小伤,对我来说不算痛,温砚……我是故意,摔倒的,”谢不辞轻声道:“她用力推门了,但我能站稳。你在收拾东西,我没想过你会扑过来,没想过,会让你受伤。”
“我知道。”
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去水房的路上也能想通了。
谢不辞安静两秒,轻声询问:“知道,为什么要帮我?”
摔倒的瞬间哪来得及想那么多呢?不论谢不辞是不是故意的,谢不辞都要摔倒了。
就算被推到是假的,可疼是真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这些,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下楼。”
谢不辞膝盖下已经有点发青,是跪在地上时磕的,好在只是轻微破皮,没有流血。
清洗过,用碘伏处理完伤口,温砚用宿舍紧急小药箱里的创可贴,给谢不辞一点点贴伤口。
谢不辞垂眸看她,忽然出声:“我觉得,史梦寒和我有点像。”
温砚小心贴好创可贴,随口回复:“她话很多的,说起来吵得人脑子胀,比你耿直多了,特别记仇,不过你们情商都不太高,还都有胃病……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还这么多毛病?”
史梦寒刚转来宿舍没多久,就跟其他人闹了矛盾,其他舍友以“大小姐”“小公主”来称呼史梦寒……温砚从前也喜欢叫谢不辞大小姐。
同样是洛海人,同样有钱,同样是个大小姐,温砚总会想起谢不辞。
谢不辞慢吞吞道:“我是说眼睛,她的眼睛,和我有点像。”
温砚:“不化妆的时候有点像,不化妆的时候睫毛也是垂得很低,哭起来跟你还挺像……不过比你吵多了。”
其实史梦寒和谢不辞的眼型不算很像,只是没上妆的睫毛都是直直长长,燕尾般低垂,沾了泪时坠着垂着压在眼尾,会让温砚想起谢不辞。
谢不辞问:“你最开始跟她做好朋友,是因为她和我长得像?”
温砚停顿两秒,否认:“不是,她长得跟你不像,我是因为她有钱……我当初也是为了钱跟你做好朋友,我没变,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谢不辞没半点失望生气,反倒唇角微勾,弯出一个浅淡的笑:“喜欢钱,很好,我可以给你更多。”
温砚是因为钱,还是因为什么接近她,靠近她,喜欢她,谢不辞都不在乎。
只要温砚喜欢的是她拥有的,喜欢的是钱,是脸,是身体……是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她拥有温砚喜欢的,就会心安,愉悦。
温砚:“……那你,还真是个好人。”
她想不通谢不辞为什么会这么说,要是有人跟她做朋友是盯着她的钱,她才不会搭理那个人,掺着利益的感情怎么称得上纯粹?
谢不辞提起另一个话题:“当初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很浓,我以为你们拥抱了。她的嘴是肿的,眼睛很红,哭过,我以为你们在上面接吻,告别。”
跳出“温砚和史梦寒关系匪浅”的思维怪圈,谢不辞才能慢慢冷静猜测:“你用了她的香水?为什么?明明上去前还没有,因为要和我坐一辆车?你喷香水是想勾引我?”
温砚被空气呛到:“……不是,不,怎么可能!”
“开玩笑,”谢不辞说:“她吃了什么,有味道,你想压味道,不想让我闻到……她吃了辣的,味道很大的东西,是吗?”
温砚没说是不是:“下次福尔摩斯让你拍。”
处理完谢不辞手上的伤口,温砚又把谢不辞的裤腿挽上去,给她处理膝盖上的淤青。
擦拭干净,喷上跌打损伤的药,温砚凑近给她吹了吹,吹到第二下,头顶忽然落下一只手掌。
谢不辞垂眸看着她,手指从温砚发顶,滑过温砚侧脸,托着她下巴抬起来,是肯定的语气:“你跟她,没谈过恋爱。”
温砚不奇怪谢不辞能察觉到,她嘴硬圆了一句:“只是好聚好散,还能做朋友。”
谢不辞轻笑一声:“温砚,就这么喜欢骗我?”
温砚假装听不懂谢不辞在说什么:“什么骗你?骗钱?骗感情?那确实骗过。”
“就算你骗我,就算你真的,跟别人,谈过,温砚,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会消减。”
只会更想把温砚关起来,而已。
谢不辞的指尖在温砚唇瓣轻擦:“所以,别再说那些让我难过的借口,温砚,那除了让我难过,没有任何用处,不能达到你的任何目的……除非你只是讨厌我,想让我难过,要让我痛苦。”
温砚侧了侧脸,想避开谢不辞的手指,却被谢不辞重新捏住下巴转过来。
“你躲我,最痛的是这里,”她指尖轻点心口,温砚留过牙印的那处:“可我还是没办法和你分开,分开,要比这更痛。”
温砚:“谢不辞……”
谢不辞不想温砚继续避开,她要借撕开假女友的契机,撕开温砚所有的犹豫不决,她要温砚再没办法以任何借口,理由,横亘在她们之间,继续维持着理智冷静。
“分开的时候,每个呼吸,都带着丢不掉的压抑,每分每秒,只要停下来,我就会想你……你剥夺了我感知生命和愉悦的能力,我以为我该恨你的,我一开始,确实恨过你。”
无数个阴雨连绵的寒夜,恨意喋喋不休,狰狞地在胸膛中咆哮,乱撞,化作冷汗,泪水,窒息,与克制不住的颤抖,最后化作清醒与混乱中呢喃的名字,化作一张熟悉的,恨过,爱着,放不下的脸。
“我想过无数次,我要让你尝我尝过的痛楚,让你体会我的悲伤,愤怒,绝望……”
温砚垂下眸子,避开谢不辞的目光:“既然知道我是会让你痛的人,就不要在我身上倾注太多,谢不辞……”
“可是来不及了。”
谢不辞扶着温砚的肩膀,蹲下去,与她平视,声音很轻:“来不及了,温砚。”
“我改变不了,你融进我的骨血了,就算把我砸烂,也没办法剥离。”
浓烈的情绪在她体内撞得支离破碎,融进血液里,化作缠绵的,割舍不断的,清晰而混乱,盲目又坚定的力量,支撑她走过连绵寒夜。
她曾经,以为那是恨。
“我想过报复你,可你第一次出现时,那些想了无数次的报复手段,全都从我脑海消失了。”
温砚意识到谢不辞口中的,第一次出现,指的并不是真实的她。
“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想报复你,不想看你难过,痛苦,”谢不辞轻声道:“我只想跟着你离开,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可即便是幻想出来的你,也不爱我……你总要走,总要逃,总不肯看我,即便说话,也要说让我难过的话。”
温砚想说话,嗓子却像被哽住一般,任何字眼都无法从穿过喉咙,抵达唇齿。
“怎么才能让你爱我,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找到答案……你不敢交付所有情感,是因为我会给你带来麻烦,对吗?”
谢不辞说:“如果我快死了,如果我的生命有了明确的终点期限,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是不是就能,全心全意,交付所有,放下一切,真正热烈地,爱我?”
温砚呼吸急促,心脏被揪紧一般生出浓烈恐慌,她用力攥紧谢不辞肩膀,语气严厉:“谢不辞!你在胡说什么!”
“对不起,”谢不辞手指贴在温砚脸侧:“让你生气,吓到你了,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你躲我,把我往外推,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想让我讨厌你,可连刺伤我的力度都要斟酌,你想方设法在我们中间划出安全距离……你在为分开后的未来,为我的未来做打算,是吗?”
“如果未来需要以这些作为交换……那就不要了。就当我要死了,就当是安宁疗护,别再顾虑那么多,别再想着推开我。”
“别让我走痛苦的路径通向未来。”
“爱我吧,温砚。”
谢不辞轻声道。
“哪怕只有,一段时间。”
第69章 那就,跟我回家。
谢不辞的感情比她预想中还要浓烈,谢不辞放不下她,没能放下她……未来,她离开的,谢不辞的未来,会是怎样?
谢不辞清楚,明白,知道她的感情,看到她的想法,谢不辞见过她所有的卑劣面,仍旧不改初衷,她设想的那些方法,让谢不辞消减喜欢的方法,已经被看穿,还能有用吗?
推开谢不辞,谢不辞会怎样?她不敢赌,可要是放下一切沉沦……那会是正确的路吗?
她的手轻轻覆在谢不辞贴满创可贴的手上:“那可能不是正确的路,谢不辞。”
谢不辞定定望着她:“可我选的,我要的,从来不是正确。”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反抗许镜心?解决麻烦?即便许镜心停滞原地,她努力一辈子,追得上许镜心吗?她和谢不辞一起,有希望吗?会有希望吗?
那是一条多长的路?需要付出多少努力?途中会经历怎样的波折与反击?她已经相信谢不辞不会放弃,可她呢?她能撑下来吗?她能承担后果吗?
退缩的情绪逐渐浓烈,可却又有另一道声音从心底悄悄出现。
……可现在的她们,不是四年前无能为力的只能学生了,这一次,谢不辞不会放开她,这一次,她已经有了生存的能力。
许镜心并不能一手遮天不是吗?哪怕最终没能成功,也不过是带着家人远走,从头再来。
最差,也不过是回到她原本的人生,将从谢不辞手里偷来的,还回去。
温砚轻声说:“那就试试。”
谢不辞睫毛颤了颤,半掩在睫羽下的瞳仁因睁大的眸显露出来。
“那就试试,”温砚说:“试试这一次……能走多久。”
“……好,”谢不辞用力扑进温砚怀里,手臂收紧,近乎要将温砚揉进血肉的力度,声线颤着,又说了一声:“好。”
把一切说开之后,温砚反倒有点不适应,她在谢不辞面前撒过多少谎,自己都数不清,但被揭开的从来都是无关痛痒的小谎。
可为了消减谢不辞的喜欢,她把曾经的谎言一个个戳破摆在谢不辞面前,本意是为了分开,结果到现在反倒又重新在一起……摊开戳破的那些谎言,如今回想起来,难免觉得羞耻。
……尤其是扯的假女朋友这个幌子,温砚想起来就尴尬得后背发麻。
好在谢不辞并不揪着那些过去,她说过去了,就真的翻篇不再提。
抱了半天,温砚估摸着其他舍友说不定都要吃完饭回来了,才拍拍谢不辞后背:“不是说饿了吗?把东西带下去,我们去吃饭。”
谢不辞又用力抱了下她,才慢吞吞,不太情愿地松开手:“我帮你搬东西。”
温砚拒绝:“不用,我自己能搬,你能走路吗?”
她屁股现在不碰不疼,走起路来还是有点疼,谢不辞膝盖上那么大的淤青呢,走起路来怎么可能不疼?
谢不辞:“能,温砚,我不会逞强,你也不用逞强。”
温砚不太自在:“我没逞强,就这么点东西,背一个拎两个就下去了,你能走路就行。”
她确实能带下去,就是费点劲,谢不辞的手跟腿都伤着呢,怎么能让她搬?
谢不辞道:“你先收拾。”
温砚应了一声,见谢不辞往外走,下意识喊她一声:“你干嘛去呢?”
谢不辞:“厕所。”
谢不辞知道水房在哪吗?温砚跟她喊了一声:“出门右转一直走!”
谢不辞离开时关上了宿舍门,温砚收回目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一个背包,两个大手提袋。背包有点大,背包带断过,她缝过又打了死结,调不了长度,背上书包,书包底刚好坠在屁股上,走一步撞一下。
温砚:“……”
她摸摸把书包脱下来调转方向,朝前背着,鼓囊囊的大书包像个龟壳扣在身前,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抱着手提袋,只能一手拎一个。
拎是拎得动,就是有点丑,有点费劲,有点不体面。
……一会谢不辞还要跟她一起走呢,她这个形象,实在不好看。
温砚放下一个手提袋,决定趁现在谢不辞不在,先送一个书包跟手提袋下去,反正她这些旧衣服放下去也不会有人偷。
先下去一趟,一会儿走的时候只提一个,还能空出一只手扶谢不辞。
前背着书包,温砚提着手提袋往外走,还没出门,宿舍门就被敲响两下,而后推开。
温砚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门被打开,谢不辞出现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睡衣的学生。
温砚怔了一下:“……这是?”
其中一个女生大大咧咧开口:“我们是对门宿舍的,你姐说你摔到腿了,雇我们来帮你搬行李,你收拾好了吗?现在搬还是一会儿搬?”
雇?花钱?这钱给她,她搬个来回都不是问题啊!
温砚看了眼谢不辞,顾虑着谢不辞的面子,还是没开口说什么,把身上的行李放下来给她们,走时锁了宿舍门。
下楼温砚忍了又忍,才没走出奇怪姿势,走了没两步,谢不辞就扶住了她的腰,牵着温砚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温砚看着前面几个学生,脸色发红,想把手收回来,却被谢不辞按住了:“疼就不要逞强。”
走在前面的学生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看,看到她们姿态亲密,也没放在心里:“需要我们搭把手吗?我还能拉你一把。”
谢不辞开口:“不用。”
说话的学生也没在意,叽叽喳喳跟温砚说话:“大学三年过去了,也一直没怎么跟你说过话,就晚上偶尔能打个照面,不过你舍友跟我们说过你,超厉害的大神,拿了好多奖!你不保研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搬东西了?”
温砚没多说:“去实习了。”
本科生,研究生,想获得地位,机遇,似乎都不太够格……她能做的,只有往上,继续往上,只有快速攀升,跟谢不辞的未来才能有一线希望。
一路帮忙把东西搬到楼下车里,几个女生才重新上楼,温砚合上后备箱,看站在身侧的谢不辞:“搬个行李而已,怎么还雇人来了?”
“钱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温砚问了句:“你给了她们多少钱?”
“一百。”
温砚强忍心痛:“三个人一百?不少了,不过你不如给九十呢,一百块钱三个人分不好容易出矛盾。”
“不会,”谢不辞语气平淡:“一人一百。”
温砚深吸一口气,闭上嘴。
一人一百,三百块,换一趟行李……这三百块给她,她能搬着行李上上下下三趟,再背个谢不辞都没问题啊!
“我花钱有点大手大脚,”谢不辞说:“你要帮我管钱吗?温砚,以后我的工资卡交给你,你帮我管,我应该能节省很多,节省下来的部分,可以作为你的报酬。”
直接给温砚钱,温砚又要拒绝,可利益,是让一段关系坚固的最好捆绑方式……她想跟温砚绑得更深。
“算了,”温砚说:“你花钱,那也是你的消费习惯,能力配得上花销就没问题,用不着那么省。”
谢不辞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有钱为什么不能潇洒地花呢?总不能因为她的消费观念改变习惯,委曲求全降低生活质量。
谢不辞:“剩下的钱可以用作投资,创造更多的利益,温砚,我不知道该怎么节省,你帮我,好吗?”
温砚:“你也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跑。”
谢不辞似乎很轻地笑了下,语气仍旧平稳:“我相信你。”
温砚不太敢相信自己,也不想跟谢不辞在钱上牵扯太深……她本来就从谢不辞那捞到不少,还有一张大几十万的卡没还给谢不辞。
她转移话题:“现在这个点路上人多,不好开车去食堂,我扫个共享电车带你去吧?”
谢不辞没意见:“等我拿一下眼镜。”
温砚看她从车里拿了眼镜出来戴上,语气好奇:“你这个不是装饰眼镜啊?”
谢不辞在家都不戴眼镜,温砚很少见她戴眼镜,她一直以为谢不辞的眼镜是用来撑年龄,毕竟谢不辞摘掉眼镜再配上现在的发型,换套青春点的衣服,去假装大一新生都没问题。
要不是谢不辞常穿职业装,打扮成熟,气质又干练,单单看脸,确实不像什么久经磨砺的职场人。
谢不辞回她:“有度数,只是比较低,我眼睛散光,看远处模糊有重影。”
温砚也高度用眼,但她严格遵循20-20-20原则,除此之外学上两小时就休息十五分钟,还特意研究过用眼姿势,吃饭都经常吃含维a维d的食物,时不时也热敷一下。
她的手机只拿来学习通讯,不能学习的娱乐软件几乎没下过,也不热衷于看剧看电影,大一大二时舍友们吃饭抱着平板看剧,温砚都是戴着耳机练英语听读。
更别说小时候没手机,后来孙何婷生病,她辍学打工买了二手手机,也只是用最基础的功能,没沉迷,没娱乐。
所以即便高度用眼,她的眼睛度数到现在都保持在5.1左右。
楼下的共享电车都是单座,好在温砚跟谢不辞都瘦,只是要贴得更紧一些,但也能坐下。
谢不辞坐在后座,手臂环过温砚腰肢,侧脸抵在温砚后背,心想这种车子,比助理买的两座电动车还要好。
……要让助理把电动车换成类似的才好。
九月中的晚风不冷不热,温砚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骑着共享电车带谢不辞……她们刚刚还一起从宿舍出来,恍惚间,温砚觉得她和谢不辞,好像真的上了同一所大学,住在同一个宿舍。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麻烦,如果谢不辞家境寻常,她们会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谢不辞应该会忍着生气完成体测,累到走不动被她背回去。
她会拉着谢不辞去操场上锻炼,她会跟谢不辞选一样的体育课,成为搭档,她会跟谢不辞一起学习,一起放松,吃过饭后散步去图书馆……她和谢不辞,会一起相处,度过形影不离的四年。
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晚上六点,学校正是人多的时候,温砚载着谢不辞抵达食堂。三层的食堂前人流如织,前方快递站都排起了队,温砚还了车,不动声色揉了下屁股。
先带着谢不辞去一楼洗了个手,才牵着谢不辞手腕,从外楼梯上三楼。
谢不辞动了动,稍稍抽出手,改为与温砚十指相扣。
温砚脚步微顿,心跳有点快,轻轻甩了下手,没甩开,压着声音跟谢不辞说话:“谢不辞,这么多人呢!”
谢不辞指指前方,淡然自若:“牵手的,很多。”
温砚往前看,见前面女生拉着手的,挽着胳膊,走着走着互相撞一下的都有……差点忘了,直女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喝同一杯奶茶,都还,挺正常的。
史梦寒就很喜欢往她身上扑,喜欢挽着胳膊走,温砚每次都挡,次数多了史梦寒才知道温砚不喜欢身体接触,但情绪激动起来还总是会忘。
上了三楼,旋转小火锅里人正多,排到她们进去,谢不辞目光落在旋转带侧边,四人座的位置是软椅,前一桌刚好吃完。
她冲着那处一指:*“我们去那坐。”
温砚想说两个人不让坐那,下一刻老板就爽快应了一声,还亲自引着她们过去。
等服务员收拾东西的间隙,老板没走,笑呵呵问谢不辞:“老师是哪个院的呀?”
温砚这才反应过来老板怎么这么爽快就让她俩坐到这儿了,合着老板以为谢不辞是老师呢。
谢不辞面不改色,轻推镜框,朝她礼貌颔首:“金融。”
老板肃然起敬:“看着就是金贵的文化人,老师是跟学生一块来吃饭?第一次来吧?觉得好吃以后常来啊!”
谢不辞应声附和两句。
温砚想笑,忍住了。
谢不辞穿的白衬衫西装裤,外面还搭了件西装外套,再加上戴着眼镜,气质又沉稳……她穿卫衣运动裤,还扎了马尾,站在谢不辞身边,就更衬得谢不辞成熟稳重了。
等桌面和座位被收拾干净,老板才走,温砚轻轻撞了下谢不辞,声音里带着笑意:“谢老师,去拿餐具?”
谢不辞看她一眼,真配合她端着老师架子,不轻不重训斥一句:“没大没小。”
温砚笑过,跟谢不辞一起去拿了餐具,盛了小料,拿了串串,一块回到座位上。
四人座挨着大玻璃窗,窗外是食堂二层房顶,她们吃的不快,慢吞吞吃到一半,外面下起了雨。
天色已经暗下来,雨点淅淅沥沥落,砸在窗外的房顶与玻璃窗上,火锅的雾气将玻璃窗氤氲出一片朦胧细雾。
“明明早上看天气预报,上面预告还是明天有雨,怎么现在下起来了……”
温砚又翻出手机看了眼,见天气预报已经雨时俱进,改成了当前正在下雨,两小时后雨渐停。
谢不辞点点外套:“我有外套,一会你披着走。”
温砚:“楼下有便利店,一会儿去买一把就行。”
温砚想说谢不辞不知道为自己想想,话到嘴边又忍下去了,说了也没用,谁让谢不辞最在乎她呢,改不掉,丢不了。
谁让谢不辞,最在乎她呢。
这句话在心头滚了又滚,碾出酸涩,又莫名尝出窃喜回甘。
吃过饭,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温砚慢慢把堵在胸口的郁气吐出来。
她想,也挺好的。
就在当下,也挺好的。
她总在为未来做打算,总在权衡利弊。谢不辞说要当下,只要当下,她从没尝试过……但放下一切,和谢不辞回到从前的感觉,太令人上瘾着迷。
沉沦,总是比冷静自持来得简单轻松,不是吗?
跟谢不辞一道从小火锅离开,温砚忍着肉疼去便利店买了把伞。她特意没选折叠伞,选的老式直伞,这种伞面更大,能把她跟谢不辞都罩进去。
没再扫共享电车,这种下雨天骑共享电车,还不如走路回去。
谢不辞走在她右侧,温砚右手撑着伞,左手不好牵谢不辞,谢不辞就挎着她右胳膊。
雨点淅淅沥沥砸在伞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噗嗤声。
风吹过时雨点是斜的,走过道路树下时,雨点从枝叶上滑落,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伞骨滴滴答答垂下雨幕,外面声音被伞面劈开,伞面笼罩的空间内,温砚能听清谢不辞的呼吸声。
“上一次在学校这么走,好像还是高二那年,”温砚说:“那时候你还跟我不熟,躲着我,是我死皮赖脸往你面前凑。”
……如果她没坚持,没被贪欲推着一步步往前,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的局面?
谢不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抬眸看向温砚,轻飘飘开口:“如果你没有继续靠近,温砚,我已经死了。”
十八岁那年生日,如果没有温砚那通电话,她已经死了。
温砚倏然沉默下来。
谢不辞声音不轻不重,语气却坚定不移:“是你把我带回来的,温砚……遇见是,重逢也是,命运让我们走向的,是最好的结局,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温砚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她,谢不辞会死在十八岁。如果没有谢不辞,她会陷在当时没能力解决的麻烦里,哪怕拼尽全力,也只是攀越坎坷,狼狈爬回普通生活。
最好的结果吗?或许是,至少她和谢不辞现在都好好活着,有看上去成功的人生,有充满希望的未来……命运吗。
命运真的会指引她们,走向更好的结局吗?
温砚不知道。
命运对她不好,给了她那样的处境,却又让她遇见谢不辞,抓住另一种可能……命运也从没善待过谢不辞,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即便遇到她,谢不辞也只差一点,就要死了。
是她们相互遇见,才有了改变的机会,走到了比原来更好的结局,即便未来仍旧坎坷……可确实,她们走到了比原定命运中更好的结局,不是吗?
或许,或许,她们在一起,会有新的希望,能开出更坦荡的未来。
或许呢?
静默走过一段长路,温砚忽然开口:“对了,下个月国庆假期,我打算回家一趟……暑假就没回去,这次国庆得回家看看。”
谢不辞:“国庆买不上车票,我开车送你回去。”
温砚有点不自在,却还是实话实说:“我提前买了。”
谢不辞唇瓣轻抿,“你早就想好了要走,是吗?”
没有打算和她商量,温砚还是跟以前一样,自己决定好一切,自己准备好一切……温砚认定了她会放温砚走?或者温砚决定,就算她不同意,温砚也要回去?
温砚迟疑,想着怎么跟谢不辞沟通,没等想出来,谢不辞低低出声:
“把票退掉吧,坐车太累,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不想让我见你的家人,我把你送到楼下,就走。”
温砚眉头皱起。
谢不辞静默两秒:“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家在哪,是吗?你可以指定地点,把你送到,我就走。”
温砚受不了她这样:“谢不辞,想要怎样直接说,别故意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听你这么说,也会难受。”
“我想送你回家,我想和你一起过假日,我想要的告诉你,你会答应吗?”
温砚问:“你公司没有事要处理?万一有事需要你紧急处理怎么办?”
谢不辞:“我只是陪你回家,不是失联,有任何问题,可以远程处理。”
温砚又问:“你开车吗?开车过去要几个小时,开那么久很累的。”
“如果让司机来开车,我会跟你一起坐在后排,我会忍不住抱你,可能要跟你接吻,你想吗?温砚。”
谢不辞已经抓住了让温砚心软,松口的最佳方法,她垂下眸子,放轻声音:“你不想的话,我就来开车。”
温砚避开这个话题:“你要是跟我一起过去,把我送到之后怎么办?”
“我可以住在附近酒店,你想我的时候,就出来找我,好吗?你不想让家里知道,我会配合你,没有名分也没关系,不给我名分,也没关系。”
谢不辞放轻声音:“我会乖乖,不出现在你家人面前,不给你找麻烦。”
“这段时间怎么吃饭?”
谢不辞:“我可以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如果你愿意出来,可以和我一起吃吗?”
温砚:“那太麻烦了,吃住行都很麻烦。”
“不麻烦,我能解决……温砚,我不觉得麻烦。”
“你是不是傻?”温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既然这么麻烦,你怎么不再问两句,问我,能不能来我家住?”
她左手绕过身前,握住谢不辞已经泛凉的手腕:“不是说回到从前?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不说要来我家住?”
谢不辞脚步倏然顿住,温砚也险险停下,才没让伞离开谢不辞。
她看着谢不辞,谢不辞似乎接收到什么复杂文件,处理数秒才明白温砚刚刚话里的意思,看起来难得有点呆呆愣愣:“温砚,你让我去,你家住?”
“和你一起回去,去你家住?”
温砚把伞面朝她那边斜了斜:“不想去吗?不想去也可以……”
“想。”
谢不辞用力扑进她怀里,手臂收紧,死死环着温砚的腰,温砚听到她声线抖着倒吸一口气,轻声重复:“想。”
“想的。”
周遭路过的学生忍不住将视线投来,温砚垂眸,没再管那些目光,撑着伞回抱谢不辞,在她后背轻拍。
“那就,跟我回家。”
第70章 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
温砚来洛海上大学时,温纸墨还没高考,孙何婷就留在平昌照顾温纸墨。后来温纸墨被省会渝江的重本录取,温砚跟孙何婷商量后,就在温纸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
她们一家也彻底从平昌搬到渝江。
平昌给她们留下的不是什么好回忆,只是孙何婷从小在平昌长大,即便活得不尽人意,也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有些眷恋。
有些舍不得,但也没那么割舍不下。
房子是地上的根,家人是心里的根。她没有房子,她的根就是温砚和温纸墨,在渝江租房子或在平昌租房子,哪里都一样。
渝江比平昌繁华太多,即便温纸墨大学附近不算市中心,却仍旧比平昌繁华不少,人要适应艰苦的日子或许稍稍费力,但要适应好日子,却简单的很。
小半年,孙何婷就适应了在渝江的生活,学会了坐地铁,或许住的地方离大学城近,天天看大学生年轻人,孙何婷觉得自己都年轻不少。
孙何婷拿积蓄买了机器和材料,每天推着小车去学校附近,卖点淀粉肠、寿司一类的小吃。她的摊位干净,味道也仔细研究过,生意不错,还认识不少商贩朋友。
国庆期间学生放假,回家的有,不回家留在学校的也有,但孙何婷没继续出摊,前两天小砚打电话回来,说国庆要回来,还要带谢不辞一起回来。
孙何婷记得谢不辞,高中那时候跟温砚是好朋友,帮了她们大忙,后来还跟她们一起过了次年,只是那次过了年后就再也没见过谢不辞,她问温砚,温砚只说谢不辞是出国留学去了。
出国留学好啊,要不是家里没钱,她也想送温砚出去上学……但在国内也挺好的,还能回家,温砚去洛海上学还不算特别远,也没办法经常回来。
温砚上次回来都是过年那时候,后面整个暑假都没回来,说是在洛海的公司实习,孙何婷猜是谢不辞家里的公司,温砚那时候说过,有那个什么人才培养计划……
温砚跟谢不辞中午早早吃完饭出发,路上有点堵,走了四个多小时才到渝江,车开到她在渝江租的小区里时,已经快下午五点。
她这次租的房子在三层,大学附近的小区房龄不短,小区一共七层楼,没装电梯,得走楼梯上去。
谢不辞让人准备的礼物又是一堆贵重礼品,被温砚全留到家里了,带来的都是洛海本地特产,吃食和摆件,东西不多,两个人也提得动。
温砚拿钥匙开了家门,门还没推开,就听见急促的哒哒脚步声靠近,下一刻,房门被人从里拉开,满脸惊喜的温纸墨出现在门后。
“姐!”
温砚差点被她扑倒,退了两步,后背抵在谢不辞身前,嘶了一声:“温纸墨,你撞死我吧!”
温纸墨脸上挂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先一步意识到面前还有个人,抬头对上神情紧绷的谢不辞,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安静两秒,她默默站直,收回抱着温砚的手,下意识后退,还没退回去,脚后跟抵到门槛,幸亏被温砚伸手抓住,才没就这么摔倒。
等温纸墨站直,温砚才松开手,语气无奈:“这么久没见,你这是傻了?”
温纸墨讷讷开口:“谢……辞姐怎么也来了?”
温砚:“国庆刚好也放假,就一起来了,妈没告诉你吗?妈没在家?”
“我也是今天才回来,妈只说了你要回来,我不知道辞姐也会来,”温纸墨有点不自在地踩着门槛,倒退着进屋:“妈出去了,说去买点凉菜……姐,你们先进来吧。”
温砚提着东西进去,把手提袋放在餐桌上,谢不辞跟在她身后照做,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子。
房子不大不小,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房龄应该不短,装修带着股陈旧的古板感觉,但打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
温纸墨不自觉盯着谢不辞看,等谢不辞目光看过来,又不太自在地低头避开,转身去茶几上拿杯子:“辞姐,那个,你来坐会儿?喝点水吧?”
对于温砚的家人,谢不辞保持着耐心和礼貌,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好,就走到沙发边坐下,捧住那杯水。
温纸墨看她坐下,又起身去餐桌旁,拽拽正在把特产往外拿的温砚,半拖半拽带着她往卧室走。
温砚搞不懂她想干嘛,跟着温纸墨进了卧室,等她关上门才开口询问:“怎么了?”
温纸墨神情里带了几分犹豫:“姐,你跟辞姐这是,复合了?”
当初温纸墨给温砚送新手机那天,就说开她知道温砚和谢不辞关系的事了,对于温纸墨能猜到她们复合,温砚并不意外,嗯了一声。
温纸墨忧心忡忡:“那你怎么直接把她带回家里来了?也不怕被妈发现?她要发现了肯定接受不了。”
温砚靠在墙壁上,后脚抵着地面,脚尖翘起轻晃:“总不能瞒一辈子。”
“你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吗?”温纸墨小声嘀咕:“辞姐挺好的,可她家太有钱了……咱们都不是一个阶层的,地位不平等,哪能相处愉快呢?姐,你在她面前有话语权吗?”
温砚开玩笑:“我以为你会挺赞同,毕竟当初你的腿能治好也多亏了她帮忙,不然我也没能力给你治,到时候还得落下一辈子的毛病。”
“辞姐是恩人,我当然感激她,可你是我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可以努力挣钱还辞姐的恩情,但总不能用你去抵债。”
温纸墨语气失落下去:“我就是怕你过得不开心,咱们家没大企业要继承,妈都催着你结婚生孩子,辞姐家里呢?她家里能同意她跟你在一起吗?不会催她结婚生小孩?到时候姐你怎么办……”
“我现在,”温砚顿了顿,继续开口:“我现在挺开心的,过一天算一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温纸墨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看温砚起身要去开门,又急急说了句:“你别犯糊涂。”
别犯糊涂,别陷太深。
“别又跟当初一样,浑浑噩噩的……”
“放心,我不是那种人。”温砚朝她笑笑,推门出去。
谢不辞还在客厅坐着,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她喝完,她却还拿着那空杯子,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砚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杯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谢不辞抬眸:“想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能听的悄悄话。”
温砚失笑:“忘了告诉你,我妹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刚刚问我是不是跟你复合了呢。”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怎么知道的?你说的?”
温砚:“不告诉你。”
谢不辞并不准备刨根问底知道的方式,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足够。
“我买套房子给你吧,”她抱住温砚腰肢,脸颊贴着温砚腰腹轻蹭:“答应过你,你妈妈知道,把那套别墅给你。现在你妹妹知道了,就买套房子给你吧。”
“你想在哪买?平昌?渝江?还是洛海?你喜欢哪里?”
温纸墨可能在调整心情,没跟着出来,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温砚伸手揉了揉谢不辞发顶,稍稍用力推开:“再说吧。”
谢不辞:“再说,是拒绝?”
知道直接拒绝谢不辞又要跟她掰扯,温砚含糊过去:“还没想好在哪,先留着以后再说。”
拿了谢不辞的钱,拿了谢不辞给的房子,她会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被包养的小情。人……尽管她欠谢不辞的已经没法算清。
即便下定决心沉沦般享受当下,下定决心为了未来努力,她也没想再从谢不辞手里掏些什么。
“不能抱吗?”谢不辞的手还贴着温砚侧腰不放,仰头看她:“她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躲着,不能抱?”
“影响不好,”温砚拍拍谢不辞肩膀,转移话题:“带你去我卧室,我有东西要给你。”
谢不辞问:“是礼物吗?”
温砚:“是,大礼。”
谢不辞很快松开她,起身跟温砚去了卧室。
温砚把门关上,从柜子里拿了钥匙,去开抽屉锁,从小铁盒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回身递向谢不辞:“给你。”
谢不辞把门锁拧上,才往温砚身边走:“你的工资卡?”
温砚摇头:“当初你给我的衣服首饰,给我们家买的那些东西,后来基本都卖了,卖了八十多万,在这张卡里。”
谢不辞没看那张卡,顺着温砚伸出的手臂,钻进温砚怀里,唇瓣贴在她锁骨上轻咬一下:“给你,就是你的。”
“拿着吧,”温砚把卡塞进她裤子口袋里:“本来就想给你的。”
“你明明说要给我大礼,”谢不辞拽着温砚衣领,把她推到床上,跨坐在温砚身上,从裤子口袋摸出那张银行卡:“可这份礼物我不想要,也不喜欢,换一个吧,温砚。”
温砚胳膊撑着床半起身,看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谢不辞:“换什么?”
谢不辞指尖夹着那张银行卡,横在温砚唇缝间轻轻一扫:“会员刷卡,换特殊服务。”
*
五点半,孙何婷提着一堆肉菜回来,见客厅餐桌上放着一堆东西,问过来迎她的温纸墨:“你姐回来了?她人呢?”
温纸墨清清嗓子,朝温砚的卧室出声喊:“姐!别睡觉了!妈回来了!赶紧出来啊!”
孙何婷拍了一下她:“你早说你姐睡觉呢,回来路上肯定累,她困就让她好好休息。”
话音落下没多久,卧室门就咔嚓一声开了锁,温砚从里面走出来。
孙何婷偏头看了眼:“小辞没来?”
谢不辞随即从卧室里走出来,衬衫扣子扣到了最顶上一颗,面不改色冲孙何婷颔首:“阿姨好。”
孙何婷哎了一声:“好久不见了小辞,小辞是路上太困啦?那就再去休息会儿,等饭好了阿姨叫你!”
谢不辞挽起袖子:“不困了,我帮您打下手。”
孙何婷连连摆手:“那怎么使得!你可是客人!小辞要是不困了就去看会儿电视,墨墨,你去给小辞把电视开开!”
温纸墨收回流连在温砚和谢不辞唇瓣上的目光,应了一声,匆匆过去开电视。
温砚:“妈,我去给你打下手。”
孙何婷把她往沙发上推:“不用不用,有小墨帮我就够了,你去陪小辞,怎么能让客人一个人待着呢?”
温纸墨提着东西,跟孙何婷一块进了厨房,温砚跟过去看了几秒……温纸墨能正常走路,孙何婷能这样生机勃勃,也都是因为谢不辞当初的帮助。
确实是变得更好了。
因为谢不辞,她们都摆脱了原本命运中甩不掉的麻烦,走向了更好的人生。
温砚走回沙发旁坐下,跟谢不辞靠在一起看电视。
孙何婷出来从冰箱里拿东西,见她俩脑袋抵着脑袋靠在一起,还拉着手,拿了食材回厨房,笑呵呵跟温纸墨聊:“她俩关系真好呢,看电视都得手拉手,分开这么些年还能这么亲,真少见。”
温纸墨心想她姐跟谢不辞确实亲,各种意义上的亲,不止关系亲密,还亲嘴呢,也不知道在房间里亲了多久,出来时嘴都有点肿了。
她尬笑两声:“我们关系好的好朋友都这样,妈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关系好的一块吃饭,睡觉,搓澡,摸。胸,亲嘴的都有。”
孙何婷大惊失色:“亲嘴?摸,摸。胸?关系再好也不能那样啊!”
温纸墨:“不是啊,人家俩都有对象,西方不怎么熟的陌生人见面还有贴面礼呢,好朋友亲个嘴也不算什么,妈你就是消息太闭塞了,其实这些在现在年轻人里面都挺正常的。”
孙何婷恍恍惚惚:“现在,现在的小孩,真的,都这样了?”
温纸墨为了她姐的终身幸福,真是操碎了心:“现在思想都开放,没那么保守,越发达的城市包容度越高,因为人家思想文化水平高,不搞那些封建愚昧的歧视思想。”
孙何婷理解不了:“那怎么越好的城市,这个思想越病态了呢!”
温纸墨:“你觉得那是病态的,文化水平高的人觉得你的想法才是病态的,是禁锢人的自由呢,妈,时代在进步,你的思想也得开放一点,不能固守成见了呀。”
看孙何婷仍旧难以接受,温纸墨不再继续尝试输出,转移话题:“妈你看这土豆切成这样行吗?块儿大不大?”
孙何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还行,你记得再冲冲洗洗,然后切一下那个小青菜。”
四菜一汤做了一个多小时,晚上七点,她们坐上桌吃饭。
吃饭吃到一半,孙何婷开始聊天:“小砚,你是在小谢她家公司实习?”
温砚嗯了一声。
孙何婷:“哎,是该去是该去,在人家公司好好干,当初要不是那个什么人才计划,你也没办法专心学习,考上洛大呢!”
温砚附和:“是,我肯定好好干,你放心吧妈。”
“小谢是咱们家大恩人呢,当初送了咱们家那么多值钱东西,要不是小谢送的那些东西,咱也还不上那个……”
“妈,”温砚给她夹了块肉:“你尝尝这块肉,是不是有点生?”
孙何婷停下话头,拿着筷子夹起肉,低头咬了一口:“不生啊,这不熟透了吗!”
温砚嗯了一声:“那你多吃点,看你瘦了。”
“说到生,哎,你陈阿姨家的闺女都生小孩了,人家闺女跟你同岁呢,你说说你,眼看着就二十四,过了年都虚二十五岁了,我像你这年龄都把墨墨生下来了,你这连个对象都没找呢。”
温砚没吱声,孙何婷之前都松口同意她不找对象不结婚了,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日子过得太安逸,再加上接触的人日常话题都绕不开家长里短,结婚养孩子,孙何婷听了几个好像结了婚过得还不错的案例,心里的天平又往结婚生子上倾斜了,也试探过她几次。
每次她说到这话题,温砚就不吭声,装听不见,孙何婷说会儿看温砚不搭理她,就会自己换话题。
“小砚啊,你陈阿姨有个亲戚家的孩子,说是研究生毕业,长得周正人也老实,现在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千呢!”
温纸墨下意识看了眼谢不辞,在谢不辞目光看过来前,又将视线转回孙何婷身上:“妈,你别被人家骗了,相亲嘛,肯定都捡好的说,那人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能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吗?况且一个月**千而已,我姐以后工资肯定比他高啊!”
“再说了,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你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温义全也就是被关几天,想离婚都离不掉……这种事你关注一下社会新闻就知道还不是个例,人这辈子又不是必须结婚生孩子,想怎么过怎么过呗。”
孙何婷看看温纸墨,又看看吃饱了放下筷子的谢不辞:“小辞,你觉得呢?小砚老说不结婚,之前还说什么找女孩搭伙过日子,这怎么行呢?”
谢不辞听到后一句,下意识抬眼看向低着头的温砚,安静两秒开口回答:“阿姨,温砚学习能力很强,前途无量。别说月薪一两万,她只要认真工作,十年内年薪百万都不是难事,但如果总想着结婚生子,在职场上的发展会很受限,错失很多机会。”
孙何婷被镇住了:“年,年薪多少?”
温砚在桌子底下的脚踢了下谢不辞,想让她别编那么离谱,谢不辞非但没改,桌子下的手还握住温砚的腿,面不改色道:“年薪百万。”
温砚放下筷子:“妈,我吃撑了,好久没回来,我跟谢不辞下去遛遛弯。”
孙何婷还没从年薪百万中回神,都没听清温砚说什么,就下意识应了一声。
温砚起身,瞥了眼旁边的谢不辞,谢不辞把碗摞在温砚的碗里,筷子整整齐齐放好,端上碗放进厨房,洗了手才出来。
温砚看她两秒,也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拉上谢不辞出门。
关上房门,走下一层楼梯,温砚才忍不住开口:“谢不辞,你编是不是也编得合理一点?”
“合理?”谢不辞淡淡开口:“你这么在乎合不合理?你妈妈觉得你结婚生子才是合理,你也要为了合理去做?”
温砚:“这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听到我妈那么说,你生气啦?”
谢不辞停下脚步,她明明高温砚一个台阶,明明是低头看温砚,抿着唇蹙起的眉,却让人觉得她在委屈。
“我不能生气吗?”
温砚放软语气哄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就是嘴上说说,我又不会听,也没答应她什么。”
谢不辞问:“那你以后,会跟别人结婚吗?”
温砚好笑:“我跟谁结婚?”
谢不辞没有回答,她慢慢走下一节,两节台阶,回到低位,仰头看温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温砚。”
“我最爱你,你对我来说最重要,最重要,高于一切,高于我自己。”她拿温砚论证爱的例子,来论证自己的爱:“如果有危险,死前,我也会把你推出去。如果你先死了,我会去陪你。”
温砚不喜欢在谢不辞嘴里听到那个字眼:“谢不辞,别乱说话。”
谢不辞缓缓抱住温砚的腰,将脸埋进她胸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不会有人能给你的,比我更多……所以,不管是因为感情,还是利益,如果你要结婚,应该选我,只能选我。”
“除我以外,不要任何人,不能是任何人。”
温砚回抱谢不辞,手掌在她后背轻拍:“谢不辞,我已经答应过一个人要跟她结婚了。答应了就作数,再跟别人结婚会犯重婚罪的。”
谢不辞抬头看她,唇瓣动了动,一时没能找到声音,发出的话近乎气声:“……我?”
“温砚,你答应的,答应过……跟我结婚。”
温砚走下去,跟谢不辞站在同一台阶上,亲了亲她的额头:“嗯,答应过,答应跟你结婚。”
谢不辞唇瓣轻颤:“要是,要是最后,分开了,怎么办?”
温砚问:“你会放弃我吗?你会不爱我吗?”
谢不辞只回答一个坚定字眼:“不。”
“所以我们中间的阻碍,只有许镜心,”温砚扶住谢不辞脸侧,认真道:“就算现在的她可以拆开我们,也总有没能力阻碍我们的那天,对不对?”
“就算那时候我们已经三十岁,四十岁,五六十岁,也可以结婚……”
仿若迷雾被拨开,温砚终于找到驱散未来恐惧的明灯:“所以谢不辞,就算最后我们真的分开了,也不要做任何冲动的事。”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们还活着,希望和机会就一直存在,我们迟早会走到想要的结局。”
只要活着,只要她们都活着……总会有那么一天。
谢不辞:“你不会改变想法?不会喜欢别人?不会……”
“不会,”温砚耐心,郑重承诺:“不会改变想法,不会喜欢别人。”
她的心只有那么点,装下一个谢不辞,哪里还有空隙腾给别人?即便最后没办法跟谢不辞走到最后,她也不会有余力,去重新接纳任何一个人了。
“哪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会等你,这辈子,我们一定会结婚。”
“所以,不论未来怎样,都要走下去,因为就算过程再坎坷难熬,结局也一定是我们想要的,对不对?”
“……对,”谢不辞用力抱紧温砚,声音发闷:“我们一定会结婚,你承诺的。承诺,要作数。”
温砚在她侧脸轻轻亲一下,语气认真:“作数。”
真的作数。
不是骗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接吻,就能堵住声音了。
小区离大学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温砚跟谢不辞手牵手遛弯,顺路进学校里逛。
十月初,校内的银杏树枝叶边沿已经泛黄,两侧路灯洒着微黄暖光,路上除了来往学生,还有不少手牵手,姿态亲密的情侣。
舒适的温度会让人放松愉悦,沉甸甸压在心里的石头落下,温砚感受到久违的放松。
晚上八点多,校园内尤其是操场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温砚牵着谢不辞走过拐角,看着前面的操场,忽然想起来:“小墨跟我说过,说学校操场这儿卖的竹筒粽子很好吃,谢不辞,你想不想尝尝?”
谢不辞目光落在温砚唇瓣上:“先不吃了。”
温砚:“……不吃也不能接吻,现在可是在学校!就算要接吻,那也得等回家,洗漱完才能亲!”
“刚刚出来,餐桌上,你说你吃撑了,我只是怕你撑到胃,没说是因为要接吻才不吃。”谢不辞面不改色:“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接吻,那我们可以早点回去。”
温砚挑眉:“谢不辞,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不辞神情无辜:“故意什么?”
温砚哼笑一声:“没什么,我不想接吻,今天不接吻,也不做,所以,想吃什么随便吃。”
“……可以想。”
温砚轻哼:“我可不是那种满脑子做。爱的人,我不想。”
谢不辞安静几秒,声音低了些:“是我想,温砚,是我想接吻,想和你做。爱。”
温砚牵着她到了校内竹筒粽子的小摊,买了两支,递给谢不辞一支:“想吧,不能干还不能想想了?”
谢不辞捏着那支竹筒粽子,白糯香甜的糯米咬到嘴里,吃着像是苦的。
以后,不嘴硬了。
温砚觉得味道不错,在学校*里逛了会儿,回去时又买了两支,打算给孙何婷跟温纸墨捎一份。
洛海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汇聚众多商圈,办公楼里的灯光从零点亮到零点,顶尖的教育资源、医疗设施、生活环境……那是一座极具活力,充斥着机遇与野心的城市,在那样的城市里,随遇而安和躺平,仿佛都成了一种罪过。
温砚能习惯高压的学习,望着洛海辉煌灯火仿佛就能汲取动力。可跟谢不辞吹着晚风,闲适走在渝江街上,看着,闻着平淡的烟火人间,心中也不禁生出“这种生活也不错”的念头。
拎着东西往家走,穿过校外的夜市小摊,温砚忍不住开口:“渝江也挺好的,退休以后在这儿养老也不错,每天吃完饭遛遛弯,运动运动,还能来跳广场舞。”
……就是谢不辞跳广场舞的样子,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坐在高楼大厦顶层,俯瞰繁华落海的谢不辞,怎么能跟带着村土气息吵吵嚷嚷的广场舞联系到一起呢?
谢不辞应声:“好。”
温砚笑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知道什么是广场舞吗?见过广场舞怎么跳吗?能舍下洛海,来渝江这种小地方?”
和洛海相比,渝江确确实实,也只能称一句小地方了。
“渝江,洛海,平昌,哪里都一样,”谢不辞说:“只要你在,去哪里都可以。”
“至于广场舞,我可以学。温砚,你喜欢的,想和我一起做的,即便我不会,也可以学。”
温砚没有说话。
普罗大众的世俗定义中,坐在咖啡厅里喝着咖啡,开着笔记本工作的社畜,就是比广场上跳舞的“体面”。
大众化、接地气的文化形式,不符合精英们追求的“小众独特”、“体面高雅”。普遍情况下人们只是带有偏见,但在网络上,这种声音呼啸而聚,将土、庸俗等标签贴在广场舞上攻击贬低,近乎一场轰轰烈烈的审美霸凌。
像这样的歧视,不止在审美上,更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性别歧视、职业歧视、教育歧视、贫富歧视……只要人还存在,歧视就不会停止消弭。
扪心自问,温砚也难以摆脱这种歧视心理,即便她明白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可仍旧没办法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
但谢不辞从不在乎这些。
路边摊吃饭,电动车上班,广场舞跳舞,谢不辞并非不知道刻板印象中,这些东西和谢不辞并不“相配”……实际上就连她,跟谢不辞,也从来都不相配。
但谢不辞从不在意,发自内心,平静地,将一切看作平等。
这是礼貌吗?不是。谢不辞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贯彻履行的,向来都是自己认定的道理和规则。所以当初谢不辞会平等拒绝所有人的示好与靠近,现在又能平等地看待世人眼中高低错落的一切。
谢不辞的世界很单纯,从前只有谢不辞自己,如今,多了一个她。
她进入了谢不辞的世界,于是谢不辞开始接触包容,开始尝试融入温砚眼中的世界。
她忍不住想,她难以放下谢不辞,她能真正喜欢上谢不辞,同样有谢不辞面对一切平等看待的原因。
如果谢不辞一开始就看不起她,凭她那点可怜的,敏感的自尊心,她永远都不会真正敞开心扉接纳谢不辞。
谢不辞如果是朵花,那花苞一定是冷漠古板,教科书般标准到有些无趣的,唯有拨开冰冷外壳,层层花瓣,才能看到内里灼热鲜艳的蕊。
而她有幸能破开谢不辞的壳,被谢不辞接纳进她的世界。
“你在想什么?”谢不辞望着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你不说话,是因为我刚刚的话,哪里不对?”
“不是,”温砚摇头,主动扣紧谢不辞的手指,轻晃两下,语气里带着笑意:“就是发现,虽然你经常满脑子满嘴做。爱接吻,但你其实,还挺单纯的。”
谢不辞并不在意温砚前面说的那段,她准确提取到关键词:“你说过,你喜欢纯情的……单纯,是纯情的释义之一。”
所以,温砚在说,喜欢她。
温砚失笑,嗯嗯啊啊含糊:“嗯对对对,喜欢。”
谢不辞:“温砚,说话含糊不清不好……你应该说得清楚些。”
“清楚?多清楚?你说的也不算清楚嘛。”
谢不辞扣紧她的手,语气重了些:“清楚些说,喜欢什么,喜欢谁,谁……喜欢谁。”
“可是,突然不是很想说了,”温砚伸了个懒腰,朝谢不辞眨眼:“有点困了,我们快点回去睡觉吧。”
谢不辞沉默两秒,慢吞吞哦了一声:“睡前可以做吗?不做,接吻也可以。不接吻,拥抱也可以……”
温砚:“谢不辞,你跟别人谈生意也是这样,对方话都还没说,你就把底线一步步降下去,摆出来了?”
“跟你不是生意,不是谈判,”谢不辞声音低了些:“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亦或是我在步步紧逼,要你退让妥协。”
“真心话?”
“……真心的,”谢不辞唇瓣轻抿,停顿两秒,继续接上:“可说出来,告诉你,是想要你心疼我,喜欢我,不舍得再丢下我。”
她最低的底线并没有摆出来,她没问温砚会不会跟她睡在一起……当然要睡在一起,温砚当然应该跟她睡在一起,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不会改变,不需要给出选择,不需要询问。
她没有给温砚这个选择,温砚也没有发现。
因为喜欢她吧。
因为温砚也喜欢她,默认会跟她睡在一起,温砚没想过跟她分开睡,所以温砚没发现。
因为喜欢她。
“诶。”
温砚忽然开口:“我刚刚说,喜欢,是喜欢你。”
“是温砚,喜欢,谢不辞。”
“这句算清楚吗?”
谢不辞倏然停下脚步,温砚往前走了半步才发现谢不辞停了,她回头看谢不辞,眸子里带了点近乎得意的笑:
“怎么不走了?小机器人卡机了?”
“你知道,你故意的,”谢不辞唇瓣动了动,跟温砚交握的手紧了又松:“你知道,得意,一句话就能轻易挑起我的情绪…你要负责,温砚,现在很想跟你接吻,但你不会同意。所以,可以拥抱吗?”
温砚眨眼:“可现在还有好多人啊,不太好吧?”
“拥抱不用打申请,随时可以。”谢不辞轻声问:“从前,你说过的……现在还作数吗?”
温砚松开牵着她的手,稍稍张开双臂:“既然你记得,那就作数。”
话音未落,谢不辞已经用力扑进她怀里,紧紧抱着温砚,脸颊埋进她颈侧。
周围路人忍不住投来好奇目光,温砚没管那些人,只伸手在谢不辞后背缓缓轻拍:“谢不辞,我从前说的那些话,都算数。”
喜欢是,爱也是。
那些话都算数,谢不辞可以随意一点,放肆一点……不必像只被丢弃过的小猫,这样谨慎,小心翼翼。
谢不辞呼吸轻了些,轻轻嗯了一声。
温砚不是第一次骗她,温砚的承诺只在温砚想时作数。或许当下的温砚真的想跟她结婚,想跟她拥有未来,可温砚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
如果以后温砚发现她的目的,如果温砚不想留在她划定的囚笼,如果温砚想离开她,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她要做的事,会让温砚没办法再喜欢她。
好在,好在她有能力留住温砚,哪怕温砚的承诺虚假,哪怕未来的温砚后悔,改变主意,哪怕未来的温砚不再喜欢她,她也能将温砚留在身边。
一路磨磨唧唧,回到小区时已经九点多,回家时她们只拿了特产上楼,行李还在车后备箱。
谢不辞给司机安排了酒店,司机在酒店随时待命,车则留在小区停车场,让谢不辞可以随时出行。
她们先去车里拿了行李,才一起上楼。
孙何婷跟温纸墨都还没睡,温纸墨在卧室学习,孙何婷则在打扫卫生,客厅的电视里放着婆媳剧,台词激烈。
听见门响,孙何婷站直身子回头:“你俩出去这么久呢?这是什么?竹筒粽子?你晚上没吃饱呀?还买这个……”
“消化差不多了,给你和小墨带的,吃吧,不占肚子,”温砚朝温纸墨卧室喊了一声:“小墨,给你带了竹筒粽子,你吃不吃?”
没停几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卧室门被打开,温纸墨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出来:“吃吃吃!我吃!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竹筒粽子啦?心灵感应是不是!”
她下意识就想往温砚身上扑,谢不辞不动声色向前一步,恰好挡住温砚半个身子,温纸墨的扑势生生止住,改为抓住温砚手里的另一支竹筒粽子。
她心里默默吐槽谢不辞的占有欲,脸上挂着笑,往沙发上坐:“谢谢姐,谢谢辞姐!”
谢不辞看了温纸墨两秒,目光又重新落回温砚身上。
心灵感应,她和温砚一定也有,不然当初在她要坠下去的前一秒,温砚的电话怎么能恰如其时打来?
她和温砚的羁绊,比温砚跟温纸墨来得更深,她和温砚,才是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永远在一起的。
温砚把行李箱拉进卧室,拿了谢不辞的洗漱用品包,一转身出来,没忍住揉了下眼睛。
谢不辞手里拿着扫把在扫地,温纸墨跟孙何婷跟在她旁边,满脸欲言又止,孙何婷脸上还带了点惶恐不安,几次伸手想把扫把拿回来,都被谢不辞躲开了。
她们两个不敢上手抢扫把,温砚没什么顾忌,她大步走过去,把扫把从谢不辞手里夺过来,又将洗漱用品包塞进谢不辞怀里:“我来扫就行,你先去洗漱,抓紧啊,洗漱完咱们早点睡觉。”
谢不辞原本还想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闭上嘴,点了下头,乖乖带着东西去洗漱了。
扫把到了温砚手里,孙何婷终于敢抢,她把扫把夺过来,心有余悸舒口气,压低声音:“小辞这孩子也太轴了,她家那么有钱,在家里都没打扫过卫生吧?来咱家怎么还扫地……对了,你俩今天还睡一个屋?”
温砚:“以前不就睡一个屋吗?没事儿,你们也早点休息,少熬夜,对身体不好。”
趁谢不辞洗漱,温砚先回屋换了睡衣,等谢不辞洗漱完进来时,她正在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抬眼看谢不辞,下巴往床的方向抬了抬:“我把你睡衣拿出来了,其他衣服放衣柜里了。”
谢不辞应了一声,没拿床上的睡衣,反倒去打开了衣柜。
温砚几乎把行李箱腾空,她合上箱子其实:“你下次可别跟我妈抢家务活干,差点把她吓死。”
“为什么?”谢不辞转头看过来,眉头轻皱:“做家务是勤奋表现,应该是加分项。”
温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孙何婷对谢不辞的心态,那是感激怜爱里带着敬畏,对有钱人的敬畏。
她换了个说辞:“在我妈眼里你是客人,客人来家里做客,当然不能做家务打扫卫生了。”
谢不辞若有所思:“等我变成家人,就可以做家务了,对吗?”
温砚无奈:“做家务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吗?”
“我没有期待做家务,”谢不辞垂眸:“我只是,期待可以光明正大跟你成为家人,可以被你的家人接纳。”
温砚一时失语。
谢不辞沉默两秒,开口道歉:“……对不起,没有逼你的意思,不是讨要名分,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你不想让家人知道,我会配合,我可以一直配合。”
“会有那么一天的,”温砚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谢不辞,我保证,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谢不辞的声音轻到近乎气声:“……真的?”
“真的。”温砚缠住她的指节:“我们拉钩,我保证,将来,一定会让我妈知道,让她接受,接受我们的关系,好吗?”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温砚凑过去在她唇瓣上轻轻亲了下,指尖戳着她两侧嘴角,向上轻抵:“好了,你看你,还说要被我家人接纳呢,刚刚我妹不就是想抱我一下吗?你还挡着她,那可是我妹,我妹的醋你也吃呢?”
谢不辞面不改色,语出惊人:“妹妹喜欢姐姐的,也不是没有。”
温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什么万人迷,谢不辞,你真的想多了!”
谢不辞伸手环住温砚的腰:“学校喜欢你的,跟你表白的,很多。”
温砚挑眉:“哦?你怎么知道的?”
谢不辞顿了顿,开口:“我猜的。”
温砚问:“真话?”
谢不辞权衡两秒,垂眸试探:“对不起……我想知道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她了解谢不辞的性格,谢不辞不查才奇怪呢,早就猜到的事此时确定,也没几分惊讶,温砚哼笑一声:“调查换成打听,你也挺会说话的嘛。”
谢不辞斟酌:“因为怕你听到不舒服,不开心……对不起,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你要罚我吗?”
温砚:“罚?好啊,罚你今晚睡觉的时候不能抱我。”
“……”谢不辞用力抱紧温砚,埋首在她颈侧轻蹭:“太重了,这个惩罚太重了,温砚,换一个吧。”
温砚:“哪有自己定惩罚的?不然你还想怎么罚?”
谢不辞想了想:“你们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也偏僻,我在渝江市中心给你们买套大平层,好吗?”
温砚:……几百万给她买套房子,这惩罚不比晚上不能抱着睡重得多?
看温砚不说话,谢不辞继续开口,为温砚想好理由:“房子买在你名下,你可以跟你家人说工作赚了钱,所以换到市中心租房子住。”
“不要,”温砚拒绝:“惩罚当然得我定,这个惩罚先攒着,以后我再想怎么罚。”
利益捆绑策略再次失败,谢不辞有些失落,低低应了一声:“好……所以今晚,还可以抱着睡,对吧?”
温砚拍拍她后背:“那好吧,今晚先抱着……撒手谢不辞,我也要去洗漱。”
谢不辞不情不愿放了手,温砚溜出去洗漱,洗脸刷牙洗脚,全都洗完,温砚又忍不住站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看了半晌。
容貌保持良好,身材保持良好,昨天洗过澡,今天没出汗,身上还是干净清爽的。
合格!
心情愉悦回到卧室,看见谢不辞坐在床上,穿着件宽大的白T恤……大到一看就是她的。
小时候她们很少买新衣服,穿的都是亲戚家小孩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偶尔孙何婷给她们买新衣服,也都是往大了买,买能让正在长个的她们穿上几年的衣服。
短袖毛衣裤子都宽宽大大,腰上得缝改,裤子袖子得折了又折,压着线缝改,等个子长高了衣服小了,再把缝改的线拆了,又能接着穿。
温砚后来买衣服,也总习惯买宽松的,谢不辞身上那T恤就是,她穿着都大,更别说谢不辞穿上。
她进来锁上门,往床边走:“怎么不穿你自己的睡衣?还翻出来我这件?我这件太便宜了,用的也不是什么好布料,穿起来也不舒服……”
谢不辞跪坐在床上没动,等温砚上来拿着手机靠坐在床头,才跪直跨坐到温砚腿上。
温砚的话倏然停住,手指压过空荡荡布料的,按在谢不辞腰上,温砚的腿忍不住动了动,确定自己没感觉错。
“谢不辞,你怎么内。衣都不穿?”
谢不辞把温砚手里的手机丢到一边:“因为想勾。引你。”
谢不辞的胳膊环住她脖颈,凑过来亲她唇角,温砚揽着她的腰往下摸:“今天才说过你单纯……”
谢不辞趁她说话,亲进她嘴巴里。
温砚稍稍仰头跟她接吻,亲到缺氧,谢不辞弓着身子,额头抵在她肩上,身体轻颤,下意识立起身子想躲。
她忍得了痛,却耐不住爽。大腿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痉挛,指尖按进温砚肩膀,又颤抖着收起,将指甲藏进掌心,手掌抵着温砚肩膀,细碎声音断断续续从唇齿间溢出。
温砚仰头,在她心口轻轻亲了下:“小点声,被我妈发现,咱俩可都要被赶出去。”
如果温砚能被赶出去该有多好?最好哪里都容不下温砚,最好…最好温砚无处可去,只能到她身边,她就再也不用恐惧温砚的离开。
谢不辞的眸子里氤氲着生理性的雾蒙泪光,她竭力忍住声音低头,唇瓣贴着温砚眉心,缓缓向下滑,擦过温砚鼻梁,落在唇瓣,喘息着呢喃:“和我接吻。”
“接吻,就能堵住声音了。”
第72章 那今晚,可以留在这吗?
温砚没跟谢不辞做太久,到十一点就结束,温砚去洗手漱口,抽了数张洗脸巾用饮用水打湿,回来准备给谢不辞擦。
幸亏十月晚上不热,谢不辞出的也不是汗,不洗澡也不会难受。不然都洗漱完了,大晚上又跑去洗澡,难免容易引起孙何婷的怀疑。
先脱了谢不辞身上那件T恤,把衣服丢到凳子上,温砚拿卫生纸擦完,再拿打湿的洗脸巾给谢不辞擦。
看谢不辞懒洋洋躺在床上,温砚轻哼一声,拍了下她的腿:“能不能配合点,架上来。”
谢不辞躺着不动,只脚尖稍稍抬起,踩在温砚跪着的膝盖上,眸子眯着:“没力气了。”
温砚掐着尖摇两下:“什么都不穿也不知道害羞,还单纯,还纯情呢。”
谢不辞拦都没拦,两手搭在小腹上,语气平淡:“你哪没看过。”
极致的,唯一的亲密坦然,可以让温砚潜移默化中,把她当做最亲密最熟悉的人。
谢不辞不动,温砚只能自力更生,勤勤恳恳给谢不辞擦干净,套上谢不辞带回来那套睡衣,再推着谢不辞滚进被子,关上灯,钻进去抱住她。
不知道是不是晾在空气里太久,谢不辞身上有点凉,温砚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想起自己那件湿哒哒的T恤,温砚忍不住开口:“谢不辞,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弄湿自己衣服,所以才翻出来我的衣服穿?”
谢不辞手掌搭在温砚腰间:“亲密感,归属感,情感投射共鸣……穿伴侣的衣服,可以让伴侣感受到被信任,被重视,被认可,被接纳。”
温砚哦了一声,把她乱摸的手压在身侧圈住:“你研究的还挺多,赶紧睡觉。”
那些情绪在看到谢不辞穿她衣服时有吗?好像有吧,但更多的还是,她也说不准确的纠结。
谢不辞的衣服贵,不只贵在高定和名气……谢不辞常穿的衣服,布料舒适度确实不是她那些衣服能比的。穿惯了那么好的衣服,穿她那些便宜衣服时怎么可能舒服?
谢不辞买衣服都是优先选择布料舒适度,从不会为了版型好看牺牲舒适度……也可能是谢不辞身材比例太好,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丑不了。
毕竟当初平昌一中那臃肿的冬季校服,穿在谢不辞身上都像高定青春秀款,还有什么衣服能比校服丑?
温砚努力控制自己停住胡思乱想,闭上眼睛睡觉。
早上五点半,温砚准时被生物钟叫醒,谢不辞又恢复了惯用睡姿,八爪鱼似的圈着她,温砚迷迷糊糊睁眼看了谢不辞一会,脑袋往前凑了凑,抵住谢不辞额头,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这场回笼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温砚被敲门声惊醒,听见孙何婷拍着门喊她们名字。
“小砚!小辞!快出来吃饭了!”
温砚回了一声:“知道了妈!马上来!”
听着门外的人走开,温砚才松口气,低头看谢不辞,见她已经睁眼。
温砚拍拍她还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撒手,起来吃饭了。”
谢不辞抱着没放,脑袋埋进温砚颈侧蹭来蹭去,温砚仰着头,按住她脑袋:“别蹭了,痒。”
谢不辞仰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不情不愿松开温砚。
温砚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感慨:“幸亏昨晚我记得锁门,不然我妈进来看到咱俩这么抱着睡,那真就完蛋了。”
谢不辞问:“要是真的被发现,怎么办?”
温砚设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不住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妈现在肯定接受不了,到时候场面应该会闹得很难看。不过你放心,你在我妈眼里是恩人,她肯定不会冲你撒火。”
谢不辞帮了她们家那么多,孙何婷说什么也不可能冲着谢不辞说什么难听的话,到时候估计也是揪着她教育。
谢不辞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温砚以为谢不辞问的是她准备怎么让孙何婷循序渐进接受,说出早就想过的答案:
“其实她也就是怕我过得不好,觉得结了婚,有孩子才算生活有保障。平常让小墨跟她做思想工作,我也给她看点社会新闻,这种社会新闻太多了,看到就转给她,先打破动摇她那种认知,再让她明白哪怕我不结婚生子也能过得很好,最后慢慢让她知道同性恋不是病,是正常的,给她时间让她接受……”
孙何婷的观念很传统,但她经历过婚姻的不幸,让她认清前面那些不算难,难的是最后一条,让孙何婷接受她跟谢不辞的关系。
到时候只能先说跟谢不辞搭伙过日子,过个几年再慢慢试探着告诉孙何婷,潜移默化让她接受。
需要很长时间,但却是最温和的一条路。反正她们也有得是时间,慢一点也没关系。
谢不辞静静听温砚说完,缓缓嗯了一声。
她其实想问的是如果提前被发现,温砚会不会真被赶出家门,赶出家门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不论什么节假日都只能跟她在一起……只她们两个在一起。
温砚已经换好衣服,起来下床,抽走被子开始叠:“怎么还不换衣服?你要穿睡衣出去吃饭吗?”
倒也不是不行,在家里穿睡衣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谢不辞的睡衣看起来,嗯,不太单纯。
谢不辞躺着没动,手臂伸过去,指尖勾住温砚裤子布料:“温砚,你帮我换。”
温砚麻利叠好了被子,俯身放到另一侧,顺手轻拍了下谢不辞的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知不知道?何况我现在没洗漱,帮你换衣服,也不能接吻不能做。”
谢不辞神情无辜:“我只是很累,昨天肌肉痉挛有点痛,所以才想让你帮我换,不可以吗?”
温砚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你俩还没起来呢?饭都给你俩舀上了,赶紧出来吃呀!一会儿都要凉了!”
温砚放弃跟谢不辞争辩,快速扒了谢不辞的睡衣,给她换上衣服,把人捞下床。
洗手漱口吃过早饭,温纸墨约了跟朋友一块逛商场,温砚帮孙何婷一块儿做家务。
谢不辞被安排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看多久就回卧室处理工作去了,温砚忙着做家务顾不上她,她对电视剧又没兴趣,还不如处理工作。
等温砚帮着做完家务,都快到上午吃饭点了,孙何婷把她推去休息,自己进了厨房做饭。
温砚想着一上午没怎么跟谢不辞说话,是得赶紧去看看,进了卧室,看见谢不辞的电脑在桌子上摆着,桌子的抽屉,柜子都被打开,谢不辞正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个尘封几年的大纸盒子。
同心结,两只玩偶,钥匙,谢不辞说过不想她卖掉的那条围巾……还有她从前的旧手机,跟谢不辞有关的点滴,都被封存在盒子里。
温砚关上身后的门,原地驻足几秒,才抬脚走过去:“谢不辞,你怎么还乱刨东西呢?”
谢不辞抬头看她,两指从上衣口袋里夹出一张饭卡:“不是说饭卡丢了?明明跟你的银行卡放在一起。”
她知道温砚的银行卡放在哪,也见过温砚把钥匙藏在哪,本来拿了钥匙想给温砚塞张银行卡,没想到在温砚放银行卡的地方,翻出了这张饭卡。
钥匙串上除了开抽屉的钥匙,还有其他钥匙,谢不辞在房间里找了找,很容易找到哪里上了锁,翻出这个纸盒。
藏起来的秘密被发现,温砚脸皮有点发烫:“那可能是我没注意到吧。”
“骗子,”谢不辞说:“你把钱藏的很好,会跟银行卡放在一起的,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饭卡,锁起来的纸箱,她们的回忆,在温砚心里,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谢不辞唇角轻轻翘起:“你明明搬家了,从平昌搬到渝江。房子里没多少以前的旧东西,连被子和枕头都换了新的……可这些东西,你也没有卖掉,没有丢掉。”
温砚去年才搬到渝江,那时她们已经分开三年多,可温砚还是没能放下这些回忆。
自始至终,温砚都没能放下过她。
“为什么不卖?”谢不辞稍稍歪头看她,唇角的弧度没有落下去:“因为舍不得?因为你那几年,也没有放下我。”
温砚想说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好带,轻巧,只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好卖,只是因为涉及她们的秘密和感情,所以才被留了下来……
可看着谢不辞微亮的双眸,那些口是心非的谎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只能忍着发烫的脸颊,佯装若无其事,闷声应一句:“嗯。”
谢不辞起身,蹲久了忽然起来让她眼前发黑,没忍住晃了晃,下一刻就被扶住胳膊,谢不辞顺着温砚的方向,扑进她怀里,用力抱紧温砚。
“……温砚,我很开心。”
温砚本来记挂着房门没锁,想把谢不辞推开,听见谢不辞的喃喃,落在谢不辞腰上的手又推不下去了。
迟疑两秒,她回抱谢不辞,在谢不辞后背轻拍。
她确实没放下过谢不辞,恐怕这辈子都没法放下。当初是因为许镜心的阻挠选择离开,这一次,如果努力过后结果仍旧不尽人意,她或许还会选择分别。
只不过上一次的离开,她以为是永别。这一次即便短暂分别,她也坚信未来一定会再见。
谢不辞唇瓣擦着温砚颈侧,声音低低的:“当伴侣感受到爱意,渴望,眷恋,安全,快乐……情绪高涨时,会产生亲吻的想法。”
“温砚,我现在很想亲你,你想亲我吗?”
