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重生,人生回档在牙牙学语》 第1章 重生于产房 1973年4月20日,谷雨。 今天是杨家二小子杨克俭的百日宴。 吉省春城的机车厂,职工第九宿舍里的某一院落,不到中午就挤满了杨家的亲戚邻居们。 杨克俭小名二兴,是个重生者,睁开眼的那一刻,距离被推出产房还不到一个小时。 一般来说,新生儿在出生后的2-3天内才会睁开眼睛,晚点儿的甚至会在7天左右。 所以睁着眼睛来到人世间的二兴,不禁吓坏了产房外的亲戚邻居,连产科大夫都被震惊到了。 这种情况虽然说不是没有,但在春城这一块地界有说道,既代表着生命力的旺盛,又寓意着心智异于常人。 后一点自然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可在春城的乡下,尤其是杨母王美芬的老家——远郊的吊顶子山区,这种说法最为流行。 因为吊顶子山是东北的一座佛教名山,而山上的老和尚就有类似的根、境、识的三种和合之说。 当地的困苦老百姓当然说不出来里面的门道,所以上百年流传下来,就只剩下了“心智异于常人”之说。 换算成后世的民间通俗说法,就是心智早熟,说话像大人,打小社交能力强。 至于长大后有没有出息就没有定论了,盖因像二兴这种情况的人着实罕见。 也正是这个原因,起码在机车厂九宿舍这一块平房聚集区,小二兴还是挺出名的。 倒不是他真的有什么异乎常人的表现,两三个月大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呢,哪能真的有什么特殊表达能力。 名气大的原因,是当时的社会环境造成的,那个时候电视还远远没有普及,更没啥娱乐活动,闲暇的时候,就只有大家凑到一起家长里短呗。 至于二兴一出生就有的前世记忆,可除了脑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其他方面的特征跟普通般般大的孩子没啥两样,肚子饿了也闹腾,大半夜也会不自觉的尿炕。 但是,他刚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是真的在哭,生理上的苦闹倒还在其次,因为病床上躺着揽着他笑的老妈,让他一下子记起来了这位传统工人家庭妇女的凄惨半生。 上一世的王美芬53岁就去世了,病因是杨家后知后觉的食道癌。 也就是说,王美凤其实早在青年时期就有了病因,最明显的病状是早上起来咽东西就嗓子疼。 但那时候谁家都穷,主食以玉米面、高粱面等粗粮为主,偶尔才能吃到大米、白面。 而当年的医疗水平也极低,像是她这样有铁饭碗的工人阶级算是条件很不错的了,月工资35块钱,比当时的公务员都要高好几块钱。 因此,职工医院的就医也方便,可限于医疗条件的太过落后,加上普通的工人也没有厂里高干的医疗待遇,早早就被诊断为普通的咽炎。 随后的二十多年,也一直是按照咽炎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着药,尽管王美芬一直不吃早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却少有人把普普通通的咽炎真当回事。 这些都是后来王秀芬检查出病来之后,老公杨运喜的后知后觉,可惜已经悔之晚矣。 而这个时候的二兴在干什么? 由于从小被王美芬和爷爷的过分溺爱,打小又懒又奸又不肯吃苦,学习成绩也出奇的差。 好不容易赶上了在职工中学毕业,靠着考场上打小抄,侥幸考上了甘省省会金城的技工学校。 这种只有初级文凭的技术工人的专业学校,其实就是铁路系统内的定向分配半职业学校,算是那个年代特有的产物,早在九十年代中期就全国性地取缔了。 也就是说,是一种变相的职工福利,从哪里考上的学,三年后毕业分配回当地的铁路系统内的工厂。 按理说,这么好的铁饭碗就业机会,只有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的职工家庭的孩子才能得到一个名额。 可怎么说就那么寸,往年的入学考试考场纪律极其的严格,却刚好那一年的考场秩序混乱不堪。 前后几届都没出现的作弊环境下,让二兴在其中的一门课程,居然有机会跟后座的同学换了卷子明着抄,才能把四门功课考到了301分,险之又险的超出基础分数线一分而得以入取。 同时,加上这种定向分配的考生名额是不公开对外的,名额数量有限,他才有机会入选。 因为当时即使一个厂子里,家里有适龄的孩子,也不会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考项选择,知道了也不一定讨得来。 后来等二兴长大了进厂参加工作后,才会知道一些内幕,原来争取到考生资格也是需要送礼的。 当年王美芬仗着能喝两口酒,托关系走门路地请厂子里人事处的董干事去家里喝酒。 那个年月即使有钱也没地方去下馆子,一般都是请到家里去宴请。 由于这位董干事爱喝两口,但酒量却不咋地,一喝就大,喝大了就喜欢胡乱许愿。 于是那天趁着酒酣耳热,王美芬的能言善道,加上当时他的包里刚好带着呢,才算是稀里糊涂的让杨家得到了一份空白报名表。 不然的话,只有科级以上干部家庭的孩子,才能争取到这个名额。 后来,王美芬是在95年去世的,而那时候的二兴却由于刚参加工作不到三年,借着厂里体制改革要实行全面转产,获得了一个去外地兄弟工厂学习新技术的机会。 而那个城市有二兴在金城技校的初恋同学,于是在明知老妈查出癌症晚期后,不顾家里的阻拦,要死要活地参加了那一次的公派学习。 事实上,他也没完成前后只有三个月的培训期,只在那座城市呆了一个半月,就接到了家里打过来的加急电报,上面就六个字:“母病危,望速归!” 等二兴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王美芬已经腹水到几乎如九月怀胎,而且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吃进嘴一口饭,仅靠着打营养针勉强维持生机。 就是这种情况下,过于溺爱老二的王美芬,都没有给险些晚了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二兴一点点臭脸。 相反,因为儿子的及时赶回来,被她大夸而特夸二兴的懂事孝顺。 当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她,也只有这个小儿子的喂食才肯张开嘴,但也仅限于一种当年叫做“冰砖”的土制冰激凌,因为她当时的喉咙里已经咽不下任何的东西了。 即使是冰激凌,还得需要二兴含在自己嘴里融化了,再嘴对嘴的喂到老妈的嘴里。 后来,也就是在二兴回到春城的第三天,王美芬这个一生节俭要强的母亲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三天后出殡的那天,二兴疯了似地狂扒母亲的坟头土,直到翻了白眼,吐了白沫,不省人事,才被人抬回了家。 所以,被家里父母和亲戚宠爱了的二十年的二兴,却在王美芬过世后被几乎所有的人视为了不孝顺的典范,从此若即若离,不再被亲朋旧故看在眼里。 而事实上后面的三十多年,这个二兴也碌碌无为了大半生,性格上也会是越来越孤僻,脾气却是出奇的暴躁,得罪了太多人。 在2024年51岁的那一年,他孤身一人病死在妻离子散后的出租房里。 十多天后被人发现时,浑身都臭了,床上爬满了蛆! 再睁开眼恢复了意识,就又回到了已经没有多少清晰记忆的年轻母亲王美芬的怀里。 