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探畸传》 第一节 失踪的少女(一) 【7月18ri/星期四/上午/顾乐坊27号】 傅名亨打开加密的文件夹,调出一份文档。这是一封律师函的范本,用于催讨拖欠的款项。他熟练地在空白处输入合同甲乙双方的名称、合同编号、金额、ri期等等,然后再把它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且盖上章。 顾乐坊27号,现在是他的事务所,位于旧城区的中心地段。两层楼的老房子,洋人建的西班牙式独栋别墅,傅名亨从小在这里长大。自从父母去坐移民监,傅名亨自己搬进了新居,这里就被改造成了他的事务所。 大门口的墙上钉着招牌。那是两块有机玻璃夹着一张打印的纸,很简洁。纸上只打着“傅名亨事务所”六个字。 在天朝,侦查破案是jing察的工作,侦探则是挖人**的活,怎么可能被认同?“侦探”两字在未来若干年中,估计也是没法光明正大地添加上去的。 章璐以一个毫无美感的姿势歪在真皮长沙发上,一条腿高高地翘在沙发扶手上。受地方限制,一组沙发中只有这张三人沙发安在一楼事务所里,另两张单人的、被傅名亨他们三兄弟合力请到了二楼。 章璐嘴里嚼着早就没了味的口香糖,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外文军事杂志,上面的字她看不懂多少,图片尽是些枪啊炮的,完全不合她口味。那是傅名亨的杂志,他喜欢里面介绍的那些最新间谍设备。章璐心里有一点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过来的时候带两本时装杂志来翻翻。 她斜眼瞧瞧正在磨洋工的傅名亨,大脑进入真空状态。这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从来都是。他们的这段关系已经维持了十多年了,顾乐坊的老老少少们都知道,只除了傅名亨这个当事人以外。 为了做一名好侦探,傅名亨十分努力地考了个律师执照。要想在律师界混出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需要在大律师行低头装不少年孙子。而且,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天朝没有纯粹意义上的律师。 好在傅名亨童鞋不图这个,他也受不了拘束,索xing放弃了升格的希望,成了一名文书律师。在朋友们的关照下,接些法律顾问之类的工作。不出庭,只做法律文书代理事物,收入不菲,足以糊口。 而侦探方面的收入则成了纯粹的外快。短短几年工夫,傅名亨便摆脱了靠父母援助的困境,直接奔入了小康。因而,这间事务所实质上是“律师侦探综合事务所”。 不过,瑭璜的老人们都知道,顾乐坊27号,是那个什么什么波的故居,侦探住的地方。既然门上挂了事务所的牌子,那就是个侦探事务所。 章璐知道自己目前的坐像不怎么雅观,没办法,当年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就没怎么雅观过。其实那怪不得她,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得怎么装淑女,而她的“男朋友”那时也还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后来渐渐长大了,有那么一阵子,她强迫自己淑贤德惠,至少在“男朋友”面前淑贤德惠。回想起来,当时的她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三从四德的典范,应该足够有资格在顾乐坊大门口立个牌坊。(特别说明:本次遴选工作,严格依循章璐国标。)但“男朋友”那时好像还不怎么开窍,对于她的女大十八变显得无动于衷。 久而久之,章璐不再耐烦装淑女,恢复了常态。就这,还得了傅名亨一句夸赞——自然就是美。 于是,这段无始无终的男女关系、便以这种极端自然的方式存续至今。章璐不小了,已到了法定的晚婚年龄,再这么拖下去便“剩”了。但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男方当事人没反应怎么办? 傅名亨一口气签了四封催讨拖欠款的律师信,分别装进信封并且封上封口。想着、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再顺便去寄吧。虽然没几步路,他也懒得特地跑一趟邮局。 瞧瞧这是什么世界啊?欠钱的满天飞,作jiān犯科的却这么少!上门委托的、左右不过是些外遇调查、离婚财产调查,真真叫傅大英雄无用武之地。 贤良淑德不行,前不久,章璐又扮了回妖娆。这个简单,时尚类的杂志里每期都有教。章璐吸取之前的教训,学会了几招之后,先在同事那儿小试了几番身手,结果大获全胜。她兴冲冲地向“男朋友”发起了不知道第几轮进攻。Www.XSZWω8.ΝΕt 遗憾的是,傅名亨除了在她穿上那件用料最少的衣服时,眼睛有那么一些些发亮之外,依旧巍然不动。 我就那么没有魅力吗?这一次的挫败不但打击了章璐的自信心,还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她不得不掏钱买通单位里的几位老大姐出面、帮忙摆平那些被她唤醒了一二三四五chun的男同事们。 章璐的外婆住在顾乐坊4号里,她比他们三个小两岁。小时候有一次来外婆家玩时认识的。说起来,傅名亨算是她的救命英雄。其实,那次是他们三个联手救了章璐。为此,左志楠身上还留下个永不磨灭的痕迹。 但不知怎么的,章璐就此认定了他傅名亨,死乞白赖地要做他的女朋友。傅名亨不讨厌章璐,不过……,怎么说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问题。 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章璐第n次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她的闺蜜们也无数次问过她。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若要数傅名亨的好处,章璐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完。独子、父母在国外、家里有老房子也有新房子、律师、年龄相当、长得帅、聪明…… 但同在一起长大的三个男孩子中,左志楠又高又大、叶晋黎是美型酷男,哪个的条件也不比傅名亨差,自己怎么会从小到大一心一意地就想着嫁他呢? 爱情是没有原因的。章璐坚定地相信,这就是缘分。 左志楠和叶晋黎都曾奇怪地问过傅名亨,以他的这种不挑食的xing格,这么块送到嘴边的肉怎么就没吃呢?傅名亨当时回答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这话自然有一定的道理,章璐这块肉一旦吃下去,恐怕就甭想再吐出来了。但傅名亨自己知道,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自己怎么都没法把章璐当成块肉。 他们三个几乎可以说是看着章璐长大的。那个整天跟在他们身后疯跑的小丫头永远也只是个小妹妹,就像母亲眼里的孩子永远长不大的道理一样。 坏了!傅名亨心想,我都对她生出母爱来了。要不得,要不得。 “今天没事吗?”章璐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虽然这种沉默他们两个都习以为常。 “有——。”傅名亨拖了个无奈的长音,“老爸找来的。失踪少女。” “傅伯伯?”章璐奇道,“打电话给你?” “嗯,越洋长途。”不怪章璐,父亲绝少打电话回来。通常总是在老妈一大堆的唠叨完结之后、三催四请之下才肯接过电话聊几句。“说是他老朋友的女儿,可能是青chun期,出走了。” “哼嗯——。”章璐以一声长长的鼻音表示着认同,接着又问:“青chun期?15?16?” “18,今年刚毕业的。” “哼嗯——。”章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名亨,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 18岁,这是个危险的年龄,尤其是对傅名亨这种男人。 跟着这个侦探混了这么久,章璐听都听会了一些。被绑架的人可能会得斯特哥尔摩综合症,对绑架者生出不可解的情愫。而被保护的人则可能会有保镖情结,她章璐自己就是典型的一例。那么,被寻获的翘家少女呢?侦探情结? “漂亮吗?” “不知道。” “长头发?” 傅名亨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所以章璐这些年一直没舍得剪头发,不过她的头发好像怎么留都留不长。 “我还没见过呢!”傅名亨的语气略略强了一些,“老爸只跟我说了姓名地址。” “为什么还不去?” “老爸约的时间,下午。” 