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萌夫:王爷,太凶狠》 第九十一章 大理寺卿 “臣,大理寺卿魏昕涵叩见陛下。”新任大理寺卿魏昕涵执礼跪在御书房里,身板直直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浩然正气,清冷的眉间透露着铁面无私。 “啊,是魏卿啊……”墨宜锦从身前的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看魏昕涵,道,“免礼,瑞秋,赐座。” “谢陛下。”魏昕涵又作了一礼,躬着身站了起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慢着。”墨宜锦伸手一摆,“瑞秋,去偏殿把皇太女唤来,”说着,又看向魏昕涵,“魏卿啊,你先候着,等太女来了再奏。”说罢,又埋头去看案上的那一堆奏折,手上捏着朱砂笔在奏折上圈着点着。 魏昕涵抿了抿唇:“臣遵旨。”一礼又完,她静静地坐到女官搬来的椅子上,垂着眼眸注视着地上的大理石纹路。 一盏茶后,殿门一暗,抬头望去,墨媚寒抬脚走了进来,魏昕涵连忙站了起来行礼:“下官魏昕涵请皇太女殿下安。” 墨媚寒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执手朝上一拜:“儿臣请母皇安。” “免礼。”墨宜锦放下笔,直起身把手边的一沓奏折递给身边的奉茶女官,“拿给太女看看。” 墨媚寒皱了皱眉,伸手拿起一本打开一看,额角抽了抽:“母皇给儿臣的奏折儿臣还没翻阅完,这些儿臣恐不能……” “行了,就你那一目十行的本事,说这个做什么。”墨宜锦站了起来,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魏昕涵:“你先听听魏卿要奏的是何事。” “回陛下,事关一月前皇太女殿下遇刺一事,臣已有眉目。”魏昕涵朝墨宜锦一拜,恭敬地回着话,双手捧着一沓纸,由瑞秋取了呈给墨宜锦。 哪知,墨宜锦双眉一蹙,瞪了瑞秋一眼,双手往后一摆:“给朕作何?没见着太女在这呢吗,呈给她。” 墨媚寒额角青筋紧了又紧:“母皇,大理寺直隶与皇上,魏大人所奏之事合该由母皇您亲自过目,儿臣旁听即可。” “哎呀,莫要多话。”墨宜锦幽幽地看了看墨媚寒,又和蔼地看向魏昕涵,“魏卿啊,以后大理寺一切事宜奏给太女便好,朕事务繁忙,兼顾不来啊,可记着了?” “这……”魏昕涵顿了顿,看了一眼微笑着的女皇陛下,又瞄了一眼铁青着脸的皇太女殿下,心思在刹那间千百回转,她抬起双手又作了一礼,“臣遵旨。” 闻言,墨宜锦笑开了,揶揄地看了墨媚寒一眼:“行了行了,寒儿你在这吧,朕出去走走。”话落,背着双手往外走去,又给了瑞秋和一旁的奉茶女官一个眼神,含笑离开御书房。 墨媚寒握了握拳,呼了一口气,看了魏昕涵一眼,坐了下来:“魏大人,请坐。” “是。”魏昕涵颔首,轻轻地提着衣摆坐下,抬头看向正在看她呈上的供词的墨媚寒,“禀殿下,此供词为安王府负责采买的管事所述,臣也领着大理寺少卿到此人家中走访过,证实此供词属实。” “此人说因嫉妒孤王府的管事而雇凶行刺?”墨媚寒揉了揉眉心。 第九十二章 大意了 “是。”魏昕涵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墨媚寒一张一张地翻阅着,殿内静得只闻得纸张翻过的声音。 瑞秋捧着茶上前,端着茶盏递给墨媚寒,轻声道:“殿下,瑾大人在门外,可要召她?” 魏昕涵抬头看了瑞秋一眼,抿了抿唇,看向墨媚寒,眼底带了点探究,只一瞬便又恢复淡然。她听过闵瑾此人,尊王亲卫统领,领的是二品将军的名头,现下,是东宫统领了。 墨媚寒合上了供词,抬眸看向魏昕涵:“魏大人调查得很详尽,当得起安陵相的一句优。只有一点,人心难测。”话落,她放下手里的宣纸,“闵瑾,进来。” “王,人已带回。”闵瑾走了进来,来到她面前一抱拳。 “带魏大人去吧。”墨媚寒叹了一口气,起身看了闵瑾一眼,“瑞秋,你,罢了。” 魏昕涵侧了侧头,看向御前总管瑞秋,只见她就站在那恭敬地候着,耳边是闵瑾的声音,她回过神,朝墨媚寒作了一礼才跟闵瑾退了出去。 “陛下在何处?”墨媚寒双手背在身后,遥望着殿外的宫灯,想起昨夜有个人提着一盏灯拉着自己说要去灵犀湖摘莲蓬,却发现现下不是摘莲蓬的时节。 “回殿下,陛下去凤栖宫了。”瑞秋盯着椅子上的雕花答道。 “你回陛下那候着吧,本宫回东宫,记得让她批了偏殿的奏折。”墨媚寒一边吩咐着,一边往外走去。 瑞秋抬头望去,却只见太女仪仗离开的尾巴,心中暗道,果真是两母女。 另一边,东宫 “姐夫,我听宫人说,陆府有大动静呀。”墨礼瑜坐在方櫈上看着大变样的陆詹庭,心底满是欣慰。 陆詹庭有些疑惑,敛了笑放下手里的绣架看向他,心底闪过种种猜测,又都消失于无形,脸上再次扬起了微笑:“这些日里我在宫中,外边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更何况,我也不在乎。” “也对。”墨礼瑜捂唇一笑,他起身坐到陆詹庭身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我在公主殿听闻东宫罚了许多人出去。” 陆詹庭侧头看向墨礼瑜,想了想,轻笑一声:“不过是几个不自量力的细作罢了。” 