温砚稍稍退开,唇瓣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亲了。”
谢不辞眸子轻颤一下:“太快了,我没有反应过来……可以重来一次吗?”
温砚哼笑一声,捧着谢不辞的脸,又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
谢不辞仰着头追温砚推开的唇,被温砚按着脑袋稍稍推开。
“好了,不能继续了,门都没锁。”
谢不辞:“我去锁门。”
温砚把她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拉下来:“大白天两个人钻一个屋还锁门,生怕我妈感觉不出来不对劲呢?”
谢不辞抿唇:“你不要房子,我请一位保洁阿姨来吧,以后让保洁阿姨打扫家里的卫生。”
这样温砚就不用帮忙做家务,一个上午都不理她。
“然后让你妈妈去逛商场,打牌?跳广场舞也很好,或者你妈妈想开店吗?我盘一个店面给她。”
这样温砚妈妈就不用天天在家,家里没人,她跟温砚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砚:“……我妈都快五十了。”
谢不辞:“许镜心也一样,不晚。”
温砚回忆许镜心的容貌,如果不是谢不辞提到,她一直都觉得许镜心只有三十多岁,再想想孙何婷的样子,心中不免心酸。
孙何婷跟许镜心明明近乎同岁,肉眼上的年龄却能差出将近二十年。
金钱啊,连衰老都能延缓。
“再说吧,到时候问问我妈的想法,她想的话,我手里的积蓄也够她去试试。”
“我可以安排好一切。”
温砚拒绝:“不用。”
谢不辞皱眉:“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做?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可是我会在乎,”温砚叹气:“就当是为我的自尊心买单,好吧?”
为什么现在不愿意花谢不辞的钱了呢?是她变了?不喜欢钱了?不骗人不利用人了吗……但凡对方不是谢不辞,她或许都能不带心理负担,亲亲热热地应承下来,然后交出几句夸赞吧。
可能现在没那么急迫的需要金钱,可能,人就是贪得无厌的生物,什么好处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想失去,从前得到了钱,现在又想要尊严。
温砚靠在书桌边,转移话题:“你有工作能处理,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要不你处理工作,我在你旁边陪你学习?”
这次回来,谢不辞连学习资料和笔记本电脑都没让她带,跟她约定假期期间要好好放松,不能学习。回来时一路谢不辞都盯得很紧,宁愿跟她四目相对硬盯,也不同意她拿手机学习。
……谈恋爱果然会荒废学习,从前高中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谢不辞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手指勾住温砚,提议:“出去约会吧。”
不想在家里,在家没办法随时拥抱,不可以接吻,晚上做。爱还要藏着动静,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她不怕被发现,可如果被孙何婷发现,温砚应该会很生气。
现在还不能被发现。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在想什么,她思索了一下:“出去约会?去哪里?看电影吃饭?还是去游乐场?”
国庆期间去游乐场,基本就是人挤人,堪比几年前她们去游乐场跨年那次,也只能玩玩不好玩的,没人排队的项目了。
谢不辞也回想起跨年那次的电影体验,以及跨年那天不能接吻的拥挤游乐场:“……不要。”
电影院不能接吻,游乐场也不能接吻,摩天轮排不上座位,人挤人,到处都是人,很烦很吵,还不如跟温砚在家里抱着睡觉。
她想和温砚去远一点的地方,最好一*连三五天都回不来……可温砚不会同意,温砚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见见家人,肯定不会同意跟她出去那么久。
温砚看她陷入沉默,伸出手指轻点一下谢不辞眉心:“是不是想起来上次跨年了?”
谢不辞闷闷嗯了一声。
“当年你找人放烟花,那些保镖和助理是不是还被抓到局子里了?”
谢不辞为自己发声:“钱给够了,他们是自愿的。”
温砚没忍住笑:“钞能力是吧?还有游乐场那次,我射枪拿到的那个奖品,是不是被你扔了?”
虽然挺丑的吧,但好歹也是花钱射到的战利品啊!
谢不辞规范用词:“是丢了。”
温砚:“扔掉跟弄丢可不一样,你到底是故意扔了还是无意弄丢的?”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温砚开口:“别骗人。”
谢不辞:“……无意,扔了。”
温砚挑眉:“你不止会替换用词,还挺会组合用词的。”
谢不辞转移话题:“下午出去,我来安排行程,好吗?”
温砚问:“你准备怎么安排?”
谢不辞:“保持神秘,是惊喜。”
谢不辞说要保持神秘,温砚就没再继续追问。
谢不辞选约会行程,排除游乐场和电影院,应该是什么有情调的餐厅,市内景点,博物馆,海洋馆,艺术展馆,音乐会,歌剧话剧芭蕾舞剧……登山这种需要运动量的户外活动,谢不辞八成不会选。
清新点就约手工,陶艺,浪漫点就去郊外看星星…既然是下午出去这条先pass掉,约会能去的地方基本上也就是这些。
温纸墨中午没回来,孙何婷絮絮叨叨嘀咕温纸墨在外边吃饭不卫生,温砚把碗给洗了,才同孙何婷说她要跟谢不辞出去玩,晚上不在家吃饭。
孙何婷不大乐意,嘟囔着外边的饭不健康不卫生,出去玩可以,饭最好还是回来吃。温砚三两句应付过去,拉着谢不辞出门。
走下楼梯,温砚才问谢不辞:“你怎么还背了个书包?除手机以外还带什么了?”
谢不辞摇头不语。
温砚想不出来,嘀嘀咕咕:“搞得还挺神秘。”
谢不辞没叫司机,直接开车带温砚去往目的地,开了半小时,一路开到国际会展中心附近,过了省博物馆,停在酒店门口。
温砚看看不远处依稀能看见轮廓的省博物馆,又看看富丽堂皇的酒店门面:
“……谢不辞,你认真的?不是说约会吗?哪有人大中午跑来酒店开房啊!”
赤裸裸的白日宣淫!
谢不辞面不改色:“是约会。”
谢不辞带着书包开门下车,把车钥匙给泊车员,收好停车牌,温砚只好跟着下车,眼睁睁看着泊车员把车开走。
谢不辞牵着温砚的手进了大堂,办好入住,往电梯方向走。
“这里有户外花园,健身中心,室内室外泳池,酒廊,咖啡厅,茶室,水疗中心有按摩护理,桑拿蒸汽浴……附近还有酒店合作的高尔夫球场,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去那边玩。”
其实还有小型图书馆,但谢不辞没说,她不想让温砚去。
“晚饭可以去餐厅吃,餐厅种类很多,可以选定包间,可以让他们布置户外用餐场地,也可以点餐等送餐上门。”
“休息,娱乐,用餐,这里是最节省时间的休闲度假地点……如果在洛海可以上邮轮,渝江没有,只能来这里。”
温砚喃喃:“这一晚上得多少钱?”
谢不辞问:“你想帮我管钱了吗?”
温砚:“……不要。”
近七十平的套房面积,推门进去就是一片花海,迷你吧摆着各种饮料酒水小甜品,豪华圆床上铺着花瓣,浅蓝色灯调,桌上摆着造型精致漂亮的香薰蜡烛。
往右看,浴室里摆着宽敞的双人按摩浴缸,往前走,另一侧被遮挡的设施映入眼中,水床,摇动座椅,造型奇特的沙发……温砚还看到铜架上挂着束好的皮绳。
脚步顿住,温砚下意识后退,后背轻撞进柔软怀抱。
她扭头看向谢不辞:“那个,我们不在这儿过夜对吧?睡衣和内衣都没拿,洗漱用品也没拿,我不习惯用酒店的。”
这么多东西她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用,又要裸考吗?什么都不懂很丢脸啊!
谢不辞放下书包,拉开拉链,依次从内拿出温砚说的东西,鼓囊囊的书包慢慢瘪下去。
往外拿出浴巾时,温砚听见药片撞击药瓶的细碎声音,小药瓶被浴巾带出来,在铺着玫瑰花瓣的床上滚了几圈。
温砚眼疾手快抓住药瓶:“……谢不辞,这是什么?”
谢不辞动作顿了顿,把手里的书包放下,坐在床上,两手规规矩矩搭在大腿,一本正经回答:“这是药。”
温砚:“我还不知道这是药吗?我是问你怎么还有这种药!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吃药吗?你居然还带过来了!”
谢不辞慢吞吞开口:“可能是没注意,无意,夹带。这种药没有危害,只是助兴,有检测报告为证。你讨厌药,我不会让你吃,你不给我吃,我也不会吃,所以,别生气。”
这是害怕她会生气,所以连下药,都只给自己下的谢不辞。
温砚语气加重:“总之,药不要乱吃,谁也不能吃!”
谢不辞哦了一声,看上去居然还有点失落:“那今晚,可以留在这吗?”
温砚:“谢不辞,你的约会安排就是做。爱啊?”
“游乐场,电影院……只要有外人在场,就不能和你拥抱,那样的约会,不喜欢。”
“可以不做,可以不接吻,”谢不辞垂下眸子,声音低了些:“只想可以和你随时拥抱……什么都不干,只拥抱就可以。”
第73章 我就,把你关起来。
拥抱。
只是拥抱,就可以。
谢不辞的选择有很多,可她对除温砚以外的任何活动都不感兴趣。
如果不是家里有人,如果不是连接触都要小心翼翼,谢不辞不会想出门约会。在家跟温砚相处,比任何娱乐方式都更让她期待。
温砚问:“认真的?只拥抱就可以?”
谢不辞抬眸看她,仍旧是规规矩矩的坐姿,轻轻一点头:“真的。”
温砚垂眸看她两秒,心软松口:“拥抱可以。”
“接吻也可以。”
“做。爱,也可以。”
谢不辞的眸子一点一点睁大,看着让人很想亲一下,温砚忍住,伸手盖住谢不辞眼睛,轻轻一推:“但是吃药,不可以。”
谢不辞很配合,顺着她没用力的力度倒在床上,她仰躺了两秒,伸手解开自己衣领往下的两粒扣子,露出脖颈与锁骨,而后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眸子看着温砚。
“剩下的我脱,还是你来?”
温砚:“……不要白日宣淫,我是说可以做但也不能现在做!”
谢不辞:“……好,吧。”
这个姿势说话实在太奇怪,温砚伸手把谢不辞拉起来:“你带药过来干什么?别说什么不小心夹带,说实话。”
谢不辞被她拉起来,又故意撞进温砚怀里,顺势抱住温砚的腰,脑袋埋在她胸口,老实回答:“上次喝药,你绑我,我在抖,在忍时,你的眼睛移不开……你喜欢看我那样,我看出来了。”
温砚按住谢不辞脑袋把人推开,嘴硬:“……我没有,我那只是怕你出事,怕,怕你喝了那个药有什么危险的副作用!”
谢不辞哦了一声,看着没信:“好的,谢谢你。药没有副作用,你喜欢看,我可以吃。”
温砚:“……不能乱吃药!你把这五个字给我抄一百遍去!抄不完别想亲亲抱抱!”
谢不辞:“……”
温砚说抄不完不让亲亲抱抱,就真的不许她靠近,谢不辞木着脸跟前台打了电话,让人把纸笔送上来,坐到造型奇特的弯桌旁抄字。
温砚趴在床上拿着手机偷偷搜这家酒店,没找到订房的地方,却搜到了房间价格。
看到价格时温砚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渝江只能算个二线城市,不是旅游城市,温砚知道国庆期间酒店价格会涨,却也没想到,价格居然能涨到一晚上三千!
三千啊!那是三千!够几个月房租,够她以前一个月工资了!
“谢不辞…谢不辞…谢不辞…你怎么这么败家?三千一晚上啊!三千!”
谢不辞抄着不能乱吃药,心平气和回复:“钱给你,你又不收,在我手里就是会这样花。”
温砚躺在床上,狠狠闭了闭眼。
三千,三千,谢不辞一件衣服,一根笔而已,连一条围巾都比这贵,这就是谢不辞的消费……好!败!家!
这酒店里的设施,房间里的东西,不全用一遍都觉得血亏!
温砚睁开眼,猛坐起来,一寸寸扫过房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设施,挨个上网搜用法。
不!能!亏!本!
*
酒店里做过一晚,谢不辞难得老实下来,裹得严严实实跟温砚回家,睡了两天素觉。
第四天,谢不辞身上印子都还没消全,温砚又见她晚上拿手机偷偷订房间,被温砚按着取消了预定。
她宁愿把设施买到家里,起码能多用几次,比酒店不知道便宜多少!
黏黏糊糊过了六天,温砚跟谢不辞回到洛海,度过最后一晚荤觉,第二天一早又要开始各自的学习工作。
照常吃完早饭,温砚拿钥匙下楼送谢不辞上班,到了楼下停车点,却见自己原本停电动车的地方,停着辆崭新的小电摩。
驾驶座与后排座位相连的小电摩。
“这谁的电摩,怎么停咱们停车的地方了?咱们的车子呢?”
谢不辞默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温砚。
温砚:“……”
她看看谢不辞手里的钥匙,又看看那辆电摩,语气迟疑:“你新买的?上一辆不也刚买没多久吗?怎么突然换新的了?”
谢不辞面不改色:“上一辆,被偷了。”
温砚指指斜上方:“监控就在那。”
这可是她精挑细选的停车位置,小偷都不敢在监控底下偷。
“被助理偷走骑了,所以换了新的……”可能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谢不辞转移话题催促:“温砚,上班要迟到了,快走。”
“你助理知道你这么给她甩黑锅吗?”温砚一边嘀咕一边拿钥匙,把电摩推出来。
等谢不辞坐上来,贴着她抱住腰,温砚才明白谢不辞为什么要把电动车换成电摩。
心下好笑,温砚叫了她一声:“怎么着,抱得舒服吗?”
谢不辞脸颊埋在温砚后背,闷闷应了一声。
把谢不辞一路送到公司,温砚把车子停在监控底下回家。
那几天假日谢不辞贴得太紧,她荒废了几天学习,现在谢不辞重新开始工作,温砚总算又有了空余时间。
进门回家后,她回到房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发了会儿呆。
在跟谢不辞重逢前,不打算动用那张银行卡的情况下,继续读研读博跟直接就业相比,温砚原本更倾向于后者。
考研对她来说不难,她原本准备大四先进大厂工作,亲身体验工作内容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读研读博……她从来都不喜欢学习,长年累月的学习,确实会消磨掉耐心,让人感到疲倦。
继续学习,跟到职场打拼相比,温砚更期待后者……可她又遇到谢不辞了,她又和谢不辞重新,再一次,走到一起了。
她又要重新面临几年间,想过无数次的那个问题。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和谢不辞拥有未来?
从前的她有什么呢?她没有人脉,没有财富积累,当时甚至连学历都没有,她除了能吃苦,脑子不算笨,就只剩一张不错的,据说可以去娱乐圈闯荡的脸。
依靠什么捷径获得成功,就容易被什么摧毁。
她有自知之明,她没好看到能惊艳所有人,也没触动人心的演技……何况在娱乐圈想要毁掉一个人太过容易,许镜心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只需要把她是同性恋的事公之于众,她的努力就会毁于一旦。
不只是事业,同样包括后半生,这是一条绝对不能触碰的道路。
创业?投资?做生意?别说她没有资本人脉,也没什么惊人的创造力和天赋,贸然闯进商圈,不用许镜心动手,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更遑论发展到足以和许镜心抗衡的地步。
她最大的天赋就是能吃苦,能吃比别人更多的苦,扛住别人扛不住的高压……还有一个不算笨的脑子。
学习,向上考,是她这种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想往上爬,最稳妥、最扎实的路径。
可单单靠学习,要用多久,才能走到不必畏惧许镜心的地步呢?
十年?十五年?二十年?
她要不停歇地向前奔跑,跑过时间,烧着命似的学,或许十年十五年后,才能握住一线生机。
那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可她要是停步原地,那条并不好走的路,也会迅速崩塌,直至真正无路可走。
其实也没那么悲哀,尽管难走,那也同样是她想过的,犹豫过的,因为追求安逸而短暂放弃过的道路……重新回到这条路上,只要逼一逼自己,她同样能更快地掌握自己想要的人生。
或许,这也是命运的推动,要她走向更好,更高的人生。
上月中旬,温砚申请了直博。
托谢不辞的福,有导师尽心帮助,温砚很轻易拿到两份专家推荐信。
个人陈述、研究计划书,英语水平证明,发表论文,获奖证书专家推荐信……这些申请材料她早就准备过,只需要提交就可以。
面试申请截止后的第二周,前两天,温砚收到了月中的面试通知,面试时间在一周后……温砚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谢不辞。
直博后她肯定会陷进繁杂的课程学习,研究工作里,实验室和论文会填满她的生活,忙碌起来或许连休息时间都腾不出,更别提和谢不辞见面。
谢不辞会支持吗?当然不可能,谢不辞恨不得上班时都把她拴在身上,怎么可能忍受她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偏激一点,说不定还会给她的面试创造点麻烦波折。
该怎么说服谢不辞?这个问题在脑袋里转来转去,却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温砚暂时没告诉谢不辞,打算先瞒着,起码瞒到面试结束,最好瞒到结果出来再告诉谢不辞。
或许是做了隐瞒的事,温砚这些天对谢不辞态度放纵不少,她们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等到第二周面试结束,温砚才松了口气。
面试结果一周后会公布,温砚其实心里觉得十拿九稳,但还是忍着没表露出什么情绪,怕露出马脚被谢不辞发现。
学总不能不上,先把录取资格拿到手,到时候再想办法让谢不辞接受……听起来她好像那种渣女,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名气,地位,财富,都可以成为让许镜心投鼠忌器的武器。不想谢不辞独自努力支撑,她唯一能走的路,也只有学习。
完成面试,也算结束一件大任务,温砚下午没继续学习,而是去市场买了不少食材,准备跟谢不辞一块儿涮个火锅。
在家把食材处理好,看着时间差不多,她骑上电摩去把谢不辞接回来。
今天的谢不辞兴致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抱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勒的温砚有点疼。
停到小区楼下,温砚撑着车子拍拍谢不辞手臂,回头看她,唇瓣在谢不辞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看你一路上都不开心,这是怎么了?工作遇到麻烦事了?”
谢不辞没有说话,松开抱着温砚的手臂,径自下车。
温砚锁好车,主动走过去牵住谢不辞的手跟她一块儿往电梯处走:“让你不开心的事能说给我听吗?不想说也没关系……跟你说点开心的,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火锅?今天下午我买了食材,回去就能吃上了。”
谢不辞盯着温砚和她交握的手,温砚牵上来时她本想甩开的,可是手好像不听使唤,被牵住之后,就做不出甩开温砚的事了。
她怎么能甩开温砚呢?她这辈子都没办法甩开温砚……她恨不得跟温砚化成一团,可温砚从不会这么想。
温砚总想离开她,总想和她保持距离,总是能保持,那令人讨厌的,冷静。
要是感情可以分割就好了,把她源源不断溢出去的感情灌进温砚身体里,温砚是不是就也会爱她了?
温砚口干舌燥说了一路,还挤干净了脑袋里为数不多的冷笑话,都没能把谢不辞逗笑,推门进家,等谢不辞进来,她把门关住锁上,终于听见谢不辞开口,说了下午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你今天很开心。”
温砚转身刚要开口,下一刻听清谢不辞说的,倏然僵在原地。
“这么开心,是因为,去参加面试了?”
温砚脑袋空了两秒,干巴巴说了句:“什么?”
“你要和我装傻吗?”谢不辞站在她面前,手掌贴着温砚腰侧向后圈住,缓缓交叉收紧,稍稍仰头,唇瓣贴着温砚耳侧:“直博生,面试。”
温砚:“……你怎么知道的?”
谢不辞没有回答。
温砚安静两秒,开口解释:“不是想瞒你,那时候只交了申请资料,初审还没过,都不知道能不能进面试,要是最后没进面,或者面试了没通过,那说出来多丢脸嘛……不过我本来准备今天告诉你的,今天刚面试结束,我还准备了火锅,我准备吃火锅的时候告诉你的。”
谢不辞仍旧没有说话。
不知道能不能进面试?凭温砚的履历,怎么可能初审就被刷下来?
温砚明明,只是不想告诉她。
不想告诉她,为什么?因为觉得她会阻挠?因为害怕她从中作梗?
……她确实想,她确实会。
不只是因为许镜心,她同样不想温砚飞得太高……不想温砚飞得太高,飞到她难以抓住,不能掌控的地方。
她想温砚就待在她身边,不要工作,最好连学也不要上,门也不要出,哪里都不要去,谁也不要见……她想温砚除了她以外,不要接触任何人。
她想温砚能像她看温砚一样,一直看着她,只看着她,只在乎她……她想温砚睁开眼时,眼里只能看见她,闭上眼睛,脑袋里只能想她。
她想温砚的心里,眼里,都只能容得下,看得见她一个。
长久的沉默里,温砚也逐渐感受到不安,她主动回抱住谢不辞,试图说些什么打破这样冷凝的局面:“谢不辞……”
“不要直博,”谢不辞打断温砚的话,语气很轻:“不可以离开我。”
“没想离开你,”温砚轻拍她后背,放缓语气安抚:“谢不辞,我没想离开你,不然我可以申请其他大学的直博生不是吗?我没想离开你,不想和你异地,所以我选了洛大,留在洛海。”
“只是会忙一点,到时候可能没时间送你上下班,但我们还能住在一起。虽然相处时间少一些,但我们还每天住在一起,每天都能见面,依然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其实跟现在没什么差别……”
“你骗人。”
谢不辞轻声道:“到时候会很忙,你会顾不上我,晚上回来的很晚,哪怕在家,和我说话也会分心,就像从前一样……不要去读博,你会很累,学习生活很累,压力很大,温砚,我不想你那么累,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温砚,你不需要那么累。”
她脸颊贴着温砚侧脸,轻轻蹭动:“温砚,只要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许镜心会放纵你跟我接触多久?谢不辞,我们虚岁已经二十四了,许镜心只有你一个继承人,她不会放任你跟我在一起太久,可能再过一年,两年,她……”
“我说过,一切交给我,”谢不辞打断温砚的话,圈在温砚腰后的手臂逐渐收紧,语气加重:“一切交给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只需要每天在家,陪着我。”
温砚:“可我不想等着,不想做那个永远只能等在原地的人……谢不辞,我也不想你那么累,不想所有关于未来的希望,全都压在你一个人肩上。”
“我不觉得累。”
“我不觉得累,温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觉得累……你能给我动力,见到你,我就不觉得累了。见不到你,我才会觉得痛苦难过,别让我那么难受,温砚。”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努力,你只要陪着我就好,所有麻烦,一切问题,我都会解决……你是不信任我吗?你是不相信我能做到吗?”
“我相信,我信任,可……”
谢不辞揽在温砚腰间的手抬起,按在温砚肩膀上,用力把温砚抵在门上:“可是什么?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你只要什么都不做!”
这是这些日子里谢不辞第一次,用这样激烈的语气跟她说话,温砚后背抵着冰冷房门,想说的话一时被堵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谢不辞按在温砚肩上的手轻轻颤抖着,她努力平复情绪,竭力控制着放缓声音,语气低下去:“对不起……就当是为了我,温砚,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妥协一次?
她的唇瓣轻颤,眼泪从眸子里滚下来,擦过脸颊,砸在地上。
“你明明说,喜欢我,爱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妥协……那些话,又是在骗我吗?”
温砚抬手,轻轻擦掉谢不辞脸上的泪,可谢不辞的眼泪太多了,一颗接着一颗滚,一滴接着一滴砸。
“别哭……不是骗你,谢不辞,不是骗你。”
“喜欢你,爱你,是真的,不是骗你。”
“从前我打算大四离开洛海,直接去大厂实习……现在为了和你在一起,为了留在洛海,我选了另一条路,谢不辞,因为不想离开你,我妥协过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都有自己想要的人生,都有自己要走的,该走的路。不管有没有其他因素,我都会走下去……因为你,我选了另一条路。”
温砚捧住她侧脸,低头亲了亲她沾着泪的眸:“那条路上有你,谢不辞,我的未来里有你,我保证,这条路必将通向你,必将通向我们的未来。”
谢不辞哑着声音:“你说的未来,太远了。”
又是,又是要牺牲现在换取的未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忙起来的未来也远呢,还有一年,等真到那时候,你会发现没想象中那么难熬,没那么可怕……我人在洛海,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比离开洛海去工作好多了不是吗?没什么好怕的,谢不辞。”
谢不辞:“即便面试,也不一定能通过。”
温砚轻轻掐了下谢不辞脸颊:“我知道我能被录取,所以,别做多余的事,谢不辞。”
“我,你,我们,都是在为未来努力,我们不是渐行渐远,我们是越走越近,每过去一天,离我们能无所顾忌在一起的日子,就更近一步。”
温砚指尖在谢不辞眼尾轻蹭:“离我们结婚的日子,也更近一步。”
谢不辞眸子颤了颤。
“所以不要哭了,”温砚捧着她脸颊,唇瓣擦过谢不辞鼻梁,落在谢不辞沾着泪的唇瓣上,轻轻一贴:“你尝起来是苦的。”
等温砚的唇瓣离开,谢不辞才侧过脸:“你故意的,你总觉得自己一定有办法让我妥协,所以不和我商量,不提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会等到录取结果出来,然后才告诉我,是吗?”
“今天就打算告诉你面试结束了,”温砚死不承认,她下巴微抬,示意谢不辞去看桌子:“喏,为了告诉你,我专门准备了火……嘶!”
尖锐的疼痛从脖颈处蔓延,谢不辞的牙齿深陷进温砚颈侧皮肉,温砚抬手按住谢不辞后脑,想揪着谢不辞头发拉开,手掌覆上去,却揪不下去。
就谢不辞这力道,她脖子上说不定一会就要见血……就当是出出血让谢不辞消气吧。
她曾经给谢不辞留过一个印子,现在轮到谢不辞把戳盖回她身上了,也算有来有往……真疼啊,她咬谢不辞的时候,谢不辞也是这么疼吗?
温砚控制着呼吸,覆在谢不辞后脑上的手掌下落,搭在谢不辞后颈轻拍两下:
“差不多行了,离读博还有一年,你要咬到那时候吗?我都没计较你监视我调查我的事对不嘶……你咬的我好疼啊,谢不辞。”
谢不辞放松了力度,唇瓣却仍旧贴在她咬出的牙印上,声音发闷,很轻:“讨厌你。”
温砚问:“亲亲能不能加点好感度?”
谢不辞不说话。
温砚再问:“做。爱呢?你说的,爱能做出来,对吧?”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仍旧不说话。
温砚轻叹,用力回抱谢不辞,唇瓣在她颈侧轻吻:“那拥抱,可以吗?”
谢不辞手指用力按着温砚后背,低低开口:“温砚,你如果想离开,我就,把你关起来。”
“好,关,让你关,”温砚随口应和,哄孩子似的拍她后背:“所以能不能加加好感度?不要讨厌我。”
谢不辞额头用力压在温砚颈侧,嗅着温砚身上的气息垂眸,淡淡应了一声。
温砚同意了。
所以,以后被关起来,也不能怪她。
第74章 你受得了吗?
十月下旬出了面试结果,温砚顺利通过复试,选定导师后,又选修了部分研究生课程。
这部分课程内容她早就自学过,应付起来不算麻烦,只是博导偶尔会叫她去开组会,还让她十一月中旬提前进组跟项目适应。
忙碌的生活来得比想象中更快,等进组后,温砚就没办法在晚上接谢不辞回家,没办法跟她一起吃饭……即便现在还没进组,温砚偶尔也会缺席晚饭。
学校到家骑电车要四十分钟,家到公司也要十几分钟,学校到公司更远,骑电车要将近一小时。
早一些,她在学校待到下午六点,晚一些,她要待到晚上七八点,等以后进组时间只会更晚……即便最早的离校时间,她也没办法去接谢不辞。
好在现在的课程集中在下午,温砚上午还能陪着谢不辞。
只是早上出门送谢不辞上班,回家,来回是半个多小时。学习一会中午做饭,再去接谢不辞下班回来,又是半个多小时。
吃过午饭休息不了多久,她又得抓紧时间送谢不辞去公司,把谢不辞送到公司,她要骑将近一小时的时程到学校,奔波一个半小时,学习到下午或晚上,再骑四十多分钟回家。
算上间隙时间,每天都要在路上奔波将近四小时,只坚持过一周,温砚就有点吃不消了。
她的学习时间没办法聚焦专注,好像从早到晚都在路上掐着时间跑,一天折返数次奔波,感觉比从早到晚学习都疲惫得多。
结束一天的课程回家,温砚站在家门口搓了搓脸,尽力把疲惫从脸上赶跑,揉出一个笑容来,才用钥匙开门进去。
谢不辞恰好从厨房里走出,手里端着白粥,放到餐桌上。
温砚把背包放到沙发上,在玄关处换了拖鞋:“你怎么还做饭了?不是说今天等我回来给你做吗?”
谢不辞:“饿的有点胃痛,等不了那么久了。”
温砚动作一顿,心里不太是滋味:“下次中午我多做点饭,吃前先单独盛一小份出来,你回来要是很饿,就先热点中午的饭垫垫肚子。”
“没关系,我可以做饭,本来就说好了和你一起做饭,”谢不辞走过去抱住温砚,下巴压在温砚肩膀上:“你来不及做,那换我来也一样。”
温砚不知道该说什么,做饭的事本来就该她做,伴侣在生活中肯定要互帮互助,她住着谢不辞租的房子,骑着谢不辞买的车,日常开销,家里用品都是谢不辞出钱让助理采购,那她当然应该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
可实际上她做饭时谢不辞一直在帮她打下手,准备食材,准确来说饭还是谢不辞跟她一起做的。
温砚心中五味杂陈,她把谢不辞按在餐桌前的座位上:“不是说饿的胃痛吗?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我去炒个菜……你想吃什么菜?”
她边说边往厨房走,进去却看见台面上放着盘炒好,已经被装在盘里的土豆丝。
谢不辞没动位置,指尖在桌面轻扣两下:“端过来吧,我按照你炒菜方法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每次她炒菜时,谢不辞都会站在一旁盯着,能看会也不奇怪。温砚先在水槽处洗了个手,拿纸巾擦干,端上土豆丝出去。
这盘土豆丝卖相不错,味道居然也很好,温砚没想到谢不辞第一次做饭,居然就能做得这么好吃。
“味道很好,感觉比我做的都好吃,第一次炒菜就能炒这么好吃,你很厉害嘛谢不辞!”
谢不辞坐姿端正,脊背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很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只是低头喝粥时,唇瓣没忍住轻轻弯起。
吃完饭,温砚洗了碗筷,谢不辞做完饭就把案板灶台都收拾干净了,温砚洗过碗筷也不用怎么收拾,四处看了一圈儿,瞧着垃圾桶里差不多快满了,提着垃圾袋提手拉出来,却忽然闻到股有点奇怪的味道。
她撑着提手抖了下,盖在最上方的卫生纸被颠到一边,藏在下面的明显能看出是土豆丝,再往下还掺杂着一小片黑漆漆干瘪不明条状物。
温砚把垃圾袋系好放到门外,回来洗了手,又打开冰箱。
……她记得昨天才买了八个土豆,今天冰箱里就剩四个了。
谢不辞这一顿炒了四个?那盘土豆是两个的量,另外两个谢不辞是做实验用了?炒了一次还是两次?不知道,总之最后都进了垃圾袋没错。
温砚本想跟谢不辞点点这两个失踪的土豆,只是她实在有*点疲惫,再加上还要抓紧看课题组和博导的英文文章,了解研究方向,也就没时间再谈两个土豆的事了。
谢不辞已经洗漱过,现在正在书房加班处理工作,温砚去卫生间洗漱完,总算清醒了些,把笔记本电脑抱过去坐到书桌旁,开始学习。
学习起来,时间的流速仿佛都被加快,温砚盯着屏幕,看久了眼睛有点干涩发胀,她闭上眼一边做眼保健操,一边在脑内继续分析方才看的文章内容。
咚——
很轻的一声响落下,震动通过桌面传递给温砚,温砚下意识睁开眼,看见面前一杯刚放下的温水,杯内的水面还在轻荡。
谢不辞收回手,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轻轻放在桌面上。
“温砚,你看上去很累。”
尽管尽力掩饰,温砚的疲惫还是显眼到能被轻易看出,她早就看出了温砚的疲惫,只是默不作声忍到现在才问出。
让温砚累一点,再累一点……等到温砚觉得痛苦,觉得难受,是不是就会放弃坚持,乖乖回到她身边?
温砚回她:“也还好,再习惯一段时间就好了。”
其实主要还是路上来回奔波时间太长,加深了疲惫感,但她不敢顺着谢不辞的话往下,她只要附和说自己现在累,谢不辞下一句八成是让她放弃读博,乖乖在家待着。
谢不辞靠着桌面,稍稍俯身凑近,手指落在温砚眉骨和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累了,就不要继续了,你不需要那么累温砚,我不想你那么累。”
“你本可以不用来回奔波,只要每天在家待着,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可以……你可以轻轻松松的,不用这么累,不用这么努力。”
只要乖乖在家待着等谢不辞回来,听起来多简单?
“可人这辈子,总该自己丈量一下从现在通往未来的路,哪能天天想着躺平,靠别人,得过且过呢?”
温砚开玩笑:“谢不辞,你是把我当小鸟,还是当包养小情。人呢?”
“……不是笼中鸟,不是包。养,你是自由的。”
谢不辞说违心的话:“我不会禁锢你,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你可以出门,可以社交,可以去散步,培养兴趣爱好……也可以去跳广场舞,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温砚,你是自由的,我没有禁锢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只会陪着你……妥协让步的,从来都是我,不是吗?”
“我不想让你读博,不想你天天去学校,我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闭上眼能触碰你,睁开眼能看到你……如果我把你当成笼子里的鸟,把你当成被包养的情人,我应该强硬要求你退学,随时随地陪着我,满足我的一切想法。”
“可我没做,你想读博,我没有阻挠,你不能接我下班,不能陪我一起做饭吃饭,你要学习,所以违背了我们之间一个又一个的约定……错的是你,可我什么都没做,没有惩罚你,没有不顾你的意愿,做会让你生气的事。”
谢不辞本可以抓着她失约的行径责怪她,指责她,让她愧疚,让她作出补偿,要求她妥协……可谢不辞什么都没干,即便饿到胃痛,也只是自己做饭,还做了她的那份。
温砚放缓语气:“不是指责你…是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做的很好,谢不辞,你做得很好。我现在在做的,也是我想做的事,我们不需要改变什么,维持现状就很好。”
“改变?维持现状?你还是觉得,我要做什么,会做什么,”谢不辞说:“你还是觉得我想禁锢你,所以让我什么都不要做……可明明是你把我关起来,栓起来的。”
“你让我离不开你,放不下你,没有你就会觉得痛苦难过。”她握着温砚的手背,牵着温砚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轻声道:“你在这里套了缰绳,你能掌控我的喜怒哀乐……”
落在谢不辞脖颈上的手被牵引着下滑,按在心口:“刀柄,也在你手里。所有,一切,都在你手里,温砚,是你把我关起来的。”
温砚想抽回手,却被谢不辞用力按住,她轻叹一口气,翻过手屈指,叩门一般在谢不辞胸口轻敲两下:“谢不辞,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想你变成这样,不想栓着你,也不想把你关起来,更不想让你把所有情绪寄托在我身上……”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如果谢不辞足够冷静,足够理智,或许分开就不会那么痛苦,或许她也不会放不下……如果谢不辞足够冷静理智,她们不会再重逢。
即便重逢,应该也只当做熟悉的陌生人,匆匆一瞥后各奔前程。
她想谢不辞冷静理智,爱得自私一点,谨慎一点,收敛一点。可一想到这种假设的结果,是她们再不会交集的未来,她就没办法真心实意期盼谢不辞变成那样。
谢不辞的感情太炽热疯狂,孤注一掷不留退路,将她看做生命的全部,人生的目标与终点……谢不辞把她看的太重,所以注定分别,亦或短暂分离时,都会被痛苦难过吞没。
谢不辞爱得越深,就越容易被刺伤,可也正是因为谢不辞毫无保留,近乎偏执的爱,她们才能重新走到一起。
“可是我想,”谢不辞轻声道:“可是我想,温砚,只有这样你才会心安,我推给你十分的爱,你才敢谨慎,吝啬地回我一分。”
“你可以多爱我一点,你不是被关在笼中的鸟……我才是。”
温砚声音都变得干涩:“谢不辞,你不该被谁关着。”
谢不辞说:“可我心甘情愿被你关着。”
生命那样无趣,无趣到令人厌烦,是温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让她尝到活着的滋味。是温砚,让她的生命延展,触及到生活。
她把温砚关起来,她拥有温砚。
温砚把她关起来,她被温砚拥有。
拥有和被拥有,都能让她觉得,她在活着。
温砚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有满口正确的大道理,可正如谢不辞所说,谢不辞要的、选的,从来都不是正确。
当正确都不能作为劝导依据,她还能靠什么说服谢不辞呢?
温砚只能转移话题:“已经快到你生日了……你妈会给你办宴会什么的吗?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或安排吗?”
从前生日,许镜心也只是让人给她准备个蛋糕,在平昌别墅待着的那些年,甚至鲜少和她见面。
这个在别人眼中特殊的,需要家人朋友陪伴庆贺的日子,只是一遍又一遍提醒谢不辞,她不重要,她没人在乎。
生日在谢不辞的眼中,只由一块蛋糕,和一些记不住脸、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送来的礼物构成……是温砚让这一天变得特殊。
是温砚,把她从十八岁的将亡之日拉出,引她去另一条未来。
谢不辞垂眸,回答:“只是寻常生日,她不会管……没有安排,要上班,但可以请假。”
温砚心想谢不辞都是总经理了,请个假给自己过生日有什么不行的!
“那你想怎么过生日?”
谢不辞站直,坐到温砚腿上,抱住温砚,侧脸枕在她肩膀上:“不想出去,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一整天。”
不想出门,不想去有人的地方,只要在家里,跟温砚一起,可以随时拥抱,接吻,就可以。
她不想去任何地方,消磨本该可以跟温砚亲密相处的时间。
“哪都不去?那很没有仪式感啊,”温砚拍拍谢不辞后背:“你过生日怎么能这么简单潦草呢?”
温砚过生日也不追求什么仪式感,孙何婷基本每年都在她生日时给她买蛋糕吃,但上了大学离开家,也就没人给她买蛋糕,过生日了。
她自己也不会买蛋糕,生日的时候去吃碗面条,就算过了生日……她可以这么过,但谢不辞怎么能这么潦草呢?
谢不辞成年生日都是在邮轮上办的,现在过生日,怎么能只在家待着,哪也不去呢?
“可那是我想要的,”谢不辞闭上眼睛:“不需要仪式感,不需要什么其他的……你在就好。”
“就这样抱着,抱一天,也很好。”
“那是不是太简单了?”温砚将下巴轻轻抵在谢不辞颈侧,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她后背:“这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想怎么过,都可以说出来,告诉我。”
谢不辞坐直,眸子盯住温砚:“我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温砚谨慎回答:“想要什么先说来听听,总得在我能力范围内吧?”
“你能做到,”谢不辞说:“我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你不要继续读博,留下来,每天都陪着我,你能做到。”
温砚:“……这个不行,换一个。”
谢不辞:“可这就是最想要的礼物,没有更想要的,也没有想要的。”
“那我就自己想送你的礼物了,”温砚终结礼物话题:“然后,你想怎么过生日?不是说在家过?想在家怎么过?总不能真的亲亲抱抱一天吧?”
谢不辞安静看她半晌,稍稍泄气似的趴回温砚身上,语气低下去:“温砚,你做坏事吧。”
“对我做过分的,不能轻易原谅的坏事。”
做坏事?温砚瞬间想到国庆假期里,她跟谢不辞在酒店度过的没羞没燥的那晚……那是很坏了,明明没吃药,谢不辞反应比吃药都烈。
温砚语气迟疑:“你受得了吗?”
谢不辞靠在她肩头,弯起唇角:“受得了。”
犯错,做坏事,做不能轻易原谅的事……哪怕想逃跑,想离开她,也没关系。
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温砚关起来。
希望温砚,也能受得了。
*
敲定了谢不辞生日那天的日程计划,温砚拿出一部分积蓄,比对着记忆里的那些设施,开始在网上采购。
谢不辞说要在家过,在家确实比在外面酒店靠谱的多,何况外面酒店那么贵,开一晚上都够把设施买回来了。
反正她们两个现在每天都一起睡觉,另一个卧室已经闲置下来,把里面的东西挪一挪,也摆得下这些东西。
温砚到处对比,耗费三天买下所有设施,花了一笔不小的钱,而后思考该给谢不辞送什么礼物。
她这辈子只给孙何婷跟温纸墨送过生日礼物,大学后只把宿舍当固定床位,跟几个舍友交流不深,自己生日没跟她们说过,也没参与过她们的生日。
送妈妈的礼物好挑,她缺什么,舍不得买什么,就送什么。送温纸墨的礼物也好选,送跟学习有关的东西,或者小首饰,漂亮衣服。
可这些东西送给谢不辞,总觉得差点感情,谢不辞不缺衣服首饰,也不缺钱,最后还是要落在心意上。
自思来想去,温砚决定亲手画设计图,去打一套对戒。
谢不辞对结婚念念不忘,送对戒,虽然不是结婚戒指,但谢不辞肯定也会喜欢。
画了两天图,温砚才终于敲定最终设计。等组会结束,她把画在白纸上的图案折好揣进兜里,收拾好东西离开。
大她一级的师兄追出来,笑嘻嘻想拍温砚肩膀,被温砚躲开了。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假装是胳膊疼甩甩手,而后轻咳一声:“师妹,我看开组会的时候你一直在写写画画,是在记建议笔记吗?整理成文档了发我一份呗!”
温砚垂眸看着手机,语气冷淡:“没有笔记,你去问别人。”
谢不辞跟她发了消息,说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前的广场上等她,温砚回了个消息,把手机收好,插上车钥匙往大学生活动中心骑。
师兄也赶忙骑上电车,紧跟在她身后:“师妹你骑那么快干嘛?你是准备去吃饭吗?一个人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温砚假装听不见,一路骑到大学生活动中心,见谢不辞靠着车,正在低头看手机。
谢不辞开了车?
温砚骑过去,在她旁边停下:“谢不辞!”
谢不辞抬头看见温砚,把手机收进口袋,应了一声:“温砚,锁好车子,上车,带你回家。”
温砚问:“你怎么开了车来?”
谢不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不远处又追来个骑电车的,停在温砚旁边:“师妹!你车速真快!你在这儿停是等我呢?唉,这位美女是谁啊?我去!这车很贵的!这是你朋友吗师妹?不介绍认识认识?”
谢不辞目光轻轻扫过那人,又重新落回温砚身上:“温砚,不要浪费时间,上车。”
温砚把车子锁在一边,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
车门关上,将外面的声音一并阻隔,温砚松了口气,偷窥着谢不辞脸色:“外边那个是博导学生……我跟他不熟。”
谢不辞把车开出广场,淡淡开口:“我还不至于,自卑到那种地步。”
温砚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她回想了一下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口口声声别人处处比不上她,还因为假女朋友的身份破防。
……当然,心里想的这话,打死她都不敢说出来。
“你怎么开车来了?电动车留在学校,我明天早上可没办法送你上班。”
谢不辞开口:“不用送。”
温砚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用?不用送你?”
谢不辞把车开出学校,往一公里外的小区走:“不用……我们搬家了。”
她本想拖到温砚累到受不了,要么放弃继续读博,要么来跟她谈交易。不接送她上班,不跟她一起吃饭,亦或换个离学校更近的住所……温砚有需求,想要她让步,她就可以提出条件。
可温砚,太倔了。
那样来回奔波的疲累生活,温砚一声不吭忍了这么久,看样子还要继续忍下去,谢不辞等不到她喊停了。
“怎么突然搬家了?”温砚愣了半晌,谢不辞已经把车开进小区:“……搬到这里了?学校旁边?谢不辞,你知道这儿离你公司有多远吗!”
她骑电动车得走快一个小时,开车不堵的情况下,也要半小时。
谢不辞:“以后不用你送我,我会自己开车上班。”
温砚:“这儿离你公司很远,搬到这儿干什么?”
谢不辞停好车,抬眸看她:“你说呢?”
怎么突然搬到这里?为什么搬到这里?她不知道吗?她其实知道,知道的。
温砚沉默几息:“谢不辞,没必要选这里,可以找个折中的地方,不然你每天上班会很累……”
“不会很累,我能适应,”谢不辞垂眸:“这段日子你明明适应不了,你很累,很累也不肯跟我说……我不会逼你退学,你说了,我会去想解决办法。”
“你不说,只自己扛……你故意,等我心疼。”
温砚:“不是……”
她真没那么想,也不想谢不辞以这种方式解决……学校到公司,路程太远了,搬家只不过是把她的路程麻烦,转移到谢不辞身上。
“我们就住原来的地方,你自己上班,我自己上学,好不好?”
“不好,”谢不辞开口:“我叫了搬家公司,收拾东西时,在我卧室看到很多快递。”
“那些快递,已经搬到新房子里。”
温砚瞬间反应过来那些快递里是什么东西,脸皮发烫:“那个……”
“早说你喜欢,”谢不辞面不改色:“新房子准备了专门的房间,今天乔迁新居,可以,试试。”
第75章 这是你的……求婚戒指。
新家比旧家还要大一些,房屋布局相似,只不过其中一个卧室里放了不少,不太能见光的东西。
大概谢不辞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能见光,所以把卧室的落地大窗户改了防窥玻璃,又装了很能遮光的厚重窗帘,窗帘一拉上,整个屋子都像到了深夜,光都透不进来。
温砚盯着架子上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些器械,陷入沉默:“……谢不辞,我记得这几样东西我没买过吧?”
她是买了不少东西,但铁架子上多出来的那些她真的没买啊!
谢不辞面不改色:“你没有买全,所以我帮你买全了,现在要试试吗?”
温砚拒绝:“不要白日宣淫!”
自从跟谢不辞在一起后,不要白日宣淫这几个字好像都快成她口头禅了。
谢不辞拉上厚重窗帘,房间里顿时一片昏暗,光暗交替,温砚的眼前短暂陷入一片黑暗。
视觉短暂丧失,触觉仿佛更加鲜明,微凉的柔软手臂擦过她颈侧环紧,唇瓣上落下轻飘飘的一吻,擦蹭着贴近温砚耳垂。
耳垂被裹进温热唇瓣,轻微刺痛传来,温砚被推着向后,后脚碰到什么柔软垫子,温砚身体一晃,骤然向后仰倒,跌进柔软水床。
晃荡着起伏间,谢不辞伏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声音贴着耳畔。
“天黑了。”
*
温砚跟谢不辞度过了没羞没燥的几天,房间里的东西暂时还没用完,但除了第一天搬到新家,之后也没用上了。
谢不辞通勤时间太久,没精力。温砚学习任务加重,同样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温砚仍旧坚强支棱,琢磨把谢不辞的生日礼物尽快落地。
她已经打定主意送戒指,但只送个银戒,哪怕是亲手打的,温砚也觉得这份礼物有点太简单,于是决定再买颗宝石镶嵌上去。
谢不辞其实没什么明确的颜色偏好,但相对于其他颜色来说,蓝色,应该是谢不辞更喜欢、习惯的颜色。她记得以前谢不辞穿中式衬衫,上面的玉石扣子也是蓝色。
考虑到她送的礼物谢不辞八成会天天戴着,为了不让谢不辞被她送的戒指拉低格调,温砚再三寻摸过宝石品种,最终花九千多买了颗一克拉的矢车菊蓝宝石。
一克拉的宝石直径只有几毫米,捏在手里都小得可怜。
谢不辞当初送过她一条蓝宝石项链,价值十几万,现在这一克拉的蓝宝石也将近一万……温砚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小块三氧化二铝的刚玉族矿物,怎么就能卖出近万的高价。
谢不辞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谢不辞一定会喜欢,其实不管她送什么礼物,谢不辞都会喜欢,哪怕是路边几十块涂的石膏小猫,谢不辞不也走哪带哪吗?
她说那石膏小猫是崽崽,谢不辞就真把那石膏小猫当成崽崽,去哪里都带着,可重逢这么久,她都没再见到那只石膏小猫。
不止是那只石膏小猫,还有她曾经送谢不辞的围巾,同心结……她没在谢不辞身上见到过任何,她曾经送给谢不辞的东西。
温砚猜那些东西已经没了,谢不辞不会丢掉那些东西,应该是许镜心做的。
宝石到手,接下来就是做好戒指,她找了个银饰diy的手工店,网上搜教程,借店里的工具寻摸着做。
戒身用银线打了同心结,收线成结的加工过程需要反复退火,温砚尝试了好几次,才把戒身收成紧密漂亮的同心结。
第一个做得有些潦草,不太成功的戒指,她留着自己戴。第二个做得好些的,用来送谢不辞。
焊接,去杂质,打磨抛光,戒托制作完成,温砚才把放在盒子里的蓝宝石拿出来。
宝石是浓郁的深邃靛蓝色,内部细小丝状内含物,漫反射出朦胧天鹅绒般的柔和质感。
店主凑过来看,惊叹:“这宝石看着不便宜啊,得大几千吧?”
温砚含糊应了一声。
店主摇头叹气:“这么好的宝石你不送去店里加工?哪怕给我让我给你加工呢?你看你自己打的戒托,也能算不错吧,可还是糟蹋了这蓝宝石啊……”
温砚用钻石镊子把蓝宝石夹进去,用镶爪钳弯曲爪子牢牢固定住蓝宝石,嘴里反驳:“怎么能说糟蹋?我打的戒托跟店里买的戒托比,她肯定更喜欢我打的,既然是送礼物,收礼的人喜欢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店主:“谁不喜欢贵的,保值的东西啊?你送店里让人家专业的人去做,到时候转手卖都能多卖点钱,你这自己做的,到时候只能把宝石扣下来单卖了。”
温砚没吭声,仔细检查过确定戒指没什么问题,把两枚戒指放进原本装宝石的小盒里,付了钱离开。
嘴里说着谢不辞会更喜欢她亲手打的戒托,可听过店主的话,再重新看看成品,温砚心底又生出些忐忑。
……其实那店主说的也没错,尽管她练了好多次,最终打出来的也还算满意,但那也只是局限于“手工戒指”的范畴。
这么一颗死贵的蓝宝石镶在她做的戒托上,就像谢不辞穿她的五块钱地摊T恤,不适配,拉低格调。
回到家,温砚把小盒藏进书包。
虽然谢不辞不在家里到处翻找东西,但还是藏到书包里更安全,谢不辞很烦她的书包,都不想看到她背书包,温砚之前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谢不辞还会专门绕远些坐,避开书包……真的是很讨厌了。
今天谢不辞回来的有些晚,晚上十点半才到家,温砚估摸了一下时间,那谢不辞就是工作到快十点才下班。
帮谢不辞脱了大衣,温砚轻拍下靠在她怀里的谢不辞:“今天怎么工作到这么晚?”
谢不辞闭眼靠着温砚,回答:“处理明天的工作。”
即便提前处理了今天已知的明日工作,但明天还是会有新的工作……就像温砚断不掉的学习,接连不断,从不会消停结束。
好烦。
烦。
她的生活总要被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占据,阻碍她和温砚的相处。
翻涌的烦躁,也只有在闻到温砚身上气息时才能逐渐平复。
谢不辞脸颊贴着温砚颈侧,抱在温砚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她终于忍不住稍稍张口,咬在温砚颈间。
咬的不重,但温砚还是嘶了一声,轻拍谢不辞后背:“晚上没有吃饭吗?怎么回来就啃我。”
谢不辞咬着不放,温砚也没推开她,就这么静静等了几十秒,谢不辞终于缓缓松口,在她咬出的牙印上轻舔。
某种程度上,痒比疼还要难忍。起码温砚有点受不了谢不辞这么舔她,她按着谢不辞后衣领把人拽开,在谢不辞眉头皱起前,凑过去在她唇瓣上轻轻一亲。
“问你呢,到底吃饭没有?”
谢不辞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慢吞吞回答:“吃了……我去洗漱,洗漱完可以接吻,你想做吗?”
她有点累,但温砚想做的话,也可以做。
温砚把她往卫生间推:“你看着都快蔫了,还要做呢。早点洗漱完,今天我们早点睡觉。”
平常她会学到十一点再睡,但明天是谢不辞生日,今天干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好好给谢不辞过。
靠在门框边看谢不辞洗漱,温砚心想谢不辞人没瘦,但看着累的都没什么精气神了。
早上她们一同起床吃饭,谢不辞八点多去公司,中午十二点下班,回家路上拥堵,得花四五十分钟,回来匆匆吃个午饭,没有休息时间,又要赶着再回公司。
早晚还好些,就是中午太累太赶,温砚跟谢不辞提过好几次让她中午别回来,谢不辞都不听。
温砚旧话重提:“谢不辞,换个地方住吧?找个折中的地方住,或者中午别回来了,你回来咱们也相处不了多久,还那么赶……中午不能见面,我们也可以打视频,起码留出点休息时间,不然这样下去身体哪能吃得消?”
谢不辞对温砚说的话不发一言,贯彻装聋作哑方针,擦干脸上的水,拉着温砚往卧室走。
“洗漱完了,我们去睡觉。”
谢不辞是真的累了,回到卧室脱了衣服,套上睡衣就钻进被子里。
十一月中气温渐凉,她们现在睡觉盖的是厚被子,温砚觉得两个人盖一条被子容易着凉,之前总会铺两条,谢不辞不是把温砚的被子抱走,就是把自己的被子抱走。
反正要么温砚冷眼看她挨冻,要么温砚松口,同意跟她睡一条被子。
温砚当然没办法看她挨冻,经历几次就认命放弃,乖乖跟谢不辞盖一条被子抱着睡。
谢不辞工作累,温砚学习也累,借谢不辞生日由头可以休息一天,早上被生物钟叫醒后又继续睡回笼觉,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
温砚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萦绕不散的困意瞬间消散,爬起来换衣服,准备去做饭。
谢不辞早就醒了,温砚一动她就睁开了眼,看温砚起床,自己跟着一道起来。
温砚把她按回床上:“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饭快做好了叫你。”
谢不辞撑着床坐起来:“我跟你一起。”
温砚再把她按回床上:“你今天过生日呢,帮什么忙?坐着等吃就行。”
温砚踩着拖鞋哒哒哒出去了,等温砚出去,谢不辞才从床上坐起来,下床跟出去。
温砚正在卫生间撑着洗漱台刷牙,从镜子里看到谢不辞凑过来,漱漱口吐了下水:“不是说让你先休息么,怎么出来了?衣服也不穿,只穿睡衣也不怕冻着?赶紧回屋去。”
谢不辞慢吞吞挪到温砚身后,靠在温砚后背,手臂环住温砚的腰,慢慢闭上眼。
温砚抓紧刷完牙,漱完口,蛐蛐谢不辞:“你是树袋熊吗?睡觉都得挂我身上?”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谢不辞在床上躺着睡觉,那也是整个挂在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家里的床小,小时候她跟孙何婷,温纸墨,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乱动就会掉下去,摔的次数多了,温砚睡姿就老实了,躺下是什么样起来还是什么样。
谢不辞睡觉也不怎么动,老蜷着睡,身边有了温砚以后,就是蜷着嵌在温砚怀里睡。
……其实抱着还挺舒服的,谢不辞也不是每次都会抱着她勒那么紧,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贴着,偶尔做了噩梦,才会抱浮木一样紧紧抱着她,把她勒醒。
从谢不辞的睡觉状况,就能推断出她最近的精神状态。
尤其是谢不辞知道她要读博那几天,温砚半夜都被勒醒过,最近好了点,不勒她了,但也使劲儿贴着往她怀里钻。
谢不辞没说话,温砚躬身洗脸,把谢不辞给顶开了。
洗完脸擦干,一抬头就能看见镜子里臭着脸的谢不辞:“这可不怪我啊,你非要站我屁股后边呢。”
谢不辞拆了漱口水,漱口吐干净,拉住想走的温砚:“漱过口了,接吻。”
温砚:“你不饿吗?这都马上十一点了,再不做饭一点都……”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不知道亲了多久,谢不辞没力气后,她们终于暂时分开,温砚盯着脸色微红的谢不辞,没忍住低头又嘬了她一口。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的?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
她想着谢不辞要是上午下午生的,就让蛋糕提前送过来,在生辰点吃蛋糕。
谢不辞舔了舔唇瓣:“不知道。”
她没问过许镜心,许镜心也不会跟她说。
温砚:“没事,不知道就统一晚上过,反正在蛋糕上点蜡烛这种事,还是晚上做更有氛围感。”
谢不辞像是只听到后半句,稍稍抬眸:“晚上做?”
“……我是说晚上吃蛋糕点蜡烛!”
谢不辞哦了一声:“那晚上不做吗?”
“今天你生日,当然你说了算。”
谢不辞鼻尖蹭着温砚侧脸:“那现在做吧。”
温砚:“早上起来都要咬我吃了,还不吃饭,一会你把我给啃了怎么办?谢不辞,你怎么满脑子做?做。爱哪有吃饭重要。”
谢不辞:“我们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温砚忙于学习,好像又回到从前高中那种状态,已经被缩减过的有限相处时间里,连跟她拥抱时温砚都要分心啃资料……温砚的身体抱着她,眼睛和心,装的都是学习。
讨厌。
讨厌学习。
温砚有些心虚,这段时间她忙着学习,谢不辞工作也很忙,工作任务过载,确实会消磨性。趣,两人连拥抱频率都减少了,亲密接触最多也就是抱着接吻。
但也不能全怪她啊!明明谢不辞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提!
“那也不能白日宣淫,外面天都亮着呢,”温砚轻咳一声:“晚上做,晚上再做……先把午饭吃了,我去给你做饭。”
谢不辞放温砚出去,洗过漱后又跟到厨房,帮温砚一起做饭。
温砚想把她赶去休息,赶了没赶动,看谢不辞坚持,就让她留下洗洗菜。
两个人一起,五菜一汤也做了快两个小时,温砚做的都是家常菜,油焖大虾,清蒸鲈鱼,红烧排骨,牛腩豆腐娃娃菜,蚝油生菜,玉米排骨汤,还给谢不辞单独煮了一小份,只有三五口的长寿面。
准备的东西不少,但分量不算很大,她们两个吃到撑,差不多也吃完了。
漱过口,温砚牵着谢不辞下楼遛弯,转了两圈回家总算没那么撑,跟谢不辞抱着缩在沙发上,一块看了会儿电影。
电视上方的机械表秒针滴滴答答,温砚打了个哈欠,拍拍怀里的谢不辞:“谢不辞,你会不会觉得这次生日,过得有点无聊?”
她在想是不是不该听谢不辞的话,只在家待着,要是出去玩,去游乐场,去剧院,去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平平淡淡了吧?
谢不辞抬头:“你觉得无聊?”
她不觉得无聊,她只希望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哪里都不去,只她跟温砚两个人待着,想拥抱就拥抱,想接吻就接吻,可以一起做任何事情。
在只有她跟温砚的世界里,温砚不会学习,不会走神,温砚的手牵着她的,温砚的眼睛永远看向她,不会被任何东西,任何事情夺走注意力……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也不是无聊吧,无聊是没意思,跟你在一起不是没意思,就是,怎么说呢,”温砚斟酌着语句:“我觉得你的生日,不该这么……平淡。”
谢不辞的生日应该有很多人为她庆贺,应该热热闹闹地,万众瞩目地过,而不是跟她缩在这么*一个…还没谢不辞家里客厅大的出租屋里,吃她炒的那几道家常菜,跟她坐在这儿看老电影。
谢不辞的生日,不该这么平淡。
“可我喜欢这样的平淡,”谢不辞将脑袋枕在温砚心口,听着温砚的心跳声,缓缓开口:“生日,哪怕不过也没关系……我喜欢,想要,和你这样一直待在一起。”
名利场的沉浮,肆意挥洒的金钱,浓烈不散的酒香……她都不喜欢,不想要,她只想要一个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的,只有她跟温砚的世界。
生活并非永远跌宕起伏,裹挟着燃烧的青春,浓烈炽热。现在的平淡日常很好,或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当她们能放慢步调静下来,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这是她跟温砚的未来,舒适的,平静的,只有她和温砚的,未来。
她提前窥到,不因平静觉得无趣,只有愈烧愈烈的迫切渴望。
下午六点温砚去煮长寿面,谢不辞粘在温砚身上,一起跟去厨房。面刚煮好,门铃就响了,温砚把碗塞进谢不辞手里:“你先把面舀出来,我去看看是不是蛋糕到了。”
谢不辞简单舀了几筷子,就匆匆端着碗出去,见温砚在门口签收了蛋糕,关上门后拎着过来,放到餐桌上。
透明的围挡里,是一块漂亮的,撒着金粉的蝴蝶蛋糕。
“你傻了谢不辞?一直端着碗不知道烫吗!”温砚托住谢不辞手里的碗,催促:“赶紧松手!”
谢不辞下意识听从她的指令,乖乖松手,温砚把长寿面放到桌面上,握着谢不辞手指仔细看了看,确定没被烫伤才松了口气。
拉着谢不辞走到座位边,按着她坐下,一边把单独放在盒子的生日冠取出来,一边蛐蛐谢不辞:“看个小蛋糕还看傻了?怎么,不喜欢这个样式的?”
温砚本来想买个小猫蛋糕,考虑到可能会勾起谢不辞不愉快的回忆,最后还是选了这款蝴蝶蛋糕。
“喜欢。”
头顶落下微沉重量,谢不辞目光落在温砚脸上,重复:“喜欢。”
温砚往蛋糕中间插了根蜡烛,又转身去把灯关了,客厅里顿时暗下去,回来前她偷偷摸摸从放在玄关桌柜上的书包里,拿出装着戒指的小方盒塞进口袋。
回到桌前点燃蜡烛,温砚说完祝语,给谢不辞唱过生日歌,催促她许愿。
谢不辞盯着蛋糕上那支燃烧的蜡烛:“生日愿望是,温砚可以不读博,来我身边工作。”
温砚堵住谢不辞想吹蜡烛的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个愿望作废,你再许个别的,闭眼许愿,不要说出来哦。”
谢不辞隔着跳跃的火光,静静盯了温砚两秒,直到温砚有些心虚地收手,才将视线转回到蛋糕上。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默念。
生日愿望。
希望可以早点,把温砚关起来。要温砚一辈子,都不能逃走。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许了个什么愿,谢不辞闭眼许愿时,她偷偷摸摸,小心翼翼,静悄悄把小礼盒掏出来,取出那颗镶着蓝宝石的戒指,攥在手心。
燃烧的烛光被吹灭,趁着客厅里暗下去,她拉过谢不辞左手,将藏在掌心的戒指戴上谢不辞中指。
谢不辞愣住,她并非感受不到手指上的触感究竟是什么,可仍旧怔怔问出声:“……这是什么?”
温砚哼笑:“这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这几年来温砚连生日都不过,自己的不过,别人的也不过,拒绝参加一切无用的聚餐社交活动……就是为了杜绝无意义的礼物互换耗费金钱。
她这么吝啬一个人,看她在不在乎,爱不爱一个人,就得看她舍不舍得给那人花钱。
送谢不辞的礼物是她这辈子,花钱花心思最多、最贵的礼物。她准备的是对戒,但她那枚戒指只有光秃秃的同心结戒身……毕竟一颗蓝宝石就要近万块,温砚也是咬牙痛下决心,才买了一颗。
从这个角度看,她爱谢不辞要比爱自己还多点呢,温砚小声嘟囔:“这是我爱你的象征。”
“这是你爱我的象征,你爱我,这是,这是你的,”谢不辞呢喃着重复,自顾自下了定义:“这是你的……求婚戒指。”
“我愿意。”
谢不辞握紧温砚的手,用力点了下头:“我答应,我愿意。”
第76章 是温砚逼她的。
准备戒指时,温砚想过很多次谢不辞收到礼物后的反应。谢不辞向往最亲密的关系、婚姻,由戒指作为媒介联结,谢不辞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可她没想过把这枚戒指当求婚戒指,现在求婚又结不了,哪有人提前好多年求婚的?而且求婚……也不该这么潦草。
“这个不算,”温砚语气无奈:“谢不辞,这个是生日礼物,不算求婚。”
谢不辞说:“可以算。”
“不能算,求婚哪能这么潦草?不行。”
“不潦草,我喜欢,记忆深刻,忘不了,不潦草,可以算。”
温砚捏住谢不辞脸颊,往两边轻轻一扯:“你傻呀谢不辞,这次不算求婚,我就可以再跟你求一次婚,再送你一枚戒指,这难道不是更好吗?”
谢不辞问:“下次求婚,是多久之后?”
温砚认真想了一下。
求婚,订婚,结婚,这三个流程间隔都不算久,如果现在就求婚,她们中间又要因为许镜心的阻挠,暂时分开数年,再见面总不能直接订婚结婚吧?
“总得等到以后我们能结婚的时候吧?等准备齐全些,隆重些,求婚总不能这么潦草。”
“不要下次,就这次,”谢不辞坚持:“你说的以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不要你以后求婚,就这次,就现在,我不觉得潦草。”
以后,是个太过模糊的节点,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以后的温砚还会不会跟她求婚……她不要什么准备更齐全更隆重的求婚,她只要现在。
她要温砚现在就确定。
温砚不想求婚这么潦草,她试图说服谢不辞:“这要是求婚,连个纪念都没有,而且现在求了婚,我们也结不了对吧?”
谢不辞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只问温砚:“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温砚。”
温砚:“当然。”
“真的,想跟我结婚?”
“是真的,”温砚轻叹:“是真的,想跟你结婚。”
她对婚姻从来没什么正面观感,但如果是谢不辞……如果是跟谢不辞,或许也不错。
其实她们现在,跟婚后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温砚稍稍走神想了一下,忽然听谢不辞开口:“好,我同意了。”
温砚下意识疑惑地嗯了一声。
谢不辞和她解释:“你说想跟我结婚,我同意了,所以,求婚完成。”
求婚过后就是订婚和结婚,下一次,她应该跟温砚订婚。
温砚:“谢不辞,你……”
谢不辞打断温砚的话,面不改色下了定义:“求婚流程已经走完,下次应该订婚。”
知道跟谢不辞咬定就没法商量,温砚放弃争辩……反正今天谢不辞生日,就当哄她开心,以后该怎么着求婚继续怎么求就行。
反正是求婚,谢不辞开心还来不及,才不会生气。
温砚晃了晃自己仍旧被谢不辞捉着的手,语气无奈:“乌漆嘛黑的就嘀嘀咕咕说一堆,也不嫌黑,我去开灯。”
谢不辞这才稍稍松手。
温砚走到玄关处,喊了谢不辞一声:“谢不辞,闭眼,我要开灯了,别晃到你。”
谢不辞乖乖闭眼,等亮光隐隐约约透过眼皮,确认灯已经打开,她才慢慢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自己左手。
刚才客厅灯光太暗,谢不辞只能感受到隐约形状,开了灯才能看清这枚戒指。
银线拉出的同心结戒托上,是一枚色调纯正的高明度宝石,重蓝里略带紫调,切割得当,转动时火彩明亮柔和。
对温砚来说,应该很贵。
蛋糕丝带角印着的logo也有些眼熟,谢不辞盯着看了两秒,终于想起来。
这家店在洛海也算出名,谢不辞听过,知道价格对温砚来说同样很贵……当初温砚来洛海给她过生日,买的似乎也是这家店的蛋糕。
明明温砚说,当初不知道是她的生日,所以只是为了让她吃,明明蛋糕对温砚来说很贵,可温砚还是买了,明明温砚自己都舍不得吃,因为要给她所以买了。还有房间里那些器械……为了给她过生日,温砚花了很多钱。
因为温砚,爱她。
温砚关了灯回来,先把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摘下来,又打开礼品盒,从里面取出刀叉碟子摆好。
拿着刀叉正思考怎么切这小蛋糕,温砚忽然听谢不辞开口:
“接下来还要在洛大上很久的学,你喜欢这个小区吗?我在这里买一套房子给你,毕业后,你可以留在洛大当老师。”
温砚:“不了,不用,我也不打算留在洛大,那不是把我塞到许镜心的人脉底下讨生活?”
公司、洛大,许镜心能接触到,能影响的地方,她都不能去,也不打算去。
谢不辞安静下来,唇瓣轻抿。
“哎呀好了!你生日呢,咱们不说晦气话题,”温砚转移话题:“来吃蛋糕!你说这蛋糕怎么切?直接从中间切?还是把翅膀上下切?诶,对了,我先拍个照片,留个纪念。”
这蛋糕是从她当初第一次来洛海,给谢不辞买蛋糕的那家订的,算上前前后后的开销,为了谢不辞这一天生日,她花了得有三个月的工资。
蛋糕也不便宜,还做这么好看,是得拍照留个纪念。
拍过了照片,温砚左看右看,最终放弃切蛋糕,直接把叉子递给谢不辞:“不切了,直接吃吧……你想先吃长寿面还是先吃蛋糕?”
谢不辞选了温砚做的面。
晚饭就是蛋糕跟长寿面,温砚也跟谢不辞一样,先吃了半碗面条,然后跟谢不辞一块儿吃蛋糕。
这有名的店做的蛋糕就是好吃,但蝴蝶形状的蛋糕上边只有水果,没奶油,夹层的果酱也是细细碎碎的水果块,吃着不过瘾。
蛋糕谢不辞没吃几口就不吃了,剩下的都进了温砚肚子,没浪费一点,不过温砚还是觉得水果蛋糕吃着更好吃。
吃过晚饭和蛋糕,已经晚上七点多,温砚收拾完桌子,洗干净锅碗筷子,把外套脱在椅子靠背上,去卫生间洗漱。
牙膏是凉的,嘴里的温度却好像一点点烫起来,吃过饭,洗过漱,外面天黑,到了晚上……就该做坏事了。
房间里还有好些东西没用过,没试过,今天晚上做几次?明天谢不辞还要上班,做太晚好像不太好……把没用过的那些东西试一遍就停?
全试一遍的话,谢不辞能吃得消吗?
反正吃不消也不会喊停,谢不辞嘴里的停都是假的,受不了喊一下停,她要是停了,谢不辞缓过最受不了的点,就又要缠着她继续。
喊停的时候不停,做狠了,谢不辞安生的时间就会长点……虽然也长不了多久,就又要继续。
洗过漱,温砚关了卫生间的灯,见外面客厅卧室都黑着,只有那间房还亮着灯。
温砚推门进去,顺手把门反锁,见谢不辞背对着她坐在水床上。
温砚目光落在谢不辞后背,今天一天谢不辞都穿着宽松睡衣,临到要做,倒是又换上长袖衬衫了。
“怎么还换了衣服?”温砚走过去,才看见落在谢不辞手里轻转的那个方形小礼盒。
有点眼熟。
跟她放戒指的礼盒,好像啊,哈哈。
“穿着衣服做,你更喜欢。”谢不辞回答,手指施力,啪嗒一声打开小礼盒。
礼盒里面两个戒指槽,其中一个已经空了,戴在谢不辞手上,还有一个纯银同心结戒身立在里面。
“为什么还有一个?”谢不辞把那枚戒指捏出来,看温砚:“你还想送给谁?”