就是脑子里的记忆,让愧疚了大半辈子的二兴哭了个稀里哗啦,那阵势一点也不像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哭声里既有折磨了他三十年的愧疚跟忏悔,也有重生后的悲喜交集! 第2章 一天一个样的成长状态 这三个月来,杨克俭一直在脑袋里规划自己的第二世人生。 尽管他行为意识跟同样大的孩子一般无二,但仍旧显得跟其他孩子很明显的不一样。 比如出生三个月来他只哭了一次,就是刚出生睁开眼的那一段时间。 后来再也没人听见过他哭,给人的印象是这个孩子似乎还只知道傻笑,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任何精神状态下,即使偶尔的打哈欠之后,憨憨的笑容也会第一时间浮在了脸上。 一开始,可是把很多人吓了一跳:别是这个熊孩子的大脑有什么毛病吧! 因为这种猜测,出院不到一个月,母子俩再一次回到医院接受了全面检查。 可检查结果,不仅证明了二兴大脑发育一切正常,而且反应能力特别快,才出生几天就表现出能辨认出熟悉的面孔,并且在两个月的时候就能笑出声来了。 更为神奇的是,就在他百日的当天,居然忽然就能够主动、有意识地发出单字语音,可以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引得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这一天来到杨家喝百日酒的人很多,尤其是王美芬娘家的人,也在距离城里二百里外的吊岗子山脚下偏远山村里赶来了很多人。 那个时候可没有公共汽车,而是由那种乡下常见的地排车拉过来的,车上坐满了王美芬正值青少年时期的弟弟妹妹们,拉车的是唯一成年结婚了的二兴他二姨的丈夫,也就是二姨夫林宝庆。 地排车其实是鲁省人的叫法,春城当地人叫板车。 这是由于不管王家人还是杨家人,祖上都是早年间“闯关东”的鲁省后人。 这种车套上车辕子就是牛马车。 比如另一辆借来的牛车就是如此,上面坐着的则是大兴二兴的姥爷姥姥,还有正怀着老二的二姨。 二兴家里的爷爷其实并非杨家门的爷爷,而是老妈王美芬的亲爷爷,到了他这一辈理应叫做太姥爷。 不过老太爷王传文在机车厂当了大半辈子的工人老大哥,不在乎大兴二兴这辈人怎么称呼自己,最后干脆顺着大兴小时候的爷爷简称,一直就这么叫了下来。 包括现在的街坊邻居,不管年龄、职务大小,也一概这么称呼他,可见他在这一片的职工宿舍区的辈分之高,资格之老。 王传文的儿子,也就是大兴的姥爷,年轻时候也是托关系进厂当了工人。 可在三几年的时候,小岛国的鬼子兵进厂抓壮丁,姥爷那时候刚进厂才十六岁,就被吓得连夜沿着厂子里的铁路线逃了出去。 王传文则是因为超龄了逃过了一劫,但也算是厂子里唯有的少数元老级职工之一。 尽管一辈子连车间里的班组长都没当过,可老爷子资格够老啊。 如今已经七十三岁了,仍能在厂里的工人俱乐部看大门,多挣一份退休后的补差费。 也没有敢想着赶他走,除非他自己不愿意干了,就因资格实在太老了,早在德国人二几年刚建厂的时候就进来了。 也正因为姥爷没继续在厂子里干,所以王传文以他的老资格,申请到了一个内部职工家属的顶替名额,就是第三代里的老大王美芬。 为了不丢掉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名额,王美芬13岁就随回老家探亲的爷爷王传文进了城,当即进厂当了三年的学徒工,才顺利地在16岁那年利用顶替名额当了正式职工。 她这一辈的人跟丈夫杨运喜一样都是兄妹七人,不同的是她家都是农村人,而杨家除了老叔杨运岭还在近郊的老家当农民,其他兄弟姐妹都进城当了工人,并且大部分就在机车厂。 这个机车厂隶属铁道部直管,可是正儿八经的部属企业,眼下的主业是修理蒸汽机车的车头。 内燃机的发明时间是在80年代左右,现在国内的最主要火车动力还是蒸汽机。 所以眼下的机车厂,属于旱涝保收的享受国家补贴的好单位,工人的待遇才会比区市一级的公务员还要高好几块钱。 当然那个年度还没有公务员一说,叫做国家干部,基本待遇跟工人没啥区别。 但工人除了和国家干部一样的基本工资,还有工作服、夜班费、加班费这一类的劳保福利可拿,换算成钱的话,确实比坐办公室的待遇更好一点。 还有各类学校的教师,每月基本工资也比工人钱少,才28元,那时候羡慕工人的现象可是相当的普遍,工人老大哥找对象都很好找。 因而,这才有二兴过百日,在家里做主的王美芬才会把老家的一大家子人都叫了来。 除了杨家有三个人拿工资生活相对富裕之外,还在于王美芬一生要强惯了,别人有的他们家也都得有。 而她对自己却极其地抠,比如早上不吃早饭,实际上她那时候的症状并不严重,更多是为了省下她一个人的口粮来贴补家用。 因为那个年代买什么东西都是计划经济,要购物票的,粮食等副食品则是需要粮票,能一天省下一两粮票,攒够了一个月的偷偷送回老家,家里人就能多买到好几斤的粮食。 当然她把这件事一直瞒得很紧,直到后来二兴都上初中了,才多少知道一点儿。 百日之后的二兴,几乎一天一个样。 四个月大后,就能简单的跟人对话了,整个宿舍区的大人,几乎都愿意饭前饭后地顺脚过来逗弄他一会儿。 主要是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不仅长得胖乎乎地讨人喜欢,更关键的是嘴甜。 而且记忆力相当的好,哪怕只见过一面的人,隔了好几天孩子后再见到,他也能一口说出来是张姨还是刘叔。 五个月大,他居然能站起来,在有人搀扶下走两步了。 八个月大的时候,不只是能独立走稳,还能在床上翻跟头,尽管动作极其的不标准。 十个月大的时候,二兴忽然在某一天学会了自己跑和倒着走。 一岁的时候,他已经能跟两岁大的孩子一样可以双脚并跳。 他的生日是1月11日,1974年的这一天,尽管说话还不太利索,但他居然不用教就会知道张口要生日礼物了。 并且跟别的两三岁孩子不一样,他张嘴要的既不是木头手枪,也不是糖果点心,而是跟邻居家玲玲姐一样的漫画书。 这个要求一说出来,可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球,要知道隔壁的玲玲姐姐已经八岁了,而且过了年的夏天就能上二年级了。 一直疼他疼得跟宝贝疙瘩似的爷爷王传文有心逗引他,当然也是为了试探:“二兴啊,你这么小,说话还说不利索呢,看小人书看得懂吗?” 于是,耸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 二兴蹲下小身子,居然在地上划拉出来一个“一”字,嘴里同时还念出了准确的发音。 第3章 影响了国家命运的一年 当时围观的人可不老少,他们家自打有了这个孩子,就此成了附近好几排院子里的人最喜欢围聚的地方。 这种院子都是部队院子的模式,一排七户人家,马路两侧共有两趟,一趟就是三十几排。 不光是排序整齐,井然有序,而且家家户户夜不闭户,一到饭点即使家里没有大人做饭,小孩子只要捧着个空碗转上一圈,回来的时候准保饭菜堆得满满的。 此时围观的人,看到了年仅一岁的二兴不仅会读而且会写,惊为天人就演变成了必然。 这件事没有三天的功夫,就在整个九宿舍传开了。 再后来,连厂子里的领导都知道了,说是九宿舍出现了一个神童,刚刚两岁就会书写简单的数字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拥有前世记忆的杨克俭计划好了的。 并且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他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无论记忆力还是模仿能力,都是格外的突出,智商也仿佛高出了不少。 