傅名亨对这件案子的兴趣不大,父亲的朋友,这里面有个收费问题。 傅名亨事务所承接各种寻人委托,严守客户秘密,出具正规律师咨询发票,因而信誉卓著。 不过,现在社会人口流动率高,层次复杂,寻找失踪人口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所以,傅名亨事务所是按照寻找过程中实际发生的费用、加上成功报酬计费的。也就是说,即便最终找不到人,委托人也必须支付一定的侦探费用。 这次的委托人肯定不在乎这几个钱,但他又是父亲的朋友。收多了不好,收少了不是。烦! “叫什么名字?” “嗯?” “那个失踪少女叫什么名字?” 章璐心里的小本本翻开新的一页,打算记录下这个准竞争对手的姓名。 “简丹。”傅名亨漫不经心的答道,“简氏企业集团的大小姐。” 第一节 失踪的少女(二) 【7月18ri/星期四/下午/香榭丽墅/简府】 “请问简丹是哪天出走的?” 照片上的女孩半弯着腰,侧脸望向镜头。她披着一头傅名亨钟爱的长发,前额两侧各梳了一条细细的麻花小辫,调皮地垂了下来。眸如点漆,些许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坏坏的笑容,青洋溢。 “嗯?”半天也不见回音,傅名亨从照片上收回视线,望向默然的夫妇俩。 “……其实,我们不知道确切的是哪一天。”简先生握着太太的手,有些艰难地答道。 “噢——,明白明白。”在走进这所房子之前,傅名亨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现在只不过是验证一下而已。 香榭丽墅,本城著名的豪宅,幽静而富有神秘感。小区内车道很宽,花木繁盛,错落有致地种满了香樟树。这里的别墅每一栋前后都带着大花园,有些户型还配有游泳池,房子和房子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只能隐约看得见邻居家那漆着白漆的铁栅栏。 每个地方都有所谓的富人区,突兀地矗立在周围的贫瘠中。傅名亨从跨进小区的那一刻开始,便竭尽全力地鄙视着沿途每一栋房子里的住户。 天朝无贵族,改革开放这才几年呐?大户全是暴发户。 鄙视之余,他心里也在默默地盘算着,以自己的收入,要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正因为有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富人区摆在那里,年轻人才有了奋斗的动力。“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真正用意应该就在这里。至理名言呐! 然而,这些富人区也衍生出一些新时代的新问题。夫妻关系、子女问题,经济上的宽裕直接或间接地成为了情感上的负担。不过,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新问题,才造就了傅名亨这类侦探的致富途径。尛說Φ紋網 能住进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公认的成功人士。父母工作繁忙,子女得不到应有的关怀与照顾,造成xing格孤僻、极端,这都已经成了社会上的老大难问题了。 简先生夫妇一看便是这一类父母中的佼佼者,估计一个星期也未必能和女儿说上一两次话。 “我们已经报过案了,可是老傅说……” “报案没多大用处。”傅名亨直接打断道,“jing察不是不帮你们查,而是‘有机会’才查。和我们做侦探的不同,我们是专业‘找机会’查。现在不像以前需要单位介绍信,带个身份证就能住宾馆租房子,有些小旅馆连身份证也不要。你让jing察怎么查呢?又不能全国通缉你女儿。” “是,是。”简先生大约五十刚出头,看上去jing明干练。可是在这么个毛头小伙子侦探面前却只有点头的份,“那……你们侦探……” “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她带走了些什么?” 透过墨镜上方的余光,傅名亨环视着宽敞的客厅。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豪华,如果不是戴着这付墨镜,傅名亨可能连脚往什么地方放都不知道。老爸说是“朋友”,傅名亨估计,简先生应该是他以前做期货经纪时期的客户。 简太太表现得比丈夫更镇定,虽然还不习惯面对侦探的质询,但语音平和。 “家里的东西好像没动过什么。她自己的东西,我们……” “不清楚?嗯。” 这个国家的人们还不熟悉怎么和侦探打交道,傅名亨截断简太太,尽量把谈话往干净利索的方向引导。 “她应该有信用卡吧?刚刚成年,应该是你们担保的吧?有几张?能提供号码吗?” 使用信用卡提款或购物会留下记录,这是科技时代才有的寻人新方法。通过银联,你至少可以知道使用者经常出现的大致范围。 “实际上,我们也是因为信用卡账单才知道出了问题。丹丹只有一张信用卡,是我的附属卡,她提取了最大信用额度。”简先生解释道,“平时,她不会从信用卡提款,她有自己的存款卡。” “也就是说,她平常只使用信用卡购物。” “是的。” “那么,她的存款卡呢?你们查了没有?” “jing察查过了,已经被提空。” “两种可能。”傅名亨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种是,她知道你们有可能从银行卡追踪到她的所在,因而预先将存款转移;另一种是被骗,或者被绑架。” “什么?!”简先生惊呼道,“绑架?!” “存款卡和信用卡一样,只要有卡和密码,任何人都可以从at上取钱。如果绑匪从简丹嘴里问出密码的话,可以在不同的取款机上分批取钱。”傅明亨冷静地分析道,“相对来说,如果你们想找回女儿,被骗或是被绑架反而是比较有利的。” “……有利?” “信用卡和存款卡上的钱都已被提光,对骗子来说你女儿已经没什么用了,身无分文的简丹只能想办法回家,比如向jing方求助之类的。如果是绑架的话,绑架者会向你们提出赎金要求。无论怎样,你们都会很快得到新的消息。” 简先生和简太太怔怔地望着傅名亨,他的话超出了两人ri常熟悉的领域,可能一时间难以消化。 过了一会儿,简太太才以一种与她的年龄身份绝不相符的口气,怯生生地问道:“如果丹丹只是……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呢?” “这个年龄的离家出走很微妙,大致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希望以离家出走的方式引起家人、也就是你们的注意。这种情况比较常见,出走者通常会留下一些线索,好让家人找到她。” 傅名亨故意先说了第一种情况。 简先生和简太太数ri之后才发现女儿离家,发觉之后应该首先拨打过女儿的手机。但从他进来到现在,夫妇俩都没提起过这个问题。 显然,简丹的手机已经停机。手机里的si和信用卡一样,也是侦探搜寻失踪者的科技手段之一。傅名亨猜想,简丹没给他留下这条捷径。 另外,夫妇俩也没出示过女儿离家时的留书。加上转移存款,简丹似乎封杀了所有找到她的途径。 很明显,她不属于第一种离家出走者的范畴。 “另一种情况是,离家出走者认为自己已经grén,完全有能力duli自主,因而故意消灭所有与自己相关的线索……”傅名亨顿了一下,才说道,“也就是说,她真的不想让你们找到。” “喔!”简先生发出一声低沉的悲呼,空着的一只手扶上了额头。 简太太用力抓紧了丈夫的另一只手,用眼神安抚了丈夫之后才转向傅名亨,强自克制的语调有些走音。 “我们认为,丹丹应该属于你所说的最后一种情况。” “哦?” 有些至亲的委托人在侦探面前显得惊慌失度,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但简先生和简太太不属于这种情况。 或许是因为发现简丹失踪已历四天,他们两人的悲痛之中已能看得到ri常的沉着和冷静。不愧是大企业家,傅名亨想起南方人的一个词汇,叫做“心水清”。 简太太的答案不出傅名亨的预料,他故意“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往下追问,只是平和地看着简太太,耐心等待着她进一步的说明。 侦探最重要的是判断。但在做出判断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观察和倾听。 简太太递过来两张银行金卡对账单,持卡人是简丹。第一张是上个月的,账户余额为。第二张是本月的,很明显的一组数字是,6月30ri,提现,374600。 天哪!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随身带着三十七万余元现金! 第一节 失踪的少女(三) 【7月18ri/星期四/下午/香榭丽墅/简府】 一次xing提取超过五万元的现金、需要本人持有效身份证件在银行柜面办理,而且必须提前预约。很明显,钱是简丹自己提走的。 简先生夫妇发觉女儿失踪是本月14ri,推算简丹离家的ri子应该在本月4ri到14ri之间。她在上月末即已提空银行卡,无疑是早已计划好乘着暑期离家。 三十七万!够她买个小房子住的。