温砚轻飘飘推了她一下:“谢不辞,故意的是吧?别跟我说你看不出这戒指是谁的。”
谢不辞顺着她的力度后仰躺下去,在水床上上下起伏轻晃,那枚戒指仍旧稳稳捏在谢不辞手里,她问:
“戒指,是你自己做的吗?”
她那枚戒指戒托看着不错,如果不是看到另一个相似的,成品不太成熟的戒身,谢不辞还以为温砚是找人做的戒指……她没想到,戒指是温砚自己做的。
温砚哼哼唧唧,不大好意思承认,含糊不清回答:“你猜,不告诉你……不对,谢不辞你怎么还翻我兜呢?过不过分?”
谢不辞抬起左手,给她看那枚戒指:“温砚,你已经跟我求婚了。”
求婚了,她们亲密无间,是最亲密的关系,摸摸口袋,不算有错。
抬起的手顺势捉住温砚左手,谢不辞借力起身,握着温砚左手没放:“戒指,我给你戴上。”
温砚蜷起手指:“我不。”
谢不辞问:“为什么?”
温砚的确想过让谢不辞给她戴上另一枚戒指,但谢不辞刚刚提到求婚……让谢不辞给她戴戒指,到时候谢不辞该说交换过戒指,现在订婚也完成了。
她轻咳一声,义正言辞回复:“戴了还怎么抠?”
谢不辞一时顿住,没说出话。
“留在里面怎么办?挤到深的地方怎么办?抠不出来了怎么办?”
看谢不辞说不出话,温砚得寸进尺哼笑:“到时候,难道要把知名青年企业家谢总经理,送到医院,做手术取出来啊?”
“谢总,”温砚手指从下往上,点在谢不辞小腹:“到时候医生问你,戒指怎么会进到这个地方,你怎么回答?”
谢不辞重新捉住温砚的手,面不改色强行要把戒指给温砚套进去:“进得去,就抠得出来。”
戒指卡在温砚第二指节处,推不进去了,谢不辞卡壳一般顿住,眉头逐渐皱起:“为什么戴不进去?温砚,这枚戒指,你给谁做的?”
温砚:“……”做戒指时都是按谢不辞手指圈口做的,她光想着谢不辞戴上合不合适,留了做不太好的这个给自己戴,居然忘了她跟谢不辞手指圈口不一样。
谢不辞眸子眯起,握在温砚腰侧的手掐到她有些发疼,温砚果断拉过谢不辞左手,把戒指套进谢不辞那根手指上。
圈口合适,顺畅穿过指尖,和上一个戒指轻轻相撞。
“按照你的尺寸做的。”
握在她腰侧的手掌终于放松力道,温砚轻哼一声:“这个圈儿没做好,所以想着留给自己戴,你就没觉得给你戴的那个更好看一点?”
那可是她费尽心力,吸取教训仔细调整过的!
谢不辞看了会儿手指上那枚戒指,慢慢摘下来,又拉过温砚左手。
戒指往中指戴不进去,戴到食指有些紧绷,戴进无名指稍微有些松动,谢不辞最终让那枚戒指留在温砚无名指上。
从她给自己戴戒指起,温砚就开始盯着她,不出所料,果然等到谢不辞说出:“互换戒指,是订婚。”
温砚哼笑一声:“是是是,下次该直接结婚了,对吧?”
谢不辞顿了顿,从善如流:“你说得对,同意这个提案。”
“同意什么同意,这两个戒指都是我做的,怎么能叫互换戒指?”
“我选一颗宝石,镶上去再给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宝石?”
温砚拒绝:“不用,镶上去我也没办法天天戴。”
谢不辞唇瓣轻抿:“为什么?你怕被人发现?”
“又不是说不戴,我是说素圈才好天天戴,”温砚手掌落在谢不辞颈侧,俯身在她唇瓣上轻轻亲了一下:“也不影响,做。爱。”
谢不辞睫毛颤了颤,勾住想要后撤的温砚,圈着她脖颈贴上去,追着温砚接吻。
谢不辞说得对,她确实更喜欢跟穿着衣服的谢不辞做。
谢不辞不穿衣服抖起来也好看,但穿衣服时更好看,外人面前清冷傲气的大小姐,衬衫熨烫得一丝褶都没有,纽扣常年系到最上一颗……可扶着她肩膀、躺在她面前,衣领往上的皮肤白净,衣领下的扣子崩开几颗时,衣服下露出的,都是她留下的吻痕。
当自持的冷静感崩塌,显出生香。欲。色。
温砚揽着谢不辞的腰,指尖陷进去慢悠悠地搅弄着,勾起时碾过的地方让谢不辞猛地躬身,撞在温砚肩膀,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喘息。
温砚唇瓣摩擦着谢不辞滚烫的,像要滴血的脖颈,扶在谢不辞腰间的手指,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摩擦。
“抖得好厉害,是冷吗?”
谢不辞说不出话,她在颤,浑身都在颤,抖得像只被蛛网黏住的蝴蝶,细细碎碎的,带着气音的哼鸣喘息。
温砚咬开她第四粒扣子,唇瓣蹭过去,轻轻一吻:“明明不冷,好烫。”
温砚亲着她心口的疤,重新覆上疤痕轻咬:“谢不辞,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在一起了。”
心口盖着她的章,谢不辞还能去找谁?
“好……”
极力压制,却仍旧控制不住溢出的喘息,与湿漉漉的粘。腻。水渍声,散在空旷房间。
*
十一月十六,过了谢不辞的生日,再回到学校,温砚也正式进组。
温砚提前准备过很久,相比博导另一位直博生要从容太多,但仍旧略显紧促,只能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学习适应。
谢不辞早上八点出门,温砚要更早一些去蹭课,最晚七点四十就要走。中午有时在实验室忙,吃饭都只能应付两口,没时间回家给谢不辞做饭,只能让谢不辞中午别回来,直接在公司食堂吃。
下午有时也赶不及回去做饭,要么让谢不辞在公司食堂吃,要么让谢不辞来学校食堂吃,吃完也陪不了谢不辞太久,就要忙着去实验室。
晚上一忙到九点多,到家快十点,洗漱完还要再复盘今天学习内容,复盘完十一二点才能睡觉。
谢不辞早上吃过饭没多久,温砚就要先走,中午见不到温砚,下午见不到温砚,晚上回来温砚还要忙着学习,跟她说话都走神……一天又一天,一个多月下来,谢不辞现在心情差的要命。
“一回来就听说你这段时间天天吃食堂,还以为是谣言呢。”
钟珊端着餐盘坐到谢不辞对面,鞋尖轻轻踢了踢谢不辞凳子腿:“你怎么回事?怎么开始在食堂吃饭了?你不跟她住一起了吗?怎么着,她现在居然得寸进尺到连饭都不给你做?”
谢不辞筷子顿住,面无表情:“她只是忙于学业,没有办法。”
“都是借口,”钟珊嗤笑:“一大学生能有多忙?她不是大四了吗?又没工作实习,这可是最清闲的时候。”
谢不辞没解释,低头吃饭。
钟珊盯着谢不辞手指上那枚戒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谢不辞没戴饰品的习惯,能让她戴到手上的,除了温砚送的,还能有什么?
越想越气,钟珊没忍住又踢了一脚谢不辞凳子腿:“我攒了游艇趴约你出来庆生,你不来,几万十几万的礼物一把一把,你不要,就这么个,啧!这么个便宜的破戒指!你还当宝贝戴着!”
谢不辞眉头皱起:“这不是破戒指。”
“不是破戒指?丑死了,也不知道她审美怎么这么烂,你看看那个……”
“我吃完了,”谢不辞放下筷子,端着餐盘起身:“你自己慢慢吃。”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钟珊深呼吸几下,没忍住又踢了脚凳子,骂骂咧咧:“不争气的玩意!”
“……不争气啊,受不了苦受不了累,受不住那高压工作,心里还脆弱,工作学习能力没跟上还听不得批评,就这么回来了,这要是继续待下去,多好的前程呢?你们也都好好想想,到底是现在咬牙努力拼个坦荡前程重要,还是松懈精神,贪图享受重要。”
博导摇头叹气,率先出了门,看着白头发都要多几根。
温砚慢吞吞收拾东西,听坐在前面的师姐絮絮。
“听说回来的师兄师姐都抑郁了,说那个副主任要求特别高,骂人还特别毒,从早到晚忙得不行,在里面就得当个没情绪的机器,充电五小时高压工作一整天……谁去了能受得了啊。”
“那也不一样,再熬一熬,熬过一年就能升中级岗了吧?中级岗要是能干上五年,攒够履历进高级岗,那才了不得……”
“对啊,那可是…国防重点实验室,想进去真挺不容易,而且我听我妈说过那个徐副主任,虽然嘴巴毒了点,但跟着她根本不用担心辛苦做项目,成果功劳被抢这种事。徐副主任她奶奶是纪。检。委退下来的,从小家风就正……”
“那我也受不了,你没见师兄师姐吗?我看他们俩都瘦了两圈,黑眼圈重成熊猫眼了,嘴都是白的,要不是知道他们去的是实验室,我还要以为他俩进了减肥训练营……履历重要,机会重要,可命更重要啊!”
“果然,登天的梯子没那么好爬。”
温砚垂眸,默不作声拿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出门回家。
一月初的夜晚,温度冷得吓人,好在家离学校很近,温砚骑电动车回去只用了几分钟。
谢不辞已经洗漱完,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听到开门声后动作一顿,毫不犹豫合上电脑起身,往门口走。
温砚还在垂眸思索,刚推开门,就被谢不辞用力抱住。
她习以为常,轻拍两下谢不辞后背:“好了好了,我身上带着外面寒气,冷,你先别抱,等我换了衣服再抱。”
谢不辞让开位置,等温砚进来关上门。温砚把书包放到桌柜上,换好拖鞋,脱了外套。
“今天吃晚饭了吗?”
谢不辞嗯了一声:“你还有三天放假……要留在洛海,还是提前回渝江?”
温砚顿了一下:“你公司不是还没放假吗?”
谢不辞:“可以线上办公,温砚,你想留在洛海,还是回渝江?我都可以陪你一起。”
“……博导推荐我去参加冬令营,这个机会挺好的,能学到很多东西。下周去,年前才结束。”
谢不辞:“不要去。”
温砚摇头:“那肯定不行,我都答应了,而且这个机会真的很好,听说……”
“我说过,不需要,不需要你去努力,”谢不辞打断温砚的话,呼吸略微急促:“……你要读博,我同意了,我也妥协,让步过一次了,假期是我的,你答应过我,假期、是、我的。”
寒假参加冬令营,暑假呢?暑假要不要去参加夏令营?现在只是大四,等到博一,博二,博三……现在的生活,她已经一忍再忍,难道还要忍下越来越过分的,未来的五年半?
“谢不辞,冷静,我去学习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只有我们都往上走,都往上爬,才能摆脱许镜心的威胁不是吗?”
谢不辞听不进去,她攥着温砚手臂,手指越掐越紧:“你说的,爱我。”
“你说的,学习期间忍一忍,等到假期,会陪着我……你说的,假期是我的。”
“你又骗我。”
温砚主动把谢不辞抱进怀里,放缓声音安抚:“谢不辞,这次是我不对,这个冬令营真的很重要……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们到时候还在一起。”
谢不辞推开她,直视着温砚双眼:“然后我要像现在一样,继续忍着,不能打扰你学习吗?”
温砚:“冬令营,可能忙一些,但也会比现在好很多,谢不辞,我们……”
她在努力控制了,是温砚一次又一次,骗她,漠视她,踩着她的底线逼她……她努力控制过了。
是温砚逼她的。
“对不起,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不辞跟她道歉,温砚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不辞,我不是……”她没有指责谢不辞的意思,她不是想指责。
谢不辞握住温砚的手,慢条斯理:“你可以去,但今年,要带我回家过年……过年期间,不可以学习,要专心陪我。”
温砚稍稍放下心,做出保证:“好,等冬令营结束,我带你回家过年……我保证过年期间不学习,专心陪你!”
骗子。
谢不辞手指圈过温砚手腕,丈量着尺寸,垂眸应了一声:
“好。”
她不想,再信了。
第77章 罚你,亲我。
博导内推她去的冬令营,举办地点在首都校内,学术研究室有几位业界大师,博导建议她不管能不能听懂,最好都去这些行走的学术资源面前刷刷脸。
冬令营只招收三十人,大多数都是研究生,七个包括温砚在内的本科生……这一批本科生学习进度都是吊车尾,只有两个实在跟不上进度选择放弃,每天跟着上课刷脸,剩下的都在努力学,但努力程度也有高有低。
起码谢不辞觉得,应该没人比温砚更努力。
温砚每天早晨五点半爬起来预习课程内容,早上九点去听课,参加冬令营安排的行程活动,小组比赛……
中午吃饭她跟温砚一起,温砚每次都选盖饭,菜跟米饭一搅和,看着课程内容等到饭不烫,五分钟匆匆扒完,继续跟踪最新文献和冬令营的内部资料,顺便等她吃完。
下午又见不到温砚,晚上六点,温砚会买个饼配粥吃,边吃边学习,吃完饭离开,学到晚上十点回她在校外附近租的酒店。
回来后洗漱完温砚又要学习,早的话十二点可以结束,晚的话要学到一点,一点半。
每天最多睡五个半小时,少了甚至只能睡上四个小时,谢不辞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催她好好休息,每次都被温砚含糊过去。
用温砚的话来说就是:“只有这么十几天,机会真的很难得,熬这几天不算什么,冬令营结束有得是时间休息。”
大学三年半,别人在玩在享受的时候,温砚在学习、竞赛、跟项目、实习、写论文……她的自学进度早就赶上研究生,其实一开始听课没那么费力。
但这是只有三十人的冬令营,人数不多,几天下来大师们就能把参营成员看熟。
大四本科生的身份,十来天从吊车尾,到跟上课程进度,再到听懂,听透……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大师们印象深刻?
好奇心求知欲,毅力耐心专注度,适应能力扎实基础,批判性思维,学习天赋创新能力,高效时间管理,自我驱动力,自律性和沟通能力……温砚尽可能自我展示科研人员喜欢欣赏的优点。
她从来都知道人脉的重要性,哪怕短期内不能看到什么成效,但只要在大师们眼里留下好印象,或许未来哪天就用得上。
想中彩票的前提还是买彩票呢,机遇要砸下来,也是砸在有准备的人头上。
学术前沿讲座,企业走访,实践项目挑战赛,跟行业专家一对一交流,科研成果落地转化指导……短短十几天,温砚是真的学到很多东西。
结业那天,两位大师开玩笑般向她抛出橄榄枝,说等她博三,有机会可以进她们的实验室。
时效过长的允诺真实度要打上问号,温砚没冒昧索要联系方式,笑着表达向往,圆滑应对。
其中一位教授似乎真的有些意动,留了联系方式给她,另一位开玩笑要温砚来实验室的教授见状,也同样给温砚留了条联系方式。
冬令营结束,走出校园回到酒店,积压十几天的疲惫潮水般扑来。
温砚坐在酒店沙发上,睁着干涩胀痛的眼,盯着手机里那两串号码,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声,却一声重过一声。
那是她的路。
是她要走的,可以推平荆棘坎坷,通向谢不辞的,光辉灿烂的,希望之路。
掌中的手机忽然被抽走,温砚回神,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谢不辞。
她明明跟谢不辞说冬令营没那么忙,还可以正常相处……可实际上这段时间比当初高中还忙,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根本没抽出时间跟谢不辞相处。
一开始她也心虚过,怕听到谢不辞的指责,可实际上这么些天下来,谢不辞一句怨言都没说出口。
哪怕温砚陪她吃饭时都在走神学习,课程结束回酒店洗漱后,也总在抱着电脑学,只有临睡前才会上床抱谢不辞,谢不辞也仍旧什么都没说。
冬令营时温砚没心情想那么多,学习任务太紧太重,她的大脑紧绷,装的都是知识,无暇想别的事,直到现在松懈下来,温砚才发现,谢不辞简直……宽容的有点不正常了。
温砚有些不自在:“……谢不辞,你处理完工作了?”
谢不辞垂眸盯着通讯录里多出来的那两串号码,停顿两秒,把手机扔到一边沙发上。
“没有处理完工作,还剩很多,”她跨坐在温砚双腿上,手臂揽住温砚脖颈,贴近拥抱:“工作还有很多,但我听到,你回来了。”
温砚下意识伸手揽抱住谢不辞,听着谢不辞的话,脸皮发烫。
……谢不辞工作可比她学习重要得多,但每次谢不辞听到她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放下工作过来见她。
和她截然相反。
“冬令营结束,我算从现在开始放假了,”温砚记得谢不辞喜欢亲密接触,这段时间她连接吻都很少跟谢不辞进行,温砚稍稍抬头亲了下谢不辞颈侧:“时间充足,你想做吗?”
谢不辞抱着温砚的腰,脸颊在温砚颈间轻蹭,说出的却是否定答案:“不做。”
“你很累,我看出来了,温砚。”
“你很累,你需要休息。”
谢不辞越这么说,温砚越愧疚:“也还好,我……”
“不要学习了,”谢不辞稍稍后撤,看温砚几秒,低头在她唇瓣上轻轻亲了一下:“温砚,去休息,好吗?”
温砚问她:“真的不做?其实我也还好,没有那么累。”
谢不辞又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神情沉静:“真的不做,你要好好休息。”
温砚的心软作一团,她用力抱紧谢不辞,放缓语气:“我*陪你办公,你办公我在你旁边休息,不学习,好吗?”
谢不辞垂眸嗯了一声。
为了方便温砚休息,谢不辞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床头坐着办公,温砚怕自己看到谢不辞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就躺在床上,手臂搭在谢不辞腿上。
温砚小声嘟囔:“谢不辞,你最近怎么这么安静体贴?”
按谢不辞的性格,这段时间被这么忽视,谢不辞该情绪不稳定,跟她吵架,反复提让她退学才对。
“这是补偿,”谢不辞垂眸,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温砚,手指落在温砚发顶轻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这是补偿。”
温砚以为她说的是冬令营前的那次争执,看着谢不辞现在的样子,心里又有点发酸:“不用补偿,谢不辞,那次我也不是生气,你不用这样……”
谢不辞没有顺着温砚的话回答,她的手指顺着温砚脸颊,落在温砚颈间,指尖搭在在温砚喉咙上轻点:“温砚,我爱你。”
“我做什么,都是因为,爱你。”
“我知道。”
谢不辞的感情,谢不辞的爱,不顾一切地烧,浓烈到灼热……她怎么能看不出来,怎么能感觉不到呢?
“我知道,”温砚拉过谢不辞的手,在她戴着戒指的手指上轻轻一吻:“谢不辞,我也爱你。”
*
冬令营结束后的第四天是除夕,结束当天和第一天上午,温砚在酒店休息,下午和第二天跟谢不辞出去逛着玩,第三天回来收拾东西准备回渝江。
春节期间路况拥堵,为了出行方便,温砚跟谢不辞从首都坐飞机回的渝江。
温砚想看日出,也想早点到渝江,就订了除夕这天早上六点的机票。
她送谢不辞去过很多次机场,却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换她自己来,不知道流程肯定会手足无措。好在谢不辞经验丰富,一路牵着她的手,有条不紊带她登机。
飞机起飞时实在难受,气压变化导致温砚有点耳鸣耳胀,气流颠簸时也有点头晕,温砚抱着水杯喝水缓解。
飞机起航没多久,谢不辞就轻拍还在缓神的温砚,让她往窗外看。
“温砚,看日出。”
层叠云海之下缓缓升起一轮红日,金色光辉如海潮漫过云层,奔流云雾被染上金粉,光晕与霞光散在太阳周身,梦幻瑰丽。
柔和纯净的日光照进机舱,温暖宁静祥和,温砚忍不住眯了眯眼,心中杂乱的思绪也在此刻缓缓平静下来。
早上六点登机,不到八点,航行就要结束。飞机下落穿过云海,山脉与城市全景映入眼眸,一点点扩大。
出机场后才刚过八点,接机司机拖着她们的行李箱,打开后备箱一个个放进去。
温砚看着这辆车,咦了一声:“这车看着好新。”
谢不辞轻轻颔首:“新买的。”
温砚问:“你买的?”
“嗯。”
“你在洛海都几辆车了,怎么又在渝江买一辆?咱们也不经常回来,回来也开不到啊,干嘛再买一辆?多浪费嘛……”
谢不辞没回答她的话,打开车门催促:“温砚,上车。”
温砚只好先闭嘴,乖乖跟谢不辞上了车。
司机把她们带到小区,停好车后搬下行李,把钥匙给谢不辞,又把行李给她们搬上楼,这才离开。
温纸墨跟孙何婷听到动静出来迎她们,一人拉了个行李箱提过门槛,推进屋里。
“总算回来了,唉,看看你们这一年到头也就回来这么两三次,平常周末放假的时候,没事也回来看看呀……”
温砚无奈:“妈,我们真挺忙的,现在每天恨不得多长两个脑袋学,周末都是从睁眼学到闭眼,哪有时间回来呀?过年能回来都不错了。”
孙何婷:“看你这话说的,那过年难不成还能不回家?再忙也得回来呀!”
温砚转移话题:“妈,我们早上还没吃饭呢,好饿啊,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孙何婷:“有,有,还有粥跟土豆菜,都凉了,我热热,再给你们煮俩鸡蛋……”
温砚哎了一声:“行,谢谢妈,那我跟谢不辞先回屋收拾收拾行李。”
拉上谢不辞回屋,进了屋放下行李,温砚扑通一下坐到床上,又往后一仰倒下去,翻了个身脸朝下:“来回奔波真的好累,飞机也没坐多久,怎么感觉就这么累呢……”
谢不辞坐到温砚身边,手指在温砚后颈肩背上按揉:“捏一捏,会好一些吗?”
温砚侧过脸,扒拉了一下谢不辞:“不用给我捏,你不累吗?”
谢不辞垂眸:“不累。”
温砚嘀嘀咕咕:“铁人啊你,还不累……”
谢不辞没有说话,只继续给温砚按摩。
相比较从前一个人出行往返,有温砚陪在身边,她确实,觉得比以前轻松很多。
因为有温砚。
因为有温砚,所有无趣的,疲惫的,令人烦躁生厌的事情,都变得可以忍受。
只要温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就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快活一些,久一些……她怎么能放手,怎么可能放手?
放手,分离,都是她不能容忍,绝对、绝对不会,允许的。
温砚是真有些犯困,再加上可能谢不辞按得太舒服,她本来只打算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结果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不辞停了手,轻手轻脚出去,轻轻关上卧室门。
温纸墨正在卫生间洗漱,看见谢不辞自己出来愣了一下:“辞姐,你怎么出来了?我姐呢?”
谢不辞:“太困,睡着了。”
孙何婷正坐在桌子边择菜,看见谢不辞出来,伸手招呼她:“小辞出来啦?小墨一会儿出门买菜,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谢不辞走过去坐下,将一串钥匙放到桌子上,推向孙何婷。
“阿姨,这是温砚给你们买的车,这半年温砚工作成绩优异,公司发了笔购车基金,她就添钱买了一辆。”
孙何婷择菜的手都顿住,呆呆啊了一声。
谢不辞又掏出一张名片,同一张卡一并推过去:“名片上是给您和小墨请的教练,等你们考下驾照后,出行就可以开车。这张是公司发的油卡,加油从这张卡上划。”
温纸墨从洗手间探头:“辞姐,这油卡里存了多少钱呀?”
谢不辞:“终身,不用担心,油费走公司的账。”
温纸墨默默往脸上拍水乳,心里小声嘀咕,走公司的账?什么公司又给钱买车又发终身油卡啊?她看那公司是叫谢不辞无限责任公司还差不多。
孙何婷听得一愣一愣:“基金?什么基金能买辆车?这么多的钱?这,小砚现在干什么呢?不是考了个博士,在学习吗?”
“我,的助理,”谢不辞顿了顿,继续开口:“兼核心技术岗位,她在一边学习一边工作。”
孙何婷忧心忡忡:“又学习又工作,这能受得了吗?干什么都不专心,别最后什么都没干好,唉,而且小砚才工作多久?怎么就能赚回来一辆车了?”
“您不是去过洛海么,应该知道洛海的工资很高,公司管饭,温砚又和我住在一起,没什么花销……”
温纸墨轻手轻脚去开了温砚房门,把床上睡觉的温砚晃醒,压低声音:“姐,你买了车?”
温砚迷迷糊糊睁眼就听到这么一句,脑袋更懵了:“什么车?”
“辞姐给了妈一串车钥匙,说是你给我们买的,还请了教练让我们去考驾照,还给了能刷终身的油卡。你们这,你们怎么不串通好再说?”温纸墨长叹一口气:“你别露馅。”
温砚花了三秒理解完温纸墨话里的意思,那点瞌睡顿时消散,一个机灵从床上起来,迅速出门。
刚出去就听到谢不辞大言不惭:
“温砚已经攒了一些钱,再攒几年买房子也没问题,如果干得好……”
温砚叫了她一声,快步走过去:“谢不辞!”
谢不辞面不改色说完:“如果干得好,公司还会发房子。”
温砚:“……”
不就闭个眼的功夫吗?上次吹年薪百万,这次一辆车送上来,还吹以后公司送房子……她要是睡得再久点,该不会别墅都吹出来了吧?
她拉住谢不辞手腕:“你过来,有事儿跟你说。”
孙何婷回神,连忙喊住温砚:“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说呢?不是说还没吃饭?现在鸡蛋也煮好了,赶紧趁热吃!”
温砚:“工作上的事。”
“也不急这一会儿!先把饭吃了!”
孙何婷进了厨房,把蒸锅端出来,用隔热夹依次把粥,土豆丝和煮鸡蛋夹出来,放到桌子上。
“还热了俩馒头,你俩一人一个啊……小砚,你干嘛呢?赶紧坐下吃饭呀!”
僵持片刻,温砚只能暂时放开谢不辞的手,坐到谢不辞对面,双手抱臂盯着谢不辞。
谢不辞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冲孙何婷微微颔首道谢:“谢谢阿姨。”
孙何婷连连摆手:“不用,唉,小辞别这么客气,你们吃,我去那边看会电视折菜。”
吃过早饭,温砚憋着话,先去把锅碗洗了,而后拉上谢不辞回卧室。
孙何婷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择菜,等温砚跟谢不辞进了屋,才敢跟温纸墨嘀咕:“小墨,你说这,这公司待遇怎么那么好?世界上能有这样的好事儿?这样的好事还能让咱遇到了?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儿呢?”
温纸墨一边穿外套戴围巾,一边紧急找补:“哎呀妈,你就是想多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洛海那样的大城市机会多呀,姐那么优秀,成绩又那么好,跟辞姐还是那么多年的交情,当然不可能混的差啦,这就是人脉关系嘛。”
孙何婷眉头皱着:“你说说,小辞怎么就跟你姐关系那么好?又不是从小在一块儿玩,高中才认识,这才相处多久,关系就好成这样了?这么帮你姐,图啥呀?”
温纸墨:“谁说只有从小玩的朋友关系才好?认识没多久就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也不少,妈你就别瞎想了……除了你给我发的那些,还有啥其他的要买不?”
孙何婷朝她摆手:“没了没了,你快去吧,墨迹这么久,再晚点又赶上人最多的时候……”
温纸墨跟孙何婷在客厅谈,温砚跟谢不辞在卧室谈:“谢不辞,你干嘛呢?前脚我刚闭眼睡着,后脚你就出去跟我妈说那些?”
谢不辞坐在床上,两手乖乖放在大腿上:“我想给你什么,你总在推辞…我能让你妈妈相信,接受,不会有麻烦。”
温砚没忍住,伸手戳一下谢不辞脑门:“不是麻不麻烦的问题,哪有直接送车的?”
谢不辞握住温砚手指,轻轻垂眸:“你也送了我礼物,温砚,我能坦然接受你的礼物,你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我的?”
温砚:“咱俩送的礼物能一样吗?”
“同样是礼物,没什么不同,”谢不辞轻声道:“只是一辆车,你知道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况且凭你的能力,未来年薪几十万很简单,工作半年,也能轻松买下。”
温砚无奈:“未来的我能买得起,那也是未来的我买,不是现在。”
她不喜欢搞什么借贷的超前消费,什么能力就配什么消费水平,有几分本事做几分事,老拿未来透支算什么?
打破平衡只会助长消费欲望,跟借贷一样,把人一点点拖垮,不止是物质上,还有心气儿。
谢不辞沉默几息,开口:“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没想让你生气……做什么,才能补救?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谢不辞这样道歉,温砚反倒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到底还是她没本事,她如果也有很多钱,有底气,她就可以坦然接受谢不辞的礼物,赠予同等、更高价值的回礼。
人最在乎的,是没有的东西。
因为她没钱,所以总在斤斤计较,盘算筹谋……可这是她自身的问题,为什么要让谢不辞来买单?谢不辞只是想送她礼物,想让她的生活过得更好,谢不辞有什么错呢?
要说错,也是错在她敏感自卑,让谢不辞连送礼物都要小心翼翼。
温砚放缓语气,轻轻牵住谢不辞的手:“不是你的错,谢不辞,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谢不辞垂下的眸子颤了颤:“不是,我的错?”
温砚轻轻嗯了一声,坦然承认:“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记挂我的家人……我很喜欢。”
谢不辞不应该担错,改正,应该改变的是她,她应该努力赚到更多的钱,努力变得更加优秀,直到能坦然接受,回礼,直到能帮上谢不辞。
这才是她该做的。
谢不辞:“不是我的错,可你生我的气,凶我。”
温砚:“跟你道歉,谢不辞,对……”
“不要道歉,”谢不辞抬手扯住温砚衣领,拉着她靠近:“罚你,亲我。”
温砚手掌搭在谢不辞肩膀上轻拍:“没锁门呢,我去锁个门……”
谢不辞没松手,反倒勾住温砚脖颈,压着她低下来,在她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轻擦着向上:“你妈妈在看电视,温纸墨也在,不会有问题。”
温砚心想有点道理,何况她妈每次进来都会敲门,亲个嘴而已,有敲门那时间就够她们分开了。
她稍稍放下心,捧住谢不辞的脸,觉得谢不辞真是粘人的要命:“一分钟,最多两分钟。”
谢不辞看着她,张嘴探出舌尖。
孙何婷把择好的菜放回餐桌上,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放了个手机,看着陌生,不像温砚的。
是小辞的?
她拿起手机,传感器自动点亮屏幕,孙何婷下意识扫了眼,顿时如遭雷劈,手机啪嗒一声掉回桌子上。
手机屏幕仍旧亮着,清晰的亲吻屏保映进孙何婷眼中,照片里是两个漂亮女孩,一个是谢不辞……一个,是她的女儿。
孙何婷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凉,脑袋里嗡嗡乱响,眼前的东西好像都在晃,扶着桌面,才没就这么一头栽到地上。
什么关系会拍这种照片?什么关系会把这种照片当做手机屏保?
她想到温砚从前说的,要跟女孩搭伙过日子的话,想到当初在平昌时,温砚跟谢不辞半夜一块儿去洗澡,想到她们每次都睡一个屋,每次都锁门。她想到当年谢不辞突如其来的帮助,毫不吝啬送来的礼物,昂贵首饰,特产,家具,吃食……还有车。
温砚在洛海,跟谢不辞同吃同住,一块上班?温砚还没大学毕业呢,上什么班能一下赚这么多钱?多到能买一辆车?
她们是谈恋爱呢?还是包。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学?还是以前,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她女儿是同性恋?还是,还是被谢不辞带的?
她没管桌子上的手机,扶着桌面,撑着墙壁,拖着发软的腿脚往卧室走,停在温砚卧室门前。
想要敲门的手没敲下去,缓缓落在门把手上,心跳愈发剧烈,孙何婷手细微地抖着,几乎喘不上来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把手,用力推开。
第78章 是我先喜欢她的
房间内,谢不辞坐在床边低着脑袋,温砚正蹲在床边的地上,整理打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
听见开门声,她们一并看向孙何婷。
谢不辞视线落在孙何婷身上,打量着她的神色,唇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弯了下。
温砚眉头轻皱,站起来拍拍裤子:“怎么了妈?着急忙慌的突然闯进来,吓死我了。”
孙何婷说不出话。
她说什么?她难道要说她不小心偷看了谢不辞的手机?
她对谢不辞到底心存些许畏惧,谢不辞帮了她们那么多,小墨的腿,家里的债,跟温义全离婚……谢不辞帮了她们家太多,即便孙何婷心里又气又怒,没办法对她说什么重话,也抹不下脸承认她偷看了谢不辞的手机。
“我,我说给你收拾收拾屋子……”
温砚:“妈,屋子我能自己收拾……而且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进我房间好歹敲敲门呀。”
孙何婷紧攥着门把手:“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要求,我是你妈,连你房间都不能进啦?你还锁门,家里就咱们几个女的,你锁门防谁呢?”
温砚指指屋门:“我这不是没锁吗?而且换衣服睡觉的时候,锁个门也正常吧?”
孙何婷看向谢不辞,没忍住往她嘴唇上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谢不辞那嘴唇瞧着有点肿,亮晶晶的,跟刚亲过一样。
她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却也没退出去,反倒往里走了两步:“你收拾什么呢,妈妈帮你一块儿收拾。”
温砚:“不用,就一点衣服,妈你就是收拾也不知道往哪放。”
孙何婷:“你跟我说往哪放,我不就知道了?”
行李箱里大多是衣服和生活用品,没装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妈执意要帮忙,温砚拦过一次就没继续拦第二次。
等跟孙何婷一块儿收拾完行李箱,温砚把她送出去,目光在客厅和旁边卧室看了一圈,没发现温纸墨的身影。
“妈,小墨呢?小墨去哪了?”
孙何婷心不在焉:“小墨出去买菜了,怎么了?你找她有事儿?”
她觉得温砚跟谢不辞关系不正常,可小墨说正常,现在年轻人都那样,亲嘴的都有……温砚跟谢不辞到底是关系不正常,还是现在年轻人都这样?
“没事儿,就是没看到她,问问。”
温砚转身回卧室,走到门口,忍不住想起刚刚的场景。
记挂着门没锁,即便谢不辞缠得紧,温砚也没跟她一直亲下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把人按住,开始收拾她们的行李箱。刚打开行李箱还没收拾多久,她妈就突然推门进来。
但凡刚刚多亲一会儿,她妈这么突然推门,她跟谢不辞估计就要被逮个正着……这真的只是巧合?
她进屋锁上门,往谢不辞身边走:“我妈突然推门进来,真奇怪,以前她进我屋都是先敲门再推门的…小墨也不在外面,你刚刚不是说小墨在外面吗?”
谢不辞眉头轻皱,似乎也想不明白:“你把我拉进来之前,她确实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在。”
温砚盯着她看了几秒,没看出什么,暂时放弃。
确实是她把谢不辞拉进屋的,谈话完,谢不辞要跟她亲,这个也再正常不过,谢不辞本来就满脑子亲密接触……非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就是她们接吻时,她要去锁门,谢不辞抱着她没松手。
但这件事放在谢不辞身上,也挺正常。
她妈突然进来很反常,可这也不是谢不辞能控制的……谢不辞今天跟她妈接触的时候她都在场,也就中间她睡着,谢不辞出去送了个车钥匙,但也没说多久温纸墨就来把她叫醒了。
谢不辞要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温纸墨肯定会提醒她,后面她们还吃了个早饭,那时候她妈还没怀疑什么。
再后来她就拉着谢不辞进了卧室,谢不辞也没单独见孙何婷。
可能,确实是凑巧吧。
谢不辞突然开口:“温砚,你看起来不开心……你在想什么?”
温砚:“我在想,我妈是不是怀疑咱俩的关系呢。”
谢不辞问:“是因为那辆车?因为我做的太多?还是你妈妈觉得,我对你好得不正常?”
谢不辞这么说,温砚忽然觉得她妈产生怀疑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谢不辞确实做得太多,对她太好了。
温砚轻叹:“也可能就是这样。”
谢不辞垂眸:“……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怎么能是谢不辞的错呢?难道她要怪谢不辞对她太好?这话说出来,温砚都觉得自己简直过分的不行。
“不过以后进屋没锁门的时候,什么出格的都不能做,哪怕拥抱也不行,知道吗?我们真得注意一点,谨慎一点……现在还不是跟她出柜的最好时机。”
温砚半开玩笑:“但凡刚刚跟你再多亲一会儿,我妈那么悄无声息推门进来,撞见的就是咱俩在接吻了,就她那个身体情况,要真撞见咱们接吻受了刺激,说不准都会直接被气晕。”
谢不辞握住温砚的手,低着头,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对不起……都怪我。”
温砚把她拉起来,抱进怀里:“都说了不怪你,不是你的问题,这不也没出意外吗?谢不辞,别想那么多。”
谢不辞将脸颊轻轻枕在温砚肩头,目光落在温砚唇瓣上,轻声开口:“如果刚刚你妈妈真的撞见了,该怎么办?”
“你妈妈一定会让我们分手……温砚,你会跟我分手吗?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
温砚轻拍谢不辞后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肯定会把咱们的关系告诉我妈,肯定会堂堂正正,以女朋友的身份带你回家,虽然不是现在,但将来肯定有这么一天。”
谢不辞揪着问题不放:“如果呢?如果这次真的被发现了呢?”
温砚:“没发生的事想它干嘛呢?”
有这么一次警醒也好,接下来她肯定会加倍小心,不让这种事提前发生。
谢不辞垂下眸子:“只是想知道,如果,假设,想知道你会做什么……说不定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们真的被发现了,然后你会和我分手吗?还是让我配合你假分手,来让你妈妈安心?”
温砚仔细想了想,要是真被发现了,她妈气急攻心说不定会晕,醒过来后肯定要大吵一场,让她分手,让她改正。
她不会跟谢不辞分手,也不会跟谢不辞假分手……她是真的想跟谢不辞走一辈子,如果孙何婷已经发现,她绝对不能假分手,那样只会给孙何婷希望,让她认定自己还有“回归正道”的可能。
她会坚定出柜,哪怕结果可能是被赶出家门,要陷入长达几年的艰涩磨合期,但家庭方面的问题也会被提前解决……当然,最好的情况还是循序渐进,这样激烈的磨合只会带来更多不必要的伤害。
但这个肯定不能告诉谢不辞,不然谢不辞听了要高兴死,说不准还会蠢蠢欲动筹划出柜。
“到时候只能跟你假分手安抚我妈了,”她哄骗谢不辞,试图恐吓谢不辞:“真被发现了,到时候逢年过节你可没办法陪我回来,说不准我还得应付我妈强行安排的相亲……所以老实点,谨慎点,不要露出马脚,知道吗?”
“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不需要那么着急,不需要那么激烈的方式,我们可以平和地走过去。”
谢不辞嗯了一声。
换作以往,温砚答应假期不学习,跟谢不辞在房间里八成要亲亲抱抱。可或许是有了刚刚那次意外,险些被发现的情况下,哪怕现在锁着门,温砚也没什么亲密接触的心思。
只是不能学习,又不能做什么别的,温砚难免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开始整理房间。
谢不辞主动开口:“温砚,你如果想学习,就学吧。”
温砚惊奇:“……你刚刚跟我说让我学习?真心话?”
谢不辞嗯了一声:“你说得对,不能让你妈妈发现,我们应该谨慎一点,现在不能亲密接触,你也不想和我聊天……不知道做什么的话,就学习吧。”
她这专业就是每周都得跟踪最新文献,关注前沿技术,不断学习,谢不辞现在松口,温砚也没犹豫多久,果断翻出笔记本电脑。
“那你干什么?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去上个厕所,然后回来看你学习……我要坐在你旁边,不无聊。”
温砚没有意见,答应的非常爽快,主动把座椅搬到自己旁边:“行,椅子给你准备好了,你快去吧,回来坐这儿。”
谢不辞嗯了一声,走出卧室,孙何婷不在客厅,正在厨房里面,谢不辞走到厨房门口对着的餐桌旁,看见自己的手机还在桌子,只是从屏幕朝上变成了背面朝上。
正在厨房切菜的孙何婷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看向谢不辞,只是这次一反常态,没开口叫她。
谢不辞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拿上手机往卫生间走。
走进卫生间锁上门,谢不辞抬起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她盯着那张屏保看了几秒,换上温砚熟悉的,她常用的浅蓝纯色屏保,将最后一点证据消除。
把手机放进口袋,按下抽水键,谢不辞开门出去洗手,重新回到温砚卧室。
温纸墨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帮着孙何婷一块儿处理食材,看孙何婷心神不宁,也只以为她是还在纠结温砚跟谢不辞的关系。
不过反正也没看到什么实质证据,她妈估计纠结着就忘了,也不是很打紧。
孙何婷本来准备中午多做点好吃的,可意外发现让她心神不宁,就算有温纸墨给她打下手,最后也只做了四道菜,就没心情继续做了。
吃午饭,孙何婷没忍住,老在偷偷打量温砚跟谢不辞,但也没看出什么,只好旁敲侧击开口询问:
“小辞今年多大了?谈男朋友了没有?”
“和温砚同岁,”谢不辞目光像是不自觉瞟了眼温砚,但很快收回来,没引起温砚的注意,她唇瓣弯了下,重新回答孙何婷后半句问题:“没谈。”
孙何婷把她的目光尽收眼底,心里又急又气,没谈男朋友?难道是因为谈了个女朋友?
“你跟小砚一样大,这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就没催结婚?没给你介绍什么对象?”
谢不辞:“没有。”
孙何婷有心想说她给谢不辞介绍几个,但自己认识的歪瓜裂枣,哪有配得上谢不辞的?可是配不上,配不上……那也不能拿她闺女去配啊!
“你该相看对象了,这个年龄,找个对象谈几年,结婚也得快三十了……”
谢不辞嗯了一声,没继续接话。
孙何婷又开口:“你说说你们俩,才认识多久,关系怎么能这么好?过年都一块儿……这大过年的,总要跟家人一起过呀,小辞,你家里……”
温砚叫了她一声:“妈,别说这个话题。”
孙何婷:“怎么不能说了?这又不是小事,这年一年只过这么一次,阖家团圆的日子怎么能不回家呢?小辞是跟家里有什么矛盾才不回家过年?矛盾说开就好了呀,过年也不回去,这父母心里该多难过呢……”
“我父亲死了,”谢不辞垂眸,面不改色撒谎:“母亲不想我回去,回去会被赶出来……阿姨,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孙何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她想过谢不辞家里气氛不好,没想到是这样的。
“……不是,不是,没事,不打扰。”
孙何婷安静吃饭没多久,又把目光转向温砚:“小砚,你俩在洛海住一块儿?你不是能住在学校吗?学校也能省钱,还方便你上学……怎么能天天跟小辞住一块儿,给人家添麻烦呢?”
温砚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不辞率先开口:“不麻烦,我们一起做家务,互相照顾,能轻松很多。”
孙何婷:“那也不方便呀,你们住在一起怎么找对象?等以后成家了……”
“妈,”温砚语气无奈:“你以前不是挺开明的吗?都同意我不结婚了,怎么现在思想还倒退了?”
“我看我之前才是思想不正确,不结婚,那得遭多少冷眼?没结婚没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没孩子给你撑腰,你就是有钱,请来照顾你的也要算计你的财产,你没看新闻吗?没孩子的,有钱请保姆也叫保姆给害了!”
温砚:“要真想要孩子,孤儿院那么多呢,领养一个就是了,还能为社会做贡献。”
孙何婷:“领养的孩子哪有亲生的好啊!”
温砚摇头:“谁说领养的没亲生的好?妈你当初想上学,不想嫁给温义全,最后不还是听了他们的话?你可比他们亲生孩子孝顺多了……赶紧吃饭吧妈,菜凉了不好吃了。”
说什么都碰壁,孙何婷心里生气,她胸膛里压着沸腾的火,想扯开这一切,却又无从下手,近乎被焦虑不安冲垮。
一顿午饭食不甘味,温砚主动洗了碗,谢不辞进厨房帮她,孙何婷就坐在餐桌上盯着她俩看。
如芒在背的目光让温砚都不知道说什么,匆匆洗完碗,她跟谢不辞回了卧室,顺手锁上门。
半下午,温砚跟谢不辞出来一块儿帮着包了饺子,晚上吃过饭,温纸墨照例跟孙何婷一块儿在客厅看春晚守岁,温砚对春晚没兴趣,跟谢不辞洗漱完一块儿回了卧室。
仔细锁上门,温砚伸了个懒腰:“吃得有点撑了。”
谢不辞指指桌子上的电脑,问温砚:“还要继续学习吗?”
温砚语气试探:“学……还是不学?”
谢不辞走过去,把耳机递给温砚:“可以学。”
温砚哇了一声,接过耳机:“这么体贴?”
“给你一小时学习时间,”谢不辞坐在床上看着她:“一小时后,来接吻。”
门都锁好了,钥匙在抽屉里,温纸墨还跟孙何婷一块儿在看春晚,接个吻而已,安全得很。
温砚把耳机扣在脑袋上,愉快答应:“成交!”
今年的春晚实在有点无聊,温纸墨看得哈切连天,孙何婷给她搭了条被子,太暖和了,温纸墨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断断续续看了几十分钟,最后还是没忍住,脑袋一歪,靠着沙发睡着了。
孙何婷看了看已经睡熟的温纸墨,又看向那扇紧紧闭合的房门。她在原地坐了好半天,才撑着有些发麻的腿脚,踩着电视声走过去。
站在门外,她将耳朵贴近,想听里面的声音,只隐约听见里面有些细微声响,却听不真切。
她伸手按在门把手上,屏息凝神,几乎没发出声音,一点一点缓慢下压,花了快一分钟才压到底,稍稍压着往前推。门缝发出轻微吱扭声响,孙何婷咬牙,迅速用力推开*。
温砚背对着门,刚刚还在跟谢不辞接吻,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后撤回头,正对上孙何婷呆愣的目光。
她下意识转身,挡住谢不辞。
谢不辞靠在飘窗台面上,衣服已经敞到第四粒扣子处,脖颈与敞开的前胸上是一片片吻痕,她轻轻拢住衬衫,抬眸看向门口,脸上居然没什么惊讶。
孙何婷再没办法自欺欺人,她撑着门框,眼前发黑,腿下发软,踉跄两下没站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温砚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妈!”
她回头,见谢不辞唇瓣抿起,正低着脑袋拢衣服。
温砚想说什么,忍住了,快步走到孙何婷身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孙何婷用力挥开。
“你干什么呢?你在干什么啊!”孙何婷呼吸急促,声音变得尖利:“温砚!你在干什么呢?你跟她,你们在干什么!”
“你有病?你们都有病?”
温砚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真有意思,她上午才预设过要是被发现怎么办,晚上谢不辞就推着这设想实现……谢不辞在想什么?谢不辞在干什么!
她深呼吸一下,强硬拉住孙何婷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这不是病,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不是病,只是一种自然存在的性取向……我们是正常恋爱,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孙何婷摇头,眼睛里浸出泪光:“不一样,不一样小砚,你跟她分开,咱们攒钱还她,你们这样不对,你们别这样搅在一起。”
“妈,我说过,这不是错的,没什么错的。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我想要什么?别总把我往你觉得对的路上推……妈妈,我也有我想过的生活,想走的路,你是我的家人,我想得到你的支持包容和理解,不是指责,妈妈,我能过上更幸福的生活,你说的那条路只会让我痛苦。”
“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对的吗!你还小,你知道什么呀!”孙何婷紧紧攥着温砚手臂,语气低下来:“小砚,算妈求你了,你别走歪路,咱们去看看病,咱们……”
温纸墨被争吵声惊醒,下意识撑着沙发坐起来,脸上还带着茫然,循声看到卧室前的三人,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连忙踩上拖鞋过去。
“妈……姐,这是怎么了?”
温砚有点疲惫,不止是因为眼前的局面,她忍着胸膛里翻滚的情绪,没回头看谢不辞,一遍又一遍重复她说了无数次,孙何婷却怎么都听不进去的话:
“这不是病,不是错。很多地方都能接受,现在的包容度已经很高,有文化修养的都知道这不是病……我没犯法,没违背道德,我做的不是错的,我性取向是什么都不影响我的价值和成就,这只是让我的生活过得更好更舒心的选择。”
“妈,不管你觉得对不对,这都是我想要的。我改不了,没可能改……你说的正确,你说的正常,是违背我的意愿,要我去过不能接受的,每天都会痛苦的人生。”
“你不希望我幸福吗?你不能理解,尊重一下我吗?你一定要让我痛苦吗?”
“不是,不是,小砚,这不正常,你跟她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孙何婷哭着摇头,看见沉默站在一边的谢不辞,冲过去用力抓住她肩膀:“小辞,小砚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行行好,你放过她吧,你花的钱我们还,我们都还给你……”
温纸墨过去扶住孙何婷后背:“妈……”
温砚开口:“妈,跟她没关系,我一直是这样,只是你不知道……是我先喜欢她的,是我追的她。”
孙何婷气得脑袋发晕,又有些站不稳,谢不辞下意识伸手想扶她,被孙何婷用力推开。
她踉跄着向后退几步,孙何婷也站不稳向后倒,被温纸墨跟温砚扶住。
她像是喘不过来气,张着嘴用力呼吸,脸色涨得通红,温纸墨唇瓣动了动,看向谢不辞:“辞姐,要不你先避一避,出去住两天,让我妈先缓缓……”
谢不辞沉默几息,轻轻颔首,转身往门口走,刚走出两步,忽然被拉住手腕。
温砚用力闭了下眼,回头看温纸墨和孙何婷,狠心开口。
“我也陪她出去待几天,有什么事,跟我电话联系。”
孙何婷抬手想拉她:“小砚……”
“小砚……温砚!”
温砚没回头,拽着谢不辞开门出去,房门重重合上,将身后的声音一并闷罩。
握着谢不辞手腕的力度有些失控,指骨箍在谢不辞腕骨上,陷进谢不辞皮肉里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谢不辞踉跄着被温砚拉出门,出门时险些摔倒,等温砚停下才站稳,骤然出来,她身上只穿着件单薄衬衫,不自觉冷得有些发颤:“温砚……”
“谢不辞,”温砚努力控制着情绪,松开手,脱了外套扔到谢不辞身上:“我记的很清楚,我锁门了。”
她盯着抱住外套的谢不辞,面无表情开口。
“我锁门了。”
“门,怎么会开?”
第79章 是补偿。
门怎么会开?她记得清清楚楚,她锁上了门,连卧室钥匙都锁在柜子里,卧室只有她跟谢不辞,不是她,还能是谁?
谢不辞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迟早会告诉家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谢不辞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不信她?
谢不辞低着脑袋,紧紧抱着怀里温砚脱给她的外套,轻声道:“对不起。”
“应该是我回来时忘了锁门,你学习时我出去上厕所,可能回来时忘记锁门,没有发现。”
她低声道歉:“温砚,对不起。”
温砚没被谢不辞轻易糊弄过去,她双手抱臂,靠着墙面看向谢不辞,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忘了?”
“是忘了,还是故意的?故意开门好让我妈撞见?”
“你说过,被发现后,你会和我假分手,要应付你妈妈安排的相亲……温砚,你告诉过我那样的结果,我怎么可能故意把事情推向我讨厌的结局?”
谢不辞轻声道:“温砚,我没想起关门,是我的错,但我没想过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温砚沉默下来。
她当时是想恐吓谢不辞,才故意说那些话,可谢不辞怎么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谢不辞听信的,只能是她说出的那些。
被发现后要假分手,不能一起回家,要应付相亲……都是谢不辞讨厌的,不想让她去做的。
她跟谢不辞保证过,以后一定会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带谢不辞回家,在此之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没有麻烦逼近。谢不辞有什么好怕,好着急的?
谢不辞没理由做这样的事,或许,可能,真的是意外?
今天发生的意外,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把外套穿好,”温砚没心情再去反复思索,她有些疲惫地摸出手机,开始找附近的酒店:“先找个地方落脚,这几天没办法回来了。”
这么突然发现她跟谢不辞的关系,孙何婷短时间肯定接受不了,该说的刚刚也都说了,现在继续往孙何婷面前凑,只会更刺激她。
现在只能先拉开距离,留点时间给孙何婷适应,然后再想办法让她慢慢接受。
“我不冷。”谢不辞将怀里的外套展开,向前两步想要披到温砚身上。
“冷的都发抖了,还说自己不冷?”温砚拿外套给谢不辞套上,拿手机定了酒店,又下单叫出租车。
“对了,你拿手机了吗?”
刚刚出来倒是果决迅速,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们其实什么都没带。
谢不辞摇头:“手机在外套口袋里……没关系,可以再买,我找位助理,需要什么,让她去买。”
“你手机都不在,找什么助理?”
而且找个助理得花多少钱?温砚拒绝:“算了,不用找助理。我一会儿叫个跑腿,让我妹配合一下,把咱们的东西送来。”
或许是提前想过关系被发现后的情景,温砚发觉自己现在竟然没什么慌张,只是觉得疲惫。
谢不辞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解释听起来都算合理,可温砚就是觉得不对劲,怀疑哽在心头,让她没办法对谢不辞一如既往。
身上的热气缓缓消散,温砚很快也感到寒冷,谢不辞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温砚,撑开外套:“温砚,抱住,会暖和一点。”
“你把衣服裹好就行了…叫的车快到了,走吧,我们下楼。”温砚没去抱她,率先往楼梯下走。
谢不辞走在温砚身后,唇瓣轻抿。
……温砚不肯抱她,也没有牵她的手。
下楼到小区门口上了出租车,车内暖气包裹着,缓缓驱散身上的寒意。温砚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好受些。
谢不辞沉默不语跟在她身后,上车坐到温砚旁边,手指紧紧攥着身上的外套。
大学附近有不少小旅馆,小酒店,但看着环境跟条件都不怎么样,考虑到还带了个谢不辞,温砚没选那种小旅馆小酒店,订了离这儿有段距离的连锁酒店。
一天两百,两天四百,三天六百,四天八百……这都够半个月房租了。
温砚打定主意最多住个四五天,要是情况不好就先跟谢不辞回洛海。
她没想短短几天就能解决这么个大麻烦,想让孙何婷接受,肯定需要时间循序渐进。
路上有点堵,到酒店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办理入住,拿房卡刷进房间,温砚先开了空调制暖,坐到床上裹住被子,开始给温纸墨发消息。
她俩真就两个穿了衣服的人出来,她还拿了个手机,谢不辞连手机都没拿,落在家里的东西太多了,先问问孙何婷的情况,再让温纸墨给她收拾收拾东西。
谢不辞在房间里站了好半晌,才迈动脚步坐到温砚旁边。
温砚忙着发消息,刚刚没注意谢不辞,等她坐过来才抬眼看了下,目光一顿。
谢不辞哭了。
垂着脑袋,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眼泪啪嗒一声坠在腿上,浸湿布料。
温砚下意识抬手给她擦眼泪:“谢不辞,你哭什么呢?”
突然被出柜,除夕夜狼狈离家,冻了一路,跟家人闹成这样,大过年都不能见面,接下来很长时间,跟妈妈相处都会很紧张……这么多麻烦,她都没哭呢,谢不辞哭什么?
“温砚,你在怀疑我。”
“你很冷,不肯和我拥抱取暖,下楼时没牵我的手,上车后不跟我说话……你在怀疑我,你怀疑我是故意,没有锁门,你已经给我定了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温砚:“……我倒是想信你,谢不辞,你说的那些理由,听着都很合理,我也想信你。”
“可是巧合太多了,我没办法解释的巧合太多了,上午那时候差点被发现,那次还可以说是意外,可晚上也是意外吗?”
“你是那么粗心的人吗?在我跟你说过要谨慎,要注意之后,你还会粗心到忘了锁门?还有,不许哭了。”
谢不辞抬起沾着泪光的眸子,静静看着温砚:“我是人,我不是永远谨慎冷静,不会出错的机器,尤其你在身边……你在我身边,我只看得到你,注意不到别的,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可你不信我,你认定我是故意的,哪怕做那些事不能带给我任何好处,可你认定了我是故意的,所以我说的一切,你都当作是狡辩,而不是解释。”
事情已成定局,温砚放弃继续纠结这个只会让她们争吵下去的问题:“……现在开始相信你,这件事翻篇,好吗?”
谢不辞:“相信我,就不要不理我。”
“我现在这不是正在理你吗?”温砚调整好心态,告诉自己真正翻篇,用袖子擦干净谢不辞脸上的泪:“还哭,哭什么呢。”
谢不辞说:“想让你,心软一点。”
“那你就不该告诉我,你该说因为你被误会了,你伤心,你难过。”
谢不辞摇头:“哭起来好看,你喜欢,就会心软。告诉你我伤心难过,你会愧疚……我不要愧疚,只是想让你心软。”
温砚心软:“不用哭,谢不辞,刚刚不说话……是我在调整情绪,我知道我的怀疑没有确切理由,不应该继续,但我还没能调整好情绪,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就算我怀疑,我也没想着因为这个跟你吵架,跟你怎么样,我妈推门进来,我在最怀疑的时候,不也拉着你一起离开了吗?”
谢不辞轻轻嗯了一声:“你不是说会和我假分手,安抚你妈妈?为什么,没那么做?”
温砚把被子搭到谢不辞身上:“那么说是想吓唬你,让你老实点……真要按我说的那么做,短时间能安抚住我妈,但之后她肯定觉得我还有‘重回正道’的机会,就更不会接受我们的关系了。”
“要让她知道改不了,没有斡旋余地,她就不会老钻牛角尖使劲儿。”
谢不辞说:“你不该骗我。”
温砚心想什么该不该,不管骗没骗,这不还是被发现了吗?
区别就是她骗谢不辞,谢不辞是无意忘锁门。没骗谢不辞,谢不辞就要故意不锁门了。
总之,都逃不掉。
可能,天意如此吧。
“你手机跟电脑,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拿回来?”
她本来想的是叫个跑腿儿,但仔细想了想,谢不辞的手机和电脑里说不定有什么重要文件,那些东西又那么贵,只叫个跑腿,总觉得路上还是不放心。
“现在有点晚,让小墨一个人出来我也不放心,这样吧,我打车回去一趟,把你的东西带回来。”
“不用,”谢不辞开口:“很晚了,不要再回去拿了,明天再拿也没关系。”
温砚:“谢不辞,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公司总经理?万一公司有什么急事要你处理呢?万一你家里有什么急事儿找你呢?”
“没什么急事。”
她上面有许镜心,下面有钟珊,都可以处理紧急事物,如果只是她失联一晚上,公司就垮掉或动荡,那只有许镜心暴毙这一个可能。
“就算没什么急事,但手机不在身边,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心吗?”
手机跟生活息息相关,消费需要用到,接收消息需要用到,即便是温砚这种不沉迷依赖手机的,一晚上摸不到手机都会觉得不自在。
不玩手机可以,但手机不在,真的感觉不安全。
“不会不安心,”谢不辞摇头:“你在,就不会。”
温砚仔细思索了一下,谢不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真的从来不玩手机,别说玩手机,她去参加冬令营那段时间,每次回了酒店,谢不辞连工作都能撂下,直接过来抱她。
谢不辞要是个皇帝,肯定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那我跟小墨再说一声,让她今天别等了。”
给温纸墨发了消息,温纸墨却找她要了地址,说帮她们收拾好行李,明天打车送过来,刚好再见她一面。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温砚心累,跟谢不辞用酒店一次性洗漱用品洗漱后,就一块儿躺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温纸墨带着收拾好的行李打车送过来,温砚跟谢不辞一块儿下楼,去酒店门口接她。
回到房间里,把行李箱放到一边,温纸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我今天试着跟妈提了,妈又跟我吵了一架……妈还是接受不了,我给她发那些科学权威的资料文章,她说什么都不看,姐,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谢不辞开口:“我可以安排心理咨询师,让阿姨跟心理咨询师交流,或许跟陌生人交谈,阿姨不会那么抵触。”
温砚:“是正经的心理咨询师吗?”
总觉得沾上谢不辞,什么处理方法都带了点危险色彩。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是权威,遵纪守法,有职业素养的心理咨询师,不会对阿姨进行违法催眠、洗。脑。”
温砚:“……这个先放放,不着急,还是先看看我妈能不能慢慢接受吧。”
温纸墨开口:“姐,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就一直在这儿租房子住吗?现在要是回家,妈肯定要拽着你说让你分手。”
但大过年的,她姐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外面住酒店,听着还怪可怜的。
温砚叹气:“那也回不去,我在酒店再住两天吧,然后,可能就提前跟谢不辞回洛海了,妈昨天怎么样?我给你转点钱,过两天你再带她去医院全面检查一遍……”
温纸墨摇头:“不用了姐,我也有钱。你这次回去之后……”
她们聊着天,谢不辞拿了手机,披上大衣,默不作声推门出去。
温纸墨跟温砚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辞姐去哪了?辞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就出去了,”温砚开口:“估计是有事要忙吧,她昨天一晚上没拿手机,现在肯定很多消息要回,不过也去了有一会儿了,我去看看……”
温砚起身到门口开了门,看见谢不辞正从走廊那头往这儿走,她停下脚步,等谢不辞走过来,往后退了退让开门:“你去哪了?”
谢不辞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温纸墨。
温纸墨一头雾水,下意识看了眼温砚,没敢接:“辞姐,你这是?”
谢不辞开口:“大年初一,给你的压岁钱。”
温砚伸手捏了下红包,触感薄薄一片的硬卡:“银行卡?里边有多少?”
谢不辞面不改色:“两百。”
温砚眸子眯起:“两百块?还是两百万?”
谢不辞没说话。
温砚就知道了:“……谢不辞,压岁钱包两百万的卡?你怎么想的?”
“当初我承诺过,你妈妈什么时候知道,平昌那套别墅什么时候给你,现在你们不在平昌,在渝江挑一套也可以。”
她将那张装了银行卡的红包再次递向温纸墨:“你妹妹知道我们的关系,可以买套房子,当初你说没想好在哪个城市买,就先给一张银行卡吧,想在哪里买都可以。”
温纸墨鹌鹑一样站在一边,听得头上冒汗,面对谢不辞递来的红包连连摆手后退:“不不不辞姐,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两百万压岁钱……别墅……车……要不是对面前这两个人知根知底,知道她们是在正经谈恋爱,温纸墨真要以为自己误入什么大款和小情。人的包养现场。
她姐真是找着个人傻钱多的对象,要不是她爱她姐,她都要被金钱腐蚀砸得晕头转向,乞求老天让她姐跟辞姐锁死了。
温砚把红包抽出来,拍到谢不辞胸口:“拿回去,两百万当压岁钱,压死人了要。”
谢不辞安静几秒,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包递出去:“那就给这个。”
温砚捏了下,从触感跟厚度看,感觉是一沓,得有几十张的钞票:“这是多少?”
谢不辞:“六十六张。”
温砚:“……那就是六千六呗,这个也不行。”还六十六张,真会避重就轻。
谢不辞:“六千六,不多。”
温砚:“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太多了!”
谢不辞沉默两秒,又从大衣左边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这个,一千六。”
有了前面的两百万跟六千六做铺垫,温砚竟然觉得这一千六还可以,不算很多,犹豫了一下,在谢不辞把红包递给温纸墨时没有阻拦。
温纸墨捏着那一千六的红包,“……辞姐,要不,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
小时候过年,她出去磕头磕一圈都没三百块,都是五块十块的钞票,二十五十的都算多了,一个红包一千六……她这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大的红包!
谢不辞拒绝:“不用,改口就可以。”
温纸墨很上道,试探着叫了一声:“嫂子?”
谢不辞看了眼温砚,见她只是挑眉却没说什么,就收回目光,很矜持地嗯了一声,拿出手机:“以后就是一家人,加上我,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温纸墨偷偷看了眼温砚,见她没有阻挠的意思,火速掏出手机加上谢不辞,语气欢快:“好的嫂子!谢谢嫂子!”
温砚不太在乎温纸墨的称呼,她手扯着谢不辞大衣口袋往里看:“谢不辞,你到底准备了几个红包?”
谢不辞:“没有了,刚刚那是最少的一个。”
温纸墨捏着最少的,一千六的红包头重脚轻地走了,坐上出租车打开红包,没忍住把钱倒出来想数数,却见钞票倒出来后,连带着两条金手链一并掉出来。
温纸墨看眼金手链,又看眼钞票,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想如实禀告温砚,却见屏幕上一条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不要告密。]
*
等温纸墨带着孙何婷去医院检查过身体,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温砚也没心情在渝江久待,干脆直接跟谢不辞一道回了洛海。
大学和高中不同,高中初七初八就开学,大学开学时间却晚很多,过了元宵节的周一才正式上课。
从渝江回来后,温砚就提前进入了学习状态,或许是因着出柜的原因,对她长时间学习的行为,谢不辞情绪很稳定,没阻挠也没显露出什么不虞。
温砚认为谢不辞是从“出柜”里获得了安全感,所以粘人程度略减,倒也没多想,只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正式开学后,又恢复早出晚归的时间作息。
临近晚上十点回到家,温砚摘下围巾和耳机,见谢不辞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散着不少文件。
“今天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从渝江回来后,谢不辞也忙了起来,温砚晚上九点多十点多到家,还经常能看见谢不辞像现在这样,抱着电脑处理工作。
“快结束了。”
谢不辞暂时停下处理工作,将桌子上一封邀请函,附带全英文的介绍书放在沙发上,推向温砚:“公司要送核心团队去国外学习深造,你想去吗?”
对于物质,金钱这类赠予,温砚总是很敏感,但对于学习,机会这样的帮助,温砚却没办法果断拒绝。
她仔细翻看介绍书,神情逐渐严肃。
主办方是国外有名的科技公司,汇聚行业尖端人才,讲座讲师都是国外知名教授,课程安排和她的研究方向并不一致,但有一部分重合内容。
“……要去这儿不容易吧?”
谢不辞颔首:“人脉,和一笔高昂学费。”
谢不辞嘴里的“高昂学费”,温砚不敢想要多贵,心底生出些迟疑:“这个名额应该很珍贵吧?这不是你们公司的名额吗?你把这个给我,那不是你们公司就得少去一个?”
谢不辞摇头:“没有,你不算在邀请名单里,只能听课,没有一对一解答的待遇,也不会给你安排食宿,这张邀请函只能让你上课时去旁听。”
上课旁听也足够了,不能一对一解答,但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课堂提问……但谢不辞怎么可能主动让她去学习那么久?这里边该不会有诈吧?
温砚开始胡思乱想,有诈能有什么诈?谢不辞想把她拐到国外?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想直接把她拐到国外去结婚吧?
谢不辞以为她还在纠结犹豫,开口劝说:“你现在只是大四,还没正式到博士,就算现在离开也不会影响什么……参加这场深造,比你留在学校有用的多。”
温砚知道谢不辞说的没错:“你怎么突然给我找这么好的机会?这可是要去国外学,还要学这么久,不像你的作风。”
谢不辞该盼着她哪都不去,学也不要上,天天在家围着谢不辞转才对。
谢不辞垂眸:“是补偿。”
温砚以为她说的是在家出柜的事:“不都说了那次不怪你?不用费这么大工夫搞什么补偿,不是你的错,谈什么补偿呢?”
谢不辞没有继续说是什么补偿,她给出了一个更令人信服的答案:“接下来我要去国外的公司,要在国外待很久。我不想再跟你跨国恋…可你不会放下学习跟我走。”
“所以,找了这个机会。”
温砚心想怪不得,这才像谢不辞的风格嘛。比之前进步了,还知道给她吊根无法拒绝的胡萝卜。
谢不辞:“学校,导师,博导……我可以帮你说,签证出行所有麻烦,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学校那边我自己可以说,”温砚挠挠下巴:“就是签证那个,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谢不辞说:“半月后出发,这段时间可以多跟你家人打一打视频,到时候应该会很忙,又有时差,你们没时间视频联系,只能发文字消息了。”
温砚不甚在意:“没事儿,我本来就没打视频的习惯,除了跟你打打视频,跟别人都是发文字。”
谢不辞垂眸,唇瓣微微勾起:“好。”
很好。
第80章 最后的机会,她给过温砚了。
在险些被发现时,她问温砚,如果当时被发现,温砚会怎么做。
那时的温砚说,会和她假分手安抚孙何婷,会听孙何婷的话,去应付相亲……温砚又一次选择了家人,在温砚心中,家人仍旧是最重要的,比她重要得多。
温砚会因为孙何婷的意愿跟她假分手,会去应付相亲,可如果之后孙何婷继续逼迫呢?温砚会不会应付结婚,会不会真的,跟她分手?
她趁温砚专心学习时,毫不犹豫开了门锁,期待着再次被发现。
或许那天会被发现,或许那天不会被发现…没关系,反正接下来的假期还长,她还有很多机会,制造机会,是很容易的事。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她们被发现了,谢不辞期待着一场争吵,期待着温砚把她赶出家门,和她提分手,冷待,沉默,让她退让……温砚尽可以做得过分些,再过分些,让她接下来做什么都不必愧疚。
可被发现后,温砚并没有如她所说,跟自己假分手,安抚孙何婷……温砚带着她离开了。
温砚没有丢下她,温砚抛下家人,和她一起,离开了。
温砚说,她在最怀疑她的时候,仍旧选择拉着她离开。
温砚好像,真的想和她走向未来。
谢不辞迟疑过。
要赌吗?赌温砚爱她?赌温砚下一次也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不放?
温砚爱她吗?或许有,可温砚的爱是恒久,永远不会变的吗?
不是。
温砚的爱太吝啬,温砚对她说的最多的是喜欢,从不会轻易说爱。
喜欢。
多轻贱的词,多容易生出,轻易剜去的感情啊。
从前的温砚需要她的帮助,连说爱她,都是在孙何婷跟温纸墨治疗结束,被从洛海放回平昌,和温砚见面之后。
那是温砚第一次说爱她,那是温砚在家人安康、团聚之下,在一切麻烦都被解决之后,溢出的幸福,催生出一点点的爱,给了她。
现在的温砚没了麻烦,总想着偿还,从前的东西卖掉,钱存进银行卡里要还她,明明没什么积蓄,出门在外总想着包揽花销,还有她生日,那是一笔超出温砚消费观的花销……温砚总在还她,总想着补偿。
是害怕分不清,是害怕牵扯太深?害怕,牵扯太深,就没办法轻易分开?
她的钱,她的一切……温砚都不再需要,甚至避如蛇蝎。她还能靠什么留住温砚?感情?感情吗?
就连没有麻烦与隔阂的当初,温砚也能冷静抽身,更何况是现在呢?
温砚答应和她复合时,说的就是试试。
试试。
尝试去做,发现不妥,可以随时抽身。
温砚那么理智,那么冷静,她总能在权衡利弊后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她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冷静自持。
当初温砚口中的爱,也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吗?
她不知道。
她分不清。
温砚说,即便将来分开,十几年,几十年后,也会有重逢的时候……在麻烦还没有来临前,在刚刚跟她复合后,温砚已经想到了未来如何分开。
分离与重逢之间的那几十年,在温砚口中却是轻飘飘,仿佛眨眼间就能轻易翻过。
可那是几十年,是数千个日夜。
她怎么可能再等几十年?分别的那四年已经耗尽她所有生机,她要怎么,才能熬过那几十年?
