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的未婚妻》
1. 第 1 章
你死了。
不,这么说好像不太吉利,应该说之前的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尚且活着。
关于穿越者的设定过于常见,这里就不多赘述,至于系统这类小说里常见的时尚单品,也不曾在你短暂的生命中出现过。
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先天满魂力,更没有随身老爷爷出现教自己炼丹。
显而易见,自己的存在并不特殊,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小角色。
很弱,很平庸。
丝毫不用怀疑,但凡是个稍微强壮点的成年人,都能把你一拳抡翻在地。
基于以上原因,你大概明白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只是一个类似于炮灰的隐形路人。
所以,想要安稳度过余生,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蹲在角落——
“小姐,您在听吗?”
前方的司机冷不丁出声,你心尖一颤,立即抬头向前看去。
窗外场景飞逝,两边的树丛青绿闪过,私家车正在盘山公路上行驶。
这里是......哪里?
“小姐。”
那道男声再次响起,距离你很近。
你这才反应过来,发声之人并非司机......而是自己临座的眼镜男子。
对方穿着严肃的黑色燕尾服,胸前的领结一丝不苟,还带着一副细框眼镜,表情严肃又认真。
“行李已经送到了,您的房间就安排在伊尔迷少爷的隔壁。”
他简略地介绍当前背景:“我是梧桐——揍敌客的总管,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我。”
梧桐,总管?
还有揍敌客......伊尔迷?
你绞尽脑汁,从脑海搜寻这几个词汇。
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很显然,这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东西。
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只能故作高深地托腮,思考着要怎么回答面前的管家。
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失忆了,还是坦白自己是个穿越者,又或者干脆已读乱回?
你沉默得太久,总管梧桐的视线再次扫来,似乎对你的反应有些不满——也许是不满,毕竟他的表情好像被欠了八百万没还,总而言之十分冷酷。
这是应该的,任谁在说话时被无视都会不高兴。
不宜轻举妄动,你默不作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位总管先生又开口提醒,揍敌客家一向爱护家人,作为伊尔迷少爷的未婚妻,你可以尽管放松,不需要有太多压力。
...什么家人,什么未婚夫?
你的眼睛被光线闪了一下,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粉红色的大钻戒。
......
哦,天呐,你有老公了。(此处掌声)
开局获得随机老公的事件过于小众,你也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戒指。
莫名其妙拥有了配偶,这着实令人激动,毕竟正常情况下国家可不会包分配......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哪个山旮旯跑出来的野人。
但是,好吧,至少情况明了了很多。
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是个好的开端。
——你是伊尔迷·揍敌客的未婚妻。
“老爷和夫人也想见您,不过顾及您一路奔波劳苦,所以可以先休息两天,后日再共进晚餐。”梧桐推了推眼镜:“您觉得如何?”
揍敌客的老爷和夫人...也就是说,是你便宜未婚夫的爹妈。
依旧保持稳妥的选择,你点头表示接受,梧桐又开始在旁边叨叨絮絮,向你交代揍敌客家的一些注意事项。
包括东西不能乱吃,后院的花不能摘,地下室不能随便进,不要在老爷和少爷们工作的时候去打扰等等......
你耐心地听他讲述规矩,只觉得这个家族屁事真多,难免有些走神。
就在思绪快冲出宇宙时,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托盘怼了过来,上面放着一部手机和一张黑卡。
“这是伊尔迷少爷给您的。”梧桐恭敬道:“手机是专门为了联络您准备的,平常不会有其他人拨通这个号码。”
“至于这张卡,伊尔迷少爷每个月都会往里汇钱,用于您的额外开销。”
竟然还会给钱......虽然你已经从刚刚的对话得知,揍敌客是个豪门了。
所以现在是那种情节吗?豪门大少的小娇妻什么的。
你回过神,随手拿起卡片打量。
纯黑的卡片底部刻着金丝文字,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
薄薄一张卡片拿在手里,没有什么实感。
——即便自己和这位伊尔迷先生关系匪浅,但你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
给钱又怎么样?你们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这甚至不能算共同财产,没写明自愿赠予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追回。
什么伊尔迷,什么揍敌客,完全陌生的人和家族。
你的教养不允许自己随便花陌生人的钱,更不允许自己成为陌生人的金丝雀。
“卡里有10亿戒尼。”
你没教养。
哦不!等一下,10亿的设定太过夸张,万一是津巴○韦币那也太寒酸了!
你开口试探道:“在你们这里,购买一个苹果的价格是?”
“100戒尼左右。”
伊尔迷将会是你永远的老公。
顿时接受了自己豪门娇妻的设定,同时把刚刚的想法当屁放了。
你忙不迭将卡收好,又拿起另一边的手机检查了一下,是最普通的翻盖机,只有通讯功能和贪吃蛇的小游戏。
联系栏里空空如也,仅有收件箱里躺着一条短信。
【记得吃药。】
你有些意外:“...吃药?”
“伊尔迷少爷吩咐过,您身体欠安,平日需要服用镇定类药物。”
好家伙,自己竟然还有这设定。
心中倍感震惊,你下意识捂住胸口,然而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不过既然对方说有,那就姑且算有吧。
如此看来,发短信的人就是那位未婚夫先生了,你随手将这条陌生号码存在通讯录里。
会提醒吃药,花钱也大方,至少从对妻子的态度上来说,就已经战胜了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
你有感而发:“尔迷是个好人。”
梧桐顿了一瞬,接话道:“您能这么想,伊尔迷少爷一定很高兴。”
前方的司机踩下刹车,这位严肃的总管抬起头,“我们到了,小姐。”
你朝窗外看去,这才发现原先的盘山公路已经消失,私家车停靠在一座古堡面前。
这里就是揍敌客家了。
......住处竟然是城堡而不是庄园,或许揍敌客家比想象中要更有底蕴。
梧桐率先下车走到你乘坐的方向,替你拉开车门,你扶着座椅延边下车,突然发现自己踩踏的草地被提前一步铺上了地毯。
“......”
土豪!
你的内心激动起来,抬头就见一排保镖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恭敬地欠身。
“请跟我来。”严肃的总管声音低沉了两分,带领你往古堡内走去。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发出古老又沉重的声响。空旷的大厅正面高悬着一张画像,上面是一朵血染的玫瑰。
盛开的花瓣向四周扩散,好像一张网,下一秒就会将自己笼罩。
“小姐?”
梧桐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上方,令你产生了晕晕乎乎的错觉。
被催了...你的视线从画像移开,赶紧跟了上去。
二楼的长廊里,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将户外的光全部隔绝,唯有墙壁上点燃的烛火在跳动。
梧桐在前方走着,步子有意无意地放慢,硬挺的鞋跟撞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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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在走廊踏响回声。
冷风扫过脖颈,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抚了一下你的皮肤。
你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小。
空间缓缓被扭曲成鱼眼视角,你的身体朝两边无限拉长,伴随底噪挤压变形。
一种被巨物观察的感觉笼罩而来。
...?
下意识停下脚步,前方的总管也立即站定,转身看来:“怎么了,小姐。”
这一瞬,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消失了。
空间重新张平,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你原地愣了会儿,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前方除了梧桐没有别人,身后也只有空荡的走廊而已。
“......”
...或许是刚来到陌生的环境有些敏感,又或者是走廊不通风,自己大脑有些发昏。
内心感到些许古怪,你迟疑摇头,重新跟在梧桐身后。
脚步声重新响起,这一次,那种若有若无的凝视感消失了,但依旧令人不大舒适。
这种微妙的怪异感一直持续到梧桐再次停下,推开面前的门扉。
刺眼的阳光袭来,淡金的色泽充斥着整个卧室,让你有瞬间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房间里的布置简约低调,但在细节上做了小设计,不乏窗帘底部的粉色花纹,以及被褥边角的蕾丝花边。
一个宽敞舒适的卧室。
梧桐为你介绍,房间处于三楼偏东的位置,阳光充足,正对着楼下的花园,是那位伊尔迷少爷特意选定的。
你走了进去,在里面逛了两圈。
很宽敞,连做三个后空翻都不嫌多。
梳妆台旁边还有两只大手提箱,看来这就是自己那提前送过来的行李了。
你凑到梳妆台前,通过镜子和自己对视,终于直面自己的容貌。
女人的脸色苍白,黑色的长发海藻般垂落至腰间,遮盖住肩膀到背部的线条。
她面无表情地立在梳妆台前,没什么情绪地与你对视。
......我吗?
感到微妙的陌生,你的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还没来得及细想,梧桐就已经开口询问。
“不知您对房间是否满意?”
你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况且这里的布置确实符合心意:“还不错。”
“您能满意是最好的。”对方又挥了挥手,很快,一名身着西服的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汉妮,她会负责您的安全,也会任您差遣。”梧桐介绍。
简而言之,是你的贴身保镖兼侍女。
说罢,他不再发言,似乎是在等待宣判。
你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年纪不大,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十分简练干净。
对汉妮印象不错,刚准备点头,窗外突然吹来一阵风,带着树叶一起发出沙沙声。
...谁?
下意识转身回望,背后只有宽敞的落地窗和阳台,以及用于休闲的吊椅。
阳台空荡荡的,户外的天空蓝得一望无际,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鸟鸣。
“......”
你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回过身来,梧桐和汉妮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保持着90度鞠躬姿势看着就累,没有想要为难二人的想法,你赶紧点头:“我知道了。”
梧桐起身,尽管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你依旧发现,他紧绷的嘴角松懈了一分。
大概向下了0.42毫米...距离有点远,你不能确定。
“那么,我就告辞了,接下来您有需求,可以直接吩咐汉妮。”
“如果有更重大的事情,房间里有专门联系我的座机。”
他再次将右手放置于心脏的位置,表达了自己的尊敬。
“那么,我先告辞了,愿您在揍敌客家过得愉快——”
他闭眼垂头,念出你的名字。
“康日芬子小姐。”
2. 第 2 章
?
你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怪。
听起来又红又正,隐隐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下一秒手上就会出现一杆枪,朝八字胡的小鬼扫射。
但是,嗯,好吧。
你爱开玩笑,即便是开在自己身上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很过分。
不过一个代号而已。
——但是姑且一问,这个离谱的名字究竟是谁取的?
你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梧桐默认你接受了安排,终于告辞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后,你才将目光对准了一旁的金发保镖。
好吧。
事已至此,再想高声尖叫自己视金钱为粪土,决心逃离也来不及了。
反正你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因此并不介意留在豪门,当一个没什么心眼儿的未婚妻。
当然,你承认里面有十亿的功劳。
可人生不就是这样,有更好的开局,谁会选择去当到处捡垃圾的野人呢?
至少比上辈子好得多,自己对这个身份并不排斥。
你抬起头,走到汉妮身边。
那么,闲话到此为止。
“汉妮,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最起码得了解一下所谓的揍敌客家族。
金发保镖挺直了些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是,小姐。”
不过三两句话,你便得知揍敌客世代经营着家族企业,在本国乃至世界都很有名望,而伊尔迷正是家族的长子,掌管着大部分业务,平日工作十分繁忙。
“伊尔迷少爷...很有领导力。”
汉妮斟酌道:“揍敌客家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帮忙解决,一些重大决策老爷也会与之商量,大家都很尊敬他。”
说这些话时,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你的脸色,像是在揣摩你的心思。
你大概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比起一个佣人,当然是作为未婚妻的自己更了解伊尔迷才对,何必要从她口中得知这些。
只不过情况特殊,除非想被打包送进精神病院,还是别告诉她自己内里已经换芯子的事实为好。
“还有呢?”你无视了对方疑惑的视线,再次询问:“伊尔迷,再多讲讲他的事情。”
“还有...还有......”
汉妮看上去有些为难,像是绞尽脑汁地寻找形容词。
“少爷他做事有自己的风格,大多数决策都能完美解决问题,所以我们只需要照办就好。”
汉妮的声音变得干涩起来,在谈论伊尔迷时,她原本就僵直的肩膀更是向上了偏移了0.8毫米,瞳孔在0.14-0.19毫米之间浮动放缩。
这是精神紧绷的表现。
尔迷貌似不好相处...或者说对汉妮来说很有威慑力,以至于连闲聊到他的时候,对方都会下意识紧张。
不容置疑的存在...吗?
一个能力出色、颇为严肃、不怎么风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类男性。
伊尔迷·揍敌客。
你暂且浅薄地拼凑出了对方的形象。
如此说来,这位未婚夫先生,也不会轻易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爱情故事了。
亏你原本还想找汉妮打听自己的过去。
尽管如此,你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那么,他跟你们提起过我吗?”
你十指相扣抵在胸口:“讲我们的初遇,怎么相识,平日里怎么相处——”
汉妮的嘴张张合合,之后惊慌地低下头。
“很抱歉,芬子小姐,我并不清楚。”
意料之中。
你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却没想到,面前的金发保镖呼吸顿时放缓,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
金色的发丝在眼里根根分明,你这才注意到,自己和汉妮有些过分贴近了。
由于身形高挑的缘故,这样的距离带着天然的压迫,甚至完全堵住了她的退路。
金发保镖在你面前,就像一只缩着翅膀的小鸡惴惴不安。
...你就说为什么自从梧桐离开之后,这位保镖小姐就一直保持着紧绷的姿态。
原来是自己过分热情了,哈哈。
装作若无其事地后退了一步,难免觉得有几分尴尬。你暂时放弃了追问,转头看向行李箱。
那里面或许有关于自己身份的物品。
上前解开紧扣的皮质箱子,你的私人物品不多,只有几条叠放的简约的连衣裙和鞋袜,外加一点首饰。
没有电脑和证件,甚至连日记都不存在。
唯一能多看两眼的,不过是一只布艺娃娃,针脚细密,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你翻了下娃娃的衣领,没有找到标签,唯一能看出来的只有它是手工制作的。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就这?
不死心地再次检查了一遍,你最终发现某条项链被做成了卡扣设计,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张半寸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子分外眼熟——正是你本人无疑,背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因为身高差的原因,照片姑且只拍到了他的下巴。
对方身着新潮的钉子服饰,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后背。
二人的站位有些亲密——放在首饰里的照片过于暧昧,如果这人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很大概率就是那位便宜未婚夫。
伊尔迷·揍敌客。
......恕你不得不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对方的打扮很像一个摇滚音乐人,很难让人联想到汉妮口中颇有能力的阔少。
说好的威严人设呢?
朋克潮男......衣服也丑丑的......
抱有最后一丝误判的希望,你举起照片,对汉妮指着没有脸的钉子男:“你看。”
“......”
汉妮沉默了一瞬,迎上你期待的目光,迟疑开口:“是...您和伊尔迷少爷的合照。”
没有误判。
你垂下手,沉默地将项链放入口袋。
尔迷,是摇滚男孩啊。
——不!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豪门大少就算是穿人字拖,也不会真的变成路边撸串的老表。
说不定这糟糕的品味只是对方的小幽默呢?没有谁会整天穿着西装的!
转身把被翻出来裙子和鞋袜收进衣柜,你又将手饰放入梳妆台。
行李箱重新闭合,整齐地重新堆在原先的位置。
期间,被无视的汉妮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苍白的脸色有所缓和。
寻找信息以失败告终,可怜你这么大个人,竟然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是个十足的黑户。
心中感到几分无语,汉妮像是看出了你的无聊,小心翼翼道:“您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吗?”
“我想随便走走。”一直待在房间做什么,你又不是真的奔波了一路。
来都来了...那就随便逛逛吧。
听到你的吩咐,汉妮点头,顺从地打开房门。
“如果您感到疲惫,可以随时告诉我。”
跟着金发保镖走出房间,明媚的阳光被重新隔绝在门后。
重回昏暗的走廊,你们俩一前一后走着,影子在墙面上掠过,被弯折的拐角挤压变形。
踏地的声响带着回音,像落在鼓面的细雨交错叠加,撞击在墙壁上,又折返回耳中。
好快。
你急匆匆跟着前方的汉妮。
相比起梧桐间隔无差的步伐,她的步调更急促,也更混乱。
听起来很不安,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自己。
但显而易见,她身后没有魔鬼,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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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是在怕你吧,哈哈。
“......”
“......?”
等会,你承认自己确实不爱笑,可仅凭这一点就认为芬子小姐是死板严肃的家伙,那真是大错特错。
你要在此声明,自己是一个喜欢搞笑的人,特别对冷笑话和地狱笑话情有独钟,最喜欢的节目是《多尔与古怪一家》。
“汉妮,你很紧张。”
随着你的出声,前方的保镖脚步瞬间停顿。
“不,我——”
汉妮卡壳了一下,似乎想要反驳。
但不过一秒,她又改口道:“对不起,我很担心自己没有让您满意。”
你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毕竟汉妮不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完美符合你的要求呢?
她已经很棒了。
没关系,这都不是问题,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磨合——
突然。
一种厚重感从背后罩住了过来。
皮肤仿佛被什么黏液附着了一般,密不透风糊住毛孔,又沉又重,好像盖了两层棉被。
未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你在原地站定,扭头朝背后望去。
谁?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跳动的火苗,阴风穿过发丝吹向身后,嘲笑你的疑神疑鬼。
“...小姐?”
汉妮停了下来,疑惑地望着你。
......错觉?
你抬起双手,觉得四肢灌了铅水,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举着手臂慢慢遮掩住下半张脸,又感受到鼻息有些颤抖。
幽暗的走廊在你眼里,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尽管只有微小的变动,但你确信刚刚那里出现了什么。
谁?
是谁在看自己?
“...芬子...小姐?”
汉妮不确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捂住胸口,感觉心跳的频率开始加快,甚至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焦虑,气闷,还有阵阵恶心。
奇怪,怎么回事?
这种被偷窥的感觉。
“我不太舒服。”你说。
汉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连忙道:“我现在为您叫医生——”
“不!不要叫医生!”
你下意识拒绝了对方,十指慢慢从脸上移开,深吸了几口气。
脑瓜子嗡嗡直颤,或许自己真的有些缺氧——也可能正是因为缺氧,才产生了刚刚那种幻觉。
不行,呼吸好困难。
怎么回事?
身旁的保镖注意到了你的异常,变得更加焦虑:“小姐?”
你摸向肋骨处,感受着被复古裙装紧勒的身体。
......束腰太紧了。
默不作声解开了最上方的一枚暗扣,空气泄洪般涌进你的肺部。
突然宽松的空间让你登时大喘了一口气。
随着氧气变得充足,刚刚那种黏糊糊的附着感也随之消失了。
......原来只是因为衣服呼吸不上来而已。
哈哈,搞什么。
——自己吓自己。
对刚刚的惶恐感到几分无语,你抬起头,看着走廊里燃烧的油灯。
虽然是因为束腰才导致缺氧,但这些油灯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二氧化碳浓度超标了。
油灯的照明度实在鸡肋,除了好看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在不通风的古堡里,万一火星子蹦出来,点着了窗帘或者地毯,危险系数直线上升。
如果有机会......要统一换成电灯。
还有墙壁,一定要刷成白色的。
这些厚窗帘,也要全部都撤掉。
揍敌客家——太不符合你的审美了。
3. 第 3 章
一楼大部分都是都是公用区域,比如餐厅和会客室,还有洗衣房和监控室。
因为衣服的原因,你行动不太方便,不过二十分钟,被紧勒的那种窒息感再度升起。
与此同时,双腿开始酸胀,心率也再次加快。
你很清楚,这是体力不支的表现。
看了一眼旁边脸不红心不跳的汉妮,你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新认知。
大概逛了一圈,你没有勉强自己,诚实道:“我累了。”
而且很想换衣服。
汉妮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对着领口的传呼机说了两句,然后端来了一份茶点,让你在餐厅稍作休息。
不过十分钟,她便提醒你热水准备好了。
其实你想说用房间里自带的卫浴就可以,但既然人家已经准备妥当,干脆还是老老实实闭嘴享受吧。
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大浴场中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顺带享受了一套精致SPA ,你换上了更加舒适的麻棉睡衣。
被紧勒的束缚感终于消失,你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回房间躺了一会,觉得满身的疲惫都被驱散了。
此刻距离你进入揍敌客家,已经度过了整整六小时。
天色渐暗,你稍稍舒展开身体,汉妮又问你晚饭想在房间解决还是直接去餐厅。
现在这个点下去,会遇到揍敌客家的其他成员吗?
不怎么想进行尴尬的会面,你十分果断地选择在房间享用。
很快餐点被送了过来,虽然简单但胜在精致,而且味道不错。
对吃食要求不高,更何况你奔波了一天,也吃不下什么大餐,因此这顿饭享用得还算愉快。
就在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时,房门再次被叩响。
本以为收拾餐具的保姆,没想到来者却是总管梧桐。
对方在门口站定,尽管已经分别了好几个小时,但他的衣服依旧连一道折痕都没有,和刚熨出来的无甚区别。
“芬子小姐。”
梧桐对你鞠躬,声音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冒昧打扰,您今天过得如何?”
你觉得很好。
虽然古堡里没几个人活动,看着颇为阴森...不过那是因为揍敌客家的佣人大多数都躲在暗处的缘故。
——他们很安静,十分称职地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素质很高,实在令人惊喜。
当然,大家的服务也很周到,食物也很好吃。
你体会到了饭来张口的惬意感,比起做客,自己更像是来到了皇家酒店,享受着价目表上最多零的那层待遇。
除了最开始感受到的奇怪视线。
你动作一顿,下意识开口:“走廊里——”
梧桐抬起头,一眨不眨注视着你,等待你接下来的发言。
“......”
直接说揍敌客家好像闹鬼,是不是太失礼了?
但如果改成“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又显得没事找事,还有点神经质。
你头脑风暴了一会,感觉怎么说都不对劲,只能生硬地转折:“...走廊里的灯,好多。”
......
梧桐重新低头:“没能让您满意,实在抱歉。”
......不要这样,显得你好像在故意找茬!
还是赶紧跳过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为好,你满头冷汗询问:“总管先生还有什么问题?”
“是。”
梧桐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保镖端着托盘上前,将白色的小瓷碟和水放下。
药丸裹着鲜红的糖衣,像是颗剧毒的朱砂。
“伊尔迷少爷交代过,让您按时用药。”
...啊,对了,之前说过自己身体不好,需要吃药来着。
你盯着面前的药丸,并不想服用来历不明的药物,尽管在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可能已经吃了很多年。
捻起药丸,将其贴在鼻尖前嗅了嗅,并没有奇怪的味道。
......可以食用。
就着清水将药丸吞入腹中,梧桐的眉毛向下垂落了0.2毫米,这是松了口气的表现。
“那么,就不多打扰您了。”他收走托盘:“请好好休息。”
白手套伸到你的面前,在拿起碟子的瞬间,丝丝甜腻的味道飘入鼻腔。
“...巧克力?”
梧桐收餐盘的手停滞一瞬,立即接话:“是,刚刚奇犽少爷让厨房准备了蛋糕。”
“今天餐后甜点是豆乳制品,如果您也想更换成可可,我现在就去准备。”
奇犽少爷。
陌生的名字入耳,你觉得此时应该有【恭喜您解锁新人物】的提示。
顿时产生了些许兴趣,但缠着梧桐盘问并不是个好决定。
“不用了。”
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巧克力,梧桐这才收起碗碟退了出去。
不过这次,随着他的动作,你又闻到了些许微妙的气味。
苦苦的,和甜腻的可可混杂在一起,像是渗入其中的杂质。
大门重新闭合,房间里又只剩下你和汉妮。
......或许只是新品种呢?