尽管他的性格还脱离不了太多的年龄限制,但相比同龄人他还是早熟了太多太多。 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通过神童式的自我表现力,来引起整个机车厂之外的相关部门的注意。 进而,他才有机会早脱离这个工人区,走向接触面更大的社会范围。 因为他有前世的亲身经历,这里的人即使上了中学,也很难有机会接触到更广阔的外部社会。 不仅是长年累月的家庭环境和周围环境的束缚,还在于这个年代一切交通方式几乎都只有步行的方式。 那些拥有自行车的人,都是成年后有了属于自己的经济收入之后,那个年代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钱可用来改善孩子的成长环境。 他倒并非嫌弃在工厂区长大的孩子,但偏隅一地的束缚性是全面性的,不只是限制了孩子的眼界和认知,还有可接触到的知识面也有限得很。 这一世的杨克俭,拥有前世里的太多东西,比如文化作品部分的记忆,可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面世的,这中间必须有一个可令人信服的学习过程。 不然表现得太过诡异,被人拿了去切片研究也说不定。 再比如家里还没有电视呢,有几个小孩子知道足球篮球?知道什么是吉他钢琴?只有他尽可能早地走出厂区,跟外面的更广的社会接触的机会,才有理由回家有目的地要钱去买。 还有相关的学习资料,总不能这些未来的本事都是凭空得来的吧? 只是二兴的成长速度和兴趣爱好,跟同龄人都不尽相同,比如喜欢漫画书的年龄会因个体差异而异,但至少四岁的智商限定还是有规律可言的。 像他这样一岁还不能讲一句完成的话,就对故事性很强的小人书产生了兴趣,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能觉察出里面的不同寻常。 那个年代可没有婴幼儿的识字卡片,符合这个年龄段的认知教育材料少之又少,即使幼儿园也多为老师自制的教材,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因而二兴的惊人表现,当然太过骇人听闻,进而使得关于九宿舍出了一位神童的传闻甚嚣尘上。 但他预料中的受人关注,也不可能很快到来,毕竟实际年龄太小,有无特殊能力根本没法验证。 可他想要扬名的效果已经传出去了,一切还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接下来的一岁半时,不仅能读能写能算二十以内的加减法,知道与人分享甚至懂得了迎合、拒绝,拥有了理解别人想法和情绪的能力。 两岁的时候,认知能力大幅成长,情绪控制能力尤为突出。 最被周边邻居争相传颂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知道监督自己的老妈每天吃治疗咽炎的口服药,甚至一到吃药的时间,就能主动把盛有凉白开的搪瓷缸子端到王美芬的身边。 他还知道每天早上盯着她吃早饭,万一王美芬某一天情绪不好,有不耐烦的反应了,二兴也从不着急,而是小大人似的威胁老妈,她不吃的话自己也不吃。 有了他的影响,家里大他三岁的大兴似乎也显得格外懂事了很多,往往这个时候也会走出来站在弟弟这一边。 是时候说说二兴的哥哥大兴了。 前一世,这个兄长跟老实本分的杨运喜一样,没什么大出息,但知道安稳过日子,懂得照顾家里人的吃喝冷暖。 高中毕业后参了军,退伍后顺利进入了机车厂,当了一名后勤车间的维修工,而且一干就是一辈子。 他的前半生总结概括就是八个字:谨慎小心,勤勤恳恳。 他跟弟弟二兴的关系一般,主要原因当然是二兴的混不吝,不仅脾气大,还很少着家。 好好的工人也不踏实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有个定性。 但两兄弟的彻底决裂,还是在王梅芬去世15年后的09年,老爸杨运喜也查出了肝癌晚期,这时候的大兴却到处找二兴而不得。 直到大兴说服了妻子,变卖了家里唯一的房产给杨运喜做了手术,仍旧没有挽回老人的生命。 老实了半辈子的老大杨克业,终于在老爸的头七那天跟弟弟撕破了脸皮,闹得动静很大。 即使是这样,在二兴第二年结婚时,他还是瞒着老婆,找人给弟弟送去了东拼西凑的两万块钱。 弟弟是晚婚,那时都36了,后来二兴听说,大兴知道了自己找了个小九岁的小媳妇,当天晚上躲在女儿的小屋里默默哭了很久。 因而这一世,二兴不仅为自己、为家庭计划好了一切,也早就考虑好了让自己的亲哥哥拥有一个跟前世不样的人生经历。 转过年来到了1976年,过了一月份二兴已经整整三岁。 这一年也是影响了国家命运的一年,发生了四件大事: 第1件大事,3月8日下午,距离二兴的姥姥家不远的临近市发生了陨石雨,软棱之大,重量之巨,数量之多,形状之奇,标本收集之丰均居世界首位。 它为当代世界科学界带来了大量宇宙信息的同时,也为那座叫做江城的城市的旅游业增添了奇彩,成为关东大地旅游观光的一道独特景观。 第2件大事,7·28冀省龙山大地震,此次地震造成24万多人死亡,将龙山这个人口达到百万的繁华城市瞬间夷为平地。 古今中外,每一次巨大的自然灾难,都是以更大的历史进步作为补偿的。 龙山大地震使龙山人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也给全人类带来宝贵的精神财富,并诞生了华夏国的“地震社会学”,让国家在防御地震灾难迈出了一大步,使得抗震救灾的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第3件大事,华夏3位伟人相继逝世,对那时的华夏国人而言,如同顶天柱塌了一般,不知所向,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之中。 第4件大事,结束了十年浩.劫,从危难中挽救了党和国家,挽救了革命,使华夏国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具有划时代的重大历史意义。 第4章 二兴做的第一件大事 第二年的春节后,刚到四周岁的二兴杨克俭,在老妈王美芬、爷爷王传文以及两位市教育局干部的监护下,坐了16个多小时的火车,到了首都燕(yān)京。 这是由于去年开始被送到职工托儿所的二兴,不仅各相关学习成绩优异,还会自己编故事讲故事。 在托儿所老教师庞敏阿姨的帮助下,一本著名为二兴的首部华夏国内地儿童系列童话书《葫芦娃》正式问世。 庞阿姨是根据二兴的口述付诸纸面的,一开始被春城机车厂教育课采用了,当做六家厂办托儿所的统一入学教材。 后来这个故事被春城的教育局知道了,派人下来调查后,找到了吉省少儿文艺出版社,发行了有国家图书正式编号的正式版本。 这一次二兴以及春城教育局,接到了来自燕京儿童出版社的邀请函,由他们来牵线,配合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一部13集的系列剪纸动画片。 尽管这个童话故事的版权现在属于春城教育局,但作为故事原创的二兴才四岁。 这么显赫的幼龄童话故事小作者的存在本身,对于文化事业发展还极其落后的华夏内地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大书而特书的正能量导向性宣传大事件。 