墨礼瑜惊呼了一声随即又压下声响:“呀,那你们……” 陆詹庭拍了拍他的手:“他们还没发作,殿下便把他们揪出来了,每人打了五十大板便逐出宫去。” “母皇此番行事出人意表,朝中大臣指不定还盯着东宫的行止呢,城中怕是又要传唱皇姐暴戾成性了。”墨礼瑜招来宫男添茶。 陆詹庭伸手挡了下茶壶,挥了挥手让人退下,眼底带着寒光,他起身拉了一下墨礼瑜的衣袖:“前几日我临摹了你皇姐的字,你来替我瞧瞧描得如何了。” 说罢,陆詹庭带着弄珺往书房走去,闵山留了下来。 墨礼瑜敛了容色,拾起放在一旁的绣架跟着进了书房:“不必跟着了。” 待到书房的门合上,闵山上前一手捂住了那宫男的嘴,一手提着人往后边走去。 “他指甲里有些白沫。”陆詹庭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张嘴微喘。 墨礼瑜轻抚着他的背,脸上带笑:“没事了,此次是我大意了。” 第九十三章 陆府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转眼便到了大婚前三日。陆府人人卖力地布置着陆詹庭的蒹葭苑,力求他出嫁之日陆府的体面。 这让陆府中的其他庶子恨得牙痒痒,也让失了儿子的齐夫侍心里无比抓狂,怎奈何他失了儿子也失了妻主的宠爱,无法动作。 另一边,陆詹庭坐在东宫书房里,满眼都是专心看奏折的墨媚寒,他唇边含笑,双手捧脸。 一旁的东宫掌司看了看门外候着的宫女,又看了看显然不乐意离去的陆詹庭,有些无奈地又看向皇太女殿下:“殿下,天色不早了。”您快放人回府啊,三天后便是大婚了! 抬眸看向说话的人,墨媚寒放下了看里的奏折,望了一下外边候着的人,转头看向陆詹庭:“回吧。” “我,我想多看看你啊。”陆詹庭岿然不动,稳坐在榻上。 “钱掌司,备马。”墨媚寒站了起来,她来到陆詹庭跟前,伸手去牵他的手,“孤送你回去。” “……”钱掌司站在门边,心里有些无语,但谨记宫规的她没在脸上显露。 陆詹庭把手放到她手里,握住,心里满是卓悦,另一手“悄悄”地摸上她衣袖,轻轻地捻捏着她的袖子,用指尖细细地描着袖子边上的暗纹。 钱掌司微垂着头,恰好看到太女正君的小动作,眼角抽抽的,她又小心地抬了下头看向太女殿下,只见她微偏了下头面不改色,眼神却柔和了下来,钱掌司此时心里只剩了个“服”字。 陆府里陆芳仍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脑中思绪万千,她顿住了脚步,抬眸看了一眼书架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踱步,仿佛要将书房的地板走破一样…… “家主,老太公的车驾到府门口了。”门外家仆急切的声音响起。 闻言,陆芳顿在原地,一息、两息,她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大步迈出了房门,往外走去。 “怎么回事?谁知会的老太公?”陆芳捏紧拳头喝道。 “回家主,近来也没见着有书信从府里出去啊。”家仆急忙跟上前,这老太公不管府里的中馈,但却是偏爱倚老卖老,府中上下无人乐意他回来,啊,也不是,至少那失了势的齐侍夫早些年借着老太君得了势,应是最盼他回来的人了。 “吩咐后院的人,让人看紧了齐侍夫,莫让他与老太公有接触。”陆芳埋头走着,眼见着便要到府门前了,这时,迎面又走来一个家仆,陆芳额角一紧,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又怎么了?” “府前,皇太女殿下的仪驾与老太公的车驾撞一起了。”门房正额间冒着冷汗。 “这……”陆芳加紧了脚步。 府门前,东宫近卫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架华贵的马车,手里握着剑,神情肃穆。 而被围着的人正是陆府众人都不大喜欢的老太公,他此刻正有恃无恐地叉着腰“高谈阔论”:“凭你们是谁,本君可是太女正君的祖父,太女殿下的长辈,你们竟敢冒犯与本君?本君定然禀明女皇陛下,抄你们的家,灭你们……” “够了!”陆芳急急地迈过自家的门槛,火冒三丈地喝止了老太公的话,又来到仪驾前,理了理袖摆跪在地上,“微臣陆芳,叩见皇太女殿下,家中老人家年纪大了,说话丢三落四的,还请殿下原谅介个。” 一旁的老太公听了此言,霎时如斗败的公鸡,双腿软了软,被身旁的人扶着,他眼咕噜一转,顺势便要倒在旁人怀里。 “瞧母亲说的这话,老太公若是身子骨不好,儿子可是带了御医回来,便请御医给老太公瞧上一瞧如何?”陆詹庭皱了皱鼻子,连帘子都没让人拉起便气鼓鼓地说着话。 “好你个五儿,如今倒是翅膀硬了呀,敢来本君面前放肆!”老太公一听见陆詹庭说话,立马腿也不软了,神气地又叉起了腰。 第九十四章 立威 “哟,陆大人,贵府的老太公竟是如此不识礼数啊。”这时,被墨礼瑜派来跟在陆詹庭身边的柳掌司走上前,“这堂堂尚书府的老太公如此,那下边的闺中之子怕也是不识礼数的,幸好正君是个知礼的……” “掌司大人,本官这父亲年老糊涂……” “够了。”墨媚寒捏了捏陆詹庭气鼓鼓的脸,语气冷漠地下令,“既是不懂礼数,那便做不得正君的长辈。”令一下,她靠近陆詹庭,“这些,孤都给你处置了,你安心待嫁便是。” “这,殿下,庭儿的外祖家此时并不在京中啊。”陆芳脑中一轰,急忙道。 墨媚寒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有些失落的陆詹庭,开口便下令:“闵瑾,带着孤的令牌去请大理寺和京府尹来,受理陆府老太公残害府中庶女一案。” “这是不是不大好?”