傅名亨心里琢磨道,这下可麻烦了,最怕这种带着巨款离家出走的,不等她花光所有的钱恐怕很难找得到。 “傅先生,……小傅,我还是叫你小傅吧。”简先生身体趋前,热切地望向傅名亨,“不管她是绑架也好、被骗也好,或者……或者是出走也好。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只希望女儿能平安回来,请你无论如何帮帮忙……” 简先生夫妇14ri发现女儿失踪即报了案,了解到女儿离家这一事实已经有四天了。可现在再一次从傅名亨口中得到证实、还是深深刺痛了他们。尤其是当傅名亨分析到简丹有心消除踪迹、不让他们找到这一动机时,简先生显然还很难以接受。仦說Ф忟網 “jing察跟我们说,像丹丹这样的情况有可能会演变成二次事件。”简太太接口道,“我们最担心的是这个……” 所谓“二次事件”,指的是当事人由于主案造成的客观因素、而被动地卷入其他案件。以离家出走者的情况来说,即是在离家的过程中发生其他意外。一般而言,可能会遭遇抢劫、偷窃、强jiān、人贩子,乃至凶杀等社会案件。 很多离家者在出走时都对自己满怀信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但发生二次事件后会引起质的转变,有些人因为无法承受打击而变得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简丹是正值妙龄的女孩子,又身携巨款,父母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一旦遭遇了二次事件,即便之后能够把她找回来,简丹也不会再是原来的简丹了。 “简先生,简太太,我能够做的是尽快找到你们的女儿。至于找到之后、她是否愿意回家,或是碰到其他什么意外情况,还需要你们做父母的多与她沟通。如有必要,我可以负责为你们介绍最好的心理医生。” 叶晋黎目前还是心理学的研究生,每周有两天在诊所坐堂实习。傅名亨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常为他介绍病人。由于职种的原因,他介绍的病人不是丈夫有外遇的中年怨妇,就是非熟男不要的小三专业户。 叶晋黎是酷哥型男,自然很对那些怨妇们的胃口,这家“关联企业”着实为傅名亨事务所加了不少分。但怨妇的病况类型千篇一律,实不利于心理学的专业研究,这种“内部交易”已招致叶晋黎的强烈抗议。 故此,傅名亨找着机会便为他大卖广告,希望能将功补过,介绍些不一样的病例给他。免得将来这家“关联企业”与本事务所断绝业务往来。 18岁的豪门翘家女,总该没意见了吧? “那是当然,我们是她的爸爸妈妈,我们应该多抽点时间与她沟通的。找到她以后,我们会好好跟她谈的,我们能说服她回家的。” 简太太看似是在回答傅名亨,眼神却望向了自己的丈夫。这番话,她是说给简先生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简太太。” 傅名亨在笔记本上记下简丹的银行卡号,随即开口召回简太太抚慰丈夫的视线。 面前的这对夫妻看上去焦虑不安,傅名亨想试着安慰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再者,接下来要查的事情还很多。目前这种不明朗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jing力能够浪费在照顾客户的情绪上。 “请提供简丹的学校、身份证号码,如果有其他证件的话也请告诉我。诸如护照、驾驶执照、特区通行证等等。她的手机号码多少?” “噢,请等等。”简太太掏出自己的手机翻查着女儿的号码,“不过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我知道,我需要复制她的号码接听来电,尽可能多地搜集信息。另外,我需要看一下她的房间,还有她的电脑。” 生活过的房间会留下主人的痕迹,诸如生活习惯之类,电脑里留下的资讯则更多。 “丹丹的房间在楼上,请这边走。”简太太在前带路,往楼上走去。 简丹独自使用一个套房,除了卧室之外,还有一个书房、一个起居室,自带阳台和卫生间。傅名亨心里衡量了一下,整个套房的面积大概有一百来平米。他商贷10年所购买的公寓、差不多只有这里的一半大小。 套房的一半是起居室连着阳台。起居室里的陈设很简单,主要是一架钢琴,一套音响、一个沙发和一台健身单车。另外还有一个书架,用于收纳乐谱和cd。 另一半呈两个长方形状态,分别是书房和卧房。书房也很简洁,占满了一壁的书柜对着l字形的玻璃桌面。 傅名亨仔细看了看,书柜里的书很杂,绝大多数书的书脊上都有一道凸印,证明书的主人经常翻阅,并不只是把它们作为装饰品。 “丹丹从小就不怎么要我们cāo心。”简太太低声在一旁介绍,声音里带着点悲怆。令傅名亨感觉怪怪的,好像在参观某位烈士的故居。“她平常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看。” “她看了书会和你们交流吗?或者有什么笔友之类的?” 简太太摇了摇头:“丹丹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待在他爸爸的书房里,那时候我们还没搬来这里,她也没有自己的书房。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看见她在读《红楼梦》。” “四年级?” 赢了。傅名亨心想,老子我两年级就看了。当然,那是因为手里有幅大观园图。 “嗯。我问她看不看得懂,她说看得懂的部分先看,看不懂的部分可以记下,看完了再试着去理解。” 说实话,傅名亨童鞋小学两年级的时候认字还不多。说是“看”《红楼梦》,实际上是在书里到处找有关“大观园”的记载。至于那本啰啰唣唣的书到底讲了些什么,他是好几年之后,从电视剧里弄明白的。 “现在,她看的书有些连我们都不太懂。就更谈不上交流了。”简太太略有些难为情地补充说,“我们现在也很少有时间去看书。”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小丫头片子的,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正经东西不一定学会,潜踪匿迹的本事倒学成了jing。 还是古人说的对啊,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要让古代女子都读了那么些书的话,一个男人哪管得了十七八个老婆?还不得满世界都是翘家的二小妾三媳妇儿?真要那样的话,我敢说,哼哼,咱天朝今天铁定成不了泱泱十六亿人口的大国。 第一节 失踪的少女(四) 【7月18ri/星期四/下午/香榭丽墅/简府】 l字型的玻璃书桌分上下两层。上层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种文具用品、传真电话和打印机。没有电脑,从桌面上的位置来看,应该有一台手提电脑,被简丹带走了。 第二层收着好几个盒子,应该都是些不常用的设备,只有一个足浴盆裸放着。足浴盆的旁边有一个长形的东西上蒙着块布,傅名亨揭开一角看了看,那是具古筝。桌底下有个废纸篓,是空的。 书房剩下的一面是个小小的立柜。透过上层的玻璃橱门可以看见里面放着几个杯子,以及茶叶、咖啡、冲剂之类的饮品。下层是木门,可以想象应该是存放零食的。转角处放着一台冰柜,柜顶上有一个电水壶。 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是一张很大的老板椅,傅名亨一直想拥有的那种。椅子上很突兀地放着个卡通靠垫,可能是整个书房里最不搭调的物品。对着老板椅的地板上放着一个足底按摩器。 可以看得出,简丹在家时使用得最多的是这个房间,擅长整理收纳。从足底按摩器和裸放的自浴盆来看,她喜欢一边看书、一边保养自己的脚。傅名亨在桌面上翻查了一下,有几个记事本上记得都是学校里的功课。 他察觉到玻璃桌面上似乎有什么痕迹,便从打印机里拔出了硒鼓,将碳粉均匀撒在桌面上,然后用插在笔筒里的键盘刷轻轻扫了几下。桌面上显示出一行用手指写下的字:“妈,7:30”。 简太太默默地看着傅名亨工作,见到那几个字时,难过地道:“我查过电话记录,最后一次和丹丹通话是4号晚上七点半。” 那也就是两个星期之前了。傅名亨刚想张嘴问话,抬眼看到简太太眼圈发红,用力抿紧了嘴,显然在克制自己别哭出声来,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上个月底就提走了钱,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跟我说,还是像往常一样叫我妈妈。” 简太太到底没能忍住,眼泪流下来的同时,那些梗咽在喉头的话也随之断断续续地喷了出来。她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以免让楼下的简先生听到。以傅名亨的观察,在对待女儿出走这件事上,简先生的自控能力比她更不如。 这时候得让她说,让她哭出来。傅名亨把书房里唯一的那把老板椅推了过来,请简太太坐着慢慢哭。 “这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你看你们半个月就能通个电话,时不时还能见上一面。我和我妈一个月才打一回电话,都两年半没见过面了。我爸那就更别提了,不逢年,不过节,没有旁的重要事情的话,他连话都不跟我说。每回都得我妈唠叨完了,三催四请他才肯接过电话。接就接了吧,哼啊哈的,半天也没句完整的话。这三年来,他跟我说过的话一个手……最多两个手,就能数过来。这回因为简丹的事儿,他算是跟我多说了那么两句。真的,就这回算是最多的了,起码能占了一个多手去。” 傅名亨长期修炼“劈腿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怕女人哭。简太太的年龄虽然已超出他的守备范围,但仍使他手足无措,再没有半点侦探的样子。 左志楠早就断言过,如果哪个罪犯能从傅名亨眼皮子底下跑了,那必然是个长发美女,而且一定是哭着跑的。罪行的严重程度不是问题,关键要看她能否哭出个梨花带雨来。 傅名亨把桌上的纸巾整盒拿在手上,递到简太太面前。简太太道了谢,抽出纸巾拭去泪痕。她认识傅名亨的父母,知道二人均已移民,勉强笑着问道:“你不怪你的父母吗?” “怪?嗯——,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怪的。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也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他们年轻的时候没得玩,现在还不趁机会玩个够本?” “玩?” “对啊,这世界上除了为势所迫、或者患有强迫症的人,谁不是在玩呢?”傅名亨笑答,“像你们做生意赚钱,我觉得其实也是在玩。如果目的仅仅是钱的话,早该够了吧?现在还在做、一定是乐在其中吧?” 简太太被他说笑了,点头答道:“有点道理。” “我爸妈和你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觉得赚钱辛苦。所以,他们自己觉得赚够了,就停下来。把钱用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去尝试一种新的生活。这不也是玩吗?” 傅名亨没说出口的是他自己。或许稳稳妥妥地作一个律师要比做侦探更赚钱,也更有社会地位,但一定不如做侦探好玩。他比父母更进了一步,父母是挣够了钱才去玩,他则是边玩边挣。 自己是个成年人了,父母把自己养这么大已经尽了责任。说实话,他可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抚养grén。更正一下,是绝对没有把握。虽说他也算是到了法定的适婚年龄。 有一回,有个女的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吓得傅名亨提着裤子掉头就跑。后来,他偶然从章璐留在他事务所里的一本女xing杂志上发觉了真相。原来这句话是杂志上教的,说是能100%打动男xing心灵深处脆弱部件的、最动人的情话。 虽然傅名亨有点后悔那晚的失态,但每次回想起来,那女的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仍令他直掉鸡皮疙瘩。 简太太莞尔道:“所以,你就放你爸爸妈妈这对没长大的小孩子出去玩了?” 这话傅名亨自己说说可以,从别人嘴里听到、使他多少有点害臊。 “也不是这么说,我也没那么伟大啦。只是我觉得,他们没留在国内照顾我,和我没跟他们出去照顾他们,xing质没什么不一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你和父母之间是平等的,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不会要求父母。” “对。大家都在玩,能玩到一起固然好,玩不到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说那个‘血浓于水’吗?虽然隔着大海,彼此心里有一份牵挂,不是挺好的吗?”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有点嫉妒你妈妈了。”简太太起身道,“我好了,谢谢你。那边是丹丹的卧室,我们去看一下吧。” “哈,你可千万别跟我妈提这个,你要这么一说,我妈保准能给你来篇苦大仇深。”傅名亨跟在简太太身后摇头摆手,“她能把我从小到大所干的坏事全都给你报一遍。别的事儿她记不住,就这些她记得特别牢。” “那你从小到大都干了些什么坏事儿呀?”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就是有时候损点儿、缺德点儿。傅名亨心里琢磨,我都干了些什么特恶心人的事儿呀? 简丹的卧室里少有一般女孩子喜欢的那些卡通玩偶,也没到处贴着明星的海报,只是挂着两幅十字绣。傅名亨认得其中一幅绣的是米勒的《拾稻穗的人》。 简太太打开衣柜介绍说,女儿带走的都是些休闲类的服装,正装礼服都留在了衣橱里。衣柜内侧角落里有一付网球拍和一个呼啦圈。傅名亨伸手摸了一下,积了些灰,应该是好久没碰过了。 卧室里没有化妆台,简太太说女儿还没有使用香水或化妆品的习惯。偶尔需要时,总是用她的。 总体上来说,简丹的套房整洁而干净。实际上,自她离家之后,保姆都进来收拾过好几次了。傅名亨还特地到卫生间看了一下,记下了简丹使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牌子。 博学、擅思考、计划绵密、行事周到,且身携巨款。傅名亨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如此评语。 虽然年纪还轻,但这个女孩子估计不会被人骗,等闲的骗子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傅名亨心中苦笑,找人和抓贼有异曲同工之处,越是高智商的越难办。 第二节 三一房客(一) 【7月21ri/星期ri/夜/顾乐坊27号】 顾乐坊27号从来都是三兄弟的俱乐部。小的时候,傅名亨的父母整天忙于工作,不到半夜不着家。三兄弟的室内游戏、多以傅家为据点。到了现在,三家人都已搬走,顾乐坊的老房子卖的卖、租的租。27号反正是间老板加伙计统共一个的光杆司令事务所,三人都毫无异议地把老规矩保留了下来。 除了一楼被改成了事务所,二楼仍保留了居家功能,傅名亨有时懒得回家也在这里过夜。此外,27号里还有一位“三一房客”。 叶晋黎仍在省城的医大就学,博士生,自然有他的单身宿舍。 他学心理学是为了研究犯罪心理,瑭璜的两位兄弟一为jing察、一是侦探,研究条件得天独厚,他当然不舍得放弃。博士生课业不多,大部分时间,叶晋黎都留在瑭璜。 叶家的新房子是高层住宅,他嫌“接不着地气”。起初,他隔三岔五地找借口在顾乐坊27号留宿。时间久了,便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二楼的一间房。一年之中,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住在这里的。故此,傅名亨称这个流浪儿童为“三一房客”。 学校放了暑假,叶晋黎理所当然地又流落到了顾乐坊。每天抱怨着空调不给力,但却坚定不移地拒绝回家。 对于傅名亨来说,晚上有叶晋黎帮忙看房子也有一定的好处,可以防火防贼防章璐。 章璐的纠缠令他头疼,多年的小妹妹了,狠话他说不出口。孤男寡女老待在一间房子里,传出去总不好听。 左邻右舍是祖辈就开始的老交情了,各家都知根知底,有点什么流言也传得特别快。偏偏章璐又是散播流言、制造舆论的个中高手,有的没的到处去说。搞得顾乐坊里人人都以为章璐是他的未婚妻。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俩已经秘密登记领了证了。 如今,但凡他们俩一起出入,总能感受到周围善意、呵护的目光。有一回,居委会的常阿姨直接阻住了他们,满脸遗憾地对他们说:“今天不行,你们选错ri子了,今天下午民政局只办离婚。你们改天再去吧,阿姨回去翻翻黄历,帮你们挑个好ri子。” 莫名其妙的傅名亨愣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只能冲着章璐干瞪眼。这死丫头非但不帮忙澄清,还故意作出一付羞人答答的样子,抿着嘴痴痴地笑。 有叶晋黎在,这种情况会好很多。傅名亨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叶晋黎处于两人中间的位置。他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敢与章璐斗斗嘴,开两句玩笑。 章璐对叶晋黎似乎颇多忌惮,不敢在他面前过分放肆。而又高又大的左志楠则对她毫无威慑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分的。 