因而,之前费尽心机获得故事版权的春城教育局,也不敢继续占用了,于是就有了带着二兴及其监护人,去燕京版权总局重新注册版权的事情。 从报纸上得知这个消息的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读过了故事后,就产生了将它制作成动画片的想法。 于是他们联系了燕京儿童出版社,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跟二兴的妈妈商谈一下故事版权问题。 其实早在吉省少儿文艺出版社发行第一版的时候,二兴和家人已经得到了第一笔费用,尽管只有可怜的13块六毛五,也不知道有零有整的算法的来处。 但十几块钱也相当于王美芬半个月的工资了,所以早就高兴地合不拢嘴。 因为在杨家人的眼里,小小的年纪就能给家里增光添彩,远比得到了多少钱要有意义得多。 当然了,一家人也不可能懂什么版权、稿费的事情,一直打心里认为人家看上了孩子的故事是瞧得起咱,脑子里可没有一点金钱的概念。 而且故事的内容,大人看了只会觉得幼稚,并没有哪一个当成文学作品来看待。 在得知市里出钱买火车票,到了燕京又包吃包住后,王美芬激动得几天都没合眼。 再有就是整个春城机车厂领导层的重视,不仅许诺了将来有可能会提拔杨运喜为车间主任,更是转达了来自上级管理部门的邀请,去铁路文工团参观学习。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旅游、文化交流这一说,一切官方半官方的出外活动都会套用一个统一的参观学习的名目。 实际上,这种邀请就等于公家掏钱的异地旅游,毕竟二兴的父母都是铁道部下属企业的正式职工,职工家属做出了成绩,也等于有上级主管部门的一份功劳。 能得到铁路文工团的邀请,对春城机车厂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重要到今后跟主管单位又多出来一条沟通渠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玩笑话。 夫妇俩都受到了厂里的格外重视,难怪王美芬会几天几夜的睡不着,吃不好,老实巴交半辈子了,啥时候想过还能有这等待遇。 实际上,在赶去首都的绿皮火车上,随行的事教育局的干部们,就见识到了传说中神童的社交天分。 二兴这孩子自打上了车就没有消停过,迈着偶尔还有点趔趄的两条小短腿,就在卧铺车厢自来熟的跟其他乘客热情地打招呼。 再加上开车不久就到了晚饭点,乘客们都拿出了自备的干粮和水壶。 二兴的手里也捧上了老妈连夜烙的发面饼,夹上一根沾了酱的大葱就边吃边去四处跟人打招呼。 这孩子原本就长得胖乎乎的格外可爱,人见人喜,加上小大人似的能说会道,很得周围人的喜欢。 所以他逛了一圈回来后,发面饼里就不止裹着大葱了,还有乘客送的沟帮子烧鸡,哈市红肠等荤食,两边口袋里还装着满满的瓜子、干果和牛奶糖。 教育局的干部因此悄悄地跟王美芬说了:“早听说机车厂那块出了个小神童,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这哪里还是个孩子,简直是个人精嘛!” 要说溺爱的话,爷爷王传文远比孙女王美芬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这大孙子可懂事了,自从生下来哭了一次后就没再哭过,而且一岁多就能一个人坐小板凳上一下午,不哭不闹,也不给大人添乱,嘴里嘟嘟囔囔地自得其乐得很,没有人知道他脑袋里都想些啥!” 王美芬纠正自家的爷爷:“怎么没再哭过,9月9日伟人逝世的那天,他胸前戴着小白花,在厂西门的追悼会上放声大哭了好久,回家后的嗓子都哑了!” 王传文一拍脑壳:“瞧我这记性,他那天回家我刚好从吊顶子山赶回来,看到了他红肿着眼睛,当时急着去参加追悼会,也没顾上问。” 那名叫做吴凤莲的女干部感慨道:“要不说神童呢,我听说他一岁的时候,没人教就会写数字了?” 王传文兴奋得颌下一尺长的胡子乱颤:“可不嘛,俺们家大孙子两岁多就会算数了,还教过比他大三岁的哥哥大兴算加减法呢!” “老爷子,有件事我老早就想问了,怎么你们家二兴和杨嫂子都喊你爷爷?”另一位男干部王春华问道。 二兴嘴快,小嘴巴巴的就把里面的关系解释清楚了。 王美凤点着二兴的鼻子:“就你能显摆,小嘴怎么就这么会说?嗯?” 二兴一只手搂着老妈,一只手把裹着肉的卷饼往她嘴里塞:“那你还跟人学阿姨说我的话不?” 这句问话是有来历的,即使在上一世,老妈就经常给人笑说小儿子头一天进托儿所,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活跃,给个尿盆就能坐上大半天,阿姨想不起来管他,他都能一句话不说地坐尿盆上一整天。 轮到了这一世,类似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王美芬也同样的乐此不疲,见人就唠叨这事。 二兴心里明白,自己的老妈肯定会跟前世一样,能拿这件事说到自己都参加工作了。 王美芬疼爱地一把抱起他:“妈就爱说这件事,一直说到你有了孩子好不好?” 二兴跟往常一样偎在老妈的怀里,帮她捋着喉咙:“想说就说呗,谁小时候还没点丑事,那叫懂事,又不丢人!” 众人哈哈大笑,虽不明其意,但也能猜得到有什么样的背景故事。 第5章 燕京火车站 待笑声稍停,吴凤莲问道:“杨嫂,二兴怎么老喜欢捋你的脖子?” 王美芬笑着解释:“我有咽炎,他老说我要赶紧治,别不当回事,我不理他,他就借帮我按摩侧面的提醒我!” 王传文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俺们家大孙子特别的孝顺,别看年纪小,有时候比我那个孙女婿还知道疼人,老稀罕了!有时候想起他我都不舍得死了!这不,这回也是沾了俺大孙子的光,都能去首都出公差了!” 他是00年生人,今年是1977年,他也77周岁了。 这个年纪在当时的年代属于高寿了,实际上老爷子上一辈子也活了老大岁数,在二兴15岁的88年去世的。 早在之前的几年,老人家的脑子就糊涂了,一本《水浒传》今天看了明天忘,所以那两年永远都是每天从第一页开始看。 但他临死前一点儿罪也没受,除了老年痴呆症,基本上连最平常的感冒发烧都很少得,走的时候是一觉睡过去的,没有一点痛苦。 可即使老爷子临走前都不认人了,仍旧还有两个人,他一看见就能喊出名字。 一个是他的真正大孙子,也就是王美芬的大弟弟、大兴二兴的大舅王大山,第二个人就是二兴了。 不过上一世的二兴不懂事,平时只知道玩了,在老爷子80年回老家养老之后,只在每年的过年回去一趟。 也就是说,这个最疼他的老爷子,二兴在80年后就没怎么见过他。 但即便是二兴这么不懂事,在老爷子88年冬天过世的那天,连夜趟着过膝的厚雪,在雪地里相当于爬着赶了一夜的路,才终于赶上了老人家的上午八点出殡。 那天晚上,二兴摸爬滚打了一夜,也哭了一路,到白天的时候眼泪却哭干了,眼望着棺材竟然硬生生一滴泪也掉不下来了。 所以说,上一世的二兴虽然不是个东西,但骨子里的亲情感还在,本质上也绝称不上有多恶劣。 现在的王传文,尽管已经77岁,身子骨却一直很硬朗。 其实上一世的二兴对老爷子并不了解,他的有限儿时记忆里,只记得老人家身材高大,是个典型的鲁省汉子,成天乐呵呵的,和气得像个邻家的老爷爷。 这一世重活,却对这个留着一扎长山羊胡子的太姥爷有了很深的了解。 他的生活方式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早上盐水刷牙,一天三顿饭只喝东北的棒碴粥,吃即使夏天也邦邦硬的玉米饼子。 