不打算纠结这种小问题,等待脚步声再次离去,你再次把视线对准金发保镖。
汉妮依旧回答得很快,诚实地告诉你揍敌客家有五个孩子,除了需要管家的夫人之外,其他人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不仅包括你的摇滚未婚夫尔迷,还有刚刚提到的奇犽和他的弟弟们。
因为本身职位不高的缘故,汉妮也不知道更具体的事项,唯有刚刚梧桐提到的奇犽,她多说了两句。
“奇犽少爷很可爱!”说到这个,汉妮放开了很多:“比起太太,奇犽少爷长得更像老爷,也是揍敌客家下一任的继承人——”
“下一任继承人?”
“啊,对,因为奇犽少爷天赋很好,是揍敌客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孩子!”
对方的语气带着点点骄傲,仿佛在炫耀什么一般。
“奇犽少爷很努力在训练,八岁的时候就能独自外出任务了,而且总是完成得很出色。”
...八岁?
训练,任务?
是指家族企业的kpl吗?
没想明白什么教育会用上训练一词,以及他们怎么放心让刚满八岁的孩子外出谈生意...等会,你一直以为揍敌客家几个兄弟年龄相差不大来着。
思及此处,你不禁问道:“奇犽现在的年龄是?”
“11岁。”
逆天。
8岁独自谈生意,11岁已经成为继承人,千万宠爱于一身......
古早霸总配置...难道说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又或者是《天才宝宝腹黑妈咪》的类型?
然而无论是哪种,你的便宜未婚夫尔迷都遗憾落败。
身为长子,明明比其他人早生好几年,他却还是输在起跑线上。
只可惜汉妮入职的时间不长,职位也不高,能打听到的信息有限。
不过,已经足够了。
等对方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吞咽唾沫的动作开始增多,你停止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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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时针朝数字11又跳了一格,也是时候休息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汉妮跟着自己跑了一天,肯定也相当疲惫。
秉承着体恤下属的心思,你决定让她早点下班:“我有些累了。”
“是...是!”汉妮立即站直,身体微微前倾:“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如果您晚上有需要我的地方,房间里的座机可以直接联系到我。”
汉妮离开了,顺带帮你关上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消失,卧室顿时安静得可怕,耳边没有一点杂音。唯有秒针跳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有些不习惯突然安静,你慢慢抚上胸口,在空荡荡的房间走了两步。
随后,挪到了梳妆台前,在凳子上坐下。
轻薄的月光穿透窗户,照亮了半边房间,隐隐勾勒出你的轮廓。
镜中的女人随你一起掀起眼皮,空洞地回望过来。
陌生。
你伸手摸了摸脸,对方同样伸手覆在脸颊上。
你笑了一下,对方也没有情绪地勾唇,像一具提线木偶做出相同的动作。
你静了片刻,随后和镜子里的女人一起点头。
毫无疑问,这就是你。
大脑冷静下来,你不再关注如今的模样,开始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
好吧,虽然事发突然,不过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再纠结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的你是揍敌客氏芬子。
你,娇妻,拿钱躺平。
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揍敌客家人有点多,但好在场地够大,尽量避免与其它人见面并非难事。
至于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你相信自己可以应付。
没错。
你要在这里安家——
一道铃声突然在空中炸开。
尖锐的音乐刺破空气钻入耳膜,你一个激灵,顿时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床头柜上那部梧桐交给你的手机正在发光。
屏幕上的光在黑夜中尤其明显,上前将手机拿起,只见来电显示上的字符,正是自己今天存下的号码。
伊尔迷·揍敌客。
“......”
等一下!这也太快了点!
虽说早晚都要接触,但你才刚说服自己,暂时还没做好要和故事主人公接触的万全准备。
至少也得再等十分钟——
只可惜并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尖锐的铃声响动不停,急迫地对你进行催促。
吵闹的铃声肆无忌惮地在房间里狂奔,丝毫不用怀疑,这般刺耳的声音会直接穿透墙壁,在整栋古堡里回响。
好吵!
感觉心里毛燥燥的,你只想让这聒噪的声音闭嘴,想也没想按下了拒听键。
烦人的声响戛然而止,然而在下一秒,它又突兀地重新响起,充斥在你的耳道和大脑中,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
好了,你知道了!
知道了。
只是接电话而已。
盯着屏幕片刻,最终,你缓了口气,按下了接通按钮。
电话嘟地一声接通,电流的杂音入耳,伴随着另一边及其微弱的风声。
“啊,接通了。”
雌雄莫辨的声音探进耳蜗,像是无形的手捏住心脏。
“芬子。”
那人轻声开口。
“刚刚为什么要挂断电话?”
4. 第 4 章
那是一种无调性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像是没有波长的机器,又仿佛无味的白水。
很年轻,很寡淡。
伊尔迷·揍敌客。
你盯着手上的超大粉色钻戒,感觉有雪花屏在眼前闪动了一瞬。
骨节分明的手从黑暗中探出,修长且削瘦,只是有些过分苍白,大概是死了三天的模样。
他握住你的指尖,戒指的晶体在月色下折射出流光,反射到胸前的钉子上。
“那么,很高兴能和你成为一家人。”
“未婚妻小姐。”
什么?
你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好像被丝线勒紧,绷得有些喘不上气。
神志开始恍惚,连带面前的画面也产生了重影。
你单手捂住额头,愣愣地看着前方。
——是空无一物的墙壁。
许久没能得到回应,电话那头又传来问询:“怎么了,芬子。”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你条件反射那般给出答复。
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回答最开始的问题,你的大脑转得飞快,不过半秒就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我在发呆。”你说。
“铃声很吵......我吓了一跳,所以不小心按错了键。”
“这样啊。”
电话那头传来毫无波澜的回应,伊尔迷·揍敌客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考。
“你总是很敏感,特别是到新环境的时候,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你的状态。”
他自言自语般念述:“第一天搬进揍敌客,果然不适应吗。”
对方的话语很有歧义,显得你好像某种易死的变温动物,需要时时看护。
不过你很快就原谅了这种说辞,毕竟尔迷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至少这个大忙人能打电话关心未婚妻,态度摆得很端正。
“我很快就能调整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你一笔带过:“或许只需要睡上一觉。”
伊尔迷·揍敌客嗯了一声,口吻平乏单调,没什么情感。
“除此之外,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回答依旧简单。
青年不再就此多言,但你能感觉出来,他并未对这敷衍的态度表示怀疑。
这种认知来得有些莫名,但又确确实实无法忽略。
硬要说,它可能来自于第六感,又像冥冥之中的某些牵引,将二者的感官拴在一起。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某种共生关系。
“我这边的工作有些棘手,短时间内不会回去。”
伊尔迷·揍敌客重新开口,将你的思绪拉回:“大概一个月左右,如果有其他变动,我会再打过来。”
“至于你的情况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所以不必担心。”
...你好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这是个送上门的机会,或许可以打听打听。
“是吗?...你都说了什么?”
“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你的状态,让他们多加照看。”对方回答得很快,并不介意被知道安排:“还有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些,不过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所以也只透露了一小部分而已。”
“......”
什么秘密,能不能讲清楚点。
没有等你再度试探,对方下一句已经出口:“啊,太好了,芬子。”
伊尔迷·揍敌客发出无情的感叹:“确认你没问题,我放心多了。”
......
不。
你的指尖忍不住覆上嘴唇,探入口中,试图模仿对方说话时,舌头捻动的轨迹。
——听不出来。
伊尔迷对你的态度说不上亲密,但又确实有几分关心。
你不确定那是表达爱意的关注,还是其他什么。
因为在说话的时候,对方声音基频稳定在280-282之间,字节间的重音和气口几乎不存在,包括刚刚的感叹也没有起伏。
不仅如此,他的呼吸声也很平缓,甚至静得听不清心跳。
未婚夫先生掩藏得很好。
他就像麦田里的稻草人无声无息,只起到了站桩的作用......如果现实是拍电影,那他很适合去做一个杀手。
——哈哈,开玩笑的。
不好笑吗?
除此之外,通过这次谈话,你能感受到自己与他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
就现在来看,你们关系匪浅,无论有关不知名的小秘密,还是他对你的嘘寒问暖。
但同时,你不觉得你们之间有能称之为爱情的东西。
分泌荷尔蒙的状态不是他那样的。
未婚夫先生如汉妮所言一般,沉稳冷静,言语简洁,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信息传递过来,甚至不会因为长句出现气虚。
就好像——在故意针对你。
你想得认真,没有回应。一时间,电话那头只有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那就这样。”
伊尔迷·揍敌客再次开口,无性的嗓音从喉间冒出:“我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意思是可以挂电话了。
你被拉回神志,应了一声:“好的,晚安。”
“嗯。”对方与你一样回应:“好好休息。”
你没有犹豫地按下了结束键。
电流声划过,忙音的嘟嘟声在房间格外清晰,刚刚的对话声还隐隐缭绕在耳畔,又仿佛错觉。
你伸手捂住胸口,惊觉自己手脚竟然有些发软。
软绵绵的,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这很奇怪。
虽说第一次和名义上的未婚夫交谈,确实令人紧张,但你还不致于会因为两句话而变成一滩烂泥。
这不是恐惧,也不是因为和爱人交谈时感到的兴奋。
而是另一种来自灵魂中,奇怪的、微妙的附着感。
伊尔迷、伊尔迷。
他真奇怪。
你站起身,忍不住十指相扣抵在胸前,在空荡的房间里走了两圈。
不管是态度还是小秘密,还是他的性格和平稳的状态,都难免让你产生了些许好奇。
你的便宜未婚夫年轻又大方,工作忙到起飞,根本没时间玩过家家游戏,如果不是商业联姻,你甚至找不出伊尔迷和自己订婚的理由。
——这很有趣。
你停下脚步,赤脚站在地上,深吸了两口气,在心底勾勒着对方的模样。
他的脸应该是年轻的,那么长的头发,应该也不会有刘海。
拥有如此平缓声音和心跳的人,眼神应该也是冷静平淡的,就算有什么表情,也会给人皮笑肉不笑的诡异感。
你在心里描摹了一会,又返回桌前,将放回抽屉里的那条项链拿了出来,盯着照片里那半张脸观摩。
无论对错,伊尔迷·揍敌客在你心底有了更新鲜的形象。
这是好事,至少你更了解他了。
要比喻成游戏,大概就是世界解锁度成功增加1%。
你一把扣上项链,将其放回抽屉,缓了口气,随后躺倒在床上。
松软的床铺也很舒服,仿佛置身于云朵里一般。
不过目前看来,未婚夫先生对自己没有意见,也不会回来进行骚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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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着你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其他方面。
——自己短时间内,能在揍敌客家过得很好。
想明白这一点,你如释重负地叹息出声,无形的压力顿时减半,将古怪的未婚夫先生抛之脑后。
聪明人不会过度地深究真相,为自己带来危险。
这瞬间,疲惫立即涌了上来,让你困倦地闭上了眼。
......
......
你在深夜四点半苏醒。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你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喉咙干到几乎冒烟,连唾沫都无法咽下。
这种火辣辣的痛感驱散了困意,令你不太舒服。
好渴。
或许是这个地区很干燥的缘故,又或者是睡前想太多,过分焦虑所导致......这不重要,你现在迫切地需要水分。
很多很多的,无论什么。
翻身下床,你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桌前,伸手,不过一秒便摸到了茶壶。
冰冷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稍稍缓解了干燥的咽喉,然而茶具过于精致,即便是整整一壶水也不过两口。
不够。
需要更多。
你朝床头柜看了一眼,那里挂着用于呼叫的通讯设备。
此刻最简单的办法是呼叫梧桐,或者汉妮。
你看了眼天色。
凌晨四点半的时间有点太尴尬,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现在把保镖喊起来给自己倒水,是否太不体恤他人了?
只是喝水而已,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干脆地开门步入长廊,夜晚的古堡比白天要恐怖得多,昏暗的烛灯被彻底熄灭,只余一口深不见底的隧道。
从卧室到一楼厨房的距离是582步。
四周暗淡无光,黑影一片连着一片,与墙壁和地面混合在一起。
揍敌客家和普通豪门不同,夜晚并没有巡逻的安保人员,也没有打着手电筒到处乱逛的大爷。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佣人,你感到几分遗憾,因为如果遇到了,自己就不必亲自前往厨房,而是可以理所当然地让他们帮自己准备茶水。
但是,算了。
你知道厨房的位置。
这么想着,你的脚步加快了些许,直奔一楼而去。
在路过大厅里那张血染的玫瑰时,淡淡的铁锈味飘入鼻尖。
你的身形一顿。
与此同时,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毛嗖嗖的,仿佛裹上棉布的尖针,不停地刺戳着头皮。
背后的汗毛顿时炸起,你立在原地,抬头朝前看去。
——没有光源的大厅,隐隐只有空气流动时的回响。
隐隐约约,一道人型轮廓在黑暗中直立。
......谁?
有谁在那里?
你伸手摸了摸腰部——睡裙很宽松,人也很清醒,走廊里的烛灯也没有点燃。
这次不是幻觉。
是真有什么人在那。
你想到了白天那些若有若无的、令你不安的视线。
那就是视线的主人吗?
...自己应该直接尖叫,还是扭头就跑?
“......”
你一手覆在胸前,直视那道人影,呼吸急促了些许。
等会。
如果——你是说如果。
自己可以抓住对方,没收那些古怪的眼神。
你就不会总是一惊一乍,显得像个神经病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身体比大脑动得更快,你没有犹豫地朝黑暗伸手。
一把扣住了前方的生物。
5. 第 5 章
对方在被抓住的那一瞬间,紧绷成一条直线。
重心下沉,形成冲击极强的爆发点。
但不过瞬间,又定格在原地,几欲爆发的攻击被尽数封锁在体内。
仿佛灌满水的气球,隔着薄薄的皮肉,令人怀疑会不会当场爆炸。
他停下来了。
他。
对的。
他。
你指腹摩挲着手下的生物。
入手的部位是肩膀,很薄,衣服的料子十分柔软。
从骨骼来看是个儿童,男孩。尽管偏瘦,但肌肉紧实,身体十分非常强健。
身高不多不少,刚好148厘米,只到自己胸口。
大概在9岁...你不确定,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体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似乎受到外力压迫,导致身体的某些机能进化了。
不仅抗性很好,骨头和经络的连接处也变得可以拆分,让他的肉.体发生相应的改变。
——并不是想象中某些可疑的怪物。
你感到脸上的皮肤发紧,这是被注视时的生理性反应。
落在脸部的目光没有丝毫掩藏,很显然与自己不同,面前的孩子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视物。
他正在看着你。
你抚摸着脸颊,静静地品味着这种被凝视的感觉。
非常清澈的,紧张的视线。因为太过直白,反而显得有点可爱。
不一样。
与之前的视线不一样。
那道目光更隐蔽,更沉寂。像是放久的家具会积累的薄灰,在毛孔里堆砌覆盖。
干涩,厚重。
一层又一层填盖身体。
——面前这位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抓住可疑人士的计划破产,你对这个结果感到遗憾,花费了半秒理清现状。
能随意在揍敌客家乱逛的小孩子——怎么想都只有那几位少爷。
九岁,所以排除糜基和奇犽。
但究竟是亚路嘉还是柯特,不能确定。
毕竟汉妮对亚路嘉闭口不谈,而目前掌握的柯特的信息,不足以让你在短时间作出判断。
真可惜,要是能开灯,多少也能知道对方的模样。
这么想着,你的手从那人肩膀上移开,扫过他交合样式的领口。
再然后,摸向了他的脸颊。
属于孩童细嫩的皮肤入手,甚至能感受到表面的绒毛。
男孩的下颌微微后缩,后牙僵硬地咬合,在你双手探来时,忍不住颤了一瞬。
随着他的动作,平整的短发擦过你的手背,带来丝丝痒意。
短头发。
和服。
还有下巴上凸起的美人痣。
“柯特。”
你重新将手落回男孩肩膀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的孩童张了张嘴,你感受到了某种名为意外的情绪。似乎对你能认出他这一点,感到格外不可思议。
“我......”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他屏住呼吸,稍稍低头,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
半晌之后,男孩犹豫地回应道:
“...芬子...小姐。”
柯特的声音很轻。
“我正要去地下室。”他的用句极为规矩:“现在是特训时间,母亲在那边等我。”
特训...?
是指学习...开小灶吗?
你有些懵逼。
从声音和心跳的稳定性来讲,柯特并没有撒谎。
所以说,他在这里闲逛不是偶然,只是刚好到了起床时间,凑巧遇见了自己。
......四点半就开始起床读书了。
你被这种内卷深深折服,甚至忘记询问为什么家里房间这么多,他偏要跑到漆黑的地下室念书。
天还没亮呢,这实在太辛苦了。
你没细想,只觉得揍敌客家恐怖如斯。
天天四点半起床——你会死,可怕的是柯特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除了刚遇见你有些紧张之外,他的状态出奇得好。
很显然,对于这种安排他习以为常。
......不愧是精英教育,实在狠毒,幸好自己已经不是要上学的年纪了。
许是你惊叹得太久,面前的孩童对着沉默有些不安。
“等太久的话,母亲会着急。”
柯特抿了抿嘴,带着几分迟疑出声:“您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不想。
人家去学习,自己跟过去做什么?
另外那位揍敌客主母也在,这样突兀的会面也着实尴尬。
“不必。”
在你拒绝的那一刻,面前的孩童明显松了口气。
他身形有所变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从你手中抽离。
并没有想为难对方的意思,你揉了把孩童毛茸茸的脑袋,爽快地放过了对方。
想到柯特在黑夜中也能视物,你朝虚无露出一个微笑。
“很高兴认识你,柯特。”
“...是,很高兴认识您...芬子小姐。”
柯特带着迟疑后退了一步,语气乖巧:“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脚步急促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木屐撞击在地板的声音清脆利落,带着空旷大厅生产的回音落入耳中。
直至像最后一滴水砸落地面,四周再无任何响动。
柯特离开了。
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依旧长舒了一口气。
——和柯特说话了,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很有礼貌,你非常喜欢。
对方看起来也很喜欢自己,最起码就刚刚来说,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太好了,未来的小叔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难相处,虽然只遇到了一个,但这是好的开始。
顿时感到几分愉悦,你在心底长叹一声,重新前往目的地。
出乎意料,厨房竟然还亮着灯,厨师们在其中忙碌着,丝丝香味从炉灶蔓延。
如果揍敌客家四点半起床是常态,那么现在开火做饭也很合理。
你抽了抽鼻子,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苦味。
似乎是揍敌客家特有的调味料,你扫视了一圈,企图在一堆香料里找到气味的源头,却没想到和厨师对上了视线。
对方在看到你后面露惊慌,立刻撂下了汤匙:“...小姐,您怎么来了?”
随着他的惊呼,厨房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视线朝你身上汇聚。
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并不是自己的初衷,你立马抬手表示不必在意自己。
在得知你只是来喝水时,众人的脸色稍有缓和,立马将茶壶端来,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
温水滋润过嗓子,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慢条斯理连干三大杯茶水,所有的不适被埋入腹中。
就在此时,熟悉的气息蓦然出现在背后。
你动作一顿,回过头,梧桐正站在厨房门口。
高挑的总管的视线落在水杯上,眼眸微动。
见你望来,他的掌心覆在胸前,沉稳地鞠躬道歉。
“没能准备周全,是我的失职。”
“是干净的水。”一旁的厨师立马解释,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被梧桐一个眼神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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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必亲自过来,有任何需求,联系汉妮和我都可以。”
梧桐垂眸低头,保持弯腰的姿势:“揍敌客家有部分安保装置,误入禁区,可能会伤害到您。”
不小心让客人受伤,揍敌客家会很难办——你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会伤害到性命的安保装置吗?
但比起这个,你更惊讶梧桐能这么快得知自己离开的消息,消息真是灵通到可怕。
不过自己站在厨房确实有点碍事,既然需求已经解决,那是该回去了。
你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越过梧桐。
在离开厨房没两步后,这位总管跟上了你,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您需要用早餐吗?”他问:“还是说想要再休息一会?”
刚灌下这么多水,你不是很饿。同时被这么一打岔,剩下的睡意也消散了个干净。
这么早,无论做什么都不合适,即便是单纯地在古堡闲逛,也会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就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办的时候,你无意识地踏上楼梯,脚下却一软,踩到了什么东西。
......?
什么?
在原地站定,你好奇地捡起地上的物件。
很轻,巴掌大小。
麻棉材质,毛线,纽扣。
——是娃娃。
从头发和服装的款式、以及针脚来看,是自己行李箱里的那一只。
怎么在这里?
你用指腹擦了擦娃娃的脸,抹去刚刚踩上的灰。
粗粝的触感在皮肤上刮过,让你莫名想起孩童的脸颊,柔软细腻,和它正好相反。
柯特。
可爱的柯特。
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我想要一些针线。”你突发奇想:“布料,棉花,纽扣。”
“是。”
梧桐的声音在背后应答,并没有询问你索要这些物品的目的。
他将你送回房间,汉妮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金发保镖脸色略微苍白,模样比昨天更拘谨,见你回来,她立即躬身开门。
虽然穿戴整齐,但依旧可以从胸襟的褶皱看出来,她来得紧急。
......难道是因为你吗?
可自己只是去厨房喝了杯水而已。
没料到揍敌客家的服务竟然是24小时跟随的,你对汉妮略有几分愧疚。
这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本该是不该操心生活的年纪......不想纠结揍敌客为什么在雇佣童工,或许在这个世界年龄不是那么重要。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睡眠不够,很有可能长不高,脑袋也容易犯浑。
“汉妮,你可以再休息一会。”
“不...小姐,已经足够了。”对方立即回答:“我不需要这么多睡眠。”
似乎怕你不满意,她又开口道:“我就在门口待着,不会打扰您——如果您有需求随时可以喊我。”
似乎刚刚被教育过,汉妮没有昨天那么放松了,你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悉数崩塌。
好吧......没关系。
也不过一天而已,自己可以慢慢来。
你在桌前坐下,静静等待着。
不过一会,刚刚索要的材料被送来,你挑出自己想要的针线和纽扣,慢慢缝制。
尖锐的针刺透布料,丝线在指尖缠绕。
晨曦的微光从窗帘缝隙透出,缓慢地在地面蔓延,匍匐在你的脚边,最终漫过双膝。
影子洒在墙面,无限拉长扩大。
你拿起剪刀,喀嚓一声裁掉了末端的线头。
一只柯特娃娃大功告成。
6. 第 6 章
你拉开窗帘。
暖融融的阳光晒入房间,顿时让四周变得明亮起来,连带视野都变得清晰无比。
看来这里的位置确实很好,无论是上午还是下午,都能享受到充足的阳光。
未婚夫先生亲自挑选的房间很不错......尽管他的卧室就在隔壁,选址的初衷可能是为了双方更近一点,不过依旧很棒。
前往卫生间简单洗漱过后,再出来时,汉妮已经把早点端进来了。
同样是可口的餐品,不过今天明显比昨天丰盛了一些。
除了涂满果酱的面包,热腾腾的起司培根蛋挞,还有一小碗蔬菜汤,以及一点熏肉和鹅肝酱。
“厨房不知道您的口味,所以每样都准备了一点。”汉妮道。
其实你不挑食。
刚烤好的蛋挞酥脆可口,你用手在下方接着,防止酥皮落在衣服上。
美味倒是美味,但它应该做得更小一点。
一口一个的那种。
“小姐,下午三点布伦达女士会过来,为您测量尺码。”
布伦达女士...尺码?你疑惑偏头。
接收到你的视线,她立马解释:“是揍敌客家的裁缝,夫人想为您添置些衣物。”
啊,衣服吗?