闻得此言,陆詹庭心中虽有些快感,却又略有迟疑,毕竟,老太公是府里辈份最高的,一个孝字压下来…… 不过,也罢,上辈子畏首畏尾的过活遭人算计,等一切都明了却只落得个悔不当初,陆詹庭抬眸看向墨媚寒,有些事有些人还是得快刀斩乱麻。 思索间,马车外柳掌司呈上了纸笔,递到陆芳面前:“陆大人,这休夫书还得您替令尊写下。”闻言,陆芳慌忙抬头,抓住柳掌司的手臂:“掌司大人,殿下此番行事,有违孝义啊,这……” “诶,陆大人,”柳掌司反手捏住陆芳的手腕,在她面前重重地说,“这满府的名声与大人您的愚孝相比,孰轻孰重?”说着,她拍了拍陆芳的手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陆芳一下便被震住了,颤着手捏住笔,抿唇写下了这封代母休夫书。 马车内,墨媚寒看着走了神的陆詹庭,轻声安抚着:“在孤这,你无需客气。” “是。”陆詹庭定眼回看她的眼睛,心里慢慢坚定着方才的决定,“我下去了,你,你可要记着想我啊。” 说罢,他撩开帘子钻了出去,一抬头一挺胸,瞄了一眼被近卫压着的老太公,轻笑一声,附身伸手虚扶了下陆芳:“母亲无需多礼,殿下即刻便要去办公务了,我们回府吧。” “庭儿,你祖父……”陆芳肃着脸正要说道几句,却被陆詹庭打断。 只见他抬手捂了捂嘴唇,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母亲,此人行事无状,您顾念骨肉亲情,儿子不怪您,可即便您不为您为官名声,您也得为府中未娶亲未出嫁的弟弟妹妹想啊,此番殿下谕旨一下,这满城的军官百姓,可都在看陆府的热闹呢。”眼看着越来越沉默的陆芳,陆詹庭眼底的期盼慢慢变成失望,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见着人入了府,墨媚寒又看了眼跟在后边的闵山,放下帘子,两指敲了敲车壁,马车慢慢动了起来。 陆詹庭要嫁入东宫的事,是墨媚寒派人透露给陆府老太公的,而为何要这么做,是女皇陛下有意要给未来女婿立威,若不是未来女婿出自陆府,陆芳这尚书早就被革职了! 第九十五章 大婚前夕 听闻陆府的老太公被带入了大理寺,满城的军官都在注意着宫里的动静,想着,这太女正君是不是该换个人了。却见内务府与陆府都还在不紧不慢地准备着大婚的事宜,有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憋不住了,终于派人在大婚前一日的早朝上出列弹劾陆芳。 只不过,通通都被安陵玥手下的人挡了回去,最后女皇陛下一句:“朕默许的事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至此,朝堂上下终于安静了,毕竟这一年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过太多,大臣们都习以为常了。这按木子馨的话来说就是:你爱咋咋地,我躺平了。 话又说回,木子馨得了陆詹庭的暗示,先是在琏裕城中暗暗走访了一番,确实是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事,于是她按照套路找到了城中的“丐帮帮主”帮她搜集讯息。 此时她站在一处早已空置的宅府后街转角,眼看着后门口候着的那辆马车,心里异常复杂,身后的“帮主”悄悄地用手里的木棍怼了怼她的腰。 “走吧。”木子馨收回复杂的目光,带着人离开。 “喂,你怎么了?”要说这时势谁对情绪转变最敏感呢,那就是底层的百姓了,因为她们要看富贵人家的脸色过活。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木子馨挥了挥手跃上一旁的矮墙离开原地,徒留“帮主”在原地羡慕地看着矮墙上空。 另一边,陆詹庭在陆府门前狠狠地立了威,陆府众人离得远远地,不敢上前造次,只每日清晨在院前按柳掌司说的规矩请安,晚了得罚,动作不规范得罚,着装不得体还得罚,一句皇恩宫规压得陆府原不太安分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个个兢兢业业地守着礼仪规矩,就盼着陆詹庭快快出嫁,陆府能恢复从前没有嫡父在的自由。 “正君,十一来了。”闵山走进书房,看着正走神的陆詹庭轻声禀了一句。 陆詹庭抬眸看向门外:“请她进来吧,你在外面候着。” “我……”木子馨走进门,站在书案前看向陆詹庭,顿了顿,颔首抱拳,“十一拜见正君。” “你查到了什么?”陆詹庭疑惑地看向她。 “我把今夜可能有动静上报殿下了。”木子馨垂着头,颓丧又挣扎,“她们今晚碰面了,另一个人是大理寺少卿李媛,她……” “只是少卿么?”陆詹庭有些困惑,前世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木子馨登位时几乎将朝堂上下都换了个遍,按理不会只一个大理寺少卿这么无足轻重的人。 “她娘是前大理寺卿李玉冰,年初司徒反贼一案便是由她们协助五皇子审理的。”木子馨接上了话,“这对母女之前是司徒帘莎的人。” 木子馨顿了顿,心里闪过数个念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她们的府邸,应该是在文人巷那边,我娘也有私宅在那里。” “所以司徒帘莎也只是她们的棋子。”陆詹庭点了点头,“你现在应该乱了吧?” “我,”木子馨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你回去歇着吧。” “你不信我?”