温砚说的对,人是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想要什么,要靠自己去争。
她不能寄希望于温砚爱她,愿意永远陪着她……她只能靠自己去争,让温砚没办法离开她。
半个月悄然过去,进入三月后天气回暖,昼夜温差却拉大,白天暖和时能上二十度,晚上却又骤降到零度。
温砚跟学校请好了假,跟公司团队的人一起,花费一天时间飞到国外。团队的人被接入园区住宿,为了方便温砚听课,谢不辞租了科技园区附近的酒店。
她们提前一天到达,抵达时是国外的傍晚,到国外的新奇劲儿被劳累行程压下去,温砚跟谢不辞在酒店内的餐厅吃过晚饭,就准备回去休息,倒倒时差。
收拾完行李,洗过漱坐到床上,温砚看向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的谢不辞,忍不住开口:“工作很急吗?能不能明天处理?你看着很累。”
谢不辞抬头看她,顿了两秒,合上笔记本电脑,坐到温砚身侧。
“你觉得这儿好吗?”
温砚:“挺好的啊,还挺新奇的,我还是第一次出国!不过听我们博导说,以后也会带我们参加国际上的学术会议,研讨会什么的,托你的福,我还可以提前适应一下,不至于到时候跟个土包子一样……”
谢不辞抱住温砚的腰,静静听她说完,等她安静下来才开口:“除了这里,还有很多国家也很有趣……我可以带你一个个去看,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国家,我们就在那里定居吧。”
温砚惊讶:“定居?你想在国外定居?”
谢不辞垂眸,轻轻嗯了一声:“许镜心的手伸不过来,我们有能*力生存,我有足够多的积蓄,在哪里我们都能活得很好。定居国外,一切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不会再有人阻挠我们。”
温砚:“你那么大的公司不要了?那么多产业不要了?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到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人脉,一切可都是从头开始,你得打拼多久才能找回曾经的地位?怎么还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不是麻烦,”谢不辞缓缓收紧揽着温砚腰肢的手臂:“不是麻烦,到国外定居,反而可以省掉很多麻烦……不过是从头开始,我能应付,我不怕,我不会让你的生活质量下降,温砚,到了国外,重新开始,我也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温砚被她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她拍拍谢不辞手臂:“松开点,我要被你勒死了……不是怕生活不好,在国外定居肯定不行,来国外也就是刚开始有点新奇,说这儿好也不是想在这儿定居,我不喜欢背井离乡,肯定还是国内生活更自在。”
“再说了谢不辞,想点实际的,我妈跟我妹都在国内呢,况且我还要学习,还有五年的博要读呢。”
她的一切规划,一切未来,都没想过要出国生活,她可以轻易抛下平昌,却不能轻易抛下从小生活的祖国。
一想到将来要在陌生的国家生活,学习,工作,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来学习十天半个月,哪怕一两个月的她都能忍受,但要是一直生活在陌生国度……真的想想都不能适应。
谢不辞:“到了国外也可以念书,你想去什么学校,我都可以帮你。如果你放心不下家人,可以把她们一起接过来。”
温砚:“不是,我真的不想出国定居,谢不辞,那不是我想过的生活……我妹跟我妈也不会适应国外的生活,总不能因为我们方便,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就要牺牲她们的意愿吧?”
看。又是这样。
因为温砚要学习,因为家人在国内……所以温砚不能,不愿意跟她在国外定居。
温砚的爱,不能支撑她放弃任何一项……温砚口中的爱,连放下那些事情,跟她到国外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让她相信,分离后的几十年,温砚会一如往昔爱她,等她,走向她们的未来?
她可以为了温砚放下一切,重头再来,温砚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她妥协一点呢?
骗子。
“我知道了。”
谢不辞放松手臂箍紧的力度,脑袋埋进温砚颈侧,语气平静,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了,温砚。”
“没关系……她们很重要,你想怎么做,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生,也很重要。”
不重要的是她,不重要的从来都只有她。家人,学业,事业……她仍旧没能越过任何一条。
到头来,她仍旧是所有选项里,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可温砚明明承诺过,温砚明明说过,她会是最重要的。
骗子。
骗子。
骗子。
温砚敏锐察觉到谢不辞的情绪变化,她用力回抱住谢不辞,托着谢不辞下巴让她抬头,在谢不辞唇瓣上用力亲了一下。
“谢不辞,别钻牛角尖。”
“我努力考上洛大,马上读博,我妈现在有自己的工作,我妹在上学,你也在洛海打拼出一席之地,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们的学习,工作,生活,朋友……我们的人生,扎根在国内的土地上。我说不愿意在国外定居,不是因为你不重要,只是要出来,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是因为你不重要。”
“不是因为我不重要,”谢不辞轻声重复:“我不是不重要,只是没那么重要,只是没有你的家人,和你的未来重要,对吗?”
温砚无奈:“我没那么说,谢不辞,选择不能轻易决定,要考虑方方面面……如果我们要到国外定居,留我妈跟我妹妹在国内,我不知道许镜心会不会对她们做什么,毁掉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许镜心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你知道,如果我们走了却把她们留在国内,她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她按住谢不辞的嘴,拦住谢不辞没说出口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把她们一起带到国外,对吗?就算先不提她们想不想到国外生活,我妹妹现在还在上学,即便学校的问题可以解决,可日常生活呢?”
“我妹妹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都在国内,就算她可以努力学习,适应外语交流的环境,但我妈呢?让我妈一个现在连小学英语单词都认不清的人,适应外语交流?她能适应吗?不止是我们要重新开始,我妈跟我妹妹也得重新开始,真真正正的,抛弃从前几十年努力得来的一切,重新开始。”
“代价太大了……这是真真正正会影响到未来人生的决定,即便在国内,我都需要很长时间,才可能让我妈接受我们的关系,可如果她因为我们要在一起,被迫去陌生的国度生活,她就更不可能接受你了。如果我妹妹跟妈妈不能适应国外的生活,她们感觉到抵触痛苦,我也没办法坦然面对你,没办法不怪你。”
“不止是因为她们,还有我。如果我不想到国外生活,但还是放弃一切跟着你过来,这会变成我心里的一根刺,一旦遇到半点不如意,我就会反复想,当初如果没跟着你到国外,我会不会更加顺利,过得更好。”
“谢不辞,我会怪你,会后悔,这种刺扎在我们之间,只会让缝隙裂痕越来越大,直到分崩离析。”
“那时的我们,会因为不适合,因为没办法磨合,因为爱意消退,真真正正地分开。”
她轻声道:“是不会有重逢,不会复合,彻彻底底的分开。”
谢不辞没有说话。
温砚轻叹一声,放开谢不辞,捧住她的脸,语气认真:“谢不辞,你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你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有资本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你不该只为了我们要在一起这件事,放弃一切,放弃你前二十多年的人生。”
“你有很多可以做的事,你应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与目标,你应该扎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所有重心都放在我身上,为了跟我在一起可以放弃一切……你是谢不辞,要过的是谢不辞的人生,保持理性和独立,谢不辞,你不是我的附庸。”
谢不辞喃喃:“你又在这么说。”
要她爱的少一点,要她理性,要她独立……和温砚一样理性?在遇到麻烦后就选择抽身?只要她和温砚一样理智,分开的时候就不会做出什么阻挠纠缠的事,就不会给温砚带来麻烦,是吗?
“追求名利,金钱,地位,是正确的,值得称赞的,为此抛弃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追求感情,就是错的,应该被指责不清醒的,是吗?”
“追求钱权,永远比追求感情正确,是吗?”
温砚哑然失语。
谢不辞低声道:“放弃什么,都没关系,我不在乎……我想要的你知道,温砚,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件,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除此之外,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放弃,我都不在乎。如你所说,我也是在追求我想要的,这不是错。”
温砚放开谢不辞,眉头皱起:“谢不辞,我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你想想自己的朋友,过去的回忆,自己的兴趣爱好,工作时的成就,你一路走来的优秀履历……发挥你的才能潜力,实现你的理想目标,人生二十多年,每一个让你觉得愉悦、快乐的瞬间,都可以成为你的目标,都是意义。”
“没有感觉。”
谢不辞说:“分开之后,我已经,烂掉,坏掉了。你说的那些过往,行为,一切,都没有任何感觉,我感觉不到快乐,每天都在重复枯燥无趣,让人厌烦的生活……如果没有你,我会想早点结束。”
如果没有温砚,这样无趣的,疲累的人生,在她十八岁那年,就会结束了。
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温砚的手指掐进谢不辞手臂,皱着眉厉声道:“谢不辞!”
“对不起,”谢不辞说:“不是想吓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受到活着,人追求活着是无罪的,我追求和你在一起,也是无罪的。”
“从心理学角度,人生意义与满足幸福感密切关联,在你身边,我会感到满足和幸福。动力、方向、目标、幸福、满足、爱与被爱,精神追求,选择、归属……你就是我的意义。”
温砚摇头:“谢不辞,人不能被当成人生意义,你的情感不由自控,你会失去独立性和自我,你会对我有过高期待,而我不能满足,你就会痛苦……”
谢不辞静静看着她,神情与语气同样平静:“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能保持对自我的清醒认知,能够控制情绪,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了解你,不会对你有什么过高期望……我追求情感,一如你追求钱权名利,无罪,无错。”
“职业发展,冷静自持,心理健康,自身利益,人际关系…我知道你认为什么是正确,但我不需要你认定的正确。”
她的手顺着温砚腰侧缓缓向后滑,直到将温砚整个嵌进怀里,用力抱紧,唇瓣抵着温砚颈侧轻蹭:“世俗认定的,你认定的,你们认定的,都不是我的正确。”
“我只需要你,你就是我的正确。”
温砚从前还能说服谢不辞,或者说从前的谢不辞还愿意听她的话,愿意顺着她说的那些去思考,可现在的谢不辞太坚定了。
谢不辞不相信她说的话,只认自己那套道理,温砚说了那么多都没办法说服她,甚至没让谢不辞产生丝毫动摇。
温砚觉得棘手,讲道理?讲正确?可谢不辞都不要,不听,那还能用什么来说服她?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认真告诉谢不辞,她不同意,不会跟着谢不辞到国外定居,每次她说时,谢不辞都只是一言不发,温砚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听进去。
但她除了坚定重复自己的选择,也没什么办法。
第二天温砚跟着公司团队一起进科技园区参观,再往后的半个月陷入紧张学习。
这一次学习交流面向全球,招收五百余人,各国都有,前来参加的多是工业界技术人员,研究生毕业起步,温砚的经验到底太少,为了跟上课程内容,又回归当初冬令营的疯狂学习状态。
谢不辞一如既往没说什么,宽容地过分,温砚内疚了半天,打定主意等这次学习结束,一定抽出时间用心跟谢不辞相处。然后继续没日没夜,海绵吸水般学习。
时间流速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逐渐模糊,等温砚再缓过神,察觉到时间的流逝时,已经是二十天后学习结束。
回到酒店,温砚昏天黑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才缓过神,这二十多天学习内容实在太丰富,温砚手机相册里都是笔记,课堂ppt内容,和少数几张风景照。
她难得生出记录的念头,点开鲜有踏足的朋友圈,想发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点进去后还没发,下意识翻了翻。
往下滑了几下,看见一条机场返程的朋友圈,温砚看了下发布人,是她新加的一个,谢不辞公司团队里的姐姐。
她只在第一天跟公司的人同行熟悉园区,加了这个姐姐,等到后面开始学习,课程不同又没住在一起,也就没怎么见过了。
谢不辞将早饭带进来,把托盘摆到桌子上,看盘腿坐在床上的温砚:“在看什么?”
温砚给她看那条朋友圈:“咱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不一起走吗?人家都回去了。”
“我的工作还没结束……你留下来,再陪我一段时间吧,温砚。”
温砚犹豫了一下:“你还要在这边待多久?”
谢不辞回答:“两个月。”
温砚连连摇头:“那我肯定没办法一直陪你,两个月也太久了……我假期就剩两天,还得花一天赶路,最多再往后请三天假,留下陪你四天,就得赶紧回去上课了。”
谢不辞问:“最多,只能四天吗?温砚,我没有打扰你学习,接下来有两个月要见不到你…你只能,抽出四天来陪我吗?”
“我可以尽量多请几天,但最多也不能超过十天,”温砚试图跟她讲道理:“谢不辞,你在许镜心的手底下工作,只要一天没越过许镜心,你就一天受她压制……你甚至没办法选择离开,因为许镜心不会允许。”
“你是她唯一的继承人,她要你走她架设好的路,按照她的构想去走完一生,她确实把你看的很重,你对她来说是延续,是传承。所以她没可能放任你选择自己想走的,放任你跟我搅在一起。”
“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超过许镜心,可你也必须承认,那不是短短几年内就能做到的,她的逼迫会比你反抗成功,更早到来。”
“她如果让你去结婚,让你去联姻,让你生出下一个继承人,你该怎么办呢?你可以反抗,可以不同意,她会把矛头调转向我,如果那时,我还只是一个没能力抵抗的普通学生,我们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尽快成长,往上爬,起码先成长到许镜心不敢随意出手的地步,我们才能有未来,你在为了未来努力,我也是,谢不辞,我们……”
“不需要那么麻烦,”谢不辞打断她的话,重复:“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在国外定居,她就管不到我们。只要你答应和我留在国外,她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我们不需要分别,你也不需要那么努力,一切麻烦都能解决,从现在,到未来的每一天,都可以肆意生活,不需要面对任何麻烦。”
温砚无奈:“为什么不能到国外住,原因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她可以为了温砚放弃一切,因为温砚最重要,温砚可以为了一切放弃她,因为她最不重要。
原因只是她不够重要,只是因为她没那么重要,而已。
谢不辞安静片刻,轻轻一点头:“好,我,知道了。”
最后的机会,她给过温砚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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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你发现我了。奖励。接吻。
谢不辞还要在这儿待两个月,温砚肯定没时间陪她待那么久,但看着谢不辞没再多说,就这么应下,心底又有点不舒服。
她也不是不想陪着谢不辞,但现在还没到松懈的时候,许镜心这个大麻烦还在头顶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学校课程,毕业论文,实验室课题,科研项目,竞赛……她要忙的事情太多,真的没办法在这里留太久。
温砚勾住谢不辞手指,放缓声音:“谢不辞,我再请一周假留下来陪你,陪你待十天。”
谢不辞:“不用请假,不用为了我妥协,退让……你可以按时回去,哪怕明天,今天要走,也没关系。”
温砚叹气:“谢不辞,别说气话。不是妥协,不是退让,是我也想留下多陪你几天……我们几年前不也有过异地恋吗?只是两个月,两个月后你就能回来,到时我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
“只是两个月?”谢不辞轻轻开口:“温砚,是不是分开的那四年,让你觉得我很能忍?四年都忍得下来,何况是你读博的五年,现在的两个月……你认为我能忍过那四年,所以也可以毫不费力,忍过接下来的一年又一年?”
“我也会痛苦,会难过……你不能因为我曾经,可以扛下来,就把分别说得这么,轻贱。”
温砚皱眉:“谢不辞,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有多难过,知道那两个月对我来说多难熬,你只是不在乎,你只是,冷静地在想未来,”她语气微顿,轻嗤:“一切都是为了未来,对吗?”
温砚总在说未来,为了她口中不知真假的未来,就要牺牲掉现在……等到温砚离开,她得不到未来,连现在也不会拥有。
温砚反问:“那该怎么办?不要未来吗?我之前和你说,如果遇到你妈妈阻挠,我们被迫分开,几十年后也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可我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我现在努力,只是为了将来你妈妈阻挠的时候,我们不用被迫分开。”
谢不辞说:“只是一个博士,读五年,你也只是一个博士,五年之后你只是博士毕业……你觉得这样就能让她忌惮?”
温砚早就在心底想好了路,未来几年跟着实验室课题组完成科研工作,准备学术论文,参加研讨会讲座和各地冬夏令营,刷履历攒人脉……尽早进入国防实验室,跟着那位徐副主任。冲着徐副主任的家庭背景,温砚也会想办法跟她打好关系。
高压工作学习对她来说没那么可怕,忍受压力吃苦学习,都是她最擅长的事。在绝对公平公正的实验室里,任何努力和成果都不会被辜负埋没,她只需要努力,只需要向前,就可以一步步爬上去。
初级岗一年后可以晋升中级岗,中级岗五年可以晋升高级岗,高级岗可以转管理岗。一条鲜明的,绝对公平公正的攀升之路,就摆在那里。
可她不敢告诉谢不辞。
那两位师兄师姐看不出那是大好前程吗?明明再熬几个月就满一年,可以晋升。他们也努力过,想要留下,想要适应,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不只是一条艰辛的路,更是一条费尽精力时间的路,那也不是半年一年,不算读博时间,也要六年起步,况且实验室还不在洛海……她该怎么说服谢不辞,接受那数年的聚少离多?
谢不辞怎么可能同意?
她只能隐瞒:“出国的问题我们也解决不了,出国定居的结局只会是嫌隙越深,直到我们的感情也出现问题……我已经有了计划,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不辞,你要相信我,我们应该一起努力,我们可以解决麻烦,不需要选更危险,更不确定的那条路。”
危险?不确定?温砚不再需要从她身上寻求,得到什么了,让温砚继续读博,继续成长,直到拥有离开她的力量……那才是最危险,最不确定的路。
谢不辞听不进去,也不想再听,心中最后的半点迟疑也终于彻底消散,她垂下眸子,调整语气和表情:“我知道了。”
“温砚,我最后,信你一次……你保证,未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温砚松了口气:“我保证,保证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会离开你。”
谢不辞嗯了一声:“骗人,会有惩罚。”
温砚摇头:“不是骗你,没有骗你,不会骗你。”
她是真的,真的想跟谢不辞,拥有未来。
温砚说可以往后请几天假,凑足十天,第十一天再坐飞机回国,但谢不辞却拒绝了,没让温砚请那么久的假,只让她再陪自己五天,就可以回去。
谢不辞能松口,温砚有点惊讶,但也没多想,只觉得谢不辞是体谅她,很快就跟学校那边交了申请。
她以为这五天要跟谢不辞到处去玩,但谢不辞这几天好像真的很忙,据说是要参加聚会应酬。
温砚不喜欢那种场合,好在谢不辞也没说带她去,只让她待在酒店等着。
谢不辞出去的时候,温砚就在酒店学习,她知道这五天是接下来两个月中最后的相处时间,每次等到谢不辞回来,就立刻放下手头的学习,专心跟谢不辞相处。
总的来说,这几天虽然没出门玩什么,但她们过得还算和谐……就是谢不辞有点粘人,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做,肿了疼了都不喊停,恨不得所有见面的时间都拿来拥抱接吻做。爱。
一边拥抱一边接吻一边做,末日狂欢一般没有休止。
温砚只当是未来两个月不能见面,所以谢不辞才这么放纵,她也舍不得谢不辞,对谢不辞提出的要求都很配合。
没羞没燥过了几天,第五天温砚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最后一晚做到凌晨,温砚险些睡过点,还是谢不辞把她叫起来的。
洗把脸温砚总算精神些,漱完口坐到桌子边:“没想到你还会叫醒我。”
谢不辞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椅子上懒懒抬眼:“不叫你,等你清醒后发现错过航班,再来疑心,怪我是故意的?”
“谢不辞,我没这么说,你又在曲解我的意思,”温砚拿起三明治啃了一口,招呼谢不辞:“赶紧过来吃饭,不准备送我去机场了?”
谢不辞这才起身过来。
早餐是三明治,煎蛋培根土豆饼,水果沙拉和一杯果汁,温砚把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只喝了两口果汁。
谢不辞坐在她旁边,目光落在那杯果汁上:“怎么不喝果汁了?”
温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好喝,感觉味道怪怪的……甜味儿淡酸味重还有一股苦味儿,味道有点奇怪。”
谢不辞只说一句:“葡萄柚皮里的柚皮苷带苦味儿,白心葡萄柚汁酸苦更明显,是正常味道。补充维c美容养颜,促进消化清热去火……好处很多,以及,这杯果汁折合人民币,一百六十元。”
温砚沉默两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脸都皱起来:“一百六一杯,这么贵的果汁怎么还这么难喝?谢不辞,下次有钱没地方花就攒起来,别点这么贵的东西。”
谢不辞静目光落在空杯子上,随口应了一声。
行李昨天就已经收拾好,温砚最后去卫生间洗漱完,把零零碎碎的洗漱用品装好,放进行李箱,合上站起来。
谢不辞已经去卫生间洗漱了,早餐没吃多少,剩了不少。
温砚摸摸肚子,感觉还能吃,坐下接着吃谢不辞剩下的那些食物,等谢不辞从卫生间出来时,她差不多都吃完了。
吃得有点撑,好在没浪费,温砚看谢不辞穿上大衣外套,自己也站起来拉上行李箱。
“谢不辞,你怎么又只吃那么点?也不怕胃疼?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记得好好吃饭,听到没有?”
谢不辞现在看起来很好说话,乖乖嗯了一声。
温砚去漱了口,出来拖上行李,牵着谢不辞的手,跟她一起离开酒店,一路絮絮叨叨:“要好好吃饭,一日三餐要按点吃,也要按时休息,出门应酬少喝酒,出去的时候跟我发条消息,回来了也跟我吱一声,让我知道你没事……”
温砚每次说一条,谢不辞就嗯一声,出乎意料地有耐心,但这次温砚却没能说太久,谢不辞帮她一起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副驾驶后,温砚就闭上了嘴。
她有些轻微的头晕反胃,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太撑,刚吃过饭坐车有些晕车。
温砚安静下来,谢不辞也一言不发,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
头晕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困意也不断上涌,思绪逐渐变得迟缓,身上也开始渐渐乏力。
温砚意识到不对劲,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看向车窗外,这些天她没能出去逛逛,不知道现在走在哪条路上,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到机场。
她努力睁着眼往旁边看,对上谢不辞平静无波的目光。
迟钝的大脑没能让她迅速反应过来,温砚呆呆看了谢不辞两秒,叫了她一声。
“谢不辞。”
“早饭是不是,有毒,我好像食物中毒了,头晕……你难受吗?”
幻觉一般,她好像看见谢不辞唇角弯起,大脑内嗡嗡乱响,温砚用力掐了下自己,疼痛让她回神两秒,很快又陷入愈发浓重的困倦里。
“谢不辞……你做了什么?”
谢不辞神情沉静,语气和缓:“我在,做能让我开心的事。”
温砚意识到不对劲,乏力的手臂奋力抬起,挣扎着想打开车门,手指握着开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车门已经被谢不辞锁上。
“谢不辞……”
眼皮越来越重,温砚的思绪再难以集中,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盖住温砚眼睛,合上她的眼皮。
意识消失的最后,温砚听见谢不辞含笑的声音轻轻飘来:“嗯,我带你回家。”
一个多小时后,谢不辞终于停在一处二楼小别墅的院子里,她轻轻吸了口气,看向旁边靠着椅背,昏迷不醒的温砚。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直到干涩的眼睛开始不由自控抽动,才轻轻合了下眼。
解开安全带,谢不辞跪在座椅上,撑着控制台凑过去,手指慢条斯理将碎发梳理到温砚耳后,托着温砚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指尖探进温砚唇齿,撑开,低头吻下去。
她咬着温砚柔软唇瓣,舔着温砚软软瘫在口腔里的舌,亲了很久,直到跪在座椅上的膝盖都又痛又麻,直到温砚的唇舌都被吮吸得发肿,才恋恋不舍停下。
亲干净温砚唇角溢出的口水,谢不辞垂眸攥住温砚手腕抬起,侧脸压住温砚失力蜷起的手指,轻蹭着撑开,直到温砚的手指张开,覆在她侧脸。
现在的温砚,不会迎合她,不会回应她。
现在的温砚,不会推开她,不会拒绝她。
喜欢。
喜欢。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跪了很久,扶着温砚的肩膀俯身凑近,姿态珍重,在温砚眉心轻轻一吻。
回家。
*
温砚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再次清醒时,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嘴唇舌头有点胀胀的发麻,她能感受到眼睛上压着一片布料。
下意识伸手要摘,手臂刚刚抬起,就带起一阵窸窸窣窣锁链相撞的声响。
她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脑袋里宿酒一般昏昏沉沉,强撑着摘下眼罩,面前仍旧是一片昏暗。
艰难撑着床想坐起来,腿一动,又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温砚动作顿了两秒,继续撑着床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温砚却花了好几分钟,等坐起来靠住床头,眼睛适应半天,才隐约看清房间里的轮廓。
房间内除了她躺着的这张床,没有任何家具,厚重的窗帘遮光性极强,遮挡窗户。
身上穿着的不是原本的衣服,屋内很暖和,她被换上一条轻薄的吊带睡裙,露着肩颈和四肢。
温砚低头盯着自己右手手腕,隐约看见手腕上有一圈黑影,左手摸过去,指尖先触及一片柔软。
用力捏能感受到内里是硬的,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外层裹着一层柔软皮毛,严丝合缝箍在手腕上,也不会觉得冰冷坚硬。
她曲起腿,手往脚腕上摸,左脚脚腕上也挂着个相同材质的脚铐,都裹着柔软皮毛,那皮毛都被体温暖热,所以一开始温砚都没察觉到。
体贴啊。
给她栓链子都记得裹一层软的。
真体贴啊。
温砚差点气笑。
谢不辞给她下药,把她关起来了,不,应该说,栓起来了。
她想起那杯谢不辞执意要她喝下去的葡萄柚汁,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说那果汁难喝,按照谢不辞的习惯,让她直接丢掉才对,怎么会说那么多,最后还提价钱?
谢不辞就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听到果汁那么贵,肯定会喝……药在果汁里,果汁是她自己喝的,喝完后还是自己把行李搬到车上,被车带到这不知名地方。
为什么要栓起来她?就因为她要回去上学?就因为她不同意在国外陪谢不辞两个月?连下药这种手段都用上了?至于吗!
温砚摸着脚腕上的链子,扯了数下也没扯到头,感觉锁链长度应该不短,她放下脚链,去摸手铐的锁链,这次只扯了几下就到头。
另一端是个圆环模样的锁扣,和床头相连。掀开被子,温砚的腿从床上探下去,没踩到冰冷地面,反倒触及一片柔软地毯。
温砚撑着床下去,想往窗户边走,可腿实在用不上劲儿,离了可以支撑的床,就没办法保持站立姿势。
她在地毯上坐了半晌恢复体力,思索几秒往地上一躺,慢悠悠往窗户边滚。
滚过去比走过去省力的多,只是锁链容易缠住手脚,温砚滚一圈就得调整一下链子,等终于滚到窗户边,她撑着毛毯地面坐起来,拉开窗帘。
窗帘外是一片夜空,窗户不是推拉式,而是开合式,没有钥匙打不开。她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二层,向下能看见种植着花草树木的小院,往旁边看,能看到其他房屋内的灯火,但亮起的不多,看着是个居住人流量不多的社区。
她被谢不辞关起来了,不知道这是哪,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衣服跟鞋子也没有。最近的邻居家似乎没住人,窗户打不开,连呼喊求救都没用。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家具都没有,她人还被锁着,能做什么?现在连谢不辞的面都见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温砚面无表情想,谢不辞准备还挺充分的。
这是一天两天能准备好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在她拒绝陪谢不辞的时候?还是在谢不辞知道要在这里待两个月的时候?
在窗户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开门声,温砚余光中看到屋内亮光骤起。
她坐在窗户边没动,支着耳朵听脚步声,但地毯似乎铺满全屋,吞没了脚步声,导致她什么都没能听到。
她强忍着没转头,目光直直盯着窗户外闪烁的星星,窗帘罩在她的背后,一直没被掀开。
温砚坐到屁股有点发麻,没忍住动了一下,心想就这么点路,谢不辞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怎么还不来掀开窗帘见她?
又坐了几分钟,温砚实在没忍住,回头掀开窗帘,伴着酒香,一张*贴得极近的脸骤然映入眼底,温砚呼吸一滞,心跳在那瞬间漏了一拍。
“你发现我了。”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熬了很久的夜,眼白爬上几缕红血丝,低垂的纤长睫毛一闭一开,谢不辞唇瓣翘着,抓住温砚后脑勺,迫使她仰起头。
“奖励。”
“接吻。”
惊吓之中没缓过来的呼吸被堵住,温砚下意识抬手抵住谢不辞,用力去推,软绵绵的手臂却使不上什么力气,反倒被用力挤在相贴的身体之间。
她被迫承受了一个毫无章法,近乎暴烈的吻,呼吸节奏被打乱,酒气在唇齿间纠缠,大脑缺氧导致眼前发黑,连挣扎的力度都逐渐减缓。
她以为自己会被亲晕过去,但谢不辞似乎很有分寸,在她承受不了之前停下。
温砚被迫靠着谢不辞喘息,半晌才终于回神,找回声音:“谢不辞,你喝酒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关起来,想干什么?”
谢不辞并不回答她的话,她跪在地毯上,紧紧箍着温砚的腰,脸颊压在温砚颈间轻蹭,语气含笑:“温砚,感觉很好。”
“你推不开我,感觉很好,喜欢,像梦一样好……喜欢。”
“想一直这样。”
“好什么好?谢不辞,我的假期要过去了,一直不回去,学校那边肯定会发现不对劲……”温砚顿住,谢不辞完全可以假装她,跟学校继续请假。
“还有我妈…我妹妹,我妹妹肯定会主动联系我,到时候要是联系不上我,她们肯定会报警!”
但她的手机在谢不辞手里,谢不辞知道她手机密码,完全可以用她的手机跟温纸墨报平安。她忙着学习,温纸墨也知道,平常也不会发消息打扰她,她们聊天频率几乎也就是一个月一次,等温纸墨发现不对劲……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谢不辞盯着她的唇瓣,等温砚闭嘴,过了半晌才开口,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今天工作好累,你休息的还好吗?肚子饿不饿?”
温砚咬牙:“谢不辞,就算你有办法拖一段时间,也没办法永远拖下去,你能瞒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你难道还能一直瞒下去?是你把我带出国的,一旦有人报警,你绝对逃不掉干系……”
谢不辞伸手摸了摸温砚唇瓣,又凑上去亲了一下:“我准备了晚饭,你想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吃?”
“谢不辞,别再自说自话了,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你准备一直这么关着我?你……”
谢不辞垂眸,手指扯着锁链绕过温砚手腕缠了一圈,捧起温砚手腕,低头亲了一下:“好适合你,很漂亮……温砚,好漂亮。”
温砚努力平复呼吸,把手扯出来:“谢不辞,你如果再这么拒绝对话,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你说了很多话,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谢不辞盯着温砚的唇瓣,打断她的话,稍稍侧脸,给她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又转回来,捧住温砚脸颊:“你一直在说话,不想吃饭对不对?那我们接吻吧。”
她没等温砚的回答,仗着温砚没力气推开她,肆无忌惮地低头亲下去。
温砚狠狠心,抬手抓住谢不辞的头发,竭力向下拉,谢不辞没什么抵抗,尽管温砚拽的力气不大,但她还是顺从地仰起头。
“我好疼。”
“温砚,你抓得我好疼啊。”
谢不辞嘴里说着疼,脸上却在笑,手指落在温砚侧脸轻擦,询问:“你开心吗?”
温砚下意识松了松手指,抠掉她左耳里塞着的蓝牙耳机:“谢不辞,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吗?”
谢不辞没有回答,仍旧在笑:“要不要继续?抓哪里都可以,你现在没有力气,可以咬我,咬我的话……应该会更痛一点。”
“接吻的时候咬吧?可以省一点力气,需要把舌头伸出来让你咬吗?”
温砚把蓝牙耳机往旁边一扔,借着身体的力气往前扑,撞倒谢不辞,砸在她身上。
谢不辞被撞倒在地,轻轻抽气,却仍旧在笑,温砚艰难撑着身体起来,跪坐在谢不辞腰间,拴着锁链的手抬起,不轻不重扇了她一巴掌:
“清醒了吗?谢不辞。”
第82章 做死你。
温砚那一巴掌扇得不重,谢不辞脸侧过去,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有些发麻,像是蚂蚁密密麻麻地爬,麻到有些发痒。
她轻轻喘息着,唇瓣弯起,眸子微眯,喉咙滚动,察觉到冰凉凉的链条搭在颈侧锁骨。
谢不辞抬手握住链条,将温砚那只手扯过来,探出舌尖,在她手背到指节间轻轻舔舐,最终将自己侧脸送进温砚手掌中。
“我一直都清醒,温砚。”
“一直都,很清醒。”
“我只是开心,温砚,我没这么开心过,早知道,会这么开心……”
就早点,把你关起来了。
疯子。
温砚想把手收回来,没扯动,她想屈起手指,可谢不辞的脸贴得太紧,她手上没力气,连攥拳都做不到。
温砚放弃挣扎,毫不留情将全身重量压在谢不辞腰间,垂眸看她:“我不喜欢被拴着,谢不辞,把链子解开。”
谢不辞并不回答,她的右手贴着温砚跪在她腰侧的腿,顺着裸露的肌肤向上摸,温砚左手按住她手腕,阻止她继续往上摸。
“谢不辞,听到没有?把链子解开。”
脚上的链子长度走到窗口仍有富余,可手上的链子到窗口已经快要绷直,那长度甚至不够她走到卧室门口。
谢不辞并不回答她的话,她稍稍侧脸,唇瓣贴着温砚手心,蹭到温砚手腕轻轻一吻:“很漂亮。”
温砚攥住手指:“漂亮你怎么不自己戴?给我解开。”
谢不辞面不改色:“钥匙丢了,找不到。”
温砚信她才怪:“少来,赶紧把钥匙拿出来,别逼我生气。”
谢不辞问:“肚子饿不饿?要吃饭吗?不吃饭你没有力气,连打我都是,软绵绵的。”
温砚算是发现了,谢不辞现在就是不想听,不想回答的,就全都扯开话题,回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她换了个说法:“吃饭,这屋连个桌子都没有,想去吃饭,你总得把这手铐给我解了吧?不然我怎么吃?”
谢不辞松开了握着温砚的手,半撑起身体:“你先起来。”
温砚以为谢不辞这是被她说动了,要去拿钥匙给她开锁,很配合地撑着地面,一点点往下挪。
重心刚挪到地毯上,还没来得及把腿挪下去,谢不辞就坐起身,温砚还搭在她身上的腿落下去,砸到谢不辞小腹与腿根之间。
她能感觉到谢不辞贴着她大腿的小腹猛地绷紧一下,几息后才缓缓平复。
谢不辞垂眸看着温砚搭在她身上的那条左腿,手掌贴着温砚脚踝握上去,摸着那条脚铐,唇瓣又弯起来。
温砚见她攥着自己脚腕往上抬,又俯身低头,像是要亲的样子,后背一麻,当即攥着手拷的锁链抽了她一下:“拿钥匙去,给我解开。”
谢不辞动作顿了顿,仍旧抓着她的脚腕,继续俯身,这一次只亲在了她被迫屈起的膝盖上。
等谢不辞放开她的脚腕,站起来出去,温砚才松了口气。
刚睡醒时没感觉,听谢不辞提起吃饭,身体好像才缓缓反过劲儿,饥饿的感觉骤然强烈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时间应该不短,她起初以为自己早上被谢不辞弄晕,这是睡到了晚上,可看谢不辞的模样,又不像是只过了半天。
难道是一天半?怪不得这么饿。
思忖间,谢不辞端着一张小桌子走进来,桌子上放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粥,她走到温砚身边,把桌子放在地毯上。
“……不是说解开手铐让我吃饭吗?你把粥端过来干什么?”
谢不辞充耳不闻,稳稳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送到温砚唇边:“你没有力气,我喂你吃。”
温砚现在确实使不上力,但她最终目的是让谢不辞给她解开手铐:“那我也能自己吃,我不喜欢别人喂我……”
谢不辞轻声重复:“别人?”
“任何人,”温砚强调:“任何,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不喜欢被喂着吃饭,谢不辞,把手铐给我解开,让我自己吃,不然我就不吃了!”
谢不辞捏着勺子的手,稳稳停在温砚唇边:“不烫了,温砚,张嘴。”
温砚:“我说了,让我自己吃。”
谢不辞像是根本没听到,又重复一遍:“不烫了,张嘴。”
温砚闭口不语,侧过脸,用行动表示拒绝。
“真的不吃吗?”谢不辞轻声开口:“饿两天也不会饿死,但可以让你没力气,不过有可能会饿出胃病,没关系,那样我们就有相同的病,可以一样痛了……你是想和我一样,对吗?温砚。”
“你确定吗?真的不吃,我就把它收走,今天,不会再让你吃任何东西了。”
“求我,也不会给你吃。”
温砚抬眸看谢不辞,见她表情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犹豫,不打算妥协半步。
僵持几秒,温砚默默转回来,张口吃下勺子里的粥。
……吃饱了才有力气骂谢不辞。
谢不辞喂着喂着,勺子就不再凑到温砚唇边,温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谢不辞离得远些,她就往前凑凑,直到手掌撑着地面往前凑才能喝到粥时,温砚终于反应过来谢不辞是故意的。
在谢不辞又一次舀起一勺粥后,她按住谢不辞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
谢不辞手中勺子一偏,里面的粥被倒回碗中。
“温砚,不可以动手。”
“你故意呢?不是喂我?勺子离我八丈远算什么?”
谢不辞把勺子放回碗中,没使什么力气,就挣开了温砚的手,重新舀起一勺粥,仍旧维持着距离:“你还要吃吗?”
温砚很想硬气回一句不吃了,可刚吃了那么小半碗,饥饿被彻底唤醒,好像比吃饭前还饿,现在只觉得饿得烧心。
粥的香气不断往鼻子里钻,温砚生了两秒闷气,撑着地面往前挪了挪,靠近谢不辞。
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姿态乖顺,一口口吃下她喂的粥,眉眼间的冷静褪去,神情柔和下来。
“好乖。”
一碗喂完,谢不辞把空碗放回桌子上,凑过去亲了亲温砚唇瓣。
温砚后撤避开:“没吃饱,再来一碗。”
饿太久,一碗没吃饱,粥有点好喝……再来一碗,也是人之常情。
谢不辞不是爱喂她吗?一碗粥得端着喂上快十分钟,她就不信谢不辞不累!
谢不辞面不改色又喂了她半碗多的粥,端着小桌子出去。
温砚觉得自己吃饭前力气已经在逐渐恢复了,本以为吃完饭后力气会恢复得更快些,却没想到反而越来越乏力。
她很快反应过来,谢不辞给她吃的粥里绝对又下了药,但从反应来看,剂量轻了很多,没把她迷晕那次那么大……她还没觉得困,只是没力气。
难道跟上次用的药还不一样?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温砚终于可以好好观察屋内的一切,卧室内确实只有一张床,地面被地毯铺满,床底下却有抽拉式抽屉,温砚扯着凹进去的把手拉开抽屉,看见里面是一件件整齐叠好,包装进塑封袋的睡裙。
她打开旁边第二个大抽屉,里面的东西跟第一个抽屉里一样。
温砚眼皮一跳。
面前这两抽屉都是睡裙,粗略估计也有几十件……谢不辞这是去批发市场搞批发了?准备这么多睡裙,这是打算关她多久?
卧室门开着,可手铐的锁链长度不够她走到门口,十分钟后,谢不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温砚悄无声息把柜子推回去。
“你准备关我多久?谢不辞,你是不是又在粥里下药了?”
谢不辞走到温砚身边,弯腰把她抱到床上,带着她躺下去,手臂紧紧环在温砚腰间,没有回答。
温砚按住谢不辞手臂:“两个月?你打算把我关到你回国?谢不辞,两个月太久了,你要让我留下,我可以尽量延长假期留下陪你,但两个月不行,你不能真关我那么久,学校那边你怎么处理的?还有我家那边,我总不能真失踪两个月,五月底我还得回去参加毕业答辩,如果耽误了毕业答辩……”
谢不辞一句也没有回复,她撑着床半支起身,按在温砚侧脸,凑过去亲了下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温砚想说的话卡了一瞬:“……谢不辞,你关我也没用,你最多关我两个月,但如果你让我耽误了毕业答辩,耽误了科研项目,我们的感情肯定会出现裂痕知道吗?”
谢不辞仍旧不说话,她再次俯下身,贴着温砚唇瓣,慢条斯理地亲。
为什么不说话?谢不辞不止打算关她两个月?所以不敢说话?不想回答?
温砚的心渐渐沉下去,她偏头避开谢不辞的唇瓣:“谢不辞,我要上厕所,把手铐解开,我要去卫生间。”
谢不辞的手从她睡裙衣摆下摸上去,按在温砚小腹轻轻揉了揉:“你骗人。”
温砚安静两秒:“……我要去洗漱,不洗漱不能接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这条奏效,谢不辞静静看她几秒,终于有了动作,她指尖勾住颈间红绳,从胸口里扯出一枚钥匙,给温砚打开手铐。
温砚动了动腿:“脚上这个也打开。”
谢不辞又低头亲了下她,语气却不容置喙:“不行。”
温砚和她僵持几秒,放弃挣扎,下床之后仍旧连走路都走不稳,没了床可以扶着,强撑着走两步,险些摔倒。
谢不辞扶住她,掺着温砚往卫生间走,心情很好一般开口:“温砚,你不能没有我……没有我,你就只能爬过去了。”
温砚:“没有你,我能被关在这儿吗?”
整个二层都铺满了地毯,只有卫生间里没铺,外边摆着拖鞋。
不幸中的万幸,屋子里没装摄像头,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还是谢不辞不喜欢在家里装摄像头,害怕泄露隐私。
温砚不动声色打量着,这栋房子不算很大,只要注意不让锁链被其他东西拌住,脚链的长度应该够她去大部分地方。
不知道谢不辞把她的行李放在哪……会在这个房子里吗?
谢不辞和她挤在一起洗漱,谢不辞率先洗漱完,温砚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半天才漱了口,洗过脸还没擦干,就被谢不辞抱住腰,按下脑袋接吻。
刚睡醒的时候,她的嘴跟舌头就麻麻的,还有点发肿……谢不辞在她昏着的时候八成没少偷亲。
温砚抵着谢不辞肩膀,推不开,只能偏头躲避:“谢不辞,我要上厕所。”
谢不辞一手圈着温砚的腰,一手按着温砚侧脸转过来:“亲完,就让你去。”
温砚被迫又跟谢不辞亲了半天,才终于被放开,脸上没擦干的水都蒸发干了,她把谢不辞往外推,没推动:“上厕所你也要看着?”
谢不辞看她两秒,后退一步出去,温砚想把门关上,却发现脚铐铁链从外延伸进来,根本关不上门,最多半掩。
撑着洗漱台,接水擦了擦唇瓣,温砚往脸上拍了点水乳,扶着墙,慢慢往里走进厕所,四处找了一圈,也没能看到什么合适的工具。
怕谢不辞等太久会直接推门进来,温砚没在厕所待太久,几分钟后按了下抽水马桶,从厕所出去洗手。
扶墙出去才发现刚刚被她半掩的门已经打开,她看向站在门口的谢不辞,谢不辞神情平静,指了指地上的铁链。
“你自己开的门。”
她在里面走动,半掩的门就被锁链顶开了。
温砚朝谢不辞甩了甩手上的水:“你就不能把这个给我摘了?”
谢不辞没躲,稍稍眯眼,任由温砚把水甩到她脸上,按住温砚手臂,稍一用力就把温砚拉进怀里。
“结束了吗?”谢不辞仍旧不搭理不想回答的问题,她抱着温砚,额头贴着温砚耳侧,又低下去蹭温砚肩颈:“结束,就和我去睡觉。”
“温砚,我好困,好累。”
“困了就去睡觉,你先去睡吧。”
温砚睡了不知道多久,刚醒没多久,还不困,她巴不得谢不辞赶紧去睡觉,好让她能在房子里寻摸行李跟撬锁工具。
可谢不辞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说的“你先去”,强行拉着她进了卧室。
温砚被推到床上,还没撑着身体坐起来,就被谢不辞拉住手腕。
咔嚓一声,手腕一重,那手铐又重新扣到了她手腕上。
温砚一动就一串窸窸窣窣的铁链响,她沉默两秒,试图跟谢不辞讲道理:“反正我脚上还拷着一个呢,手上就没必要拷了吧?万一我半夜想上厕所怎么办?”
谢不辞走到卧室门边,把钥匙扔到门外,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床上,抱住温砚。
“我在你旁边,想干什么,就叫醒我。”
温砚挣扎了一下,没挣动:“我想你把这两个铁链子解开!”
谢不辞手掌盖在温砚眼睛上,凑过去又亲了下温砚唇瓣:“闭眼,睡觉。”
谢不辞似乎真的很累,睡得很快,温砚挣扎不开她的怀抱,睁着眼发呆。
谢不辞打算关她多久?总之不会低于两个月。可她五月底就要参加毕业答辩,毕业答辩怎么能缺席?
难道谢不辞就是想让她错过毕业答辩?谢不辞不想让她读博,所以就要让她今年毕不了业?可谢不辞难道不知道,她要是做了这样的事,自己跟谢不辞的感情肯定会出现裂痕?分手都不是没可能。
还是说,谢不辞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她回国,不会放走她?
该怎么办?现在她没通讯工具,短期内学校跟家里估计都发现不了……得先想办法开锁,试着找护照跟手机,找到就立刻打车去机场,坐最早一班航班回国,先想办法回到国内,再想怎么解决她跟谢不辞的问题。
或许是黑暗的环境中,谢不辞的呼吸太平稳,鼻尖又都是谢不辞身上的气息,温砚即便不困,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第二天谢不辞一动,温砚就从睡梦中清醒,或许是代谢了一晚上药效,温砚终于恢复了些力气,现在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不用扶东西也能走路了。
谢不辞给她打开了手铐,放她去卫生间,自己则去厨房做早饭。
谢不辞还在,温砚没敢明目张胆在房子里找,她亲眼看见谢不辞把粥端出来放到餐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安瓿瓶,掰开颈部,用针管吸了半瓶,倒进其中一碗粥里,用勺子搅匀。
然后把那碗粥推到了温砚面前的餐桌上,示意温砚来吃早饭。
温砚:“……谢不辞,你往我的粥里加了什么?”
当着她的面往粥里下药,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谢不辞坐下,面不改色开口:“营养液。”
营养液?谢不辞现在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温砚把那碗粥往谢不辞方向推了推:“我看你比较需要补充营养,这碗粥还是让给你喝吧,我喝你那碗就行。”
谢不辞把粥推回去:“这是你的。”
想也知道换不了,但温砚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她还想着等谢不辞离开后想办法跑呢,怎么可能喝这下了药的粥?
她没往座位上坐:“我不饿,不想吃饭。”
“还是多吃些吧,中午我回不来。”
两顿饭而已,温砚忍得住:“我就是没胃口,不想吃。”
谢不辞垂眸,捏着勺子,慢条斯理搅着碗里的粥:“你不吃,我也会把药喂给你。”
“不是说营养液吗?怎么又成药了?”
“营养液也是药,你不想服用,我也可以给你注射。”
温砚板着脸扯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闷头吃饭。
吃过饭,谢不辞催她去洗漱,等温砚磨磨叽叽洗漱完上过厕所,又把温砚带回卧室,重新拷上手铐,和她接吻。
不知道是粥喝多了,还是谢不辞的药下的重,接吻刚开始温砚还能推推谢不辞,到了后面,连撑着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等谢不辞终于放开她,温砚努力抬手抓了下谢不辞衣角,有气无力开口:“你别给我锁手铐了,要是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谢不辞唇瓣似乎轻轻勾了一下:“不锁,你要爬着去吗?”
温砚唇瓣张了张:“那谁让你给我下那么多药?那我要是想上厕所,就算爬,也得去吧?不然怎么办?在这床上?”
谢不辞居然嗯了一声,又俯身亲了一下温砚:“在哪都没关系,等我回来,给你收拾。”
温砚一阵恶寒,她竭力偏过头,躲谢不辞的吻:“谢不辞,你也不嫌恶心。”
谢不辞按住温砚侧脸,强行让她转过来,接吻过后,才哑着声音开口:“不嫌弃。”
“不嫌弃你。”
温砚说不出话,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闭了眼睛,听力似乎变得更敏锐,身边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是谢不辞的声音:
“中午回不来,你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温砚睁眼,看见谢不辞往她身边放了一堆包装好的三明治,寿司,饭团,面包,小零食,还有牛奶酸奶。
看谢不辞要走,她连忙出声:“等等,谢不辞……你把我的笔记本,资料书给我吧,总得让我能看点什么,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在这儿待那么长时间?”
“可以想我,”谢不辞脚步顿住,又撑着床靠近,在温砚唇瓣上轻吻一下:“只能想我。”
房间里没有表或挂钟,温砚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谢不辞走时拉上了窗帘,外面的阳光都被遮挡,温砚更无从分辨时间。
手脚都被锁着出不去房间,身上又没力气,温砚只能躺在床上默背知识点,只是被关起来的焦虑,让她没办法全神贯注沉浸在学习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砚背了睡,睡了醒,醒了背,中间肚子饿了,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吃了点饭团,觉得不饿了就停,躺下估摸时间。
她现在作息太混乱,早上不知道具体几点吃的早饭,谢不辞离开,应该在八九点吧……现在饿了,可能是十一点?十二点?一点?
她怕想上厕所,尽管唇瓣嗓子发干也没喝太多的奶,只在实在忍不住时喝了两口润喉咙,可不知道过去多久后,还是生出想上厕所的冲动。
温砚强迫自己睡觉躲避,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被憋醒。
现在几点了?
几点?
谢不辞怎么还没回来?
谢不辞说几点回来了吗?天是不是黑了?谢不辞是不是该回来了?
谢不辞谢不辞谢不辞……怎么还不回来……她真的快不行了……
卧室门被从外推开,啪嗒一声轻响,昏暗的卧室内顿时灯光大亮。
谢不辞眯眼适应了一下,看到闭着眼侧躺在床上,蜷着身子面色通红的温砚。
她走过去坐到床侧,撩起裙摆,手指贴着温砚后背出了些汗的皮肤,滑到温砚小腹。
手掌贴着温砚稍稍隆起的小腹,想到从前,谢不辞唇角轻扬,俯身在温砚裸。露的肩颈上轻轻一吻。
“温砚,你怀了我的崽崽。”
“滚。”
温砚声音都在抖,她没对谢不辞说过这样的话,但憋了几个小时,连呼吸都不敢大喘,谢不辞还故意在她小腹摸,又说这种话……她要是现在方便动,高低得坐起来给谢不辞一巴掌。
手指掐进谢不辞手臂,把她的手推开,温砚轻轻抽两口气,语气隐忍:“给我解开……我要去,厕所,快点。”
谢不辞唇瓣落在温砚肩头:“你有想我吗?”
“让我上厕所,谢不辞……快点。”
“你想我吗?温砚。我很想你。”
“谢不辞,你听不见吗?我说……”
谢不辞另一只手又贴上温砚小腹,轻按:“你想我吗?温砚。”
温砚闷哼一声,脊背轻抖,手指深深掐进谢不辞手臂,挣扎着推她另一只手:“……想,想你。”
“我也很想你,”谢不辞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却没有松开温砚,而是得寸进尺询问:“那一会,要不要做?”
温砚快崩溃了,她现在只想去厕所:“做,做,让我先去,等我回来做死你!”
谢不辞顿住,耳尖有些发红,她喉咙动了动,收回压在温砚小腹上的手,跪在床上坐直,安静两秒,轻轻嗯了一声。
温砚抬手抓她领口,手背上筋骨凸起,细微地颤抖:“解开,快点,把手铐给我解开……”
谢不辞勾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给温砚打开手铐,药物代谢一天,温砚现在又恢复不少力气,手铐一解开就猛坐起来,脚踩在地上,偏头瞥了眼谢不辞。
就这么忍了?
忍个屁!
温砚回身用力按住谢不辞,压着她手腕抬起,在谢不辞轻微的挣扎中,将刚刚打开的手铐结结实实扣上谢不辞手腕。
“不是说一会儿做吗?”
啪嗒——
温砚扯下谢不辞脖子上挂着的手铐钥匙,起身,拖着脚上叮叮当当的铁链,快步往外走:“等我回来再,好、好、做。”
第83章 不行了。
上完厕所,温砚攥着那枚手铐钥匙沉思,她刚刚尝试过用钥匙开脚铐,但钥匙并不适配。
可能是因为每天都要给她开几次手铐,为了方便,谢不辞才把手铐钥匙挂在脖子上,可谢不辞看样子根本没想过给她开脚铐,那脚铐的钥匙谢不辞会带在身上吗?
可能性不大,那会放在哪?放在家里?这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一把不知道放在哪的钥匙,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更何况房子有两层,谢不辞把钥匙放在二层的可能性不大。
跟找钥匙相比,找根铁丝撬开手铐似乎更简单些。
谢不辞还在屋里,温砚不知道她有没有第二把手铐钥匙,现在没有轻举妄动。洗过手走出卫生间,四处查看,拿了客厅里的保温壶到饮水机前,接了壶温热的水。
犹豫片刻,又打开冰箱,拿出谢不辞冷藏在冰箱里的药跟一次性针管,估摸着剂量,抽了小半瓶混进水里。
把针管跟剩下的药扔进垃圾桶,温砚拿起玻璃杯跟水壶回到卧室。
谢不辞靠在床头,手腕上还扣着手铐,姿态倒是闲适,看见温砚进来,眸子抬起,唇瓣也微微弯起。
笑。
还笑!
自从把她关起来后,谢不辞确实看起来开心不少,起码每天都在笑……看着是真挺开心。
但温砚不开心。
她可不想这么一直被谢不辞关着,每天睁眼时就被锁在床上,放出来吃两口饭又被锁回床上,睁眼闭眼都只有天花板和一扇锁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窗……她是个有思想有追求,有理想目标的人,又不是谢不辞的人偶娃娃。
但凡把她关起来的不是谢不辞,温砚早就要想办法报仇,狠狠收拾关她的人了。
但这是谢不辞。
她就是拿到手机,也不能报警,不想把事情闹大……她没办法对谢不辞下狠手,没办法毁掉谢不辞。
她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看到未来希望,看清前路……她不想跟谢不辞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她只是想跑,想回去上学,回去后再想办法解决她跟谢不辞之间的问题,等谢不辞发现即便把她关起来,她也没有提出跟谢不辞分开,没有选择离开……到时候谢不辞应该能更安心些,更信任她一些了吧?
温砚提着保温壶走进,往玻璃杯倒满温水,将壶放在地上,杯子递给谢不辞,言简意赅:“喝。”
谢不辞没接:“不是说,做吗?”
温砚又把水杯往谢不辞的方向递了递:“多喝点水,怕你一会儿喊得嗓子疼。”
谢不辞仍旧没接,她撑着床跪在床边,稍稍仰头:“温砚,我的手被锁住了,不能喝……你可以喂我。”
“链子这么长呢,怎么就喝不了?”
温砚攥住铁链,扯着链子把谢不辞的手抬起来,想把杯子塞进谢不辞手中,但谢不辞却蜷起手指,紧攥着不肯张开。
她盯着温砚,毫不退让的语气:“要你喂我。”
温砚挑眉:“要我喂你,那我喂你多少,你就得喝多少。”
谢不辞没有说话,只朝她张开唇瓣。
温砚托住谢不辞下巴,把那杯水灌给谢不辞,她心底压着怨气,没太顾忌谢不辞的吞咽速度,或者说故意喂得快了些。
谢不辞吞咽不及,水顺着嘴角流下去,漫过下巴,滑过脖颈,打湿前襟,呛进口腔,侧脸躲开,狼狈地咳嗽。
“是你非要让我喂你的。”
温砚托着她下巴抬起来,手指探进谢不辞口中,撬开她唇齿,重新将水杯贴上谢不辞唇瓣:“不能浪费。”
保温壶容量是一千毫升,温砚给谢不辞喂了一半才停手,谢不辞的下巴和衬衫前襟已经被水打湿,眼睛里也氤氲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你往水里加了什么?药?”
谢不辞撑着床面喘息,居然还笑得出来,她握住温砚攥着玻璃杯的手,靠近,在温砚手指上轻轻舔了一下,掀起眸子看她:“只喂这些,可以解气吗?”
她看得出温砚是故意的。
“当然,解不了气。”
温砚把她推倒在床上,扯着另一端锁链在床头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锁链长度短到只剩十厘米,谢不辞的手被迫上举贴着床头,才把钥匙上的红线穿过锁链孔隙,扣上一串结,卡住锁链。
谢不辞全程都很配合,手腕被手铐吊着,腿还贴着温砚后腰蹭:“那要怎么才能解气?”
温砚手指在谢不辞侧脸轻拍,说一句拍一下:“怎么也得,让你,尝尝我的,感受吧?”
谢不辞稍稍侧过脸,轻轻咬住温砚手指,含糊不清:“想尝尝你。”
温砚手指陷进谢不辞口中,指尖慢悠悠在她上颚时轻时重地碾着勾擦。
细密敏锐的痒意涌上大脑皮层,谢不辞后背绷紧,吊在手铐上的手指屈起又张开,最终攥紧*铁链。
她想避开,却被抓着下巴,想合上嘴巴,又被温砚的手指撑开。
“不是想尝吗?闭什么嘴?闭上嘴还怎么尝?”
谢不辞说不出话,半闭不闭的睫毛沾着泪光,颤个不停。
半晌后,温砚在谢不辞那件昂贵的,被水打湿前襟的衬衫上擦干手指。
谢不辞才缓缓,缓缓合上有些酸软的下巴,喉咙轻轻滚动,吞下口水喘息,嗓音里还带着笑意:“温砚,还擦干做什么?”
温砚没脱谢不辞的衣服,笑眯眯道:“不擦也多余,你又用不上。”
谢不辞下意识曲起腿,被温砚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腿再起来一下,就不做了。”
温砚能感觉到谢不辞的肌肉在颤抖,她胸膛起伏着,屈起的腿一点一点滑下去。
“好。”
她说:“我会听话。”
温砚慢悠悠哦了一声:“听话,那要给你奖励。”
连着手铐的锁链叮当乱响,谢不辞的手指攥在银色的锁链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系到最上一粒扣子的衬衫领口掩住了锁骨,颈间筋骨顶起细腻皮肤,喉部随着不间断的喘息轻微震颤。
十几分钟后药效发作,身上的力气逐渐流失,谢不辞终于忍不住尽力屈腿,可温砚只顿了一下,轻飘飘瞥了眼谢不辞,又继续。
失力的腿没办法让温砚停下,谢不辞只能用没被拷起来的那只手,去抓温砚手臂。
温砚动作微缓却没停,慢条斯理问一句:“什么事?” :
谢不辞竭力抬了下头,又因为身体无力倒回去,她语气急促,断断续续:“你说,腿,抬起来,就,就不做了……”
“你抬起来的时候不是停了一下吗?”温砚有理有据:“那时候停了一下,没继续做,现在是第二场。”
“不做了,”谢不辞的手指落在温砚手臂上,却没力气抓紧:“温砚,我想去厕所……”
“是吗?你不是上完了吗?不然怎么湿透了?”温砚手指掀起床单一角,揪成一团,压住谢不辞舌头,塞进她嘴里:“骗人的惩罚。”
谢不辞嘴巴被堵住,声音闷下去,呼吸也愈发急促。身上没了力气,连躲避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
等到温砚终于停手,拔出她嘴里的床单,谢不辞仍旧没回神似的张着唇瓣,温砚看她两秒,在她衬衫上擦干手指,很贴心地又接了一杯水,扶起谢不辞后脑给她灌进去。
谢不辞被迫又吞下半杯水,喉咙急促滚动,没被锁住的那只手下意识抬起,按在温砚手臂上,轻轻颤抖着,却没力气推开。
温砚目光落在谢不辞搭在她手腕的那只手上,动作微顿,放缓了喂水的速度。
喝过杯子里的水,谢不辞轻轻喘息几声:“消气了吗?”
温砚看她两秒,一巴掌扇上去。
谢不辞身体控制不住地猛颤,闷哼一声。
温砚又接了一杯水,慢慢灌给谢不辞:“不太够,怎么办?离消气还差点呢。”
这杯水没喂完,谢不辞就侧脸躲开,语气低下去:“不行了,温砚,真的喝不下去了。”
温砚隔着一层衬衫摸谢不辞的胃,确实已经撑得鼓起来了,她的手落在谢不辞同样微胀的小腹上,轻轻拍了两下:“可是还剩小半杯呢,怎么办啊?”
谢不辞喉咙滚了下,睫毛已经被泪水沾湿,她湿润的唇瓣轻轻抿了一下,轻轻闭了下眼:“真的,喝不下了。”
温砚拧着眉,似乎在认真思考,几秒后攥着杯子移开,谢不辞一口气还没松,身体骤然绷紧,闷哼一声。
“喝不下,也不能浪费,”温砚把空了的杯子收回来,两指拉起被温水浸湿的衣服,轻轻一松,发出啪的一声弹响:“刚好用来给你降降温。”
谢不辞说不出话,她侧着脸,并拢着双腿,可温水浸透衣服,接触空气,仍旧很快凉下去,带来冰凉湿润的异样触感。
大脑似乎都陷入短暂的空白,直到侧脸被轻拍两下,谢不辞才呆呆抬起眸子,温砚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笑了一下:“谢不辞,休息会儿吧。”
“我过两个小时再回来看你。”
两个小时?
谢不辞下意识抬手想抓住温砚衣角,可手臂没能抬起,就不受控制般重重落下去:“温砚……别走……”
温砚也学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从房间里离开。
地毯最大限度掩盖了声响,但锁链在地毯上拖曳,仍旧发出轻微摩擦声,与锁链在床脚的缠绕的撞击声。
谢不辞竭力翻了个身,眸子望向什么都看不见的卧室门。
温砚拖着脚链,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书房锁着门,其他房间她都看过,没有她的行李,谢不辞会不会把她的行李放在书房或一楼?
书房上了锁,一楼她去不了,谢不辞如果想藏什么不想让她拿到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个地方。
书房上锁暂时没办法解决,想去一楼,还是得先把脚铐的问题解决。
温砚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卧室,开始在房子里搜寻能撬锁的工具,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她有些丧气地躺坐在沙发上,放空有些发胀的大脑。
目光游离乱晃,最终定格在茶几的假花盆栽上,温砚眸子微眯,忽然坐起来,凑近打量盆栽。
她把盆栽拿起来仔细打量,小心摘掉装饰假花,果然在绿色根茎下看到用来支撑枝干的铁丝。
温砚又回头看了眼卧室,卧室里仍旧是静悄悄的。
她给谢不辞下的药剂量不算小,按理说这几个小时,谢不辞都别想从床上坐起来,更别说走出来看她在干什么。
安全。
抽出插在底座上的根茎,温砚从底下扯出铁丝,咬成合适的弯钩,小心插进脚铐锁眼。
她没撬过脚铐,但知道脚铐的结构原理,尝试过十几分钟,终于听见啪嗒一声轻响。
锁开了。
她现在没被手铐锁着,谢不辞被她喂了药,躺在床上动不了,就算她现在跑,谢不辞也肯定没办法追她……看起来好像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可她要是现在就跑,难道要让谢不辞继续憋着?谢不辞这么体面的人,做的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总不能因为灌她水,把人锁在床上哪也去不了,被逼到失。禁。
让谢不辞上完厕所再跑?可她没去过一楼,也没出过门,不知道一楼有没有监控,外面有没有谢不辞安排的保镖……况且她还没找到自己的行李,身上只有件睡裙,拖鞋,身无分文,没有护照,没有手机,就算能找到谢不辞的车钥匙,都开不了车。
哦,她不会开车。
当初谢不辞说要她接送上下班,温砚以不会开车为理由拒绝,那时候她说的是去学开车,等考下驾照,再送谢不辞上下班。
谢不辞宁愿天天坐她的电动自行车上下班,都没同意让她去学开车……谢不辞那时候是不是还说了句什么,不会,很好?
温砚忽然觉得后背发麻,如果她想的没错,该不会从那时候起,谢不辞就在想把她关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让她即便出门都没办法跑掉吧?
如果这是真的,谢不辞从多早前就开始想把她关起来了?温砚又想起从前,她以不想看见谢不辞公司机密为由,拒绝跟谢不辞在同一个书房……那时候谢不辞说,她可以把核心机密卖给别人,作为惩罚,会把她关起来。
那时温砚没当回事,只以为谢不辞是在开玩笑……谢不辞的玩笑从来都是能冻死人的冷幽默,怎么会听起来那么正常?
关起来,确定这个关键词,从前的回忆涌上,温砚才发现谢不辞似乎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她关起来,每次提到离开的话题,谢不辞总会附带一句威胁,说要把她关起来。
她也不是没有警惕过,可后来她们的相处明明那么顺利,她又没再想过离开,当然不会把离开的威胁放在心上。感情逐步升温,麻烦也被一点一点解决,连家里都……等等,当初被发现,真的是意外吗?
谢不辞早就想把她关起来,当初冬令营,谢不辞一开始表现的是不能接受,最后却又同意她去,冬令营期间态度和缓任她学习,紧接着就是被孙何婷发现她们的关系,被迫提前出柜。
虽然不是被赶出家门,但她确实和谢不辞一起离家……按照她原来跟谢不辞说的,她会跟谢不辞假分手,安抚孙何婷,如果她真的那么做,她跟谢不辞很难走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矛盾,那时谢不辞是不是就要理直气壮把她关起来?
可她那时没放开谢不辞,所以一起回洛海,开学后她忙起来的那段时间,谢不辞也没像往常一样黏着她,天天念叨着让她退学。
紧接着就是带她来国外,学习期间谢不辞对她全心全意学习的行径,仍旧宽容得过分,学完要走,放在从前会爆发争吵的境况,最终都以谢不辞退步妥协提前结束。
再之后谢不辞直接把她药晕关起来……所以之前的宽容,妥协,退步算什么?算谢不辞决定要关她,良心愧疚难安的补偿?
温砚盯着被打开的脚铐,眸子微微眯起,忍下翻涌的思绪,重新把脚铐拷回脚腕。
谢不辞要真的从那么早就开始想着关她,准备应该很充分,她现在要什么什么没有,还是冷静一点,不要贸贸然逃跑,一旦被发现,肯定更完蛋。
她在沙发边反复练习了半个多小时开锁,直到能够稳定保持一分钟内打开脚铐,才停下动作,重新把脚铐扣回脚腕。
把铁丝和根茎恢复原样,插回盆栽底座,温砚又将假花装回去,盆栽小心放回原位。
从卧室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温砚提着锁链走回去,卧室门关不上,她靠在门框边,看谢不辞。
谢不辞脸色通红,她出了很多汗,碎发湿漉漉贴在额头,同温砚一样弓着身子,一只手还吊在手铐上,一只手深深陷进床单,略微急促的呼吸中,似乎都带了些浅浅的泣音。
她确实哭了。
睫毛已经被打湿,粘连成一绺一绺,紧紧贴在下眼睑。
温砚走过去,锁链蹭到床脚,发出清脆撞击声,谢不辞像是刚刚听到声音回过身,睁开眼看她。
“温砚……”
温砚坐到床侧,手掌慢悠悠贴在谢不辞小腹。
好胀。
谢不辞抖了一下,明明没力气,那只没被铐起来的手臂抬起,挣扎着想推开温砚的手。
温砚手掌扶住谢不辞后腰,稍稍用力抬起,把谢不辞那只手压到她自己身下,拍了下谢不辞小腹。
谢不辞猛地闭上眼,眸子里的泪水顺着眼尾滚下去,微张的唇瓣发出赫赫喘息。
“温砚……我想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温砚打断她的话,再次重复:“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把我关起来……当初在家里,我妈发现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你设计的?”
“不是……”
小腹上传来压力,谢不辞闷哼一声,轻轻抽气,唇瓣颤抖。
“不要说谎,”温砚抬起手,却又轻轻在她小腹上拍了两下:“谢不辞,我不想听谎话……我要听实话,实话实说,否则我会继续。”
“没有骗你,”谢不辞磕磕绊绊,却没改变回答:“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不要这样揣测我,温砚。”
温砚轻轻向下按:“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
温砚的手没起来,她维持着下压的姿势,轻轻揉动,语气缓慢:“真的,不是?”
谢不辞的声线带着颤抖,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滚,似乎快要崩溃:“不是……”
温砚松开手:“准备关我多久?”
谢不辞喘息片刻,才哑着声音回答:“不知道,放走你,你就不会回来了……”
温砚问:“脚铐钥匙在哪?我的行李在哪?”
谢不辞摇头不语。
温砚手掌又按在谢不辞小腹上,只是没用力:“你不说,我就一直揉,揉到这里面的东西全都溢出来。”
谢不辞的眸子不断颤抖着,轻轻闭上:“不可能告诉你……你知道就会离开,做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温砚不怀疑谢不辞这句话的真假,她也不可能真给谢不辞揉到失。禁……她就是说出来吓吓谢不辞。
沉默两秒,温砚把手收回来:“知道憋着有多难受了吗?谢不辞,下次还给我锁手铐吗?”
谢不辞不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还想锁。
温砚真给气笑了,故意说假话恐吓她:“不知道你恨不恨,反正我憋的不行的时候,真的会恨你……憋这么狠对身体很不好,如果哪次我真的被憋坏了,没忍住,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那个罪魁祸首,也就是你,谢不辞,这辈子都不会想看见你,知道吗?”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终于开口:“知道了,不锁,手铐了……温砚,我快,忍不住了……”
温砚起身去借系在手铐上的绳结,假动两下,眉头严肃皱起:“肯定是你刚刚乱动,钥匙卡进去了,现在解也解不开,弄不出来,备用钥匙在哪?”
谢不辞手指蜷起,看上去很紧张:“没有,备用钥匙……怎么办?剪刀,温砚,找剪刀。”
温砚问:“二楼有剪刀吗?”
谢不辞唇瓣紧抿,眸中难得露出些许惊慌:“……没有,怎么办?”
温砚:“脚铐钥匙在哪?”
谢不辞:“不在二楼。”
温砚:“那怎么办?真的解不开,要不你继续憋着?还是打电话叫人来?”
拿到电话,她就能向外联系,谢不辞当然不会同意。她安静几秒,侧过去头,像是难以启齿:“杯子……或者瓶子,温砚。”
温砚眸子眯起,憋成这样也没拿钥匙,钥匙应该是真的只有这一把。
留下手铐,等准备万全,把谢不辞拷住,就能控制谢不辞的行动。
“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咬开。”
她俯身佯装费力解绳结,一分钟后,看谢不辞唇瓣紧抿,喘息中都带了颤音,才轻巧解下钥匙,打开手铐:“开了。”
谢不辞手臂用力却没撑起身体,又倒回去:“温砚,我起不来。”
温砚俯身把谢不辞抱起来,谢不辞手臂圈着温砚脖颈,脸颊贴着温砚颈侧,眸子微眯。
温砚拖着叮叮当当的脚链,一路把谢不辞抱到厕所,顶开马桶盖,故意逗她:“用不用我帮你上厕所啊?”
谢不辞居然应了一声:“好。”
温砚就说不出话了,心底莫名有点羞耻,她帮谢不辞解下裤子,等谢不辞坐上马桶,逃也似的出了卫生间。
站在客厅里,温砚往回看了眼,心想她羞耻什么?谢不辞身上她哪没看过没摸过?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居然还躲出来?
简直丢脸!