说起来你带来的衣物基本都是长裙,实在太占空间,因此即便装了两只皮箱,总共也没有几套。
简单换洗几天倒没问题,可要长期如此,未免有些寒酸了。
揍敌客家既然是豪门,少不得要出席某些重要场合,在服装方面应该有所要求。
你确实需要一些衣服。
说到这个,明天就是跟大家一起用餐的日子了,自己总该打扮一下。
衣柜里那几条裙子,应该穿哪件比较好?还有那些首饰,应该佩戴更简约点的,还是复杂点的?
刚刚柯特穿着和服...揍敌客家或许更喜欢古典一些的服饰。
但是,要是猜错了怎么办,万一闹出笑话又该怎么办。
说起来,你们一起用餐的时候,又要聊点什么呢?
要表现得更稳重些,还是应该亲和些?
思维开始扩散,你内心的问题越来越多。
复杂的想法累积叠加,逐渐堆积在体内,让你感到饱胀。
事情没有着落,就会产生像现在一样的烦闷感。
顿时失去了胃口,你放下手里的餐具:“我吃饱了。”
汉妮露出意外的表情:“您不吃了吗?”
她看着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食物,迟疑道:“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
你看了汉妮一眼,这位年轻的保镖任职还不到两个月,除去培训的时间,她可能连揍敌客家成员都没见过几次。
问汉妮是没有结果的,况且你有些郁闷,并不想多费口舌,因此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她。
“如果要测量尺码的话,我不想吃得太饱。”
对...尺码。
等你遇到那位裁缝小姐,至少服装方面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自己可以打听打听揍敌客家的穿衣风格,还不至于错得太离谱。
“布伦达女士三点才到。”汉妮不解:“现在吃不会影响的...”
“已经足够了。”你再次拒绝:“我饱了。”
“可是您吃得也太少了呀。”
对方劝阻道:“离中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汉妮。”
你叫出了金发保镖的名字,成功让面前的保镖噤声。
“已经够了。”你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不同你往日的平和,带着点强硬和命令的意味。
金发保镖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抱歉,小姐,我不是有意违背......”
她贴在身侧的手指不安地拧着裤腿,随后顺从地低下头,叫人将餐盘端走。
再之后,她掩饰般俯身,又恢复了刚见你时那副安静的模样。
你稍稍满意了一点。
虽然汉妮还带着年轻人固有的好奇和冲动,不过好在她是个听话的孩子。
说一遍不懂的事情,就再说一遍,她能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过错。
很好,这很棒。
只要好好培养,你能帮她把坏习惯全部改掉。
这么想着,你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好像没有干透的水泥糊在肺部,找不到一丝气孔,憋得自己几乎喘不上气。
起身迈开步子,你缓慢地在房间走了两圈,却没能缓解这种难受,反而越来越糟糕。
汉妮让你不舒服了——尽管已经说服自己原谅了她,但是她的小疑惑真实地问出了口。
她质疑了你。
而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以增长记性,这是教育里必要的一环。
“梧桐。”你开口道:“我需要他。”
金发保镖呼吸一沉,她慌乱地抬起头,喉咙不停滚动,仿佛下一秒乞求就会脱口而出。
但最终,她忍住了那种欲望,什么也没说,只是身体僵硬地鞠躬,退到了门外。
你从衣柜里挑了件紫色的衣裙换上,又在梳妆台前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梧桐刚好过来。
他恭敬地站在房里,把右手贴在心脏的位置,朝你行礼。
在低头时,他似有似无地往床头瞥了一眼。
——枕旁的两只玩偶侧头靠在一起,显得亲密非凡。
下一秒,总管先生的目光极快地转了回来,垂眸看向地面,静静等待着你的吩咐。
“我对这里还不太熟悉。”你说:“我想到处转转。”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一段距离,一直待在房间未免太浪费时间。
“我明白了。”
梧桐并没有询问你为什么不让汉妮带领,而是顺着你的话接了下去:“您要现在出发吗?”
点头确定,他立即为你打开房门。
“请跟我来。”
汉妮还站在门口,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在你路过时,她心跳的频率达到了某种巅峰。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近乎癫狂的心跳声,你竟然奇异地感到某种安心。
汉妮害怕你...不,这么说有点太过了,应该是害怕你对她表达不满。
再通俗点,她害怕你生气。
她的情绪因为你发生变化,会受到你的行为和指令影响,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
就好像,你们是一体的。
“二楼是少爷们的房间,还有浴场和休息室、游戏室,西侧上锁的房间是糜基少爷专门放置手办的地方。”
梧桐开始为你介绍。
他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保持在适宜的速度,让你不必特意加快速度在长廊里奔波。
“老爷和夫人的卧房在三楼,图书室和药房也在这层。”
梧桐带你前往了一处宽敞的阳台。
前方视野很好,还能看见和主宅紧挨的别馆,以及几乎小成一个芝麻点的大门。
“那边是佣人们的宿舍,以及洗衣房,还有保镖培训室。”
“如果您感到无聊,还有音乐厅可以解压放松。”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尽量让你走最少的路,了解到尽可能多的东西。
梧桐很适合当导游。
你随对方逛了一会,走走停停倒也不觉得累人。
临近中午,他又询问你是否想要用餐。
依旧不怎么饿,你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只简单喝了点茶,在庭院里休息了一会。
盛放的玫瑰娇艳欲滴,大片围织在庭院四周,阳光穿透绿叶,斑驳地洒在地面。
很美丽,甚至与古堡阴森的气息有些格格不入了,唯一匹配的,只有花朵下尖锐的荆棘。
“这些花是谁的主意?”你问梧桐。
“是夫人。”
那位揍敌客的主母吗?
你望着庄园里的粉色玫瑰,馥郁的芳香缠绕在鼻尖,甚至遮盖了手里茶点的味道。
杯中的茶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你的双眼。
那位主母是喜欢花,还是单纯地喜欢繁复的事物呢?
嗯......应该是后者吧。
因为古堡里带花的元素不多,唯一被你注意到的,也只有大厅里那幅挂画。
——不过花很不错,你也喜欢花,拥有相同兴趣的人大多都能友好相处,你们一定能聊得来。
对,你们可以讲讲玫瑰,谈两句种植的要领,或者花朵的品种,这样在餐桌上总不至于太尴尬。
似乎找到了可以闲聊的话题......
又有一件事获得了解决办法,你的心猛地一轻,感觉那种重担都卸下不少。
果然,出来走走是不错的散心方式。
看,现在问题迎刃而解了。
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梧桐轻轻掀起眼皮,似乎被你莫名的叹息引起注意。
然而就在此时,他胸口的领带夹冒出红点,像是定时炸弹上的指示灯不停闪烁。
梧桐立即收回眼神,伸手抚了一把银夹,闪烁的红点就此消失。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怀表,在扫过之后对你开口:“芬子小姐,布伦达女士已经到了,您要现在过去吗?”
...那位裁缝小姐吗?
你诧异地望着天空,如果没有数错,现在应该是十二点零八分,距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感受到你的疑惑,梧桐解释道:“夫人觉得下午三点有些晚了,害怕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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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所以让她提前过来。”
“布伦达女士应要求带了几件成衣,想了解一下您的喜好,多尝试几种风格。”
是这样吗?
只是量尺码的话的确不需要耗费时间,但换衣服的话,又另当别论。
虽然你不介意玩换装游戏,也不介意临时的安排,毕竟就连自己偶尔也会突发奇想。
不过,万一,你有其他安排呢?
如果你想午休呢?
“可我有些累了。”你说。
“那么,我送您回房。”
“布伦达女士呢?”
“她会在休息室等您起床。”
这倒没必要——你不是真的犯困。
如此看来,揍敌客家并没有完全剥夺你的选择权。
可以稍稍放心...一点点。
“不了,还是直接过去吧。”你拒绝了梧桐。
让人等待总归有些任性,你不希望初来乍到,就树立刁蛮的形象。
更何况,一个人消磨时光非常痛苦,那位裁缝小姐说不定会感到寂寞。
你放下茶杯,率先起身,梧桐也立马跟随在你身后。
踏上碎石铺成的小路,修剪好的玫瑰丛乖巧地扎根在两侧,未能触碰到你的裙角。
嗯......那位夫人的体谅吗?
真是令人感激,没记错的话,对方四点半便整装待发,要给柯特特训了。
听说不止是柯特,其他几个孩子年幼时都是她亲自喂养教导的。
如此忙碌的生活,竟然还能抽空了解你这边的情况,并调整了安排,她的精力真是旺盛。
基裘。
揍敌客的主母。
你思考着。
她应当是个有些强势的,有计划的,目的性极强的人。
选择亲自教育这么多孩子,证明对方对子嗣抱有极高的期待,同时她在某一方面的才能应该相当突出,否则不会获得可以辅导的权力。
也是这个原因,她的音域应该很广,因为尖锐的声音有强调指令的作用。
另外,她喜欢华丽的事物,因此打扮可能会有些浮夸,即便偶尔走简约路子,衣服上的花纹和配饰也绝不单调。
尽管同样未曾与这位主母见面,但在你心里,她已经有了模糊的影子。
或还能跟对方聊聊育儿和美妆。
说起来,今天早上柯特说对方安排了特训,究竟是什——
突然。
一枚尖针刺入你的发缝之间。
冰冷的刺痛来得猝不及防,令你在瞬间停下了脚步。
心脏不受控制地低坠,你瞳孔紧缩,下意识抚向发顶,并未发现伤口和异物,这才发觉刚刚的惊悚感并非真实,而是来自神经的某种警报。
——有危险。
你短促地喘息了一口。
......是谁?
不同于先前附着的阴湿,这次,那人对你落下了审判之剑,直勾勾地,毫无遮掩地扎在大脑之中。
来自某些人的审判...审视。
有人在看自己。
你抬头望向主宅,那里只有紧闭的窗户。
不......
刚刚一定有谁在观望。
不同于走廊里的阴暗,不同于柯特的直白,而是更具权威的...第三人。
“...芬子小姐,您怎么了?”梧桐再背后询问。
你没有回答他,而是用一只手半掩在口鼻前,去感受自己的鼻息。
好混乱。
这可不行。
呼吸...
放松...
要保持平稳。
你抽了口气,又颤抖地将其从肺部吐出。
心跳又加快了。
这可不行。
要和大家一样。
要一样。
你回过神,小幅度地开始重新呼吸。
气流顺入肺部,将积压的污浊排出。
冷静,冷静点。
那道目光,暂且不用管。
等熟悉了这里,自然能明白对方是什么人。
所以,放轻松。
你闭上眼,三息之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梧桐,走吧。”没有解释自己刚刚的奇怪反应,你快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对方识趣地没有询问,而是提醒你更衣室所在的方向。
很快,你见到了那位布伦达女士。
她是个很时尚的女性,头带半米宽的纯白礼帽,穿着束腰包臀裙,衣摆的波浪让她好像随时能游动起来。
彼时,裁缝小姐正坐在工作台前,缝纫着布匹的边角料,动作缓慢且优雅。
在那碎得不能再碎的布料上,一针,一针,一针。
把乱七八糟的碎块缝合成完整的模样。
7. 第 7 章
布伦达比想象中热情,至少跟她最初的优雅完全相反。
“很高兴见到您!”
裁缝小姐扔下手里的工作,一脸兴致勃勃冲到你面前,提起裙摆进行问候。
“初次见面,我是布伦达,梧桐总管应该已经提起过我了。”她激动道。
“虽说原计划是下午三点,但没想到时间能提前!”布伦达的欣喜溢于言表:“感谢夫人的安排,感谢您的体谅!”
她的语调高昂,像是一把钝刀刮蹭耳膜。
不刺耳,但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梧桐睨了女人一眼,却没有阻止她的大喊大叫,而是表示自己稍后再来,将空间留给你们二人。
房门闭合,空气有一瞬间宁静。
“芬子小姐,这边请!”
热情的裁缝小姐重新扭头看向你,宽帽下的嘴角洋溢着兴奋。
她疾步返回工作台前,往旁一伸手,将桌面上缝合的布料全部扫到地上,甚至没管那些针线可能刺伤自己。
工作台面被瞬间清空,只留有几张手绘设计图。
“虽然这些图纸是临时的产物,不过如果有您喜欢的风格,也可以列入参考。”
你拿起其中一张,不过几笔简约线条,一套衣服便有了雏形。
图纸上的墨水并未完全干透,淡淡的墨香飘进鼻尖。
“请您原谅。”
布伦达望着你:“我一直在担忧自己的设计不被认可,为此苦恼了好久。”
“您不知道我想了多少,恨不得将全世界的服装都在这十几分钟内画出来,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动手制作了......真是的!再给点时间,我肯定能完成打板,那样您就可以多些选择。”
她急促的语速,令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然而等我真的开始制作,又觉得就这么把半成品端上来,实在有失礼仪。所以我开始处理那些破布,给自己找点儿活干,以防真的做出蠢事!”
布伦达细长的十指叠交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自己这几十分钟的历程,腔调怪得仿佛随时能唱出咏叹调。
“我前些日子有些私人琐事,所以请假离开了,不然能更早见到您——啊,我这几天兴奋到根本睡找不着觉,所以干脆闷在衣帽间挑选衣服,直到今天凌晨才眯了一小会。”
“当然,在过来的路上我没睡着,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和您的会面,我想了很多开场白,只可惜都没有用上,我又没有按照计划中来......天啊!我太激动了,揍敌客家已经将近十年没有新成员了!”
“为您服务真是我的荣幸!”
布伦达一口气讲了很多,脸颊因为兴奋透着红润。
她纯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你,颤动着,目光不停在你身上打转,流露出一种近乎迷恋的情感。
“您比我想象中要高挑,皮肤也更好,真是完美的模特——我是说,夫人肯定喜欢您......!”
说着,像是身体的本能一般,布伦达上前一步,裙摆的波浪开始翻滚,似潮汐涌动。
在这种距离下,宽大的帽檐彻底遮盖了布伦达的脸,也挡住了你大部分视线。
即便如此,你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灼热的目光穿透的礼帽,直射脸颊。
空间一时变得有些拥挤。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你的脖颈周围,将那种高昂传递过来。
布伦达肩膀轻颤着,竭尽全力压抑着某种兴奋,堪比演唱会坐在第一排的铁杆粉丝,随时可能会尖叫昏倒。
亢奋的,激烈的,满怀期待的——布伦达女士。
你忍不住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仿佛这样就能控制对方闭嘴,帮她抑制亢奋。
......真是热情似火。
虽然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但也不能板着脸让人家离远点,那样就不是高冷,而是刻薄了。
“...很高兴认识你,布伦达。”
你回应了那份狂热,这让女人高兴地咧开红唇,变得更加激动。
“我也是,芬子小姐!”
她的语气里饱含着某种期待,毫不掩饰地朝你袭来,只差没叫出“再多聊两句吧!”这种话。
布伦达与汉妮完全相反,她所表现出来的生命力极其旺盛,仿佛瞬间绽放的昙华,又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又或者是专用于庆典的礼炮,砰地在空中炸开烟花。
“......”
你感到了微妙的违和。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布伦达此刻的心跳过于安静,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息。
——近乎于无的心率,这好像是揍敌客家的特色。
不管是柯特、电话那头的未婚夫先生、梧桐,又或者这位裁缝小姐。
无论外表如何,他们内在总是保持着冷静淡然,包括呼吸也是那样稳定。
悄无声息地,应该这么说吗?
当然汉妮除外,也许是因为她入职不久,没来得及学习怎么调整自己,因此有些格格不入。
但不管怎么说,布伦达女士都很特别,展现了心口不一的反差感。
仿佛只是电视上的木偶,只会一昧地模仿人类欢愉的动作和语句。
但是,又不一样。
面前的白色礼帽正随着主人的呼吸小幅度地晃动,偶尔露出主人的鼻尖和下巴。
布伦达像藏匿着某种高频的噪音。
她无视旁人,自我地散发波长。等反应过来时,大脑里已经充满了对方尖锐的声波。
这位裁缝小姐的感染力很强,一不注意就会被带入她的节奏。
纯白的礼帽飘荡着。
...说起来,自己从进门到现在,还未曾完整见过她的容貌。
你想看看她。
“布伦达。”你移开了贴在嘴唇上的手指:“抬头让我看看。”
“当然。”
女人并不避讳,顺从地仰起头颅。
然而,许是她的动作过快,抬脸的时候,带有蕾丝的帽檐不小心蹭过你的手背,将那顶夸张的帽子掀开了一点。
漂亮的脸蛋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女人动作一顿,瞳孔顿时集中凝聚,远超过人类正常的范围大小。
一直平稳的心跳在那瞬间重得不可思议,她几乎是在瞬间用手压低帽子,快到出现了残影,仿佛刚刚的抬头只是错觉。
意识到做出什么之后,这位裁缝小姐停止了呼吸,但又立即软化了态度,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抱歉,您看我——!”
这一插曲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状态,她拉开卷尺:“关顾着讲自己的事情了,您才没时间听这些废话......总之我们现在开始吧,首先是肩宽和腰围。”
她走到你的背后,将软尺贴上你的肩膀。
布伦达的动作还算细致,认真工作时的她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言不发。
——
你没问那条缝合线是怎么回事。
从左太阳穴开始,一路跨过头皮,在右太阳穴停下。
看起来不太美观,多多少少有些突兀......不过绝赞的走线弥补了这点。
接口没有因为皮肉的伸张出现长短不一,而是十分巧妙地算好了每处落针点,紧实又平整,最后呈现出了完美的效果,连带伤口都几乎消失不见。
加上头发和配饰的掩护,只要不将眼珠子贴在对方皮肤上去看,绝对不会发现端倪。
——非常厉害的缝合术,甚至让人第一时间忽略伤口很新。
新到还源源不断从皮肉里渗出血腥味,就好像十分钟前刚做完开颅手术,就匆匆忙忙过来上班了。
真敬业!
“......”
你沉默了一瞬。
好吧,拿人家的伤口这点开玩笑确实有些过分了。更何况那道伤口平整利落,看起来不像意外撕裂,而是被利刃切开的。
布伦达明显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瑕疵,这是属于她的秘密,自己没有立场和资格随意打探。
比起讨论这些会惹她不快的东西,不如谈论天气,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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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那些玫瑰,以及衣服的款式。
——但是。
那条缝合线真的很棒。
指腹再次贴在唇前,这次却不是为了帮忙抑制布伦达的热情,而是阻止自己问话的冲动。
你的太阳穴发紧,脑海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想刚刚看到的场景。
紧实的针脚,完美的落点,以及莫名优雅的弧线。
它们串联成一条,开始不断在你的大脑里延伸编织,最后成为了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碎布。
是布伦达刚刚缝合的碎布。
你又低下头去看,散落的布料离窗台极近,充足的光线让上面针脚清晰可见......与布伦达额头那处缝合的手法一模一样。
“我进来时看见你在缝纫。”捂嘴的手抵挡不过欲望,你不受控制地开口,立即感受到身后的女人抬起了头。
空气安静了一瞬。
“落针的手法和寻常的不太一样,是自己学的吗?”你问。
布伦达心跳再次有了轻微起伏,比刚刚重了些许,视线落在你的后颈,仿佛能穿透皮肉,钳住里面脆弱的骨头。
她卡带了片刻,随后翕动红唇。
“是的小姐,我以前是位医生,没有营业执照的那种。”布伦达的语气变轻松了一点,似乎并不在意被知道过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有不少人邀请我帮忙,毕竟那里的环境很差,能有医生已经谢天谢地。”
“当然他们也没什么钱,所以后来我换了更适合自己的工作,也轻松了很多,而且有了生命中的大事。”
“如您所见,现在一切都很不错,我很满意,不过偶尔也会有些意外到来,比如——啊!已经可以了!”
布伦达突然惊叫了一声,触电般抽回手。
“尺码已经量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下一项了!”她激动地喊道。
女人疾步冲向了旁边的衣橱,唰一声打开了柜门,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衣裙。
“我们准备试试成衣吧——!真是的,早知道时间那么充裕,就该多准备一点!”
她将一条繁复的洛可可式长裙拿出,一边挑选着配饰。
“应该配珍珠吗?不,或许紫水晶更好...钻石也不错,还有蕾丝手套......但我觉得你更适合粉色!”
她恢复了喋喋不休的模样,声音再度拔高了一个八度:“今天一定要把这些衣服全都试完!”
话题就这么中断了。
布伦达对自己的工作展现了十二分的热情,没再多讨论其他的话题,只是一昧地询问你喜欢的款式和面料。
只是衣橱里的服装超乎想象的多,你不觉得那是一个下午可以搞定的东西。
不过,没有问题。
因为你需要衣服。
你也喜欢衣服,各种各样的。
下午的时间在疯狂的试穿中度过,期间因为体力不支,你休息了好几次。
这导致那堆山一般的衣服并没有试完......当然就算不休息也很难全部都穿一遍。
当梧桐再次叩响门扉,提示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布伦达脸上先是呈现了被打扰的不悦,之后很快地压了下去。
她依旧热情地与你分别,并告知衣服会很快做好。
再之后,你先去洗了个澡,这才回到房间开始用餐。
汉妮将托盘端了上来。
晚餐是新鲜的龙虾,一小份土豆泥,还有一点炖肉和沙拉,以及水果蛋糕。
折腾了一下午,你终于感觉到饥饿,因此这顿饭敞开了胃口。
当最后一口炖肉咽下,饱腹感令你舒适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是深深的疲惫和困倦。
今天过得实在充实,就早点睡吧。
你这么想着,楼底传来刹车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人回来了。
偏头朝窗外望去——只可惜卧房的窗子并没有正对大门,因此只能勉强看见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主宅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银色的脑袋从中钻了出来。
8. 第 8 章
是个半大的孩子,步态轻盈,像是猫儿般灵巧。
他打着哈欠跳下车,没管一旁替自己开门的保镖,大步朝主宅迈进。
很放松的姿态,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当然,也的确是他家。
你静静地注视着楼底下那道身影,这次不需要提醒和摸索,便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奇犽·揍敌客。
那个继承了家主银色头发,还有蓝眼睛的天才宝宝。
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被众人寄予厚望、深受喜爱的少爷。
你起身走到阳台的位置,匿在窗帘之后,这里更适合偷窥。
...不,偷窥这种说法也太难听了,弄得自己像什么变态一样。
你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可是被高度赞赏的天才少爷......自己未来要住一个屋檐下的亲戚。
虽然不是正式的见面,但并不妨碍观察一下。
你稍稍屏息,保持着心跳的平稳,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见少年双手插兜,意兴阑珊地走在前面,一旁的保镖跟随在身后,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他不耐烦地回应了几句,随后加快了脚步甩掉对方。
你默不作声数着少年步子的间距,盯着对方的头顶和肢体动作。
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你想再重复一次。
奇犽·揍敌客像猫一样。
因为是孩子的原因吗?他走得很稳,但又带着独特的轻盈,对保镖甩手时步伐也没出现混乱。
不,不对。反倒是孩子才会混乱,因为他们免不得跑跑跳跳,动作也会更加张扬。
但这位天才少爷不一样。
将稳健一词用在儿童身上有点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丝毫不怀疑,即便这时候突发地震,他也会轻松一跳,等落地时正好踩在轰塌的矮墙上。
你迈开一步,尝试像对方一样落步,鞋跟却在地面磕出响动,清脆地撞进耳中。
...很显然,这是无法速成的。
遗憾自己不是什么骨骼惊奇的断臂少侠,你暂时放弃了学习的行为,收回脚尖。
不明白奇犽·揍敌客为什么会有这种技能,或许是礼仪课老师要求的。但不得不承认,他完成得很好。
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你略感几分安心。
——被宠爱环绕的孩子难免会有几分高傲,更别提对方本就有那个资本。
老实说,听到汉妮的评价时,你还担忧了一下。
要是这位三少爷是个娇纵的孩子,自己恐怕会有些为难。
如果他不喜欢你,故意捉弄你,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回应呢?