高中的时侯,叶晋黎曾对傅名亨与章璐之间的关系做过权威xing的发言。他宣称,傅名亨对章璐并非全无兴趣,而是在享受这种猫鼠游戏。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更易于控制游戏的张弛、进退节奏。wWW.xszWω㈧.йêt “就好比我们小时候玩过的‘老鹰抓小鸡’,我扮演的是保护‘小鸡’的‘母鸡’,前面的‘老鹰’和后面的‘小鸡’也得全情投入,这个游戏才会更好玩。” 叶晋黎认为,傅名亨享受这个游戏、是为了满足其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优越感、和卑劣的肆虐心理。最后,他总结xing地把傅名亨归纳成了一个心理变态的sè魔。 叶晋黎的这番发言被傅妈妈收录在她个人的“育儿心经”里,并将它命名为“五二二sè魔宣言”。 今晚,傅名亨却无心与章璐计较。查了三天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令他觉得有点烦躁。 “个小娘皮!你妹的!”傅名亨举起啤酒瓶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今天又跑了一整天,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来事务所找叶晋黎喝酒。一方面是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想听听叶晋黎作为心理医生的专业意见。 通过别墅区门卫的监控录像可以确定简丹于7月10ri中午离家。 离开小区时,她拖着一个拉杆箱,还背了个双肩背的包,样子像是要去旅游。保安记得她好像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但不记得那是哪个公司的出租车。当然,也没可能记得住车牌。 傅名亨跑遍了全城的出租车公司,总算是找到了7月10ri载过简丹的司机。不过,据那位司机查阅了行车记录后回忆说,他只是把简丹载到了西区公交总站。 西区公交总站是个长途车集散地,有大量的长途车从这里出发。而且它本身就处在闹市区,从那里出发的公交车辆可以到达全城任何地方。茫茫人海,根本无从找起。 “她老早就计划好出走,提走了全部存款,还大包小包的跑去长途车站,别是跟谁网恋私奔了吧?”章璐石破天惊般地插嘴设问。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傅名亨没好气地回答,“一天到晚、满脑门子就想着那么点破事儿!” “说你没见识吧?我们女孩子的脑筋跟你们男人生得不一样!”章璐对傅名亨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并不与他计较,志得意满地说道,“老古人都说了——哪个少女不怀?” “也未必是这样。”叶晋黎舒服地窝进沙发里,微微皱起了眉头。“现代少女中,有很大一部分脱离了‘少女等于恋爱’的模式。她们根本看不上同年代的男xing,长她们一代的男xing又大多已经名草有主,而不伦之恋对她们来说还太早了一些。” “听到了没?!!” 叶晋黎既然这么说,必定有专业的调查数据支持,章璐立刻吃瘪,嘟着嘴小声抗辩:“他说是‘未必’嘛,那也就是说、私奔的可能xing还是有的嘛。” 傅名亨还找到了简丹提款的银行,托关系查看了6月30ri的银行闭路电视,确定是简丹本人提的款。在其提款时,周边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他甚至还复制了简丹的手机号码,并且从电话公司拉出了这个号码近期的通话记录。这个号码近期打得很少,有限的几个通话对象都是高中同学。不过,简丹使用的手机套餐不限短信。如果她平时都用短信和人联系的话,想找到联系人就难了。 此外,傅名亨挨家挨户地拜访了她高中时期比较要好的同学,也没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从小她就学习了钢琴、古筝,网球打得不错,擅游泳。不过,这些似乎都不是她的兴趣所在。除了家里的泳池、其他地方她很少去,小区会所的网球场更是一次也没光顾过。 “尤其是像简丹这一类的富二代,更难于在现实生活中找到附和自己理想和条件的男友。于是,这一类人群便产生了两个极端。一是沉迷于网络中的虚拟世界,但她们非常明白虚拟世界见光死。所以虽然交网友,却不参加网下的见面会。即使网恋也只是虚拟恋爱、虚拟结婚。” “懂了吧?”傅名亨接口道,“这年头的有钱女孩子非常懂得怎么保护自己。18岁网恋私奔?有几个能有好结局的?像她那种深思熟虑型的女人,打死也不肯的啦!” “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是深思熟虑型的女孩子?万一她是冲动型的呢?万一她的那些计划都是网恋男友帮她定的呢?” 章璐仍在坚持她的“网恋私奔说”,她虽然不敢正面硬顶叶晋黎,但绝不介意和自己的“男朋友”抬抬杠。 “切!真应该把你带到人家书房里好好看看。简丹虽然只有18岁,但看过的书比你这辈子可能会看的都多!这样的女孩子会是冲动型的?” “看书多又不代表什么,我小叔叔是印刷厂排版的,整天看书,还不是照样一下班就喝酒打架?” “印……印刷厂排版也算看书呐?”傅名亨霎那间词穷,摇着头气咻咻地道,“反正我告诉你,人家肯定跟你那叔叔不一样!家里那么有钱,但人家在学校里的从不张扬,正体现出她属于老谋深算型的女人!” 第二节 三一房客(二) 【7月21ri/星期ri/夜/顾乐坊27号】 简丹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等偏上,简先生简太太早已为她安排好留学事宜,只等她点头便可以办理入学手续。 从学校的班主任处了解到,简丹在校期间并不显得活跃,不爱出风头。虽然家境富有,但由于简丹本人的不张扬,行事低调,了解她家庭状况的人仅限于、与她走得比较近的几名女生。 另外,简丹似乎也没在学校里和哪个男生亲密交往过。有时,她会和同学们一起聚会、去唱唱卡拉ok什么的。但好像并不热衷于此,参加的次数不多。总之,在校期间的简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 “那么,她或者是属于另一类的极端。”叶晋黎似是对两人的争执浑不在意,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一部分人不相信爱情,不期待所谓的命中注定,她们把时间和jing力投入到自己的兴趣爱好中去。而为了向自己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她们的这些兴趣爱好通常比较另类、比较费钱。” “反正她们不缺钱。”傅名亨有些悻悻然地道,“怎么烧钱都行。” 叶晋黎朝他笑了笑道:“也不全都是坏事。你今天有些累,显得有些偏激了哈。” “我明白,我明白。”傅名亨扬手道,“体育界就有不少贵族运动,像赛马、赛车、高尔夫之类,其中不少选手就是从兴趣爱好发展起来的。” 他顿了顿,还是附加了一句:“没钱的人还玩不起那些个。那些玩意儿不但烧钱,还特别适合赌钱。” “说你偏激了不是?”叶晋黎笑道,“不管怎么说,相对于前一种沉迷于虚拟世界的人,后一种比较有进取心。我听下来的感觉,简丹应该是这一种人。” 叶晋黎在高中时代还只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皮肤白皙,长相偏yin柔。用今天的话说,有点“娘”。进了大学之后,他似乎一下子“长开”了。同时,他全身的懒劲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他的懒与生俱来、浑然天成,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气度雍容、神情懒散。傅名亨认为,也许那就是书里所形容的“慵懒”。 比如,他懒得笑,使他本就过分jing致的脸、从早到晚都显示出一种疏离感;他懒得戴眼镜而造成的眯眯眼和微皱的眉头,让人感觉他似乎终ri沉醉在某种深邃神秘的jing神世界里;甚至于他懒得理发,都能造就出一头飘逸的长发。 左志楠非常不科学地认定,叶晋黎是杨贵妃转世投错了胎。 看见傅名亨的啤酒喝完了,叶晋黎起身将自己手中的那瓶递给了他,并且破天荒地帮忙启了瓶盖。 傅名亨惊讶于他反常的勤快,与章璐互望了一眼,条件反shè般地捂住了兜里的钱包。章璐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不顾傅名亨满脸的尴尬,没心没肺地脱口问叶晋黎:“你要借钱吗?”尐説φ呅蛧 叶晋黎对两个人的大惊小怪全然没有反应,自顾自地往楼上走。 “这个女孩子我有兴趣,你找到之后一定要介绍给我。” 傅名亨见不是借钱,暗暗松了一口气。章璐则迅即抓起桌上的照片,瞪大了眼睛审视着相片中的简丹:“他也喜欢这一类型的?” 叶晋黎的这句话确实说得有点问题,但除了个别满脑子都是粉红sè的动物之外,大多数人都应该能理解叶晋黎的兴趣所在。