第84章 求你。
趁着谢不辞在厕所,温砚提着锁链回了卧室,手铐另一端固定在床头弄不下来,温砚把开着的手铐挂在床头。
想留着手铐用,拿住钥匙就行,温砚直接把钥匙压进床垫下面。
放了钥匙,温砚从卧室出去,听见了马桶的抽水声,她没进卫生间,加快脚步往客厅走,停在冰箱前。
打开冰箱,把冰箱里存放的装在安瓿瓶里的药留出两支,藏到客厅沙发,又把剩下的药一瓶瓶掰开,倒出液体,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直到做完这一切,谢不辞仍旧没出来。在外面站了两分钟,温砚才后知后觉想起,谢不辞现在身上没力气,就算上完厕所也站不起来。
她过去敲敲门:“谢不辞你上完没有?上完我要进去了。”
卫生间里穿出闷闷的一声,温砚推门进去,见谢不辞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尽,手指陷进膝盖上堆叠的裤子,抿着唇瓣。
“擦了没有?”
谢不辞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温砚:“你不早就上完了吗?起不来还不早点叫我?我不主动过来问你,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坐着?”
“叫了,”谢不辞说:“叫你,你没有答应,我以为是……惩罚。”
叫她了?可能厕所跟卫生间里外关着两扇门,再加上当时温砚忙着去倒冰箱里的药,谢不辞的声音又不大,温砚是真没听见。
她有些不自在,嘴硬甩锅:“那就是你声音太小了,我都没听见。”
谢不辞没有计较,低低嗯了一声,乖乖顶着温砚甩来的锅。
即便心里还是怀疑谢不辞关她早有预谋,背着她做了不知多少事,但看到谢不辞这样,温砚还是控制不住心软。
算了。
也是她的问题。
谢不辞什么性子,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因为谢不辞的改变让她觉得更舒服,因为发展顺遂,计划进行顺利,就放松警惕,合理化谢不辞的异样。
现在被关起来,她自己身上多少也有些责任,不能全怪谢不辞。……不能全怪谢不辞,但谢不辞把她关起来这账,她迟早要算!
等她逃回国,等谢不辞也回去,到时候再好好算清这笔账!
把谢不辞抱起来,给她穿上裤子,温砚抱着谢不辞回卧室。
进了卧室,谢不辞目光下意识往床头看:“手铐的钥匙呢?”
“当然是藏外边了,”温砚面不改色扯谎,把她抱到床上,转移重点:“别问我,我肯定不会告诉你藏哪了,都说了不能用手铐再锁我,你还想找钥匙,怎么着?还准备继续把我锁起来?”
“刚刚说什么再也不拿手铐锁我,都是骗我的?”
谢不辞靠床头坐着,像是被她糊弄过去,没再纠结这个话题,简单解释一句:“只是随口问问,你如果很讨厌这个手铐,看不顺眼,我去找工具把它拆掉。”
温砚还准备将来用这个道具固定谢不辞呢,怎么会让她销毁道具?
“不用摘,留着吧,还能当情。趣道具。”
温砚半跪在床上,手贴在谢不辞颈间,不轻不重掐住谢不辞脖颈向后推,迫使她仰头,唇瓣弯起凑近,轻飘飘在她睫毛上吹了一下:“挺合适的,刚刚玩的你不是很爽吗?”
“什么时候再往回带个链子,把脖子拷住。”
谢不辞睫毛轻颤,喉咙滚动一下:“拷住你?”
“还想着拷我?”温砚抽手,在她脸上轻拍两下:“就不能老实点吗?谢不辞。”
她的手探下去,在倒过水的地方捏了一把,谢不辞仰靠在床头的身体猛地弓起,撞进温砚怀里,手指按着温砚手臂,轻轻颤抖。
温砚像是惊奇,轻啧一声感慨:“都快干了,谢不辞,你这么烫呢?”
一个多小时,那半杯倒在谢不辞腿间的水,都快要被她灼热的体温烫干了。
“再想用什么拷我,下次就别想我会给你解开,”温砚慢悠悠抽出手,手掌紧紧捂住谢不辞口鼻,把她重新推靠回床头上:“再有下次,真让你尿在床上,知道了吗?”
温砚捂得太紧,谢不辞不能呼吸,她喉咙滚动着,腰腹轻微抽搐,红晕爬满脸颊,眸子晕出泪光,低垂的纤长睫毛颤抖着闭上,眉头略带痛苦地蹙起。
直到搭在温砚手臂上的手指陷进温砚皮肤,黛青色的筋在脖颈上浮现,温砚才终于松手。
空气骤然涌入,谢不辞仰着头瘫软下去,后颈抵着床头横栏,张着唇瓣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急促赫赫声。
温砚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搓了搓,缓解紧张。
只要不提到逃跑的危险话题,只要让谢不辞觉得她们之间的相处还跟以前一样,谢不辞的精神就不会紧绷。
人在情绪愉悦时,紧张警惕的情绪总会不自觉舒缓下来。放松就容易出纰漏,就能让她找到逃跑的机会。
谢不辞缓了半晌,紧闭着却仍旧在颤抖的睫毛,才终于轻颤着睁开。
下一刻,她的手臂慢慢抬起,勾住温砚后颈,嗓音略带沙哑,朝温砚张开唇瓣。
“温砚,接吻。”
温砚稍稍安心,顺势俯身撑住床头,低下去跟谢不辞接吻。
谢不辞衬衫湿过,裤子没干透,内。衣更是不能穿了。温砚扒了她的衣服,从床抽屉里拿了件吊带睡衣给谢不辞套上。
谢不辞只套了件长度到大腿一半的睡裙,下面空着,不太适应:“温砚,抽屉里有内衣。”
温砚义正言辞:“那些内衣是给我准备的,你怎么能穿呢?”
谢不辞抿了抿唇瓣:“都是我买的。”
这个没法反驳,但温砚拿出了听起来好像更有道理的说辞:“你还没洗澡,现在穿上洗完澡还得换,浪费。”
谢不辞:“我买了很多,可以浪费。”
温砚摇头:“再多也不能浪费,我这个人就见不得别人浪费,剩半杯水我都没浪费,别说更贵的内衣了。”
谢不辞又想起那半杯水,耳尖发烫,仍旧维持着表情:“……那睡裙呢?既然,不要浪费,为什么给我穿睡裙?”
温砚凑近到谢不辞面前,语气讶然:“谢不辞,你该不会想什么都不穿,就这么光着吧?”
“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呢?”
温砚凑得太近,好像连呼吸都在此刻缓缓交融,谢不辞眸子盯住温砚唇瓣,又抬手搭在温砚肩膀,借力往前,仰头亲上温砚唇瓣。
温砚闭着唇瓣没回应,谢不辞就轻轻贴着她蹭,探出舌尖,一点一点舔。湿温砚的唇瓣。
灼热气息伴着谢不辞的声音,扑进温砚感官。
“你喜欢的话,不穿也可以。”
温砚把谢不辞推回床头:“我可没你那么变。态。”
谢不辞靠着床头,唇瓣竟然弯起来,温砚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笑什么?难道是在笑她说自己不变。态?她又没说错,变态的明明是谢不辞!她多正常一个人啊!要不是谢不辞,她根本不会玩那么多花样!
温砚略带恼火地掐住谢不辞舌尖,顺着钻谢不辞口中,撬开她唇齿,捏蹭着软滑的舌头,故意往里探。
谢不辞的唇瓣裹着牙齿,不会剐蹭到温砚手指,她很配合地稍稍仰头,眸子一动不动望着温砚。
温砚手指微顿,一时分不清谁更变。态。
安静两秒,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抽出来,在谢不辞身上擦手指。
反正一会儿还得洗澡,她之前做的时候也没少往谢不辞身上擦,不差这一次。
擦干手指,温砚直起身轻咳一声:“我去做饭。”
既可以逃离现在的尴尬场合,又可以让谢不辞意识到不给她喂药是多好的事,一举两得!
谢不辞扯住她衣角:“我也要去。”
厨房的都是硬度高脆性大的陶瓷刀具,砍崩裂都砍不开锁链,好在温砚现在已经有能撬开脚铐的铁丝,对刀具也不甚在意。
做菜来回走动时,温砚故意绊了自己几下,试图让谢不辞意识到戴着她脚铐有多不方便。
但谢不辞显然铁了心不打算给她摘,到后面还故意转过去,背对着她坐,假装看不见。
温砚放弃无用功,做了顿丰盛的晚饭,跟谢不辞一道吃完,又把碗筷洗了。
“做也做了,手铐也给你解开了,饭也吃了……是时候去一楼把脚铐钥匙拿上来,给我开锁了吧?”
谢不辞垂下眸子,又开始装听不到。
温砚抬脚轻轻踢了她一下:“我要洗澡,洗澡总不能带着这链子吧?那多别扭?”
“不别扭,”谢不辞开口,给予温砚鼓励肯定:“很好看。”
又开始已读乱回了,温砚心里默默吐槽,继续开口:“就给我解一下,我又不是准备逃跑,就是想洗个澡而已,等我洗完澡你再给我拷回去不就行了吗?”
谢不辞眉头轻皱,似乎轻微动摇一瞬,但很快又再次否决:“不行……你有力气。”
“解开,你就会逃走。”
温砚是故意反复提起要谢不辞把脚铐解开,用来安谢不辞的心,让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解开脚铐。但谢不辞似乎认定她解开脚铐就能逃走?
难道谢不辞只准备了手铐脚铐和那些药,没留什么后手?
温砚没把这句话问出来,以免谢不辞原本没准备什么后手,听了她的话又决定做点什么。
“那我总不能戴着链子洗澡吧?还有你,你难道不想洗澡?”
谢不辞坚持:“戴着也可以洗,没关系。”
温砚轻啧:“你想洗澡还得我给你洗,谢不辞,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你要做什么?”
温砚看着谢不辞的表情,觉得她好像还有点期待:“做什么?什么都不做,我不给你洗澡,把你丢到外边,让你在外面睡觉。”
谢不辞:“最好不要……你把我丢在外面,我也会回去找你。”
“你站都站不稳,怎么回来?爬回来啊?”
谢不辞没说话。
温砚的卧室门锁改过,不能从里面反锁,只能用钥匙从外面锁住,就算不想,温砚也锁不了门。
温砚又好气又好笑:“服了你了。”
脚铐最后还是没能摘掉,温砚先给谢不辞洗了个澡,把她头发吹干,才把人抱到卧室,丢到另一侧床上。
“床单都让你弄湿过,那么多水,现在看着是干了,那也湿过,你说怎么睡觉吧。”
谢不辞面不改色:“这侧没湿过。”
床很大,只是湿了一侧,温砚完全可以跟她睡在这一侧。
温砚问:“没有备用床单?”
谢不辞面不改色:“没有。”
温砚信她才怪,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床单也就算了,下次要是在地毯上做,你把地毯弄湿,这可没法换了。”
谢不辞:“不会。”
“不会什么?”温砚问:“不会在地毯上做,还是不会有那么多水?”
谢不辞面不改色道:“不会没办法换,到时给你下药,药重一点,你就没力气,塞口球,堵住嘴巴,你就发不出声音。然后锁到其他屋子,再让人进来更换地毯。”
……谢不辞这是早就想过要怎么做?回答的这么不假思索。
温砚佩服自己,听到这儿居然都没生气,她蹲下身,稍稍仰头看着床上的谢不辞:“为什么一定要关我?”
谢不辞不说话,只是缓缓攥住温砚的手,蹭着床单,一点一点将脸挪过去,贴到温砚掌心。
温砚没推开她,另一只手轻轻将谢不辞垂过来的发,挽到谢不辞耳后:“为什么一定要关我?”
“因为不安?因为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应该不会。我家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为了你从家里出来,态度很坚决,我妈迟早会接受我们的关系,不是因为我的家庭,那是因为你的?”
“因为许镜心?是她做什么,或者,对你说了什么吗?”
谢不辞仍旧没有说话。
她没办法告诉温砚,她最恐惧的根本不是温砚的家人,也不是许镜心。她最恐惧的是温砚的成长,强大,是温砚不再需要、不再依赖她。
她恐惧温砚拥有足够的能力,恐惧温砚可以随时随地,选择离开。
她没办法信任温砚,她好像明白了温砚当初的感受……她如当初温砚不相信未来的她一般,没办法信任未来的温砚。
信任,她试着给过温砚。
结果让她清醒,让她明白,温砚绝不会,坚定,选择她。
只有温砚放弃学业,放弃工作,乖乖留在她身边,她才能感受到心安,可温砚不可能如她所愿。
她的想法,她的真实想法,如果让温砚知道,温砚一定会讨厌她,恨她,下定决心离开她吧?温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跟她心平气和沟通,试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想要的,是温砚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她连实话实说,都绝不可能做到。
就这样吧。
就这样。
关起来。
她不会给温砚选择,也不会让温砚离开。
等毕业典礼结束,等温砚不能毕业,不能读博……温砚总会乖乖认清现实,温砚那么聪明,那么理智,不会一直做激怒她的事。
做也没关系,激怒她,让她生气,伤害她,逃走……都没关系,她可以顺理成章,继续关着温砚。
“你什么都不用做,温砚,”谢不辞轻声道:“你说你是因为许镜心,才必须去读博,必须花费那么多时间学习。那些问题不用你担心,一切交给我,所有问题交给我解决,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和你的家人。”
“许镜心的问题不用你解决,所以,如果你没有骗我,不是、又在、骗我,你就不需要去读博。”
温砚想开口争论,却又闭上了嘴。
她一开始确实,更多是迫于许镜心的压力,才没选择先去实习确定方向,而是直接读博。她一开始只想着在工业界发展,进入公司,工作,学习,进入管理层……
可接触到更多人脉,见到更多只在电视、海报、采访上见过的知名教授,参加过冬令营,跟各种优秀人员一同学习后,她忽然觉得这另一条路,她更喜欢。
她的未来那么清晰,只要努力,只要往上爬,她会一步步走上去,财富,名气,地位……都会纷沓而至。
她会凭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和谢不辞、许镜心、钟珊这样的人物,平等的地位。未来的她不需要自卑,她能一步步走上去,配得上谢不辞,不需要依附攀升,而是平等相处。
一条清晰,坦荡,令人心驰神往的前路。
哪怕没有许镜心的威胁,她仍旧会想继续读博,继续往上走……这是谢不辞最不想看到的。
谢不辞不想她读博,不想她把时间都花在学习上,谢不辞要她乖乖当一只金丝雀,一只每天都在家里,等谢不辞回家的鸟。
那样的生活,她不喜欢。
谢不辞听不进去她的话,而她也不可能顺从谢不辞,就这样一直被她关在国外,放弃学业,未来,放弃自我掌握的人生。
这是她跟谢不辞目前,近乎无解的问题。
只能先想办法逃回国。
温砚没继续跟谢不辞争论,拖着链子去洗过澡,回来睡觉。
睡过*一晚再起来,谢不辞终于恢复力气,温砚把早饭做好时,谢不辞还想着给温砚加点药,但一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冷藏的药全都不翼而飞。
温砚轻哼:“别看了,我全扔了,别想再喂我那个药。”
谢不辞只能暂时放弃,等谢不辞离开后,温砚坐到客厅,拿铁丝撬开脚铐。
肉眼观察,她没看到二层哪里装了监控,但不确定谢不辞有没有藏微型摄像头,也不确定一楼有没有摄像头。
在客厅撬开脚铐后,温砚只在二楼四处转悠,把除书房以外的房间都转了一遍,估摸着点,在谢不辞回来前又把脚铐扣回去。
如果谢不辞装了摄像头监视她,发现她能挣脱脚铐,一定会做出反应,但不会很激烈。
毕竟她没有到处翻找,没有撬书房的锁,最后还乖乖把脚铐拷回去,没做逃跑的是,谢不辞就算发现,她也自有理由狡辩。
情况比她预想中好很多,谢不辞当天晚上回来没有任何异样,也没做出任何举措,似乎根本没发现她挣脱过脚铐。
温砚没放松警惕,接下来几天谢不辞一走,她就开锁下楼,先是闲逛,而后开始翻找东西,每天都在谢不辞回来前把自己拷回去,她怕门外面有监控,所以一直没推门出去。
不过只要能下楼,离开就没问题,就算门锁打不开,可一楼的窗户没改造过,她可以从窗户翻出去。
几天下来,她几乎把楼上楼下翻了个遍,一楼很空旷,储备了不少生活用品,还有谢不辞的衣服。她撬开了书房的门锁,里面都是资料,没有任何电子产品,也没有她的护照行李。
也不知道谢不辞把东西藏在哪了,她觉得藏在公司的可能性不大,不在家里,不在公司……那会不会在汽车后备箱?会不会谢不辞根本没把她的行李从后备箱搬下来?
似乎很有可能。
房子已经翻遍,如果东西不在车上,她也没别的办法能拿到。
情况已经摸清,万事俱备,没必要继续再留在这里徒增变故。
先跑了再说。
当天晚上,温砚做好晚饭,翻出一瓶自己藏起的药,犹豫片刻,还是只给谢不辞放了小半瓶。
她打心底觉得是药三分毒,什么药都不能多吃……反正只要让谢不辞没办法追她就行,下药让谢不辞没力气,还有手铐能扣住谢不辞,双重保险,能出什么问题?
一切进展顺利得过分,谢不辞喝了她下药的粥,洗漱后,温砚把她骗上床,假说要做,顺利把手铐扣上谢不辞手腕。
谢不辞靠在床头,垂眸盯着手腕的手铐,慢慢伸手搭上温砚肩膀,圈住温砚脖颈,压着她靠近,咬在温砚喉咙上。
温砚嘶了一声,拍拍谢不辞后背:“干什么呢?又咬人?刚刚没吃饱?”
谢不辞松口,将脸深深埋进温砚颈侧,轻声道:“温砚,我好像……开始没力气了。”
“像你给我喂药后的感觉。”
温砚心想那就对了,她环着谢不辞的腰,抱着谢不辞,心平气和开口:“谢不辞,你不该关着我,我不喜欢当金丝雀,更讨厌被关着。”
谢不辞垂眸,轻声道:“你欠我的,你许诺过那么多,总在失信,骗我,你骗我那么多次……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温砚问:“你就没骗我吗?合约是假的,你根本没想放我走,从那时候就开始想关着我了吧?后来说可以忍,可以接受我读博,也是骗我,过年在我家的时候,门就是你故意开的,对吧?故意让我妈撞见,想让我被赶出去?或者想我跟你提分手?顺理成章关起来我?”
“谢不辞,从我们再见,从我们重逢开始,你骗了我多少次?你自己数得清吗?”
她骗谢不辞,谢不辞骗她,来来回回,哪里还算得清?
“欺骗不能换到未来,只会让感情走入歧途,出现更多裂痕,我也做错过,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到现在……”
温砚顿住,停止回忆,扶着手臂已经失力垂下去的谢不辞,让她躺到床上。
谢不辞低垂着眸子,唇瓣轻动,叙述的语气竟然有些诡异的平静:“你给我下药,骗我说要做,然后……你要逃走,你要,离开我。”
“谢不辞,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要做的,想做的事,我们在一起,是两个独立的人,去携手共度未来……而不是强行要把谁,融进谁的生活里。”
温砚莫名有些心焦,她站起身,看了谢不辞两秒,把被子拉起来给她盖上:“我只放了半瓶药,你睡一觉,明天就会好……明天上午我会打电话给消防员,解开你的手铐。”
谢不辞没有说话。
温砚起身,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沉闷响动。
她下意识回头,见谢不辞倒在地毯上,伸手抓向她,但似乎因为手指没有力气,最终又落回地毯上。
温砚赶忙回去扶起谢不辞,把她抱到床上。
谢不辞扯着她衣角,低垂的眸子轻轻一颤,就有眼泪滚下来,她低声请求:“温砚,别走,别离开我,求你……”
温砚握住谢不辞的手,压回被子里,轻叹一声,俯身在谢不辞眉心轻轻一吻,心软松口,告诉她不是结束:
“谢不辞,下次见面,要坦诚一点。”
第85章 该怎么惩罚你。
锁链拖曳在地板上,发出细微摩擦声,温砚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可能是心虚,绕到谢不辞背后,才敢拿出铁丝开锁。
解开脚铐,她最后看了眼床上的谢不辞,才发现谢不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正静静盯着她。
她跟谢不辞对视两秒,缓缓起身,最后攥了一下方才从床垫底下拿出的手铐钥匙,稍稍定心,后退出卧室,关上卧室灯,轻轻合上门。
其实如果可以,她更想把卧室门锁住,这样才保险,但她没找到卧室门的钥匙,也不知道谢不辞把钥匙藏到哪了,没钥匙只能先把卧室门碰上。
或许是怕她拿到手机,谢不辞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锁进书房。解开脚铐从卧室出来,温砚立刻拿着铁丝去撬开书房门锁。
除了手机,书房里还有谢不辞的笔记本电脑,工作资文件,车钥匙……温砚拿走了谢不辞的手机跟车钥匙,她怀疑自己的行李和驾照都在汽车后备箱。
顺利用指纹解锁完毕,温砚心情复杂,谢不辞在手机上录过她的指纹,支付密码也告诉过她。
当初谢不辞做这些,说是要给她安全感,温砚还以为谢不辞的这些准备,她永远也不会用到。
解锁手机,温砚开始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楼上楼下都没听见电话声。
她猜测手机或许根本没在屋子里,很快放弃这一无用行为,踩着拖鞋下到一楼,进衣帽间,翻了一身谢不辞的衣服穿上。
谢不辞的衣服她能穿,但她跟谢不辞鞋码不一样,谢不辞的鞋她穿不进去,只能先穿拖鞋凑合……总之都比单穿睡衣,光着脚出去好。
车钥匙上有房子门锁的卡,温砚不用翻窗户,用车钥匙开了门锁,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出去后下意四处观察,没看见哪里有监控。
她心底略有迟疑。
谢不辞把她关起来,却没装监控?因为自信?……谢不辞不知道她会撬锁,原本准备的两个锁拷,加上让人没力气的药,几重保障之下,不装监控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谢不辞干的又不是什么合法的事,监控这种东西也容易留下证据,侵入监控不算太难的事,给她台电脑她也能做到。
可心底仍旧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紧张,温砚暂时没想到这种情绪的源头,只把这归咎于跟谢不辞之间的麻烦还没解决。
暖黄色路灯照亮庭院,谢不辞的车就停在院子里,温砚拿车钥匙打开车门,没在里面找到自己的手机,只好从车里退出去,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松了口气。
她的行李箱在后备箱,输入只有她知道的密码打开,顺利翻出护照身份证塞进裤子口袋。
她仍旧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在哪儿,但也没办法等下去了,只好先用谢不辞的手机叫车。
怕谢不辞的手机里有定位,温砚打算先去商场买个新手机,顺利逃走后再把谢不辞的手机寄回来。
扫了眼市镇名称,温砚心想谢不辞带她跑得还挺远,往后看记住门牌号街道名称跟公寓号,在谢不辞手机里的打车软件上叫车。
这里似乎有些偏僻,等了几分钟才显示有车接单,距离还挺近,几分钟就能到。温砚终于松了口气,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抽时间去学开车,顺便把驾照考了。
她要是会开车,现在拿到车钥匙就能走,也不至于困在这里等这么久。
不同意她学开车,把她关起来的罪魁祸首……温砚下意识回头往二楼看。
她知道卧室做了隔音处理,起码她在卧室时,耳朵贴着窗户想听外面的声音都听不清,可出来后才发现窗户似乎还做了防窥处理。
她眯着眼睛努力去看,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却借着卧室里昏黄的灯光,隐约看见一道人影站在窗边。
灯光?站?
温砚大脑嗡了一下,心脏怦怦乱跳,又仔细看了两眼,才确定窗户边的那个人应该不是站着,看高度,似乎是靠着窗户坐在地上往她这里看。
这个颜色的灯是床头的灯带,谢不辞能打开不奇怪,她当初没力气也能滚到窗户边,谢不辞能过去,应该也没什么稀奇吧?
她给谢不辞下了药,又给谢不辞铐了手铐,钥匙也在她手里。谢不辞如果能解开手铐,如果能站起来,有她在屋子里换衣服找手机撬锁的那些时间,怎么也能出来拦她了。
应该,爬到窗户边盯着她看,应该就是谢不辞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温砚努力平复剧烈心跳,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
哪里不对?
车灯由远及近,刹车与汽车喇叭声打乱温砚思绪,她从沉思中回神,确认车牌号没错,先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而后打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中央后视镜里映出司机眉眼,是个外国女人,正从镜子中打量她,温砚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用英语问了句什么事。
司机没有说话,打开车门迅速下车,温砚下意识丢开安全带,手刚落在车门内把手上,就听见咔哒机械声。
车门被反锁了。
温砚头皮发麻,见那名司机站在车窗外看她两眼,回身进了庭院,走到门前,顺利打开门。
房子里被她关上的灯一个个亮起,温砚盯着卧室灯,果不其然看见几十秒后灯光大亮。
温砚喉咙滚动一下,收回目光,尽力平复心跳,打量着车子内部,控制台灯光暗着,什么键都不管用,她开始四处翻找能破开车窗的器具,仍旧一无所获。
砰——
车窗传来一声沉闷拍击,温砚后背发麻,一道熟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透过并不隔音的车窗,钻进温砚耳中。
“温砚。”
胸膛里的心跳沉闷急促,一声重过一声,温砚手脚冰凉后背发麻,大脑嗡嗡乱响,她一点点转头,几乎能听到骨节扭动的滞涩摩擦声。
墨色的发,苍白、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近乎紧贴在车窗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透过车窗,一动不动盯着温砚,余光中似乎有什么液体,正顺着车窗缓缓下滑,可温砚没敢移开跟谢不辞对视的目光。
直到谢不辞稍稍站直,温砚听见斜前方传来开门声,车稍稍向下一沉,温砚才敢移开目光往旁边看过去,呼吸一滞。
印在车窗上的手骨节分明,手心却沾染着暗色的液体,正顺着车窗缓缓向下流。
是血。
温砚头皮发麻。
哪来的血?
不对。
谢不辞怎么可能还有力气站着?她不是,给谢不辞下了药吗?
隔在她跟谢不辞之间的那扇窗缓缓落下,谢不辞留在车窗上的血被车窗导槽挤出来,她看不到谢不辞的脸,却听见谢不辞分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不继续跑了么?”
跑?哪里跑得掉?那司机一看就是谢不辞的人,她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个轮子?但凡她会开车,都要试试暴起压制这两人,抢了车就跑。
可她不会。
可是她不会开车!
谢不辞再度开口:“手机。”
温砚没做无谓挣扎,乖乖把手机交出去,她嗓子发干,干巴巴开口,试图缓和气氛:“我说,我就是想去商场买点东西,你信吗?”
司机降下车窗后又下车离开,默不作声往路边走了走,背身避开她们。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收起手机稍稍俯身,胳膊压在车窗下饰板上,那只还在向下淌血的手探进来,停在温砚面前。
“过来,”谢不辞一动不动盯着她:“舔干净。”
血珠顺着指尖淌下,啪嗒一声落在车座上。温砚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谢不辞的手,大指骨节和四指两侧掌骨处,都有明显的,近乎剐掉一层肉的剐痕,血正从那三处伤口往外流。
温砚大脑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应该是手铐,在过最宽的关节时,剐蹭到血肉。
可是,怎么会?
就算谢不辞有力气,就算那手铐是按照她手腕打造,对谢不辞来说有些空隙,但上面裹了一层皮毛……谢不辞是让这个司机剪掉了皮毛留多空隙,生生把手拔出来的?
温砚脊背僵直,在座位上没动。
谢不辞垂眸看她,语气平静,如同暴雨前的短暂安宁,轻飘飘开口。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温砚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绝对不能说任何危险话题,做任何危险举措,一旦惹毛谢不辞,她接下来的下场绝对会非常,非常,非常,完蛋。
她喉咙滚了滚,撑着座椅,乖乖凑过去,张口舔谢不辞手上的血。
血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吃,温砚舔过全都堵在嘴里,想吐又不敢,舔多了,再不吞咽就要狼狈地流口水,温砚狠狠心,忍着不适咽下去。
等她舔干净谢不辞手背上的血,谢不辞又翻过手掌让她舔。
温砚悄悄抬眼,对上谢不辞面无表情的脸,又避开目光,垂下眸子,乖乖舔谢不辞掌心的血。
等温砚舔干净谢不辞掌心,犹豫两秒,继续去舔她手指上的血,没舔两下,谢不辞的手指忽然翻过来,探进温砚口中。
那两根手指压着她的舌头,往温砚喉咙里摸,温砚攥在沙发上的手指倏然用力,反胃的感觉让喉咙剧烈收缩,她想低头干呕,却被谢不辞揪着头发,被迫维持仰头姿势。
温砚眸子里溢出生理性眼泪,手掌下意识攥在谢不辞手腕上,还没来得及用力把她手推出去,就听谢不辞再度开口。
“我还在想,该怎么惩罚你。”
凭什么罚她?谢不辞关她,她想跑有什么错?
温砚心底不服,却也不敢这时候说出来刺激谢不辞,连握着谢不辞腕子的手都没敢继续用力,默默松开放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跑路被逮就是输,输了,肯定又要被关起来,谢不辞真要想做什么,她可控制不了。
安抚。
乖顺。
听话。
稳定谢不辞的情绪,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在她口中肆虐的手指从两根增加到三根,再到四根,温砚下巴酸软,深深觉得如果不是她嘴巴塞不下,谢不辞恐怕想将整只手都塞进来。
温砚恨自己没谢不辞那说哭就哭的能力,努力想悲伤的事,眼泪没流出来,只觉得心情烦躁愤怒。
她要能说哭就哭,指不定还能让谢不辞消消火呢,反正谢不辞一哭,她就没办法那么狠心。
拽着她后脑头发的手松开,转而从衬衫纽扣间的缝隙里探进去,贴在温砚心口,温砚察觉到口中掐着她舌头的手指松开,又往喉咙探。
配着谢不辞贴在她心口的那只手,温砚生出个惊悚的念头,几乎要以为谢不辞打算就这么顺着她喉咙伸进去,一路掏到心脏。
下一刻,谢不辞咬字怪异,忽轻忽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传进温砚耳中。
“真想伸进去,摸摸在这儿跳的到底是心脏,还是机械模拟器。”
谢不辞的手从她口中抽出,温砚垂下脑袋,一串剧烈的咳嗽干呕,口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喉咙隐隐作痛,温砚分不清那血是谢不辞的,还是她的,亦或都有。
身前车门被打开,夜间微凉的晚风涌进来,四月温度适宜的夜晚,本应该让人心情愉悦,可温砚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明天,谢不辞会做什么。
她仍旧低着头,借咳嗽的功夫,迅速在心底盘算接下来怎么办。
她跑不掉,但她现在有力气,她的力气比谢不辞大,她能压制谢不辞……她跑不掉,但她可以压制谢不辞!
这个司机肯定不会一直留在这儿,等她找到跟谢不辞独处的机会,就可以压制住谢不辞,拿到谢不辞刚刚收走的手机。
留下来肯定很完蛋,有这一次出逃失败,谢不辞肯定会严防死守,她不一定还能再次找到逃跑机会,到时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如果实在没办法,只能趁独处时先压制住谢不辞,拿到手机随后报警。
随便扯个借口,说家里有小偷,有不明人员,总之先把警察骗过来,再找借口要警察送她去机场……有警察在场,谢不辞如果不想被逮进去,就没办法阻止她。
温砚还没来得及敲定这个有点冒险的计划,下一刻,下巴被人捉住强硬抬起,谢不辞三根手指探进她口中,两上一下撑开温砚唇齿。
被掰开瓶口的安瓿瓶抵在温砚唇瓣上,发苦的微凉液体被倒进口中,意识到那是什么,温砚下意识挣扎躲避,唇瓣被瓶口划出一小道伤口,温砚终于躲开,将口中的药吐出去。
“你觉得自己还逃得掉?”谢不辞淡淡开口:“听话一点,温砚,别逼我,做我更想做的事。”
温砚擦唇瓣的动作一顿:“谢不辞,我跟你回去不就行了吗?药,没必要再喝吧?大不了你再把我铐起来,我会配合。”
谢不辞并不理会她说的话,只抬起那剩下的半瓶药:“如果你不愿意喝,我还带了注射器。”
温砚试图转移话题:“你哪来的药?还有,我明明给你下了药……怎么会不起作用?”
她今天才在房子上下翻过,没看到哪里还有药。
“是你曾经藏在沙发底下的那两瓶。”
这是她藏在沙发底下的……所以她喂给谢不辞的药被调包了?因为被调包,所以谢不辞才能行动自如?
可谢不辞怎么会知道她下药了?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温砚语气干涩:“你在家里装了监控?在客厅?书房跟卧室也装了?你知道我能打开脚铐,知道我能开锁……”
温砚忽然顿住,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
计划做得太顺畅,满脑子离开后该怎么做,温砚居然没发现这么明显的错误。
她知道自己能打开脚铐,所以才认定自己能走掉……可她跟谢不辞在卧室对话时,脚上的脚铐还没有打开。她跟谢不辞说的话,没哪一句提到她要走,可谢不辞却认定她要走,她能走。
只是下药,她也没提要走,谢不辞怎么会那么认为?
谢不辞应该觉得自己只是给她下药,想报复一下她才对,哪怕她说的话听起来可能有那么点要走的意思,谢不辞也该疑惑,而不是肯定她会走,能走掉。
她要离开,这句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谢不辞先说出来的。
温砚顿了片刻,才接上话:“你知道我能开锁,还故意把手机放在书房,你故意的,故意让我拿到手机……你还做了什么?你怎么确定我在软件上叫车,来的一定会是你的人?那个软件你也动了手脚?”
后备箱在原位,温砚怀疑谢不辞在车或者车钥匙,亦或者后备箱上也做了手脚,不然司机怎么能在短短几分钟内赶到?总不能是全天待命,或者几个人轮流值岗吧?
……放在谢不辞身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谢不辞没有回答温砚的问题,转而开口:“温砚,你明白拖延时间毫无意义。”
谢不辞做了那么多手准备,怎么可能让温砚在最后,在被发现被抓住后,再次找到逃跑的机会?
知道没得商量,温砚放弃挣扎,配合谢不辞喝完剩下的半瓶药。
谢不辞将药瓶放进口袋,重新拿出一瓶新的掰开,握住温砚下巴。
温砚稍稍偏头躲避,试图跟谢不辞讲道理:“这药有最大剂量吧?你以前都是给我喝半瓶,一瓶半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谢不辞,你真不怕我喝出问题?”
谢不辞只说了两个字:“张嘴。”
温砚瞪她两秒,还是张开嘴,乖乖喝下,没试图把药留在嘴里不咽找机会吐。
谢不辞不可能会犯这种纰漏……如果真的有,八成又在下套,跟给她机会逃跑一样。
谢不辞撬开温砚唇齿,看到温砚乖乖把药全咽下去,唇瓣弯了弯,不知道是感叹还是遗憾:“温砚,你真的很会审时度势,永远都那么冷静理智,能做出让自己伤害最小的选择。”
……谢不辞果然在这里挖了坑吧?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多一点真诚了!
“家里有监控,我做过什么你都知道,可你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反而故意放纵我一步步谋划,直到逃跑。”
她暗示谢不辞,自己没钥匙逃不掉的时候,谢不辞也在暗示她,只要解开脚铐,就能逃走。
谢不辞是故意的,故意诱导她逃跑。
喝了一瓶半的药,温砚嘴里都是苦味儿,更别说发现自己的计划被谢不辞全盘看在眼里,更苦了:
“谢不辞,你演技真是日渐精湛,明明喝的不是药,还装得惟妙惟肖,像真喝了药没力气一样……从床上摔下来,哭着求我,都是演的,骗人的,为了让我安心?”
谢不辞这么能演,这么费心布局,她输了也不冤。
“出来。”谢不辞仍旧没有回答她的话,站直身子,只丢下这么两个字,就转身往大门方向走。
温砚手脚都有些发软发麻,谢不辞自顾自往里走,根本没回头看她,像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不跟上去。
温砚缓了几秒,撑着车框下去,快步跟上谢不辞。
她只能寄希望于药效发作需要时间,而她能在药效发作前制住谢不辞,打完报警电话。
可能吗?
有戏吗?
温砚自己都知道希望渺茫。
接下来会怎样?她还能找到机会逃走吗?如果逃不走……谢不辞会关她多久?总之不可能让她在毕业前回去了。
她该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能逃掉?
不知道是因为药喝的太多,还是谢不辞其实换了药,温砚只觉得药效发作的很快,进到一楼客厅后,她就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楼上了一半,她就瘫跪在楼梯上,后半截是被谢不辞抱上去的。
“你们当老板的心就是脏!”温砚脑袋靠着谢不辞肩膀,有气无力骂骂咧咧:“套下起来一个接一个,故意让我走,让我逃一次,再把我抓回来……钓鱼执法?同样的招数一次又一次用?”
谢不辞把她抱到卧室,放在床上:“同样的招数,一次又一次用,可你每次都会踩进去,每次都会选择抛弃我,离开我。”
借口。
温砚有很多话能反驳谢不辞,可她现在懒得说,只想知道接下来谢不辞要干什么:“行,算你赢了,所以你准备做什么?接着锁我?”
她能撬锁,谢不辞想接着栓她得换锁吧?换什么?电子锁?研究研究也不是没办法弄开。
谢不辞轻轻摇头:“我没有赢。”
温砚输了,输在没能逃掉。
可她同样没赢。
温砚放弃她,逃离她,一次又一次……她同样,输得一败涂地。
带着伤的手贴上温砚侧脸,谢不辞语气和缓,竟然能听出几分缱绻温柔:“不会锁你了,温砚。”
疑惑和高兴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谢不辞下一句话扑灭,化作胆颤寒意:
“不需要了。”
第86章 求你了,温砚。
不需要?
不需要是什么意思?
不担心她跑自然不需要锁她,她告诉谢不辞不跑,谢不辞肯定也不信,所以,只能是她跑不了,没办法跑……有温纸墨断过腿在前,温砚下意识觉得谢不辞是想把她腿打断。
后背发麻,温砚却连抬手抓住谢不辞的力气都没有,她心惊胆战发问:
“谢不辞,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谢不辞似乎也很疲惫,她没回答温砚的问题,上床侧躺在温砚旁边,紧紧贴着温砚,缓缓闭上眼。
问不出答案,温砚哪里睡得着,她动不了,只能用嘴说话:“谢不辞,你到底准备做什么……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如果真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们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听到没有?”
谢不辞缓缓掀开眸子,静静看着温砚,唇瓣扯了一下,语气嘲讽:“难道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果温砚逃掉,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定会讨厌,畏惧,远离她……她不会让温砚逃掉。
“当然有!”温砚绞尽脑汁:“现在你只是关了我几天,还什么都没影响,现在放了我,让我回去上学,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你忙完这边的工作回国,我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这件事可以翻篇!”
“你知道,我说的翻篇是真正的翻篇,以后也不会再提,现在还可以翻篇,谢不辞,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别推着我们走到无法挽回的结局。”
“如果你真毁了我的路,我绝对,绝对没办法原谅你,我们之间就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未……”
温砚的话没能说完。
谢不辞撑在温砚身侧,低头与温砚接吻,将那些她不想听,恐惧听到的话全都搅碎在唇舌之间。
后悔?
会后悔吗?
谢不辞不知道。
现在的温砚会因为学习工作忙碌,放弃跟她相处,以后的温砚会因为更好的机会,遇到更优秀的人,选择离开洛海,选择丢下她吗?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当温砚拥有了高飞的能力,她要怎么做才能抓住温砚?
现在的温砚因为不能反抗她而忍耐,可如果温砚有了拒绝她的能力,温砚还会继续忍耐吗?
她们发生过那么多矛盾,温砚忍了一次又一次,忍耐是因为爱她?平常的,日常相处中的那些微小忍耐,或许真的是因为爱。
可一旦涉及到温砚的前程,温砚从不会让步,她越不过温砚的前程,温砚自身想要的,永远排在她之前。
只是因为温砚没办法推开她,没办法甩掉她,所以才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忍耐,才维持着现状,维持着和她同居,和她相处,需要抽出时间来陪她的现状。
可当温砚有了能力,不需要再被迫忍耐妥协呢?
温砚会完全顺着自身的想法去做任何事吧?不论是离开她,还是选择更好的机会,更好的人。
未来。
那样的未来,谢不辞不想要,她宁愿,不要。
只要温砚留在她身边,一直留在她身边,哪怕讨厌她,恨她,也没关系。
温砚又差点被谢不辞亲晕,等谢不辞好不容易放开她,温砚立刻见缝插针试图劝说,然后再被谢不辞亲到头晕眼花。
反复几次,温砚终于学乖,不再试图跟谢不辞讲道理画饼让谢不辞放她走:“所以你到底准备做什么?你说不会锁我,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谢不辞半趴在温砚身上,脸颊枕在温砚胸口,听着她胸膛里的心跳声,轻飘飘开口:“把你的腿打断?让你没能力走?把你的手打断?让你没办法再撬锁?”
温砚呼吸一滞,心脏漏了一拍。
谢不辞贴在温砚心口的侧脸动了动,继续开口:“那会很痛,舍不得。做个小手术?挑断脚筋或者手筋?”
温砚语气滞涩,心中升起恐惧:“……谢不辞,别逼我恨你。”
她没怀疑谢不辞话里的真假,没怀疑谢不辞敢不敢做这样的事……谢不辞有多疯,她一直都知道,从前觉得自己握着谢不辞脖子上的绳,可以掌控,现在翻了车,才知道发疯目标是自己有多恐怖,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轻狂自大。
“开玩笑的,”谢不辞说:“不会那么做,只是喂你喝药,让你没力气逃跑。”
只是喂她喝药,让她没办法逃跑……不可否认,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温砚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这个曾经不能接受,万分抵触的下场,跟被打断手脚相比,似乎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人的底线果然可以灵活变动。
谢不辞听着温砚胸膛里杂乱的心跳声逐渐平稳,似乎觉得有趣,轻轻笑了一声。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有什么好笑的,听她笑只觉得变态,今天过得简直像恐怖片主角,心脏要么停要么砰砰乱跳,都快超负荷了。
谢不辞重新躺回温砚身侧,她耐心地把温砚翻过来,让温砚侧身枕上自己胳膊,把温砚整个圈进怀里:“伤害你,我舍不得。只要你不逼我,温砚,我不会那么做。”
温砚的脸埋在谢不辞胸前,没忍住吐槽:“到底是谁一直在逼谁?谢不辞,搞清楚一点,是你在逼我,是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关起来,别说得好像你做这一切都是被迫,都是情非得已。”
“过年那次我没丢下你吧?家里知道后我没抛下你,没想过离开吧?哪怕我说要回国,也只是继续学业,不是和你分手。哪*怕我要逃,我也告诉过你,只是先回国,还可以见面,让你下次坦诚点……我对你还不够宽容吗?我如果狠心一点,如果真的不想和你继续,就该在拿到手机的时候直接报警,或者打电话给许镜心,让她找你麻烦。”
“我没那么做,因为我不想给你找那么多麻烦,因为觉得我们没必要闹到那种地步,因为我还想和你继续在一起,我会被你抓回来,只是因为对你不够狠心。”
谢不辞当然做过准备,温砚想用那个手机打电话给任何人都不可能……可她没有说,只是抱住温砚,轻轻嗯了一声。
“你喜欢我,舍不得伤害我,想和我在一起……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再妥协一点?温砚,不要去读博,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谢不辞,别得寸进尺。我现在都跟家里出柜了,读博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没想过离开你,我做的还不够?你总不能你因为想让我一直陪着你,就斩断我的未来,让我依附你,听你的话,一直让我妥协。”
谢不辞没有回答温砚的话,她手掌按在温砚后脑,稍稍低头,下巴抵在温砚头顶,说出拒绝沟通的结语:“困,睡觉了,温砚。”
温砚:“谢不辞……”
“你想戴口球吗?”谢不辞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砚默默闭嘴。
她看过谢不辞戴口球,容易流口水,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太想戴。
谢不辞似乎真的很疲惫,没过多久,呼吸声就逐渐平稳,温砚被她抱在怀里,呼吸着谢不辞身上的气息,思绪杂乱。
她本来想说先别睡,手上的伤虽然已经没继续流血,可也还没好好处理,可听到谢不辞后面那句,又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不适合说那种关心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关着她?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样的局面?
谢不辞关着她,目的是不让她继续读博……是因为她一读博就会忙起来,没时间陪谢不辞?
她承认,谢不辞态度一和缓,她确实有点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把原本的约定抛之脑后,专心做自己要做的事,忽略谢不辞。
但谢不辞明明可以直接说出不满,有什么必要把她关起来呢?
温砚安静两秒,发现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谢不辞不止一次跟她提过不满,但最后都被她搪塞过去……她总拿学过这段时间就好好陪着她来搪塞谢不辞,结束后却很少按约定践行。
这是她的失察,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跟谢不辞保证,不会因为学习忽视谢不辞?别说让谢不辞相信,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想一步步往上走,她最大的仰仗就是努力,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精力扑在工作学习上。
她如果这么说,谢不辞肯定觉得她又在骗人。即便能努力诓骗谢不辞相信,可她能做到吗?
一旦给出承诺,结果又没做到,谢不辞下次会变态成什么样子?温砚不敢深想。
那该怎么办?
谢不辞想要的是她长久的陪伴?可她给不了,不论是为了她跟谢不辞的未来,还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温砚都没办法放弃已经决定好的那条路。
无解,无解。
似乎只有逃,只有逃走这一条路,可如果问题不解决,逃回去有用吗?
……她连逃,都逃不掉。
或许是昨晚谢不辞喂的剂量太大,第二天一早温砚睡醒后,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扶着东西都没法走路。
谢不辞做好饭喂她吃完,搀着她去卫生间上厕所洗漱,而后把温砚带回卧室。
毋庸置疑,谢不辞又在早饭里加了药,温砚一开始只以为和从前一样,都是让人没力气的药,可实际上谢不辞好像换了新药,温砚不止浑身无力,躺到床上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意识就无知无觉滑入梦境,直到临近晚上才终于清醒。
她身上出了些细密的汗,呼吸急促,谢不辞给她吃的是什么药?又让人醒不过来又让人没力气,一种药还是两种药?
没过多久谢不辞回来,先扶着温砚去上厕所,随后把温砚扶到餐桌椅子上坐下,进厨房给温砚做饭。
谢不辞的厨艺进展很快,饭做得越来越好吃,可温砚却没心情吃,毕竟她是眼睁睁看着谢不辞,把药下进粥里的。
不想吃也逃不掉,谢不辞喂她吃过饭,又抱着她进浴室,给她洗了澡。
温砚从前也没少跟谢不辞一块洗澡,顺手做点什么……可像现在这样没半点力气,瘫在浴缸里被谢不辞洗,还是第一次。
浴缸不小,挤下她们两个人也有些余地,谢不辞从身后抱着瘫在她怀里的温砚,将温砚湿漉漉的长发挽到一边,侧脸轻轻贴在温砚肩头,轻叹一声:“真好。”
“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温砚实在没忍住,有气无力地开口骂她:“好你个大头鬼!谢不辞,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药?让我脑子变笨了,我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谢不辞轻轻亲了下温砚肩头,手臂紧紧环着温砚的腰:“好,嗯,对…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温砚跟她没法沟通。
她发觉自己当初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听到谢不辞没准备让她断手断脚,只是喂她喝药后,温砚还觉得之前又不是没喝过,也不是不能忍。
可她忘了当初被谢不辞下药,她只忍了一天就没办法再忍下去。
更何况现在不止是没力气,还总在昏昏沉睡觉,上厕所洗澡甚至吃饭,都是谢不辞一手操办,时间一长,她的肌肉说不定都会萎缩。
温砚每天清醒的时间,几乎都是谢不辞快回来的时候,卧室窗帘常年闭合,连白天跟夜晚都难以分辨,吃过药后大脑又昏昏沉沉,温砚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只能靠数谢不辞跟她睡了几次觉来计算时间,但时间一长,就开始记混。
她梦里也会梦到谢不辞回来,睡醒后偶尔还会分不清梦境现实,记不住精准数字,只能估算,约摸又过了十来天。
四月似乎快要过去了,五月底就是毕业答辩,还有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不能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她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不知道第几天,早上装没胃口少吃了点饭,温砚今天清醒的比前些天都要早,她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些,但不多,只够撑着床缓慢坐起来。
每天睁眼闭眼,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张床上,温砚不想继续待在这儿,她撑着床翻下去,床底的地毯厚重,砸上去只觉得屁股有点儿疼。
温砚在地毯上躺了几秒,照旧慢吞吞往窗户边滚,滚到窗户边,艰难扶着地毯坐起来,钻进窗帘里从窗户往下看。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社区内仍旧人烟稀少,温砚在这儿坐了半天都没看到人,盯着外面的树影发呆。
久睡对大脑来说不是好事,她不知道谢不辞给她吃的什么,吃了多少,会不会影响脑子……是药三分毒,天天吃那么多药,能是什么好事?
不能继续这么吃药了,她还要靠她聪明的脑子学习呢,怎么能吃药吃傻!
怎么才能不吃药?
她能做什么?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可以逼谢不辞不再喂药给她?
温砚额头抵在冰冷窗面,盯着外面被风吹动的摇晃树影,慢慢闭上眼。
“地上凉,怎么从床上下来了?”
在一片黑暗中悄无声息靠近的人跪在温砚身后,手掌贴着温砚侧腰,滑至身前交叉。
温砚没有回答。
“你想从这里逃走?跳下去逃走?温砚,这里有点高,跳下去不会摔死,但可能把腿摔断。”
微凉的唇瓣在温砚后颈轻贴一下,辗转亲上温砚耳侧,近乎呢喃的声音钻进耳朵:
“把腿摔断,也很好,对吧?”
她舍不得打断温砚的腿,她不敢打断温砚的腿。可如果温砚可以自己把腿摔断,那很好。
温砚仍旧闭着眼,没有说话。
她现在这样能做什么?她能改变的唯有面对谢不辞的态度,之前就是对谢不辞太宽容,被抓了都还跟她正常说话正常聊天。
心平气和的沟通谢不辞不肯听,那就是时候下剂猛药,试试最令人不齿,能把人逼疯的冷暴力手段了。
她不知道这步棋下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这么做会让现有局面更好还是更差……还能怎么差?反正都这样了,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孤注一掷试试看了。
装,不就是装?演戏嘛,她最擅长了。
谢不辞迟迟没能等到温砚的回答,借着窗外隐约灯光,她看见温砚静默地闭着眼,像是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话。
谢不辞的心情忽然变得有点烦躁,她竭力忍耐,放缓声音,自顾自开口:“你困了,想睡觉是吗?我抱你回去。”
她把温砚抱回床上,贴心地为温砚盖好被子,俯身想亲温砚,却被温砚侧头避开。
谢不辞动作顿了顿,或许是因为温砚反常的举措,她没继续亲下去:“你心情不好对吗……想吃什么晚饭?我去做。”
温砚不说话。
谢不辞安静两秒,起身:“好的,给你安静的时间,我去做饭,一会儿来抱你。”
做好晚饭,谢不辞把温砚抱到餐桌边,喂她吃饭,勺子递到嘴边,温砚却拒绝配合,眸子低垂,就是不肯张口。
“你不想吃饭?”谢不辞放下碗勺,觉得温砚是想借此逃避喝药:“温砚,就算你不肯吃饭,也躲不掉喝药。”
温砚一言不发。
谢不辞从冰箱里拿出药瓶,掰开温砚唇瓣,温砚实际上没做什么抵抗,谢不辞很轻松就把药喂进了温砚嘴里。
可谢不辞并没觉得开心愉悦。
温砚喝过药就靠着椅背闭眼,谢不辞沉默不语,机械般吃完饭,带温砚去卫生间,而后把温砚抱回卧室。
温砚躺到床上就闭眼,很快睡过去,谢不辞洗漱完回来,把温砚抱进怀里,温砚似乎已经睡熟,像个人形玩偶任由摆控。
谢不辞把温砚的手臂放在她腰间,假装温砚是在抱着她,用力贴紧温砚,慢慢闭上眼。
第二天她做好早饭,温砚仍旧不肯配合,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谢不辞忍着焦躁开口:“温砚,我中午没时间回来,你现在不吃饭,就要饿一整天了。”
温砚就像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对谢不辞的所有言语举措,没有任何反应。
谢不辞冷着脸喂她喝了药,把温砚抱回卧室床上。
当天晚上,谢不辞调整好心情,买了新鲜食材,特意炖了温砚曾经夸过,说喜欢喝的玉米排骨汤喂给温砚,可温砚仍旧避开。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谢不辞捏着勺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她尽力缓和语气:“吃一点吧,温砚,你说过,我炖这个汤最好喝。”
汤很香,温砚拼尽全力才忍住吞口水的冲动。
饥饿的感觉实在不舒服,小时候孙何婷忙于工作,偶尔也会饿到温砚,后来温砚学会了做饭,就没怎么挨过饿。
上一次饿成这样,似乎还是她为孙何婷的医药费奔走,身上分文不剩,没地方去,吃不起饭的时候。
饥饿伴随的不会是什么美好回忆,温砚一想到当初,心情就难以抑制地变差,她闭了闭眼,轻轻撇过头去。
谢不辞竭力控制着情绪,下颌紧绷:“温砚,你以为这样逼我,我就会放你走?不可能……不论怎样,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绝对,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会放你离开。”
温砚闭着眼不动,心底哂笑。
不可能?
她看不见得。
就这么一天,谢不辞都要破防了,冷暴力果然恐怖……说不定她还真误打误撞,找到能反逼谢不辞的办法了。
就是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晚上她不会逮着谢不辞啃吧?那样拼尽全力伪装的冷漠形象岂不是会功亏一篑?
短短几分钟,谢不辞已经冷静下来,她把碗放回桌面上:“实在不想吃,也没关系。”
温砚又被喂了药抱回卧室,睡过一晚,第二天早上谢不辞仍旧只给她喂了药。一天半没吃饭,温砚饿的都有点儿头晕眼花,好在药效很快让她陷入沉睡,暂时躲避饥饿的感觉。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温砚觉得手背发凉,有些茫然地睁眼,看见谢不辞跪在她床边。
温砚反应了几秒,才看见谢不辞身侧的落地输液架,吊瓶挂在架子上,输液管垂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
谢不辞攥着她的手腕,淡淡开口:“别动,不然会扎痛你。”
温砚盯着她手里的针头,头皮发麻。
没有温砚预想中那么恐怖,谢不辞的手很稳,针尖扎破皮肤,稳稳推进血管,她贴好胶带,打开流量调节器上的滚轮,让液体顺着输液管,通过针头进入温砚身体。
谢不辞坐在床边,握住输液管,似乎想通过体温暖热涌进温砚身体的液体:“给你特配的营养液,这样,就算你不想吃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就输液了?
怎么就到输液了?
谢不辞就不能再继续挣扎一下吗?就不能强行喂她吃饭吗?是不是妥协的太快了?这么点恒心毅力能做成什么事啊!
温砚嘴里发苦,强忍着悲伤闭眼,不想跟没有恒心毅力的谢不辞说话。
谢不辞似乎被她的反应刺激到,猛地起身,差点撞上输液架,吊瓶轻晃着,几秒后被谢不辞扶稳。
谢不辞再度开口:“温砚,只要你乖乖吃饭,就不用这样。”
温砚也挺想吃饭,但她坚强地忍住了,假装睡觉。
几瓶水吊了两个多小时,温砚面临了人设崩塌的最大危机。
——她想上厕所。
谢不辞给她拔完针,看着温砚发红的脸颊,学着温砚曾经的动作,在温砚小腹上轻按,只是用力不重:“温砚,你求我,跟我说说话……我就带你去。”
温砚咬牙忍耐。
“……跟我说话,温砚,跟我说话,我就带你去。”
温砚一声不吭。
谢不辞手下倏然用力:“你想尿在床上?”
温砚闷哼一声,额上出了细密的汗,仍旧忍着一言不发。
谢不辞放软语气:“说一个字,一个字也好……只要你说话,我就带你去,温砚。如果你不说话,我过几个小时,再回来给你换尿湿的衣服和床单。”
温砚用力闭眼,努力转移注意力。
谢不辞这话也太糙了吧?能不能文雅点?
谢不辞静静看了温砚半晌,真的起身出门,温砚听到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没睁眼,心底暗暗叫苦,谢不辞该不会真把她逼到那个地步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字而已……这不是一个字,这是她的退让妥协,一旦顺应了些不辞的话,她前面的努力就全都功亏一篑。
忍。
把谢不辞在心底痛骂两百遍。
骂到第二十七遍,温砚感觉到一只手擦过她后颈,下意识睁眼,是谢不辞扶着她后颈,让她坐起来。
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开口:“温砚,我不会做让你不喜欢的事。”
谢不辞能想到温砚会怎么回答,温砚应该翻个白眼,骂骂咧咧几句,然后说“我不喜欢喝药,不喜欢你关着我,你不还是做了”。
……她能想到温砚会怎么回答,温砚的声音,语气,都能在脑海内浮现,可现实里的温砚什么都没说。
温砚只是静默看她一眼,而后重新阖上眼睛。
谢不辞中午赶回来给温砚扎针打点滴,等温砚输完液又匆匆离开,等到晚上才回来。
温砚晚上仍旧没吃饭,却不怎么觉得饿,谢不辞给她喂了药,又给她打点滴。
第二天,第三天,温砚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她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但谢不辞总会絮絮叨叨说很多,只是温砚一句没回过。
她能经常听谢不辞说话,即便自己不说,心里也没有太压抑,可谢不辞不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复,看起来已经快绷不住了。
谢不辞那么体面的人,都被她逼到砸东西了,只是没当着她的面砸,温砚只装听不到看不到。
晚上睡觉时,谢不辞跪在床边,攥着温砚的手给她按摩。温砚两只手手背上都是针眼,因为长时间输液有些浮肿。
温砚现在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营养液配比再科学合理,也不能长期只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会加重肝脏负担,营养不良贫血等一系列问题。
谢不辞心焦之下,再次做出让步:“温砚,是不是觉得无聊?你想要什么?音乐?影片?还是学习资料?你想不想学习?不给你吃安眠药了,让你有时间清醒,可以学习,好不好?”
“你跟我说话,温砚,你跟我说说话……你跟我说说话,我就会把一切准备好。”
温砚没上套,仍旧保持缄默,谢不辞攥着她的手有些过分用力,温砚有点疼,忍住了。
“对不起,”谢不辞翻过温砚手掌,将额头轻轻抵在温砚手心:“对不起,弄疼你了……温砚,你罚我吧。”
温砚闭眼睡觉。
她昨天没搭理谢不辞,可谢不辞也没继续喂她安眠药,温砚终于从连绵不绝的昏沉中获得清醒,只是身上仍旧没有力气。
谢不辞昨天应允的那些东西就放在床边,温砚忍了又忍,才勉强按耐去拿的冲动。
她照旧等到身上有点力气,就从床上翻下去,滚到窗户边坐起来,盯着窗户外发呆,在脑海中复盘自己这些天对谢不辞的态度,以及谢不辞的反应、情绪变化,揣测谢不辞的忍耐阈值。
她尽力抛开那些复杂的情绪,冷静地分析。
应该快了。
谢不辞傍晚回到家,看到自己放在温砚床边的书仍旧在原地,温砚又一声不吭坐在了窗户边,仰着头看外面一片黑漆漆的天。
“温砚,你在看什么?”
谢不辞坐到温砚身侧,和她一起抬头看天,温砚拒绝跟她参与同一行动,抱着膝盖垂下脑袋,一言不发闭上眼。
谢不辞应该一直在盯着她?温砚没有睁眼,却好像感受到了停滞在她身上从未移动的视线,但谢不辞只是无声,静默地看着她,没有发出只言片语。
片刻后,温砚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几秒后,她落在了柔软的床铺上,身上又被盖上一层薄被。
温砚其实松了口气,她实在是坐得屁股都有点发麻,在窗户边cos沉思仰望者果然不是轻松的活计,再这么来一段时间,她怀疑自己都会坐出腰肌劳损。
都怪谢不辞!
温砚心里骂骂咧咧,这笔账她记上了!迟早要跟谢不辞讨回来!
额头忽然落下柔软触感,谢不辞的声音贴得很近:“温砚,我去做饭。”
她没再问温砚想吃什么,因为温砚不会回答……温砚也根本不会吃她做的饭,但谢不辞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仍旧尽职尽责地进行烹饪,而后带温砚坐到餐桌前。
温砚确实,仍旧不肯吃饭,这一次的谢不辞没能忍住,强行掰开温砚的嘴给她喂饭,可温砚不肯吞咽,最终吐在了桌子上。
谢不辞将碗重重放在餐桌上,搁在桌面上的手颤抖着,她握拳将手收到背后,平息数秒,拿湿巾给温砚擦嘴。
“对不起……吃点东西吧温砚,你不能继续,不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求你了,温砚……”
她给温砚擦拭的那只手仍旧控制不住地颤抖,湿巾从她指缝里掉下去,谢不辞的身体也滑下去,跪坐在地上,脸颊压在温砚大腿上。
在下定决心关温砚之前,谢不辞就想过结果,温砚或许会讨厌她,不再搭理她……这样的结果谢不辞想过,那时的她信誓旦旦,觉得只要温砚在她身边,哪怕恨,哪怕不爱,哪怕不理她,也没关系。
把温砚关起来后,一切都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太多,温砚仍旧生机满满,想着离开,想办法逃跑,仍旧絮絮叨叨跟她说话,仍旧每天晚上跟她抱在一起睡觉,甚至还会给她做饭……除了常伴耳侧的铁链声,谢不辞有时恍惚觉得,当下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直到温砚不再理会她。
温砚的眼睛不肯再看她,温砚的耳朵不再听她,温砚的嘴巴不再跟她说话,即便她可以将温砚抱在怀里,温砚也总是垂着眸子,闭着眼睛,不会给她任何回答。
她以为自己能适应,可当温砚真的不再理会她,谢不辞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忍受温砚的冷漠。
“温砚。”
她紧紧抱着温砚的腿,声音放得很轻:
“只要你不走,不逼你吃药,你吃饭,好吗?”
“你不走,不逼你吃药,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温砚,跟我说说话。”
“跟我说说话吧,温砚。”
“别不理我。”
“温砚……”
温砚感觉到有湿润的泪水渗透衣裙,触及皮肤,她垂眸看着伏在她腿上的谢不辞,停顿半晌,做出了自己也分不清对错的举措。
第87章 你别想,逃掉。
她的手掌落在了谢不辞发顶。
谢不辞在她面前哭过不止一次,绝大多数情况下,眼泪对谢不辞来说都只是可以利用的,让温砚心软,心疼的工具,而非情绪的宣泄与表露。
她不确定这一次谢不辞的眼泪是真情流露,还是试探、引诱她做出反应的手段。
但不论是什么都没关系,她因为看到谢不辞的眼泪而做出举动,本身就是在向谢不辞传递在意的讯号。
她在意谢不辞的情绪,看到谢不辞痛苦、难过,也会心疼,但不会因为对谢不辞的在意,而违背自己的意愿……谢不辞会明白她的意思。
伏在她腿上的谢不辞浑身一僵,声音,连带着呼吸,在那几秒间都忽然静下来。
温砚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动作,她垂眸看了谢不辞半晌,慢慢收回手,却被谢不辞一把抓住手腕。
谢不辞仰头看她,眸子上还沾着细碎的泪,她唇瓣轻轻颤抖,如在梦中,带着茫然轻轻叫了一声:“……温砚?”
温砚没有回答,重新垂下眸子,扮演拒绝交流沟通的木偶。
谢不辞却像是找到什么能够支撑她的动力,原本强烈起伏的情绪平缓下来。可她没有起身,仍旧跪在地上抱着温砚小腿,抓着温砚的手腕,重新将温砚的手掌放在自己发顶,而后将脑袋伏在温砚大腿上,轻轻闭上眼。
温砚看不到谢不辞的表情,谢不辞拉着她的手重新放在谢不辞发顶,温砚也就没再有什么动作。
冷暴力的招数虽然无耻,但显然误打误撞很奏效,她在思考这样的招数用过一次,还有没有使用第二次的可能。
冷暴力的本质是情感虐待行为,通过漠视疏远拒绝沟通等手段,对目标心理造成精神伤害。
被遗弃,被忽视,被打断,被拒绝,被敷衍,被排斥……受害者会产生自我怀疑,承受焦虑抑郁的不安煎熬。
她是在消耗信任与感情,逼迫谢不辞让步,如果她继续这样冷暴力谢不辞,谢不辞会因为承受不了,选择放她走吗?
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的下一瞬,温砚就得到了答案——绝对不会。
谢不辞认定放她离开就会失去她,与扣住人得不到心相比,人心两失,是更赔本的买卖。
她自己清楚,她没想着分手或结束,她是真的觉得现在一切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谢不辞现在肯听话,愿意顺应她做出改变,放她离开……温砚不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账肯定还要算,但算清账后,她可以将这件事揭过去,真正翻篇。
可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让谢不辞相信她说的话。
她所说出的一切承诺,对谢不辞来说都已经失去可信度,不论她怎么说,谢不辞都很难相信她,所以才会在沟通中故意忽视,假装听不见她说的话。
因为不信,因为不能相信,所以干脆不听。
谢不辞不会信她,所以也不会被她说服,放走她。
谢不辞仍旧不会主动放走她,那谢不辞接下来会怎么做?
谢不辞答应不给她喂药,只是在情绪崩溃下做出的让步,但等谢不辞缓过神,理智重新回笼,生出后悔情绪再正常不过。
大多数情况下,谢不辞是个注重承诺的人,说不会继续给她喂药,应该就真的不会再喂药。
温砚猜测,谢不辞会给自己再上一层枷锁以求心安,或许是重新给她拴上镣铐,或许是将所有门窗锁死加固,杜绝她逃出去的可能,也或许是在房子四周安排巡守人员,时刻监视……
不论哪一种,只要她重新恢复行动能力,都可以慢慢找机会破局,接下来只看谢不辞会怎么做了。
她们就这样静默地一坐一跪,餐桌上热腾腾的粥冒着香气,勾得温砚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又一眼。
这都多久了?谢不辞怎么还没缓过来?现在她们两个不是默认各退一步?谢不辞应该借机让她吃饭了吧?
她!想!吃!饭!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一会谢不辞应该会给她再喂没有药的饭,她得忍住,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不然很容易崩坏现在的人设。
吃一碗?
半碗太少了。
她也可以不说话,谢不辞喂她多少就吃多少,假装被迫吃饭!
温砚已经盘算好一会用什么姿势吃饭,又坐了半天,等她怀疑谢不辞是不是已经趴在她腿上睡着的时候,谢不辞终于再次抬起头,撑着椅子站起来。
“你答应了,答应了对吧,温砚,那可以吃饭吗?可以吃饭了吗?”
温砚尽职尽责cos小哑巴。
谢不辞端起餐桌上那碗粥,走进厨房:“这碗粥已经凉了……我去给你盛一碗新的。”
趁谢不辞转身,温砚喉咙没忍住滚了一下,强行按耐住终于能开饭的快乐,不让情绪外泄。
片刻后,谢不辞端着一碗热粥出来,舀上一勺吹到温热不烫,才喂到温砚唇边。
温砚一开始没动,决定再矜持一下,等谢不辞开口确认交易。
“温砚,吃饭……你吃饭,我就不喂你喝药了,什么药都不喂你喝。”
停顿几秒,温砚终于张口喝下谢不辞喂来的粥。
时隔数天,舌头终于再次尝到食物的味道,温砚差点儿热泪盈眶。
味蕾扩大美化了食物的好吃程度,她只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连当初饿到受不了,厚着脸皮去吃小摊上吃的霸王餐,都没现在谢不辞做的饭好吃。
同样都是饿急了吃到的饭,可小时候那霸王餐吃得心惊胆战忐忑不安,饥肠辘辘的肚子被填满,却时刻忧心自己会被发现,会被公之于众地羞辱嘲讽……现在不同。
配合吃下谢不辞喂来的饭,她就可以摆脱每天喝药、吊营养液的痛苦。
温砚努力控制着情绪和动作,才没显露出期待满足,急切吞吃。
她维持着沉默不语,谢不辞喂她多少,她就吃多少,一碗粥见底,谢不辞问她:“还要继续吃吗?”
温砚其实还能吃,但却轻轻摇头。
吃太多会崩人设,忍了。
吃过饭,谢不辞照旧带温砚去洗漱,温砚本以为自己会逐渐恢复力气,可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上的力气反倒越来越小,越来越困倦。
被谢不辞抱到床上时,温砚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绝不是正常的犯困……谢不辞又在那碗粥里下药了!
不是说不给她吃药了吗?骗她的?
“这是最后一次,”谢不辞避开温砚的视线,低声保证:“温砚,这是最后一次。”
温砚没能做出回答,她的思绪沉沉,再难以集中注意思考,被拖入昏沉梦境。
不知道睡了多久,温砚再度睁眼,和以往每次醒来都昏昏沉沉没有力气不同,温砚这次醒来,身体虽然仍旧有些沉重无力,但比以往的感受要好太多。
床侧已经没有谢不辞的身影,卧室窗帘被拉开,外面的阳光洒进卧室,像是正午。
她睡过早饭了?
午饭睡过去了吗?
撑着床面坐起来,叮叮当当的熟悉声音再度响起,温砚动作一顿,掀开被子。
脚腕上果然又出现了熟悉的脚铐,温砚眸子微眯,心想谢不辞难道忘了她会撬锁?
怎么可能。
难道换了锁?
她曲起腿,转着脚铐看锁眼,看清之后险些气笑。
原本的锁眼位置已经被熔接破坏,连钥匙的锁孔都不复存在,她就是拿到脚铐钥匙,也别想打开脚铐。
谢不辞这是准备干什么?连锁孔都熔了,是打算让她一辈子都挂着这链子?
踩上地毯站起来,温砚走路仍旧有些不稳,却总算不是从前瘫痪一样,四肢不听使唤的感觉。
扶着墙面打开卧室门,温砚走进客厅,看了眼客厅多出的钟表挂件,上面显示现在已经临近下午一点。
平常这个时间点谢不辞还在家,温砚在几处房间里转过,除了仍旧上着锁的书房,都没看见谢不辞的身影。
书房里没有灯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应该也没人,温砚最后回到客厅,看见餐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摸一摸碗侧,温热。
谢不辞刚走没多久?做好饭匆匆离开?是给她装了这脚铐心虚不敢见她?