以大家的宠溺程度来说,可能会置之不理,也可能会口头随意教育一下,这样会助长坏孩子的焰气,让他变本加厉。
除非分家或者取消婚约,否则无论如何,奇犽·揍敌客都会融入自己的生活。
又或者——对方意外夭折,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愿意好好完成礼仪课的孩子,再叛逆也叛逆不到哪去。
说不定,这位少爷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是的,奇犽·揍敌客也可能是个乖孩子。
就算有过错,也是幼儿的无知导致,只要通过教育就能纠正。
这样的认知令你感到欣慰,彻底放松下来。
身后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几分。
你的目光微滞,余光转向旁边两寸处的玻璃,上面印照着汉妮的模样。
她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你,眼珠小幅度地摆动着,时不时落在远处的孩童身上。
她的视线毫无遮拦,也可能遮拦了,但完全不够格。
你刚想对此作出点什么反应,没想到比自己更快一步的,竟然是百米外的少年。
他几乎是在汉妮目光移去的那瞬间就扭过头,对准了这边。
灰蓝的眼眸凌厉地刺来,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彻底融进窗帘的阴影之中。
房间格外安静。
冷风吹来,旋起窗帘外侧的薄纱,也扫过你的毛孔。
......啊。
极速后退让喉咙发紧,心跳加快了些许,体内的血液也因为骤然的涌动而升温。
你无神地捂住口鼻,缩在黑暗的一角。
差点被发现了。
差点......
那种刺人的视线还残留在皮肤周围,你移开双手,慢慢地抚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有些发烫。
奇犽·揍敌客。
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刚刚的视线,你喘息着,手指按压着脸颊,一厘厘延向额头,最终将掌心覆上整张脸,将那种刺痛感按了下去。
奇犽......揍敌客,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尖锐感令你想起了布伦达。
尽管二人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甚至性格也完全不同,但你就是能感受到那种紧密相连。
像是在同一块泥土里的种子一样,同生同源,无法避免地沾染着对方的某些性质。
即便外表看不出来。
或许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闭上眼睛,你站在原地缓了一会,这才重新抬眸。
从暗中走出,再次看向户外,只可惜这一耽误,对方已经离开了。
......行吧,毕竟人家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站桩吹冷风。
踱步回室内,你重新在桌前坐下,静静平复着心情。
又等了一会,梧桐按时进来将餐盘收走,随后再次将朱砂般的药丸端上。
你吃了。
对方再次送上老土的好梦祝福,就这么结束了今天的服务。
你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思考着。
你放空着。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影子的边界,本该令人感到困倦。但因着刚刚刺激的躲猫猫游戏,你变得十分精神。
——不应该这么早休息,自己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
你冥冥之中得到了灵感。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没有处理。
当墙上的时钟又跳一格时,你终于移动双眼,看向远处的汉妮。
她垂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或许是因为打扰到主人的观测,正在自责吧。
“汉妮。”你开口出声,让对方惊慌地抬起头。
“灯太亮了,能帮我关上吗?”
对方立即侧身,按下电灯开关。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您要睡了吗?”她自觉朝门口靠近:“那我——”
“过来。”
你的话成功让汉妮顿住脚步。
她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愕然,却又不敢直接离去,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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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地踌躇。
你耐心地等待着,给她思考的时间。
汉妮站了有一会,意识到再拖下去不是个好主意,这才挺直背脊,在你两米之外停下。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离我太远了。”
你拉过一旁的椅子,将其并在自己身边,拍了拍上面的软垫。
“坐在这里。”
“不,小姐,我不能——”
“坐在这里。”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二次提起代表着坚持。汉妮闭上嘴,快速地看了你一眼,随后犹豫地在你身旁坐下。
她的臀部只占了三分之一座椅,仿佛随时都会掉到地面。
“很好,汉妮。”
鼓励般将手放在金发保镖肩膀,在贴上去的那一刻,对方的呼吸停滞凝涩。
太僵硬了......这不利于你们之间的谈话。
“放心,我没有想要责备你的意思。”
你轻轻拍打着汉妮的后背,以此安慰对方。
虽然很像为了缓解对方的焦虑故意这么说的......但这是实话。
你总觉得汉妮将自己想象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但天地可鉴,自己如此弱鸡,跑八百米都比不过大学生,跟揍敌客家族又不熟,也从没对谁说过重话——
体能差、没权威、脾气好。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个十足的软妹。
你不明白汉妮的担忧从何而来。
这样的恐惧无疑会让两人的关系恶化......并不想增添麻烦,所以有问题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开门见山:“难道还在想白天的事情吗?”
“觉得我会向梧桐告状,害你受到惩罚?”
汉妮微微收了下颌,立即反驳:“不,芬子小姐——”
“汉妮。”你打断了对方:“如果你总是对我有所隐瞒,我们之间的猜忌会越来越多。”
汉妮表现得那么局促,其实你可以理解——初入职场犯了错误,难免会感到不安,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但你发誓,自己是个好人,也做不出什么体罚或者辱骂对方的行为。
所以汉妮的害怕完全是多余的。
你望着面前的人影——腰杆挺立在座椅上,四肢呈现不自然的僵直,仿佛没有关节的木头人。
直接进入正题,对方可能听不进去,汉妮现在最需要放松。
你缓了口气,放慢了语速。
“虽然我们只共处了两天,但是你看,我从没说过粗话,也不曾对你趾高气昂,甚至没有教训或者打骂过谁。”
你苦口婆心进行劝导:“我伤害过你吗,汉妮?”
在你的注视下,汉妮默默低头,承认道:“...没有,芬子小姐。”
“那么,我严厉地教育过你吗?”
“...没有。”
“我对你表达过厌恶吗?”
汉妮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也没有,小姐。”
“所以你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紧张?仿佛我下一秒就会对你做些什么。”
“我、我很抱歉......”
“不,汉妮,你不用道歉。”
你打断了对方,“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这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把误会解开即可。”
至少,你希望大家都能喜欢自己。
9. 第 9 章
话音落下,汉妮的体温升高了些许,这是动物身体发起防御时本能的变化。
大概1.5摄氏度......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心脏证以极不规律的频率跳动着。
不用仔细听,你都能感受到对方无处安放的忐忑。
很明显,面前的女孩不信任你。
轻声细语安抚的成效不大理想,你说不上失落和恼怒,只在内心给预设的路线打了个叉。
糖果无法诱惑不安的孩子,因为她不知道彩色包装纸下是精致的甜点,还是致命的毒药,所以干脆全部拒之门外。
汉妮需要的是更令人安心的稳定剂。
哪怕这会让她受到伤害,但却是更实质的,更有保障的东西。
“我明白了,你果然还是很在意白天的事情。”你道。
不出所料,汉妮下一秒立刻抬起了脑袋,不安地朝这边望来。
如你所说,她确实想了一整天。
“小姐,我很抱歉...”汉妮咬紧下唇:“我当时并非故意......”
“我知道,但这改变不了你犯错的事实。”
你的语调不算生气,也不算无谓,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事实。
“犯错就要受到惩罚,我想揍敌客家存在这样的规矩。”
超出常理,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汉妮微愣在原地——相比起之前的凝固,此时的她就像被突然抽空了大脑,连带面部表情都增添几分空白。
汉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松弛,肩膀十分自然地下垂了几分。
幅度在1.82厘米,对于这栋宅子里的佣人来说,算得上非常夸张的变化了。
“是,芬子小姐......”
她短而快地吸了口气,眉目却稍稍舒展开来:“我愿意接受惩罚。”
你盯着面前的金发保镖,她放缓了呼吸,脸部松动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状态。
你明白这是为什么。
违背了什么禁忌,就因此付出什么代价,这是等价交换。只要完成这场交易,二者之间的恩怨便能一笔勾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口气吊在这里,不上不下,不知道将会迎来什么。
汉妮需要你的承诺......给予她惩罚,然后忘掉那些过错。
你盯着金发保镖的面容,相距30秒前,她的瞳孔外扩,视线上移了2.68厘米,眼底透露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期待。
她在等一个结果。
自己给予的结果。
你放置于汉妮肩膀的手收紧了几分。
——如果此刻选择停止话题,她的心跳一定会再次加快,刚刚所呈现的放松也会瞬间溃散。
汉妮会再次不可控制地流露出惊慌,身体也会再次紧绷,变成一只看不见未来的无头苍蝇。
但如果点头答应对方,她就会面露感激,浑身上下都变得无比轻松。
她会松懈,会高兴,会抛去这折磨人的烦恼,不至于一直揣揣不安,生活在焦虑和惊怕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她的行为和情感被自己牵引,因自己变化,受自己调度——
你突然感到心尖发痒。
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挠了一下,顺着神经和耳道骚痒着大脑。
想用手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它带着黑雾缭绕在心头,墨水般在体内扩散,带来无边的喜悦和欲望。
抓心挠肝,思绪难定。
你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差点控制不住双腿站起身来。
这很棒,真的......很棒。
很棒。
你长长叹息了一声,这让面前的年轻姑娘微震,不自觉吞咽起了口水。
“好吧。”
但最终,你选择放过了汉妮。
“既然如此,我会考虑怎么处理你。”
话一出口,金发保镖的呼吸颤抖了一瞬,声音立即变得平稳起来:“是,小姐。”
是的,这句话代表着,你愿意原谅她,过往不咎。
汉妮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你稍稍满意了些许,将自己从刚刚的状态抽离。
虽然很想将那种感觉延续久一点,不过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自己最想知道的。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论点其他的。”
你开口,没有铺垫地进入正题:“其实不止是今天,我注意到你在面对我时总表现得很紧张。”
之前就很在意了。
汉妮实在太奇怪了,局促又焦虑,身体周围竖着看不见的尖刺。
虽说和上司独处确实压力山大,但你认为,还没到需要每寸肌肉都保持着高度紧绷的地步。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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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自己明明表现得很亲和,以汉妮的年纪来说,应该很快就能放下戒心。
可是她没有,这实在超乎预料。
你不相信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娇妻,能让汉妮呈现出这种警惕。
所以,一定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
“肢体也很僵硬,明明在跟我说话,却总是心不在焉。”
“这导致你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行为也会受到影响,今天的差错就是非常好的例子。”
你静静注视着汉妮:“告诉我,汉妮,你在想什么?”
金发保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她的嘴唇轻抿着,带着些许迟疑和踌躇,像是已经想明白了什么,但面容却闪过纠结,仿佛犹豫这是否适合回答。
“汉妮,我想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从未做出伤害你的举动。”你开口提醒。
“我已经跟你相处了两天时间,事实究竟如何,你应该深有体会。”
“如果继续保持着这种的状态,我会感到不快,这样会破坏我们两个人的心情,最终相看两厌。”
“还是说,你想要一直犯错,一直惹我生气,让我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直到恨不得杀死你的地步?”
“不,小姐!”汉妮立即抬头,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对上你的视线,她愣了一下,随后更加惊慌地低下头,额头冒出冷汗:“我、我不是——”
“那么,你认可我的说法吗?”
“是的。我、我很抱歉,我......”
汉妮目光不住下移,看着你们靠得极近的双腿,在你裙身徘徊。
不大一会,她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带着几分试探朝你望来。
“如果我告诉您的话...您能原谅我的冒犯吗?”
“当然。”
“是...对不起...小姐,我并不是对您有意见。”
汉妮挣扎了许久,随后抿嘴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但说起来确实非常失礼。”
她踌躇着,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裤腿之上,时不时偷偷看你一眼。
在确定你的确没有其他想法之后,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我害怕您,是因为......您是伊尔迷少爷的未婚妻。”
她说。
“我对您...带有天然的畏惧。”
10. 第 10 章
时间是下午四点,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更早些的时候,梧桐送来了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
样式精致的洛可可风,裙摆叠了三层蕾丝,走起路来会随着步伐摇动,像是飞舞的蝴蝶。
一同送来的还有不少配饰和鞋袜,不管怎么搭配都很好看。
据说这些都是布伦达昨天熬夜缝制的,她再三保证基裘夫人喜欢这种风格,希望你一定要穿它出席。
这套裙装确实更正式,让人挑不出毛病。再三思考后,你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并向梧桐表达了对布伦达的感激。
午后的阳光被挡在窗帘之外,你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自己的妆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皮肤的状态很好。
头发没有毛躁。
口红涂抹得很均匀。
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再有差池。
包括自己的心跳。
——昨晚解决了汉妮的问题之后,你终于安稳地睡了个好觉。
放松后的神经带来前所未有的清醒,思维也变得更加活跃,更加轻灵。
这很好,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大脑发昏做出离谱的举动。
毕竟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需要保持高度警惕。
揍敌客暂且是名义上的家人,不出意外,自己还要跟他们一起生活相当长一段时间。
如果能和平共处,那就再好不过了...那样对自身也有好处。
所以第一印象很重要。
为此,你今天没有再到处乱跑,而是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尽可能将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以及,完成给自己布置的作业。
保持柔缓的呼吸,你静坐在原地,侧耳倾听着心跳,默默读秒。
墙上的针表发出咔哒一声。
——现在的心率是48。
还是有点太快了......尽管已经调整了一天时间。
你摸着胸口,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没有动作,她保持着缄默,平静无神地在那里发呆,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胸腔里的软肉撞击在骨头上,震动隔着皮肉传达至掌心...这是心脏跳动时独有的触感。
48,糟糕的数字。与揍敌客家独有的,几乎不会外泄的气息格格不入。
——自己不像揍敌客家的成员。
这么想着,你不由自主站起身想要走动,在意识到又没控制好之后,重新坐了回去。
不。不能这样。
自己不该引起注意,而是应该更低调。
低调到,完美融入他们。
就像混入羊圈里一样...
你放缓呼吸,继续尚未完成的作业。
绵长地,比现在更慢地开始吐气。
慢一点。
再慢一点。
再......慢一点。
这样的动作像是树木迟缓外扩的年轮,完成一个周期时,已经过了数百年之久。
时钟又跳了一格。
最长的指针不住地、和未拧紧的水龙头一般,不断发出齿轮转动时的械音。一格、一格、针管震颤时带动空气产生波动,在这安静的房中无比清晰。
心跳降至秒针跳动频率的1/2。
你感觉自己好像消失了。
如一滴水,无声地融入大海,再也找不到踪影。
远低于常人的律动带走部分体温,也让血液的流速变得更加缓慢。
保持这样的状态对身体负荷很大,如果不是长期训练,一定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但是,还好,这并不是自己的极限。
所以目前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尽管无法和揍敌客的成员们一样,但至少不会变成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自己可以......融入他们。
你站起身,尝试性地走了两步,又举起手,模拟吃饭时举起刀叉的动作。
血液匀速流动着,没有任何变化。
反复实验了几遍,最终在确定不会超过32的警戒线时,你停止了进一步调整,决定到此为止。
叩、叩。
房门恰好响起,很快汉妮的脸出现在门后。
“小姐,梧桐总管差不多要来了,您已经准备好了吗?”
对方上前,在不远处站定。
相比起昨天,面前的女孩眉目低顺,姿态松弛,已经基本放松下来。
她多少摒弃了先前的偏见,把你跟伊尔迷分开看待。
至于这位未婚夫先生的事情......就先不谈论了。虽然汉妮害怕自己的理由是如此荒谬。
因为害怕伊尔迷,所以也害怕你吗?
确实太离谱了,很显然伊尔迷的人际关系并不怎么样,甚至牵连到了你。
在不知情的时候被败坏了名声,你感到些许苦恼,可对着一个月提供10亿零花钱的金主,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抱怨。
只是很难以想象,未婚夫先生的风评会差到这种程度。
他明明是个情绪稳定、细心非常的男人,至少从那通电话来看是这样的,你以为,大家对他更多的会是尊重。
不过,算了。
反正他今天不会出现在餐桌前,所以暂且不必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点头算是回答了汉妮的问题,你又随意跟她闲聊了几句。不大一会,梧桐如约而至。
他今日换了条领带,末端被平整地塞进西装交领处,比昨天和前天更正式。
汉妮知趣地退下,总管先生真诚地赞美了你,随后侧身让路。
无须多言,你自觉地随梧桐出门,并排走在宽敞的走廊之中。
卧室到餐厅的距离是639步。
592步。
514步。
486步。
......
你又路过了大厅里那张血色的玫瑰挂画。
黄昏的血色把云彩染得通红,从天空到地面,让火焰穿透玻璃,点着了它鲜艳的花瓣。
这样的燃烧的暖色并不温暖,你和梧桐保持着缄默,穿过扶梯和长廊,朝另一侧走去,最终在一扇大门前停下。
门口站着一位执事,花白的头发扎成了双马尾,从她的年龄和工作来看,这样的打扮未免不够端庄。
“初次见面,小姐。”
对方朝你弯腰,面部表情比梧桐柔和得多:“我是孜婆年。”
光看面相,她大概算得上一位和善的祖母,正常人看到她,一定会因为对方的声音和笑容缓解焦虑。
“老爷和夫人,还有几位少爷已经在等您了。”
孜婆年没有刻意打量你,而是垂着头往旁边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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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保持着温和,从梧桐那里接过带领你的权限:“请跟我来。”
挑不出错的开场白,但你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藏匿的,淡淡的疏离。
礼貌而克制,不曾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另外,对方似乎不怎么喜欢自己。
那些因为厌恶,动作上呈现出的微妙小变化。
不明白这种反感从何而来,你有心想要问个清楚。
但很显然现在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也只能暂时放弃,转而选择对孜婆年颔首。
对方看了你一眼,随后垂眸,伸手拉开了背后那扇沉重的大门。
“请进,小姐。”
「——」
门轴转动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更沉闷。
像是远古生物发出的低吼,闷雷般滚入耳中。
嘭。
极缓的心跳撞在你的门面之上。
你抬眼朝前望去,烈火般的血色在眼前绽放。
它如翻滚的海潮扑面而来,扯成一块又长又宽的红纱,就这么盖在你的头顶。
餐厅的窗帘没有拉上,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户外的花园。
毫无遮掩的光线将空间烤得犹如烙铁,桌上银色的餐具在这照耀下,反射出金属独有的色泽。
面前高矮不一的人影背光坐于桌前,椅背将他们的轮廓完全遮盖,只能在黑暗中,看见几双阴冷的眸子。
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你。
嘭。
嘭。
极慢的心跳接二连三地敲在耳膜之上,交错回荡,像是一口钟发出的响震。
你突然又想伸手去试探自己的呼吸,但在即将行动前,想起这不太合适,于是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已经到了吗。”
主位上的男人声音醇厚低沉,与想象中的那口笨钟相差无几。
你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喉间声带震动的模样。
皮肤隐隐有种灼烧感。
...好疼。
你呼吸着。
脸上的皮肤,好疼。
是因为他的视线吗?
带着某种压力,某种审视,以及高位者的判决。
灰蓝的眼睛仿佛雪夜中的狼,虎视眈眈注视着猎物。
那是揍敌客的现任家主,席巴·揍敌客。
是席巴·揍敌客。
你启唇,随后又慢慢闭上,任由那道视线贯穿头顶。
在花园里的那道目光......
现在明了了,它来源于这位揍敌客家主。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一手抚在胸口,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以防下一秒就控制不住,去询问些什么。
“不用那么拘束,过来坐吧。”对方开口,一旁的孜婆年立即往旁边一伸手。
“这边请,小姐。”
你跟上了对方,很快来到了自己的座位。
数道视线随着你移动,如庄园里的荆棘,缠绕在身上。
咚。
那些低缓的心跳又大声了些许。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你在其中听到了某些熟悉的频率。
带着独有的频率,又像是能够发出波长的干扰器,自成一脉,随着呼吸和情绪出现加剧或减缓。
......布伦达。
11. 第 11 章
你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不冷不热,不难受,也不舒服,只是被注视着。
“小姐,请坐。”孜婆年为你拉开了椅子。
你暂且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思绪,站到了桌前。
在落座的那一刻,心中的计时器一跳,时间刚好来到六点整。
十分准时,分毫不差。
“哈。”
对面恰巧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气音,听起来是在笑。
抬头朝前看去,席巴·揍敌客左侧坐着一个瘦小的老者,留着早已经过时的龙须胡,有种难以言说的精明感。
察觉到你的视线,对方毫无畏惧地将目光转了过来,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面容和孜婆年一样算得上和蔼可亲,但没有流露出厌恶,只是很普通地在乐呵。
你从杂乱的声音中寻找到他的存在——心率在15,完全不会浮动,一丝多余的紊乱都不存在。
桀诺·揍敌客。
你同样颔首回应了对方的微笑,不过多时,脚步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在小门的位置出现。
女佣带着餐点前来,很快便将食物一一摆在面前。
她们点燃了桌前的蜡烛,火光和尚未完全落下的夕阳融为一体。
今日的晚餐是鲜嫩多汁的烤牛排,芝士面包,热腾腾的土豆泥,以及蔬菜沙拉和一小份酱料。
它们沐浴在红光之下,几乎让人分辨不出原本的色泽。
当然,桌上还有其他菜肴,只是那需要自己起身用刀切,要拿的话未免有些难看,所以你不打算享用。
“请慢用。”
女佣将酒水斟满,离去前带过一阵风。焦香的气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苦,飘入你的鼻尖。
是之前在厨房闻到的,那种特殊的香料。
只是并非从自己面前的食物里传来的,而是来自于隔壁...或者说四面八方。
除了自己的餐盘。
你感到自己正在被注视。
“怎么了,亲爱的。”
女人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电流声在隔壁响起。
对方带着一副电子仪器,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细的下巴。
是揍敌客家的主母,基裘。
“饭菜不合胃口吗?”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你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唯独自己的餐点里没有那种调味料。
“不,我很喜欢。”你回应道。
随着这句话出口,对面的心脏沉重地跳了一下。
“啊...是吗,你喜欢就好。”
这位夫人红唇上扬,激动地开口:“小麦是后山培育的品种,肉品是今天下午刚送来的,为了保证食材新鲜,我可是要求他们一定要用飞艇运输,从活着的牛身上切下到进入锅里,绝对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她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覆面的电子仪器散发着红光,快速地闪烁了两下。
那抹红光扫在你的皮肤上,变成一片肮脏的毛毡,带着干躁的,闷热的附着感突然贴了上来。
......?