木子馨猛地抬头直视陆詹庭。 “不是,是你的大脑要休息了。”陆詹庭无奈地把这句话回了给她,“有闵山他们守着,今夜不会有事的。” “是。” 第九十六章 大婚(上) 血雨腥风的一夜过去了,当日光一点一点地撒在地上,又是一个美媚的日子来临。 陆詹庭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隐隐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激动。 昨儿夜里他听着外边的动静,紧攥着被子窝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风,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明日便要大婚了,明日一定是个好日子,明日…… 所幸,没有人破门而入,也没有鲜红的血溅上门窗。当一切兵刃相接的声音停止过后,是闵山在门外说,一切都过去了。 一丝笑意爬上他的唇角,他看着镜子里妆扮好的自己,手里紧紧地握着当初的白玉。 门轻轻地被推开,进来的是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小叔,人是从西北赶来的,自他父亲走了后,便再没有通过书信。 “庭儿。”聂小叔轻轻地唤了一声,见着陆詹庭回头看自己,才又抬起双手跪下行了大礼,“贱侍拜见皇太女正君。” “小叔快快请起。”陆詹庭起身轻扶了一下,收回手拉着聂小叔的手坐下,“一路赶来辛苦了。” “应该的。”聂小叔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么些年,我的信递不进来,也见不着你,心里始终没个底儿,如今见你平安大婚,心里终是松一口气。” “小叔,我一切都好。”陆詹庭笑着应声,“只是苦了你这些年待在西北,殿下说了,小婶身上有军功,来年定能调回京中。” “调不调回的我也无所谓了。”聂小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又听着外边越来越近的声响,急忙道,“说回正事,今儿你大婚,小叔没什么能给你的,只能劝你几句。” “小叔……”陆詹庭心中一提。 “如今你嫁入东宫,是她墨家明媒正娶的夫,是皇家的女婿,但有一点你需得记着,我们聂家个个光明磊落,从不耍手段使阴谋,莫说日后满宫的男子比你更受宠,你也得行得正坐得端,对得起你自己,切记,切不可有父凭子贵这念头,也不可拿孩子来争宠!” “这……”陆詹庭怔怔地看着越发激动的聂小叔。 “这是你外祖在小叔出嫁前教的,你那臭了烂了根的母家,不见也罢,当年你外祖母也就错了这一处便悔恨交加,临终也要我多看顾着你。”聂小叔叹了一口气,看向门外栽着的花,感慨万千,“什么家族前程的事自有她们那些女郞,你不要插手过问这些,你过得快活便够了。” 陆詹庭阖上双眸,忍着泪意:“我明白了,谢过小叔教诲。”他睁开眼,看着聂小叔起身行礼,退到门外,明白过来这是殿下特意安排的,怕他大婚之日没个亲近的人给自己添福。 门外边越来越热闹,方才退了个干净的宫侍掌司又涌了进来,说了一通的吉利话又静了下来。 陆詹庭心知,宫里迎亲的人到院外了。果不期然,外边传来了闵琉和闵舞的声音。 这是近了,陈掌司捧着红盖头候在身侧,陆詹庭紧张极了,前世今生就都这么一遭,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她。 第九十七章 大婚(中) “有请皇太女尊驾三叩闺门,赐福禄头面,寓意福禄双全。”礼官站在门外高声传唱。 墨媚寒上前,伸手在门上叩了三下,耳边是礼官唱的祝词,头上镶红玛瑙金龙步摇稳稳地坠在发髻两边,轻轻地晃荡着显露她的好心情。 “一叩叩知闺中儿郞喜待嫁,二叩叩请贤良淑德正君来,三叩叩得夫妻和睦闺门开,恭请陆家五公子陆詹庭出阁!” 三叩之后,宫侍开了门退到一边,陆詹庭由罗掌司扶着走了出来,头戴嵌红玉小冠,身着金丝绣凤锦裙,眉眼带笑看着墨媚寒。 见着他眼里的惊喜,墨媚寒朝他伸出手:“高兴了?” “是,殿下。”陆詹庭把手放到她手里,微垂着头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来到前厅,陆芳跪在前边笑得勉强,一旁另有一礼官领着陆府众人行礼。 礼部尚书公孙燕上前展开托盘上的圣旨,高声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陆五子贤淑孝义,嘉行礼德,特赐与皇太女结为夫妻,封一品皇太女正君,掌东宫之事,协理后宫内务。钦此。” “行跪拜大礼!”礼官高声道。 “下官(草民)拜见皇太女正君,正君福禄双全,康泰金安。” 陆詹庭盯着地上的陆芳,掐了掐手掌:“免礼。” 礼官看了看公孙燕,上前领着陆芳坐到上首:“正君辞拜敬堂!” “儿子拜别母亲,愿母亲事事顺遂。”陆詹庭躬身行礼,心中带了点恨意,却被这大婚之喜冲淡了去。 见着陆詹庭如北行迳,陆府众人皆有些错愕,陆芳脸色有些青,手一抬便要拍到一边的桌上。 一旁的礼官见着,立马一手按着她的肩:“正君辞拜主父!” 被礼官那么一按,陆芳惊醒过来,收了手却见陆詹庭朝聂氏跪拜,心中大怒,却见墨媚寒往前走了一步双手作揖行礼。 陆府众人见着陆芳脸色渐渐发黑,又碍于满厅观礼的官员,不敢多言,只能缩着脖子扯着笑站在原地祈祷陆詹庭快快出嫁。 