温砚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她暂时把谢不辞丢到一边,坐在餐桌旁,趁着饭菜还温热,酣畅淋漓吃了一顿。
隔了这么久,终于能痛痛快快一顿吃到撑,温砚吃过午饭,靠在椅背上缓了几分钟,拿着碗筷餐碟进厨房,洗干净后出来。
控制她行动的脚铐,和监视她行动的监控,应该就是谢不辞的安心保障。
她猜谢不辞应该只在其他房间装了监控,卧室和卫生间应该没有,毕竟监控这种东西容易被入侵,私密的地方显然不适合装监控,*但还需要印证一下。
温砚进卫生间偷渡了一管牙膏回到卧室,用牙膏在三扇玻璃窗上涂抹了SOS的求救信号,就坐回床上,看谢不辞之前给她准备的学习资料。
卧室的玻璃窗贴的应该是单向透视防窥膜,白天外面基本不可能看见她用牙膏在内部写的求救信号,除非晚上室内开灯,卧室内部光线比外面强,才有被看到的希望。
等了几小时,外面天色暗下来,估摸着谢不辞快要回来,温砚把牙膏放回卫生间,拿洗脸巾蘸热水,回到卧室把玻璃窗上的牙膏擦掉。
翘腿坐在床上,温砚慢悠悠翻着书,脑海中已经出现第二个逃脱计划的雏形。
有点风险,但也能承受,总比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束手就擒等着,盼谢不辞哪天脑子抽了留下纰漏要好。
或许是心虚,谢不辞回来后没先去卧室看温砚,在厨房忙碌半天,做好一桌丰盛菜肴,才去卧室叫温砚。
温砚放下书,平静吃完饭,洗漱回卧室睡觉。
谢不辞觉得温砚还在生气,今天很老实,上床后跟温砚说明天带新的学习资料回来,自认完成交换,才贴住温砚睡觉。
温砚保持沉默,安静睡过一晚,第二天吃完早饭,等谢不辞出门,才在房子里走动。
掰铁丝的花盆摆件已经消失不见,温砚在二楼四处转了一圈,最终绕到冰箱前。
冰箱里除了装着食材和水果,还有一排饮料,温砚拿出其中一瓶饮料,把里面的果汁倒进杯子里,带着空塑料瓶进了厨房。
用厨房的刀具将塑料瓶切割,把塑料片剪切成大致的钥匙形状,温砚拿着陶瓷小刀和塑料钥匙片走到书房前,片刻后再次成功开锁。
家里的监控不知道在哪,反正她的一举一动八成都在谢不辞眼皮子底下。但谢不辞知道她不会放弃逃跑,温砚知道谢不辞不会放弃监视她,她们中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温砚撬起锁来毫无压力。
书房里没人,也没有电子产品,温砚不意外,凭谢不辞的谨慎,哪怕带走能开锁的工具,可只要温砚拥有开锁技能,谢不辞就不会再相信任何锁……脚铐上被熔掉的锁孔就是证据。
她没在书房找到自己的护照身份证,从书房出来,温砚连书房门都懒得关,直接进了卫生间,又偷渡牙膏回卧室,再次往窗户上涂了求救信号。
等到窗外日光渐落,夜幕低垂,温砚打开卧室大灯,透过涂着求救信号的玻璃窗向外看放松眼睛,片刻后重新收回目光,继续学习。
赌一把,如果计划顺利,距离离开已经不远,是时候提前适应,重新找会学习状态了。
估摸着时间,等谢不辞快回来,温砚才走到窗边,没擦玻璃窗上的求救信号,直接拉上窗帘,重新回到床上看书。
夜晚降临,整栋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开灯,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看一眼,即便社区内人流不多,她留在玻璃窗上的求救信号也有可能被人看到。
如果有人在外面监视,告诉谢不辞,谢不辞一定会做出举措反应。
谢不辞的眼睛永远只跟着她,很少注意跟她无关的其他东西,更何况晚间拉窗帘再正常不过,谢不辞如果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会忽然想着把窗帘拉开。
谢不辞今天没在外边犹豫徘徊,打开客厅灯,目光扫过房门大开的书房,停顿两秒,走进卧室,停在温砚身边。
温砚坐在床边,靠着床头,面不改色看书。
谢不辞在温砚身边站了半晌,温砚也没抬头看她一眼,她沉默半晌,半蹲在床边,握住温砚的手。
右手被她抓住,温砚就换左手看书。
谢不辞盯着她的手指,像是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温砚,你真厉害……总能打开锁,没有工具,也能做出工具。”
温砚早就知道家里装着监控,半点不意外谢不辞知道她怎么开的锁。
懒懒瞥一眼谢不辞,温砚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轻笑一声:“我这双手的本事大着呢。”
谢不辞笑不出来,她重新握紧温砚抽走的手指,尽力忍耐,手指仍旧没忍住逐渐施力:“你又打开书房了,想找什么?手机?电脑?还是你的护照?”
温砚慢悠悠翻了一页,实话实说:“都想找到,今天怎么样,往书房里锁手机了吗?”
“我不会往书房放置任何电子产品,你的护照也不在这里。”
谢不辞手掌握住温砚垂下的脚踝,指尖在脚铐被熔坏的锁孔上轻轻摩擦,自我说服让自己安心一般:“不管你能不能找到,都没办法逃掉,你打不开脚铐上的锁,除非你把自己的脚砍掉,温砚,否则你别想,逃掉。”
温砚忽视她说的话,再度把手抽出来,脚尖踩在谢不辞半蹲的膝盖上,稍稍用力下压:“给我准备几身衣服,我不想天天穿睡裙。”
谢不辞膝盖被压跪在地毯上,她没生气,手掌贴住温砚脚背,摸过脚铐,慢慢向上滑:“你只在房子里,不需要衣服,况且你的脚锁着,给你裤子,你也穿不上。”
她的手撩起温砚裙摆,顺着温砚腿根往上探:“温砚,你只能穿裙子……很漂亮。”
温砚给了她一巴掌,谢不辞咬住唇瓣轻舔,手还停在温砚腿根,没继续摸,也没退出去。
温砚抬脚踩在谢不辞肩膀,向前用力,谢不辞身体后仰,手掌离开温砚,按在地毯上,撑住快要仰倒的身体。
温砚起身,把她彻底踩倒在地毯上,俯身下去,手指在谢不辞侧脸轻拍两下:“那就给我留个外套,天气时冷时热,不舒服,我要外套。”
谢不辞躺在地上,手指握住温砚小腿,指节轻轻摩擦:“温砚,我的外套很舒服。”
她喜欢温砚穿她的衣服,衣服上有她常用的熏香味道,温砚穿她的衣服,闻她身上的味道,就会想她吧。
“随便,一会儿再去给我拿件短点的,不要这么宽,贴身一点。”
温砚把脚踝从她掌中抽出来,拖着锁链往外走:“起来,去给我做饭,我饿了。”
谢不辞在地上躺了几秒,翻身爬起,脱下身上的外套拍干净,叠好放在温砚床头,追出去找温砚。
第二天,温砚久违地被生物钟叫醒,把抱着她的谢不辞推醒,理直气壮说饿了,让谢不辞去做饭。
温砚有了学习资料就要早起看书,谢不辞没怀疑,抱着温砚浅浅亲了一会,被踢出被子,起来穿衣服,出去前还不忘给温砚打开卧室灯。
床头整整齐齐叠放了五件谢不辞的外套,温砚扫了一眼,走到窗帘旁,掀开窗帘,看到仍旧涂着牙膏的玻璃窗。
她想,卧室里没装监控,外面应该也没人天天盯着二楼窗户监视,计划通。
或许是温砚昨晚说的话,谢不辞有些不安,即便认定温砚逃不开脚铐,走的时候也拿钥匙锁了二楼门。
面向二楼内部的门连锁孔都没有,只有门把手,温砚即便会开锁,没有锁孔肯定也没办法打开。
温砚只去拧了拧门把手,确定门被锁住后,去厨房摸了把陶瓷小刀回卧室,做了会儿拉伸运动活动身体。
估摸着谢不辞应该已经到公司办公,套上谢不辞留下一长一短的两件外套,温砚把陶瓷小刀塞进口袋,开始行动。
没有逃生锤破窗器,也没有砖头石头,但温砚有条足有数米长的坚硬铁链。
把长铁链拢做一团,叠了两件睡衣,紧紧包裹住铁链系好,温砚拿着这个坚硬的铁疙瘩,用力锤砸玻璃窗四角。
玻璃边缘和四角都比中间部分更脆弱易破,没砸多久,玻璃就应声而碎。温砚把突出的刺全砸掉,用睡裙团成一团,扫净台面上的玻璃残渣,回到床边。
把床上的被子折两下,铺在洒满碎玻璃的地毯上,确保自己回来时不会踩到,温砚展开睡裙,把里面包裹的铁链从被砸碎的窗口放下去。
铁链坚硬得很,砸都砸不断,连接的床也不知道怎么固定的,抬不起来,也挪不动半点,不过曾经困扰温砚的麻烦,现在倒成了方便温砚下去的助力。
绳索攀岩一般,她抓握着冰冷的锁链,调整姿势,踩着墙壁,不紧不慢往下挪。
没人天天盯着窗户,但院子里显然有监控,还没等温砚回到地面,就有个金发女人打开大门匆匆赶来,仰头张开手臂跟着温砚,紧张地叫喊着让她回去。
温砚估算了一下距离和位置,装作失手,提前叫了一声,故意朝那女人砸过去。
金发女人头皮发麻,连忙张开手臂接抱温砚,她没能抱稳,被温砚砸到在地,还被铁链抽了一下眼睛,痛得她脑瓜子嗡嗡,忍不住嘶了几声,面目扭曲捂着眼睛。
温砚摸到了想要的东西,不动声色顺走后把手里的陶瓷刀一并收回去。
拿到了,就不用走最冒险的那条路。
从金发女人身上下来,温砚将铁链在手臂上缠了几圈,迅速抓着铁链踩上墙壁往回爬。
金发女人擦去因为疼痛不断流出的眼泪,看着温砚又爬上墙壁,觉得这女人简直脑子有问题!
她把忍着愤怒,把涌到嘴边的脏话咽下去,用力抓住垂落的,还没来得及升上去的铁链,大声威胁:“下来!”
温砚攥着铁链已经爬到两米多,她往下看了眼,确定金发女人抬手抓不到,又继续往上爬,边爬边用英语回她:“你说让我回去,我现在要回去,为什么要拦我?”
金发女人攥紧铁链:“这里安装了监控,谢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你想要逃走!你现在下来,我会看管你,谢很快就会回来……你继续爬,爬得再高些,再次摔下来,我可不会接住你!”
温砚看到外面陆陆续续又有人往这里跑,猜测是谢不辞安排的其他人,她加快动作,已读乱回:“好的!我会继续爬,爬得再高些!请放心!”
金发女人实在没忍住,骂了几句脏话:“别再向上爬了!这个高度摔下来,你会把手脚摔断!我会有大麻烦的!”
温砚充耳不闻,边爬边放下缠在手臂上的铁链,缓解锁链长度压力:“喂!你继续抓着不放,我真的要从这里摔下去了!”
金发女人一直紧盯着温砚,生怕她会掉下来,闻声连忙松开手里的铁链。
看着温砚爬到最后一截,成功翻过窗口,金发女人松了口气,下意识摸口袋想通报情况,却没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手机。
在金发女人愤怒的叫喊声中,温砚神情自若甩了甩被铁链磨破的手掌,脱下外层长外套。
她还有一个没告诉过谢不辞,谢不辞不知道的,和撬锁一起,在当初那段困苦时光里,走歪学坏的手段。
拿出藏在里层短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确定手机通话功能正常,温砚打开不需要解开锁屏密码也能使用的,SOS紧急联络。
第88章 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她猜谢不辞八成安排了盯梢监控的人,被盯的监控,应该是室外监控,而不是室内。
毕竟凭谢不辞的占有欲,能长久见到她的监控,除了谢不辞自己,大概率不会让外人看。
如果没人盯梢监控,那更方便。她下到庭院里可以大声呼救,庭院里栽种的花草树木,土块,都可以往邻居家,往路上扔吸引注意。社区只是人少,而不是没人,只要有人出现,她可以借到路人手机。
没人盯监控的可能性很小,温砚更倾向于有人盯着。她从二楼顺着锁链往下走,这行为不能说不危险,谢不辞去公司上班,短时间肯定回不来,紧急情况下只能让盯梢的人先来。
接下来有两种可能,来的人带了手机,她想办法拿到手机。来的人没带手机,她通过威胁手段,拿到手机。
不论是司机,还是助理、员工、保镖,谢不辞都更倾向于雇佣同性,温砚有点蛮力,没少打过架,一开始锻炼是为了跟温义全对抗,后来休学那两年里为了赚钱做过不少力气活,也跟小混混、成年人打过架。
在力量上她不算拉胯,谢不辞雇佣的人是为了赚钱不是卖命,谢不辞肯定也说过不能伤害她,就算要走对抗局面,来人也肯定不敢对她下狠手。
她有刀具在手,装得疯一点狠一点,压制住对方,靠威胁拿到通讯工具,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带手机的几率很小,更大几率是对付对方携带手机,不论需不需要缠斗,能不能打过,温砚都只需要找机会把手机偷到手,然后见机行事。
会有其他可能发生吗?当然,一点点小小偏差,她的计划就可能崩盘,但什么计划没有风险?如果因为这点风险就放弃,坐以待毙,永远在等更稳妥,胜率更大的机会……她想要的自由,只会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实现。
现在已经马上进入五月,最晚五月中旬之前,她必须回到国内,处理学校一应事务,她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
好在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打出电话,面对地址问询,温砚本想说出自己上次在谢不辞手机定位上看到的地址,可话还没说出口,稍作迟疑。
已知上次她拿到手机完全是谢不辞设局,连打车软件都是假的,地址会是真的吗?
温砚报了那串地址,告知可能是错误地址,又重新描述能看到的标志性建筑,社区布局入住情况,金发女人那辆车的车牌号……尽力提供一切已知讯息。
沟通完毕,挂断电话,温砚终于松了口气。
外面又来五个人,这次谢不辞没提前给门卡,他们没办法从正门进,只好去找坚硬物体,试图砸开一楼的窗户翻进来。
温砚打完电话,倚在窗户边往下看,下边的人不知道用什么在砸玻璃,她听到玻璃轰然碎裂的声音。
一楼的窗户被砸碎了。
温砚拖着脚铐走到客厅,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冲上楼,被拦在紧锁的厚重房门外。
温砚隔着门跟他们对话:“我已经报警了,谢不辞给你们开了多少工资?丰厚到足够买你们进监狱蹲几年?”
“你们现在还可以逃跑,否则等到警察到来,我会指控你们协助她进行犯罪。”
门外的撞击声停下,温砚听到压低的絮絮声,似乎外面的人已经动摇,正在讨论,有人下楼,似乎是去联系谢不辞商讨。
温砚再度开口:“所有人离开,并告诉谢不辞,不想被抓走,就别再来阻挠我……只要没人在这里,没人继续找麻烦,我会找借口,不牵连你们所有人。”
房门外陷入一片寂静,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凑近,一阵絮絮低语的交流后,有人出声询问:“你保证不会追究?不会牵连我们任何一个人?”
温砚找了个袋子,开始收拾简略的用品,一边收拾一边回复:“当然,你们除了相信我,立刻离开,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从监控中多出一地碎玻璃开始,谢不辞就收到消息,她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匆匆离开公司,开车全速往家赶。
期间手下向她报备了进展,告诉她温砚已经报警,警察正在往这里赶,转述温砚的话,劝说她不要回去,暂时放手就不会被牵扯进去。
一旦回去被警察堵在现场,谢不辞会被当地执法机关逮捕,免不了进监狱走一遭。现在公司发展正在紧要关头,谢不辞如果进监狱,一定会被对手抓住把柄大肆宣扬,对公司造成严重影响。
谢不辞松口让他们离开,挂断电话,没有停下亦或调转行驶方向,更甚至没有减缓危险速度。
温砚装了点速食食品跟洗漱用品,带上了谢不辞给她准备的学习资料,套上谢不辞的长外套,掩住里面的睡裙,打量着这栋关了她将近一个月的房子。
她不喜欢被关着。
哪怕把她关起来的,是她喜欢的人。
或者说正是因为喜欢的人不顾意愿把她关起来,温砚才更加讨厌……她能够忍耐这么久,是因为关她的人是谢不辞,而不是不讨厌被关着。
急促刹车声从楼下传来,温砚下意识走到客厅窗户边,看见熟悉的身影打开车门,仓促跑出。
脚步声踩过楼梯,停在门前,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散在空气中,温砚扶着阳台面转身,与推门进来的谢不辞四目相对。
谢不辞僵在原地,攥着门把手的指骨凸起,用力到泛白。
“谢不辞,”温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雇来的那些人没跟你说吗?我已经报警了,你还回来干什么?自投罗网?真想去蹲监狱?”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缓缓松开门把手,脚下微微踉跄,但又很快站稳,一步步走近,停在温砚面前,抬手靠近,似乎想去摸温砚侧脸。
温砚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抵在墙壁上,再退不得。
谢不辞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近乎空白。
温砚沉默几息,推开谢不辞的手:“谢不辞,现在离开,我还能找借口把你摘出去。”
“如果我不走呢?”
谢不辞指尖掐进手心,她垂在身下的手都在颤,语气却仍旧很轻:“如果我不走呢?温砚,如果我不走……你会怎么做?”
温砚盯着她:“你在室内室外安装的监控,只要用专业仪器扫描就能查出来,监控很好破解,我也能做到。你非法拘禁证据确凿,你是犯罪分子,我是受害人,你说我会做什么?”
“你想罚我吗?”谢不辞问:“你要罚我吗?温砚,你想做什么,怎么惩罚,都可以,我会配合你……”
谢不辞拾起地上的锁链,主动绕过脖颈,将锁链两端按进温砚手中,攥着温砚的手,收紧铁链。
“这个够吗?用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消气,只要你,别走。”
锁链在谢不辞的拉扯下绷紧,温砚几乎听到细微的筋骨咯吱声,她强行把手抽出来,手指勾住铁链扯松,将链子丢在地上。
“谢不辞,闹够了吗?”
谢不辞没有离开,没有后退,她原本停下的脚步重新向前,步步逼近,脚尖跟温砚相碰。
“是工具不趁手,对吗?我给你更锋利的武器,你想要匕首,还是手工刀?”她捧起温砚的手,鼻尖唇瓣轻蹭温砚手背,似乎还在认真提建议:“手工刀拿起来会轻一些。”
温砚轻嘲:“别发疯了谢不辞,我看你需要一副手铐,进监狱去冷静冷静。”
“如果我去坐牢,你会等我吗?你会留下等我吗?”
温砚:“谢不辞,你如果不想坐牢,现在就该赶紧离开,不然一会儿可没机会反悔。”
谢不辞像是根本没听见温砚在说什么,她垂下眸子,唇角轻扯,喃喃道:“你要,和我分开,你要离开我……你要,走。”
分开?她话里的意思明明是要把谢不辞送进局子里,谢不辞怎么满脑子都是分开离开?这是重点吗?
温砚:“你在国外有那么多人脉?能让你犯法了连警局都不用进?谢不辞,现在就走,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温砚。”
谢不辞伸出手,张开手臂,按着温砚腰侧,拼尽全力把温砚压进怀中,几乎想把温砚腰肢勒断,压进骨血的力道。
“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仗着我舍不得你受苦……温砚,你能赢,只是因为我爱你。”
“那不是爱。”
温砚按着她的肩膀,把谢不辞推开:“谢不辞,你做的那不是爱,你做错了,我教过你爱一个人应该怎么做。接纳包容,无私奉献,陪伴支持,情感交换……我告诉过你,可你做得截然相反。”
谢不辞轻轻一点头:“我做错了。”
“我错在犹豫,错在迟疑,错在心软。我该该把你关起来,我该把你锁在床上,挑断手脚筋,让你除了那张床,哪也去不了,除了依附我,什么都没办法做,我该……”
啪——
谢不辞没说完的话就此中断,她低垂着睫毛,没有流眼泪,也没有任何表情。
“谢不辞,就算你真那么做,我也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温砚没使劲儿,她睨着谢不辞,冷声恐吓:“我宁愿死,就算死,我也不想那么活着,你如果真那么做,只会逼死我。”
“这就是你说的爱?你口中的爱,就是把我逼死?你觉得这是爱?”
“你总在骗我。”
谢不辞轻声道:“你的承诺,你说的话,从你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并非真实,你是,骗子。”
“温砚,我学过,试过,用你教我的方法去爱你……结果证明,那是错的。”
“你说那是得分点,假的。你骗我,你说的那些,我曾经努力做到过,可你还是离开了,你教我的那些,不能让我得到你的爱。”
“温砚,你骗我。”
“我不想逼你,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留下。”
曾经做下的事实,让温砚没办法全盘反驳谢不辞的话:“不是骗你,起码不是全部…谢不辞,我确实爱你,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把爱情当成全部,这一点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
也只有摆脱受制于人的情境,让谢不辞没办法全权掌控她的一切,站到平等高度的现在,她说的话才不会被谢不辞忽视,真正听进耳朵里。
“爱情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爱你,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人生,不能抛弃自我人格,变成只知道围着你转的附庸。留在洛海继续读博,出柜后和你一起离开,为我们的未来努力……这些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说什么我不爱你,我因为爱你做出的选择,你真的看不到?感受不到?”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国外,为什么要把我囚禁起来?只因为你受不了我当下忙于学习?未来忙于工作?因为你没办法忍受相处时间的减少,所以干脆把我骗到这里关起来?让我每天都只能围着你转?”
谢不辞唇瓣轻动:“不是……”
“不是什么?”温砚问:“不是把我骗过来?不是把我关起来?不是要让我没办法继续上学,甚至没办法毕业?不是要毁了我的前途,让我只能围着你转?这些事你做都做了,现在又不敢承认?”
谢不辞唇瓣张了张,沉默地咽下解释。
温砚指尖抵住太阳穴轻揉,语气有些疲惫:“你做的只会让我讨厌你,谢不辞,你做的只会让我害怕,让我想逃,消磨掉我对你的感情。”
谢不辞脸色刹那变得苍白,她站不稳般,踉跄着后退半步,喃喃:“讨厌?”
讨厌,是比恨,更令人绝望的字眼。
人们常说有爱才会有恨,可从没人说,有喜欢才会有讨厌。
讨厌就是讨厌,是独立于正面情感之外,精准的,没有关联情绪的负面厌恶。
温砚忍住下意识想伸出去搀扶的手,别过脸去:“谢不辞,爱是感情,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感情是需要维持的,做了错事,做了会让人难受的坏事,感情就会消减。”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的呼吸很轻,眸子低垂,视线定在虚无空气中的一点。
她又搞砸了。
她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做了坏事,错事,温砚不喜欢的事……温砚讨厌她了。
温砚的爱,被她消磨掉了……温砚,还爱她吗?
还来得及补救吗?补救?怎么补救?顺应温砚,让她离开?放手?让温砚成长?可那样的未来里,温砚仍旧会离开她,都一样,都一样。
她总做让温砚讨厌的事。
一件又一件。
温砚不会喜欢她,温砚已经开始讨厌她,连现在的她,比温砚有能力的她,都没办法让温砚喜欢……在未来,在温砚高飞的未来,温砚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现在的温砚讨厌她。
未来的温砚,同样不会喜欢她。
温砚不会喜欢一个,比不上自己的废物,温砚不会喜欢上一个,情绪不稳定,难以自控的,做过那么多错事的,神经病。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她不知道未来自己还会做什么,她会再把温砚关起来吗?做那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事吗?温砚恨她,讨厌她……她会逼死温砚吗?
谢不辞的眼泪悄无声息落下,砸在地毯上,她的唇瓣轻轻翕动,温砚很努力才听清,谢不辞近乎气音说出的内容。
“杀了我吧,温砚。”
“杀了我……结束。”
温砚手指攥紧,忍了又忍,没忍住一拳锤在谢不辞肩膀:“谢不辞!犯病了就吃药!别拿这种话威胁我,也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谢不辞本就站不稳,被温砚砸在肩头,坐倒在地,她唇瓣动了动,缓缓抬头,脸上的泪痕被折射出微光。
“杀了我,让一切结束。”
“我就不会再来烦你,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
温砚被气到说不出话,谢不辞却仍旧没停:“你不想亲自动手吗?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你恨我,你希望,我去死。”
“我会做到。”
“谢不辞,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的离开。”
“温砚,你的离开……我怕。”
她重复:“我怕。”
温砚:“害怕?在你关我之前,我说过要离开吗?我明明也是为了以后不再跟你分开,所以才选择读博,我没说过要离开,可你还是害怕,怕到把我关起来?”
谢不辞轻声道:“你会离开我……迟早,会离开我。”
温砚没有因为谢不辞的油盐不进继续生气,她默念解决问题,目的是解决问题,平复下情绪,保持冷静,在临走前试图找到症结所在:
“为什么害怕?为什么觉得我迟早会离开?我给了你戒指,我家人也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学习忙起来更不会有什么闲心去接触任何人,所以,为什么害怕?谢不辞,你在担心什么?”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没有回答。
温砚攥住她的胳膊,把谢不辞拉起来:“你都关过我了,你都要去死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会越走越远,”谢不辞轻声道:“我会抓不住你,没办法抓住你……如果你要离开,我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不论走多远,都会爱你,都不会离开放弃你呢?最初让我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原因是你啊。”
“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控制,我没办法相信,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现在,未来,就像当初你说,不信任未来的我一样。”
温砚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
她知道谢不辞对情感,对陪伴的需求很高,她曾经觉得谢不辞的安全感来源于陪伴,只要时常陪着谢不辞,谢不辞就能放松下来,反之,一旦忽视谢不辞,相处时间缩减,谢不辞的不安就会愈发浓烈。
她一直以为谢不辞把她关起来的最主要因素,是因为学业忙碌下她与谢不辞的相处时间日渐减少,扩大了谢不辞的不安。
可如果真是这样,把她关起来后谢不辞为什么还每天去上班?谢不辞应该整天,全天,每时每刻,都黏在她的身上,来获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她忽视了最根本的原因,只把根源归咎于相处时间的减少,可最根本的原因,是安全感啊。
谢不辞把她关起来,认定她跑不掉,所以得到安全感,所以可以接受繁杂的工作,只在早晚与她见面。
因为她没办法离开,而获得的安全感。
谢不辞从前能忍受那么长时间不能见面,不能联系的夏令营,因为她说爱谢不辞,因为谢不辞相信她不会选择离开。
因为信任她,得到的安全感。
后来是她违背承诺,分别四年,第一次粉碎了谢不辞“信任她”得到的安全感。哪怕重逢,哪怕复合,哪怕她做了再多,说了再多,谢不辞都没办法再次信任她,再次从她身上获得安全感。
所以谢不辞选择信任自身,将她关起来,让她没办法再离开,以获得安全感……可如今她逃离即将成功,再次粉碎了谢不辞小心拼凑的安全感。
她们之间的问题,其实并非无解的陪伴时间,她们之间的问题,只是那棘手,却又简单的三个字。
逃回去没用,反而会让问题继续恶化。拿到通讯工具,和学校家人联系,确认现下情况,做好后手准备。
然后,她会把跟谢不辞之间的所有问题,在这里,全部解决。
温砚心定下来,情绪平和,松开抓着谢不辞的胳膊:“真的不走?算算时间,警车马上就要到,谢不辞,你是真的打算进监狱?”
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向前一步,抱住温砚,脸颊枕在温砚肩头,轻轻闭上眼。
“你会记得我吗?”她这次的拥抱难得用力很轻,语气也一样:“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我说会,你又不会信。”
温砚没推开她,也没抱住她,她的语气没有刻意和缓,仍旧冷静:“谢不辞,既然不信我的话,既然不相信我的承诺,就信任自己。”
“怕我不会记得你,不会一直记着你,那就好好活着,在我身边,在我眼前,看着我,陪着我,从现在,到一直,到永远,到这辈子结束。”
谢不辞低垂的睫毛颤抖着抬起,近乎气声:“……什么意思?”
车辆的警笛声隐约传来,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在谢不辞愣怔的神色中,温砚稍稍向后靠上墙壁,按在她眉心向后一点:
“来的不是警察,想去警局也去不了。”
“换个局子,想不想去?”
第89章 这是最后一次。
不是警察?
换个局子?
思绪像是隔了一层薄膜,谢不辞一时之间听不懂温砚的意思。
没等她反应过来,呼啸的警笛声已经临近楼下,透过窗户,*谢不辞看到几个穿着救援服的消防员从车辆上下来,背着工具包走进庭院。
一楼的门已经被她打开,消防员很快来到二楼,推开半掩的房门,看到客厅窗边的两人。
消防员们很快通过地上的锁链确定求助人,看到这长长的链子,和温砚被铐起来的脚,消防员们神情更加警惕,询问温砚需不需要叫来警察。
温砚把呆呆愣愣的谢不辞抱到怀里,开始对着消防员们面不改色胡扯:“谢谢,但不用了,这只是我跟我爱人在玩情趣扮演,结果现在没办法打开,才要麻烦你们。”
消防员们:“……”他们不能理解。
其中一人开口:“一楼的窗户被打碎了,看脚印,似乎有很多人进来过。”
“是朋友们来围观嘲笑我。”
消防员没有相信,狐疑询问:“为了围观嘲笑,打碎窗户?”
温砚点头:“一扇玻璃窗也不值什么钱,他们会赔偿的。”
其中一位年轻的女性消防员走近,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温砚脚腕上的锁:“情趣扮演还需要把锁孔破坏?”
温砚继续胡扯:“当然是为了更沉浸,本来约好的开锁匠今天没办法过来,我有急事,只能先联系你们。”
消防员一边打开背包准备工具,一边吐槽般开口:“那为什么叫我们来?既然你们这么有钱,难道不能另请一位开锁匠吗?”
她怀疑面前的女人遭到了非法囚禁,但由于被胁迫不能明说,所以不断挖掘疑点试探。
温砚顿了顿,开口圆谎:“抱歉,但我需要尽快开锁,以及,相较于临时找来的开锁匠,我确实更信任你们。”
其实是因为手机不开锁,只能打那三个SOS紧急联系电话,不过就算能解开保镖的锁屏正常通讯,温砚也没别的选择。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在国外又没什么认识的人能对付谢不辞,当下就是她能做的最好选择。
“你们没发现门都开着吗?门是我爱人打开的,她忙完工作紧急回来,想帮我一起找解决办法。”
温砚轻轻掐住谢不辞下巴,转过她的脸给其余人看:“我爱人很着急,急得眼睛都哭红了,一直在跟我道歉,麻烦你们快点把锁链解开吧。”
年轻消防员先是因为听到她们的关系而愣怔,迟疑几秒,朝后看,招呼队友上来,一同用工具切割温砚脚踝上的锁拷。
温砚拍拍谢不辞:“我手机没电了,把你手机拿给我用用。”
谢不辞一直保持着呆愣的神情,别人说了什么,全都听不进进脑子,像是被罩进狭窄的罩子,四周声音沉闷而模糊。
直到被温砚轻拍,笼着她的罩子破碎,那些絮絮不明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
她下意识抓住温砚拍她的那只手,唇瓣微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安静地闭上,沉默几息,才慢慢开口:“手机,在车里,我没有拿上来。”
她来得太急,挂断电话后就将手机丢在车上,到家后匆匆上来,生怕见不到温砚,连车门都没关,更别说带手机。
温砚:“那就下去拿上来。”
谢不辞安静半晌,轻轻一点头。
消防员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她们一番交谈后,那个神情冷淡的外国女人转身离开,下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年轻消防员看谢不辞离开,让队友继续切割脚铐,自己起身跟温砚交谈:“你是故意把她支开吗?你是要向我们求助吗?她是将你锁起来的人?”
温砚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不是,我只是让她下去拿一下手机,不需要求助,她是我的爱人,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年轻消防员点头,说出的话却表明她没有相信:“原来是这样,你们这游戏玩了多长时间?我注意到不止一楼,二楼的窗户似乎也被打碎了,屋外还有锁链的磨痕,这也是游戏吗?”
温砚:“嗯……这是另一个,关于莴苣姑娘的扮演游戏。”
年轻消防员:“被囚禁在高塔上,美丽,善良,渴望自由的姑娘?”
温砚笑笑:“您想多了,我保证,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我被非法囚禁,怎么能拿到通讯工具呢?”
年轻消防员:“她已经离开,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出来,还是说这里有监控?你可以用点头摇头来回应。”
温砚微笑:“真的与非法囚禁无关,她是我的爱人。”
站在楼梯口的谢不辞静静听完,悄无声息下楼,拿上手机折返回来,乖乖交给温砚。
温砚还以为上次她拿到谢不辞的手机,用指纹成功解锁之后,谢不辞会取消她的指纹权限,修改密码。
可事实上她又一次用指纹,成功解锁了谢不辞的手机。
温砚掀起眸子,瞥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谢不辞:“怎么没改指纹锁?”
谢不辞唇瓣轻抿,没有回答。
随着啪嗒一声脆响,锁了温砚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脚铐终于被切断,彻底报废,消防员们收拾好工具,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
完成后续工作,那位年轻的消防员又看了眼那两位奇怪的外国女人。
被锁的那个低着头,手指慢悠悠翻着手机,时不时两指在键盘上敲击,似乎在打字发消息。而另一个身形清瘦的女人,正抿着唇瓣,低着脑袋,看起来像她家那只犯错心虚的小猫。
年轻消防员轻咳一声,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消防员的目光看向报案人,嘴里说的话却像在暗示威胁另一个人:
“接下来请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不定时回访,如果您没有回复,我们将联系警方来确认您的安全。”
谢不辞听完她的话,脸上仍旧平静无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温砚轻轻一点头,牵着谢不辞的手,下楼送他们。
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没被下药,脚上没锁链子,不用撬锁,畅通无阻地穿过一道道房门,走出大门。
刚刚拿到手机联系过家人跟学校老师了解情况,和温砚预想中一样,谢不辞用她的手机向学校申请延长了假期,又遵循着以往的频率跟温纸墨联系,没人发现,甚至没人怀疑她的情况不对。
现在已经五月初,温砚做了希望不会用上的后手准备,总算再无后顾之忧。
紧迫的麻烦被暂时解决,呼吸着庭院里的新鲜空气,温砚眸子微微眯起,心情舒畅。
彻底没了顾虑,温砚终于能摒弃被囚禁而生出的怨怼,焦虑,摒弃负面情绪,去冷静分析看待。
她会被谢不辞关起来,两分是因为自身原因,三分是因为谢不辞,可还有五分,要怪许镜心。
谢不辞是个什么性子,有多偏执敏感,她早就知道,没分开前她好不容易才把谢不辞扭曲的观念,稍稍掰回来那么一点……经年累月下,她相信谢不辞会慢慢放下超出寻常的偏执,开始相信她,互相交付信任。
如果不是许镜心非要横插一手,她跟谢不辞哪里会有那么多坎坷?如果不是许镜心非要横插一手……谢不辞也不会受那几年的苦,变成现在更偏激的模样。
谢不辞是被她跟许镜心共同推到现在地步的,不能全怪谢不辞。
账,她还是会算,但怨怼的情绪却在无形中逐渐消散。
等车辆消失在视线尽头,温砚最后一点浮动的情绪也平稳下来,扭头看向被她牵着,站在她身边的谢不辞。
“温砚……”
谢不辞对上温砚的目光,视线不自觉闪避,她只轻轻叫了温砚一声,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呼吸慢慢静下去,谢不辞的手指甚至不敢反过去攥住温砚。
原本的绝境峰回路转,看上去好像柳暗花明,谢不辞却不敢轻易相信。
她像个从刑场上带下来的犯人,原本要被斩首,却忽然有人持令来救,将她带离刑场,又给她穿上锦衣绣服。
可她明知自己已经犯下无可饶恕的罪过,即便获得暂时的安全与优待,仍旧对未来彷徨茫然,无可适从。
温砚看出谢不辞情绪紧绷,她攥着谢不辞手腕的指节忽然松开,谢不辞的手向下一坠,又匆匆抬起,未经思考般,反握住温砚手腕。
温砚抬起手腕,连带着谢不辞的手被一并抬起,眉头轻挑:“谢不辞,他们现在走了,所以你又要继续关我?”
谢不辞唇瓣轻抿,眸子一动不动盯着温砚,片刻后缓缓收手。
“对不起……那我应该,怎么做?”
对不起,这句话谢不辞经常对她说,但大多数情况下,是谢不辞对自己行为的总结,认过错后,下次还敢。
只要能留住温砚,能跟温砚在一起,谢不辞连法律都敢视若无睹,更别说对错。
对错,于谢不辞而言,从来无关紧要。
温砚轻叹:“谢不辞,如果我真的想跟你结束,那通电话,即便当时没办法打出去,后来拿到手机,我也会打给许镜心,彻底,跟你结束。”
“她想你冷静,理智,你却为了留下我,做出违法犯罪的事,她不会放任不管的,对吧?”
谢不辞没有说话。
她遗憾温砚那通电话打给的不是许镜心,否则温砚或许逃不掉,离不开。
她又庆幸温砚没有打给许镜心,否则温砚就会知道她和许镜心达成的共识,知道她,又一次骗了温砚。
临近午间,阳光有些过分刺眼,温砚不想继续在外面站着,拉住谢不辞胳膊,牵着她往房子里走。
谢不辞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跟她走进大门,走进一楼,走上楼梯,重新回到关了温砚那么久的二层房间。
温砚踢踢地上的铁链,把谢不辞按在客厅沙发上,重启话题:“我的证件都在你那,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结婚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出生证明?证婚人?本地人担保?我不太清楚,但这些问题你都能解决吧?”
她怀疑谢不辞早就准备好了需要的证件,不管能不能用上,来到一个同性可婚的国家,凭谢不辞对婚姻关系的向往,谢不辞八成也会做些准备。
谢不辞没说话,手掌撑着沙发面,直愣愣坐着,目光停在温砚身上。
温砚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谢不辞,发什么呆?听不见我说话?回答。”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嗓音微哑:“……不是。”
她不是没有听清温砚在说什么,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病发的梦中幻想。
只要一清醒过来,她就会发现温砚仍旧在用憎恶,仇恨的目光望着她,嘴里说的仍旧是厌恶,讨厌她的话……温砚的转变太过突然,她怕现下的一切,都只是病中幻想。
温砚双手抱臂,坐在茶几桌面上看她:“不是没听到,那就是在疑心我要借结婚的名头,把证件骗回来?如果你在怕这个,如果不想尝试,那就算了,就当我没说。”
“不是……”
她不是在怕温砚所说的假设,温砚如果铁了心想走,不需要纠结护照证件,只需要报警把她抓走,温砚有足够的时间加急补办,尽快回国。
可温砚没那么干。
温砚叫来的,不是警察。
温砚叫来的不是警察……“为什么?”
谢不辞没头没脑地问:“为什么?”
温砚:“什么为什么?”
谢不辞喃喃:“为什么,没有报警?你说报警了,可来的不是,不是警察……为什么?”
温砚轻哼:“为什么?原因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我讨厌被关起来,哪怕是被喜欢的人、被你关起来,依旧抵消不了讨厌……但凡把我关起来的人不是谢不辞,我一定会让这个人付出深重代价。”
“进监狱坐牢,合法范围内的反击伤害,名誉,财富,我会尽全力,向那个人施加报复,绝不会手软分毫。”
谢不辞轻声道:“可你没那么做,没那么,对我。”
“因为是你,所以我没那么做。”温砚说。
“因为是你,因为我不想让你陷入麻烦,因为我不想毁掉你,因为我还想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为了你忍受讨厌的一切,可以为了你的未来,忍耐你做的一切……因为我爱你。”
“谢不辞,因为我爱你。”
观念的偏差,让她总吝啬,羞于将爱说出口,她从不轻易说爱,但除去不走心的欺骗,她的每一句喜欢,每一声爱,都比谢不辞以为的,要更沉更重。
是谢不辞坦然得过分,喜欢,爱,只要感受到,就会毫不吝啬地说出口,从不羞耻于情感的表达……谢不辞不清楚她的想法,只觉得她如此吝啬说爱,是因为不爱,因为没那么爱,因为没有那样的情感,所以说不出口。
在她每一次因羞耻而回避的谈爱中,谢不辞的彷徨不安都在愈演愈烈。
温言冷静分析着曾经没能看清的一切,心中某处地方泛起酸涩,她轻轻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
“因为爱你,因为我不想去伤害你,不想把你推进深渊,所以我没有叫来警察,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报警。”
“因为我爱你,谢不辞,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没想过伤害你。谢不辞,我爱你,你相信吗?”
当温砚逃不掉时,她所说的毫无说服力。可当温砚明明能够逃掉,却又选择留下,谢不辞没办法,没理由不去相信温砚。
“相信,”谢不辞轻声道:“相信现在,面前的你。”
温砚对于谢不辞的回答并不意外,她继续开口,直切谢不辞最恐惧的话题:“谢不辞,我会回国,继续读博。”
迎着谢不辞发白的脸色,温砚狠狠心,毫不保留掩饰地将未来计划全部揭开:“我会回国继续学习,继续读博。博一博二我会很忙,脚不沾地,我要在这两年完成学业,积累足够的履历,博三,我会离开洛海,进入国防实验室。”
“之后我会在实验室继续忙碌,初级,中级,高级岗……或许是六年,也或许是七八年,我会忙于工作,忙于科研项目,我会一步步走到高级岗,管理岗,走到足以和你并肩的高度。”
“这是我要走的,已经决定好的,不会更改的路。我会越走越远,你没办法再抓住我,关起来我。”
谢不辞的脸色越来越白,明明是温暖的午间,她却像身处严寒之地,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她的唇瓣在颤,手臂在颤,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温砚握住谢不辞的手臂,感受到谢不辞的颤栗与恐惧,她半跪在沙发上,凑近谢不辞,扶住她的侧脸,迫使谢不辞抬头,直视自己双眼,语气仍旧与之前一般无二,沉静且坚定。
“可是谢不辞,你不需要做那些,不需要关起来我,不需要抓住我,不需要用尽手段阻止我离开。”
“因为我不会离开你。”
“因为我不会离开你,谢不辞,即便被关起来,即便讨厌,厌恶,即便想要马上回到国内解决你给我留下的麻烦,可我也没选择丢下你离开。”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要解决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所有隔阂,因为我不想你继续彷徨畏惧,时刻沉浸在恐惧担忧中,因为我爱你。”
“我会和你结婚,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会永远爱你。哪怕需要数年的聚散离合,结果也只有那一种。”
她直视着谢不辞的双眼,近乎宣誓的坚定:“我们最终,一定,仍旧,会在一起,现在,未来,我会一直爱你。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对不起,”谢不辞语无伦次:“我应该,相信你,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没办法放下心,没办法,我不知道……”
温砚说的那样坚定,她并非全然不信,她相信,沉溺于温砚当下的温柔,相信温砚当下的爱坚定而热烈,可无形的恐惧仍旧在心底深处,随着激动愉悦,悄无声息慢慢扩大。
温砚说出了谢不辞的心声:“因为你仍旧没办法信任未来的我。”
“你相信现在的我爱你,相信现在的我的感情,可你仍旧没办法相信未来的我,对吗?”
“因为我骗过你,因为我做过错事,所以你恐惧,没办法信任……不是你的错,谢不辞。”
谢不辞愿意相信,信任现在的她,却没办法相信未来的她。短时间内,她没办法扭转谢不辞的观念,可没关系,其实有更简单,更方便的一条路。
她没办法让谢不辞改变,她也可以去迎合谢不辞。谢不辞相信什么,认可什么,从什么上能获得心安,她就可以利用什么,来反向让谢不辞心安。
温砚拉住谢不辞手臂,将她拉起来,顺着铁链延伸的方向,大步向卧室走。走过卧室门口,她顺手打开卧室灯,将谢不辞按在床上。
谢不辞被不轻不重按在床上,下意识撑住床面,有些茫然地看着温砚又走到被打碎的窗口边,刷的一声拉上窗帘。
卧室灯光覆盖阳光,仍旧让目之所及维持着明亮,温砚停在谢不辞面前,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相机录像页面,塞进谢不辞手中。
谢不辞攥着手机,目光中带了些许茫然。
温砚俯身,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下:“谢不辞,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我想让你相信我,可你做不到,你做不到信任我,就没办法心安,又要痛苦,又要难过…可我舍不得让你痛苦那么久。”
“所以我们换个方式,你说过把柄存在,关系才会更牢靠。”
谢不辞喃喃:“可你说过,信任不能靠把柄交换,胁迫威胁来获得,那样得来的不是信任,是不得已的妥协。”
“没错,在我看来是那样,可你没办法认同不是吗?我认为把柄换不来信任,只是妥协退让,可你认为把柄存在,关系才能更牢靠,不是吗?”
“我愿意用你认同的方式,让你获得信任。”
温砚扶着她的手抬起来,让手机的摄像头对准自己,垂眸解开外套第一粒扣子,语气平缓:
“没办法信任我,我就将把柄,可以让我身败名裂的把柄给你,你可以心安吗?可以不再害怕吗?可以,信任我吗?”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紧紧咬着唇瓣,举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却没有放下,似乎真的被说动,决定通过录像拿到温砚的把柄,以求心安。
温砚垂眸,动作没有停顿,将外套最后一粒扣子解开,脱在床侧,双臂交叉,就要利落脱下睡裙的瞬间,裙子忽然被人伸手扯住。
“这是最后一次。”
手机从谢不辞手中滑落,掉在地面,停留在录像页面的手机,代表录像开始的红键,从始至终,都没被按下。
谢不辞攥着温砚裙摆的手背筋骨血管凸起,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因为过于用力,手臂克制不住地细微颤抖着。
她轻声重复:“温砚,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交付信任。
最后一次……相信,温砚。
温砚目光从掉在地面的手机上移开,她静静垂眸看着谢不辞,片刻后,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
谢不辞总是对她心软,一次又一次。
她的手指松开裙摆布料,转而握住谢不辞攥起的拳,屈膝蹲下,从下往上看着谢不辞,一点点撑开谢不辞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轻声保证:
“这一次,不会再丢下你了。”
真的,再也,不会了。
第90章 可以不止一次。
谢不辞的颤抖逐渐停止,急促呼吸也慢慢平稳,她静静看着温砚双眸,似乎在判断温砚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温砚坦率迎接谢不辞的注视,毫无心虚迟疑。
像是终于确定温砚话中的可信度,终于确定温砚没有骗她,谢不辞的目光才慢慢下落,定格在她们紧扣的十指上。
安静片刻,她轻轻开口:“你说要换个局子,你说会和我结婚……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
“婚礼肯定不能现在办,不然只有我们两个,也太仓促草率了。”
温砚伸手按住谢不辞紧抿的唇瓣,轻轻拨开:“但是可以先领结婚证,先去登记结婚,好不好?婚礼等我们回国,能办的时候再办,不要潦草将就。”
谢不辞其实不在乎婚礼有多少人参与,隆不隆重将不将就,婚礼,只要她跟温砚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温砚像是能看出她的想法,无奈笑了下,补充:“不是拖延,我们要办婚礼,总要让亲朋好友都知道,婚礼不只是我们的仪式,也是向认识的人昭告我们的关系。”
“向认识的人昭告我们的关系,从此我们认识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都知道你和我,是要相伴一生的伴侣。”
这样的解释谢不辞可以接受,她轻皱的眉头散开,轻轻点了下头,犹豫两秒,还是决定留出些时间,不显得那么急切:“领结婚证,下午去,可以吗?”
温砚对谢不辞的急切并不意外,说到底刚刚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谢不辞下定决心,重新信任她的契机。
谢不辞开始试着再次信任,心中原本的不安却没办法马上消失。她要做的,就是让谢不辞心安,让谢不辞明白,她是真的爱谢不辞,她是真的不会离开谢不辞。
诚实,坦诚,她会一点一点,重新构建跟谢不辞的信任。
她们会回到从前。
她们会更胜从前。
“可以,下午去可以,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温砚晃了晃跟谢不辞交握的手:“不过我带来的那些应该不够办结婚手续?只有身份证和护照是不是不够?”
谢不辞的声音更弱了些,细若蚊声:“需要用到的证件,我准备过……随时,可以。”
温砚抬手掐了下谢不辞脸颊,语气调笑:“谢不辞,你是不是早就动了这念头?什么时候准备的证件?嗯?该不会在骗我到国外之前,就把证件都准备好了吧?”
谢不辞握住温砚的手,不想温砚把话题转开,语气重了些:“下午去,温砚。”
“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下午去,我们下午去领证。”
温砚起身,踢了脚床尾地毯上垂着的铁链:“不过去领证之前,我们是不是还有笔账,没算清?”
谢不辞仰头看她,眸子动了动:“要怎么算?”
即便说着解决问题,即便答应下午去领证,可谢不辞看起来仍旧有些郁郁寡欢。
温砚猜她可能是一天内遭遇太多负面的情绪冲击,那些情绪沉甸甸堆积在心头,即便有了转机与改变,正向的情绪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冲散负面情绪的遗留。
那就做点让身体开心的事。
毕竟当初谢不辞可是认定爱能做出来,越做越爱。
温砚俯身凑近谢不辞,谢不辞撑住床面,稍稍后撤,温砚动作略带迟疑地顿住。
谢不辞抬眸看她,对视两秒,开口:“温砚,这里没有监控。”
温砚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原本顿住的动作继续,在谢不辞唇瓣上轻轻一吻:“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这么做。”
谢不辞撑在床面的手勾住温砚后颈,主动往前凑,近乎泄愤地咬了一下温砚唇瓣:“你说过,你喜欢纯情、矜持的。”
温砚忍不住笑,笑了两下又轻叹一声,手掌按在谢不辞后颈,唇瓣上移,在谢不辞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喜欢你。”
“谢不辞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这笔账算了两个多小时,从床上算进浴室。洗过澡出来,温砚简单煮了点面条跟谢不辞一起吃。
吃过饭,谢不辞懒懒躺在沙发上,用手机处理工作事宜。
她急匆匆离开公司,搁置了不少工作,好在都不是紧急重要的事项,现在抓紧处理,也可以补救。
温砚洗完碗出来,坐到谢不辞旁边,她总算换下了睡裙,不过身上穿的还是谢不辞的衣服。
“谢不辞,下午领完证,把我的护照跟身份证给我,然后帮我看看机票,给我订张回国的机票,早一点,我也得赶紧回去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
将订回国机票的事交给谢不辞去办,这样应该能削弱谢不辞“被丢下”的感受,让她离开这件事,在谢不辞的感受中,从被动接受变成主动行动。
谢不辞没按套路出牌,她暂时从手机屏幕移开目光,看向温砚:“我和你一起回去。”
温砚挑眉:“你不是还要在这儿待一个月?之前你说要留在这里两个月,现在关了我一个月,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你说的要在这待两个月,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故意骗我说要待那么久,为了让我坚决不同意留下?然后你关起来我的理由,就又能多一个?”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张口就要撒谎,温砚四指上下轻轻一掐,按住谢不辞的唇瓣:“不可以撒谎,我想听实话。”
“我想听实话,谢不辞。”
“我说过,之前的事已经翻篇,所以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你曾经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说实话,不会有什么影响。”
“说实话,我会更喜欢你,谢不辞,”温砚放缓语气:“你说要待在这里工作两个月,是假的吗?”
谢不辞呼吸放轻了些,安静几息,轻轻一颔首:“嗯。”
温砚屈指在谢不辞额头轻轻一敲:“太坏了你。”
谢不辞抓住温砚手指,唇瓣轻蹭:“嗯,我很坏,你要罚我吗?要算账吗?”
刚才那账算得太温柔了,现在吃过饭又休息了会儿,她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温砚面不改色,捂住谢不辞在她手指上乱蹭的唇瓣:“说了翻篇就是翻篇,账已经算过了,不罚你。”
能用的玩具少,算太久她手也会累的。
谢不辞被她捂着唇瓣,声音闷闷传出:“可以算。”
“不能算,”温砚轻哼:“谁让我爱你呢谢不辞,账算过一次,不跟你算第二次。”
谢不辞听着温砚的话,连不能算账的遗憾都生不出,她丢下手机,跪在温砚身侧的沙发上,握住温砚的手腕压下去凑近,在温砚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不算账……想,亲一下。”
温砚靠在沙发靠背上,手掌搭在谢不辞后腰,唇瓣轻轻翘起,故意逗她:“嗯,可以亲,舌头要伸出来给你亲吗?”
“要,”谢不辞毫不客气,抓紧温砚这来之不易的纵容,跪坐在温砚腿上:“要……亲舌头,温砚,伸出来。”
温砚态度放纵,稍稍向后靠,探出舌尖,谢不辞撑住沙发靠背,托住温砚后颈,凑上去亲。
温砚鲜少这样放纵她,或许是今天心情好,才这么好说话,谢不辞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只能抓紧机会,尽情放肆地亲。
谢不辞亲起来没完没了,温砚纵容的后果就是自己的舌头也被亲肿了。
算账的时候她把谢不辞亲肿了,现在也算是,被谢不辞把账讨回来了?
温砚没再抓着谢不辞把人扯开或推开,只是轻拍谢不辞后腰,趁着谢不辞喘气间隙,说了一个字:“疼。”
谢不辞动作顿住,稍稍后撤,不再去亲温砚的舌头,却仍旧抵着温砚唇瓣轻贴轻舔。柔软湿。滑的唇瓣与舌头在温砚唇上流连,有些痒。
温砚没再让谢不辞退开,放任她贴着自己,手臂圈在谢不辞身后,维持着这个姿势跟谢不辞说话。
“既然可以一起回去,那我们就早点走,不过下午要去领证,今天肯定走不了,那卧室的地毯,还有楼上楼下的窗户都得处理一下。你如果还有别的事情要收尾处理,也可以再晚两天,订这几天的机票就行。”
谢不辞攥着温砚手指,轻声问:“真的,让我定吗?”
温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语气调笑:“怎么,不舍得给我花钱啊谢不辞?咱们下午都要领证了,你都要跟我领结婚证了,我们在这里可是合法妻妻,还不舍得给我花钱?”
“舍得……是开心,喜欢,”谢不辞语气认真:“温砚,我有的,你想要的,都给你。”
温砚:“都给我?真的要什么都可以给我?”
除了离开……可温砚说过,不会离开,不会丢下她,她不用担心、害怕温砚的离开,她不用,强调温砚不能离开。
谢不辞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要你亲我。”
陪伴,爱意的表达,谢不辞想要的,喜欢的,期盼得到的……都是谢不辞眼里的爱。
那就走谢不辞的路。
温砚唇瓣弯起:“谢不辞,我想要你亲我。”
谢不辞像是没听懂温砚的话,呆呆愣住,一时之间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
温砚在她后腰轻拍一下,哼笑:“骗人的啊谢不辞?说什么我想要的都给我,结果连亲一下我都不……”
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让她的声音被迫中断,谢不辞的舌尖钻进温砚口中,勾住温砚舌头,想到温砚说痛,微微顿住,又老实地退回来,只贴着温砚唇瓣亲。
其实谢不辞真的很容易满足,其实谢不辞比温砚想象中,更在乎她。
谢不辞说得没错。
她能赢,她能逃,是因为谢不辞爱她,因为谢不辞舍不得,舍不得真正伤害她。
温砚揽在谢不辞身后的手臂收紧,用力回亲一下谢不辞,叹息一般贴着谢不辞耳侧呢喃:“喜欢你。”
“谢不辞。”
“好喜欢你。”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跪坐在温砚双腿上,抱着温砚脖颈,埋首在温砚颈侧,耳尖与脸颊从玉白的肤色下,慢慢浸出微烫薄红。
没了玻璃窗,风直接穿过空荡荡的窗框往里吹,吹得窗帘轻轻晃动,被子盖在地毯上,却仍旧有碎玻璃渣散在地毯里。
玻璃渣塞在地毯里不好分辨,就这么放任不管太危险,谢不辞雇了专业保洁维修公司来更换地毯。
在人来之前,温砚把锁链收拾塞进床底的抽屉里,只是锁链卡着关不严实,露出一小条缝隙,床头那手铐也收不起来。
温砚看的有点羞耻,拿谢不辞外套挡在床尾,又竖起枕头压住手铐,才稍稍放心*。
来的是个小团队,一行十人,带的器具很专业,收拾两层楼和庭院要花费不少时间,温砚跟谢不辞留在房子里也会碍事,索性趁这个时间去领证。
坐进谢不辞的副驾驶,温砚系上安全带,看到控制台上的几张罚单,她拿过罚单,一张张翻看,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谢不辞,这是怎么回事?”
谢不辞启动车子,声音有些低:“来见你的路上……开车有些快,闯了几个红灯。”
除了被巡逻交警追上贴的罚单,还有没交警但有摄像头执法的路口,照片审核后会发违规信息邮寄罚单。她今天闯了好几个红灯,按照交通法,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收到吊销驾照通知。
好在马上就要回国,这里的驾照被吊销,也不影响回国后开车。
开车有些快,闯了几个红灯,温砚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谢不辞绝对是往少了说,她神情严肃:“谢不辞,不许再有下次了,从今往后不管因为什么急事,路上都必须注意安全。你万一出事,我就得守寡一辈子了!”
谢不辞乖乖应声。
先开车去公司,从保险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证件,回到车上,谢不辞载温砚去婚姻登记处。
谢不辞提前在网上登记过,带着截屏的登记号码跟温砚一同排队,把号码告诉工作人员,跟温砚一同填写表格。
工作人员将结婚许可证打印出来,谢不辞跟温砚一同核对无误,交还工作人员,刷卡付款。
温砚看到工作人员给了谢不辞张红色纸条,说要举行婚礼仪式,得到证婚人和牧师签字。
跟谢不辞走出登记处,温砚轻叹一声:“在这边结婚居然这么麻烦?忙这么久只拿到一个许可证?这要是在国内,结婚证都到手了吧?我们得先办婚礼才能拿到结婚证吗?”
谢不辞带她往:“附近有很多婚贩子,花点钱,就可以快速办完所需流程。”
如果不是温砚急着回国,她很想借此机会,在国外先办一场真正的婚礼,哪怕只有她们两个人。
以最短的时间简略完成需要流程,谢不辞又加了钱,婚庆公司迅速将资料送回登记处备案,两小时后,温砚跟谢不辞顺利取到结婚证。
拿着结婚证,走出登记处的大门,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温砚盯着手里a4大小的彩印纸,上面没有照片,全都是信息字体,猛一看像张全英文卷子。
虽然知道这是国外的结婚证,但潜意识习惯了国内的喜庆小红本,再看这一张卷子般的a4纸,温砚总觉得有些怪异。
谢不辞看向温砚:“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温砚实话实说:“能拿到结婚证当然开心,只是结婚证长这个样子,没见过,很陌生,感觉像填了一堆信息表,拿了张体检单。”
谢不辞盯着手里的结婚证,原本的欣喜平复下去,心头敷上一层阴霾:“嗯,跟国内的,不一样。”
即便在国外领到结婚证,她们在国内的身份却仍旧是未婚,温砚要回国,回国后她们的关系不会受到法律保护,甚至不会被承认。
温砚察觉到谢不辞的失落,握住她的手,语气轻快起来:“也不知道几年后,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国内能不能通过同性婚姻法,还是想跟你拿一本国内的结婚证。”
“就算几年后没有,十几年,几十年,我们这辈子还长着呢,总会等到的。”
“等以后我们俩有时间了,到时候就集邮结婚证!我们两个去所有能领结婚证的地方,全都结一遍,全都领一遍!”
随着温砚的话,谢不辞心头的阴霾一点点消散,她反握住温砚的手,跟温砚十指相扣,轻轻应了一声:“好。”
牵着手在外面散散步,又买了些食材,跟谢不辞回到家时,已经临近傍晚。
保洁维修公司已经将房子全部打扫修理玩,被打碎的窗户都已经重新装置好,庭院也打理得干干净净。
温砚问了个大概能猜到答案的问题:“这房子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谢不辞:“买的,你喜欢吗?送给你。”
温砚都习惯谢不辞动不动送车送房送别墅了:“咱们都要回国了,这里的房子就这么空下来?要不要卖掉?”
这里真的挺偏僻,方便做一些非法勾当,例如把她关起来。但除了关她,作为居住地,温砚不觉得它有什么优点。
谢不辞:“留着,以后如果想回来,还可以回来。”
在这里,她跟温砚的婚姻受到法律承认与保护,更何况这栋房子对谢不辞来说,已经承载了很多跟温砚的回忆,意义特殊,她舍不得卖掉。
毕竟是谢不辞买的,谢不辞不想卖,温砚也不会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好,牵着谢不辞上楼。
公司派来的团队收拾得很干净,不过二楼原本就不脏,所以看起来变化不大,温砚直接牵着谢不辞回卧室去看。
应谢不辞的要求,卧室临近窗口那侧的地毯被切割,铺上了裁切好的新地毯,破碎的窗户被换上全新的透明玻璃窗,温砚搭在床尾的外套跟竖起的枕头,都被叠放得整整齐齐。
温砚注意到床尾的锁链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铁环还固定在床尾,而床头栏杆上的的手铐被擦得干干净净,锁链环绕在床头栏杆摆放整齐。
温砚有些脸热,轻咳一声,指给谢不辞看:“铁链子没了。”
谢不辞神情镇定自若:“我让她们带工具切除了。”
温砚原本想打趣谢不辞真不准备关她了,临说出口又把话咽回去,她扑通坐在柔软床上,语气调侃:“可惜了,本来还想给你也拷一下,把你关起来,关在家里。”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你想关起来我吗?”
温砚:“因为太爱,太喜欢,想把爱人关起来,藏起来,会出现这种念头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能控制住。”
谢不辞垂眸,似乎在认真思索:“等回国会忙起来,你没办法关我。如果想把我关起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这个地方也很适合,我会安排好一切,不给你带来麻烦……除了手铐脚铐,你还想要什么器具?我去准备。”
温砚连连摇头:“非法拘禁……我可不干,谢不辞,尊重敬畏法律!不要做法外狂徒。”
谢不辞辩驳:“通过强制手段,违背他人意愿剥夺其人身自由才是非法拘禁,你想关我,我愿意被你关,我自愿,则不符合非法拘禁罪构成要件……所以,没有违法。”
温砚:“知道的很清楚嘛,非法拘禁关几年知不知道?”
谢不辞嗯了一声。
温砚拉住她手腕,让谢不辞一起坐在床上:“知道还敢干?谢不辞,你其实也知道我爱你,知道就算报警成功,我也舍不得让你进监狱,所以才敢这么做,才敢这么放肆,是不是?”
“没有想过,”谢不辞轻轻摇头:“没有想过你说的,我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关起来你,我想赌一赌。赢了,你跑不掉,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输了,一切结束,终结,我也可以……”
温砚又一次掐住谢不辞嘴巴,凑过去亲了一下:“谢不辞,你赢了,我已经跑不掉,不能跑,不想跑,想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也赢了,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愿意尊重我的想法,让我去走我想走的路。”
“我们都赢了,没有人输,很棒……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回国后会一起努力,我会努力跟你并肩,努力和你一起抵抗所有阻挠我们在一起的力量,努力和你一起,举办婚礼,一起去未来。”
温砚再次说出了曾经对谢不辞说过的话:“我想让你相信我,如果你做不到也没关系,谢不辞,当你没办法再信任我,做不到相信我的话和承诺时,就来拿我的把柄。”
“随时可以,这句话永远生效。”
谢不辞轻声呢喃:“随时可以?永远,生效?”
“对,”温砚给予她肯定答复:“随时可以,永远生效。”
谢不辞没有说话,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收紧,隔着裤子掐住大腿,轻声呢喃:“是痛的。”
温砚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手:“谢不辞,你傻了?自己掐自己当然痛了!”
“像梦一样。”
谢不辞轻声呢喃:“今天,像梦一样,你逃走,没有报警,没有怪我,说喜欢我,爱我,和我领了结婚证……温砚,像梦一样,是梦,还是我在犯病,这是幻觉,我没有清醒?”
温砚把她按在床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谢不辞亲到没工夫胡思乱想,亲到谢不辞喘不过气,脸颊与脖颈泛起一片浅红,拉下谢不辞领口的衣服,在她心口那处牙印上轻咬一下。
“还觉得是梦吗?”
谢不辞的胸膛起伏着,目光中盈着一层生理性水光,她按住温砚后脑,喉咙轻轻滚动,声音微哑:“是梦……还没醒。”
“温砚,再亲一次。”
温砚的唇瓣落在谢不辞唇角,轻叹:“可以不止一次。”
可以是很多次。
未来的很多天,未来的很多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100
第91章 很重要的……家属。
“谢不辞,不是说处理完工作上的事了吗?你今天也没去上班,怎么定的机票还是三天后的?”
谢不辞面不改色:“有一个项目,三天后需要我本人亲自确认签字。”
温砚狐疑:“真的?”
谢不辞点了下头,继续补充以求增加说服力:“况且前些天太累,需要休息。”
“你更忙的时候可没说要休息,何况飞机上还能睡十来个小时,”温砚虚虚卡住谢不辞脖颈,语气威胁:“谢不辞,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咬你了。”
谢不辞眸子微动:“咬哪里?”
只要是咬在谢不辞身上,咬哪里谢不辞都开心,温砚哼笑:“咬你头发,把你变成秃头。”
谢不辞不想变成秃头,那样不好看,她转移话题,回答温砚之前的问题:“没有骗你。”
“三天后有一个字要签是真的,这些天累也是真的,没有骗你,但这些都可以克服,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和你一起再待几天……我们刚领证结婚,按理说应该有三个月的蜜月期。”
“我很想把时间拖长一些,可你会不开心,所以后延三天,可以后延三天吗?”
谢不辞垂下眸子,轻声道:“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可以退掉机票,重新改签。”
谢不辞会晚几天买机票,温砚早有预料,她其实都做好了谢不辞会借口处理工作,在国外拖上一个周,十天后才能回国的准备。
谢不辞只拖三天,已经超出温砚预料。况且三个月蜜月都压成三天了,她还有什么好拒绝不满的?
温砚轻叹一声,松开虚虚卡着谢不辞脖颈的手,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可以,这三天陪你,其他的都不干。”
谢不辞手臂收紧,制止亲完她就想后撤退开的温砚,主动凑上去,延长加深这个吻。
温砚没有拒绝,任由谢不辞亲来亲去,等谢不辞想退开换气,又坏心眼地箍住谢不辞腰肢,压着她反亲过去。
谢不辞被亲到喘不过气,温砚才终于放开她,谢不辞抱着温砚脖颈,脸颊压在自己手臂上,闭着眼喘息。
她又骗温砚了。
三天后的机票,回到国内刚好是周五,可以连接周六日的假期……她就可以再留温砚两天。
她可以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插手,放任温砚继续走想走的路。却不代表她可以轻易接受温砚马上投入繁杂学习中,又让她们的相处时间变成可怜的一点。
温砚说过,等到博三就要离开洛海,进入国防实验室,她跟温砚的相处只剩短短两年半,就要开始忍耐聚少离多的数年。
她能够控制自己不再去强行干预温砚的决定,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一点都不恐惧,不抵触那分离的数年。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她这三天真的没继续学习,而是专心跟谢不辞相处,慢悠悠去逛了几个景点,吃了两顿死贵的西餐。
还有国外的中餐厅,味道真的,真的很奇怪!
三天玩起来转瞬即逝,第四天,温砚跟谢不辞带上行李,登机回国。
回到国内已经是周五下午,温砚跟谢不辞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回来不算困。
今天周五,温砚可以回学校,但考虑到谢不辞,还是决定留在家里学习。
收拾过行李,温砚就开始拿着学习笔记复习,继续搜索最新文献和前沿技术消息。
谢不辞早就想到温砚回来后不会专心跟她相处休息,但这周末她暂时不用回公司,温砚能留在家里学习,她也是跟温砚待在一起。
哪怕温砚大部分时间仍旧在学习,但她可以看到温砚,可以坐在温砚旁边,可以抱着温砚,温砚虽然在学习,但隔一些时间就会休息放松几分钟,那些时间就会跟她说话,聊天……亲亲她。
这样就很好了。
比被关起来的温砚不理会她,好很多,好太多。
再次开学,温砚回到学校销假,重新投入紧张的学习中。不过她这次可不敢再沉迷学习忽视谢不辞,万一再把谢不辞逼到没安全感,害怕,把她关起来的地步……这是谢不辞最后一次交付信任,如果再出什么问题,她跟谢不辞就真的要玩完了。
上午最后一节,老师讲完课留时间让小组讨论,温砚收拾好笔记,提着书包,悄无声息从教室后门出去。
谢不辞从前每天中午都要回来,路上要花四十分钟时间,每次回来都是十二点四五十,匆匆吃过饭就又要赶着去上班。
温砚不觉得她让谢不辞稍稍安心后,谢不辞就会放弃中午跟她一起吃饭。
五月中的天气已经热起来,学校湖泊里开了几簇早放的荷花,温砚走过桥边的时候没忍住看了几眼,四处看看见没什么人,偷偷走到湖边。
学校散养的大白鹅从她身边嚣张晃过去,温砚盯着它肥硕的身躯,忍住了没伸脚踢。
洛大的凶鹅远近闻名,追着叨过不少学生,屡屡被投诉,也没人受理。
等凶鹅走过去,温砚才蹲下身子,荷花开在湖中,她够不到,最终只折了片荷叶,外套罩住偷偷摸摸带走。
可能是鹅看着太肥美,温砚有点想吃肉,回去路上在校外对过买了只烤鸭,打算回去再煮点粥。
到家十二点出头,温砚把烤鸭跟小饼放在桌子上,拿罩子扣住,带着荷叶进了厨房,找了个杯子接上水,把荷叶插进去。
煮上粥,温砚拿出笔记翻看复习,等粥煮好后,温砚关了火,回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边学习一边等谢不辞回来一起吃饭。
现在刚十二点半,她心底估摸着,谢不辞大概还得十几分钟才能回来,刚翻了页笔记,就听见门外传来响声。
放下手里的笔记本,温砚起身过去,看见谢不辞回来还有点惊讶:“你今天提前下班了?”
谢不辞摇头:“坐地铁回来,很快。”
学校附近有地铁站,不能直通她的公司,但也可以省很多时间,不用担心高峰期堵在路上。
谢不辞安排了司机,每天接她往返公司与地铁站,单程可以省出十五分钟,往返就能省出半小时。
也就是说吃过饭后,她还可以跟温砚再相处半小时。
温砚愣怔几秒,才呆呆开口:“地铁?你去坐地铁了?”
谢不辞点头,不厌其烦回复:“嗯,地铁很快……温砚,我以后每天中午都可以,跟你多相处半小时。”
“以后可以不做饭,我去洛大找你,我们一起去洛大食堂吃,这样可以节省更多时间。”
放在从前,时间不太富裕的情况下,温砚会通知她别回来,自己也不回家,直接留在学校吃饭。
但她每天回来,从今往后,不管温砚有没有时间,都没办法丢下她自己吃饭……只可惜学校食堂里人太多,不能只跟温砚在一起。
“谢不辞,偶尔,我是说偶尔,我中午说不定会开组会,或者被叫到实验室,有时候可能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我去找你,”谢不辞静静看着温砚:“我去找你,温砚,我有一个小时,时间很长,你没有时间吃饭没关系,我买饭去送给你。”
温砚心中酸涩:“何必呢?就算路程缩短到半小时,你也没什么休息时间,更别说给我买饭。就算你来送饭,我们也只是见一面,都没办法待太久。”
谢不辞摇头:“可是见不到你,再多的时间,我也没办法休息。”
温砚抱住谢不辞,没忍住叹了口气。
“你在难受吗?”