这样怪异的感知令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脸转向这位夫人。
接触到你的视线,对方电子仪器上的光点闪得更快了,仿佛随时都能发出警报。
“我想他们应该再快一点的,那样莓果派就能更早一步端上来,毕竟我希望能尽可能准备更多的菜式!”基裘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谁听。
“对了,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果然粉色是最合适的!”
她目光灼灼地在你身上打转,带着机械的响动:“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这下我就放心了,只是我觉得如果能佩戴紫水晶的胸针会更好,我很意外你没有带上那块水晶!”
“说起来为什么没选择珍珠项链呢?我记得送去的首饰里有三条,还有那朵丝绸绢花,或者那顶帽子,啊,我以为你会选珍珠的!”
“还有这个裙摆,哦,或许用黄色也很好,但现在的白色也不错,真是让人纠结......我想过了,不管是哪种都很漂亮!你跟伊路一样,会很适合这些——”
“饭菜要凉了。”主位上的席巴·揍敌客冷不丁开口,打断了那尖锐的喊话。
基裘猛地呼吸一滞,仰头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般。
四周静默了一瞬。
“啊...啊......”
女人的双手开始震颤,别过头,捂住了下半张脸,肩膀轻微抖动着。
她开始重新喘气,像是搁浅的鱼重新找到了海水。
“不,不...亲爱的......啊,原谅我!说得也是......尽管多吃一点吧!”
这位揍敌客主母的举止多少有些古怪,然而众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多提出异议。
包括你。
这位夫人多少有些话唠过头了,但还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无论是那种尖锐的声线,还是自我的行为。
你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紧握刀叉的双手。
手背上的皮肤与空气相接触,姑且称得上一句放松。
——皮肤上那种黏稠消失不见了。
因为基裘·揍敌客,现在没有在看自己。
那种挣脱不掉的,被包裹的感觉。
还有那种相似的强调,相似的心跳,相似的情绪。
基裘·揍敌客=布伦达。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处理掉太阳穴上的缝合线的,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化妆技巧?
不过对方既然专门做了伪装,就代表着不想被发现。
所以没必要拆穿。
不知道该讲点什么,你决定闭嘴,安安静静吃饭为好。
对面传来刀叉碰撞的声音。
你抬眼,是对面柯特不小心用叉子蹭到了餐盘。
他被吓了一跳,拘束地绷直了身体:“抱歉,我......”
“啊,柯特!”
基裘再次尖叫,一旁的桀诺却抢在她要喊出更多之前,率先摆了摆手。
“一点小失误,况且这也是难免的。”他对你笑起来:“你不介意吧。”
你当然不介意——就算介意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把柯特吊起来打一顿吗?
不,自己当然不忍心。
你说过了,你喜欢柯特。
自己对孩子总有更多耐心,更何况是餐桌上唯一的孩子。
“当然不介意,柯特很可爱。”你回答道:“只可惜没有见到奇犽和糜基,还有亚路嘉,我以为他们都会来。”
是的,你其实还挺意外的。
今天的饭局只有揍敌客夫妇,老爷子和柯特。
剩下的几个孩子都不在场。
伊尔迷姑且在工作不做数,那其他的呢?
基裘眼前的光点再次快速闪动了一下。
“呵呵,亚路嘉的情况比较特殊,连我们都很少能见面,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桀诺自然地接道:“至于奇犽和糜基,他俩昨晚闹了点矛盾,怎么都不愿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的手在下巴上摩挲:“真是抱歉,不过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实在让人苦恼啊。”
你不能苟同。
即便是闹矛盾,该做的面子工程也该保证,特别是迎接新的家庭成员时。
放任会让孩子变得理所当然,也会越来越任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大人的失职。
揍敌客家的教育似乎不太过关。
你突然对这群孩子的未来感到些许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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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看,乖乖坐在餐桌前的柯特就更让人喜爱了,不是吗?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或许可以对他们的教育提点意见。
在更熟悉之后的某一天。
“我明白了。”你道。
桀诺点了点头,不再过多解释,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这顿饭比想象中要轻松,基裘没有提出其他的问题,只询问了你住在这里的感觉,另外交代有什么需求找梧桐或者孜婆年都可以。
至于那位揍敌客家主,只在你临走前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此外再没有多余的发言。
很符合大家族严肃家主的刻板印象。
大BOSS一般不会出声,而是让手下替他说话,以此提升逼格。
虽然把揍敌客的主母和那位太爷爷比作马仔有些不礼貌,但既视感真的太强了。
结束了长达两个小时的饭局,你放下餐具,向众人告别,在梧桐的带领下离开了餐厅。
众人的视线聚焦在后背,直至餐厅的大门闭合。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在心底默默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行为,你确信自己表现得体,没有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虽然不清楚桀诺和席巴怎么想的,但至少从那位夫人的反应来看,她很喜欢自己。
这是好事。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这才回到房间梳洗一番,疲惫地倒在床上。
今日需要早点休息。
你退遣了汉妮,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思维却变得异常活跃。
黄昏的火焰在脑内燃烧,久久无法散去,让你回到了餐厅之中。
——除了基裘之外,桀诺和席巴的表情实在太少了,心跳也几乎没有变动,你不能保证他们俩究竟是什么想法。
还有。
还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两种。
一份不刺痛,不难受,但就是多余,令人有些不太舒服。
另一份环绕在身上,黏浊,厚重,和走廊里的并无差距。
基裘·揍敌客。
后者来源于这位总是保持兴奋的揍敌客主母。
从你进入揍敌客起,对方就一直躲在暗处,用这种视线不断打量自己。
其实并非不能理解,即将过门的儿媳,怎么都想多看两眼,多考察一番。
那么,她看出来了什么吗?
她以后还会这么做吗?
如果会的话,她还要坚持多久?
还有那多出来的视线,是谁?
......说起来,自从你来了揍敌客家之后,被盯梢的感觉就从未消失过。
只是一小段时间也就罢了。
如果以后都要这样......那真是有些过分难受了。
-
你再次于凌晨睁眼。
不过这一次不在床上,而是在门外的走廊之中。
周围的墙高得离谱,走廊也长了十倍不止,就连那些窗户也是那么高不可攀。
古堡里又熄灭了所有的光源,你往前走着,尽管艰难,但确实在缓慢地移动。
视角一点点拉长,变宽,但依旧低矮。
你在黑暗中前进。
直到穿过那幽深的长廊,迈过楼梯,一寸一寸上移。
终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前方有一处不太显眼的亮光。
暖色从门缝中透出,你悄悄靠了过去,趴在地上,眼睛对着门缝朝里看去。
只见银发男人靠在软垫上,身旁站着基裘·揍敌客,在他面前,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黑发,细长眼,肥胖。
“糜基。”席巴·揍敌客喊出了对方的姓名。
“如何,今天看出什么了吗?”
12.第 12 章
糜基·揍敌客抹了把脸,额头上渗出汗珠。
粉红色的衬衫袖口染上水渍,让那块污浊格外显眼。
“所有仪器显示的数据全部正常,不具备修行者的素质,动作和普通人一样破绽百出,连最基础的能力者都算不上。”他说。
“除了心率不在正常人体范畴,不过实在算不上可以深究的疑点...我记得大哥之前不是说跟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吗?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教她的啦!”
青年一拍手下定结论:“总之以现在的数据来看,完全是个普通的女人!”
“你确定吗,糜基。”
“当然!”
被质疑了结果,糜基·揍敌客却没有因此而发脾气,而是笃定道:“我刚刚让「蜜米甜甜小芭娜」重新检查了一遍,完全没有任何意外!”
这样的回答让房间顿时陷入安静,席巴托着下颌沉思,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他的沉默令气氛变得有些严肃,糜基·揍敌客不自觉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脸上的紧张更甚一步。
“反、反正,探测仪器上检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保证不会出错!”
青年一手握拳放在胸口:“而且老爸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更别提还有桀诺爷爷——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肯定早就出手了吧!”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迫不及待想撂下这个重担一般。
“反正大哥只是拜托照顾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啦!”
软塌上的男人依旧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他朝旁边的基裘看了一眼,目触到那不断闪烁的红点后,这才回过头,慢慢闭上眼睛。
“是吗,那就暂时这样吧。”
听到回答,胖乎乎的青年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挎下肩膀。
他毫无遮掩地吐出一口气,细长的眼睛望着坐上的父亲。
似乎是因为对方鲜少露出这种谨慎的姿态,糜基·揍敌客面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他左右扫了两眼,压低声音:“老爸,那个女人真的和大哥说得一样?”
见席巴望了过来,青年立即接下去了后半句:“可以对付拿尼......”
“糜基。”
糜基·揍敌客浑身一震。
“今天辛苦你了。”
“......”
青年再次抹了把脸,随后略有不甘地抿嘴,转身朝大门走去。
对方要出来了,你赶紧从地上起来,躲到了拐角处。
肥胖的身影从房间挤了出来,大步离开了,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真不知道大哥在想什么,话又不讲清楚,搞得全家都这么紧张。”
“老爸也是,竟然同意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家里了,可恶!我什么时候也能在任务时捡到老婆......啧,不对,果然还是得二次元美少女才行啊,我对三次的生物完全欣赏不来。”
“对了,还要把厨房新增的那几个摄像头的监控权转给老妈......”
你蹲在暗处,望着还露着光的门缝,以及走廊里逐渐远去的身影。
信息有点多,有点乱,彻底理清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揍敌客家似乎没有完全对自己放下戒心。
这令你有些遗憾,不过对于豪门而言,又好像合乎情理。
长子的未婚妻总要多加考验什么的......
等走廊里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你挪回揍敌客夫妻的门口,继续偷听。
细碎的对话再次传入耳中,只是这次,他们没再讨论相关话题,而是聊了些日常琐事。
“......是吗,奇犽回来了?”
“让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出任务,或者安排其他特训给他,暂时不用回家。”
......
只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对此不是很感兴趣。
一直趴在人家门前也不太好,实在太失礼了。
又等了一会,确认这对夫妻不会就此多言,你重新起身,顺着扶梯后退。
跑到了二楼糜基的房间,你同样想通过门缝看看他在干什么,只可惜对方没有开灯,只能依稀感知到,他正坐在电脑前,将勉强能照明的电脑光屏完全挡住。
“呼,好了,总算是解决了,已经把管理权交给老妈了...真是累死了,接下来看点动漫放松一下吧!”
“哦、哦!蜜蜜爱罗!还是这么可爱——冲啊,把暗之社畜魔女莉莎打倒吧!”
......似乎只是普通的二次元。
虽然通过汉妮的介绍,你已经知道糜基是个沉迷二次元的宅男,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胖。
饱含能量,健步如飞,这样的肥胖并不是疾病引起的。
只能是他自己吃出来的。
等等,没有说胖不好的意思,毕竟棉花娃娃和小猫一样,都要胖点才可爱......但就是说,这样的体型放在现实,可能不太健康。
是的,糜基·揍敌客的体重会影响到他的健康。
他需要更合理的饮食,适当的运动,以及规律的作息生活,以此改善潜在危险。
不是个小工程,而更令人沮丧的是,自己似乎并没有立场批评......更别提糜基是个大孩子,并没有那么容易管教,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你忧心仲仲地离开了。
是的,揍敌客还不是自己的家,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得到完全的放松。
不自在。
不仅不自在,还有种束缚感。
像是被藤蔓紧紧缠住,扎根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辛苦。
好焦虑。
这种被考察的感觉,令你几乎无法呼吸。
仿佛被拧紧的闭气的阀门,没有任何通气口,只能任由气体越来越多,挤压在窄小的管道之内。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可是家人啊。】
......好痛苦。
你喘了口气。
被监管的感觉。
怎么办,要怎么办?
可是考察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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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会发现家人的小缺陷。
要及时改正。
那都是为了自己好。
可是,可是。
万一这是错的呢?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便是父母,也会犯错。
这无关孩子或者成人,无关性别和年龄,不能因为对方更具权威就承认他们。
你徘徊着,犹豫着。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楼的餐厅门口。
你进入了餐厅。
你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平平淡淡,不冷不热,只是电子仪器简单地聚焦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镜头转动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械音交错起伏。
放缩。
聚焦。
记录。
观察。
总结。
一举一动都被传送至端脑。
你捂着胸口,感觉有些难受。
你走到窗前,感受到被监控记录。
你靠在桌腿,感受到被监控记录。
你紧贴墙壁,感受到被监控记录。
你躲在花盆之后,感受到被监控记录。
监控,记录。
监控,记录。
监控,记录。
——无处可逃。
一共有168个摄像头,不痛不痒的刺扎挠着你。
一把粗糙的鞋刷不停在你的神经上磨蹭,把它磨出锯齿的形状。
你感到脑子里有数十双手,不停用指甲刮磨黑板。
乱糟糟地积累在体内。
你感觉自己满头大汗,想要高声尖叫。
要站在更高的位置。
要尖叫。
要摆脱监控——要置换位置。
你爬上餐桌,面对着窗户。
窗外的月亮大得吓人,深色的沟壑爬满光球,亮得几乎灼烧你的眼球。
它的光又冷又硬,穿透玻璃将你笼住。
168个摄像头突然动了。
毫无例外地,全部凝聚在你的位置。
阴冷的,尖锐的,黏糊糊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争先恐后地朝你滚来。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某扇门嘭一声被撞开,凌乱的脚步不停向下,朝你的位置飞奔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随后再次嘭的一声,粗暴地撞破餐厅的大门。
“——!”
你猛地睁开眼睛,倒抽一口气从床上坐起,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呼、呼......
是、是梦......
尖锐的痛感顺着网状神经在脑中攀爬,又带着点奇异的痒,令你双手颤抖。
难受地捂住脑袋,你不得已弓着腰,扶住床铺稳定身型。
揍敌客,揍敌客。
失礼的仆从,过度的戒心,不合格的教育,不够团结的家人,令人不安的氛围。
不行,这样不行。
他们有缺陷,没人发现的缺陷,只有你看出回来了。
所以,自己应该帮助揍敌客一家。
13.第 13 章
你生病了。
可能是因为保持低心率的原因,加上做了个噩梦,从那一晚开始就有些精神不济。
不仅四肢无力,大脑更是涨痛到了极点,无法集中精神。
有好几次,想要说的话还没讲一半,便开始莫名地发呆。
等再回过神来,汉妮或者梧桐已经在面前站了好一会了。
这样的情况发生三小时之后,孜婆年就带着敌客家的私人医生过来,简单地给你检查身体。
但最终,得出的结果也不过是精神不济,只开了点安眠药便不了了之。
你吃了医生开的药,昏睡了整整一天。
两天。
三天。
情况没有好转。
......大概是感冒了,或者准备发烧,只需要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你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抱着这样的想法,你强打起精神换好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踏出房门,企图去花园散步时——
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注视扑面而来。
一层覆一层,比之前更冗沉,几乎把周围的空气都挤压变形。
细小的机械声在耳蜗深处转动。
喀吱。
喀吱。
喀吱。
你扶着墙,勉强从这堆声音中辨别出来,走廊里增加了231个摄像头。
它们没有任何死角地监视着自己,哪怕只是一根头发落在地上,都能被详细地记录下来。
基裘又在看自己了。
好吧,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必在意。
直接无视就可以了。你继续向前走着。
然而你失败了。
这些视线带着重量,层层叠加覆盖在身上,压得胸口喘不过气。
别说扛着它们走到花园了,自己甚至还没走出房门两步,精神就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几乎站不稳身体。
最终,你摇摇晃晃地返回房间,将监控隔绝在门外。
身体顿时变轻了。
只要躲避那些摄像头,自己就能很轻松。
你捂住疼痛的脑袋跌坐在地上,扶着床沿,将头深埋进臂弯里。
好疼......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自己不可能永远不踏出房间一步。
基裘·揍敌客。
她不正常。
从你进入揍敌客家那一刻开始,就展现出来了可怕的神经质。
难怪会带着那样的电子仪器,或许就是某种辅助工具。
她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两天时间没能让这位主母放下戒心,甚至变本加厉,到达了如今疯狂的地步。
但扪心自问,你们俩没有冲突,甚至相处得十分愉快。
所以问题是这位主母单方面产生的。
毫无疑问,基裘·揍敌客存在某些心理疾病,因此重复地进行这种错误的行为。
又谁会在家里安装成百上千个摄像头呢?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么明显的不合理,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包括那位家主。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他甚至不知道带自己的妻子去医院。
基裘·揍敌客可是病得如此严重!
但自己该如何是好?要直接提出陪她去医院吗?可是万一有其他隐情呢,这样会不会太冒犯了?
脑袋的疼痛进一步增加,几乎不能思考......或许需要做些其他什么转移注意力。
这么想着,你艰难地起身打开抽屉,又从里面拿出上次没有用完的缝纫材料,开始将他们拼凑在一起。
如果不去医院,那位夫人......要怎么办呢?
直接告诉她“我已经发现你在偷看我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可能并不是个好办法。
先不说这种强硬的态度是否会让对方大吵大闹,让局面变得更难控制......单说你的身份就不合适。
基裘·揍敌客掌握着管家大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还是那句话,自己没有资格。
你一针扎进肤色的布料上,让它包住柔软的棉花。
那位夫人不正常,那位夫人不正常......她戒备周围的一切,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她不放心别人,不相信他人。
所以包括运送牛肉这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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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要亲力亲为。
或许需要消除基裘·揍敌客的不安,就没关系了。
她需要治疗。
你剪开一块蕾丝,拼接在玩偶的裙摆之上。
是的,基裘·揍敌客只是个病人,但那不是她的错。
没人愿意带她去医院,没人愿意帮助她,而是一昧纵容让这种行为发展下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身为病患,她应该也很痛苦。
自己得帮她。
最后一针把黑色的纽扣定位,你将做好的棉布眼罩戴在娃娃脸上。
基裘·揍敌客。
自己知道要怎么做了。
你从座椅上站起,顿时被眩晕感袭击,身形不稳到差点一头栽倒。
勉强扶住书桌稳定身型,却不慎撞翻了什么,你定睛看去,是那部只有一个联系号码的手机。
......对了,说起来这件事,应该告知伊尔迷吗?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而你孤立无援,如果能获得他的支持——
你静默了片刻,随后弯下腰,将手机捡起,与娃娃一同放置于床头柜上。
不,不必。
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基裘的情况并非一两天形成的,身为家里的长子,伊尔迷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现在更重要的是养足精神,那样才有精力应付基裘·揍敌客。
这么想着,你重新跌进柔软的床铺,开始新一轮的睡眠。
一天。
两天。
三天。
再次睁眼,那一身疲惫一扫而空,你彻底恢复了状态。
这一觉确实睡得足够久,但最终结果很不错。
你洗漱完毕,打开衣柜——在昏睡期间,女佣们将缝纫好的服装带来,塞满了衣帽间,顺带提供了相当多饰品,连带梳妆台一起填充完毕。
挑选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换上,你端坐在镜子前,确认自己的仪容没有问题。
之后,叫来了梧桐。
“向您问安。”高挑的总管俯身:“请问能为您做点什么?”
“布伦达。”你立即开口:“我想见她。”
14.第 14 章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梧桐只低头说了句稍等,便从房间退了出去。
不过多时,他折返回来,告知你布伦达很快过来。
二十分钟之后,你重新见到了那位裁缝小姐。
“啊!真没想到您会找我!”
布伦达,或者说基裘,还是那样高调热情,尖锐得像一把长矛。
她提着裙摆飘进房间,滚来一阵浓烈的香水味。
“真是突然,光是挑选要见您的衣服就花了不少时间......希望我没有失了礼数!”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具有穿透力,只是目前尚且保持着裁缝的身份,因此有所收敛。
你看着面前的女人,相比前几天,她的头发变得干燥非常,皮肤也更加惨白,即便扑了一层厚粉,也难以遮盖紫色的血管。
看得出,她确实准备得很匆忙。
“那么,这次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她问。
你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从基裘进来之后,梧桐便退了出去,再次将空间留给你们二人。
这很好。
意味着你可以安静地跟对方聊天。
就你们两个。
“只是一点小事。”你放慢了语速,向基裘靠近了一点。
空间再次变得拥挤起来,你俩隔着三拳的距离,不算太近,但足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刺鼻的香水底下,隐没着极其微弱的腐味。
你观察着面前的女人。
说起来,布伦达和基裘真是长得两模两样,她的化妆技术真是高超。
身高也不太对,相差了足足3.91厘米......是因为高跟鞋的缘故吗?
但是,又确实是同一个人无疑。
“那条裙子,我很喜欢。”
你摸着胸口的玫瑰装饰:“我想多做几件那种风格的衣服...要粉红色。”
粉红色。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单纯的一个颜色而已。
你也说不上偏爱哪种款式......在你眼里能产生区别的,只有它们的面料,尺码,风格的不同。
但是基裘喜欢。
投其所好,这很重要。
自己需要拉近与她的关系。
消除戒备的前提,是她需要更信任自己。
“我还想多置办几样珍珠类的饰品。”你道:“还有紫水晶,绢花也很重要。”
面前的女人停顿了片刻。
她的视线在你脸上停顿了片刻,外凸的两颗眼球,像是随时能爆出来。
和头骨太小,从而产生颅内高压的小型犬一模一样。
“啊...啊......”
基裘张开嘴,呼吸急促了几分。
“啊——!!真是的——!!”
她突然发出惊叫,双手捧着脸颊开始摇晃身体。
“只是衣服的话——当然可以!要多少都可以!不过这件事您完全不必亲自告诉我,吩咐梧桐就行了。”
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两分,她捂住红唇高声笑起来:“果然那些还是太少了,只有一个衣帽间完全不够!不仅是珍珠和水晶,你还需要更多宝石和丝绸——”
“钻石和黄金是必需品,我听说最近很流行翡翠,但你这个年纪果然还是应该选鲜艳一点的色彩,不过还是得准备一套,万一就会用到呢?”
基裘叫嚷了一会,细数了一遍需要为你购置的物品,开始自然而然在你房间里打转。
“没想到地毯的颜色会这么浅,为什么要选这个款式?丁香花实在太单调了!还有床上的蕾丝花边也是!最起码应该选择四层镶边的!”
“还有窗帘底下的花边竟然没有垂在地面,露出底部的设计真是太不雅观了!真是的!都说了得让我看看,早知道我就应该亲自布置的!”
她仔细地检查着所有的物品,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开始细数缺点和自己的想法。
那双黑瞳毫无遮掩地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瞳孔不停外扩又缩小,像是一台扫描仪。
她如一只蝴蝶在到处飞,路过的所有地方都要停一下,开始散发自己的见解。
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刚到新环境的小猫小狗,总会到处闻闻嗅嗅,等熟悉环境之后才能放松。
你愿意给基裘一点时间,一点耐心。
更何况,这里本身就什么都没有。
除了送衣服那天,梧桐在衣帽间安放的几个摄像头......