行罢礼,陆詹庭由罗掌司扶了起来,坐到堂前,由礼官给他盖上红盖头。 礼官又唱:“喜帕上头,正君出阁,送,正君……” 墨媚寒上前躬身抱起陆詹庭往外走去:“怕不怕?” “不怕的。”陆詹庭轻声答道,一手轻轻地捏着她的衣襟,“殿下,我很高兴。” 墨媚寒垂眸看了一眼他握着玉的手,唇角带笑快步往外走。 “恭送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送皇太女正君,正君康泰金安。” 府外红绸铺道,道两旁守着三层禁军,再往外,巷口那儿熙熙攘攘的是闻风赶来的平民百姓和书生,只为一睹传闻中暴戾恣睢的皇太女和她的正君一眼,看是否如传言那般相貌丑陋,举止粗鄙。 墨媚寒抱着陆詹庭跨过陆府正门三尺高的门槛,日光慢慢撒在她的发顶,脸上,身上,从没见过她真容的百姓此刻都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丑陋伤疤,也没有传言中的膀大腰圆,更不像传闻中暴戾恣睢的人。 等她们回过神来,迎亲的轿辇早已离开巷口,直奔皇宫而去。 第九十八章 大婚(下) 冗长的东宫娶正君仪式后,陆詹庭端坐在寝殿的床上,喜帕遮挡了殿内众人好奇的目光,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着袖口上绣着的祥云,一片接一片,好看极了,他看得入了神,轻笑出声也不知道。 “皇姐夫,你可是高兴坏了?”墨礼瑜笑着坐到他身旁,手里拿着一支翡翠玉簪,放到陆詹庭手里,“这是贺礼,还有些旁的随册一块儿送来东宫。” 陆詹庭守着规矩没有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玉簪和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道:“谢谢,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墨礼瑜笑着靠在陆詹庭身上,“今日我是见着了,皇姐出宫前便笑了,回来亦是,估摸着今日过后,那些小人便不能再传皇姐的坏话了。” “为何?”陆詹庭抿了抿唇,心里有了些猜测。 “往日皇姐出入皆以面具复面,民间便传说皇姐是因为相貌丑陋会吓到人才戴面具。”墨礼瑜握了握有些发痒的手,“今日去接你的时候,皇姐以真容示人,我可听说了,陆府那巷口可围了许多百姓呢。” “清者自清。”陆詹庭又在他手上写道。 墨礼瑜嘻笑着直起身,安抚地拍了拍陆詹庭的手,余见瞄见自己宫里的宫侍跑进来点了点头,他回头撒开手,刚想说些什么,便传来了殿外宫侍行礼的声音。 “皇姐。” “殿下千岁。” 陆詹庭收紧了手,隔着喜帕什么都看不到,垂眸却见身旁的墨礼瑜往外走去,随之便是绣着三爪金龙面的锦靴,往上一点便是如出一辙的红,“妻主”,他心里悄悄地唤了一声,双颊是激动的桃红。 “殿下大吉,请殿下挑开喜帕。”礼官出声提醒着,双手捧着一柄玉如意。 墨媚寒伸手握着玉如意,轻挑起喜帕的下角,小心地勾着喜帕往上,露出了个白皙的下巴尖,然后是红唇,小巧的鼻尖,潋滟的双眸。 礼官上前接过喜帕和玉如意,又从另一个托盘里握了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撒到床上,口中念念有词“万事如意早生贵子”。 陆詹庭抬头看向墨媚寒,眼眸弯了弯,笑着唤了声:“殿下。” “这新嫁郞可真好看。” “瞧他,还害羞着呢。” “这当年哪个新嫁郞不羞呢,瞧你说的这话。” 陆詹庭回头看了一眼,有些难为情,先前听着殿中三两声窃窃私语,还道是宫侍们小声说着话呢,没成想殿中这么多人呢。 “皇姐夫莫怕,这些都是特意从封地赶回来的公主舅舅。”墨礼瑜在一旁提醒着。 陆詹庭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又看向坐在身旁的墨媚寒,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只一劲儿笑着。 墨媚寒伸手握住陆詹庭的手,动了动被绑着衣摆的腿,头一回有些不冷静了。 “请二位殿下共饮合卺酒,此后夫妻恩爱两不疑,同舟共济,不离不弃。”礼官又唱。 两人抬手捏起一旁的酒杯,手臂相交,一同饮下杯里的酒…… 第九十九章 洞房 日落西山,东宫里外都点了宫灯。 宫中设了宴,皇室众人及五品以上的官员一家皆可参宴,只因女皇陛下说,她家娶了女婿,总得热热闹闹地宴客。 寝殿内,陆詹庭将将用了些晚膳,便由着宫侍引去寝殿后方的汤池沐浴更衣。 静谧的汤池中,他靠坐在汤池边上,看着水中白嫩的小腿微微出着神:这,不是梦,对吧?我的腿,还在,我,我今日,与她大婚,我嫁给她了,对吧?我…… 泪水从脸颊滑落,他紧抿着唇不敢哭出声。 “正君,前头宫宴要散了。”弄珺从侧门走进来,在屏风外边唤了一声。 “嗯,我好了。”陆詹庭双手捧起水洗去脸上的泪,又动作迅速地洗了一遍本就干净的身子才站起身,他取过一旁的布巾擦了一遍,细细地穿上了寝衣。 “是不是,松一些,才好?”陆詹庭侧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红着脸抬手松了松衣结,又抿了抿唇,取了唇脂轻轻涂在唇上,又拾起一支玉簪松松地挽了髻。 他看了又看,见再无可收拾的了才走出去,一进寝殿便见墨媚寒迈步走了进来,便是不用胭脂,都可看见他桃红的脸颊。 陆詹庭张了张唇,有两个字哽咽在喉中,直到四目相对,才唤出声:“妻主。”话音刚落,便又羞红了脸移开目光。 