谢不辞说:“我这么做不是想你难受,不是想逼你,想让你难过,我觉得地铁很好,很方便,可以回来见你。”
温砚:“你这个点下班,地铁上人肯定很多,能抢到座位吗?抢不到位置就要站一路,不累吗?还不如让司机接送你,晚是晚了点,起码路上还可以休息。”
谢不辞:“不要,坐地铁很好。回到你身边,哪怕只是一会,我也会觉得放松。”
司机接送她是可以休息不错,但见不到温砚,她宁愿路上累一点,节省出的半小时可以跟温砚待在一起。
温砚问:“现在你能这样,那以后呢?以后等我离开洛海,进了实验室,你该怎么办?你可没办法天天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来见我。”
“以后我会适应,我能努力接受,”谢不辞脸颊压在温砚颈侧轻蹭:“我的适应能力很强,不用担心。温砚,我们活在当下,不能因为以后要分离,现在就打着让我适应的理由疏远我……不要。”
现在都适应不了,这样相处两年突然分开又怎么可能适应?温砚有很多反驳谢不辞的理由,那些理由涌到喉咙,最终却又被尽数咽下。
她安静几秒,缓缓吐出口气,在谢不辞后背轻拍:“我的错,不会那么干,我们珍惜现在所有能相处的时间,只要能回来,不管是半小时,还是十几分钟,我们都在一起待着。”
谢不辞抱着温砚的手臂收紧,又慢慢放松,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已经决定,温砚就开始想更全面的办法:“你每天十二点半回来,如果我开组会或者有事晚下课,十二点半之前能结束,我就买饭带回家,跟你一起,就我们两个在家里,不去挤食堂。”
“如果十二点半结束不了,你先回来,就到学校找我,我跟你一起去食堂。”
谢不辞嗯了一声,仰头在温砚唇瓣上轻轻亲了一下。
温砚稍稍低头,用力亲回去一下,忽然放开谢不辞,转身进厨房拿了水杯里的荷叶出来,给谢不辞看:
“差点忘了,学校的荷花开了,但荷花离岸边太远,我够不到,就偷偷折了片荷叶,带回来给你看。”
她把荷叶抽出来,往上面洒了两滴水,在荷叶里晃:“是不是很好玩?你玩过这个吗?”
谢不辞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嗯了一声,又问温砚:“你喜欢荷花吗?”
如果温砚喜欢,她可以让人在别墅庭院里栽种荷花,等下周温砚放假,就可以借口带温砚去看,留温砚和她一起在别墅里过一天。
温砚答非所问:“我最喜欢谢不辞。”
“看着挺好看,有点喜欢,”温砚手指探进荷叶上的水珠里,屈指朝着谢不辞轻弹:“可惜摘不到荷花,只能带一朵荷叶,给最喜欢的谢不辞看。”
谢不辞呼吸轻了些,脸颊微红,假装若无其事,轻轻嗯了一声。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荷花。
晚上七点温砚还要开组会,下午六点半见到谢不辞,跟她一起在食堂吃个晚饭,就匆匆赶回去开会。
等到晚上九点多回到家,洗漱完回房间学习,就看到阳台多了个深土色大缸,缸里栽种着水培的荷花,干净舒展的六片荷叶,跟一枝含苞待放,四枝已经盛开的荷花。
温砚语气惊奇:“怎么还往家里养荷花了?”学校里荷花那么多,想看就进学校看嘛,怎么还养家里了?
谢不辞:“你说过有点喜欢……我也喜欢,所以可以养。”
温砚有些犹豫:“我没经验呢,咱们能养好吗?”
温砚的话让谢不辞想起从前那只石膏小猫,谢不辞安静片刻,轻声开口,语气坚定:“能养好,我去学,我们会养好,这一次,一定会养好。”
温砚没有异议,在阳台欣赏了会儿漂亮荷花,就回到书桌前学习,学习到晚上十一点,上床跟谢不辞一起睡觉。
接下来的日子安稳不少,路程缩短到半小时,谢不辞早上八点半出门就行。温砚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谢不辞跟她一起,洗漱完六点,温砚就拉着她下去晨跑。
学习再紧张,温砚也不敢忘了锻炼身体,毕竟以后还有的熬,没个健康的身体,没等她熬过几年实验室生活,恐怕就要先一步躺进医院。
她这个身体素质都要锻炼,谢不辞那么弱更不能不练。谢不辞本人虽然很不想跑步锻炼,但为了能跟着温砚,只能和她一起下去。
谢不辞肠胃不好,先晨跑再进食还能减轻消化不良症状,顺路让她多吃点饭,一箭三雕。
从六点到六点五十,跑上五十分钟回家,温砚做好饭七点多,有课吃完饭就回学校上课,没课就在家里学习一会儿,送走谢不辞再去学校图书馆。
中午时间富裕就在家做饭,不富裕就在食堂买饭带回来,如果十二点半还没能结束,谢不辞就会来洛大找她一起吃饭,吃过饭散步回家或者在食堂休息。
晚上谢不辞如果不加班就是六点半回来,温砚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在操场遛弯,然后谢不辞回去工作,温砚去学习上课,等温砚学习结束,谢不辞又会提前来接她。
其实只要想做到,不论时间多紧迫,她们都能抽出空隙,握住每一个碎片相处时间。
她们或许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但每天都会见很多面,分开很多次,也重逢很多次。
五月底,温砚完成毕业答辩,按部就班在系统上传论文,大四的琐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只等毕业典礼结束,领到毕业证,本科阶段就算正式结束。
六月初,班委在班级群发了通知,毕业典礼定在六月七日,温砚中午去学院拿学士服,回来的就晚了些,匆匆买饭,赶着跟谢不辞前后脚到家。
谢不辞和温砚一起进门,目光落在温砚手里的学士服上:“你要毕业了。”
温砚嗯了一声,把学士服放在沙发上,去拿碗盛她带回来的午饭,收拾好后跟谢不辞一起去洗了手,坐到桌子前吃饭。
温砚饿的不行,等一起吃过午饭填饱肚子,擦干净嘴巴,才开口问对面神情郁郁的谢不辞:
“我们班委在班级群发了通知,学校毕业典礼定在六月七,家属也可以参加,谢不辞,你想不想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谢不辞脸上的郁气消失,脊背挺直,很矜持地点了下头:“好。”
温砚看的想笑,敲敲桌面催她:“把饭吃完,今天吃的比昨天少,不可以。”
谢不辞继续乖乖吃饭,吃完午饭收拾好碗筷,去卫生间漱口。
温砚跟谢不辞一起,看谢不辞漱完口又洗了把脸,洗手间的灯光映着,尤其是跟她对比,显得谢不辞更白了,不是西方人的死白,像东方特有的温润白玉,漂亮无瑕。
温砚没忍住盯着她看,凑过去嘬了口谢不辞刚洗完,还沾着水珠的脸颊:“谢不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白啊?”
谢不辞不知道温砚想说什么,只从温砚的问题上回答,轻轻摇头:“没有。”
温砚心想也不奇怪,毕竟谢不辞私人时间几乎都扑在她身上,进入工作状态,谢不辞戴着眼镜,扣子扣到最顶,面无表情往那一坐,谁敢跟她提你好白你好香这种话?
谢不辞问:“你不喜欢?”
“喜欢,”温砚笑眯眯捏了把谢不辞的脸:“你不止很白,还好香的,喜欢你,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谢不辞。”
谢不辞低低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耳尖慢慢染上浅红。
温砚,最近总在夸她,总在说喜欢她……谢不辞可以面不改色地对温砚诉说爱意,可当温砚对着她说喜欢,谢不辞总没办法控制自己失衡的心跳,跟身体本能发烫的反应。
但她不讨厌。
她喜欢,很喜欢。
*
毕业典礼的邀请函,说是邀请函,其实也不是实体,只是一个电子通知,所有人都能来参加。
早上七点半就要集合,学院各班统计好人数后,班委带队步行到广场,陪同家属可以坐在学院后面准备的凳子上,一起参加学校毕业典礼。
谢不辞今天起得早,温砚外面套着学士服,谢不辞也披了件袖口稍宽的外套,颜色跟温砚的学士服相近。
温砚牵着谢不辞一起到集合点,史梦寒跟她不同专业,在其他地方集合。但另外几个舍友跟她同班,在同样的集合地点,她们见到温砚后主动过来,询问温砚要不要一起拍宿舍毕业照。
温砚问了句:“史梦寒拍吗?”
舍友们有些尴尬:“她跟咱们不是一个学院的,也不好一起拍吧,咱们五个拍就行了。”
史梦寒跟她们的关系就算缓和,也只是不吵架不互相针对,要说一起拍毕业照……不止史梦寒不想跟她们一起,她们也害怕跟史梦寒一起。
知道不是全宿舍都参与,温砚也好婉言拒绝:“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忙,你们几个拍吧。”
温砚对拍照留念没什么兴趣,要拍估计还得AA摄影钱,还得花不少时间……有那时间,温砚更想跟谢不辞一起在校园里逛逛,和谢不辞一起拍点照片。
几个舍友早知道这位大神习惯独来独往,对于温砚的拒绝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什么意外:“行,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为了缓和气氛,舍友开始找话题:“你旁边这位是你朋友?不对,我知道了!她就是你妹妹吧!”
舍友没猜谢不辞是同届毕业生,因为谢不辞没穿学士服,各学院参加毕业典礼的都穿着学士服,但谢不辞看起来年龄跟她们又差不多。
虽然单单看五官,这两人没什么相似之处,但表情习惯,给人的感觉,却又莫名相似的很,不是常年住在一块儿,哪能这么相像呢?
她记得温砚有个年龄相近的妹妹来着。
温砚看看冷着脸的谢不辞,有点想笑:“妹妹?嗯……为什么猜她是我妹妹?不猜我学妹或者朋友?”
舍友有理有据地分析:“来参加毕业典礼肯定是关系很好很重要的人啊,以前也没见你跟谁关系很近,感觉不像是朋友什么的。”
另一位舍友尬笑一声:“况且你这么高冷,学妹的话你大概都懒得搭理,所以大概率是家属嘛。而且你妹跟你刚来学校那时候很像啊,不是一家人也不能这么像嘛。”
“猜的也差不多。”
温砚垂在身侧的手牵着谢不辞,手指慢慢收紧,手工打造的,分别套在她们各自手指上的戒指,轻轻碰到一起。
她望着谢不辞,语气含笑:“不是妹妹,但确实是关系很好,很重要的……家属。”
第92章 温砚,我相信你。
校毕业典礼开始,入场开场,奏唱国歌,学校领导来来回回演讲,回顾展望,而后教师代表学生代表依次发言……校典礼对学生们来说感触不算太深,只是有点惆怅。
校典礼结束后,班委带队进入小礼堂,参加学院毕业典礼,毕业证书跟学位证书在这里颁发。小礼堂座位按照班级排列,但位次却是随便坐。
班里有学生忙实习没办法回来参加毕业典礼,只能让同学帮忙代领毕业证书,这部分没来的人留出空位,温砚就让谢不辞坐在了自己旁边。
学院领导跟学生代表又依次上台发言,导员本来通知温砚当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只是温砚对上台发言没什么兴趣,有那准备时间拿去学习,或者跟谢不辞相处都更有用,所以温砚婉言拒绝了。
看着熟悉的老师同学,马上就要离开学校踏入社会的学子们对于分离的感触,未来的迷茫更深。有的已经开始流眼泪,哭得稀里哗啦,有的正抱着舍友,同学,依依不舍眼眶通红。
不过对温砚这种还得接着留在学校几年的直博生,研究生来说,不需要离开学校,还会再时常见到老师,校园的生活仍旧会继续,就没那么伤感,大部分人只是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好友同学。
温砚除外,她跟别人的交集太少,从一开始就没付出什么情感,冷漠隔开所有情感交互,这一点难言的惆怅情绪,她体会不到。
毕业典礼对她来说,也只是走个结束本科生活的形式,没什么好值得纪念的,她这辈子也只有跟谢不辞相处时,动过拍照纪念的想法。
一片伤感气氛中,温砚分心捉着谢不辞的手看,谢不辞的手上仍旧戴着她打的那枚戒指,蓝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温润的光。
将谢不辞的手指攥进掌心,温砚胳膊压在前方座椅上,撑着下巴歪头打量坐在她身侧的谢不辞,笑眯眯道:“谢不辞,我舍友说咱俩长得像,可我看我们五官一点也不像,你说为什么她会觉得我们像?”
谢不辞认真回答:“研究表明,长期生活在同一环境中,饮食、睡眠、表情习惯的趋近,相互适应和共同经历,语言风格、习惯动作的趋同,都会造成两人越来越像的观感。”
谢不辞顿了顿,补充一句:“也不排除你舍友患有面孔失认症,对面容的分辨能力低下,所以认*为我们长得相似。”
温砚差点被谢不辞一本正经的回复噎到说不出话,心下好笑,凑到谢不辞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谢不辞,你就没听过有句话叫夫妻相吗?我们就不能是妻妻相吗?”
谢不辞倏然顿住,嘴巴闭上,呼吸都轻了些,安静数秒,声音也弱了些:“可以…可以是,很,很有道理。”
面对未结婚的双方,也会有人用“夫妻相”来表示两人看起来般配,相似,看起来像一家人。
谢不辞觉得温砚说的很有道理,她跟温砚是妻妻相,看起来就般配,像一家人……她们天造地设,是命定的缘分与羁绊。
“怎么还磕巴了?”温砚打趣她:“讲师,你上次来学校讲座,可不是这磕磕巴巴的样子。”
提到讲座,谢不辞就想起从前,不大高兴:“上次我来讲座,讲了很久,在我叫你之前,你一次都没有抬头看我。”
温砚心虚两秒,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因为我那时候对谁都不关心啊!我只是被史梦寒强行拉到讲座那边,我也不是那个专业的,所以戴着耳机在听英语文章呢,谁在讲台上我根本不在乎。”
“倒是你,那讲座的讲师明明是钟珊,后来怎么突然换成你?你说是因为什么公司有事临时回去,你才来顶她……当初给我哄得一愣一愣,现在想想是骗我的吧。”
“就算公司真有什么急事要钟珊那个副总去处理,也犯不着把你这个总经理派过去替她。”
谢不辞被拆穿了也并不慌张,坦然应声:“因为想见你。”
事实告诉温砚并不会影响什么,反倒能让温砚知道她有多在乎温砚,所以没必要隐瞒。
“钟珊那天去讲座,临开讲前发了照片给我,我看到你在,很想你…很想,很想,很想见你,所以我让她出来,顶替她讲座。”
温砚想,谢不辞真的慢慢开始信任她了,起码放到从前,谢不辞八成不会实话实说。
“我也想你。”
她攥紧谢不辞的手,在谢不辞耳边轻声重复:“我也,很想你。”
重逢后千百种情绪在心头汇聚,惊讶茫然愧疚心虚不安……还有难以掩盖的喜悦,思念,与不舍。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能放下谢不辞,告诉自己她已经放下谢不辞,可当谢不辞真的突然出现,在情绪上涌之前,她的大脑却控制着目光凝在谢不辞身上,难以移开。
她很想谢不辞。
很想。
学生代表演讲结束,主持宣布进入下一个流程,领取证书并进行拨穗仪式,各班班委领队,按照座位顺序,一排排上台。
温砚班级座位在礼堂前排,院领导演讲的时候就看到谢不辞来了,再看看谢不辞旁边的温砚,就知道谢不辞来干什么的。
院领导主动卖了个面子,和善开口:“有家属陪同的学生,也可以带一位家属,一起上台领毕业证书,合影留念。”
这是好事,谢不辞如愿牵着温砚的手,跟温砚一同上台领毕业证书,进行拨穗仪式,而后站在温砚旁边,跟领导一起合影留念。
等领完证书,大屏幕上开始放学院各班的记录照片和影像,穿插着各位老师的祝语,十几分钟的放映结束,领导最后上台去说结语,而后老师拿着话筒说安排,主持合影环节。
合影结束,毕业典礼也告一段落。不少学生开始在礼堂讲台上拍照,跟各自的朋友舍友合影。
温砚找摄影师要了她跟谢不辞的合影,随后就跟着谢不辞离开礼堂,把学士服还回学院教室,一同去食堂吃午饭。
今天是周六,谢不辞虽然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但不用到公司去上班,温砚也不用去实验室,她们难得清闲。
去食堂的路上,谢不辞开口问温砚:“明天就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谢不辞对自己的生日已经不再有什么特殊感受,但世俗观念里,生日确实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更别说是温砚的生日。
温砚的生日当然值得纪念,值得庆祝。
温砚对生日感受不大,不过借着生日的由头空出一天时间来跟谢不辞相处,她不会有觉得自己在偷懒放松的愧疚。
上一次谢不辞给她过生日,还是几年前高二的时候,那时候谢不辞还在国外参加封闭式集训,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就为了给她送个礼物,见一面说句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她其实也没什么想要的,但要是这么跟谢不辞说,指不定谢不辞又要送什么惊天动地的礼物。
还是直接把想要的礼物落实比较好。
想了想,温砚开口:“那就找个餐厅,或者找个琴房,找个有钢琴的地方,给我弹首曲子吧。”
谢不辞已经很久没弹过琴,从前熟悉的曲子,几年不弹也会生疏忘谱,但她没有说这些,很快点头应下:“我在洛海的别墅里有钢琴,你想听什么?”
“永恒。”温砚说:“你曾经弹给我听的,那首一直都没能完整弹完的永恒……我想听/你完整弹一遍。”
谢不辞当然记得,在平昌的别墅里她给温砚弹过几次,只是没有一次是无间断,完完整整弹下来,因为温砚总爱在她弹琴时来亲她,抱她。
温砚喜欢看她因为温砚的动作,出现失误和卡顿,谢不辞也喜欢温砚亲她抱她,只要她不主动停下,温砚就会一直在她旁边作乱……她时常重复乐章演奏,延长乐曲时间,也延长温砚主动的亲密接触时间。
这一切都清晰浮现在记忆中,任何点滴都在四年的回忆里愈发清晰,她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记得自己没有跟温砚说过曲名:“你怎么知道那首曲子?”
温砚:“高考结束后以前酒吧的老板请我在餐厅吃饭,有一个钢琴师弹的就是这首曲子……很耳熟,我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没什么音乐细胞,但在谢不辞那数次弹奏下,还是记住了一段段零碎的旋律。
“我问那位钢琴师曲名,她告诉我了,她还说这是一位法国作曲家,写给她妻子的曲子。”
温砚哼笑:“处心积虑故意选的?如果你早早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曲子是这个背景含义,我也不会次次都打扰你,到最后也没能听你完整弹一遍。”
谢不辞轻轻摇头:“喜欢你的打扰……不可惜,还来得及。明天给你弹,可以弹很多遍,以后的每天,只要你想听,我都能弹给你听。”
温砚轻笑:“那我真要听一辈子的,这首曲子只能给我弹。”
谢不辞喜欢听温砚这么说,温砚这么说,她才能觉得安心,觉得温砚在乎她:“好,一辈子,都只弹给你听。”
跟温砚在食堂吃过饭,一道牵着手散步回家,顺便消食。
一路上都有不少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学生,快要走出学校南门,谢不辞忽然开口:“如果不是要考博,你毕业后,已经可以到我身边来……”
温砚语气无奈:“那咱们就真完蛋了,我在你手下,你在许镜心手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受许镜心威胁,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在一起?如果按照你说的,我去你身边工作,我们十年内能不受许镜心影响,那都算快了。”
谢不辞低语:“麻烦我会解决,你来我身边,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不用分离,你也不用那么累,不好吗?”
温砚没再从自己的角度,说什么那不是她想过的生活。她从前想着坦率沟通,想着让谢不辞理解她的想法,她试图让谢不辞接受她的观念,改变谢不辞,让谢不辞“变得更好”。
独立,自信,自洽,不再需要从谁身上获得感情,获得活下去的动力……她的想法,她的所作所为,当然不能说错。
甚至她可以坦然地说,如果谢不辞能接受她的观念,更独立一点,不把所有情感寄托在她身上,从世俗意义上来说,谢不辞绝对会变得更好,那怎么不能算正确的道路呢?
可改变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呢?她可以跟谢不辞在小观念上磨合,她能改变谢不辞细微的行事观念,可却没办法轻易扭转一个人的三观。
即便努力尝试,也仍旧收效甚微,谢不辞总说她不在乎正确,她不需要正确……温砚就知道她不可能改变谢不辞了,于是她开始自我反思,反思她的“正确”。
从哲学角度说,符合社会道德规范,伦理原则,就算正确。从社会与文化角度看,符合社会规范,文化传统,就算正确。从个人层面看,正确又和个人信念,价值观脱不开关系。
正确在某些如数学、逻辑、以及基本道德原则领域是绝对的。但正确在大部分情况下又是相对的,会随着环境改变而转换,它的界限并不鲜明。
她认定的正确,难道就一定是正确吗?
她跟谢不辞在一起,从世俗意义上来说,从她妈那种观念角度来说,还是罔顾人伦大逆不道大错特错呢。
对正确错误的纠结影响着她跟谢不辞的沟通方式,真正放下纠结,才能从现有情况出发,实事求是分析,找到更高效的沟通方法。
温砚避开谢不辞的问题,反问谢不辞:“谢不辞,我还想早点跟你结婚呢,你就不想吗?就算国内暂时没办法领证,我也想早点跟你办婚礼,坦坦荡荡的,可以告诉所有人的婚礼。”
用谢不辞的方式让谢不辞安心,用谢不辞的方法打败谢不辞,温砚按住谢不辞肩膀,眸子微眯,语气危险:
“还是说,你只想跟我在一起相处,只想把我关在你身边,当见不得光的小情人……你不想跟我举办婚礼,不想我们的关系可以昭告所有人,不想跟我有未来?嗯?”
谢不辞立刻摇头:“不是,没有这么想。”
温砚:“没有这么想?可顺着你说的那条路走,我就必须老老实实,不能光明正大跟你走在一起,不能光明正大跟别人介绍你是我爱人,我只能没名没分跟在你身边,在你公司,也只是被当乐子消遣,做他们传闻里靠情。色。关系上位的,总裁的秘书小情。人。”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开口想要说话,被温砚捂住唇瓣:“你的合作伙伴,你的公司下属,你的亲朋好友,你都没办法光明正大跟他们介绍我的身份,否则消息传出去影响你的名誉,你妈不会放过我的,是不是?”
谢不辞说不出反驳的话。
温砚放开捂着她唇瓣的手,摇头叹息:“我不想当见不得光的小情。人,我要堂堂正正站到你旁边,我要让你不会被任何人限制,可以坦荡介绍我们的关系。”
她用玩笑的语气跟谢不辞说:“你给不了我的名分,我要自己抢回来。”
谢不辞没办法再反驳,她安静片刻,低声道歉:“对不起。”
她身上的麻烦太多,却又没办法迅速斩断,因为她的麻烦,她们之间不知道横生多少波折,温砚说的没错,她现在甚至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对所有人介绍她们的身份。
她给温砚带来了太多麻烦,太多压力。
温砚心中轻叹,她跟谢不辞十指相扣,拉起谢不辞的手臂,让她看她们交握的,戴着戒指的手。
“如果不是你努力回来见我,如果不是你让我下定决心走这条路,我们现在怎么能重新在一起?未来怎么会在一起一辈子?”
“所以不用说对不起,谢不辞,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已经努力走了那么多步,剩下的路让我来走,你可以相信我,信任我吗?”
谢不辞认真承诺:“我会,我可以。”
*
毕业典礼安排在六月七,是高考第一天。第二天六月八高考结束,也是温砚的生日。
谢不辞说别墅有钢琴,温砚说那就不用出去过生日,在别墅里待着,一起买点食材煮个火锅就行。
谢不辞巴不得跟温砚过二人世界,一整天都黏在一起,谁也不要见,谁也不要来。温砚说不用出去,她当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让别墅的佣人阿姨准备好食材,就给她们放假一天。
温砚的生日,只有她陪着温砚就够了。
昨晚趁温砚睡着,谢不辞偷偷离开小区,开车来练了半晚上的琴,上午弹给温砚听。
温砚听过一遍完整的,就又忍不住在钢琴前边欺负谢不辞,白日宣淫一上午,冲完澡终于冷静,一起准备涮火锅的食材。
做好火锅,吃到一半,温纸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庆祝温砚生日。
温砚从温纸墨偷偷调转的摄像头里,看到了坐在沙发不远处,探头往这边看,聚精会神偷听的孙何婷。
温纸墨轻咳一声:“姐,你昨天毕业典礼不是结束了吗?那学校应该没事了?怎么不直接回家?刚好还能给你过生日。”
温砚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孙何婷,开口回复:“只是生日而已,没什么重要的。妈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情绪好吗?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温纸墨:“家里一切都好,妈也挺好的,姐你这么想咱妈,怎么不回来看看?”
温砚:“我怕回去更让她生气,算了,既然妈过得挺好,我就不回去让她烦心了。对了,我跟谢不辞已经在国外领证,下次再见面,你就可以叫她嫂子了。”
这件事她跟温纸墨说过,只是没让温纸墨告诉孙何婷,现在看孙何婷状态不错,显然已经换过劲儿来,可以再下一剂猛药。
温纸墨心知这话是说给孙何婷听的,积极打配合,说给孙何婷听:“好,反正这事儿也挺寻常的,辞姐人那么好,哪个男的能比上?你们互相喜欢,也不缺钱,还能互相照顾,比找个男的或者孤独终老强多了……”
又聊了片刻,温纸墨主动结束话题,让温砚好好吃饭。
挂断电话,温砚还有点惊奇:“感觉我妈恢复能力比我想象中还强,听我说完跟你领证的事,居然都没抢手机来跟我对峙……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她真能接受呢。”
谢不辞没提自己这些日子,背着温砚联系温纸墨做的努力,只点点头。
吃过午饭,温砚跟谢不辞出去散步消食,回来后在别墅的健身室锻炼了一会儿,有些犯困,跟谢不辞一块儿去卧室睡觉。
懒洋洋睡到下午,外边天还没全暗下去,温砚跟谢不辞在床上腻歪着聊了会儿天,临天黑前,谢不辞的手机响了。
谢不辞当她面接了电话,温砚没听清对面说的什么,就听谢不辞应了一声,然后挂断。
“怎么了?是公司有事?”
谢不辞没有回答,拉着温砚往外走,坐上别墅电梯,按下负一。
温砚不明所以:“刚刚那电话里说了什么?是谁打给你的?怎么还突然拉着我去负一?是有什么急事要走……”
电梯抵达,发出一声叮响,电梯门缓缓打开,温砚看着眼前的场景,嘴里没说完的话停住。
一辆崭新的车停在电梯口,是温砚认识的大众豪车,车上绑着蝴蝶结礼带,拴着气球,明显的礼物装扮。
谢不辞牵着温砚的手,带她走到车尾,攥住尾端连着车钥匙的气球丝带,送进温砚手中。
“温砚,打开后备箱。”
温砚攥着车钥匙,大脑都有些发懵,听到谢不辞的话,下意识照做,按下车钥匙上的后备箱标识。
后备箱自动抬升,藏在里面的小气球纷纷扬扬飞出来,露出其中被透明玻璃罩罩住的蛋糕。
车库的灯光暗下去,后备箱内的小音响开始播放生日歌,谢不辞将罩在蛋糕上的玻璃罩打开。
温砚拦住谢不辞想点蜡烛的动作:“谢不辞,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礼物,”谢不辞凑过去,轻轻亲了下温砚:“你想要的礼物是听我弹琴,我想给你的礼物,是这个。”
谢不辞的礼物从来都是双份,一份温砚想要的,一份她想给温砚的。
温砚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想起她们现在都领了证,继续跟以前那样分太清,谢不辞又要生气……她们已经是合法伴侣,谢不辞现在送她一辆车,她未来也有能力,送谢不辞她想送的礼物。
未来,她们未来要在一起一辈子呢。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我还不会开车呢。”
听到温砚没有继续拒绝,没有再想跟她划开界限一样算那么清,谢不辞略带紧绷的表情和缓下来:“以后免不了要开车,会方便很多。等暑假学一学开车吧,温砚,我可以当你的教练。”
当温砚的教练,教温砚开车,她就又可以跟温砚多出很多相处时间。
谢不辞说的是让她学开车,似乎又不止是开车,温砚手指勾住谢不辞垂在身侧的手,语气含笑:“真的要我学?不害怕?”
谢不辞知道温砚在说什么,她轻轻摇头:“你不会再让我害怕了,对吗?”
“不会,”温砚毫不迟疑,语气肯定:“不会,谢不辞,不会再让你害怕了……我们不会再走到那种地步,我说的话记得吗?把柄,随时生效。我不会再让你害怕,我们不会再分开,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你相信我吗?”
“相信。”
谢不辞握住温砚的手,神情认真:
“温砚,我相信你。”
她终于不再恐惧未来,最后一次,又一次,再次,交付信任。
她们不会再分开。
她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第93章 需要继续接吻。
毕业典礼结束,其他同学依次离开学校,温砚的课程却仍旧没有结束,实验室跟组会也依旧繁忙。
研究生的课程温砚从前就自学过,等到暑假临近,蹭课的课程结束,温砚已经系统学完研究生阶段所有课程,开始攻读博士阶段知识内容。
暑假到来,不用再天天去学校上课,温砚又跟着谢不辞搬回了原先的家,离谢不辞公司很近的那栋小区。
谢不辞上班工作的时候,温砚就在家学习,谢不辞放假休息的时候,就教温砚开车。
让温砚留出时间专门跟她相处,温砚也会同意,但以教温砚开车的名义把温砚约出来,同样算作学习,温砚就能心安理得,不会愧疚焦虑。
练车休息间隙,听谢不辞老老实实把这理由说出来的时候,温砚没绷住笑出了声,笑过又有些无奈:
“谢不辞,你怎么还觉得我很喜欢学习?我以前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学习吗?”
“可能是在骗我,”谢不辞一本正经:“你那时说学习是为了跟我考同一所大学,可后来我们…分开,你也没有停下学习。”
说努力都显得有些轻,温砚分明是在拼命地学。
“谢不辞,你送了我一辆车,我现在有车,我要是喜欢学习,想要练车,我可以去别墅的地下车库练,也可以找教练……但我没那么干,因为我想跟你相处,我想你教我。”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待着,不是因为什么喜欢学习。”
温砚:“至于学习能不能停,当然不能,但也不是因为喜欢,高中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大学学习不好拿不到奖学金。现在不努力学习变得优秀,等以后机会来了也抓不住,我还怎么跟你有未来?”
“我从来都不喜欢学习,但我的目标……不被任何人约束,可以坦坦荡荡跟你站在一起的目标,确确实实得靠学习才能达到。”
“那是我能走的,最快的一条路。”
单单去什么公司,什么大厂,就算几年下来能做到个小白领,回洛海又能做什么?许镜心要是真下定决心要搞她,公司难道还会护着她一个本科生?顺水推舟把她开了送个人情还差不多。
哪怕许镜心只是花点钱,雇人去公司找事,长此以往也能达成目标。
只有往央企,往国家重点实验室,往国防实验室里走,许镜心的手才伸不过去,才不敢做什么过火的事。
只有去那里熬,一步步往上爬,接触,积累更多的人脉,才能跟许镜心叫板。
谢不辞安静地听着,温砚握住她的手,语气认真:“谢不辞,所以我喜欢的不是学习,是我们的未来,是想跟你并肩……喜欢的是你。”
“谢不辞,我喜欢的是你。”
谢不辞从前觉得温砚喜欢学习,学习比她重要,总在比较她跟学习在温砚心里的地位。
可原来温砚不喜欢学习。
温砚只是被需要学习才能达成的目标推着走,从前是想跟她考同一所大学,后来是需要考好大学,赚到未来,现在,是为了站到她身边,和她并肩。
温砚喜欢她。
温砚喜欢的,是她,温砚想要的,是跟她的未来。
“我也是。”
谢不辞轻声道:“喜欢,想要,爱……最重要的,是你。”
*
温砚脑子聪明,除了钢琴,学起来什么都很快,学习间隙花一个月考下驾照后,暑假已经只剩十来天。
晚上六点多,孙何婷难得给她打了视频电话,问她暑假怎么不回家。
从过年到现在半年多,温砚一次都没回过渝江,期间孙何婷没跟她发消息,温砚也就没主动发消息过去,联络也就是跟温纸墨联络,询问孙何婷的情况。
生日那天温纸墨问她怎么不回家,孙何婷就在旁边坐着,显然听到了她的回答。
后来七月份温纸墨又问了一次她,八成是孙何婷让问的,温砚回答跟生日那天说的没什么差别。
这一次孙何婷直接跟她发消息,显然是有些坐不住,态度开始软化了。
怕带着谢不辞回去,孙何婷又突然反悔,温砚没直接答应:“我马上开学,要提前回去学习,暂时抽不出来时间回去。这段时间有空了我就跟你打视频,等忙完这学期,我带小辞回家过年。”
既然恢复联络了,就先时不时带着谢不辞打一下视频,让孙何婷提前适应,适应个小半年,等过年带谢不辞回去,孙何婷习惯后反应也不会那么大。
孙何婷本想着让温砚自己一个人回来,听她要带谢不辞,本想说什么,可又怕不让谢不辞一起回来,温砚又跟去年一样,连年都不在家里过。
无奈之下,孙何婷只能暂时先略过这个话题,问温砚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温砚一一回答,听见玄关外的门传来开锁响声,她站起身往玄关走,手里还攥着开了视频通话的手机,迎着谢不辞跟她拥抱。
手机那端的孙何婷噤了声,谢不辞也就没发现温砚正在跟孙何婷打视频电话,她抱着温砚没放手,唇瓣在温砚颈侧亲了一下:“今天很累。”
“想接吻。”
这两句毫不相关的话连在一起,对谢不辞来说却很正常,接吻,亲密接触,就是谢不辞感到疲惫后的充电方式。
有时温砚都觉得自己像个移动充电宝,谢不辞累了就往她身上一趴,她的线插。进谢不辞身上,谢不辞就能重新获得电量。
记着她还在打视频,温砚本想开口提醒,谢不辞却已经十分熟练地捧住她的脸,嘴巴亲下来,舔进温砚口腔。
温砚想推开她,又被谢不辞用力抱紧,箍住手臂,手没捉稳,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谢不辞顿了一下,想着掉都掉了,现在捡一会捡都一样,就没管掉在地上的手机,继续跟温砚深吻。
温砚看到视频电话被挂断了,想着挂都挂了,先亲再说,也没去管。
她们亲了半晌,谢不辞才终于稍稍后撤,唇瓣分开了,额头却仍旧抵着温砚。
温砚被箍着的手臂拍了下她后背:“我捡下手机。”
谢不辞磨磨蹭蹭,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放开。
温砚把手机捡起来,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发呆,她的摄像头没对着她跟谢不辞,孙何婷应该没亲眼看到她们接吻,但她们说了什么,还有接吻的那点声响……说不准被听到了。
孙何婷挂断了电话,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怎么了?摔坏了吗?我给你买新的。”谢不辞出声问,语气还有点期待。
她看不顺眼温砚的手机很久了,想跟温砚用情侣同款的手机。但温砚一直说手机没坏,很好用,不同意更换。
温砚给她看手机页面:“刚刚就想跟你说,我在跟我妈打视频……后来她把视频挂断了,看来还是没习惯,不太能接受。”
谢不辞身形僵直,唇瓣动了动,一时没说出话,她想起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呼吸都停滞了。
温砚敲了她一下:“谢不辞,呼吸。”
谢不辞终于回神,目光落回温砚身上,喉咙轻滚一下:“什么…什么时候挂断的?”
当然是她跟谢不辞接吻的时候。
温砚轻咳一声,决定撒个小谎:“看时间是在我们拥抱之后,也可能是怕打扰我们吧。”
谢不辞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温砚看的好笑:“谢不辞,这么在乎在我妈面前的形象啊?”
“你很在乎你妈妈,”谢不辞说:“她是你在乎的人,因为你在乎,所以,要注意……结婚也要得到她的祝福。”
如果按着温砚亲被看到,她怕孙何婷对她的印象会变差。
温砚:“说到结婚,我们几年后办婚礼的时候,你这边要请你妈过来吗?你想请她过来吗?”
谢不辞不在乎许镜心来不来:“都可以,你想见到她吗?如果不想,就不让她来。”
温砚认真想了一下:“你妈那边是绝对不会祝福我们了,不过结婚的话,一般双方亲属都要在场,咱们两个爹都死了,那亲属总得一边来一个吧?不然也不太好看。”
婚礼有她跟温砚就好,其他的谢不辞不甚在意:“没关系,可以摆灵位,也算到场。”
温砚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
她当然很烦见到许镜心,但如果自己跟谢不辞举办婚礼,最最闹心的绝对是许镜心。
如果她将来真有能力,逼许镜心来参加她跟谢不辞的婚礼,让许镜心就算心里烦得要死,面上也得装作大度,不敢乱来……见到那样的许镜心,她不会觉得烦,只会觉得快意。
当初饭店包厢的仇,她记着呢。
努力学习的原因跟动力又加一条。
“这个到时候再说,”温砚心里盘算了一堆,面上却不显:“还有几年呢,等几年后咱们身边的亲朋好友也说不准会变一变,几年后开始准备婚礼再想这些……最重要的是现在,现在的谢不辞饿不饿?”
谢不辞眸子动了动:“……还可以,还是累,需要继续接吻。”
“我有点饿了,你不饿吗?不饿的话可以接吻,饿的话,等我们吃完饭都有力气,”温砚按住谢不辞红润润的唇瓣,轻轻捻了一下:“就可以,做。爱。”
“饿,”谢不辞立即回答,拉着温砚往厨房走:“很饿……好饿,你很饿,可以暂时不接吻,早点吃饭,很好。”
早点吃饭很重要。
早点吃饭……早点**,是重要上加一层重要。
第94章 罚……接吻?
两个月暑假结束,新学期来临,温砚正式进入直博生第一年学习,也就是俗称的博0。这学期课程包含硕士和博士阶段课程,主要以课程学习为主,适应节奏打基础,明确研究方向。
“咱们学院一般都是博一上学期开题,下学期综测,也就是资格考核。通过了继续培养,没通过就转硕,不过对你们来说没什么问题,好好学,你们两个肯定都能通过。”
这些温砚跟陈骄都了解过,不过这位从实验室回来的师姐跟她们讲,她们也没人扫兴地打断。
陈骄笑嘻嘻开口询问:“师姐,那提前毕业呢?提前毕业难不难?”
师姐:“直博学制还是挺弹性的,咱们学校规定最短学习年限四年,满足最短年限,再完成学业学术成果论文那些条件,就能提前毕业。不过四年能毕业的太少了,正常来说是五年毕业。”
师姐说到这儿,声音顿了顿,轻咳一声:“当然,延毕也挺常见,五年半六年半也正常,最长年限不能超过七年。”
陈骄又问了些问题,跟师姐聊了片刻,拍了下坐在旁边的温砚:“温砚,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一直安静听着的温砚看向师姐,笑了笑:“师姐说了不少,学习上没什么疑问,倒是想问问师姐在实验室那段感受。师姐这么优秀的人都熬不下去,是因为实验的高压节奏,还是因为那位徐副主任太严厉?”
虽然因为承受不住压力从实验室出来有点丢人,但师姐也没什么诋毁或者夸大其词的念头,实话实说:“倒也不是因为徐副主任,根本原因还是在我自身,在学校这几年我以为我已经能适应科研生活,到了实验室才发现,从前在学校真不算有什么压力。”
缓了这么久,再想起那段日子,师姐仍旧有些发怵:“徐副主任嘴很毒,完不成任务拖了进度后腿会挨骂,完成任务是理所应当,超额完成也不会被夸。她会压着超越你承受极限的点分配任务,这些时间我真的收获很多,但也真的受不了,睁眼的时候停不下来,就那么点闭眼的睡觉时间,梦里都是项目跟没完成任务挨骂的时候……”
“不过平心而论,实验室里很公平,真的很公平,勾心斗角什么的都没有,从科研环境和发展前景上来说非常棒。但累也是真的累,那就是烧命的地方,再那么下去我觉得我可能会猝死,趁着上一个项目结束,我就申请退出了。”
师姐苦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不过经过这么一顿磨砺,将来不论往工业还是学术方向就业,我觉得都没什么压力能打倒我了。”
温砚安慰:“也算好事,多出这条履历,师姐去哪里也都轻松一些。”
师姐点头,又叹了口气:“就是辜负老师的期待了*,也希望你们引以为戒吧,如果将来有这个机会,一定要慎重决定要不要去。打定主意去的话就咬牙撑下去,别跟我们一样辜负老师的希冀。”
温砚和陈骄认真点头。
临近中午,陈骄跟温砚一同离开实验室,今天开了组会,她们出来的晚了些,温砚就打算按照惯例先去食堂卖饭,然后把饭带回家跟谢不辞一起吃。
陈骄见她要去食堂,就跟温砚一起。
她之前都是跟舍友一起上课吃饭,六月舍友毕业之后就离校了,她变成一个人,自然而然将目光转向了温砚,试图跟温砚缔结一起吃饭上课的友谊契约。
可惜温砚是个大忙人,不止课表跟她不太一样,还不在学校住宿。下课早就回家吃饭,下课晚就去食堂买了饭回家吃,偶尔中午很忙没时间,温砚那个朋友就会来给她送饭,她们就坐到一起吃。
陈骄没问过她们的关系,不过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很好的朋友,毕业后去工作,跟温砚一起在校外合租。
她一直以为温砚这种分寸感距离感很强的人,就算有好朋友,应该也会保持距离,但温砚跟她的好朋友实际上还挺亲密的,经常手拉手走路。
她还挺羡慕温砚跟她朋友关系能那么好,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这么亲密的闺蜜啊!
*
长久学习当然也会觉得疲惫,温砚慢慢也体会到谢不辞的充电感觉。学到很累的时候,如果谢不辞在她身边,只需要静静抱一会儿谢不辞,闻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浅淡冷香,原本昏胀烦躁的大脑就能慢慢冷静下来。
如果换她自己一个人平复心情,虽然也能冷静下来,但也只是把心头的烦躁强行扑灭,不像抱住谢不辞充电,她是真的可以慢慢放下燥意,以最短的时间重拾学习动力。
这学期跟上学期区别不大,温砚维持着上学期跟谢不辞的相处模式,偶尔会跟孙何婷打视频,拉上谢不辞一起入镜。
周一到五会很忙,周六日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事,温砚就算忙着学习,每隔两周也会抽出一个下午,跟谢不辞外出散心,同时也给自己放松解压。
她们很少去市中心或人多的热闹场所,她们偏爱去郊外,吹旷野的风,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看云看天空看星星。
走进自然,也是一种给自己充电的方式。跟谢不辞一起,可以充双份的电。
有时候,有很多个瞬间,温砚也会生出一个念头:她恐怕会越来越难以适应跟谢不辞分开后的生活。
一学期悄无声息过去,期末结束后还有半个月过年,温砚留在洛海又待了一周,才开始着手准备回家。
家里还有衣服,要带的行李不多,她跟谢不辞的行李一个行李箱就能塞下,提前几天回去,路上也不至于太过拥堵。
回去时开的是谢不辞送温砚的车,温砚拿到驾照才小半年,还处于实习期,按照规定不能自己上高速,有谢不辞这个持证三年以上的驾驶人陪同才能上高速。
虽然这小半年出门时谢不辞都会让她开车锻炼,但第一次上高速,温砚还是不可避免有点紧张,有谢不辞陪着才稍稍安心。
一路上孙何婷都在时不时跟她发消息,问她们到哪了,等温砚快到还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来,温砚在开车,视频是谢不辞拿手机接的。
孙何婷看到谢不辞接通电话,原本想说的话又咽回去,悻悻问了几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打视频虽然也会看到谢不辞,但都有温砚在中间,猛一下让她单独跟谢不辞说话,她还是适应不了。
温砚让谢不辞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孙何婷能看到一半温砚,才稍稍缓解紧张。
孙何婷看温砚在专心致志开车,也没再说什么别的话题,就这么看着温砚,时不时温砚说话,孙何婷才会回上两句。
半小时后,温砚把车开到小区楼下时,孙何婷跟温纸墨已经在楼下迎她们。
温纸墨看着温砚从驾驶位上下来,把车钥匙揣进自己兜里,嘴巴张成了o型:“姐!你开了一路啊!这车以前好像没见过,看着好新,是辞姐新买的车吗?”
谢不辞从副驾驶上下来,关好车门,温砚已经绕到她这边,戴着戒指的两只手相握,抬起来轻晃:“你辞姐送我的生日礼物。”
她俩手指上戴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孙何婷都没工夫去想车的事,忧心忡忡问出一直没在电话里问的问题:“小砚啊,你跟小辞领证了?那小辞家里知道不?”
温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含糊过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家里也不会管那么多。妈你路上不是说饭菜都做好了吗?咱们赶紧上去吃饭,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孙何婷应了一声,想去帮温砚拿行李,被温砚挡住了:“不用,箱子不沉,这么点行李我一个人搬也轻轻松松。”
孙何婷只好收回手,一块往家走,路上没忍住偷偷瞥了好几眼谢不辞。
之前家门对过搬进来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医生,人还挺好,经常力所能及帮她。孙何婷自然而然跟医生接触,慢慢熟起来才知道医生也是离过婚,有一个女儿跟着她。
更巧的是医生那女儿也是个同性恋,但医生倒是豁达,跟她讲了好些看开的道理,又跟她科普同性恋不是病。
医生跟孙何婷坐到一块儿,说各自从前在婚姻里的生活,都觉得结了婚,彼此过得也没什么好的。后来孙何婷又听多了医生讲她女儿跟那个同性恋人的生活,寻摸着就算是同性恋,日子好像也能过得不错。
起码比她们之前的婚姻都好太多太多,孩子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想过的生活,她们也没办法一直压着孩子按自己的想法过,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再加上温砚时不时打视频过来,都带着谢不辞,孙何婷慢慢倒也能适应她俩的关系,可心底的担忧还是少不了。
她们家跟谢不辞家里差距太大了。
不管同性还是异性,两个人要走到一块,尤其是结婚领证这种大事,双方家庭肯定是要坐到一块儿好好谈谈的,可是好好谈?怎么谈?
她知道谢不辞家里条件有多好,知道她们两家差距有多大,一个是在洛海那种大城市,开大公司的家庭。随随便便出手的礼物都那么贵,房子更是走到哪买到哪……一个她们家这种,房子买不起,车也没有,存款还没人家一条项链多的贫困家庭,这就是天上跟地下的差距!
要让她跟谢不辞家里人见面,她都不敢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自家横看竖看,都是占大便宜的那个,说吸血都不为过了。
孙何婷哪怕不为温砚喜欢女孩发愁,也为这巨大的家境差距发愁。家境差距太大的两个人在一块,这要是传出去,难听的风言风语肯定都是朝着温砚。
就算温砚喜欢女人,那就不能换个女人喜欢吗?差距这么大,门不当户不对从来都没什么好结果,怎么俩人就这么快去领了证呢?
回到家,温砚把行李箱暂时放在客厅,跟谢不辞一块儿去洗了手,一家人坐到桌子边吃饭。
吃过晚饭,孙何婷催谢不辞把行李箱带到卧室,自己则拉着温砚进了洗漱间,关上门,压低声音跟温砚说话。
“小砚,你喜欢女人……没事,咱能不能换个女人喜欢?咱家跟小辞她家差距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俩人在一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温砚没想到孙何婷把谢不辞支开,单独把她拉来是为了说这个,语气无奈:“妈,我跟她都领证了,都是合法妻妻了,你说什么胡话呢?”
那国外的一张纸,跟国内的小红本截然不同,实在没什么结婚证的感觉,孙何婷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
她声音弱了些,嗫喏道:“领证,那不是在国外领的?在国内也领不了证,在国内还是不合法……”
温砚像是第一天认识她,眼睛瞪大,语气夸张惊讶:“妈?你这意思是让我丢下她再找别人?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就算国内外在承认态度上不一样,但对我跟谢不辞来说,我们都是领过证的妻妻关系,这关系也不会因为在哪个国家有变化。”
“你想让我在国外有个妻子,再在国内另找个女朋友?就算不谈法律,道德上也说不过去啊!难不成谁在国内结了婚,到国外没领证就算未婚,就能心安理得再找一个了?我可不干这样的事。”
孙何婷也是被冲昏头,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现在听温砚一说,脸皮更是烫得通红:“不是,不是,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就是担心,咱们两家差距这么大,将来小辞要是,万一要是你们有什么矛盾,你受委屈了可怎么办?”
“我受委屈?”温砚噗嗤笑了一声,随即有些无奈地叹气:“妈,我不会受委屈,她就是把自己气死,都不舍得让我委屈……我们矛盾已经解开了,最大的矛盾都解开了,不会再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什么矛盾,问题,我们都会说开,都能解决。”
“况且我们现在的差距是很大,但也只是现在,差距不会永远这么大。我会一直成长,到能配得上她,能跟她并肩,能给她帮助……我相信我能做到,我也相信谢不辞不会让我委屈,我们不会再有什么矛盾。”
孙何婷愁眉苦脸:“未来的事,现在哪说得准呢?”
“说得准,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未来在她的眼中如此清晰,她只要坚定地一步步走过去,就能得到那样的未来。
“而且我没办法喜欢别人了,妈,她是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唯一一个人。我喜欢她这件事没办法改,改不了,也不想改。所以往后,别再说什么让我换个人喜欢这种话,我做不到的。”
“但我一定会,一定能过得很好、很幸福。所以妈妈,不要担心。”
孙何婷眼眶红红,留在卫生间洗脸。温砚先推门出去,看见谢不辞匆匆回到卧室的背影。
她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温纸墨,温纸墨立刻指指卧室方向,两只手放在耳边,做出夸张的偷听动作。
温砚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唇角没忍住向上弯起,迈开步子走到卧室前推门进去,把门掩上。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里面的衣服被取出来摆在床上,谢不辞蹲在行李箱旁边,一本正经收拾东西。
温砚问她:“收拾东西呢?”
谢不辞面不改色嗯了一声。
温砚挑眉:“一直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没干别的事?”
谢不辞认真回答:“收拾了东西,也在想你。”
温砚稀奇:“谢不辞,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谢不辞皱了皱眉:“没有。”
她没有骗人。
没有就没有吧,温砚走过去把谢不辞拉起来,按坐到床边:“你刚刚是不是偷听去了?尾巴都藏不好,跑太慢,我都看到你了。”
谢不辞仰头看她,干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不该偷听。”
温砚伸手轻轻扯住她两颊软肉,语气含笑:“嗯,对不起,不该偷听,但下次还敢,是不是?”
谢不辞略过这个话题,她按住温砚肩膀,稍稍用力,温砚顺着她的力道半蹲下去,被谢不辞托住脸颊凑过来,在唇瓣上轻飘飘一吻。
“做错事,你罚我吧温砚,罚……接吻?”
温砚好笑:“这是奖还是罚呢?”
“你说了算,”谢不辞手指擦过温砚唇瓣,像是忍不住,又低头在温砚唇瓣上亲了一下:“是奖励还是惩罚,你说了算,你给的都喜欢。”
温砚故意逗她:“罚你一天不许亲我,这个喜欢吗?”
谢不辞:“不喜欢……不接受,不同意,换一个。”
“这可是惩罚,能让你挑三拣四吗?”
谢不辞不说话,只稍稍俯身,低头凑近,贴着她唇瓣,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温砚本来就没生气,被她亲得更没脾气,心想谢不辞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撒娇?谢不辞是在跟她撒娇吗?
温砚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歇了继续逗谢不辞的心思,主动向前亲了一下谢不辞:“罚你爱我一辈子,罚你过几年跟我结婚,罚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给你挑三拣四的机会,想选哪个惩罚?”
“挑三个,捡四个…那就是可以都接受。”谢不辞再次重新定义成语意思,认真点了下头。
“都接受,都同意。”
第95章 你是我的玩具?
临近过年,家里要忙的事不少,大扫除,贴春联,挂新年装饰,采购食材,买年货,买新衣服……出去采购的事温砚跟谢不辞主动包揽,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温砚就开车带着谢不辞去超市。
超市人很多,温砚推着购物车跟谢不辞进去,某些地方拥堵的都需要等十几秒才能通过。
谢不辞原本可以雇佣助理完成采购,不过她想着出来采购可以离开家,跟温砚单独相处,就没提找助理的事。
可进了超市才发现,超市人很多,收银台都排起了长队,跟她想的空旷超市购物截然不同,而且温砚两只手推上购物车,就没多余的手能牵她了。
还没走多远,谢不辞就停下脚步,攥住温砚衣角:“不如我们先离开,需要采购什么,我雇佣助理来,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温砚误会了她的意思:“你是有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
谢不辞臭着脸:“随便,跟你一起就好,去车上坐着也可以。这里人太多,还有你推的车子……烦。”
温砚失笑:“天天想着请助理,谢不辞,你来过超市吗?”
谢不辞摇头。
她去过稍大些的便利店,却没来过这种还需要推购物车的大型超市,第一次来超市的体验……很差。
她决定从现在起,把逛超市这一行为也列入黑名单。
温砚拉起谢不辞一只手,放在购物车推手上:“我小时候来过超市,虽然次数很少,但一直都觉得超市很好玩……你看这个折叠座位,小时候我妈带我跟温纸墨来,我们就一个坐在这座位上,一个坐在框子里,可好玩了。”
谢不辞看了下那个小折叠椅,想着小时候的温砚坐在上面会是什么样子。
温砚带着她一起推购物车,边走边说:“这儿离零食区很近,咱们先去零食区看看吧,你吃过超市卖的那种小零食吗?”
谢不辞摇头。
她不重口腹之欲,但不论是请过的保姆,还是吃过的饭店,宴席,在味道上都无可挑剔。吃惯了美食,自然对那些膨化食品没兴趣。
温砚其实也不怎么吃零食,不过温纸墨爱吃,她想着买点回去给温纸墨吃:“那咱们先去零食区转转,买点回去尝尝,然后再去买食材。”
去零食区之前路过玩具区,温砚跟谢不辞老远就听见有小孩哭闹声,推着车子路过,看见两排货架中间,有个抱着玩具躺在地上边嚎边蹬腿儿的小孩,小孩家长站在一旁双手抱臂,任其撒泼打滚也巍然不动。
温砚没做停留,扫过一眼就推着车子离开,谢不辞的目光则定格在那小孩身上,等温砚发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叫她,谢不辞才回神跟上。
温砚笑道:“你什么时候也爱看这种热闹了?”
谢不辞从小就没什么玩玩具的爱好,对玩具没兴趣,也不爱看热闹,只是今天温砚提到了她小时候来超市坐购物车,又看到小孩在玩具货架前撒泼,不由好奇:“你小时候会这样吗?”
她对温砚的任何消息都很好奇,温砚的过去,更久远的过去,她都想知道。
温砚摇头:“我可老实多了,小时候家里很穷,钱也就只够吃饭,要不是超市偶尔打折做促销,价钱比市场还便宜,我妈都不会来超市,带上我们也是怕我们在家出事……家能偶尔吃次肉都难,更别说拿闲钱来买玩具了。”
谢不辞问:“你喜欢玩具吗?”
温砚很确信,自己只要说一句喜欢,下午谢不辞就能找人采买一堆玩具拖到家里。
她没直接否认,笑眯眯转移话题:“我喜欢的是谢不辞……况且最好的玩具,我已经有了。”
她说的是谢不辞曾经送她的礼物,玩偶小猫和玩偶谢不辞。谢不辞却不知想到哪里去,扶在购物车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攥紧,耳尖都有些发红。
“玩具……今天,要玩吗?”
温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在想玩什么玩具,戳玩偶小人听语音吗。看到谢不辞红着耳尖下颌紧绷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想笑,忍住了,伸手戳在谢不辞脑袋上轻轻一推:“谢不辞,我说的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玩偶小猫和玩偶小人,你以为我在说什么?玩儿你吗?你是我的玩具?”
谢不辞脑袋转过来,唇瓣轻轻抿了一下,眸子垂下:“也,可以是。”
谢不辞?玩具?捏一捏会叫,揉一揉会出水,舔一舔会哭的玩具?这么说好像也……温砚轻咳一声。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不要乱说话,影响实在不好。”
最主要是现在说了又不能亲不能做,不还是得忍着?
谢不辞问:“所以今天玩吗?”
温砚:“晚,上。”
谢不辞终于满意,安静闭嘴。
穿过玩具区,她们很快进入零食区,谢不辞对零食没兴趣,却也配合着拿了几个。温砚又挑了一堆温纸墨爱吃的零食,大包的薯片酸奶占地方,很快堆满大半个购物车。
接下来还要采购食材,温砚只好让谢不辞也推个购物车,谢不辞连跟温砚并排走都做不到,面无表情地推车跟着温砚。
半个多小时后,温砚终于买完所需食材,让谢不辞推轻点的零食车,自己推着装食材那个,一同去收银台结账。
超市可以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她们把小推车推到车后,这两车东西往外搬也废了不少力。
小区没电梯,回到家温砚喊温纸墨下来搬东西,温纸墨得知这么多零食主要是给她买的时候,感动发誓:“姐!你太好了!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最忠实的仆人!”
温砚无动于衷:“这是你第十七次发誓要做我的仆人。”
温纸墨嘿嘿笑,吭哧吭哧一起把采购的东西都搬上去。
孙何婷跟温纸墨已经扫过房,屋子也差不多收拾干净了,现在就差把春联窗花小饰品装备上。
温砚跟谢不辞一块帮忙弄,赶在十二点前收拾完,帮着一起做午饭时,方思卉恰好打来电话。
前段时间方思卉就问过她要不要参加同学聚会,本来一班准备趁着大家都毕业,去年七月份聚会,但不少同学那时候刚进职场,或者正在工作,就没聚成,后延到了除夕中午。
温砚对平昌那地方没什么留恋,但对平昌一中和从前大部分同学印象不差。不过要她为了一场同学聚会跑回平昌,她还是没那个兴趣,就以她已经搬到渝江不在平昌拒绝了。
接通电话,对面不止是方思卉,还有几个脑袋围着手机挤着看,温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片惊呼。
谢不辞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对面当即又是一阵更大的惊呼。
温砚把手机音量调小了点,还没说话,那边已经叽叽喳喳问起来:
“刚刚是谁?谢不辞?天呐!刚刚是谢不辞对吧?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对呀对呀,谢不辞不是出国留学了吗?这都五六年了吧?你们居然还有联系!”
“好哇好哇,学神不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原来是跟另一个学神搞到一起了!呜呜还是我们学渣不配……”
还有逐渐靠近的背景音:“谁?谢不辞?不是在跟温砚打电话吗?喂喂喂怎么回事?让我也看看!”
方思卉左一个右一个把人推走,那些脑袋很快又一个个冒出来,还换了人头,一双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她们。
温砚莫名有种被当猴围观的错觉,她打散脑子里的想法,认定手机对面这一只只才是猴。
方思卉放弃挣扎,维持着被挤的姿势跟温砚说话:“我们在这儿聚会呢,说一个个跟没来的同学打电话,来不了也见见面嘛,嘿,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在一块儿呢?”
“就是就是!都过这么久了你们居然还有联系,关系真好啊!”
“谢大…谢不辞我们听说你去国外念书了,现在怎么样?”
后来有传闻说谢不辞家里公司倒闭了,一度成为班里乃至学校的话题,众说纷纭,不过现在也没人直接提这件可能会踩雷的事。
温砚代替谢不辞一块儿回答:“过年呢,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我们都毕业了,现在在一块儿,挺好的。”
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有人以为温砚在开玩笑,大大咧咧开玩笑:“那是那是,当初元旦你们都给我们发喜糖了,什么时候把酒席补上啊?”
温砚:“再等几年吧,到时候办婚礼请大家来。”
这话一出,对面再神经大条的都惊了。
“不不不不是,你,她,你们……你们是都找到对象了?还准备一起办婚礼?”
温砚坦然承认:“我跟谢不辞,我们两个已经领证了,过几年办婚礼,请大家来。”
谢不辞没走进镜头里,却清清楚楚听见温砚的话,手机对面一片倒抽气后,爆发一阵听不清晰的杂乱声音。
她唇瓣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安静地握住温砚手背。
温砚侧头看了她,没管手机,撑着沙发倾身移出视频框,在谢不辞唇瓣上亲了一下,回身时反手握住谢不辞,与她十指相扣。
隔着屏幕,尽管有人接受不了,可也就是离开不再加入聊天,温砚又跟一班同学简单聊了会儿,孙何婷跟温纸墨一块儿做好了午饭,喊她们吃饭,温砚才挂断电话。
谢不辞:“温砚,你直接说了,和他们……直接说我们领证,要结婚?”
温砚的手一直与她十指相扣着没松开过,闻声捏了捏谢不辞的手,笑眯眯道:“我们领证了是不是事实?将来要结婚是不是事实?有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羞耻事……还是说你将来想把我踹掉再找别人,所以怕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谢不辞立刻否认:“我没有。”
温砚安抚她:“那就是怕你妈知道?都不在一个地方,也不是一个阶层,碰不到的,从平昌到渝江这么点距离,我们都碰不到同学,更别说在洛海素不相识的关系了,不会有问题的。”
谢不辞摇头:“不是怕,不是你说的……是因为,开心。”听到温砚这样坦然承认她们的关系,她很开心。
很开心。
温砚起身,把谢不辞也拉起来:“这就开心?婚礼现场你得开心成什么样啊?”
“那要到时候才能知道。”谢不辞不知道,却希望能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
吃过午饭,温纸墨自告奋勇去洗碗,温砚跟谢不辞漱过口回卧室。
孙何婷现在看她俩一块进去已经麻木了,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温纸墨听见她叹气,当即又把她拉过来絮絮叨叨说一顿。
孙何婷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没好气地把厨房门关上,提上点零食去敲对面的门了。
现在是大中午,吃完饭就运动不好,温砚跟谢不辞回卧室,一个学习,一个处理工作去了,学了半小时,温砚放松眼睛时想去切个水果,出门却发现屋里就剩温纸墨一个了。
“妈去哪了?”
温纸墨指指门口,老实交代:“去对门找邻居了,对面搬来的阿姨是个医生,人很热心肠,还经常帮妈看身体情况,妈这半年经常喜欢去对面跟阿姨聊天。”
温纸墨也去过几次对门,不过对她们聊的家长里短医学知识八卦消息不感兴趣,也不常去。
温砚切了水果,给温纸墨留了点,自己把剩下的端回卧室,跟谢不辞一起吃水果的时候,还跟她讲了对门的邻居,最终以感慨结尾: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谢不辞静静听完,点了下头,没跟温砚说这好人是她找来的。
除夕下午做饭,温纸墨去处理其他食材,孙何婷跟温砚谢不辞一块儿坐在桌子边包饺子。
孙何婷让温砚跟谢不辞擀皮,她自己包,温砚擀皮很快,谢不辞的动作则有些笨拙,孙何婷看了会,没忍住开口指责温砚:“小砚,小辞不会擀你怎么不管?教教她窍门呀!”
温砚瞥了眼旁边的谢不辞。
她俩在家也不是没做过饺子吃,谢不辞一开始不会,但后来也慢慢学会了擀皮跟包馅,哪里会像现在这么笨拙?
温砚看破了,却也没说破:“我擀皮快,一个人就行了,妈你教她包馅吧。”
她教谢不辞?孙何婷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谢不辞却已经起身跟温砚换了个位置,坐到孙何婷对面,摆出认真学习的姿态。
孙何婷没说出口的拒绝只好又咽回去,指点谢不辞包馅,在她看来谢不辞学的很快,没多久就包得有模有样了。
孙何婷衷心夸她:“小辞这孩子真聪明,学得真快,比你当初还快呢!”
谢不辞:“是您教得好。”
谢不辞一看就不像是会说恭维话的人,她说话时没什么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很认真,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天然带了三分可信。
就这么几个字,夸的孙何婷脸红,连连摆手,支支吾吾推辞,又被谢不辞三言两句说得脸皮更烫。
四个人一起忙活,饭菜做起来很迅速,吃过年夜饭,收拾完残局,坐在沙发上一块儿看春晚。
这个点还不适合做什么没羞没燥的事,温砚本想回卧室学习,但考虑到这是谢不辞以伴侣身份正式回来过的第一个年,为了让她能更好地融入家庭,就配她跟家人一起,一边看春晚一边聊天。
中间她们依次去洗了澡,温砚本想跟谢不辞一块儿洗,难得被谢不辞退出去了,只好悻悻回客厅排队。
等温砚最后洗完澡,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临近十二点,温纸墨现在很精神,嘟囔着今天肯定睡不着,明天早上都别叫她,让她睡个大头觉。
她们不用出去拜年,自然也不用早起。
从孙何婷生病之后,那些亲戚就不怎么来往,只有少数几个借过她们钱,温义全还清欠款时跟她们有过联系,知道她们家惹上高利贷后,当即远离,再没联系过她们。
后来谢不辞帮她们摆平高利贷,压着温义全配合离婚,她们一家日子好转,孙何婷也从没炫耀过什么。
再后来悄无声息从平昌搬到渝江,更是跟过去的亲戚都划清关系,过年不走动也没人打电话问过。
跟着春晚一块儿倒计时完,钟声跟窗外的烟花声一并响起,外面漆黑的天空被烟花照亮,时明时暗。
孙何婷从口袋里摸索出三个红包,依次递给温纸墨,温砚,和谢不辞。
“压岁钱,新岁平安,无病无灾,万事如意。”
谢不辞迟疑着没接,孙何婷叹了口气,塞进她手里:“都是一家人了,压岁钱,总不该少了你。”
一家人。
谢不辞收下红包,迟疑着,略带生疏地开口:“谢谢……妈妈?”
孙何婷呼吸猛地一窒,对于谢不辞喊她妈心里发虚,声音都在颤:“改,改口是不是太早了点?”
温砚接话:“也不早了妈,毕竟都领证了,你不都说了是一家人吗?”
孙何婷拍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顺气:“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温砚没忍住笑出声。
过了十二点,守岁结束,孙何婷就开始催她们去睡觉,温砚跟谢不辞回了卧室,刚锁上门,就被谢不辞从身后抱住。
“温砚,”谢不辞的脸颊在温砚颈侧轻蹭,声音很轻:“我们是……家人。”
家人,往往由血缘、婚姻、法律关系做为枢纽,是相互扶持关爱,共同生活的,亲近的人。家人会支撑,陪伴,支持,帮助,关心……这个词天生就带着情感色彩,带着温暖温度。
谢不辞知道这个词的释义,越知道,越清楚,越讨厌。她的家人并非如此,越是了解,越是向往,越觉得可悲。
释义里的家人那样美好,可她的家人却完全与之相反,贬低,憎恨,辱骂,嫉妒,仇视……他们是法律,血缘关系上的家人,可彼此之间却更像仇敌。
家人不该是那样。
温砚大概能猜到谢不辞在想什么,转过身抱住谢不辞,轻拍她后背:“先天的家人无法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后天的家人,我妹妹,我妈妈,我,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你是我选择的,我是你选择的,我们是彼此选择的,新的,一定会相伴一生的家人。”
谢不辞用力抱紧温砚,埋首在她颈侧,过了很久,才低低应了一声。
她们是彼此选择的,会相伴一生的,家人。
新的家人。
第96章 送你就是重要的事。
学校规定中要求直博生在两年内完成课程学习,温砚更早一些,提前半年,在博士第二年上学期结束后,就拿下课程学分。她提前跟博导打了申请,想去国防实验室实习。
博导之前送去的学生没能坚持下来,还让她被老友打趣过几次,但温砚……温砚有多能吃苦,有多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要说温砚能不能吃下实验室的苦,她不敢确定,却觉得有很大希望。
努力又优秀的得意门生想往那条更苦更难,却前途无量的路上走,她当然不能扯后腿,说什么也要托一把。
腼着脸联系老友,再三保证这个学生真的很优秀,很能吃苦,很有天赋,*递交履历资料,等到年前半个月终于通过审核,让她明天报道,熟悉实验室,后天正式参与进科研项目。
博导跟老友打电话,试图讨价还价:“马上就过年了,就不能让我这学生在家过个年吗?过完年再去也行嘛。”
老友:“过完年可不一定能进来,你们学校跟我们没有联合培养计划,之前你那两个博五学生都是硬塞进来,走正常流程,优秀毕业生才能推到我们实验室里,更别说你这个博二都没上完的学生。”
“能让她进来,也是因为过年期间实验室缺人手,再加上她该学的都学会,跟了小三年科研项目,履历也看得过去,否则绝对不会给她开这个先例。”
“但丑话说前头,她来了也不是正式入职,规定不允许的啊!只能过来当科研助理先参与部分工作,要还是吃不了苦,或者跟不上进度,实验室会直接把人退回去,下次想来,就等博四博五再说吧。”
博导有点不服气,嘀嘀咕咕:“这么多年你见过几个这个年纪比她优秀的?等着看吧,这可是我的得意门生,这次就是给我长脸来了!”
老友说得不留情面,却也没错,她推荐温砚时心底也觉得希望不大,现下能有这么个机会,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将选择权交给温砚,温砚没有半分犹豫,坚定应下,随后给谢不辞发了她明天一早要去首都,进入实验室实习的消息。
温砚猜也猜得到谢不辞收到消息,肯定会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第一时间回来见她,但她还是告诉了谢不辞。
什么不想影响谢不辞工作……有什么工作比她跟谢不辞多相处一段时间更重要?一下午的工作跟她相比,在谢不辞眼里都没办法放到天平上称量,因为工作跟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温砚知道、了解谢不辞的想法,所以不会因为什么影响工作的苍白理由,自顾自选择隐瞒,直到谢不辞回家再突然把消息丢过去,让她不安。
为了第一时间回来,谢不辞没等司机开车来接,直接借了钟珊的车一路疾驰,赶回家时温砚正在收拾行李。
听见门响,温砚放下收拾的东西起身,刚走出卧室门,谢不辞就猛扑过来,重重撞进她怀里。
温砚早做了准备,只后退半步就站稳,回抱住谢不辞:“听我的话了吗?路上没开太快,没闯红灯吧?”
闯了一个刚变红的灯,但开的是钟珊的车,电子监控无法确认驾驶人的话,恐怕会扣钟珊的分。
把这件事暂时延后处理,谢不辞没有回答温砚的问题:“还有半个月过年,一定要去这么急吗?”
今天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尽管温砚在申请时就跟她说过,但谢不辞仍旧觉得太突然,太仓促了。
“机会难得,就是因为过年缺人手,我才有机会进去,”温砚轻拍谢不辞后背:“明天有没有重要的事?没有的话,去送我吧?”
谢不辞埋头在她颈侧,声音发闷:“送你就是重要的事。”
温砚轻叹一声,仍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跟谢不辞说话:“你不肯说,那就是回来的时候闯红灯了是不是?谢不辞,开车不注意安全,你这样下去让我怎么能放心?”
谢不辞抱着温砚腰肢的手臂慢慢圈紧:“那就留下来陪我,看着我。”
谢不辞知道温砚不会留下,温砚也知道谢不辞不是逼她留下。温砚没继续说话,谢不辞也安静下来,片刻后才低低开口:“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开车要注意安全,我会注意,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温砚。”
温砚稍稍后撤,托住谢不辞的脸,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相信你,答应我的一定会做到。”
谢不辞抱着温砚腰肢的手臂仍旧没有放开,追上想退开的温砚,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又一下,亲一下就叫一声温砚的名字,温砚也句句回应。
“温砚。”
“嗯。”
“温砚。”
“嗯。”
“……温砚,我害怕。”
温砚和她额头相抵,语气平和:“怕什么?怕我不爱你?我说的把柄,你随时可以来拿。”
“不需要,我相信你……可我不知道怎么适应见不到你的生活。”
人再忙也要吃饭上厕所,温砚之前觉得自己哪怕不能时常回复谢不辞,一天早中晚吃饭,上厕所间隙,也总能找到机会回几句。
可问过师姐后才知道,实验室内不能携带手机,都是靠固定电话、内部通信系统相互联络。能接触手机的时间只有回到宿舍的那段时间,但那么点时间休息都来不及,更别说玩手机或者聊天。
温砚:“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发消息,我晚上可以接触手机,到时候我们通视频。我每天都会给你留任务,你完成后要发给我,我会检查,知道吗?”