不过没关系,自己可以假装不知道,那样会让基裘更有安全感。
你慢吞吞转身,走向了梳妆台,透过水银镜,静静地观察这位夫人。
纯黑的瞳孔跟随着她,从眼眶的最左边,极慢地移动到最右边。
对方现在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缝制衣服确实不是大事,或者是因为自己纵容她到处乱看......又或者是她俨然想要入侵这片领地的本能。
但不管怎么说,你的小要求令她安心了些许。
那么现在,可以提出其他的要求了。
“当然,还有一件事......只是有些难以启齿。”你开口道。
镜子里,基裘顿时停下了动作。
她转过头,脖子拧至148度,视线重新锁定在你身上。
你垂头,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重新将刚整理好的针线包拿了出来。
随后返回桌前将其展开,露出里面细长的针。
还有一只柯特的娃娃。
“实不相瞒,我也很喜欢缝纫。”你在桌前坐下:“你的缝纫手法我从没见过,于是上次回来后偷偷尝试了一下,却根本没办法在布料上复刻完整的线路,那种缝合方式会把料子扭成麻花。”
背光的影子洒在地面,刚好落在基裘的鞋尖。
“希望你不要介意,偶尔我也想玩玩换装游戏,给它们多做几件新衣服。”
你托着柯特模样的玩偶,拉过了一旁的椅子。
“坐在我身边吧...亲爱的。”
*
基裘盯着你手中的玩偶,视线牢牢吸附其上。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原本外凸的眼球变得更恐怖了。
在那一瞬间,她身上少有活人的气息瞬间消失了。目光变得尤为冰冷,惨白的面容浮在黑暗中,像是一张面具,一眨不眨凝视着你。
杀......?
你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变得很疼。
基裘在警惕。
她开始喃喃自语,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大概是非常激动,却在竭力抑制自己,拼命保持着优雅。
“啊...柯特...妈妈的柯特......”
她抖动着肩膀,开始喘息,肉眼可见地产生了焦虑。
她嘶鸣着掐住自己的喉咙。
十指从头皮一路抓到脸颊,将那层厚粉都抓掉了一层。
“柯特...这要怎么办......”
你耐心地等待着。
最终,基裘没有爆发。
她低喃了几声,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移动双腿,踩在你的影子上,慢慢走来。
浓烈的香味与腐臭交缠着,在你们二人间涌动。
她来了。
你放下玩偶,触碰上对方的手。
很凉,很硬。仿佛在冷库待了好几天的尸体。
一定是因为基裘现在很紧张。
她还没有接纳你,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但她没有拒绝自己的靠近。
这是好事,最起码证明,基裘是可以被治愈的。
只是缺少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万幸,你发现了无助的她。
“原谅我是个笨拙的学生......所以普通的方式完全没用。”
你将针线放入基裘的手心,在女人的注视下,将双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没有温度,仿佛被砍下的枯木。
“就这么带着我吧。”
你贴近了她,附在她的耳根,视线落在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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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叠的双手上。
“让我模仿......能够真切实意地感受到。”你轻声细语。
“你可以,带领我。”
桌面玩偶脸上,黑色的纽扣注视着前方。
你感到基裘的心跳加重了瞬间。
她的红唇翕动了片刻,随后又闭上。视线落在娃娃头顶,久久不曾移开。
半晌,她终是抬起了双手。
你的手被她托起,牵扯着,划出同样的轨迹。
这让女人颤抖了一瞬,她的视线终于从玩偶上移开了,转而看向你们叠加的双手。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她变得有些莫名的亢奋,又往前伸出了一点。
你也随之往前伸去。
她拿起针线,穿透布料,将丝带在你面前摊平。
你的手无力地垂放于她的手背上,无论她在哪里,都始终如一地跟随着,作出一样的动作。
稳稳地压在她的手背上,仿佛永远都不会离开。
就好像缠绕于树的菟丝花,直至她枯萎之前......永不分离。
空中丝线绷直,无声地拨动了一下。
基裘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了,连带耳边坠落的发饰都开始晃动。
——她今天没有再戴夸张的帽子,而是绑着一条发带,上面装饰繁琐,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太阳穴的疤痕。
这也意味着,再想不经意碰掉头饰去观察她的面容,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如今也没有掀开的必要了。
“是吗,原来这里还有这道工序呢......难怪我怎么都做不好。”
你轻声道。
布匹在手中变形,很快成为一只精美的蝴蝶结。
这项用于皮肉的缝合技术,确实不太适配普通的布料。
但是无所谓了。
你只是需要一个跟基裘见面的借口,还有聊天的话题而已。
毕竟,自己总不能直接冲到这位主母面前,跟她说“我已经知道你就是布伦达了!”或者“我们随便来聊点什么增进感情吧!”。
多尴尬......多莫名其妙。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你确确实实感受到,你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针线在你手中穿梭着,模仿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一只蝴蝶结,两只蝴蝶结,三只蝴蝶结。
她不知疲倦地疯狂制作着,一昧地带着你的双手上下移动,像是操控着提线木偶。
是的,她操控你。
这让基裘感到兴奋。
一个玩偶,被任意操控的玩偶,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这正是你的疗程之一。
你紧贴着对方的后背,静静感受着对方压抑的情绪。
记录着她的心率和动作。
又快,又慢,又兴奋,又纠结。
她的变化因你而起。
而自己只不过是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而已。
一股无法言喻的下坠感涌来上来,在你胸口翻滚。
心尖仿佛挂着块铁砣,让它根本跳不起来。
这并非恐惧或者担忧,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情绪。
一种强烈的满足和成就感。
沉重。
好沉重。
拖在身后,缠着你的双腿,让你无法走动,只能在此处扎根。
扩散。
将地底穿透。
——你改变基裘。
你闭上眼,极力控制着躯体,以防在行动时带动心肌,让它变得更快或者更慢。
那些狂躁被搓磨成一粒细小的黑色砂砾,不痛不痒地沉淀在胸口。
你的双手开始微微用力,正想要握紧手中的人类躯体时——
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在空中炸开。
心间猛地一颤,那条丝线在瞬间崩断。
你和基裘的视线同时朝着桌上望去,只见手机亮着光屏震动,上面浮现着唯一的联系人。
——伊尔迷。
15.第 15 章
铃声发散着难以捕捉的次声波,震动着你的器官和大脑,带来一阵眩晕。
这通电话来得有些突然,你一时愣在了原地。
还没来得及思考要不要就这么接起时,一旁的基裘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那两瓣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自己的状态感到震惊和不可置信,以至于陷入完全失语的状态。
她想要起身,却一个趔趄跌在地面,还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花一般的裙子在地面绽开。
女人两手撑着地面,看样子想要站起来,但无论怎么也做不到,仿佛接触不良的机器人,无法接收端脑的指令。
基裘......怎么了?
手机的铃声过于刺耳,甚至完全盖过了对方的心跳。你不太确定这种状态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不对劲。
心脏病,癫痫,还是其他疾病?
揍敌客家的主母在自己房间出了意外,甚至还是你邀请她来的......
啊,这怎么解释得清!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你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伸手想去探查基裘的情况,却在抓住对方手的瞬间,感受到一股极大的牵引力。
对方的身体沉得不可思议,比水牛还要笨重,力气也比想象中大得多,一个劲地将你往下拖拽。
喀嚓。
什么碎裂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细密的疼痛顿时蜂拥而至,冷汗瞬间布满你的后背。
痛!
你倒抽一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始尖叫,面前的女人突然被无形的手遏制住喉咙。
她卡着脖子僵硬了两秒,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扑腾了两下。
但不过两秒,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仿佛断弦的提线木偶般,一头栽在地面,抽搐了两秒便彻底不动了。
......?
什么?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你站在基裘旁边,还没反应过来。
基裘,怎么了?
你愣楞地看着地上的人影。
女人如一具尸体般躺在地毯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胸口也不再起伏。
她的发带因为刚刚的挣扎而脱落,露出底下的缝合线,还有一点点腐烂的肉。
“夫人...?”
抬起手想要去试探对方的呼吸,然而指尖因为疼痛而颤抖着,你根本使不上力。
或者说,连动一下都很困难了。
手腕的骨头被折断了,伤口大概在小臂1/3处,裂痕长达12-16厘米不等。
因为疼痛在扩散,你不太能集中精神分析出哪里才是疼痛的余韵,因此伤口的具体情况需要等简单处理后再看。
不,不对。
现在不是关心手臂的时候。
你盯着面前安静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不再散发躁动的声波,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转着身体到处飘。
她彻底变成了假人,像是超市的人体模特。
你慢慢蹲下,有些迟疑地摸向对方的脸颊。
很硬...像石头。
【妈妈,你已经睡好几天了。】
【今天也不检查「功课」了吗?】
又不动了......
你的心脏不由自主加快,被一种沉闷环绕。
又高兴,又不高兴。
又恐惧,又不恐惧。
它们在胸腔里打架,带着紊乱的气流在体内到处乱窜。
你感到呼吸困难,几乎要被这种矛盾的情绪撕裂了。
失败了,失败了...不该是这样的。
自己又搞砸了,你又没做好。
你只是想帮助基裘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还要怎么样?
自己明明是为了大家好,明明是想要大家都能开心,为什么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呢?
明明都精细到这种程度了,明明一丝一毫的差距都计算在内——
为什么他们总不能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呢?
你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捂住脸,将头深深埋在地面,只觉得胸口变得更堵了。
不对,不对。
你抬头起身,又开始在房间来回踱步,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失败了......不,应该说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
袖口上还沾染着女人身上的香水和腐味,有些许呛人。
想洗澡去...
要不就先去洗个澡吧......
眼皮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你抚平在不停痉挛的肌肉。朝镜子走去,拉开了后背的拉链。
铃声越发刺耳,撕心裂肺的哭喊抓挠着你的头皮。
声波一阵一阵荡来,穿过你的脑仁打在墙面,又反射回来,像是针线来回穿梭。
平静不下来,好吵。
都怪这个破电话。
你盯着镜子照射出的一片狼藉,凝望着作响的手机。
破手机,破手机。
你走过去,将还在震动的电话握在手里。
带入浴室。
冲进马桶。
再冲。
再冲。
世界清净了。
你盯着呈旋涡状的水流,意识跟其一起旋转,搅得脑浆都成为一团浆糊,这才打开花洒,将温度调节至最低,任由冰冷的水从头浇到尾。
清洗的时间并不长。
你随意地擦了下头发,换上睡衣,拖着身体回到卧房。
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和翻倒的桌椅躺在一起。
“......”
你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基裘还在房间里,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得快点让医生过来,要是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就糟糕了!
这么想着,你匆匆忙忙跑向入口,一把打开了房门——
高挑的总管面无表情站在门外,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在你开门的瞬间,他便已弯腰,视线不经意掠过你肿得不像样子的手臂,随后目不斜视地看着脚边的地毯。
“小姐。”
“布伦达在房间里晕倒了,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做了点紧急救援,但好像没什么用,需要快点叫医生...还有房间也一团乱,门口的花瓶也碎了。”
“是。”
梧桐没有多问,而是颇为淡定地回答:“我们很快帮您处理干净,您要在这里等待,还是去餐厅喝口热茶?”
对方颇为平淡的模样令你稍稍安心。
梧桐似乎对基裘晕倒的事情司空见惯,说明这不是一次两次。
太好了。
你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治疗基裘的事情也只能暂且终止。
不想要继续待在案发现场,况且折腾了半天,自己确实有些累了。
你满怀遗憾地点头选择了后者。
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冷得你一抖,后知后觉想到自己身上还湿润润的。
单穿一件睡衣不太雅观,你又转身回到衣帽间,随手扯过一条毯子披在身后。
转过身,没想到梧桐还站在门口,像是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情?”
梧桐的头低了些许:“小姐,伊尔迷少爷刚刚来电,说打不通您的电话。”
“......”
坏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事。
刚在气头上暂且不提,但这确实是个需要解决的麻烦。
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把手机直接冲进厕所了,你对自己感到几分沉默。
得罪伊尔迷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暂时。
“我不太清楚,我的手机...刚刚不小心掉到水里了。”你道。
“我明白了,稍后便为您更换新设备。”梧桐抬起头:“您方便先将损坏的手机交予我送去维修吗?”
“在马桶里。”
“...”
梧桐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侧身为你让位,表示很快就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再次走出卧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佣打扮的姑娘,她将你带到餐厅,很快端上来一份茶点,还提来了药箱。
“饭菜很快就热好,您暂且垫垫肚子。”
她熟练地用夹板固定住你的手臂,上药包扎。
消毒水和药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盖过了红茶的清香。
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没想到这个点了...明明感觉没过多久。
你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小口小口抿着红茶。
热腾腾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顿时缓和了身体,令你舒适了几分,连带骨折的手臂都没那么痛了。
心跳重新平缓下来。
你望着茶面上的自己,与之对视着,静静感受着身体的状态。
——刚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没再感觉到那些不适的视线了。
这证明基裘没有在看自己。
那是当然的,因为她刚刚在房间晕倒了。
算是从其他方面达成了目的...但是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失败了,所谓的治疗。
那位主母还会醒过来,还会重新开始观察,甚至有可能因为这次失败的治疗,变得更加疯狂。
你的问题没有解决。
你想到对方倒在地上,硬邦邦的身体,又回忆起那种矛盾的心情了。
又要重新开始了。
这意味着自己还要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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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一段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基裘不能更听话一点。
为什么不能更乖巧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
扪心自问,基裘今天的表现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她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她也按照你的预设行动了,一切都很顺利,只要没有那个来电。
不得不承认,那通电话确实是自己的失误。你邀请基裘过来的时候,应该把手机关机,或者确保自己不会被打扰才对的!
这都是你的错。
如果自己能更细心一点,就不会造成这种局面。
自己做得还不够,没有考虑到所有的突发事件。
需要更仔细,更小心。
要把管理的范围扩得更大。
只要自己更仔细,就不会发生意外,你可以保护所有人。
这都是为了大家好。
哒。
身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你回过头,女佣端着热好的饭菜过来了。
一同送来的不单是迟来的晚餐,还有一部新手机。
“小姐,伊尔迷少爷让您给他打个电话。”她将手机和晚餐放下,随后便告退,扮演者合格的下属。
“......”
你拿起手机,里面依旧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伊尔迷。
——就算不打,对方也会很快再打来的吧。
你难免感到几分懊恼,是的,自己还是很纠结于罪魁祸首。
但又不得不承认——伊尔迷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又不知道你和基裘在干什么,只是非常普通地打了一通电话而已。
然后又非常凑巧地撞在这个时间点上。
伊尔迷是无辜的,伊尔迷确实没有错。
你耐心地说服了自己,盯了手机有一会,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冰凉的按键贴在脸侧,没响两秒,便嘟一声接通了。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芬子,你还好吗?”
平淡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
你的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一般。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蛛丝,轻轻地黏在了大脑皮层上。
震惊于这奇怪的感觉,你从座位上站起,一时没有说话。
对方等了一会,没得到你的回应,又开口道:“我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已经好了吗?”
“...只是有点感冒,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反应过来:“抱歉,我刚刚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嗯,没关系。”伊尔迷·揍敌客回答:“这次是我的问题,之后会注意的。”
未婚夫先生的口吻稀疏平常,接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你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问题,大概是客套地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吧。
真是绅士啊,虽然他的名声貌似不太好。
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是更加沉重了。
伊尔迷打电话的原因找到了,他是为了慰问自己的健康。
他只是关心你。
果然,问题在于自己,所以今天的失误完全是你的问题。
如果自己可以更小心,更谨慎,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你不够仔细,不够小心,没有谨慎地去思考。
你深刻地反省着自己,一时心脏堵得不像话,总觉得随时都能把自己气昏过去。
“芬子。”
伊尔迷·揍敌客又开口了。
“你心情不好吗?”
“...什么?”
“你的心情不好。”对方的口吻依旧毫无波澜,但这一次,他用着肯定的陈述句,直截了当地点了出来。
“为什么?”
“......”
你不太想回答这毫无边界感的问题,但从二人的身份上来说,好像回答了才更符合常理。
“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不太好。”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不想再继续闲聊了,你顺势接道:“我有些累了,等下还要再睡一会。”
伊尔迷·揍敌客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应了一声。
“好的,那就好好休息。”他说。
打发了。
你内心松了口气,刚准备挂断电话,只听对方又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
电话那头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伊尔迷·揍敌客似乎抬起了胳膊。
他静默了一会,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受伤了啊,看起来有些严重呢,整条右臂都骨折了。”
他问:“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16.第 16 章
......?
伊尔迷已经知道了吗?
倒也是,梧桐肯定会跟他汇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是有些夸大其辞了,自己只是小臂的骨头裂开了而已,还没到整条胳膊都废了的程度。
“一点意外,我想搀扶别人,结果摔了一跤。”你道:“抱歉添麻烦了。”
伊尔迷·揍敌客停顿了片刻,听筒又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他放下了手臂。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他说。
“这次是他们的疏忽,你不必自责。”
你一愣:“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
伊尔迷·揍敌客平静而单调地作出解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之前拜托了家里人照顾你,保证你的安全也是其中之一。”
“......”
还是稳定的基频,近乎乏味的陈述句,在诉说一些无关的东西,干硬得令人有几分受伤。
但是你从中品出了别的意味。
——伊尔迷·揍敌客在安慰自己,尽管一点多余的音调都不曾出现。
他可能听出了自己的敷衍,所以猜测这份沮丧是因为手臂的问题。
于是他询问具体情况,并告知你受伤的问题全是其他人的错。
他们没按照要求保护好你的安全,你也不必为此难过,或者觉得有什么负担。
大概,就是如此。
又是没来由的猜想,听起来也很牵强,但自己肯定没有猜错。
胸口那股躁动神奇地抽掉了一丝。
或许是因为伊尔迷·揍敌客的语调确实足够平稳,也足够肯定。你竟然稍稍感到安心。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吗?”伊尔迷·揍敌客又问。
“是的,已经处理好了。”你回答。
“嗯,那就好。”
电话那头传来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陌生的动静令你额角一跳,下意识询问:“你在做什么?”
“工作。”伊尔迷·揍敌客回答:“原本已经结束了,不过后面遇到了点小麻烦。”
工作......?
听起来是一份需要亲自动手的职业,但你原本以为伊尔迷是会坐在办公桌前,熬夜看文件的类型。
可是。
从风鼓动爆裂的音频来看,大概是45m/s才能发出的声音。
你回想着刚刚的声响,忍不住摸向餐碟上的叉子。
冰冷的器具入手,餐具尖锐的顶部迅速刺入果蔬,溅出粉色的汁水。
——刚刚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快而准地扎入要害。
虽然自己完全做不到就是了。
你感到几分疑惑,绞尽脑汁从记忆里搜寻,究竟什么工作才会用到这种手法。
未婚夫先生出自豪门,自己还不至于认为对方是个屠夫,所以大概是医生...?
那对病人也太不友好了吧...
而且,医生可以在手术的时候接电话吗?
你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未婚夫先生已经言明自己还在上班,要是顺着问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自己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
你压下了询问的想法,“原来是这样...我不打扰你了。”
“嗯。”对方应了一声,但并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补充了两句。
“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问题,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安排处理。”
“要是你发生意外了,我这边也会很苦恼。”
伊尔迷·揍敌客停顿了瞬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继而开口。
“对了,因为有你的帮忙,所以这边的事情很快解决了。”
他说:“我大概会提前回去哦。”
......
电话挂断了。
你放好手机,重新坐了下来。
将叉子上被戳烂的果子塞入嘴里,酸甜的果肉顿时铺满味蕾。
微痒的触感从伤口位置蔓延,像是谁的指尖,在探索皮肉后的白骨。
非常,奇怪。
出乎意料,心情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了,甚至稳定得不可思议。
你垂下眼睛,耳边还趴窝着低缓、不急不躁的余韵。
一种怪异的、绵软的感觉攀附在心头。
没有语调的声线仿佛剔去尖刺的荆棘,只剩下藤枝,不会伤人,只是柔顺地缠绕上来。
它从黑暗中探出,顺着你的脚踝往上,一寸寸将身躯缠绕。
伊尔迷·揍敌客。
你又开始回想那条项链里,仅有一半的照片。
【如果你没有照顾好自己,我会很苦恼。】
鬼使神差地,这样的话在耳边响起。
你的视网膜变得有些模糊,眼前再度闪过碎片式的画面。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面前,距离自己很近,大概两寸距离。
所见之物,仅有对方的喉结,以及领口的长钉。
“那就这么说定了。”
青年抬起了一只手,缓慢地拂开你脸颊旁的碎发,轻轻将其拢在你的耳后。
指尖磨过耳垂。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地觉得,那一定很痒。
伊尔迷。
你下意识抬手想要抓住对方,然而入手的却是自己微凉的脸颊。
虚影蓦地散去,四周的环境短暂地出现重影,随后慢慢叠加为一个图层。
“......”
你捂着半边面容,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放空自己的视线。
又来了。
藏于深处的记忆。
虽然对自己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未婚夫先生似乎是个温和的人。
虽然不拘言笑,让大家都很害怕,但是他本质上是个温和的人。
这是感觉告诉自己的。
尔迷是个好人。
吐出一口浊气,你重新把目光对准桌前的食物,随意地塞了几口,随后往外走去。
想要透口气。
快步朝着大门奔去,然而还没走两步,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嘀咕。
“老妈在自己房间里晕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青年的声音由远及近。
“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完全没检测到念力的波动......偏偏老爸明天才能回来,桀诺爷爷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不行,看来得重新评估了,不能跟那个女人碰上...烦死了,早知道就该跟奇犽一起出去的!”
“啧,这些设备得先交给「蜜米甜甜小芭娜」处理,还有点程序得修改——可恶!工作量一下就加大了!我今晚可是还要追番的啊!!”
壮硕的青年一脚踏入餐厅,不甘的视线与你对上。
“......”
“......”
“糜基。”你开口招呼对方。
青年的脸皮抽了一下。
他的眼里三分震惊三分惶恐,还有三分想要逃离。
糜基的嘴张张合合,像是在挣扎要不要回应你,嘴里吐出不成调的声音。
“呃,那个...大、大嫂......”
“芬子。”你贴心补充:“叫芬子就好。”
“芬...子。”糜基仿佛喝毒药一般,难以忍受地叫出这个名字:“小...姐......”
最终还是用了敬语。
“是,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你笑了一下。
虽说有些意外,不过姑且算是第一次见面,当然要展露一下友好。
青年愣怔地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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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一副见鬼的表情,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抹了把脸,带动脸上的肉都在抖动,细长的双眼在你和大门之间瞟动着。
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挣扎,糜基一闭眼,毅然决然转身。
“我还有事......”
“这个点来餐厅,你也还没有吃晚饭吗?”你问。
糜基·揍敌客一噎,被你的搭话拦住去路,不得不停下脚。
宽厚的背影似乎有些佝偻,他沉默地低着头,面色更加沉重。
很显然,说自己只是来闲逛的就太假了。
“只是拿点零食......”糜基·揍敌客的声音很弱。
“是想要吃饭后甜点吗?”你跟了上去:“一起吧。”
糜基·揍敌客不可置信地回头,一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过来的模样。
当然,你确实不是对甜品感兴趣。
只是糜基是揍敌客的成员,自己当然想多相处一会。
另外,或许是小孩子有些认生,他对你避之不及,你也想借此和对方熟悉一点,打好关系。
更不用提,还有监控那件事。
“走吧。”
你带着糜基走向冰柜,帮他打开了冰箱。
随意扫了一眼,里面冻着奶油蛋糕,生巧克力,还有蓝莓华夫饼。
都是高热量的食物......