冬天再冷的天,也不穿中老年人的免裆大棉裤,而是一年四季身着类似于工装套装的军绿色棉布服。 脚下是早已褪了色的翻毛大头鞋,钢板撑起来的鞋头,就前后两块皮子,鞋帮子是帆布的。 听老妈说,是五几年来厂子里传授技术的老毛子那边的俄式军队工作服,在七十年代的今天仍旧是很时髦的。 之所以能一穿就是二十年,是由于六几年那会儿国内反俄反的厉害,不让穿了,藏起来了好几年。 直到生二兴的那年,两国关系似乎变得转向正常化,看到外面有人穿了,老爷子这才敢拿出来重新穿上。 而且当年的那个老毛子给爷爷了冬装夏装各一套,看外表样式颜色都没什么差异,不同的只是冬装多了一层可拆卸的羊毛里子。 除此之外,王传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雷打不动地每天晚饭会喝上一杯白酒,就是三两的那种口杯,据说也是老毛子给他留下的。 家里来了客人或者过年过节,没有人能劝动他多喝哪怕一口酒,或许正是这种自律式的养生方式,才是他活了快九十才过世的原因吧。 他这么大年纪了,仍每周六天在厂里的俱乐部值夜班,前面说过,只要他自己不提出来,似乎厂子里也没人敢赶他走。 当然了,他始终赖着不走,还不是不舍得那十几块钱的补差费,毕竟老家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还有就是,每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二兴就会偷偷摸摸地去九宿舍东头的防洪河道桥上等他。 因为爷爷手里拎着的人造革包里,永远都会藏着专给他留出来的零食。 有时候是一把熟花生,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或者一把枣子,反正这种偷摸的行为已经是爷孙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了。 往往这个时候,王传文总是看着二兴猫在前边的小树林里把零食吃了,才会牵着他小手回家。 后来二兴逐渐明白了,他前世模糊的记忆里,就爷爷和老妈最宠溺他,可能就是这种细碎的小事,留给他的残余记忆吧。 如今这一世,他仍旧瞒着哥哥大兴,不是仍像之前那样小心眼的护食,而是不想让哥哥觉察到什么,以免引起家里的不合。 但他心里早就想好了,等自己长大了,有能力自力更生,就绝不会自私自利,一定默默地帮哥哥铺平未来的发展之路,也改变他的一生。 不知前世是不是也是如此,王传文会时不常地带着二兴偷跑去市里的王记酱骨头店,或者是春发合饭庄改善伙食。 自打去过第一次之后,二兴也猜到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居然对市里的这几家百年老店很是熟门熟路,毕竟这些饭馆只有有闲钱的人才吃得起。 不过老爷子从不回答二兴有关的问题,总是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有的你吃就够了,打听这么清楚干哈呀!” 或许在老人眼里,哪怕已经四岁了的二兴仍是个小孩子,稀里糊涂、快快乐乐地度过童年生涯,才是一辈子最宝贵的记忆吧。 但这一次有机会去燕京,二兴就决定要让老爷子见识见识一些新东西,毕竟老人家距离故去也越来越近了,他不想老人临去前心里留下一点遗憾。 等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左右,火车终于抵达燕京火车站。 相比下了火车,走在密集的乘客里东张西望的爷爷和老妈,小小的二兴却没有表现出乡下娃子头回进城的兴奋跟畏怯。 而且他们家一行人身上的穿着,居然一点也不给家乡人民丢脸。 因为如今这个年代,入眼一片朴素的蓝灰色,即使首都人民的穿着,在这个年代跟天南地北来的外乡人相比,也无甚特别之处。 出了火车站,那位王春华让大家在路边等着,自己跑去了一家门口有军人站岗的大院前,不知跟人家说了些什么。 然后进去了好一会才跑回来:“四十分钟后,会有出版社的人来接我们,大家也懂饿了吧?谁包里还有吃的,先让二兴多少填吧填吧,来接我们的人会带着去吃烤鸭子!” 第6章 被吓到的王美芬 或许经过了这段时间,王传文已逐渐适应了,脸上的表情淡定了很多:“楚京烤鸭?年轻时候吃过,还是德国的厂长带回去的,太凉,肉上面全是油,小饼也发了霉,没尝出有多好吃来!” 拥有成年人思维的二兴,暗地里偷笑。 这是老爷子在显摆自己的老资格呢,来时火车上,一开始两位市里的干部还小看他们一家人。 虽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明显,但眼神、嘴角不经意地扯动间,还是能看出来一种淡淡的优越感。 可在王传文看似闲聊的,说了些跟德国人甚至小鬼子接触过的经历,这两人就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或许这就是老爷子都快八十了,仍能够在厂子里卖老资格的原因吧,毕竟他经历过的太多了,人生阅历更是横跨了晚清、辛亥革命、民国、抗战、解放战争、新华国的成立等等这些重要的年代节点。 虽说他并不是什么有重大贡献的光鲜人物,哪怕是苟活了这么多年的普通农民,在七十年代的今天,也算是老古董级的人物了。 你在这样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老人家面前摆架子?有那份资格吗? 所以,可能连王美芬都没看出来的,二兴却看出来了,这是老爷子又在给两个市里的干部上资历课呢。 他忍住了笑,扬起小脸,一副天真烂漫地懵懂问道:“爷爷,你跟德国鬼子也说过话?” 王传文可能心里也在笑,还是大孙子好啊,知道怎么来帮老祖壮壮声威:“爷爷那时候年轻,才二三十岁,有一膀子的力气,帮当时的好几个德国鬼子家里盖过房子呢!” 如今的机车厂东门外的那片地儿,仍有好几栋德国式的二层小楼矗立着呢,只不过如今成了工厂保卫科和老干部活动中心。 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王美芬也反应了过来:“就是爷爷说的那些个大个头的洋人?比后来的老毛子还高吗?” 如今年代,拿见过洋人说事绝对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整个国家都闭关锁国二三十年了,内地街头很少能见到外国人的身影,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老外们几乎变成了传说里的存在。 王传文哈哈大笑:“洋人里头也有小矮子,不过欧洲人普遍确实比咱华国人高多了,就像之前的康拉德,后来的列昂尼得,个头都超过了一米九,比我还高出一块!” 他边说边用手比画,说话的表情很丰富,似乎连眉毛都在动。 这一招果然好使,两名干部早就不吭声了。 那个吴凤莲还试图要抱起二兴,说要给他买烤地瓜吃。 二兴却被王传文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火车站人多眼杂的,别一挤让孩子走丢了!没事,我包里还有块饼,饿不着他。” 二兴搂着爷爷的脖子:“我不饿,还要留着肚子吃鸭子呢!” 王美芬笑着扭他屁股:“多大人了还让爷爷抱着,要不我来抱抱?” 二兴扭头躲开了老妈的手,自己挣扎着下了地:“谁也不用抱,王叔,等会儿人来了,能不能跟他们说,带我们去看升旗?” 他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因为76年之前,燕京前门广场的升旗任务都是由当地供电局的工人执行的。 