谢不辞沉默半晌,才闷声嗯了一句。
收拾好东西吃过饭,当天晚上她们早早上床,但都失眠了,说着话到凌晨,温砚跟谢不辞分了半片安眠药,才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谢不辞开车带温砚去了机场,飞机两个多小时航行时间,落地时还不到中午。
谢不辞提前包了车和司机,慢吞吞跟温砚吃过最后一顿午饭,才把温砚送走。
熟悉过内部环境,温砚当天就被安排接受保密教育学习,签订保密承诺书,考核通过后正式进入实验室内部。
实验室内部活动范围做了严格规定,重点保密区域有24h监控和红外线报警设施,出入需要指纹虹膜双重验证。温砚现在只是助理,甚至不算正式研究员,连初级岗都不是,能去的地方很少。
出入食堂,宿舍等生活区域,用的是一卡通,其她工作区域都是电子门禁卡。
环境人员信息三环节,信息保密是重中之重,实验室计算机,移动存储介质这类信息设备都被重点管控,重点文件只能纸质流转,每天出入实验室要过扫描机器,手机不能带入实验室。
或许是不信任她的能力,温砚被安排的都是基础工作,任务不难却很繁重,除了累,技术挑战性不大。
她没发表什么异议或者就此松懈,抓紧一切时间学习适应,交给她的工作难度终于开始递增。
工作更累,但温砚心中反倒稍稍放松,知道自己应该已经通过第一轮考验。
每天完成工作,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跟谢不辞打视频,跟谢不辞通着话,再去看谢不辞发来的那些消息,一句句回复。
她走时跟谢不辞说过,只要谢不辞想她就可以跟她发消息。于是每天回来拿到手机,都能看到几百条未读消息,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重复的“想你”“想你了”“想”“温砚”……还有一小部分是每日任务完成视频。
如一日三餐按时吃饭的视频、固定运动时间视频数据、每日体重变化,以及一部分谢不辞想跟温砚说的话。
温砚跟谢不辞通着视频,一边洗漱,一边看谢不辞发的消息视频,洗漱完回复谢不辞,聊上二十分钟盯着谢不辞去睡觉,然后把手机带到桌子上,关掉声音,打着台灯复盘今天任务,做明天准备。
日复一日的高压工作学习中,温砚对时间的流逝都有些麻木。半个月悄无声息过去,除夕这天实验室取消了晚上的工作,下午工作结束,徐副主任自掏腰包请客,包了酒店,让实验室里的成员去酒店吃年夜饭。
首都本地的研究员,能请假的都请假回去过年了,剩下的都是走不开,或者家在外地,时间不够回去过年的。
温砚跑回宿舍拿了手机,看到谢不辞留言说给她送了点东西到门岗,让她记得拿。温砚打字问谢不辞送了什么,带她的前辈姐姐在大巴上帮她占了位置,抬手招呼她,温砚走过去道谢坐下。
人坐满后大巴启动,温砚原本在低头看手机,翻谢不辞上午跟她发的消息,耳边却忽然听到关键词。
“徐副真大气,这么多人说请就请,还定的大酒店,这一顿饭,我几个月工资都不知道够不够。”
科研项目内容离开实验室就禁止讨论,但跟保密项目无关的聊聊天却没什么。
“家里背景在那呢,几代传下来,能缺钱吗?不过也是让咱们提前沾喜气吧,主任每届任期五年,连任不能超两届,年龄也不能过六十周……今年张主任就要退下去了,三个副主任里能接张主任位置的,肯定是徐副,以后该改口叫徐主任了。”
“真快,不过凭徐副能力,连任两届肯定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十年后,谁能做她接班人了……”
微信跳出消息,手机震动,温砚才慢慢回神,低头看消息。
谢不辞正在飞机上,给她拍了云层和机票,是去渝江的航班,说已经快到渝江,等回去给温砚录家人的视频,又问温砚为什么现在可以跟她聊天。
温砚盯着机票上的航班时间,心中有些遗憾,如果她再早点结束,说不定可以跟谢不辞见一面……如果聚餐的消息早点通知,如果她早点拿到手机,知道谢不辞从洛海来过首都,她就可以跟谢不辞见面,待一晚上。
她好想见到谢不辞。
可她没告诉谢不辞。
谢不辞有超能力,每当她说想见谢不辞时,谢不辞总会排除万难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句想见谢不辞发出去,谢不辞恐怕即便到了渝江机场,也要马上买回首都的票,哪怕要耗费数个小时奔波,也只能见那么一小会,谢不辞也会义无反顾来跟她见面。
因为谢不辞觉得值得,可她不想谢不辞那么累,只为了满足她的一句“想见”。
温砚假说副主任请吃饭,所以有时间看一会手机,而后转移话头,跟谢不辞谈起其他话题。
她想谢不辞。
哪怕每天晚上或长或短都会跟谢不辞通视频,但隔着冰冷屏幕,她感受不到谢不辞的温度,呼吸,气味。
她以为自己忙于工作学习,思念就不会难以控制,从早到晚,她确实可以专心致志投入工作中,可每当寻到些间隙,稀碎的碎片间隙中,脑海里却都是谢不辞。
分离的日子不过刚刚开始,她好像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想见,谢不辞。
想见谢不辞。
半个多小时后,大巴终于开到目的地。
徐副主任包了一个宴会厅,留在实验室的有小几百人,大巴都出动了七八辆,乌泱泱进酒店落座,近乎一个大型企业的年会规模。
徐副主任还请了舞蹈器乐戏曲一类的节目表演,在场初中高级岗技术人员,管理岗,核心技术人员都有,到处都是人脉,但温砚现在没主动去结交。
她连正式研究员都不算,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现在就赶着去结交人脉,未免显得太浮躁,急功近利,别人也不会看得起她。
她坐的这桌大都是初级岗的研究员,年纪和她相差不大,大部分人喝的都是茶水或饮料,少数几个喝酒,但也没搞劝酒那一套,都是自己喝自己的,吃吃菜聊聊天吐槽吐槽工作。
温砚落座时还犹豫着准备倒杯酒,身边的姐姐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按住她的杯子说没毕业的小孩不许喝酒,给她换了果汁。
温砚原本有些抵触酒桌吃饭,但在这样的气氛中,倒也慢慢放松下来,老老实实听别人说话谈论,话题给到自己了就接一下,其余时间跟谢不辞聊天。
谢不辞半小时前就到了机场,断断续续跟她发消息,说已经出了机场正在等司机,后面发了句到小区了,就没了消息。
温砚猜她是被孙何婷跟温纸墨拉着问话,发消息问了问温纸墨,温纸墨回复说她们还没包完饺子,正在一块儿包,又没了下文。
片刻后谢不辞才回她,发了张年夜饭菜肴照片给她,说要开始吃饭了,又问她吃的什么。
温砚就发了张开吃前随大流拍的照片给她看,然后催促谢不辞好好吃饭,吃完再聊。
大桌吃饭总会慢一些,但断断续续吃了一个多小时,温砚也填饱了肚子。只是大家一起来肯定得一起坐大巴回去,其他人吃完也都坐在座位上聊天看节目,温砚不好独自离开。
谢不辞发消息说吃完饭了,要去洗澡,洗完澡跟她打视频。温砚没了聊天的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这桌的聊天话题上。
聊着天,吃着水果甜点,时不时看眼节目消磨时间,温砚坐得有些闷,还想上厕所,就离席出去。
酒店装修很不错,卫生间造景都像竹林,回廊里也栽种着竹子,公共休息区的造景古香古色。
温砚上完厕所出来,没进宴会厅,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盯着她跟谢不辞的聊天框,想这都一个小时了,谢不辞怎么还没洗完澡?
指尖在屏幕上敲来敲去,又点开存在相册里的图片与视频一条条看。视频就重复播放,图片就放大看,越看越想,越想越看。
正盯着其中一张谢不辞发来的照片看得入迷,连鼻尖仿佛都能闻到熟悉的熏香,她的指尖在图片中谢不辞的眉心轻点两下,眼睛却忽然被捂住。
意识到有人站在她身后特别没分寸地捂她眼睛,还很有可能偷窥到谢不辞的照片,温砚心头火起,握住那人手腕,忽然一僵。
熟悉的,仿若幻觉的触感和香气。
她回头,看到了更像幻觉的一张脸,呆愣片刻,唇瓣微动,近乎失声:“……谢不辞?”
谢不辞一定是有超能力的。
她想谢不辞,想见谢不辞。只是在心里念念想想,没有说给谢不辞听。
可谢不辞又出现了。
一次又一次,在她每次愈演愈烈的思念中,近乎奇迹般降临。
不会缺席。
第97章 她是我的爱人。
谢不辞又没回来过年,许镜心不算太在意,但谢不辞不回来,是年年都去温砚家里过年,许镜心就没法坐视不理了。
现在的谢不辞毕竟不是从前那个没有半分能力,拥有的一切都源自她,只能依靠她的高中生。如果不到扯破脸的地步,她不能跟以前一样强行干预,威胁逼迫。
她只能敲打暗示一番,但谢不辞却说温砚成长起来也不会离开,因为谢不辞手里有能让温砚身败名裂的把柄。
她没怀疑谢不辞口中把柄的真实性。
从谢不辞回国跟温砚接触开始,许镜心虽然没时时刻刻盯着她们,但对她们之间的大致动向却还算清楚,尤其是谢不辞把温砚带到国外关起来的事,她知道谢不辞不会轻易放手,知道谢不辞不会相信温砚的承诺。
如果不是手里有了把柄,谢不辞又怎么可能放温砚回来,放温砚去成长?
把柄是谢不辞强行拿到的?逼迫温砚给的?还是温砚主动给的?许镜心原本偏向前两种答案,但经过查探后,却发现真相似乎是后一种。
毕竟如果是谢不辞强行留下温砚的把柄,温砚哪怕会因为把柄忌惮谢不辞,继续跟谢不辞在一起,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隔阂相处融洽。
可温砚主动交出把柄?怎么可能?
温砚那样的人绝不会甘做鸟雀,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而掌控不了温砚的谢不辞不能心安,她们之间的矛盾就无法调节。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观其变,一切都会朝她期盼的方向发展。
不论是温砚被折断翅膀永远关起来,被磨平心性认输庸庸碌碌,亦或温砚成功逃走,跟谢不辞彻底断绝关系,她都乐见其成。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温砚怎么会真的将把柄交出去?温砚怎么敢,怎么能将把柄交出去?是算计?孤注一掷?还是认定现在能交出去,以后也能毁掉把柄?
总不能是因为爱吧?爱?谢不辞这种立不起来的就算了,温砚明明跟她是一类人,她们这种人怎么会因为狗屁愚蠢爱情,做出这种没脑子的选择?
当初为了不沾麻烦利落跟谢不辞分手,不是冷静得很吗?现在分开几年怎么又爱上了?爱到敢把未来,把柄交给别人了?
她想拿到谢不辞口中温砚的把柄,但自己也知道谢不辞不可能同意。
她当初跟谢不辞说的是温砚成长起来一定会抛弃谢不辞,所以不能让温砚成长,如今谢不辞咬定手里有温砚的把柄,温砚不可能走得了,她就没办法再推谢不辞去斩断温砚的路。
想对温砚下手,但她的人脉势力主要在洛海,没能力把手伸到首都,更何况是伸到首都的国防重点实验室里,除非大动干戈动用层层人脉,利益置换,但那样一来消息肯定封锁不住。
她这样的身份地位,为了一个研究室连正式研究员都不算的小助理大动干戈,也太过掉价,令人诟病。
再加上谢不辞这个胳膊往外拐拎不清的蠢货,还以许家名誉形象威胁她不要乱插手,许镜心被迫按耐下想对付温砚的念头,心里却气个半死。
如果不是谢不辞的长相,她真要怀疑谢不辞不是她亲生孩子。不然她根本想不明白,她跟谢文康两个冷心冷情伪善虚伪的人,怎么能生出谢不辞这么个大情种?
*
温砚跟谢不辞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班时间回了实验室,就此跟谢不辞分开,再次陷入紧张的学习工作中。
半个多月过去,年后研究员们依次回归,温砚成功得到留在实验室的机会,等全组人员回归,温砚也被正式纳入组中,协调分配了科研项目的部分工作。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实验室待了一个多月,早就已经适应实验室的繁忙生活。
项目攻关阶段时间紧凑,休息时间很少,经常需要加班加点工作。项目准备、成果总结阶段,工作相对来说稍微宽松。
但只是稍微宽松,温砚不能松懈,她需要加倍努力,才能争取在最短时间快速进步,跟上研究进度。
这年六月,温砚被破格录取,正式入职初级岗。半年后虽然没有晋升,但已经开始接触中级岗工作内容。
实验室每周有一天假期,除了关键人物在项目攻关阶段脱不开身,其他组员审批通过就能休息。
不过温砚总是攒着假期,每半个月才休一天。一个月下来可以攒两天假,攒上两个月,就奖励自己跟谢不辞见面,一起休息几天,舒缓紧绷神经补充动力。
两月一见,一年六面,见过六面,就又到新的一年。
次年九月,踏入博四的温砚终于攒够一年初级岗履历,带着优秀成果正式晋升中级岗。
中级岗是实验室中坚力量,工作难度高低都有,任务量也不少。相对来说躺平佛系的不主动争任务,只压着期限完成分配给自己的任务,但温砚没这样。
她想进徐副主任,不,现在应该叫徐主任。在博士遍地走的实验室里,她想进徐主任的组,就必须拿出更亮眼的成绩,和与之匹配的能力。
半月一休的假期成了三周一休,甚至一月一休,温砚的假期越攒越多,只有在精神身体的临界点,才会给自己一到两天休息时间。
一年中的间隙休息时间里,就准备毕业论文,等到博四结束,她申请了提前毕业,用四天假期回洛海领毕业照,对她帮助颇多的博导认真道谢。
告别满脸欣慰自豪的博导,温砚跟谢不辞在洛海相处三天,再次回到实验室后,已经彻底告别学生身份,踏入社会工作。
毕业第二年,徐主任组里又有两个熬不住退出来的,温砚主动找到徐主任自荐,徐主任思索后给了她三个月的试用机会。
三个月后,温砚如愿以偿通过试用,正式进入徐主任的项目组,开启更加高压的工作生活。
不论是要学习工作亦或休息,只要回宿舍拿到手机,谢不辞也有时间,她就会跟谢不辞通视频电话。
即便再忙再累,每天晚上睡觉前,她也会抽出几分钟,十几分钟跟谢不辞视频。不管她忙到多晚,谢不辞也总会等她。
进入实验室度过的第一个年关谢不辞陪着温砚,往后的每一年她都没缺席过,相较于温砚,她的工作要轻松太多,休息时间也要比温砚多出很多很多。
多出的时间,空闲的时间,她一遍遍翻着温砚的照片,消息,语音,和视频。温砚很少发文字消息,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发语音,时间稍长些就会跟她视频通话。
平均两个月她才能见一次温砚,但实际上一有时间,谢不辞就会坐飞机飞往首都。她不会告诉温砚,她只是把车停在实验室不远处,静静看着。
温砚工作的第六年,谢不辞今年第十七次来到实验室,第四次能见温砚。
谢不辞也数不清这些年她来过多少次,六年下来,往返首都的机票已经堆满箱子,可她真正能见到温砚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长久的分离没能淡去思念,一粒粒聚沙成塔。沉甸甸的,无法割舍抹去的,山崩海啸般的情感在心头呼啸,化作心中梦里千回百转的一个名字。
温砚。
她想温砚。
很想,很想,很想,想时时刻刻见到她,想永永远远在一起。
温砚很累,她看得出来,感受得到。温砚经常和她通着视频,说着说着话疲惫到睡过去,谢不辞知道她有多累。
数年筹谋,她有足够把握许镜心不会继续对温砚下手,不能再阻挠她跟温砚。她想过跟温砚说让她回来,不用那么累,不用再那么拼命……
可她知道温砚不会同意。
温砚很累,但她的精神没有低迷过,温砚为自己的成就事业,自豪骄傲。
谢不辞知道那种感受,那是找到了方向,目标,从此不论前路多疲惫困难,心中也总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能够支撑她一路前行。
谢不辞知道那种感受,温砚给她的,就是那样的感受。
温砚不会放弃事业,就像她不会放弃温砚。
即便达成目标,即便不会再有人阻挠,温砚也不会放弃如今的事业,哪怕许镜心已经没办法阻碍,温砚仍旧不会放弃现在的工作。
谢不辞以为自己不能接受,她以为自己迟早会在分离的煎熬折磨中失控,再次做出会让温砚讨厌的举动。
可实际上看到温砚疲惫却明亮坚定的眸,听温砚一句句分享成就,那些扭曲阴暗的念头,就被一层层冰封镇压。
电门移开,和同事一同走出的温砚加快脚步,用力扑抱住谢不辞。
后出来的同事歪头打量谢不辞,好奇询问温砚:“副组长,这是谁啊?我好像看到过好几次她来接你,是你朋友吗?”
谢不辞:“是朋友。”
温砚:“是我爱人。”
她们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前一后说完,谢不辞怔住。
“是女朋友,也是爱人。”
温砚牵着她的手,将她们戴着戒指的手抬起显露,笑容温和,语气郑重:
“她是我的爱人。”
第98章 送你个老婆,要不要?
计算机科研人员产出高峰期是三十五岁左右,随着年龄增长,科研人员体力创新能力都会逐步下降。老一批研究员会选择往其他管理岗上走,或者带着资历去各个学校当教授,离开高耗的科研岗位。
工作第六年,温砚过了三十周岁的生日,也在这年九月份顺利晋升高级岗。
实验室高级岗位工作人员,年龄大部分在35-40岁。能在三十出头走到高级岗,已经领先同龄人很远一段距离。要不是这几年温砚一直往死里拼,一年的成果顶别人两年,也不会这么年轻就进入高级岗位。
她已经在全实验室最卷的徐主任手底下干了三年多,没落下过一个项目,手里的假都攒了几十天。
走上高级岗,温砚也就达成了当初的心愿,高级岗的工作仍旧忙碌,但温砚如今已经能很好应对。
手头的项目陆续完成,或许是操劳过度,再加上心愿达成,悬在心口的气稍稍松懈,成果总结阶段温砚病了一场。
平常身体康健很少生病的人,一生起病却来势汹汹,高烧到昏迷不醒被送进医院。
谢不辞甚至一开始不知道温砚发高烧,第二天一早没收到温砚的消息,给温砚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心里不安,联系温砚的同事去看,才知道温砚高烧烧晕过去了。
谢不辞翘了工作,买最早航班一路赶过来,尽管路上没浪费时间,但赶到医院时也已经临近中午。
同事把温砚送来时没拿手机,温砚中间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想找手机给谢不辞发早上消息,找着找着,手机没找到,人又睡过去了。
谢不辞到时,温砚的点滴已经输完,人却还睡着,谢不辞给她转了病房,把人往病房抱的时候,温砚醒了。
醒了就说什么感觉身体已经好了,不用在医院住院,可以直接回实验室,谢不辞一概不听,强硬把温砚抱进医院病房,说什么时候温砚能打过她什么时候才能走。
温砚还低烧着,身上也没力气,谢不辞稍微使点劲,她就掰不过了,无奈之下只好乖乖留在病房休息。
她其实挺困,但谢不辞在,她舍不得睡,就跟谢不辞握着手说话。
温砚一直很少生病,六年里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温砚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谢不辞都听不进去,她攥着温砚的手,实在没忍住开口:“温砚,回洛海吧。”
“你高烧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如果这次没人发现,如果发现的很晚……你会怎样?”
温砚语气无奈:“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算我晕了,再等一个小时,到点实验室见我没来,也会给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会派人来看。”
谢不辞摇头,心中仍有后怕:“如果不是发烧,是更严重的病怎么办?晚十几分钟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更别说一个小时。”
温砚不甚在意地摆手:“这你放心,我现在身体健康的很,等烧退了都能单手给你抱起来。更何况我每天都锻炼,而且每年都体检,不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的……”
啪嗒——
温砚的话忽然顿住。
谢不辞的眼泪滴落在医院白色床单上,一滴又一滴珠子似的泪水,啪嗒啪嗒落。
温砚那点困意都惊散了,撑着床铺手忙脚乱给谢不辞擦眼泪:“谢不辞,你别,别哭啊……”
“我害怕,温砚。”
“我离你太远,看不到你,只能隔着屏幕……我不知道你真实的身体情况,你又骗我,瞒我,昨天发烧也不肯告诉我。”
温砚确实隐瞒了谢不辞,她昨天下午就发烧,回去之后先喝了退烧药,才跟谢不辞通的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自带磨皮,能把她因为发烧泛红的脸色掩藏,谢不辞听出她声音不对,被温砚用感冒含糊过去了。
不是不想告诉谢不辞……好吧,就是不想告诉谢不辞。
上次她发低烧坦诚告知的后果,就是谢不辞一声不吭,千里迢迢从洛海飞到首都,凌晨三点多才到,那时候她睡着了,谢不辞就在外面硬生生等到第二天。
第二天睡醒看到谢不辞凌晨三点多发来的消息,温砚脑子都懵了,匆匆去门岗见到谢不辞的时候,她那点低烧吃了药睡过一晚,都退干净了。
从那之后再生什么小病,她都不想告诉谢不辞了。有病了吃药找医生,谢不辞来能做什么呢?除了来回奔波加深疲倦,说不定还会被她传染,除此之外对谢不辞来说还有什么好事儿?
但说肯定不能这么说,温砚轻叹一口气,贴着医用胶带的手和谢不辞十指相扣,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不是不想告诉你,我不是跟你说我感冒了吗,我一开始真以为那是感冒,没想到后面又发起烧来了,你……”
笃笃——
病房门被敲响,温砚狡辩的话顿住,稍稍抬高声音喊了声:“请进。”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实验室同事。
“副组,听说你生病了,我们来看看你。”
“今天开会徐主任还夸你来着,结果你没来,怎么突然病了呀?”
“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诶,这位是谁啊?副组你家人吗?”
温砚也算实验室里著名卷王,即便升迁很快,但也没人有什么异议,毕竟成果履历近乎震慑地在那摆着,如果不是升高级岗需要中级岗工作满年限,凭温砚的业绩,本来能提前一年晋升。
跟她相处过的人,虽然没有跟温砚特别熟的,但都觉得她人不错。听闻温砚生病,不方便来的也发了消息慰问,方便来的现在就一块儿来了。
谢不辞在听见敲门声后就把脸上的泪擦干了,温砚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即便同事们都进来,也一直没松开。
温砚一一回应过同事们的问题,最后晃了晃她们交握的手,笑着介绍:“是家人,这位是我爱人,谢不辞。”
从升入高级岗后,温砚就没再避讳过谈及伴侣话题,消息传着传着,大家都知道温砚有个同性爱人,据说长得很好看,但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她这位同性伴侣。
今天亲眼见到,才觉得传言不虚,两人这么坐一块儿,对眼睛可太友好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又夸又问,温砚回应,谢不辞刚刚脑海中的情绪荡然无存,耳尖有些泛红。
几分钟后,门口又传来两下敲门声,同事们扭头看清站在门边的人,瞬间安静,几秒静默后才有声音断断续续:
“徐主任好。”
“主任好。”
“主任也来了……”
徐持走进去:“来看看就行了,温砚生病需要清休静养,你们这群人在这里叽叽喳喳打扰人家休息?有这么多时间回实验室加班儿去,自己的任务*都完成了是吗?”
同事们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作鸟兽散,病房里只剩下谢不辞跟温砚两人。
徐持不动声色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谢不辞,目光扫过谢不辞微红眼眶,又落在她们交握的,戴着戒指的手上。
温砚是她看中的后辈,她平时对温砚不免多些关注,有关温砚有个同性恋人的事早有耳闻,只是不太在意。
虽然已经坐到主任这个位置,但徐持如今还不到四十,只比温砚大个七八岁,她自认跟温砚这年龄的小孩有点代沟,但不多。
起码她思想先进,对于同性恋没什么歧视,甚至乐见其成。
同性恋好啊,同性恋不会在实验室干着干着跑去结婚,然后说什么回归家庭,辞职去当狗屁的家庭主妇。更不会生孩子,浪费宝贵的科研时间。
鬼知道听见优秀科研人员嚷着要回归家庭的时候,她有多想把人锤爆,有那计划不早说,非要她费心费力培养完来这么一句,然后不管不顾一跑,拖累研究进度。
只要不搞什么实验室爱情影响进度,她巴不得大家都去当不生孩子不当保姆的同性恋。
“温砚,我来跟你说说组里进度,部分内容需要保密。”
谢不辞看了徐持一眼,起身往外走。
徐持走到谢不辞刚刚坐的位置,椅子跟床铺贴得太近,要坐下得跟床板硬抵着腿,这坐姿除了能离床近一些,绝对算不上舒服。
她踩着椅子腿往后推了推才坐下,把温砚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放到温砚床边:“你的手机,跟你发了消息一直没回,我让宿管去你宿舍看了看,在桌子上找见。”
温砚道了声谢:“徐主任,我只是小病,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您放下实验室的工作来看……”
徐主任抬手,制止温砚的话:“现在不忙我才有时间来,跟你说几句就走。”
对于温砚这个拎得清,努力上进能吃苦,为人处世圆滑却又不失原则的组员,徐持还是很喜欢的。
温砚的履历就摆在那,当初审批通过的章还是她盖的,否则一个博二都没读完的学生,说什么也进不来她们实验室。后来也证明她没看错温砚,温砚确实值得破格录取。
温砚聪明吗?能力强吗?当然,但并非不可替代。实验室里没蠢人,比温砚能力强,比温砚聪明的人不在少数。
相较于温砚的科研能力,在徐持眼中,她圆滑的领导办事能力更重要,虽然手段算不上很成熟,但也是个可塑之才。
实验室内勾心斗角的都被她清出去了,她耗费十几年一手打造的圣地,不允许有任何藏污纳垢。
只是这样一来实验室大家都一心扑在科研上,勾心斗角是没了,但大部分在人情世故上反而欠缺不少,实验室内的管理岗一直都存在着不少空缺。
实验室要一直维持公平公正,就容不下引领者有分毫私心。而引领,管理者也绝不能不通人情世故,只知科研。
她需要温砚这样知世故而不世故,外圆内方的人才,只是不知道温砚这样一心扑在科研上的人,到底愿不愿意到管理岗去。
徐持先说了科研项目相关的内容,以及下一个项目的方向,随后话头一转:“这些年你的努力和能力我都看在眼里,你算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在科研上能力不算顶尖,但管理协调能力不错,现在你已经到高级岗,最好最适合你的方向,是往管理岗转一转,你觉得呢?”
温砚喜欢科研吗?可能有点,但算不上多喜欢,毕竟她是真的没那么喜欢学习。
升入高级岗,往管理方向转,本来就是温砚想走的路,她跟徐持一拍即合,又聊了会儿未来发展方向。
最后结束话题,徐持心情大好,拍了拍温砚肩膀:“身体是本钱,注意锻炼,身体不好可扛不住这么多工作,给你再放一天假,休息休息回来。”
温砚道谢,起身要送她,被徐持按回病床上。
徐持刚出门,谢不辞就进去了,冷着脸刚坐下又起来,把凳子踢到一旁。
温砚刚吃过徐持画的大饼,现在神采奕奕,连生病的那股虚弱劲儿都消散了,看谢不辞把凳子踢开,心里好笑:
“凳子怎么你了?”
谢不辞站在温砚床侧,居高临下看坐在床边,心情明显不错的温砚,面无表情道:“凳子都被她坐热了。”
这是在说徐持跟她说话时间久呢,温砚屈点点谢不辞戒指上的蓝宝石:“什么醋都吃?那是我们实验室主任,跟我说工作上的正事呢。”
谢不辞:“她赶别人走时口口声声说你要静养,却又跟你说那么久工作上的事,你看着还很开心。”比跟她说话时还开心。
继续解释又要陷入无尽掰扯,温砚反其道而行:“现在是我们的相处时间,你怎么一直提别人?你就对她这么感兴趣,这么想了解她?”
谢不辞:“……温砚,你总用这招。”
这招虽烂,但百试百灵,温砚再接再厉,笑眯眯道:“这是我们的相处时间,我不想一直听你嘴里提别人,不想你脑袋里想着别人,只看我,只听我的话,只想着我,不行吗?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我能做到,你可以吗?”
谢不辞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她脸颊微烫,稍稍侧过脸移开目光:“你已经晋升高级岗了,还要在实验室待多久?”
温砚也摸不准:“徐主任建议我转管理岗,大概一两年,到时候会比现在轻松很多……谢不辞,你还有一个月生日。”
她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但谢不辞正在因为温砚说的前半句生气,也顾不上说什么,语气有些冷:“所以你准备在我生日的时候辞职?当做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我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温砚也不生气,拉起谢不辞的手,在她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上轻轻一吻:“我已经攒了三十七天的假,等你生日,我们结婚吧。”
“把没办的那场婚礼补上,把亲朋好友都请来,让所有人见证,向所有人公布,我们是伴侣,爱人,妻妻。”
“谢不辞,生日礼物送你个老婆,要不要?”
谢不辞倏然僵住,连呼吸都停滞几瞬,半晌后才开口:“……这是补偿?是交换?是你不想辞职,不想和我回洛海的条件?”
“这是我爱你。”
“温砚爱谢不辞,所以,温砚想跟谢不辞结婚,想让所有人知道……谢不辞同意吗?”
谢不辞唇瓣动了动,近乎失声。
温砚放开她的手,却又抱上谢不辞腰肢,耳朵贴在谢不辞心口,听着砰砰震跳的心脏,唇瓣弯起,自顾自开口:“嗯,我听见了,谢不辞说她很喜欢这份礼物,很喜欢这个老婆。”
“谢不辞还说……结婚,她同意。”
第99章 这条路,我走了十二年。
“徐持过来我去招待理所应当,这次来的只是个普通员工,没必要这么重视吧。”
来的是谁许镜心早就知道,为什么让她去她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想去这场鸿门宴,想办法推诿。
电话对面传来声音:“来人徐持是当关门弟子培养的,几年后说不准接徐持的班,你去招待也不为过。”
她从首都调任过来,跟徐家也算熟悉,旧友开口要解决恩怨,无伤大雅的一顿饭而已,她当然得卖这个人情。
当初虽然跟许镜心合作割了几个毒瘤,但许镜心后来的手段也让她知道此人绝非善类,如果不是牵扯太深,许镜心又太谨慎,她绝不会像现在只是逐渐疏远。
许镜心强忍憋屈,提出解决方案:“我下午有事脱不开身,何况我这年纪去了也跟小辈谈不上话,不如让我女儿去,年龄相近还能有些话……”
对面打断许镜心,语气稍重,不再跟她打太极:“当初不该插手的你也插了手,现在就别找什么理由推脱,晚上六点过去,别毁了合作。”
电话被挂断,许镜心的手指紧攥手机,脸上的表情逐渐绷直,胸膛起伏,用力把手机摔进沙发上。
温、砚!
下午六点,酒店包厢内,十二人圆桌坐满。温砚带了两个助手,剩下的都是洛大计算机学院来人,再加一个许镜心。
合作事宜已经谈妥敲定,现在是礼节性招待,曾经的副院,现在的院长夸了几句温砚年少有为,许镜心坐在院长旁边,听着双方你来我往的对话,从上桌到现在一言不发。
她想低调避开,找时机说有事溜走,但温砚却没放过她,谈了没几句就把话题转向许镜心,举起杯子朝她敬酒。
温砚之后,她身边那两位研究员也随波逐流敬了许镜心两杯。
温砚来时就说了研究员不喜欢喝酒,所以她跟她带来的两位助手杯子里都是茶,其他人杯子里可都是实打实的白酒。
许镜心倒不是喝不了酒,她酒量不错,可因为温砚被迫喝下的酒,酒液都像掺了玻璃渣,顺着喉咙一路下滑,割得她面色冷凝。
她有多久没被人劝过酒了?温砚还真是好,手,段。
温砚逼着许镜心喝了几杯就停手,权当还了当初自己被逼的债,随后不再理会许镜心。
院长倒是看出什么,却也装作不知,酒桌上仍旧其乐融融,许镜心原本打算中途找借口离开,但她已经被温砚劝过酒,再中道离开,别人该说她服软畏惧。
近来连番失利,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温砚。如果不是温砚,谢不辞会乖乖听从她的安排,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甚至把她当做对手,一步步与她争权夺利。
饶是许镜心一向沉稳,面对温砚这个始作俑者,也实在难以保持冷静,在院长谈及徐持时,盯着温砚不冷不热接了一句。
“还好实验室是徐主任管理,若是让一些心胸狭隘,得志猖狂的狼崽子做了主任,恐怕实验室也不会有如今的风评与地位。”
“是啊,”温砚像是完全听不出她话中机锋,轻叹一声:“心胸狭隘得志猖狂的人绝对不能做管理人员,许总公司要是在谢不辞带领下,定会更胜以往。”
院长仍旧装糊涂,笑呵呵打圆场,温砚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忽然开口:“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通知许总。”
在许镜心下意识微皱的眉头中,温砚弯起唇角,语气愉悦:“明天就是我跟谢不辞的婚礼,在首都,许总可不要忘了来见证。”
许镜心手中的筷子猛然拍在桌面,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忘了通知?”
“你跟我女儿结婚,忘了通知我?你的忘性还真是大啊。”
“现在不是亲自来说了吗,”温砚端起茶杯,遥遥一敬,嘴里的话却不客气:“许总忘性不大,火气倒是不小,不如再喝两杯消消火?”
许镜心现在拿捏不了她,却不代表怕她,倏然起身,椅子在身后擦出刺耳响声,声音与神色俱冷得吓人:“家中有事,恕不奉陪。”
*
温砚跟谢不辞要结婚了。
随礼统一99,想去的填表格信息,温砚跟谢不辞安排路程接送,还包了五星酒店作为来宾入住场地,消息一出,经常潜水的同学都被炸了出来。
跟温砚谢不辞有矛盾的自然不敢腼着脸去,怕被冷嘲热讽揪起来报复,但其他能去的却都报上了名。
随礼九十九,不需要路费,住的还是五星酒店,吃婚礼席,能见到同学,还是去首都……哪怕那两天原本没时间,面对这样的待遇福利,也要想办法把时间空出来。
除了温纸墨孙何婷许镜心,以及她们共同熟悉的高中同学,老师。温砚这边还请了实验室的同事,由于婚礼场地在首都,徐持也赏脸来了。
谢不辞的邀请只发给钟珊和几个关系还行的朋友,几个相处不错的合作伙伴,其中还有部分人腾不出时间参加,只转了份子钱过来。
钟棠听说表姐要参加两个女人的婚礼,当即软磨硬泡让钟珊把她带来,不止她要来,还死皮赖脸带了那个叫许冰的老师过来。
方思卉也来了,她在群里填了表,车直接到她家门口接上她去的机场,还有专人领她一路登机,从首都机场出来,又被车一路接到大酒店,她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么高档的服务,光看酒店装修就看得头晕目眩。
当天晚上一刷朋友圈,果不其然,一水儿的九宫格,晒机票晒风景晒酒店晒餐厅……方思卉一路上同样拍了不少照片,没忍住也发了个九宫格感慨。
第二天去婚礼宴会厅签到落座,一桌子同学聊得热火朝天,话题都紧紧围绕着今天的两个主角。
别管心里怎么看温砚跟谢不辞两个女人结婚这事,占了这么大便宜,又被这一路花销,气派酒店场地震慑住,现在没人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光给咱们这些同学报销路费安排酒店,都得花上几十万吧?我随的礼都不够机票零头,不是说谢不辞家里破产了吗?她怎么还这么有钱?”
“这场婚礼最少也得花个几百万吧?百万?千万?破产了怎么可能办得起,难道破产是谣言?”
“当初都上新闻了,怎么可能是假的?不过就算公司破产,她家估计也有些其他财产,大豪门就算落魄,几百万拿出来也跟玩一样,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人脉……”
“会不会是温砚?听说温砚现在在一个特别牛的国防实验室里面,你看到那桌没有?都是实验室里面的大佬,那一桌最低学历都是博士!”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国防科技,但只要上网一搜,就能明白那个实验室的含金量,国防科技,研究的东西还跟军事沾边,他们看不太懂,但也知道那实验室很厉害,随便拉个实习助理出来都不简单,更别说那群人还叫温砚副组长。
一听就很厉害啊!
有人感慨:“努力学习能改变命运,这话真的不假啊,谁能想到温砚几年前还是个家里负债,拿着贫困补助的穷学生呢?”
主持人在乐队演奏声中开场,随后是器乐舞蹈的开场表演,方思卉看得目不转睛,开场表演结束,复古的宴会厅大门被推开,穿着婚纱的温砚谢不辞一同入场。
婚礼上没有伴郎,伴娘也是职业伴娘,完全按照婚礼流程配合,交换戒指,宣誓,还有……亲吻。
许镜心坐在台下,眼睁睁看着她们交换戒指,宣誓,亲吻,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碍于诸多原因只能强忍,脸上还得挂着笑。
台下气氛在她们相互亲吻时达到顶峰,掌声与欢呼声热烈不绝。新娘与新娘的环节结束,到了抛捧花环节,温砚跟谢不辞一块握着捧花花柄,向后一抛。
钟棠聚精会神一个飞跳,顺利把捧花抢到手里,随即满脸兴奋飞奔到想跑的许冰面前,单膝下跪举着捧花递向许冰:“我查过,捧花是幸福的传递,我抢来送你!”
许冰被钟棠骗过来才知道这是婚礼现场,她垂眸看着钟棠手里的捧花,迎着周围人的目光,起身离席。
钟棠一怔,脸上的兴奋消失,捏着那簇捧花浑浑噩噩站起来,深呼吸几秒,又迈步追出去。
她俩人是走了,留单手捂脸的钟珊坐在原位,替钟棠尴尬。好在场地很大,注意这里动静的人不多,仪式环节结束到敬酒环节,温砚跟谢不辞去后台换了衣服出来敬酒。
侍应生托着酒瓶紧跟在她们身后,酒瓶里装的是白水,温砚跟谢不辞到长辈桌,孙何婷跟许镜心分坐两边,全程都没说过一句话。
谢不辞不止把婚礼定在了首都,她甚至准备卖公司股票,拿钱到首都开公司……如果不是因为温砚,谢不辞怎么能干出这种昏了脑子的事?
如果不是谢不辞拿收购权交易,她绝对不会松口来参加这场婚礼。
谢不辞没救了,这女儿就当扔了,到手的权柄总不能再丢。
没人看着,许镜心再不遮掩情绪,等温砚敬到自己,手里的杯子没动,冷笑:“小温叫什么许总?你现在跟我女儿结了婚,难道不该改口叫我妈?”
谢不辞想说话,被温砚按住,她笑眯眯道:“我倒是不在意叫您什么,叫您许总也是为了您身体着想。您毕竟年纪大了,我一声妈叫出来,怕给您气出高血压。”
许镜心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压在桌面:“我们家规矩传统,新妇进门要跪着敬茶。”
她们之间不分嫁娶,但谢不辞面不改色开口:“是我嫁她。”
“谢不辞!”
眼看旁边桌有人听到动静往这里看,许镜心唇角扯出微笑弧度,势必要让她心中不快:“温砚,说到底,你能取得如今的成就,还得感谢我不是吗?”
温砚并不接许镜心的话,笑容完美无缺,稍稍俯身凑近许镜心,放轻声音:“您最应该感谢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出现,您的生活该少多少波折?添多少无趣?怎么能品味到失败这一人生必经滋味呢?”
谢不辞稍稍皱眉,拉着温砚胳膊让她起来:“离得太近了。”
温砚被她逗笑,挽住谢不辞胳膊,和她一同绕过许镜心。
走到大厅末尾,敬酒结束,温砚忽然回头,隔着数桌坐席,宾客人海,望向最前方那一桌。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许镜心的脸。
谢不辞注意到她在走神,眸子盯住温砚:“怎么了?”
温砚回神,攥紧谢不辞与她交握的手,沉默几息释然一笑:“这条路,我走了十二年。”
十二年相识,十年离合聚散,她为前方的陡峭高峰彷徨畏惧,如今再没什么能够阻挡,曾经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山,也终于被一步,一步翻越。
“还好我们没有走散。”
她们不会走散。
她们再也不会分开。
第100章 十百千万遍。
婚礼结束,温砚跟谢不辞都累得够呛,晚上吃过饭洗完澡躺在床上,谁都不想动。
婚礼上温砚穿的平底鞋,谢不辞穿了高跟鞋才差不多赶上温砚身高。虽然高跟鞋没磨脚,但平常不穿,猛地穿着站一天,回来时站都站不稳,现在躺在床上更是不想动。
人不想动,手倒是没停,摸索着握住温砚手臂,抱进自己怀里:“温砚,现在是洞房花烛夜。”
她累得动不了,但躺着也不用费什么力。
温砚手臂被她抱进怀里,动都没动一下,有气无力:“谁结完婚还有力气洞房……机器人吧?”
谢不辞问:“不做吗?”
温砚被她抱着的手动了动:“喏,我手就在这儿,可以自助,自己塞。”
谢不辞半撑起身体,温砚眉头轻挑,以为谢不辞还真有力气能自己动,结果谢不辞起来没几秒,又倒回床上了。
“攒住,明天做。”
温砚哼笑一声,看倒回去的谢不辞扒着自己半翻个身,让她面朝谢不辞侧躺,而后钻进她怀里,轻声呢喃。
“不做也可以,但要接吻……不接吻也可以,必须,拥抱。”
看着怀里的谢不辞,温砚感觉自己好像又有点力气了,她手臂收拢抱住谢不辞,在谢不辞眉心轻轻亲了一下,唇瓣擦过谢不辞鼻梁,落在柔软唇瓣。
“可以拥抱,也可以接吻。”
做的话,还是留到明天吧。
浅浅亲了一会儿,温砚额头抵着谢不辞额头:“你手里股票真要卖给你妈?”
“只是一部分,”当初只说可以优先卖给许镜心,却没说是全部,谢不辞继续开口:“还有一部分会转赠给钟珊,我们会清净很多。”
有钟珊分庭抗礼,许镜心闲不下来,就没工夫来给她们找事。
温砚有自知之明,许镜心现在动不了她,但也没到被她随意拿捏的地步。要不是借了徐持的势,那场宴会许镜心根本不会到场。
即便许镜心去了宴会,温砚也只能灌她几杯酒,说些话跟她互刺,除了真的生气,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损失。为了推掉她的鸿门宴,大费周章动用人脉才是气性上头。
等她数年后真要是接了徐持的班,许镜心才会真正忌惮。
不过想要的都得到了,该出的气也都出了,还拐走一个大宝贝,念在许镜心好歹把谢不辞生出来养大……许镜心怎么样的养谢不辞?要不是她谢不辞人都活不过十八,该死啊真该死啊!这笔账狠狠记上!
在心底骂完许镜心,温砚重新回到现实,心中仍旧顾虑重重,怕谢不辞将来后悔:“真不留在洛海了?你公司有多少人愿意离开洛海,跟你跑到首都重头再来?就算一切顺利,短时间也很难达到你在洛海的高度,不会后悔?”
谢不辞:“不会后悔,即便后悔,也是因为没能早点到首都。”
温砚在首都的那些日子,离开洛海去首都的念头在她心里转了千遍万遍,只是碍于温砚那时还只是中级岗员工,她要留在洛海牵制许镜心的动作,才没能把想法付诸实现。
温砚:“抛下洛海,离开你从小生活的地方?舍得吗?”
谢不辞反问:“离开平昌你会舍不得吗?你想放弃现在的一切,回到平昌吗?”
当然不会,平昌那地方没给过她什么好回忆,除了在平昌一中遇见谢不辞值得留念,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但谢不辞现在就在她身边,她面前,也没必要揪着过去。洛海对谢不辞来说,不也是如此吗?
谢不辞生在洛海,也算长在洛海,但从没得到过什么值得眷恋的美好回忆,就连所谓的事业,也并非谢不辞喜欢想做……谢不辞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当什么大老板,是当钢琴演奏家,是弹钢琴啊。
世俗眼中,一个人成功与否,都是从社会价值,创造财富上判断,从来与个人意愿理想无关。世俗如此评判,她难道也要用世俗的目光,去审视她的爱人吗?
谢不辞想要的,喜欢的,想过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高于一切,高于任何评判标准。
想到这里,温砚忽然释然:“好,那就来首都,等过两年我稳定到管理岗就能清闲一些,到时候我们还住在一起。”
谢不辞在离实验室最近的地方买的婚房,期待什么不言而喻。不止谢不辞期待,她同样也很期待。
谢不辞埋头在温砚颈间,听温砚松了口,她却再次开口询问:“如果我比不上现在,没有现在成功,怎么办?”
“成不成功,得看你开不开心,”温砚下巴压在谢不辞发顶,轻轻吹了下她的头发:“你开心,就是成功。在开心这件事上,你必须成功。”
谢不辞安静下来,沉默片刻,又轻声问:“如果我赚不到钱怎么办?”
“赚不到钱又怎样?你养我前半辈子,我养你后半辈子。到时你弹钢琴当演奏家,做你想做的,不想出去就在家待着,我来赚钱养家,赚钱养你。”
谢不辞:“如果我创业失败,欠债……”
温砚屈起手指,在谢不辞眉心轻轻一弹:“那你就不能在家躺着了,乖乖出去打工吧,得跟我一起还债。”
谢不辞指出问题:“是我欠债。”
“你的就是我的,你的债当然也是我的债。”
温砚伸手揉了把谢不辞脑袋,脸上带笑,语气却有些无奈:“谢不辞,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我们结婚了,领证了,所有人都见证了,我爱你,只喜欢你,只爱你,很爱很爱你,不管未来怎样,我们都不会分开,知道了吗?”
谢不辞点了下头。
温砚掐住谢不辞脸颊上的肉,轻哼:“光记住可不行,以后每日任务加一条,每天起床和睡觉前,都得先把‘温砚爱我’这四个字念上二十遍!”
谢不辞呼吸轻了些,安静几秒,嗯了一声。
温砚松开手:“来,现在就念,我给你数着呢。”
谢不辞乖乖跟着温砚的报数念了二十遍,心头关于未来一层浅浅的阴霾,在一声声“温砚爱我”中,彻底消散。
任务完成,她再次被温砚抱进怀中,眼睛闭上睡觉,却仍旧有声音在心中不断回响。
温砚爱我。
她慢慢嚼着这四字,十百千万遍。
*
踏踏实实睡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启程,开启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时光。
当初在国外跟谢不辞领证时,温砚曾给谢不辞画饼,说等到有时间,就去所有能领结婚证的地方集邮结婚证。
这话温砚没忘,谢不辞记得更清,主动提出蜜月去国外。三十天时间是度蜜月时间,全用来集邮结婚证是本末倒置,她们在结婚前就商量过,最终敲定蜜月去法国。
谢不辞送她的第一个礼物,那根钢笔上刻的就是法语,后来谢不辞给她弹的那首名为《永恒》的钢琴曲,作曲家也是法国人。
法国同性婚姻也合法,谢不辞说她们跟法国有缘,应该去法国,温砚当然不会反对。
在法国结婚需要准备的资料十分繁琐,温砚光是看看就感觉眼晕,好在这些都被谢不辞找人包揽,飞机起航,温砚暂时睡不着,兴冲冲拉着谢不辞说话:
“不是所有人都会英语,那你教我点简单的,法语的日常用语,不然我到法国什么都不会说,只能当哑巴了。”
谢不辞轻轻颔首:“你想知道哪些?我教你。”
温砚想了想,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入手:“‘你好’怎么说?”
谢不辞面不改色:“Aurevoir.”(再见)
“‘我很好,谢谢’用法语怎么说?”
谢不辞:“Nemeparlezpas.”(别跟我说话)
温砚跟着复述几遍,疑惑发问:“不用断句吗?”
谢不辞一本正经:“长句结构,连词使用,连音,联诵,弱读音节和重音位置……才让你觉得没有断句,跟着我念就好。”
温砚点了下头:“那‘再见’怎么说?”
谢不辞沉默两秒,做了个挥手的动作:“挥手就可以。”
温砚眸子微微眯起,扯开话题跟谢不辞聊她们要去的地方:“人家度蜜月都是去热闹的地方,什么名胜古迹,著名景点,你怎么选个小镇?”
谢不辞挑的不是首都城市,温砚在网上搜过,那是个东南部的小镇,有彩色的欧式房屋,漂亮的湖泊与山脉。名不见传,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人不多,安静祥和,就是在温砚看来有点老年人退休养老圣地的感觉。
谢不辞语气认真:“这里很好。”
温砚不会说法语,没办法跟别人交流,想说什么要什么,只能靠她。她跟温砚度蜜月,温砚的眼睛应该看她,耳朵应该听她,嘴巴应该只跟她说话……还有亲她。
温砚又跟谢不辞胡乱扯了几个话题,聊到无聊,开始玩快问快答游戏,问的都是谢不辞和她自己喜欢的颜色,食物,衣服款式,爱好,生日,纪念日……
问过十几轮,温砚冷不丁发问:“‘谢谢’用法语怎么说?”
谢不辞没多想,下意识回答:“Merci.”
快速出口的一瞬,谢不辞才意识到不对,强压着下意识的反应,控制自己压下眸子,没去看温砚表情。
“心虚了?”温砚按住她脸颊两侧,把人脑袋托起来,咬牙切齿:“谢谢是Merci?这么念啊?那你再说一遍,‘我很好,谢谢’,这句话,怎、么、说!”
谢不辞喉咙轻滚一下,没有说话。
“别装聋作哑!刚刚不是很会说吗?瞎教我说的那几句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实交代!”
谢不辞视线移开,声音弱了些:“我……忘了。”
温砚用力挤了下谢不辞的脸:“忘了?你脑袋里被什么塞满了?”
谢不辞:“温砚爱我。”
温砚轻哼:“现在知道服软求饶了?骗我的时候不想想被拆穿怎么办?”
谢不辞按住温砚双手,凑过去在温砚唇瓣上轻吻一下:“脑袋里是…温砚爱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 101 章【VIP】
第101章 深度连接,才能快点充满
谢不辞选手违规出牌,温砚裁判拼尽全力无法破解,遂无奈放弃追责。
谢不辞拒不交代,温砚只好模仿谢不辞说的那串法语,试着用输入法转换了一下。或许是她说的不够标准,输入法识别失败,温砚没能找出那句话的意思。
追责暂时放弃,法语还是得学几句。但谢不辞前科累累,在温砚这里的教学可信度直线下降,她放弃跟谢不辞学的想法,转而去手机上搜索,找了些发音规则跟技巧,轻声跟读。
谢不辞唇瓣轻抿,手指勾住温砚袖口:“温砚,想学什么,我可以教你,比她教得好。”
不要去看别人,不要别人教。
“你教我?”温砚哼笑一声:“谢不辞,说这话你心不心虚?我敢让你教吗?你刚刚教的那是什么玩意儿?现在都不敢跟我说实话,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谢不辞说不出反驳的话,却仍旧没有放弃,只是声音不自觉弱了些:“……这次是真的,认真教。”
温砚挑眉:“承认了是吧?承认你刚刚没好好教我是吧?”
谢不辞选择性忽视,直接进入教学阶段,指尖虚虚悬在温砚的手机屏幕上:“你刚刚念的这几个清辅音不要送气,浊辅音要保持声带振动……”
说完又出声示例,念清辅音时捉着温砚的手放在自己唇瓣上,让她感受气息。念到浊辅音时,又把温砚的指尖按在自己喉咙上,让她感受喉咙声带的震颤。
温砚摸完唇瓣又摸谢不辞的脖子,唇瓣在她指下若有若无擦蹭,声带在她指尖,隔着一层皮肉轻颤。
她疑心谢不辞是故意的,又觉得谢不辞所作所为听起来看起来,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努力保持专注,温砚认真跟着谢不辞念读音,谢不辞念一声,她念一声。明明她们念得相差不大,但温砚就是觉得谢不辞念起来更好听。
温砚眯起眸子,拍了下谢不辞胳膊:*“谢不辞,念就好好念,声音别夹。”
“什么是夹?”谢不辞神情无辜:“两种语言在语音系统、音系结构、发音习惯上差异很大,听感上当然会有所不同。”
温砚狐疑:“是这样吗?听感差距有这么大?我念的怎么就没这么大差距?”
谢不辞一句话就堵得温砚哑口无言:“因为不够标准。”
单单跟谢不辞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不辞就会把她带沟里,所以温砚选了网上视频,一边看课件听视频,一边让谢不辞查漏补缺,尽最大可能防止谢不辞再给她一顿乱教。
学过音标,温砚学了几个常用词,随后快进到日常使用的问候短句,很快发现谢不辞给她埋的第一个坑,险些气笑。
“……谢不辞!你不是说‘Aurevoir’是你好的意思吗?你把‘再见’当‘你好’教给我?”
她要是把再见当你好,见到人就打招呼说‘Aurevoir’,她以为自己在说‘你好’,结果听在别人耳朵里是再见……上来就是结束用语,任谁都会以为她不耐烦交谈,再加上谢不辞后来教她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的法语一说出来,谁还会跟她说话聊天啊!
这就是谢不辞想要的吧?让她语言不通,没人跟她聊天,她就只能跟谢不辞说话,不会去接触别人?
谢不辞!简直用心险恶!
被戳破的谢不辞镇定自若:“已经翻篇了,你说过,翻篇就不能再继续计较。”
“翻篇?不能计较?”
温砚胳膊抬起,一把搂住谢不辞后颈,压得谢不辞身子猛然往她的方向一弯。
“你扯谎乱教这件事,我什么时候说过翻篇?刚刚我的嘴巴里有说过‘翻篇’这两个字吗?”
她只是没继续追究,可没说过算了,没说过翻篇。
谢不辞稍稍顿了一下,随即不做抵抗,极度配合,顺从倒向温砚,脑袋埋进温砚肩颈,隐隐有些期待:
“那怎么办?你要罚我吗?”
“罚,当然要罚,”温砚轻哼一声:“罚你当我的嘴巴,随时给我翻译,再被我发现你乱改意思瞎教我,被发现一次,蜜月就早结束一天!”
她刚刚学了几句日常用语,跟读总是有些别扭,谢不辞念起法语来很好听,可到她嘴里,怎么听都差点意思。
谢不辞脑袋抬起来:“翻译,需要充能。”
温砚眯了眯眼,明知故问:“启动?你是小机器人吗?翻译还要充能?怎么充?”
谢不辞指指自己的嘴巴。
温砚拔下手机上的充电线,作势要往谢不辞嘴巴里塞:“喏,充吧,想充多久就充多久。”
谢不辞按下充电线,目光定定望着温砚:“接吻,充电。”
温砚摇头:“你是小机器人,我可不是,我是人类,没办法给你充电。”
想到这,温砚又忍不住噗嗤一声。谢不辞要是小机器人,那她跟谢不辞算什么?人机恋爱?
“能充,”谢不辞语气坚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其实你也是机器人,我们都是机器人……不信你亲我,我能充上电,就证明你也是机器人。”
“好聪明的小机器人,”温砚也没中断这略显幼稚的话题,笑眯眯亲了一下谢不辞唇瓣:“充上电了吗?小机器人?”
“1%,还差99%,要继续充。”
温砚:“充这么慢啊?”
“因为没有深度连接,”谢不辞探出一点舌尖给她看:“充电口在这里,要深度连接,才可以快点充满。”
*
国内没有到小镇的直飞航班,她们中途在首都转机,路上谢不辞睡了很久,抵达小镇时正值正午。
谢不辞在当地找了华人助理,将行李交给对方,先带着温砚去餐厅吃了午饭。
吃过午餐已经是将近两小时后,从餐厅走出,浓郁的咖啡香气,餐厅的烤肉香,面包房新鲜出炉的烤面包香气萦绕鼻尖。穿行走过服装店与趣味商店,走出拱廊,视线逐渐开阔,不远处的公园映入眼帘。
道路两侧栽种着银杏树,金黄的银杏叶飘落满地,铺出一条金灿灿的道路。
抬头远眺,能看到坐落在城市高地的城堡尖尖,钟楼尖塔直冲向上,刺向蔚蓝澄净、浮着海浪般白云的蓝天。
铜绿色雕花铁栏内,是山脉融雪与泉水汇聚出的湖泊,肥肥胖胖的海鸥在水面漂浮,透过清澈见底的湖水,海鸥蹼足在水下欢快的划动一览无余。
沿湖两岸而建的中世纪房屋色彩浓烈,楼顶覆着红色瓦片,砖砌的阳台上栽种鲜花。
阳光伴着草木鲜花的香气,混着湖泊湿润水汽,交杂出令人心旷神怡,清新纯净的自然气息。
顺着湖泊边的栏杆,温砚跟谢不辞手牵手,漫步在小镇石板路上,拐入一条青石小路阶梯,石墙上爬着温砚不认识的绿色植物,深入小巷,她们停在一幢浅黄色的小洋楼前。
这就是她们未来一个月的住所,助理已经帮她们把行李放进客厅,谢不辞带着温砚在屋子四处逛了逛。
屋内装潢复古,角花,护墙板,石膏线条,拱门的装饰元素随处可见,家具多为低饱和度的实木材质,壁炉的木制边框上雕刻着复杂图案。
沙发桌椅橱柜也雕刻着漂亮花纹,头顶一座水晶吊灯,橱柜内摆放着特色的复古摆件,墙壁上挂着油画,暖白色的复古窗帘随着窗外的风轻轻飘动,一眼看去温馨柔和。
谢不辞跟温砚一同提着行李箱进了卧室,透过卧室内的窗户,能看到不远处的湖泊在阳光下反射着粼粼水光。
谢不辞:“附近有餐厅,不想做饭或者想出去吃的时候,我们就出去吃饭。每周二、五、日在老城街道有集市,除了出售蔬菜水果肉类食材,还有手工艺品,服装,行为艺术,表演。”
“早晨如果想跑步锻炼,可以去公园。白天可以去集市逛,晚上可以去散步,街灯会很漂亮……如果哪里也不想去,我们可以在家,围着壁炉,一起看书。”
平淡,温馨,却又浪漫宁静,听起来就像童话故事续写的结尾幸福生活。
温砚:“蜜月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不会遗憾吗?不会觉得没留下什么印象深刻的回忆?”
“不会记不住……每一天,都能记住。”谢不辞安静两秒,轻声问:“你会遗憾吗?你会觉得平淡吗?”
怎么会?
温砚心底下意识浮现的就是这三个字,随即无言的愉悦缓缓升起。
“不会,不会遗憾,这样的生活你喜欢,我也很喜欢……我们是一样的。”
从跟谢不辞真正解开心结后,她就再也没想过谢不辞会离开她,这种可能甚至都不会浮现在脑海中。
她觉得谢不辞是从纸醉金迷鼎沸奢靡的洛海里,从繁华盛景中长出的花,这样的花搓一搓蕊,飘出的都是金粉。
那是她曾经向往渴求的,她没办法不被吸引,她理所当然会沉沦。她要走一段光辉灿烂的路,走过之后,内心深处却仍旧期盼着在渝江那样宁静安详的城市,慢悠悠度过最后的宁静岁月。
她曾以为长在洛海的花,不会纡尊贫瘠土壤。她以为谢不辞生来就浓墨重彩的人生,不会甘于平淡。
但谢不辞期待,渴求,想要的,只是寻常小路上和她牵手,回到家中互相依偎,谢不辞想要的,同样是喧嚣浮尘下的寻常烟火。
她们不会出现分歧,她们共同享受,期盼,想要的,是同一种未来。
她们殊途同归。
“我们是一样的。”
温砚将谢不辞没教,但她在飞机上趁谢不辞睡着,偷偷学了很久的话,念给谢不辞听:“Tueslapersonnelaplusimportantedemavie.”(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Jesuislàpourtoi.”(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Because,”
“Jetaime.”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The end
第102章 原来是进水了。
小镇是个平和安静的地方,温砚跟谢不辞每天过的生活也十分平淡,仿佛提前步入退休生活。
嗯……一开始确实很老年退休生活,由于生活太温馨纯爱,温砚心如止水,跟谢不辞的夜间活动都少了。
过来度蜜月的第七天,家里多了一架钢琴,温砚以为谢不辞就是手痒想弹琴了,也没多想,直到下午谢不辞给了她清单让她去买东西,回来时,化妆盘头戴着亮晶晶的发饰,一身浅紫色礼服的谢不辞,就坐在钢琴旁边。
除了婚礼那次,谢不辞很少打扮得这么隆重,温砚忍不住盯着她看,被迷得晕头转向,把手里一大堆东西放下,到谢不辞面前:“你……”
话没说完,就被谢不辞按住肩膀,抵在她肩膀的手稍稍用力,却又没推开。
谢不辞垂下睫毛,轻轻咬了下唇瓣,像是有些难堪:“我很快要上台,现在需要开手,不能…不要做。”
温砚瞬间get,捉住谢不辞手腕,按着谢不辞肩膀让她重新坐回钢琴凳子上,撑着她下巴抬起,用力亲了一下她唇瓣:“你弹啊,我就是坐在你旁边,又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弹你演出曲子,让我听听你练得怎么样。”
谢不辞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奏,温砚就在她身后,单膝跪坐在凳子上,胳膊搭在谢不辞肩膀,指尖碾着谢不辞的唇瓣,剐蹭舌尖与上颚。下巴压在谢不辞颈侧,贴身的浅紫色礼服下,起伏出一只手的轮廓。
钢琴声猛地停下,数键被同时压下发出一声沉闷锤击,谢不辞按着温砚的手,轻轻颤抖着,想说话,可唇齿却被撑开,说不出完整语句。
“大演奏家,你都要上台演出了怎么还弹这么差劲?在你完整、不错音、流畅弹完之前,别想从这凳子上离开,我也是为了你好。”
“手拿开,放琴键上去。”
隔着一层布料,谢不辞按在她手背上的手稍稍收紧,又像是不得已般松开,重新开始弹奏。
“这里节奏断了,重来。”
“很不协和的音啊,一听就是弹错了,重来。”
“这里不对吧?怎么忽快忽慢的?节奏肯定有问题,重来。”
“原来礼服这里有内衬啊,可这是你不穿的理由吗?上面不穿就算了,下边也不穿,是不是故意的?”
掩在衣服下的细微声响被琴声掩盖,温砚的含笑的声音贴着耳畔:“大演奏家,你怎么在抖?”
“脚去踩踏板啊,收着干什么?并这么紧姿势一点都不舒展,上台能好看吗?舒展,张开。”
啪——
“非得要我动手才能听懂?让我动手就不只是扇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大演奏家,你是不是肌肉痉挛了?嗯?怎么这么多?”
“裙子都湿了,这可怎么办?上台后观众会不会以为你尿裤子了?知名演奏家上台前尿裤子,新闻媒体报道出去的话,会有好多人感兴趣吧?”
“我要去换衣服,”谢不辞面色潮。红,按住温砚手臂,身体稍稍弓着,腿仍旧在颤:“……我想,换衣服。”
温砚把手上的东西擦在谢不辞颈间,抱起谢不辞往卧室走,嘴里仍旧没停:“刚刚要是坐在钢琴上,调律师来了之后一敲琴键,就要问是什么把琴键黏住了。”
“你就跟她说…是蜂蜜,是蜂蜜把琴键粘住的,是大演奏家私人,自产蜂蜜。”
谢不辞耳朵红透了,目光游离,呼吸仍旧没有平复下来。
温砚把她抱进卧室,丢到柔软床上,拉上卧室窗帘,丝滑切入新剧本:“小机器人电量耗尽,路都没办法走了,赶紧充一下电。”
“先按一会儿Clitoris的c号启动按钮,这个按钮好像比以前圆了一圈,小机器人是不是偷偷频繁按压过?”
“在哪里充电?UrethralSpot的U号触屏区域?这里好像充不上电。”
“Grfenberg区域是吗?这里好像有一点点反应,但是冲起来还是有点慢,应该不是快充口。”
“我知道了,一定是AnteriorFornixErogenousZone,这里,这里应该是快充插。口,果然是这里,充上电了对不对?”
谢不辞眸子里是满是雾蒙蒙的水汽,她伸手去捉温砚手臂:“已经…充满电了。”
“小机器人怎么还学会说谎了?是不是体内有病毒?不想被送回工厂销毁,就乖乖配合我检查。”
“衣服。”
“腿。”
“手不要乱挡,放回去。”
“原来不是有病毒,是进水了啊,”温砚将水导出来,笑眯眯亲了下谢不辞:“没关系,不用怕,你没有中毒,只是进水了。让我把水全挤出来就好,挤出来之后,你还是我最爱的的小机器人。”
*
升入高级岗第二年结束,温砚正式转入管理岗,相较于科研工作,管理工作对她来说轻松不少。即便遇到棘手问题,也有谢不辞帮她出谋划策。
交到温砚手上的工作没有办不妥帖的,徐持欣慰之余,更坚定了自己当初没看错人的想法,逐渐给温砚分配更多、更重要的工作。
转入管理岗后,温砚终于能保持每周一休的频率,还退宿搬进了她跟谢不辞的婚房。
她们的婚房买在实验室不远处,实验室在郊区,路况畅通,开车十分钟就能到,上下班也算方便。
两年时间,再多的困苦麻烦也都一步步走过。谢不辞的事业步入正轨后,就雇佣了职业经理人,温砚工作时才隔三差五去公司,温砚离开实验室的后,谢不辞就不会再碰工作。
当初的股份谢不辞要转赠给钟珊,钟珊却不肯白拿,每年都给谢不辞一大笔分成,再加上首都的公司,谢不辞手里的积蓄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温砚就跟她商量着,一起拿钱往谢不辞知道的靠谱基金会捐了不少,为被家暴的妇女儿童提供法律、心理、医学援助。
国外,洛海,首都的公司都会做慈善,但根本目的还是为了企业形象,对谢不辞来说就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打出去,没什么特别感触。
但和温砚一起,帮助跟温砚曾经困境相同的人,让她有一种跨越时空,弥补温砚过去的错觉,这样的慈善做起来,和以往就分外不同。
没了困难与压力,情感状态也十分稳定,谢不辞自然而然放松下来,钟珊休息时来首都转悠看谢不辞,发现她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生活,都开始养花弄草了。
“怎么能放松啊?你妈只是现在管不了,又不是那啥,永远也管不了你们,你怎么就这么早开始悠哉退休了?”
“她已经五十多岁,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失败的投资,继续耗费本就不多的精力。”谢不辞避开荷花叶片,将肥料撒在水面,等其自然溶解。
当初她们在洛海养的荷花寿命到尽头自然死亡,谢不辞就在院子小池塘里重新栽了一池荷花。
荷花,是温砚有点喜欢的。
最喜欢的是她。
钟珊嘀咕:“那可不一定,你妈虽然年纪是大了点,精力却还挺旺盛的,我看她少说还能再折腾十年。”
“前后在公司的十年,我也不是白干,”谢不辞淡淡开口:“再有下次,大不了鱼死网破。”
钟珊知道谢不辞手里拿了些许镜心的把柄,那些把柄还有一半是她帮着挖出来的,真摆出来不止许镜心要伤筋动骨,谢不辞也会被波及。
钟珊原本还想说些洛海的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下意识回头,看见一只黑猫眨着金色瞳孔,慢悠悠靠近谢不辞,在她腿边轻蹭。
“要不是它戴着小围巾,我还以为一个黑煤球从上面摔下来了……这是你养的猫?你居然还养猫了?”
不得了,现在的谢不辞不止会养花弄草,连猫都养上了,真是提前进入退休生活了是吧?
“一只流浪猫,温砚捡回来的……叫崽崽。”
谢不辞蹲下去摸了摸黑猫头顶,黑猫眯着眼仰头,尾巴竖起,尾尖轻轻颤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愉悦声响。
钟珊看得手痒,没忍住走过去蹲下,想伸手摸摸,崽崽却灵敏地躲开了,绕到谢不辞身后,警惕地盯着她。
钟珊:“你俩养这猫还挺警惕……不过没想到你还会同意养宠物。”
谢不辞轻轻摇了下头:“它和我曾经弄丢的东西很像。”
在她跟温砚的家里,应该只有她跟温砚……她不喜欢有任何生命介入她们之间,不论是宠物,还是人。
可这只小猫跟温砚曾经送她的那只石膏小猫很像,黑色皮毛,金色瞳孔,温砚把它捡回来后,找了黄金饰品放在它身上,看起来就跟那只已经被打碎清理的石膏小猫更像了。
温砚说过,那是她们的崽崽。
谢不辞坐在池塘边沿,崽崽立刻跳上来,盘在谢不辞腿上,谢不辞手掌抚过崽崽柔顺短毛:
“我曾经想要的,得不到的,失去的,好像都在以另外一种形式,回到我身边。”
她曾想要朋友,交付信任,换来的是嘲讽与背叛,欺辱与霸。凌。可她后来在平昌一中遇到了温砚,遇到了不算熟悉,也不讨厌的同学,后来遇到了钟珊,有了合作伙伴,商业朋友,邻居。
她曾经渴望而得不到的亲情,仍旧没能从许镜心与谢家人身上得到,但她有了新的,真正会关心她、把她当家人的妈妈妹妹爱人。从此每个节假日,每一年新年,都能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拿到压岁钱。
失去的崽崽回来了,温砚回来了,失去的理想,目标,成就,作为人的情绪,一点一点被重新拼凑起来,她又找回活着的感觉。
她曾经想要的,得不到的,失去的,历经岁月轮转,重新落回生命齿轮之中。
钟珊捡了几颗小石子,一颗一颗往池塘里丢。
她一直觉得从前谢不辞是撑着具看上去光鲜亮丽,内里却支离破碎的身体,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往一条毁人毁己的绝路上走。
温砚是个泥潭,可谢不辞的执念就是回到温砚身边。不让她去,撑着谢不辞活着的念头会崩塌,让她去,陷进泥潭里谢不辞仍旧活不了。
她劝不住,也拉不回来,一边怪谢不辞人傻,为了什么爱情把自己作弄成这副模样,一边又把绝大部分罪责推到温砚头上……她觉得温砚一定会害死谢不辞。
最后一粒石子也被丢进池塘,钟珊拍拍手上的土,双手叉腰,长吁一口气。
“我以前挺讨厌温砚的,你们之间的事我查过,问过你妈,零零碎碎也能拼凑出个大概,我当初真的挺讨厌她……现在看来,勉勉强强还行吧。”
谢不辞严谨纠错:“不是还行,是很好。”
钟珊差点幻视钟棠,恨铁不成钢:“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说她勉强还行都不可以?就得说她很好?”
谢不辞:“她就是很好很好。”
钟珊想吐槽,想骂她傻,最后却又把话都咽回去,真心实意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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