你看了眼糜基宽厚的身材,迟疑地回头看着冰箱。
但是就这么拒绝对方,肯定会引起反感的吧。
本来糜基看着就不太想跟自己相处了。
犹豫再三,你选择了蓝莓华夫饼。
带上一旁的手套,你掰了一小块饼干递给糜基。
“零食不可以吃太多。”
“......”
糜基一言难尽地收下烤饼。
“那个,我还有事——”
“糜基。”你再次于对方想要逃离前,打断了他的话。
“实不相瞒,我刚刚听到你说今晚有想要追的动漫。”你问:“是什么?”
糜基·揍敌客一愣,终于抬起眼重新看你。
“...什么?”
“你想追的动漫,叫什么?”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青年脸上的肉抖了抖,他擦了把下巴上的冷汗,显然不理解你的用意。
但这话题明显勾起了他的兴趣,糜基·揍敌客动了动嘴皮,迟疑开口。
“...《怪盗萝莉魔女》”
“是吗,我没听过,可以跟我讲讲吗?”
“...就是,魔法美少女打败坏人的故事。”
糜基·揍敌客挺了下腰:“但也不能这么说,它不是普通的低龄子供向动漫!而是PAMA制作的超炫酷热血战斗番,原画更是由以色彩和透视被奉为神明的饭山舞太太,至于编剧...编剧虽然是以刀子精著称的小低和刚,但是这正给剧情带来了一丝神秘和不确定性......”
糜基·揍敌客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开始滔滔不绝。
“主角的配音出自老艺术家米米哈奇,绝对不会出现塌房的情况,可以放心追更!”
“总之这么强的阵容会火是情理之中,刚上映就直接霸榜!虽然目前的主线可以简单概括为收集卡诺之心,但是故事从一场凶杀案切入,连开头只有三秒的小配角都埋了很多伏笔,更不用提主角失踪的父母和兄长,还有亲梅竹马自杀前的遗书——”
你静静地听着,等糜基讲得口干舌燥时,转身为他倒了杯水。
青年想也没想地结果了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透明的液体滋润了对方干燥的嘴皮,你终于趁着这个空档开口。
“听起来很有意思,我有点好奇了。”
你道:“那今晚要一起看吗,糜基?”
17.第 17 章
“噗——!!”
糜基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脸都红了。
“咳!咳咳咳——”他用力捶着胸口:“什、什么?!”
“《怪盗萝莉魔女》听起来很有意思,你这么喜欢,看看也无妨。”
你思考着:“多接触新事物并不是什么坏事,刚好离休息还有一段时间。”
当睡前读物也未尝不可。
了解糜基的爱好,你们就能有更多话题...或许以后少不得要他帮忙呢?
越发觉得这是好主意,你转身,招呼青年一起回去:“不过我那里没有合适的观看设备,看来得麻烦你了。”
“等等?!”糜基·揍敌客惊叫出声,瞳孔止不住地震:“要去我房间吗?!”
你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对方。
其实你的意思是找个放映室,或者随便其他能用的屏幕就可以了。
毕竟这位二少爷对这一方面比较在行,肯定有办法解决。
至于房间过于私人,随意进入有些冒犯,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
但是。
既然对方邀请你的话,再拒绝就太生疏了。
“是的,打扰了。”你说。
糜基·揍敌客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他梗着脖子,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大鹅,想说点什么,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青年咸菜般的脸色太过醒目,你不免感到有些担忧。
基裘刚刚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糜基如果再出现什么问题,自己要怎么解释?
跟谁相处谁就发生意外,显得你跟个扫把星一样。
“怎么了,糜基?你不舒服吗?”
你走回他身边,慢慢伸出手朝他的眉心探去,想要测量额头的温度。
糜基瞪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你越来越近的指尖。
就在即将触碰上他时,青年顿时一个灵活闪身,展现了惊人的运动天赋,躲过了你的试探!
“我没事——!!”
糜基·揍敌客冷汗直冒:“我、我知道了...就去我那里吧!!”
他大跨步地朝外飞奔,身法灵巧至极,一点也不像常年居家的死宅。
你对这样的速度感到惊讶。
没想到糜基竟然如此灵活,或许他很有当运动员的天赋...他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优秀。
心中有几分欣慰,你立即跟了上去,稳稳尾随在对方身后。
糜基·揍敌客的背影更加僵硬了。
他快步领着你上了二楼,握住门把的时候,还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真的要进来...?”
“不可以吗?”
“......”
青年的嘴骤然闭紧,咬牙扭头,心一横推开了门。
——重度二次元的房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柜子和墙壁上全是手办和海报,各种周边和抱枕挤满了卧房,零食柜大敞着,里面被各种膨化食品和饮料占据。
大概是因为会有下人清扫的缘故,房间比想象中干净,除了电竞桌前散着两包开封过的薯片,竟然还算整齐。
“就...坐那里就好。”
你顺着糜基指的位置坐下,随后抬头看向对方。
他抽了抽嘴,又是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僵直着身体在你旁边落座,然后打开了电脑。
“现在还没到最新一集放送的时间...刚好可以看看前面的。”他艰难地点开网站界面,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可爱少女印入眼底。
糜基·揍敌客看了眼安静等待的你,脸上出现了一丝堪称荒谬的情绪。
鼠标颤颤巍巍地放了上去,青年盯着可爱的女主人公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他用力按下了播放键,视频黑了两秒,之后开始播放起欢快的音乐。
可爱的主角跪在墓碑前,正在祭奠自己的父母。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虽然你们只是失踪,但是万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了,连坟墓都没就太可怜了!所以我直接先帮你们买好了墓地,我够孝顺吧?」她双手合十,神情无比认真。
“......”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女主人公被打断了跪拜,不满地接起电话。
「喂?嗯,是的,我是蜜蜜爱罗...什么?在我家发现了尸体?」
接到警方电话的主角急匆匆起身,立即往家赶,没想到半路被一个吐血的老者拦住。
「...不行蜜蜜爱罗,那是个陷阱!他们现在已经认定你是凶手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你是谁?!」
「来不及解释了,快拿上这个变身器,一定要找到卡诺之心,咳咳!拯救世界就靠你了!」
「等等!哦机匠不要死啊!最起码告诉我卡诺之心是什么鬼东西——」
......
屏幕前闪过绚烂的特效,女主角第一次变身后击败了想要杀害她的敌人,但却成了通缉犯,只能拿着老爷爷给她的线索隐形埋名,开启了她游走于各种地下商会,寻找卡诺之心的故事。
“......”
伤感的主题曲响起,背景开始滚动字幕表,糜基·揍敌客的神情已经不知不觉变得激动起来。
“蜜蜜爱罗,真是太坚强了......还有饭山舞太太,不愧是神明级别的人物,色彩果真很有自己的风格——”
青年紧紧握拳,已经陶醉在刚刚的剧情中。
“虽然已经是六刷了,但还是会觉得很有趣,果然好作品怎么看都不会腻,人物设计得也很可爱,光是这一点已经很值了!”
你望着滚动的字幕,一时没有说话。
青年在耳边叽里呱啦,直到音乐消失,即将自动播放第二集时,你才扭过头,叫出了他的名字。
“糜基。”
糜基·揍敌客一顿,转头看向你。
“...怎么了?”
“这就是你喜欢的动漫?”
青年眼里映照着你被屏幕照亮的半边脸,一双黑瞳正平静无神地望着他。
他的动作僵硬在原地,脸唰一下变白了,突然反应过来那样挺直了腰板。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高了,但不知为何,却死死低着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这、这是......”
糜基·揍敌客的额头冒出冷汗,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欢快的主题曲在房间回荡着。
他下意识贴靠着椅背,带着难以察觉的不甘,紧抿着嘴唇。
“怪、怪盗萝莉魔女...是、是......”
是很不错。
你思考着。
虽然故事的发展槽点很多,但与其中的黑色幽默结合,反倒是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让剧情变得细思极恐起来。
并不无聊,相反很有趣。
没想到糜基和自己一样也是地狱笑话的爱好者,这证明你俩很有话聊。
只不过看糜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大概很害羞吧。
毕竟跟别人透露自己的喜好什么的,即便是你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决定给对方一点面子,你的目光转回屏幕。
视频已经自动进入了第二集,蹦蹦跳跳的主角开始了寻找同伴的旅程。
糜基·揍敌客不说话了,他僵直地坐在位置上,跟你一起面对结下来的剧情。
《怪盗萝莉魔女》并没有连载很久,不过多时,你就跟他把剩下的部分追完了。
天色已晚。
“已经结束了...”糜基·揍敌客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你看了眼时间表,最新一集要等到晚上十一点才会放送,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看动漫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难得让你感到放松。
来都来了,倒不如看完再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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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不是很快就要更新了吗?”
你道:“我可以等。”
糜基·揍敌客张大了嘴,惊愕地从座位上站起,不解又惶恐地看着你。
你同样不解地朝他的方向歪了下头。
“怎么了?”你问:“我会打扰你吗?”
“没有!”青年下意识拒绝,但随即又道:“我今晚还有老妈交代的任务要完成...如、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先把笔记本借你带回房间!”
那就没有必要了。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文字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虽说这两天有浅浅学习一下,但还没法在短时间内上手。
因此拿着笔记本,也根本用不了就是了。
更何况,自己本来也不是为了追番才来的。
“你今晚不是也要看吗,为什么不一起?”
会六刷的番剧,肯定是一更新就迫不及待地想点开吧?
“还是说那些任务很繁重,短时间内无法完成,要拖很久?”
你问。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糜基·揍敌客再次大声拒绝。
“那有什么不可以呢?”你耐心道:“我可以等你,糜基。”
青年沉默着闭上嘴,放弃了继续争执。
他痛苦地挣扎了一会,最后认命般挎下肩膀,又拉开了一点和你的距离,逃避似的转身挪向另一侧屏幕,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起来。
“应、应该也没什么事,没有念力波动,警报也没提示......”
“而且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资料...”
糜基·揍敌客碎碎念道,说到一半,又启开一罐可乐,猛灌了两大口。
“那、那我可不管了!”他没有回头:“我要先工作了!”
悬浮的光屏上不断闪动着程序和数据,糜基·揍敌客像是确定你不可能看得懂那样,毫无忌讳。
“太多了,短时间怎么筛选得出来...”
他看着有些烦躁,但却很快投入了工作中。
对方意外是个会认真的类型,神情逐渐变得专注认真。
“老妈这边怎么还有一些锁定文件?啧,先全部整合到一起好了。”
“反正这么乱也看不清。”
糜基嘀嘀咕咕的,一敲键盘,很快其中一块不起眼的电子屏被分割成无数小块,变成指甲盖那般大小的分屏。
——是监控。
你缓慢地站起身,朝着桌前的青年靠近,站在了他的背后。
仰头,盯着那些细碎的雪花点。
墙壁上的电子屏幕播闪动着白光,上千处监控将古堡的每个角落都纳入视察范围。
光斑洒在你的眼里,被你完整捕捉。
只是。
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大概归咎于同一个地方堆砌的监控实在太多,这些监控记录的多是没什么用的图像,还有不少重复的废料。
除去厨房和走廊里的四百来个,剩余还有两千多个摄像头分布在宅邸之中。
实在太过夸张了,基裘每一个都要看吗?
这样对精神太不友好了,如果要稳定情绪,至少需要减少一半以上。
不,哪怕只留一半也太多了。
她那样严重的情况,最好是什么都不想,把电子眼从脸上摘下来才对。
想要让她放松,看来得先把这些监控拆了...又或者,有人接手她的工作。
只是帮忙注意宅邸情况的话...自己应付的来。
你正思考着,某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在眼前掠过,令你下意识扶住糜基的肩膀。
对方被吓了一大跳,顺着你的视线看去,挺直背自然地解释。
“怎么了,家里比较大,所以摄像头很多是正常的,毕竟枯枯戮山占地有——”
“糜基。”你指着其中一块分频。
“这一块,把它放出来。”
18.第 18 章
糜基迟疑地将这一块分频放了出来,黑影顿时占据视野。
画面糊成一团,但还能辨认出其中的物件。
长桌,椅子,落地窗。
是深夜的餐厅。
你凝视着前方,屏幕中的景象仿佛定格图画,连桌上的花瓣都不曾动一下。远远看去,只是一幅普通的挂画。
糜基困惑的视线贴来,你没有搭理,而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间小方格。
它带着引力拉扯着你的视线,仿佛融化在桌上的麦芽糖,拿起来时,会扯出黏稠的糖丝。
漆黑的屏幕如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掩藏着底部静谧的死水。
有什么要出现了。
你十指相扣抵在心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时——
一只手缝玩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餐桌上。
短发,和服——是自己做出来的,柯特的娃娃。
你微微睁大眼睛。
没有人经过,没有人入境,甚至没有任何物件的行动轨迹。
那只娃娃就这么出现了。
它面朝落地窗,纽扣制作的大眼睛折射着轻盈的光。
你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只玩偶,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实在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开头。
就在此时,餐厅的大门被撞破了!
电子眼覆面的女人冲进了餐厅,她穿着那日晚餐时的礼服,直奔柯特模样的玩偶,嘴里还在叫喊着什么。
然后。
画面蓦地中断,短而仓促地结束了一切。
一室寂静。
“......”
如果没有刻意剪辑,这一幕实在算得上诡异——如同四十年代的老式恐怖电影,配上黑白色彩和低劣画质就更是如此。
不过,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自己已经过了相信魔法的年纪,也不会对超自然现象感到惊悚。
所以,一切还算接受良好。
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不过是观看了一段诡异的录像,又或者发生了灵异事件而已。
这很正常。
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
娃娃会动之类的,这不是超级自然的现象吗?
“是我看错了。”
你将手从糜基肩膀上移开,“不用在意,继续吧。”
你重新坐了回去,青年还保持着呆滞的模样,一脸空白地看着早已经切断的屏幕。
“糜基?”
对方浑身一震,视线下意识投向了你,随即又觉得不妥,想要错开时,却已经对上了眼。
他顿时咬紧了下颌,脸上原本松软的肉结成几块,肌肉纤维的空隙变得尤其明显。
“怎么了,你在什么?”
“没...什么都没有...”
糜基·揍敌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侧身重新面向电脑,装作不在意地重新编辑程序。
只不过僵直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牵强。
总归不能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导致的,毕竟你们相处得那么愉快。
或者应该说,自己在这里,他会觉得更放松才对。
你望着重新启动的监控录像,粗略地全部扫视了一遍,将每个摄像头所在的位置记在心里。
......就目前的这些来看,至少有一半的存在都没必要。
处理太多信息,超负荷运作,难怪那位主母如此轻易就病倒了。
她不懂得提高效率,所幸有你的存在。
——那些不需要的,找个时间把它们都清理掉吧。
至于基裘会不会反对......等她清醒之后,亲自感受到你调整过的布局,自然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你思考着,不再关注这些没用的历史记录,干脆参观起糜基的房间。
打量着展柜上的各种手办周边,你随意地绕了两圈,突然被角落的传单吸引了注意。
上面是一个粉发的少女——正是蜜蜜爱罗。
纸页的下方还有一些数字,看起来像是日期。
你静静辨别着那些扭曲的字符,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便直接转身问糜基:“这是什么?”
青年暗中打量的视线一顿,跟随你扫到海报上。
“是漫展...”
“你要参加?”
糜基卡壳了一下,有些迟疑:“...当然...这可是怪萝的第一次大型主题漫展,主办方特约了阿雅misaya和H811做嘉宾,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错过!”
一聊到动漫,青年开始变得积极起来,他越说越来劲,双手握拳,短暂抛弃了紧张。
“我决定cos成蜜蜜爱罗的青梅竹马米特斯!道具和服装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道这次能和多少老师集邮,我这次准备的无料可是超劲!”
......漫展这种活动自己还是有所了解的,但其他的没太听懂。
你低下头看着传单。
说起来,自从到这边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出过门了。
还没有好好了解一过这边的情况。
“原来如此,什么时候?”
“就在下周。”
“你一个人去?”
糜基摇头:“约了几个网友一起,不过从没见过面...虽然我不拒同担,不过很巧,大家推的角色没有重复。”
......网友?
你的注意终于从传单上转移,挪向了背后的青年。
只是隔着屏幕聊了几句,就能玩到一起了?
先不说对方的人品究竟怎么样,如果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如果这些网友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呢?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或者被坑骗了、遇到绑匪、被卖到山里呢?
太没有警戒心了...特别是这位二少爷其实并不普通,你能感觉到他周围存在着某种不同于常人能量磁场。
综上所述,自己并不赞成糜基的行为。
不仅一个人去,跟不知底细的人交往,还没有监护人陪同。
他需要看护,你有必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知道了。”你将传单放回原处,宣告了自己的决定:“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
糜基·揍敌客的表情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你说了什么,他一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模样,又开始瞳孔地震。
“跟我一起?!”他噌地起身:“为什么?!”
“怎么了?”你感到不解:“我不可以去吗?”
自己跟糜基很有话聊,而且也理解他的兴趣爱好,绝对不会做出扫兴的事情。
比他那些陌生的网友好多了。
“没关系,糜基。”你出言安慰:“反正我平常也没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耽误会我的时间。”
“...?”
糜基·揍敌客惊呆了。
他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整个人呈现放空的姿态。
想来是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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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体贴感动了。
对孩子如此懂事感到宽慰,你满意地坐回原位,并在十一点的时候,和他一起观看了最新一集的《怪盗萝莉魔女》。
但或许是最新一集并不幽默,糜基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直到放映结束,你才提醒他早些休息,随后离开了房间。
和揍敌客的二少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双方的感情变得更好了。
你站在黑暗的走廊,心情感到无比愉悦。
今晚玩得很开心,糜基·揍敌客是个好孩子。
你喜欢他。
深吸了一口气,深夜的空气变得清冷,带着湿漉漉的体感钻入肺部。
皮肤接触空气,不再有软烂的泥泞感,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对了,摄像头,自己还得处理这个。
虽然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不过为了照顾基裘,偶尔忙一点并无不妥。
现在直接开始吧。
你回忆着脑中上千张图像的视角,筛选出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
走过去,在窗帘的缝隙里一抓。
连米粒大都没有的摄像头出现在手里。
金属外壳的设备看起来造价高昂,你随手一捏,将其拧得粉碎。
一张图像从脑内删去了。
你筛出第二张图像,找出其对应的位置。
抓,捏,粉碎。
第二张图也从脑内删去了。
第三张。
第四张。
第五张......
......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特别是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在碾碎第183个摄像头的时候,你感到手臂被酸涩堵住,被迫终止了拆卸的行为。
小腿也因为一直反复奔波感受到了涨痛,你在原地站定,不再继续向前。
——走廊里已经彻底没人了,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你看了眼高悬在头顶的月亮,感觉现在确实有些晚了。
睡眠不足会影响判断和情绪...今天暂且先到这里。
虽然迫不及待想要让基裘接受自己的安排,但不必心急,你已经吸取了教训,总要做好万全准备再说。
至于对方会不会执迷不悟,态度强硬地重新安装更新的监控......
——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大概已经把她治好了。
重新返回二楼,卧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门口换上了新的花瓶,马桶里的手机也没有了,甚至连针线也被整齐地收纳好,放在柜子上。
对了,还有糜基。
你展开针线包,又从柜子里扯出两块布,就着月光开始缝制。
一针,一针。
塞入比平常多两倍的棉花。
很快,胖乎乎的娃娃做好了。
拉开空荡荡的抽屉,将其丢了进去,你这才重新躺倒在床上。
体内的血液顺着血管冲击在心脏,撞得胸口微微发疼。你终于不可思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高兴。
无人窥探的空间令人安心,等待自己帮助的家眷令人期待。
很充实。
你凝视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感觉它几乎要触碰到自己的额头,挤压心脏。
那种皮肤紧绷,竟有种诡异的充实,仿佛被装进了一只小匣子里,塞得满满当当。
你将与其紧密结合。
...直至完全占据。
19.第 19 章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像是血液变成了甜蜜的糖丝,连接在另一人的血液中,从指尖到大脑,全部紧紧相连。
她拉扯一下,对方就跟着动一下,胜过任何一个木偶。
完全操控,完全掌握,全心全意将自己托付出去。
就好像,她们是一体的。
完全依赖,完全融入。
甚至能在那一瞬间忘记自己。
女人在房间走来走去,裙摆拖在身后,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手,死死地拉着她。
她从房间的最左边走到最右边,又走到阳台,又走了回来。
“怎么办......”
想要。
好想要。
好难割舍。
如浓稠的红漆,又想鱼身滑腻,那种古怪的黏合感,将她们缠绕在一起。
就像是彼岸的罂粟花,沾染之后,就再也无法舍弃。
“啊...要怎么办......”
她抱住自己,流出了眼泪:“亲爱的......”
*
或许是因为睡得很沉,你今天起得比往常更早。
深夜似乎下了场小雨,以至于清晨时分的空气变得格外湿凉。
朦朦胧胧的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你按响了床头的铃铛,很快梧桐送来了热腾腾的海鲜粥。
一同带来的,还有两个女佣,其中一人还是之前帮自己固定手臂的那个。
“这是卡拉和菲奥娜。”他向你介绍:“之后也会一直留在您这里效力。”
大概是昨天的事情让梧桐意识到,你这边人手不足,关键时候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因此特意多塞了两个过来。
你没有拒绝,多一点可以安排的对象并无不可。
点头留下了她们,你又问梧桐:“夫人怎么样了?”
基裘昨天的状态不对,又是在自己房间晕倒的......于情于理都该关心一下。
“只是操劳过度,您不必担忧。”
“我想去探望她。”
“很抱歉,小姐。医生说夫人暂且需要静养。”梧桐的回答依旧礼貌克制:“等夫人清醒后,我会向她请示。”
好吧,去探望一个昏睡的病人确实也没什么必要。
你没有问题了,吃过早餐,从衣柜挑选了一件日常的连衣裙换上,又开始昨天未完成的事项。
清理摄像头。
关于这一点,你并没有刻意避着谁,这不失为一种试探。
就目前来看,揍敌客家对自己的行为十分纵容,至少没有谁突然闪到面前,表示你不可以动手动脚。
那就是还能继续。
“卡拉,左边第六块石砖的缝隙里有一个,摘下来。”
“是,小姐。”
绿眼睛的女仆动作干脆,没有任何犹豫和疑问便完成了你交代的事情。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又是一个监控被销毁。
你领着二人在古堡里穿梭。或许是少了基裘的缘故,今日的揍敌客家少了风风火火的焦灼感,和这阴雨的天气一样沉闷。
很安静,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唯有你的声音回荡在上空。
“橱柜顶上还有一个。”
“盆栽里也有。”
“还有那个雕塑的眼睛。”
卡拉和菲奥娜的身手很敏捷,有她们的帮助,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不过多时,预计拆卸的上千个摄像头就处理掉一半了。
脑中的存图越来越少,将常去的几个地点清扫完毕,你免不得想要放松一下,干脆地前往离自己最近的客厅,在沙发上落座。
很快,菲奥娜端来了茶水——她和卡拉一样很有眼力见,同时话少又利落,除了必要的回复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两个新加入的女孩子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进入揍敌客了,凭借机灵和好身手被梧桐看重,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
直到昨天,才被分配到你这里。
你确信她们俩是梧桐精挑细选出来的帮手,对此十分满意。
是的,你感受到了,卡拉和菲奥娜都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你搅动着杯里的茶水,慢慢享用完了点心。
“小姐。”
有些嘶哑的声音从侧方传来,你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孜婆年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恭敬。
“席巴老爷想要见您。”
......席巴·揍敌客?