傅名亨懒得搭理她,开始喝第二瓶啤酒。 章璐很仔细地在相片中寻找简丹的缺点,并且偷眼观察着傅名亨的表情。 “和我没多大区别嘛。诶?她有多高?” “1米58。” “哼——,差不多。”章璐似乎安心了些,但紧接着又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叫道,“哎呀!她也是长头发!” 她摸着自己的头发,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神情惊疑不定。 “不会吧?我们俩长得这么像,他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怎么办呐?” 她求助似的望向傅名亨,仿佛叶晋黎这个土豪恶霸从楼上下来时,就会来抢走这早已身心皆姓了傅的自己。 傅名亨将酒瓶重重地顿在桌上,忍不住冲她:“哪里像了?!你们俩要能说像的话,蜘蛛侠和绿巨人不就成双胞胎了?” “真不像?” “不像!” “那我就放心了。”章璐安下了心,目光重新投到简丹的相片上,“诶?你说我们俩谁是蜘蛛侠、谁是绿巨人?” “……。”傅名亨看看章璐,又低头看看她手上的照片。反复了两次之后,终于答道,“说实话,蜘蛛侠和绿巨人的确长得挺像的,你自己随便挑吧。” “那我选蜘蛛侠。”章璐喜孜孜地望着照片道,“绿巨人长得好丑,没个人样,留给她吧。” ……。蜘蛛侠就长得有人样了吗? 叶晋黎不爱喝酒,啤酒更是他深恶痛绝的酒种之一。但他喜欢“看酒”和“闻酒”,且非常讲究。比如,解百纳红酒要装在波尔多酒杯里,而勃艮第酒杯只能装比诺酒。 他喜欢晃动酒杯,看着粘稠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下淌,喜欢淡淡的酒香慢慢散溢到空气里的感觉。像傅名亨那些廉价的药汤子红酒、他是绝对不会问津的。 冰箱里还藏着一瓶朗姆酒,叶晋黎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让它继续留在冰箱里。万一哪天傅名亨或者左志楠非要逼他喝酒的话,至少还有这玩意儿能对付。 今晚,他是在“陪”傅名亨喝酒,所以他手上也始终拿着一瓶不开封的啤酒。这种小啤酒瓶挺厚实,比朗姆酒瓶大不了多少,从冰箱里取出来之后晶亮冰湿。蛙聒蝉鸣的夏夜里,拿着和看着都能起到一定的降温作用。 所以,他以一名医生的专业口吻告诫傅名亨,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啤酒伤胃。傅名亨喝的、都是经由叶晋黎先期“回暖”过的啤酒。 犹豫之后,他从冰箱里又取了一小瓶啤酒,回下楼来。 “我找不出她离家出走的理由。”叶晋黎一边下楼一边继续先前的话题,“从简丹的xing格、环境来看,她的出走一定非常不得已。她计划周详,谋定而后动,显示出这个理由是长期存在着的。” “是啊,一毕业就走了,可能是早半年就计划好了的。”傅名亨接口叹道,“苦心积虑啊。” “更难得的是,她筹谋已久,但一直深藏不露。竟然能令周边的人都觉察不到,这个女孩子的心理自控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叶晋黎越想越得意,脸上难得地泛起了会心的微笑。“坚守的xing格出人意料地发起了强攻。嗯,反守为攻,攻守兼资啊!” “哼,yin险狡诈、老谋深算!” “喂!人家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少女,怎么被你们俩说得好像是外国女特务似的?”章璐为假想情敌抱起了不平。 傅名亨闭目一想。确实,经过这三天,简丹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变成了灰黑sè。 “我只是就事论事。离家少女也好,女特务也罢,只要是个人,总还是脱不开攻守两类。”叶晋黎转向了傅名亨,“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 “嗯。人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守,一类攻。守型的人抗拒变革,而攻型的人则寻求改变。”傅名亨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话题,“譬如我国体制改革时期,攻型的人率先下海,而守型的人则留在国营企业里,直至重组、解体。” “当然,这两种xing格并不绝对,在大多数人的身上长期共存。”叶晋黎接口向似懂非懂的章璐解释,“人会在不同的时期表现出不同的一面。基本上来说,年轻人偏攻,老年人偏守。” “你们说的是‘小攻’和‘小受’?” “不尽然。”叶晋黎将啤酒瓶上沾来的冰水轻扑在脸上,兴趣盎然地道,“在某种程度上,‘小受’们会主动寻求‘小攻’,从而使自身获得‘受’的快乐。这种‘寻求’的过程本身便体现了‘攻’xing。” 第二节 三一房客(三) 【7月21ri/星期ri/夜/顾乐坊27号】 “哼嗯——。”章璐不置可否地应着。叶晋黎的话太深奥,她需要在现实生活中找一对“小攻”、“小受”来对号入座。 叶晋黎的脸上沾着水珠,更显出一种清爽的俊美。虽然章璐坚定不移地深信自己早晚是“傅属名花”,但这并不妨碍她偶尔鉴赏一下其他帅哥。 “总而言之,你觉得简丹的生活形态、还有离家出走,体现出她是个典型的‘小攻’?” 叶晋黎抿嘴轻笑了笑:“大多数人可以归入‘小攻’和‘小受’的范畴。但第一批下海、第一批炒股、第一批购房的是少数人,他们属于‘大攻’,至少也是‘中攻’。” “简丹属于‘大攻’型?” “哈!你以为她名字叫‘简丹’,就简单吗?”傅名亨插嘴道,“她心思缜密、周到。你看她早有计划出走,却连出租车都不订,而是跑到小区门口去拦;拦下的出租车只开到西区车站,明显是让人无法追索到她的目的地。” “嗯。足见她在制定出走计划时已考虑了各种可能xing,并拟就了相应的对策。你想从常规途径找到她,恐怕只会徒劳。” 叶晋黎整天是一副无聊的样子,当他对什么事感兴趣的时候,表情的变化也就特别明显。傅名亨忽然觉得有些搞不清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到底是不是希望自己能找到简丹? “能有什么不寻常的办法?徒不徒劳我都已经尝试到现在了。明天我打算找大块儿帮忙,调看西区车站的监控录像,尽人事吧。” 傅名亨嘴里抱怨着掏出手机,给左志楠发短信。 “你不妨一试。不过,我觉得即使你在录像中找得到她的身影,怕也无法由此追索到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章璐为自己的“男朋友”担忧:“是啊,都过了半个月了,谁知道这半个月中她到底搬了几回?” “她这么有计划xing的人一定会在每个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把线索掐断。真正‘大攻’型的人并非只是一往无前,而是擅长步步为营。” 叶晋黎显然不看好傅名亨的搜查行动,就差没打赌说他找不到了。 “比如曹cāo、孙权、刘备,曹cāo大攻、孙权大守,刘备则不入流。” 傅名亨低头输入着字符,波澜不惊地应道:“哇,又颠覆了。” 章璐问道:“曹cāo的攻、孙权的守我都能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刘备不入流?” “因为他不自量。”叶晋黎淡淡地说道,“先前的屡战屡败不去说了,刘备入蜀传成了千古佳话,其实我认为这是他走得最错的一步,因而注定了他的败亡。” “败亡?” “当然,从结果论上来看,刘备本人败走白帝城,还不算是蜀国的直接败亡。但我觉得,那只是因为他死得早,苦命的刘禅替他顶了罪而已。” 傅名亨发完短信,从旁说明:“刘阿斗只是受了罗贯中的污蔑,历史学家早就证实了他是个生不我时的英主。” 都说刘阿斗扶不起,那也得看是扶的是谁。举个例子来说,傅名亨让章璐办点什么事,章璐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办。但傅名亨的儿子呢?章璐能不折不扣地听他的吩咐吗? “从来都说‘天时、地利、人和’。”叶晋黎接着说道,“‘天时’的事没法说,诸葛亮和我对星相的看法肯定不一样。”仦說Ф忟網 “好你个‘妖道’,还真不谦虚。”傅名亨笑着打断他,“竟然和诸葛亮比看星相。” 也许是从小帮着傅名亨研究那幅卷轴染上的毛病,叶晋黎向来对怪力乱神类的东西入迷。星相、面相、手相无一不jing。因而,傅名亨和左志楠却一致裁定他是个“妖道”。 “从‘地利’上来说,荆州未稳,刘备匆忙入蜀,失了‘地利’。” 叶晋黎并不理会傅名亨的讥讽,这是他独有的说话艺术。他的节奏、语调平实和缓,嗓音带着磁xing。当他不理会你的插话时,你的那句话仿佛从来没说过。不仅旁人感觉如此,有时候连你自己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人和’呢?他入蜀时,把最得力的部下关、张、赵云和诸葛亮都留在了荆州。” “所以,他同时失了‘地利’和‘人和’,注定了会失败。” 