墨媚寒看见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绞啊绞,羞涩的模样很是可爱。 她挥了挥手,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又对上他的眼,扬唇走上前去牵他柔软的手:“可用了膳?” “用了的。”陆詹庭点头轻声应着,已是上辈子什么事都经历过的人了,到这一刻仍是害羞不已。 “听闵山说,你今晨很早便起了,可疲乏了?”墨媚寒带着他走近床边,眼底带着柔情。 陆詹庭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没呢……” 墨媚寒垂眸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用力拽了他一下,人跌进了怀中:“想什么呢?” “啊,我,妾身……”陆詹庭紧张地攥着她的衣襟,咽了口口水。 “安置吧。”墨媚寒把人抱起放在床上,然后退了两步,走向一旁的置衣架,抬手解了身上的外衫,露出里边的寝衣。 陆詹庭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红了脸,又小心地把自己塞进锦被里。 锦被鼓了个小小的包,里边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出,墨媚寒走回床边,看着锦被的动静沉默了一会儿,忽见锦被的动静大了,下一瞬,从里钻出一张红扑扑的脸。 “……”陆詹庭水润的双眸对上床边的人,啊,要命了,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看着床上有些兴奋的人儿,墨媚寒暗叹了一口气,迈上床在他身边躺下:“若是累了便早些歇着。” “我没有。”陆詹庭急切地回她,瞄了她一眼,小心地枕到她的肩上,伸出一条手臂搂上她的脖颈,“我就是,太高兴了。” 墨媚寒心间一顿,忽地抬手把人抱了起来,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勺压向自己,这一夜的东宫正殿,满室的旖旎…… 第一百章 敬茶 晨光熹微,顽强地透过窗户照进寝殿内,在外候着的弄珺和闵山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暗暗在想:都这时辰了,王(公子)怎么还不起来呢? 闵瑾慢慢地走近殿门,经过弄珺时余光一掠,唇角微动又肃了脸:“闵山,下值后训练营领罚。” 闵山听了一激灵,抬首瞄了瞄店内,神色带了点懊恼:“是。” 一旁的弄珺愣在原地,疑惑地看向闵山,随即便听见里边铃响,他连忙上前走进寝殿:“正君,可是起了?” “传膳吧。”墨媚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侧坐起身,偏头看了一眼睡眼朦胧的小夫郎,唇边含笑,“身上可好?” 陆詹庭抬手揉了揉眼眸点头:“嗯。” “那起吧。”墨媚寒下了床,走到衣架子前穿衣。 陆詹庭定睛一看,喔,今日是新婚第二日呢,人登时清醒了过来,连忙掀起盖着的大红喜被,下床趿上鞋子走到她身边想要帮她穿衣。 “嗯?”刚系好了衣带,墨媚寒抬手捏了他的手一下,取过他的衣裳给他穿上,“今日奉茶后,我有些公务,你……” “是,殿下不必忧心,臣会自个儿寻些乐趣。”陆詹庭轻轻地点了点头,垂眸看着为自己系衣袋的手,心里美滋滋的。 “请殿下、正君安。”弄珺捧着水盆和布巾候在屏风外,身边闵瑾挺直地站着,再无多余的人。 墨媚寒扫了闵瑾一眼,低头在陆詹庭耳边悄声说:“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话落,她看着他渐渐红了耳垂笑了笑,收回手抬头转过身略过弄珺,伸手拿起水盆旁的面巾净脸洗漱。 —— 更衣、洗漱、用了早膳过后,墨媚寒牵着人来到凤栖宫,此处是历任凤后的寝宫,女皇的所有子女都需要来此给嫡父请安。 宫门前站着的是女皇身边的大总管寿安女官,特意在此迎接墨媚寒夫妻二人:“奴请皇太女殿下、正君殿下安。” “免礼。”墨媚寒牵着人淡淡地应了声,挺直腰背往前走进这座宫殿。 陆詹庭低眉顺首,没被牵着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袖,紧张极了。 “放宽心,敬茶而已。”墨媚寒放缓了脚步,柔声安慰身边的人。 陆詹庭扯起唇角笑了笑:“臣明白,只是心潮起伏不由己,臣缓一会儿便好。” 抬头正殿便在眼前,往上走了五个台阶,迈过门槛,殿内光线明亮,摆设质朴中透露出了奢华,彰显出中宫的气派。 “臣拜见女皇陛下。”墨媚寒带着陆詹庭走到座前,敷衍地行了礼便带着人转向一旁木制的牌位,那上边刻着“爱夫闵若水之位”,而非“昭仁慈祥皇凤之位”。 墨宜锦瞄了一眼墨媚寒,开口又念叨着:“宗室那儿的牌位不拜也罢,在朕心里他只是朕夫……” 墨媚寒带着人往锦垫上一跪,俯身下拜:“女儿媚塞携夫陆詹庭前来拜见父亲。” 陆詹庭懵懂地跟着下拜,这女皇与妻主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传闻中可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女皇陛下忌惮妻主军功显赫么?不是说妻主记恨陛下把凤后打入冷宫么?不是说陛下厌弃凤后了么? 