就是从今年起换成了军人来执行,虽说仍还没有出现专门的仪仗队,也是有特殊意义的。 能去现场观看的话,最好再照张相片,绝对是能吹一辈子的光荣事儿。 王春华好奇道:“你才四岁就知道这件事了?听谁说的?” “报纸呗!”二兴的语气之下,还有点习以为常的小表情。 王传文得意扬扬地解释:“俺大孙子半年前就会看报纸了,说是能学到很多陌生字,俺们厂长办公室亲自给他送来每天的新报纸呢!” 王春华更惊讶了:“他这么小,能看得懂?” “可能有很多看不懂,可他会念给我们听呀,懂不懂的没关系,念不顺溜也无关紧要,多认识字不好吗,现在就比我认识字还多!” “升旗仪式的变化,也是他自己从报纸上读来的?这小子太让我吃惊了!” “这算啥,俺大孙子还会学戏匣子里的播音员呢,普通话说起来那叫一个利索!” 二兴心下暗自得意,他哪里是在学说普通话,上辈子过来的人,谁还不会说几句,何况东北的口音就很接近普通话了。 吴凤莲同样一脸的惊诧,难怪这么小的孩子就能自己编故事,原来学习的能力太恐怖了,更重要的是自身的积极主动。 她小声在王美芬耳边说道:“临来前,我们领导提了个建议,如果有可能的话,让二兴测一测智力,因为有很多人怀疑这孩子的智商会很高!” 没想到,王美芬听了后不仅没感到兴奋,而是感到了恐慌,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不,不是吧?我可听人说,测那玩意儿要往脑袋里插管子呢,这事不行,绝对不行!” 吴凤莲扑哧乐了出了声:“杨嫂,你听谁说的,那就太缺德了!别听人瞎说,现在有专门的学前儿童智力量表,也有相应的科学公式计算法,尤其对于儿童来说,只是一些简单的测试采用!比如简单的数字、文字理解测试,像数数、背诵简单文字内容等,或者一些简单的图形识别、手工操作等测试,来初步判断儿童的智力发展状况,这些方法没有形成非常标准化的体系,但可以作为初步筛选或者辅助判断的依据!” 王美芬可听不懂这一大堆,一时半会儿也绝说服不了她。 所以她只是连连摇头:“早知道有这一项,我就不带孩子来了,你们不能拿我的孩子来做试验,绝对不行,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吴凤莲显然被她坚决的态度吓到了,赶紧地悄声解释:“测不测还是你们家长说了算,我就是在说一下可能性,没有人会,也没有人能逼着你们和孩子做不愿意的事情!” 王传文察觉出两人的表情不太对,嘴里瓮声瓮气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王美芬可不敢跟老爷子提这个茬:“没有,就是吴老师认为,一大早看升旗是不是会耽误孩子睡觉?三四点钟就要起床呢!” 王传文的脸色稍缓:“真的就这事?那你紧张什么?” 吴凤莲也赶紧解释:“杨嫂子不是疼孩子嘛,二兴打小就听话,很少给大人要这要那的,嫂子怕伤了孩子的心,惹他不高兴!” 王传文呵呵笑了起来:“俺们家孩子没那么娇贵!芬儿呀,别太惯着孩子了,起个早算什么,我年轻时那会儿......” 知道爷爷又要唠叨了,王美芬赶紧阻拦他:“行行行,爷爷觉得好就行,不过他赖床的话,我打他你可别拦着!” 王传文皱起了眉头:“多有出息的孩子,你打他干哈呀?今晚他跟着我睡,一准儿准点起来,误不了的!” 第7章 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 其实什么测智商啥的,二兴都在边上听到了,他实际上心里边挺乐意的,而且还有点期待的意思。 因为连他都好奇,自己重活一回后的身体多出来了哪些东西。 如果智商方面有特异之处,绝对对他的将来发展是有好处的,也刚好证实了自己的所谓神童名声是货真价实的。 况且眼下这副身板虽然年幼,可他已经隐约觉察出一些细微的变化来。 比如记忆力几乎过目不忘;学习能力超强,幼儿园老师拉过一遍的曲子,他马上就能看懂手风琴的和弦音符的按键位置。 除此之外,他还拥有能够自如切换的两副灵魂,不然没有适龄儿童该有的表现,早被人察觉了如今的他有问题了。 可能由于主灵魂还处于发育阶段的缘故,他暂时还没有其他更多的感受,但也有过猜测,或许重生的金手指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 所以,能免费测一下智商啥的,小二兴还是蛮感兴趣的,只是如今还远没到他能够影响家长决定的年龄段。 像是平时偶尔违背了大人的意志,老妈宠他归宠他,没那点耐心烦的时候,也会拎起他的脖领,狠狠地抽屁股几下。 这一点对于他那副51岁的灵魂,实在是一种难堪的精神暴击。 好在那是他亲妈,是他重生后第一个要挽救的亲人,在挨过第一次打后,后来居然有点乐此不疲的享受感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来接他们的人很快就来到了,一辆后世二手市场只值几百块钱的绿色军用吉普车,可在这个年代却是民间身份的象征,而且一来就是两辆。 来人除了司机则有四位,两位男性清一色的灰色中山装,右上口袋插上一支甚至两支钢笔,就像在西服右上口袋里点缀手巾、花朵一样时髦。 女性则是尽管洗得发白,却明显看出来烫熨痕迹的双排扣女式列宁装。 这种服装曾在六十年代由于华苏关系的恶化,一度退出了历史舞台,不知怎么近两年又流行回来了。 这么隆重的接待队伍,可把当时火车站等车的人给羡慕坏了,二兴还抽空瞄了老妈一眼,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激动的兴奋。 反倒是被市教育局的两位干部认为,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王传文,仍是一脸的淡定。 但二兴能察觉得到,被他攥着的一只小手上,明显感觉出爷爷在轻微地颤抖。 王春华第一个迎上去双手紧握,一阵忙乱后,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两位男性都在四十以上,一位说着带着明显北方口音普通话的叫做于春生,是负责主要接待的是燕京铁路局的干部。 另一位撇着南方口音的叫做沈祥林,就是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导演。 两位女性一个叫做王华莉,一个叫做董娟,分别来自燕京儿童出版社和铁路文工团,具体的职务就不太清楚了。 她们的年龄稍小一些,大概在三十岁左右。 其中的董娟对二兴最为的热情,跟王美芬握过手后,就把他抢到了怀里。 害得二兴赶紧转换了还没有发育的灵魂,好表现出四岁的孩子该有的状态。 他和老妈就坐上了后一辆车,跟两位女干部在同一辆。 王传文和市里的两位干部,随着另二人坐上了头一辆车。 路上才了解到,董娟王华莉是铁路文工团的独唱演员,同时还是地方接待科的一位科级干部。 她的出现,显然就意味着把东北来的一行人视为了地方兄弟单位的入京人员,当然待遇有所提升,毕竟主角是一个刚到四岁的孩子。 也是她跟王美芬谈得最火热,因为她曾在两年前去过春城机车厂,在厂里的职工俱乐部演出过。 在得知前面车上坐着的王传文就是俱乐部看大门的,于是让董娟极为的兴奋,因为他们肯定见过面。 毕竟铁路文工团的“下乡演出”是慰问性质的,跟俱乐部工作人员有过茶话会之类的互动经历。 望着老妈仍旧诚惶诚恐的表情,二兴心里暗乐。 因为他知道啊,爷爷干的是退休后的补差,只上夜班的,哪能有白天正式职工的待遇,跟董娟是绝对没见过面的。 老妈没有说到这一点,显然是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呢,一时间的宕机不可避免。 