章璐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满脸专注地附和着。 “嗯。‘地利’与‘人和’对于现代人来说同样相当重要。一个现代人的‘地利’就是指他熟悉的环境,而‘人和’则是指熟悉的人。”叶晋黎似是对这位认真听教的小妹妹很满意,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傅名亨也被这个话题带动,顺嘴跟道:“所以身处国外的国人容易抱团、离乡打工者容易结帮,连旅行团的兴起都是为了在失去‘地利’的情况下能保住‘人和’。” “熟悉的人是一个因素,熟悉的环境是另一个因素。我怀疑像简丹这样的人会不会同时改变这两个因素,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这一次,叶晋黎没有忽略傅名亨,将说话的对象转向了他。“这对于她这样一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人,等于一次走了两步,很可能是致命的。” “你认为她仍然留在本地?” “这只是我揣摩你所描述的简丹的心理、所做出的推测。关键在于,无论她人在哪里,你想要找到她,只能去找必然因素,也就是找那些她无法消除的痕迹。这一点,你做侦探的一定比我更擅长。” 傅名亨的手机设定的铃声是原版suersnow,乐声响起,傅名亨按下蓝牙上的接听键,左志楠特有的大嗓门立刻炸响:“你赶紧过来!” “又出什么事了?”傅名亨待震耳的余音消退了些,才把耳机移回耳旁。 “十万火急!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立刻出门打车,到了再跟你讲。”左志楠的语气像要找人拼命。“喂!你记一下地址!” 傅名亨无奈地望向叶晋黎,叶晋黎只是举了举那滴淌着水珠的啤酒瓶,示意他自便。以叶晋黎的懒散,除非左志楠亲自打电话叫他,否则不管“十万火急”还是“百万火急”,他都不会主动参与。 “我也去!”章璐见傅名亨起身,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她才不管左志楠有什么急事,月黑风高,难保傅名亨不会对自己行差踏错。如此良机,章璐怎肯放弃?就算什么也不发生,两个人开车去兜兜风也是培养感情。 “不许去!”傅名亨断然拒绝。“天黑了,回头你外婆又要找上门来了。乖乖的,待会儿让叶二送你回家。” “你说的哪年的事啊?”章璐委屈地嚷道,“这才几点啊?我已经长大了,外婆才不会管我呢!” “哪里大了?”傅名亨不规矩地往章璐挺起的胸脯上瞄了两眼。仔细想想,章璐的外婆上一次来找夜归的外孙女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吧?但傅名亨嘴上却没承认,转向叶晋黎求证道,“好像也就是前两年的事吧?哦?” 叶晋黎只是不感兴趣地闭着眼,没握着啤酒瓶的那只手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 “赠你两句。”他睁眼望向傅名亨,答复却与问题全不相干。“明天外出行事宜小心,慎思后动。近期有变动,有奔波,有变更。” “哈?……” 第二节 三一房客(四) 【7月21ri/星期ri/夜/新旧城区结合部】 左志楠和傅名亨都习惯把叶妖道的这类云里雾里的赠言称作“鬼唠”。凡“鬼唠”者,深思不得。信则有,不信则无。 叶晋黎jing研《周易》,但他有个毛病。你请他卜卦的时候他不卜,没打算问他的时候他又非算给你听不可。正如他平时说话一般,想说的时候可以长篇大论,不想说的时候又惜字如金。他把这个统称为自己的“顺”。 虽然叶晋黎曾多次为自己正名,言《周易》并非道家经典,实为周文王与姜太公根据伏羲氏所传而编著,儒家诸经所收藏。乃群经之首、大道之源。自己无论如何算不得“老道”,要算也顶多是个翩翩儒生。但左、傅二人却并不理会。 况且,每逢谈起这个话题,叶晋黎总会把全真教丘处机等奉蒙降金、卖国求荣之辈揪出来痛骂一番,顺带把歪曲历史、误人子弟的金大侠编派上几句。随后,又为三山正统、正一教派历代张天师歌功颂德。叫人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茅山妖道。 依照左志楠的指示,傅名亨驱车赶到瑭璜东区、老城厢和新/城区的结合部。一部分老房子已经被拆除,修建成了一个街心公园,城市绿化的产物。 公园占地面积颇大,zhongyāng是一个景观喷水广场。广场的四周,经由绿化带分隔出一条环状的健身步道。健身步道的外侧是各种功能区域。其中有一个区域是儿童乐园,滑梯、跷跷板、秋千、沙盘等等游戏道具、错落地挤拥在小小的空间里。 因为是夏季,虽然时间不早了,但公园内还是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散步消食的老人孩子,以及恋爱中的情侣。 左志楠的案子是、这里走丢了一个五岁半的小男孩。十万火急的原因则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孩子的母亲是刑侦队第二重案大队的教导员瞿莹,左志楠的顶头上司。父亲是新区分局的副局长。 “严队说了,找不到让我给瞿教导员当儿子去。”左志楠低声向傅名亨介绍情况,完了之后还把大脑袋在傅名亨脑门上磕了一下,以表示他的心境。“两个多小时前,瞿教导员家的保姆带着天天来散步,遇到个老乡说了会儿话。转个身,天天就不见了,那个时候草坪这儿人最多。” 傅名亨转了一圈,唯一的发现是、分隔儿童乐园和健身道的绿篱上有一个洞。说是洞,其实只是两株黄杨中间、接近泥土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空隙。 “你看这是什么?”傅名亨直起身来,问左志楠。 “狗洞吗?” 傅名亨皱起了眉头,歪着脑袋道:“说是狗洞嫌小了一点,说是老鼠洞又太大了一些。你看,就这个洞,我的胳膊能伸进去,你的就伸不进。” 左志楠笑骂:“就你拧巴!左右它不就是个洞嘛!我的胳膊能比你粗多少?你伸得进、我就伸不进?” “不信你试试,保证你伸不进。” 左志楠是个直脾气的人,当即蹲下身,挽起袖子,把手伸向了洞口。 傅名亨仍在一旁说明:“狗洞是刨出来的,洞口会留下狗爪扒过的痕迹。这个洞的周围这么干净,……咦?你真的伸进去啦?里面有东西吗?没被咬吧?” “啊呀!”左志楠忽然低呼了一声,胳膊一抽,脸上现出痛苦状。 傅名亨闻声反向一跃。跳跃距离不说了,肯定超了世界纪录。 “什么东西?!野猫?黄鼠狼?蛇?” 左志楠收回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竟然完好无损。他蹲在地上朝这多年的兄弟翻白眼,嘿声道:“你小子,又yin我?!” 傅名亨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若无其事地在洞旁蹲下,伸手将两株黄杨的枝叶分开。 “诶!原来这些枝条可以轻易分开欸!怪不得你也能伸进去。我没yin你啊?我以为你伸不进的。” 从表面上看来,这洞只能钻进一只猫去。可是枝叶分开之后的空隙大得多,至少能钻过一条金毛猎犬。 “你看你看,这里面简直是一条秘密通道!” 整个绿篱是由前后两排黄杨构成的,傅名亨发现的那个洞通到两排黄杨之间。那是个相当宽的间隔,如果有小人国的话,这就是一条宽敞的林荫道了。 “足够一个孩子从这一头爬到那一头。”傅名亨站了起来,沿着绿篱搜索,“我们再找找,看它能通到哪里。” 左志楠小声叫住他:“喂,也许天天就在里头猫着呢?” “笨!那孩子五岁半了。就算他在里面玩得睡着了,你们这么大呼小叫的也该把他叫醒了。哪有可能现在还躲在里头?” 两个人又仔细搜索了一遍,在绿篱反向的健身道那一侧、也发现了一个可供出入的缺口。 “应该是野猫弄出来的。天天从刚才那个洞钻进去,经过秘密通道,再从这个洞钻了出来。” 话说小孩子都会钻洞。发现和探索大人去不了的地方、是他们的天xing。左志楠用对讲机汇报完这一重大发现后,召来小郭帮忙一起“破坏绿化”。 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逐一分开每两株黄杨,以窥看秘密通道中泥土的痕迹。当然,黄杨的枝啊叶的、肯定被破坏了不少。 夜sè昏黑,健身道那一侧有盏路灯,不过亮度有限,全靠手电筒照明。 连ri来不曾下雨。沥青铺就的硬路上不用说,就连绿化带中的泥土也干硬结块,看不到脚印蹄痕。 左志楠和小郭在这一块绿篱上逐分逐寸地检查,傅名亨却只是顺着绿化带东走西跑。他只看绿篱外侧与水泥阶沿之间的那点泥土,所以越走越远。 过了会儿,左志楠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说是有发现。左志楠疑他又出yin招,故而差了小郭去看。 傅名亨在健身道的另一侧,招呼小郭过来之后,指着地上问:“你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的脚印?” 紧贴着阶沿的泥地上有一个模糊的爪印。可能有半只脚踩在阶沿上,泥地里只留下两个脚趾的痕迹,大约比一元硬币略大些。 