闵瑾在后边瞧了瞧弄珺和闵山,二人上前扶起陆詹庭。 墨宜锦看了一眼陆詹庭笑了起来:“怎的?吓傻了?”说着她坐正来,“寒儿,你这正君胆子小了点。” “不及陛下世间无双。”墨媚寒搂着人往前一站,从闵瑾手上接了茶盏放到矮几上,“奉陛下茶。” 陆詹庭小心地接了茶盏递给墨宜锦:“奉,奉陛下茶。” 第一百零一章 坦白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说…… 啊,不对,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小孩,家里嫡父早逝,与嫡父交好的叔父因故没能给他撑腰,母亲唯利是图,厌屋及乌,长辈不慈,平辈不悌,府内奴仆惯会看人下菜,因而小孩在府里举步维艰,即便他有一桩能攀上天边的好婚事,府内众人也因时日已久,只当作罢。父亲早早病逝非他所愿,他的处境也让他没得闲暇去悲春伤秋,身边奴仆走的走、散的散,只余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仍跟在他身边。 十二那年,小厮得了风寒,他翻墙偷跑出府去寻医问病,他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却又遇上了一位女娘,那女娘好心的带他去了医馆,又替他付了药钱。不经世事的他便将此人看作心存善念之人,随着二人年岁渐长,交往越发密切,他信了她的承诺,安心在家等待她来提亲。 叔父一朝仙逝,旧事重提,庶弟仗势欺人,叔父长女救他于水火,他却仍记着那女娘。长女带他认清女娘真面目,他却又爱上了长女身边的侍卫,逃了婚,过了一段桃源般的生活,又步入了长女政敌的陷阱,害得救命恩人自裁以救他,他才发现他爱的侍卫便是叔父长女,他愧对叔父,愧对嫡父,愧对长女,愧对君王…… “木子馨赶到的时候,您已经被我害死了,我……”陆詹庭垂着头,双手不断地揉捏着自己的膝盖,再三哽咽着,“我,我……” “……”红唇动了动又和上,墨媚寒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又放到他的手面上,轻轻地拍了拍,又握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脖颈边。 指尖触摸到的有力的、规律的跳动,预示着面前人蓬勃的生命力,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现下就与他面对面坐着,坐在她们的婚房,在她们前世从未一起居住的地方,他抬头看向她。 “我跟着木子馨征战南北,推翻了墨琳的皇权,待在东宫与木子馨谈天谈地谈人生谈家国天下谈您,谈我的愚昧无知,谈我的蠢钝如猪,谈我的愧不当初。”陆詹庭把手掌贴到她颈侧,目光描摹着她的脸,恋恋不舍,“妻主,我做了错事,请您责罚,但求您,不要把我赶出东宫。” 墨媚寒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留恋,心里不断地梳理着方才听到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些事情,张口便问:“那你说的墨琳是谁?闵琉现在又在哪里?木子馨她又去了哪里?”看着面前的又垂下了头,她连忙拦住微颤的肩,“你莫怕,我不赶你走,谁也不敢。” “当真?”陆詹庭惊喜地叫了一声,抬头看见她的眼神,簌的又回过神来,“墨琳她说她本该是皇太女,她说她母亲是昭国的战神,又是正统中宫出身的血脉,合该做皇帝,我当时也没听懂,后来与木子馨征战在外一时之间也忘了,最后木子馨又把她斩杀在龙椅前,更是无从问起。” “此事我会再查,你莫忧心此事了。”墨媚寒手指微动,一手抚上腰间挂着的玉佩,再问及闵琉和木子馨,得到了方向便没再追问,“我让闵瑾再加派些人手守着东宫,你莫怕,一切有我。你说的事过于奇幻,莫要再与他人说起。” “我听您的。”陆詹庭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夫郎,是拜了天地,敬了神明,禀了祖宗,入了皇家玉碟的东宫正君,可明白了?”她扶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她要他明白,她既然选了他,便不会后悔,也不会因为一些还未发生的事便厌弃他,她要他安心。 第一百零二章 营救(一) 昭国西北边有一座渺无人烟的大山,此山名叫绝山。绝山朝阳的那一边崎岖陡峭,山腰以上,越往上云雾越大;背阳那一边则是断崖,悬崖下是毒瘴笼罩的密林,从没有林外之人走进去后能安全地走出来,也没有外人能顺利地登上绝山。 据山下的村民所言,传说绝山之上有神明,未免凡人误入打扰他们修行,特地在山腰以上布下云雾,断崖下的密林则设下毒瘴警示凡人,而密林中住着的是能通神明的巫师一族。 陆詹庭润了润干得有些起皮的唇瓣,眉头紧皱,纤纤玉手执笔不停地在纸上勾画,唯恐漏了任一处细节,往日经历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书房门外,弄珺看了一眼高挂的烈阳,又看了看一旁安静伫立的闵山,心里的着急无处安放,他回头往书房里探去目光,去只看见一抹梨黄,他心中叹气:已是正午该用膳之时,主子仍未传膳,瞧着也不似抱恙,可他已有八个时辰未进食…… 书房里的陆詹庭皱着眉心,堪堪落下记忆中的最后一笔,心下一松,手一抖,笔险些便落到纸上污了画,此画重要之极,亦是他为数不多能帮得上妻主的东西。 