不过这位董娟是真的一眼就喜欢上了二兴,关键是这家伙嘴甜呀,还有种自来熟的社牛能力,加上奶声奶气的标准普通话,没说上两句,就惹得董娟要认干儿子了。 王华莉相对世故很多,盖因当年的出版社可是个热门单位,哪怕只是面向儿童的刊物发行管理单位,也是所有投稿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实权阶级。 在这样的部门坐久了办公室的椅子,面对地方来的工人家庭,没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派头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当然了,她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滴也硬不下口气来也是事实。 所以,跟她和她的单位要打交道的会是春城教育局的两位干部,至于那二人是硬着头皮也好,舔着脸也罢,就跟二兴一家没什么关系了。 王美芬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在需要作者签名的时候,以监护人的身份写上自己的名字,仅此而已。 王府井的东来顺饭庄,就是他们的第一站。 等在一个包间坐下后,也不知来时路上是怎么交流的,此时的王传文居然就跟于春生混得很熟了,你一句老弟,我一句传文大叔,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还没吃上烤鸭,二兴就搞明白了,原来于春生是地道的吉省隔壁的龙江省人,十年前调来燕京前,也是哈市铁路局的一个普通调度员。 至于中间是什么原因能调来首都铁路局,就不是二兴一家人能够了解的了。 而那位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沈祥林,就是另一位对二兴极感兴趣的人,不禁好奇地问东问西,还拿出好几个小学生层面的文学知识考校二兴。 眼见得二兴奶气十足的给出了全部正确答案,沈祥林就更兴奋了,在烤鸭端上来后,就属他一张饼一张饼地给二兴卷的最勤。 很快,这个人就跟董娟谈到了未来的动画片的配音问题。 因为他毕竟是外地人,而董娟大小也能算得上音乐人,没见过也总能听说过燕京这地界都有谁擅长儿童歌曲的创作。 任谁也没想到,正吃得满嘴流油的二兴忽然哼哼起来一首儿歌:“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祥林已经拔身而起,由于动作太过仓促,把椅子都带得“呼隆”倒在了地上。 第8章 董娟要认干儿子了 董娟更是捂着嘴大叫:“葫芦娃,这首歌不就是童话书里的故事人物吗?” 连王美芬都大瞪着两眼看向自己的孩子,眼神里可不是兴奋,而是惊恐,因为她也同样没听过儿子唱过这首儿歌呀。 此时沈祥林顾不得扶起椅子,已经蹲下身子来,抓住二兴的两条胳膊喊叫道:“二兴啊,这首歌是幼儿园的老师帮你写的?” 这动作和嗓门并没有吓到二兴,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眨呀眨:“沈叔叔,我不在幼儿园,在托儿所!” “对对对,托儿所,是你托儿所的阿姨交给你唱的?” “不是呀,我自己哼哼着玩的,就是觉得葫芦娃的故事就应该这样唱出来的呢!” 沈祥林在狠敲自己的脑门,传来的“啪啪”作响,惹得二兴哈哈大笑起来:“沈叔叔,你傻了么?打自己干啥呀?爷爷,沈叔叔是不是有病了?” 王传文在强忍着笑意:“瞎说,沈叔叔没病,是在高兴呢!” “高兴?”二兴犹豫着伸出手去,也想着去拍沈祥林的脑门,多亏了边上的王美芬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董娟,站起身绕道这边来,一把把沈祥林扯开了:“沈导,可别吓着孩子,起开,我来问问吧!” 随后,她蹲下身子,用手背帮二兴擦了擦嘴:“二兴啊,跟娟姨说,这首歌真的没人教你?” “没有啊?”二兴仍旧一副懵懂的眼神,“娟姨,我还要吃饼饼,肉肉再多一点儿!” 董娟的声音既温柔又绵软,“好孩子,等下咱再吃热乎的,剩下的鸭子肉已经有点凉了!你先把那首歌再唱一遍好不好?娟姨很喜欢听呢,跟你学会了回家也教你那个两岁的妹妹唱,愿不愿意?” “愿意呀!我还会跳舞呢!” 不用别人拍手鼓励,他已经退了一步站开了点,张嘴就唱。 四岁的孩子能跳什么舞,也就是一会儿把两手高举头顶,比划着葫芦的形状,一会儿两臂张开在身体两侧。 直到唱到“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的时候,两手开始学着打拳,尽管动作幼稚的可笑,可是极贴合故事剧情啊,葫芦兄弟可都是本领超群的人。 由于二兴已经切换到还在发育的灵魂模式,自然也感觉不到成熟灵魂的鸡皮疙瘩感满身。 他唱一遍,还得停下来问董娟一声“学会了吗”,大有大人不喊停他就一直唱下去的趋势。 好在两三遍之后,董娟拍着手跟着唱了一遍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夸奖她:“娟姨很聪明呦,这么快就跟我唱得一样好听了!” 其他人却在面面相觑地对视着,眼里的震撼不言而喻。 后来沈祥林感叹着跟王美芬说了:“嫂子,这孩子简直神了,你和家里的大哥是怎么教的,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 王美芬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很多:“要不要我回去后问问教孩子音乐的庞敏老师?孩子这么小,我也认为不可能是他写出来的!” 没想到二兴忽然急眼了:“妈,就是我的歌,上托儿所的时候,庞阿姨还让我教小朋友们一起唱呢!” 沈祥林朝王美芬挤了挤眼睛,低声问道:“二兴的托儿所有电话吗?打一个问问不就是了?” 王美芬哪知道这些,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通过我们厂部大楼的电话,让人去找她问问?” 大嗓门的于春生接过话来:“这事简单,我来打电话联系吧,回去后就办这事!” 沈祥林扯过王春华焦急地说道:“不管这首歌是不是孩子写的,我觉得用在动画片里很合适!不过真是他写的话,可是就了不得了,不光我这边,你那边也得尽快上报上去!二兴可能真的是神童,是天才呀!” 董娟抬起头来加入进来:“我懂音乐的,这首歌旋律虽然简单,但音准节奏什么的都跟得上,整体听下来已经很成熟了,甚至我都没听出来有一点需要改动的地方,包括了歌词部分!” 沈祥林兴奋地点着头:“今天不仅是意外惊喜,简直是颠覆了我的三观!这孩子绝对是个神童,我强烈建议提醒有关方面的注意,尽快给孩子安排更专业的学习环境,不能误了孩子的未来成长!” 此时听到这些评论的王传文,猛地瞪大了眼睛,眼里的警惕感一下子流露了出来。 于春生赶紧伸手扯了沈祥林一把:“这种事是人家家长才能决定的,你我操得上哪门子的心,别把传文叔和杨嫂子吓着了!” 董娟也是皱着眉瞪了沈祥林一眼:“没事别瞎操心,孩子的将来杨嫂心里有数,这话就说到这里打住啊,不然我跟你急!” 她又转过身子跟王传文柔声道:“王爷爷,沈导演就是个书呆子的性格,不怎么明白人情世故,回去后我们领导会说他的!” 王传文此时的表情才算是松缓下来:“孩子的教育问题是大事,但怎么也得等他长大了再说,他现在才四岁,不尿炕了才多久?以后再说吧!” 