家主要见自己实在难得,不过大概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吧。
你回头看了卡拉和菲奥娜一眼:“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依言退下,你放下了手里的茶点,跟在了孜婆年身后。
或许是因为高大的原因,孜婆年的步调很快,她疾步走着,明明说不上快,但你却总在快跟上的时候又落下一截,不得不加速跟上。
“......”
如果她的腿能短一点就好了。
你盯着那位执事的背影。
孜婆年似乎不太会照顾人,很难想象这样的眼力见,究竟是怎么混到这个地位的。
或许是因为资历原因,听说她已经在揍敌客家工作几十年了?
但是,嗯......似乎有些恃宠而骄了。
果然比起孜婆年,还是梧桐会更贴心,如果揍敌客需要一位管家的话,自己大概会选择后者吧。
毕竟,孜婆年讨厌你。
她的语气,她的态度,她的肢体语言。
虽说对方目前并没有做出错事,但存在着破坏家庭和谐的隐患......
“小姐,到了。”
孜婆年在会客室门前站定,侧身移到了一边。
“家主大人在等您了。”
被打断了思绪,你的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面前的大门。
...好吧,孜婆年的事情先放一放,还是先去见席巴·揍敌客要紧。
你轻轻推开了大门,黑影立即从门缝中钻出,盖过脚尖。
会客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点着一盏烛灯,昏暗的光笼罩着房间,隐隐透露着肃杀的气息。
银发男人盘腿坐在前方,姿态随意,灰蓝的眼眸一眨不眨,视线牢牢锁定在你身上。
那道目光落在身上,让你的皮肤变得沉重非常,仿佛湿透水的毛巾。
很不舒服。
“坐吧。”席巴·揍敌客道。
揍敌客家的会客室没有沙发,仅在家主面前摆着一张椅子。
或许是这家的特色......但不管怎么说,未免有点太不像话,至少也该放张沙发才对。
你迈出一步。
毛巾更湿了。
沉重地搭在身上,越来越厚。
但又不是那么难忍。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你在凳子上坐下,抬起头看着盘坐的男人,只觉得对方像一座山那般高大。
很有压力。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你问。
“只是随便聊聊。”席巴·揍敌客的声音依旧沉稳:“身体好些了吗?”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慰问自己的健康,你感到惊讶,点头道:“是的,基本已经好了。”
席巴·揍敌客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可能是对这种话题并不熟悉,也可能真如他所说,只是随便聊聊。
“还住得惯吗?”
尽管已经有很多了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自己也回答了这个问题无数次,但你还是开口:“我感觉很好。”
对方点了点头,再次启唇。
但这回,他不再没话找话,终于直奔正题。
“听说你对缝纫很感兴趣。”
席巴·揍敌客道:“所以昨天叫了裁缝到房间里,不过后来出了意外...具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那种特殊的缝纫手法,所以跟她一起学习而已。”
银发男人紧盯着你,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冷冽的光。
他扫过你还没完全消肿的小臂:“再详细一点。”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如实回答:“...我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这样的学习方式是最快的。”
“原本一切很顺利,但是她突然晕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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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不是很清楚。”你想了想:“不过裁缝小姐的手很冰,她的身体可能原本就不太好。”
“她有认真检查过吗?”
席巴·揍敌客没有回答,他盯着你看了会,支着下颌的手连带他的脸,一起往上提了点。
“大概吧。”席巴·揍敌客回答,话锋一转:“你之前找梧桐要了些针线?”
“是的。”
“做什么?”
“做娃娃。”
“是吗?”男人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他的视线笼在你的头顶,又以高位者的身份开始审视。
“那些娃娃,有什么用?”席巴·揍敌客问。
“......?”
你不太理解对方在问什么。
什么娃娃有什么用?娃娃能有什么用?
那些只是手工布艺玩偶,难不成还可以吃吗?
你感觉脑袋被人打了一拳那样迷茫,但为了不冷场,还是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
“是玩具。”
“玩具?”
......?
什么意思,总不会要你解释玩具是用来干什么的吧?
你被席巴问得一头雾水。
揍敌客家主的脑子好像也不太好...或者说没有常识,偏偏他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
不能是个低能儿啊......
内心有些迟疑,你思考了一会,为难地解释:
“玩具就是...在寂寞时会陪伴在身边的东西。”
不过这么解释,对方能明白吗?
“人类是群居生物,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会觉得寂寞。”
“但有时候,又实在无法避免这种特殊情况,因此当无可奈何要一个人的时候——”
你道:“玩具就会成为同类的代替品。”
脖颈间的皮肤骤然紧绷。
你的心脏一跳,脑中的一条丝线被猛地绷直了。
灰蓝的眼眸不经意落在你的脖颈上,像是一把磨得锋利的长刃割过。
席巴·揍敌客终于放下了手,原本弓着的背挺起。
他就像进入戒备姿态的狼,浑身炸起了无形的利刺。
那如同铡刀的视线高高悬在头顶,让你一口气提在胸口。
呼吸不上来。
“伊路应该告诉过你。”他道。
“揍敌客家,禁止成员间互相残杀。”
......伊路...是指伊尔迷吗?
不对,名字什么都无所谓,主要席巴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当然......”你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点:“而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确实感到不解,在对他问题的疑惑之际,还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事情——
席巴·揍敌客似乎有毛病。
这不是在辱骂他,而是阐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不管是匪夷所思的问题,堪比低能儿的智商,还是跟基裘一样的情绪不定,都指向一个可怕的情况。
席巴·揍敌客跟基裘一样,也病得不轻。
他思维跳脱,幼稚蠢笨,甚至十分莫名其妙。
无法沟通。
就这两个人的状态,作为家主和夫人...是否太不合格了?
“我不明白您的问题。”你的身体稍稍前倾,同样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您不信任我吗?”
银发男人没有回答。
空气凝固成块,你望着在黑暗中发亮的双眼,与其僵持着。
直到突破冰点的气氛即将炸开时,席巴·揍敌客动了。
“当然。”
他沉缓的声线带动了空气,又让时间开始慢慢流通了。
“相互信任,也是揍敌客的规矩之一。”
“既然是伊路的选择,我们当然信任你。”
“那么,你呢?”席巴·揍敌客抬头。
“揍敌客家很好,我很喜欢。”你回答:“只要你们在,我不会离开这里。”
“毕竟,我对家人一向珍爱。”
“您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
20.第 20 章
谈话结束了。
席巴·揍敌客盯着你看了一会后,收回了凌厉的视线。
他没有过问你为什么在家拆摄像头,也没有再过问关于基裘的事情,而是随意聊了两句家常。
比想象中要健谈,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仿佛刚刚的冷冽只是你的错觉。
“那么,我不打扰了。”
你提裙离开,那道打量的视线始终聚焦在背脊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其碾碎。
直到走出房间,大门吱呀一声闭合,将银发男人阻隔在身后,那种沉重才猛地从周身抽离。
身体瞬间变轻了。
你习惯性地将手指放在鼻尖,去感受自己的呼吸。
寒凉的空气逐渐挤满肺部,却没能缓解心脏传来的尖酸。
堵塞,压抑,如今日天空中的霾雾。
面部的皮肤依旧紧绷,席巴·揍敌客视线的余韵仍如大山一般压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
这并非内心的恐惧,而是生物遇见强大的敌人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
带动血液发出颤鸣,提醒自己警惕周围。
他很危险。
但同时,你又奇异地觉得轻松。
因为这意味着,席巴·揍敌客是个很好的保护者,自己在揍敌客家会很安全。
姑且。
你捧着心口,感受到因压力开始加快的心跳,微微攥紧了衣襟。
没控制好...
又没控制好。
这样下去可不行。
空荡荡的走廊寂寥无声,所有的生物仿佛都从这个世界上被剔除,只留自己一人于此。
你无神地盯着前方,不知过了多久,飘散的思绪逐渐回笼,这才重新有了动作。
没有叫回拉卡和菲奥娜,你独自在古堡内继续拆卸那些机关。
一个,两个。
很快,所剩无几的摄像头终于全部解决。
你摘下了最后一个碍眼的监控,垂下手时,感到肩膀无比酸痛。
可能是因为这些累人的活计,也可能是因为席巴·揍敌客带来的压力还没完全散去。
他令人苦恼的压迫感盖过了清除摄像头的喜悦,让你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闷。
很显然,这位家主对自己有些误解,虽然已经解释清楚了,但他仍有戒备。
你走出大门,天空的毛毛细雨还未停止,丝丝凉点在皮肤上。
冷风吹过,在衣裙的空隙间游过,卷走了部分体温,却没有带走脑内盘旋的对话。
席巴·揍敌客。
威严的同时不失亲和。
虽然平常话不多,但擅长扮演和蔼的家长,至少从后半段的闲聊中来看,你确信对方十分擅长拿捏人心。
这是一个优秀家主需要具备的条件,同时也说明,他懂得灵活变通。
只要没触及一定的底线之前,这位先生不会干预家庭内部的运行。可一旦超过某条分界线,他就会从幕后走出,将威胁剔除。
——最起码不能出现伤亡。
就是这条分界线。
当然,普通的家庭怎么会出现伤亡呢?
基裘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只是因为诸多巧合导致她发病,因此并不能算在内。
你十指相扣,心里有了计较。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将揍敌客家改造得更好,席巴对你的误解自然会消散了。
啪嗒。
湿润的泥土溅到高跟鞋上,甩出两点星痕,你动作一顿,垂眼看去。
泥巴没过鞋底,粉色的鞋面染着褐色的小点,混着雨水渗进绸缎之中。
......怎么会有泥巴?
你终于回神,惊讶地打量着四周——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揍敌客家的后山。
这个位置已经看不见城堡了,四周只有茂密的林叶,乌泱泱盖在头顶。
好像走得有点远了......
阴雨的湿冷钻入袖管,令你打了个冷颤。
再闲逛下去一定会感冒的,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将裙子提高了些,避免让底部的蕾丝蹭到泥土。
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惨叫突然从远方传来。
密林中震出几只休息的鸟,发出难听的叫声。
你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偏头,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黑乎乎的灌木丛。
声音的主人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大概六百米左右,藏匿在树林背后。
你有些迟疑,不太确定要不要直接过去。
对方叫得实在凄惨,显得有些可怕。
虽然这座山是揍敌客家的私人领地,但不能保证完全没有其他危险。
可就这么回去的话,似乎也不太好。
纠结了一会,最终,你还是挡不住心中的好奇,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雨水变大了些,哗哗啦啦如同白噪铺在地底。
前方传来什么磨牙撕扯的声音。
慢慢放大,逐渐清晰,变成了猛兽的低吼,和天边滚动的闷雷一样低沉。
几道轮廓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
你站在原地,默默打量着前方的人影。
或许是你的视线太过直白,对方察觉到了你的存在,猛地转身,露出了那张稚嫩的面孔。
大眼睛,短发,和服。
是柯特。
在看到你的瞬间,男孩的身体僵成一块铁板,仿佛炸毛的猫,下一秒就会高高跳起。
“柯特。”
你率先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动作顿时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你。
“芬子...小姐...”
显然柯特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他有些拘束地站直身体,视线从你脸上移开。
“我在陪三毛玩...顺便喂一点零食。”
你抬头朝柯特背后看去,那里正立着一只巨大的狐狸犬,面部畸形得可怕。
刚刚的磨牙和低吼就是从它喉咙里发出的。
揍敌客家养了一只凶恶的看门犬,这件事不是秘密。
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些猫猫狗狗,你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不过一个幼童单独跟大型犬待在一起,安全隐患成疑,揍敌客家未免太不上心了点。
柯特这个年龄的孩子,身边怎么也得随时跟着个看护人。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雨下大了,再待下去会感冒。”
你走出密林,向柯特靠近,最终站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
“刚好,一起回去吧。”
柯特握紧了手里的折扇,盯着脚边的地面,看上去有几分不安。
他飞快地扫了你一眼,随后小小声答应:“好的。”
“......”
真可爱。害羞的样子也很讨喜。
万分喜爱柯特的乖巧,你摸了摸他的头,还是跟之前一样暖烘烘的。
柯特被你摸得有些僵硬——揍敌客家的孩子都很内向,和别人说话时,也总是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不过这些以后再说吧,你们得在雨变得更大之前赶回去,不然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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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你的手顺着孩童的头顶落在肩膀,又抚向后背,半揽住了他。
“走吧,柯特。”
“...是。”
柯特抿着嘴,乖巧地跟在你身边,长袖被风拂动飘起。
丝丝血腥味随着他的动作钻了过来。
你的动作一凝,准备离开的脚步顿在原地。
“柯特。”你重新低头,反复打量着对方:“你受伤了吗?”
“...什么?”
男孩看起来有些意外,他下意识抽了抽鼻子,然后打量起自己的衣衫。
在意识到身上并没有什么污渍时,他诧异地抬头与你对上视线后,又仓促地移开。
......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没事。
你朝身后瞥去,灰白色的大狗呼气时,带着白雾一起喷出。
那股血腥味加重了。
对了,柯特刚刚说过,自己是来喂狗狗零食的。
大概是生肉之类的吧...没什么特别的。
果断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随即你又突然想起,自己着这次过来的正事。
你是来救人的!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我刚刚听到这附近有人的声音。”你问:“你听到了吗,柯特?”
孩童点了点头,这次倒回答得很快:“嗯,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
你略感诧异,刚刚的惨叫听起来过于可怜,如果是受伤之类的,你实在难以想象柯特是怎么解决的。
但对方表现平稳,心率也没有变化,你能感觉到他没有撒谎。
或许那声惨叫只是被三毛吓到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孩子一个人解决了麻烦,还是值得一句夸赞。
“真棒,柯特。”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是...我会的。”
不再废话,你领着孩童快速回到了古堡。
一路上,这位年幼的少爷都没说什么,始终保持着安静的状态。
你问什么,他回答什么,一板一眼像是回合制游戏。
柯特有些过于文静了。不像糜基,一聊到动漫像是变了个人,外向得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也是,柯特平常跟在基裘身边,应该没有什么玩伴。
或许以后自己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柯特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柯特,等会一起吃晚饭吧。”
“七点钟,记得准时过来。”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你顿感满意。
湿润的裙装贴合在身上,不大舒服,你现在迫不及待想去洗个澡。
与柯特告别,你急匆匆奔向卧室。
古堡的长廊依旧点着昏暗的油灯,将影子烤成轻重不一的颜色。你踏过石板,鞋跟的撞击声发出回响,一阵阵落入耳中。
就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时。
远远的,你看见房间门口立着一道陌生的身影。
对方隐没在阴影中,长发遮盖住了上半身的轮廓,仅能看到过分纤细的腰部,以及延伸出来的腿部线条。
你停住了脚步,呼吸下意识凝滞了。
一种莫名的,微妙的,怪异的情绪涌了上来,像是纺锤上的丝缠绕在一起,将心脏层层包裹。
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谁?
“...啊。”
听到你的脚步声,那人微微偏头,露出一点下颌。
中性的嗓音从他喉间冒出,带着些许了然的情绪。
“回来了吗。”
21.第 21 章
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黑色的长发从肩部垂落,柔软地贴在胸口,半掩着那张年轻的脸。
你不自觉迈出了一步,朝面前的身影靠近。
这是一种自发性的行为,像被正极吸引的负极磁铁,只是站在那里,就被他拉扯了过去。
伊尔迷·揍敌客。
你在瞬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不是因为那熟悉的长发,也不是因为他寡淡的声音,而是很奇妙的,单纯的认知。
这是你的另一半。
“伊尔迷。”
“嗯,是我。”
青年理所应当地回应了你,彻底转过身体。
油灯里微弱的火苗越发扭曲,被风卷得左右摆动,将墙上的影子吹得散乱。
那双黑瞳是不透光的黑洞,未能吸收任何暖色,蕴着无神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你的脸上。
你突然被这样的目光摄住了。
就好像有什么扯着脸皮,将身体往上提拔,向着他的方向吸纳。
——自己理应跟他待在一起。
“怎么了?”
伊尔迷·揍敌客问。
你一晃神,思绪重新拉回。紧接着,一阵空洞感涌上心头。
便宜未婚夫出现得太过突然,令人稍感无措,事实上,你不太清楚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又或者说,自己从未认真考虑过要怎么跟他相处。
伊尔迷·揍敌客的存在很普通,就像你的影子一般,即便不去在意,也永远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到家,我以为你离我很远。”
你问:“你回来多久了。”
“不久。”
伊尔迷·揍敌客一眨不眨地看着你。
“要说远也的确如此,原本是计划明天再返程的,不过昨晚刚巧有一趟航班延误,我跟一个乘客交换了程票。”
原来是这样。
你垂下手,摸到了湿润的衣裙,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
不仅衣服沾染的雨水,一块深一块浅,鞋子上也沾着泥巴,甚至连头发也贴在脸上,一眼便是从外面疯玩回来的。
未免太不像话了...
虽然对方可能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但对你来说,伊尔迷·揍敌客可是成年的陌生男性。
这么一想,你感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背和半截小腿有些发烫。它们被那道无实质的目光笼罩,摄入黑瞳之中。
啊,说起来这可是自己的未婚夫,你应该对他表示热切欢迎吗?
需要慰问一下他的工作吗?既然他才刚回家,想必还没有用餐,要不要邀请他一起去吃晚饭呢?
正当你头脑风暴之际,面前的人突然动了。
伊尔迷·揍敌客简单的往你的方向走来,拉近了你们之间的距离。
光源瞬间被挡住了。
黑发从头顶倾泻而下,阴影如有实质地盖了过来,将你包围在他的领地中。
你仰起脸,与那双沉寂的眸子对视。
无机制的眼睛看不明情绪,却莫名带着穿透感,小蛇般钻入你的灵魂之中。
“已经找医生看过了吗。”
你反应了一下,这才发觉他在说你骨折的手臂。
“卡拉有简单处理。”
青年微微偏头,似乎颇为在意地多看了你一眼,像是思考卡拉是哪位贵客,又像在思考刚刚的回答。
“所以没有看医生?”
“没有。”
而且不如说这点小伤完全没有看医生的必要,只要固定好位置,它很快就会自己愈合。
听到回答,伊尔迷·揍敌客支起下颌,毫无遮掩地打量着你。
他露出些许烦恼的情绪,但又没有半点表情,只像是叹息一般道:
“这样的话,有些难办呢。”
“原本把你送回来,就是因为家里更安全,现在反而变得麻烦起来了。”
他低头自言自语,嗓音平静轻缓:“误会很严重吗,果然应该说得更清楚点。”
未婚夫先生好像在思索关于你的事情,你听着他的沉吟,只能从中推测出零散的信息。
“好吧,我知道了。”
他捶了一下掌心,“刚好我等会要去见父亲,就再跟他聊聊吧。”
伊尔迷·揍敌客自发地找到了解决办法,没有过多解释,并做好了下一步的决定。
“那么,我晚点再来找你。”
他漆黑的眼睛凝望而来,淡淡扫过被雨水打湿的裙装。
“去换衣服吧,芬子。”他道。
“小心感冒哦。”
——
伊尔迷·揍敌客如鬼魅一般消失了,彻底溶于长廊的阴影之中。
你迎上前方的空洞,无人说话的走廊一片死寂,仿佛刚刚一切只是错觉。
衣裙贴着后背传来冷意,你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转身进入房间浴室,拉开了裙子拉链。
热水洒在头顶,白色的雾气飘浮在空中,很快覆在镜面之上。
你的身体逐渐回温,这才缓缓回神。
有些仓促的会面,让人毫无准备。
自己与便宜未婚夫迎来了初遇。
说不上很惊喜或者害怕,不过是很平常的重逢了。
耳侧的一缕长发垂下,你盯着漆黑的发梢,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刚刚那张年轻的面孔。
和基裘相似的脸,一样的眼睛,浮在虚无的目光。
伊尔迷·揍敌客。
他的音调,他的语气,他所展露出的细微表情,还有那看不见的、从对方体内散发出来的——愉悦。
你的先生很满意你。
同时,你也很满意这位先生。
他年轻漂亮,又很大方,还关心自己,情绪也很稳定。
你们两个会很合拍。
这样的认知令你不由自主打了个抖,从血液深处传来一丝颤栗。
伊尔迷·揍敌客很喜欢自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深吸了口气,你关掉淋浴,从浴室中走出,擦干头发,换上一条舒适的衣裙。
前往餐厅,柯特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他规矩地坐在桌前,也换了一套更简单的常服。
在看到你时,男孩起身,拘束地等待着你的靠近。
“柯特,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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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佣很快将餐点送了上来,孩童看了你一眼,惴惴不安地拿起了刀叉。
他小口小口将食物送进嘴里,动作缓慢又生硬,餐具从始至终没有碰到盘子,比那晚的进食动作更加小心。
大概只咽了两三口,柯特切割食物的手便停了下来,看上去已经饱到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你盯着他盘中几乎没动的食物,“柯特,你不吃了吗?”
对方浑身一绷,低低应了一声:“嗯...嗯,我吃饱了。”
“有些太少了,只吃了两口牛肉,和一勺土豆泥。”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不希望柯特变成骨瘦如柴,营养失衡的小孩。
而且,他今天下午跑了这么远,还跟狗狗一起玩了,理应消耗很大才对。
“再吃一点。”你切断盘中的肉排:“至少要把肉和蔬菜吃掉。”
柯特抿了抿唇,再度拿起刀叉。
他机械地和之前一样将肉排割成小块,一口一口塞进嘴里。
动作不快,保持着优雅。
很快,餐盘里的食物被消灭干净了。
柯特果然很乖巧。
你高兴之余,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和他享用完甜品之后,又一起看了会电视。
《怪盗萝莉魔女》,是找梧桐要的录播影像。
毕竟这是你所知道的唯一一部动画,还是糜基力荐。
当然希望大家在一起能更有话聊,你带着柯特在沙发上坐下,二人默不作声地刷完了剧集。
电视屏幕上散发着白光,只余人物的影像在不停跳动。
“柯特,你觉得如何?”
“...很好看。”
柯特,有品位的好孩子。
越发觉得面前的孩子顺眼,你肯定自己陪他一起玩是个正确的选择。
你俯下身,捏了捏孩童软嫩的脸蛋。
这让柯特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在接触到你的视线后,他忍不住后仰了几分身体,却被牢牢固定在你手中,并没有挣脱。
“今天很高兴,柯特。”你挂着微笑:“之后再一起玩吧。”
“是...小姐...”
“晚安,早点休息。”
“是,小姐。”孩童犹豫出声:“晚安。”
柯特脚步急促地离开了,你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拐角,这才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柯特开心了许多,自己的陪伴效果显著。
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卧室,你轻轻推开房门,却在打开的一瞬间,神经绷成一条直线。
——有人。
密密麻麻、仿佛被蚂蚁啃食的感觉在皮肤上浮现,你盯着前方的黑暗,双手按在门把手上,只觉得前方存在着什么,化为无形的波扩散开来。
带着那种微妙的熟悉感,牵引着灵魂的力量,笼住自己的身体。
然后轻轻一扯,拉出粘腻的糖丝。
心中的答案破土而出,下一秒,你听见伊尔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怎么了,芬子。”
他问。
“为什么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