陆詹庭郑重地把笔放到一旁的笔架上,玉手轻颤着捂着胸口,缓缓坐下,还不待坐稳便高声呼喊:“闵山,快把这画送去殿下那里。” “诺。”闵山走进来应了一声,却没有拿画,他明白,比起拿画,王更看重正君的身体健康,“正君,该用午膳了。” “你送去殿下那边,让弄珺进来便可。”陆詹庭喉咙有些发痒,他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心底充盈着雀跃。 前两日谈起那墨琳的时候,陆詹庭突然想起那处林子,当时被人劫持掠至山林,不知那人是见目的快要达成有恃无恐,还是认为他一介男郎手无缚鸡之力无法翻身,竟然只束缚了他的双手便带着他走回那处密林。 由于当时心中困惑高过惊恐,陆詹庭下了马车后便四处张望,一草一木都刻在脑海深处,现下才能顺着记忆画出来。 “正君,午膳已备好。”弄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羮汤,他放到圆桌上,指挥宫侍放下膳食。 陆詹庭抬眸定定地看着弄珺,思绪却飘到书房外的那棵白兰上,那时家门前也栽了一棵,因为他说这花洁白清香。 彼时多数只他一人在家,妻主外出做工赚银子养家,白兰开了花他便搬了椅子垫脚采花,花晒干便塞入香囊中,气味清幽…… 三菜一羮都放置在圆桌上,宫侍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弄珺回头见陆詹庭正看着自己,他走上前轻轻地唤了一声:“正君?” 陆詹庭回过神来,目光慢慢聚焦,定在弄珺担忧的脸上,眼前的弄珺是具体的、鲜活的,不是脑海里渐渐失去颜色的浅淡印象。过去的时光终究是过去了,时光一分一秒地走过,可以回忆,却不能沉溺。 ———————————————— 泰和殿中,墨媚寒端坐在案前批阅宜锦女皇躲懒分下来的奏折,都是些请安、述职、考核的奏折。 大段大段的请安吉祥词,教人看了心烦,墨媚寒眉头一皱,朱红一划,身旁的闵瑾便举着印章盖下,鲜红的“已阅”两字便似讽刺着那敷衍的文章。 “把这些人都记下,派人去暗访。”墨媚寒捏了捏眉心,又看向那一摞述职考核的。 闵瑾脸色未变,把奏折搬到一旁闵风的小桌上,顺手拍了拍她的肩,努努力吧姐们。 第一百零三章 营救(二) “王,闵山求见。”闵山站在殿外,手里捧着几张画纸。 “进。”墨媚寒放下朱笔,合上奏折,抬眼便见闵山捧着画行礼,她招了招手,闵瑾把画带上前,“正君如何了?可有按时用膳?” “王,正君为着这画误了时辰用午膳,画毕才让传了膳。”闵山垂眸盯着鞋尖,没能让正君按时用膳,是他失职了。 墨媚寒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回正君那边候着吧,告知正君,孤今日回去用晚膳。”总归要去解开他的心结。 闵瑾递上画,一幅是类似舆图一样的画,一幅看似风景画,还有一幅是山林里面练兵的画。闵瑾心中一颤,这些画可以置正君于死地,拥有这些画便可冠上谋逆之罪,更何况这些是正君亲笔画的。 墨媚寒看着桌案上的画,凭着第一张舆图,她便认出那是漳州城外的方向,难道那墨琳与墨宜祜的王妃有关系? 她翻到第二幅画时,细细地看那画上的石头和树,只是她还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倒是没了头绪。 她又翻过一幅,目光落在这最后一幅上,眸光一颤,山林中竟有人在练私兵,这墨琳究竟是何人,还有墨宜祜,她知道自己的封地里有这群人马吗?还是说,她在包庇这些人?她跟墨琳有什么联系? “传孤令,速派百人分批前往漳州城郊探查。”墨媚寒攥紧手里的画,心思千转百回,最终沉声下令,“把闵琉带回来,生要见人……”按正君说的,此时闵琉应是在此处暗查那首领。 “诺。”闵瑾咬牙应了一声。 ———————————————— 绝山断崖底透不进光亮,高大粗壮的树木,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叶,密密麻麻。崖底常年照不到阳光,阴暗潮湿,长满了青苔,滑溜溜、湿哒哒的,无处可借力。 若不是崖顶长有藤蔓,单靠闵琉的轻功和木子馨的攀岩靴,这崖底真是无路可入。密林外看上去渺无人烟,可暗处却是百步一哨,若有生人误入,即刻便会被驱逐,若是强行闯入,格杀勿论。 闵琉靠着崖壁摸索着躲进一处洞穴,又用树枝树叶和大石堆在洞口。她靠坐在洞壁,从怀里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放在地上,不太明亮,但足够她观察洞穴以及做自己的事。 崖底水雾重,身上黏糊糊的,闵琉从身上绑着的水袋里挤了一点水出来洗布巾擦身,总算舒爽了一些。 她拿起夜明珠又往洞穴深处走去,往前走了五丈,她摸到了一处凹进去的墙壁,她蹲下来,手往墙根摸索着。 一别许多年,不知道那哨子还在不在了,当年只顾着逃出去,什么东西都没赶得及带上,只有那些黑暗的、腥臭的随着一身的伤带在身边,每逢阴雨天便如针一般扎进脑海里。 从这里出去的都不是人,是亡命之徒,又或者是胆敢觊觎这昭国江山的鼠辈,要么带着一身伤东躲西藏,要么带着一身面具满手鲜血白日做梦! 闵琉颤着手把竹哨握在手心,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哥哥遗物还在原地,此行必不会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