但王美芬此时的情绪还在紧张当中,可能她心里又跟之前测智商的事联系了起来,脸上后悔带孩子来的意味很明显。 结果还是二兴给大人们解了尴尬:“庞阿姨还教了我写五线谱呢,我跟你们说哈,可简单了,就像画一只只小蝌蚪一样,可好玩了!” 吴凤莲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她蹲下身子问二兴:“原来咱们二兴喜欢音乐啊,回到春城,我帮你找一个音乐老师,去你家里教你怎么样?” “好呀!好呀!”二兴在跳着脚地表达着高兴,但转眼的情绪就耷拉下来了,“可是我家里没有手风琴和柜琴,拿什么学呀?” 柜琴是春城机车厂那一块的叫法,也就是老式的立式钢琴,因为看起来跟家里的柜子一样。 “吆呵,我们二兴还知道柜琴呢?真厉害,你的音乐老师教给你的?”吴凤莲对话风终于改变了,语气里都能听出来得意来。 “我还知道吉他呢!看过俱乐部的文艺演出,厂里的宣传队就有这些乐器,可他们不愿意让我摸,老赶我走!”二兴噘着嘴抱怨。 董娟忽然插进话来:“二兴,娟姨要认你当干儿子,你要是答应的话,干妈就送给你一把吉他,大人的那种哦!” 二兴明显的眼神都在发光,可第一时间就把视线看向了王美芬。 第9章 脚臭很丢人的呢 王美芬略带夷犹的随口敷衍道:“认干妈行,那个什么吉他就算了吧,听说一百多块钱呢,好贵呢!” 二兴马上转头朝着董娟笑道:“二兴不要娟姨的琴,但认干妈是不是得磕头啊?” “不用磕头!而且吉他我也必须送,因为不用我掏钱,去团里领一把就是了。在我们团,娟姨可是够资格了呢!” 见儿子又望向自己,王美芬赶紧接着拒绝:“还是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二兴,叫干妈,以后你再来燕京,就有人能管你饭了!” 二兴一点不带含糊的,转身搂着董娟,就往她脸上啄了一口:“干妈!你说的,不用磕头哦!” 众人哈哈大笑,董娟更是高兴地把二兴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嘴里还不忘了吩咐:“赶紧的,新烤的鸭子片好了吗?我儿子要吃!” 王华莉伸指头捅了董娟的后腰一下:“这下你可捞着了,捡了个小神童,要不也让二兴认我个干妈?” 董娟赶紧扭身躲着她:“干妈哪有随便认的,再说了,我跟二兴是有缘,刚一见面就觉得很亲的那种,你就别做梦了!” 她随后腾出一只手来挽着王美芬:“嫂子,以后我喊你姐姐吧,咱们算是一家人了,今晚你和二兴还有爷爷去我们家住,团里的招待所哪有家里舒服!” 沈祥林用他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去揭董娟的老底:“董娟的母亲是著名歌唱家苗丽凤,父亲是铁路文工团的团长,部队转业的大干部,家里的住房足有上下两层呢!” 董娟的嘴巴不饶人:“二层楼可跟我爸妈的工作没有关系,是我爷爷的名字呢!” 或许山村里出身的王美芬,并没听懂里面的门道,可二兴听出来了。 他的这位便宜干妈,家里头的背景肯定不简单,她的爷爷很有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不然怎么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但他可不敢把心里的偷笑流露出来,而是继续装傻卖萌:“妈,二兴吃饱了,爷爷也喝完了,咱们去干妈家睡觉觉吧?” 他的话让王美芬很是尴尬,一来,自己还没有确定,董娟是不是在说客气话;二来,她怕去人家家里丢人现眼。 后一个才是问题的关键。 别看一家三口这次来京穿得还算体面,实际上就是家里最宠爱的二兴,除了身上这一件,也绝没有第二件是没有一个补丁的。 特别是裤子,他向来都是穿大兴穿小了的,哪怕没有很明显的补丁,裤腿也准是接了好大一块,泾渭分明。 至于她跟爷爷,平常都是穿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只有夏天才可能截块料子做上一两件。 还有脚上蹬的鞋,虽不至于从来没有替换的,但平时穿惯了解放鞋,哪怕来前特意买了新的,一脱鞋,一股子脚臭味就臭气熏天。 这可不是埋汰工人阶级,那个年代谁家也穷,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家庭,在机车厂附近方圆百里,已经算是比较宽裕的了。 而且就是二兴身上的的确良褂子,也不是家里给购置的,而是吴凤莲在教育局看到过孩子身上的装扮,给他找了一件丈夫退役后买的第一件衣服连夜改的。 二兴现在脚下的鞋,是唯一添置的新货,还是那个年代正流行的解放鞋,春城机车厂的人习惯统称为球鞋。 那家伙的脚更臭,一脱就能被熏个跟头的那种。 尽管孩子很自律,即使大冷的天也坚持自己每天晚上洗脚,可这孩子闲不住啊,不是在院子里打拳踢腿的,就是跟一帮半大小子满宿舍区的疯跑。 不过,二兴可不会让自己的老妈难堪,人家马上又说了:“干妈,我脚很臭的,你家能洗澡吗?” 董娟乐得哈哈大笑:“这孩子倒实在,不知道作假,我喜欢这样的性格!我们家里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脾气。” 随后,她一俯身,把二兴抱在了怀里,“我家最小的弟弟脚才臭呢,这种解放鞋谁穿了谁臭!为了他的脚味儿,我特地给他买了白球鞋,可人家不舍得穿,只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才会蹬上一次,回到家擦得那个仔细呀!” 她是面朝王美芬说话的,显然人家说也不傻,看出来了二兴老妈表情里的为难。 反倒是王传文更爽利:“家里住得开的话,就去打扰了,但就让二兴和她妈去吧,我就住招待所,想多跟春华聊聊天!” 于春华是确实很愿意听他讲一些老年间的事,因为他本就是作家出身,写作的习惯一直是他唯一的业余爱好。 于是他紧跟着点头:“传文叔经历过太多了,连小鬼子的米饭团子都偷吃过,我想听他聊聊,他和工友们半夜里跑去给鬼子的车轮子上泼粪的故事!” 这故事二兴都听过,当年鬼子兵的临时兵营就驻扎在厂子外的空地上。 那是一片一河之隔的野坟地,附近的人家,谁家没三两个坟埋在那里,可恶的小鬼子那段时间没少在坟头上拉屎拉尿。 普通平民没条件靠近,就是厂子里的一帮年轻人,偶尔抹黑翻墙出去给使点坏,但唯一能接近的也就是停在外围的那几辆汽车了。 “还吃着饭呢!”王美芬皱着眉头,可她只敢朝爷爷发牢骚。 好在带头的,也是今天的主家于春生哈哈大笑:“没关系,刚好吃完了,要不咱们走?” 他属于燕京铁路局的人,而王美芬一家勉强算是外地兄弟单位的人,再加上二兴这孩子干的事铁道部觉得脸上有光,就把具体接待的事托付给了铁路局。 但招待所是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给预订的,到底是大城市来的人,说话办事都很敞亮,钱掏得也痛快。 与之相比,燕京儿童出版社就显得小门小户了,况且不批斗“臭老九”了才几年,如今的知识分子地位并不算高。 眼下全国的基层社会,说话最有底气的就属铁路工人或者炼钢工人,说难听点,你让这种小出版社掏点小钱,也得开个会讨论半天。 招待所就在复兴门外面一点,那时候可没有啥二环路三环路的,紧挨着一大片铁道部都是四层的职工宿舍,当时已经是很洋气的住宅区了。 绕过职工宿舍,就是铁路文工团的宿舍,顺道放下王传文等几个人,随后来到的就是这里。 不过二兴和老妈要去的并不是这里,而是董娟需要过来跟家里人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