小郭凑过来看了看,笑道:“一只狗翘着脚在这里撒了泡尿,然后没站稳,翘着的脚掉落下来,两个脚趾落在湿的地方,就是这个样子咯。你看这臭狗还踮着脚呢!”仦說Ф忟網 狗爪留下的混迹应该呈梅花状,前方四趾,后方脚掌。但傅名亨发现的这个爪痕不但只有前方的两趾,而且找不到脚掌的痕迹,故而小郭认为它是踮着脚的。 “两只脚趾都这么大,还是踮着的,那这狗爪子怕有一个巴掌大小吧?”傅名亨用右手的手指在左掌上画了个圈,示意去掉了手指之后的手掌大小。“什么狗这么大个儿?” “不知道,没准儿是头藏獒。”小郭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继续低头搜索其他痕迹。 “这么大?” 傅名亨歪着脑袋对着自己的手掌发了会儿呆,然后继续沿着绿化带搜索了一阵,再顺着来路返回。 走到左志楠身旁时,他说:“我估计孩子应该是跟着什么小动物钻过这条通道,然后跑丢了。让你的同事在附近好好找找,应该能找得回来。” 第三节 无奈的出游者(一) 【7月22ri/星期一/上午/西区车站】 一大早,傅名亨赶到西区车站的保安室里查看监控录像。 左志楠昨晚托人打了招呼,保安科长十分热情地与傅名亨通了电话。由于他本人9点才上班,所以介绍了当班的保安队长老吴给傅名亨认识。老吴看上去不善交际,只为傅名亨安排了座位,然后便由得他自己去看那些档案录像。 傅名亨却不急于开始工作,使劲儿与老吴套近乎,拉着他一起到吸烟点抽烟、唠嗑。 这次,他是做好了准备打持久战。西区车站内外共安装了60个摄像头,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录像。晚上八点半到早上五点半的客流量较少,可以快进。余下每天15个小时,乘以60个摄像头,乘以12天,总计10800小时的录像。傅名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到把它全部看完而不疯掉。 另外,与老吴这样的人物搞好关系十分必要。车站的监控录像在以后的侦探工作中也一定用得上,不能每次都靠左志楠帮忙打招呼。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傅名亨着实头痛了一阵,好在他很快摸索出一套看录像的方法。仦說Ф忟網 比如,售票处共有12个窗口,安装了四个摄像头。其中一个用于监视售票大厅的出入口,一个用于扫视购票的队列,这两个摄像头可以忽略。 设置在前方的两个的摄像头各自负责监视6个售票窗口,可以拍到12条购票队列中、每列的前四名旅客。每个人的购票速度大约一分半钟,也就是说、大约每六分钟会换上四十八张新面孔。 傅名亨把画面一分为二,同时播放这两个录像,录像的跳跃速度调整到5分钟,每个画面停留3秒,看完这两个摄像头一天的录像文件大概花了10分钟。 傅名亨选择先看完售票处这十二天的录像。无论是7月10ri当天,还是之后,首先必须确定的是简丹究竟是否离开了本市。假如她在这里乘车,总需要购票。而且排队购票的人移动相对缓慢,录像比较清晰,易于辨认每个人的面部。 新区有一个机场,不过航班不多。城东有新建的火车站,机场和火车站都采用实名制,以简丹的情况来说,飞机和火车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此外,除了西区车站之外,瑭璜尚有一个zhongyāng车站。zhongyāng车站建成较早,早已无法满足ri益旺盛的运输需求,许多车辆都停在车站周边的马路上接客。乘客先上车后购票,司机兼任售票员,缺乏监控。如果简丹转到那里乘车,傅名亨便完全断了线索。 然而,傅名亨对西区车站仍抱着很大希望,毕竟简丹是在这里下的出租车。如果她的目的是离开本市,那么在哪里上车的区别并不大。因为她人一旦到了外地,例如像省城之类的大城市,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几乎没有可能xing。 傅名亨是越看越放心,他从7月10ri当天的录像开始看起,越往后,简丹离开本市的可能xing越小。如果她仍然留在本地,搜索的范围当然小得多。 所以,当傅名亨看完7月10ri当天的录像时,不由得情绪大好。左志楠的电话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喂,天天找到了!”左志楠的电话总是没头没脑的,“谢了,哥们,回头请你吃饭。” “你找到的?”傅名亨从左志楠的口气里感受到他心情不错,应该是亲自找到了人。能把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找回来,对以后的升职加薪必然是加分的。 “是啊,找了一晚上都找不到,他们都认定天天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也就是我啊,坚定不移地相信你这位大名探的判断不会有错。” 傅名亨似乎可以看见电话那头的左志楠手舞足蹈、咧着嘴笑得眼睛都没边的样子。 “像你这么拧巴的人都没嗅出犯罪的味道,那就一定没有罪案发生咯,你说是吧?” 据说傅名亨有一种特异功能,可以闻到犯罪的味道,而且百试百灵。傅名亨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叶晋黎曾经分析过,他认为犯罪者总有刻意隐藏的倾向,多少会显得与常人不同。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不如常人坦荡。同理,犯罪现场收拾得再怎么干净都会有一种违和感。譬如舞蹈教室里的镜子、地板和空气,过分的干净一样会产生这种违和感。 而傅名亨致力于钻研侦探技术,善于对事物观察分析,又熟读各种推理小说,总是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周围、寻找类似于书中所描述的人物和场景。 当这种人物和场景出现时,身体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某种反应。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条件反shè,也就是平常所说的敏感。 叶晋黎认为那是体内某种激素加速分泌,就像狗听到吃饭的铃声会分泌唾沫一样,虽然这个比喻不咋的。 左志楠经常会时不时地调侃一下傅名亨的“敏感”,而叶晋黎则担心他会过犹不及。但是反过来,他们俩都确信:如果傅名亨认为没有案件发生,那就一定不是案件。 昨晚,傅名亨声言瞿教导员的儿子只是走失,应该可以在附近找得到,可是jing察们找遍了整个区域也没能有所发现。 连忠实粉丝小郭都开始担心傅名亨会老马失蹄,严队长紧急增派人手往拐卖儿童这条线上追查。惶急的瞿莹更是差点没把丢了儿子的责任全怪到他傅名亨头上。 傅名亨没与他们争辩,但左志楠从他脸上读到了自信。这家伙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有什么人贩子。 “我是在一家肯德基的门口找到天天的。离开公园大概有一公里多的路,转了四个弯,也不知道那小鬼一个人是怎么跑了那么远的。” “一个人?”傅名亨奇道,“你找到他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不是,有一女的陪着他。那女的说昨晚看见天天站在肯德基门口,就给他买了吃的,然后一直陪着他。” “陪了一夜?在肯德基门口?” “不是,那女的说等了几个小时。后来天天要睡了,她就带着天天回家睡了一夜。今天早上天天醒了之后、才又带着他回到肯德基门口来等。” “哼嗯——。”傅名亨的敏感神经微微跳了一下,“那女的有没有留下姓名地址?” “没有。人家坚持说没关系、不用客气。只是让我转告孩子的父母以后看好孩子,然后就走了。” “哼嗯——,有点奇怪哈。照理说,她昨晚就应该把小鬼送到派出所。大块儿,你记得叫瞿教导员最近注意一下家里的安全。这一晚上,都不知道那女的从小鬼嘴里套了什么话去。” “呵呵呵,你丫就是拧巴。”左志楠乐道,“我觉得没那个必要。那女的是本地人,我说是个女的,其实人家年纪很轻,还不如说是个小姑娘。长得也挺斯文漂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藏jiān的人。以我当jing察多年的经验来看,八成是她喜欢小天天才留了他一晚上。你没瞧见天天跟她那个黏糊劲儿,这小子再长大点准跟你一样,是个小sè鬼。” “请不要人身攻击,我只是随时随地注意保持身心健康罢了。现代人工作压力大,注重保养是必须的。”傅名亨嘻嘻哈哈地答道,“其实你不也就是看上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才认定人家没有问题吗?小心我跟夏晓兰投诉你!” “去你的!”左志楠果断结束通话,“不跟你扯了,严队叫我呢!” 第三节 无奈的出游者(二) 【7月22ri/星期一/上午/西区车站】 夏晓兰不是本地人,早年随着父母来瑭璜开了家花店。是左志楠还在jing校的时候,有天晚上半夜三更的,无意中上演了场英雄救美救回来的女朋友。 与左志楠谈了多年朋友,夏晓兰早就和傅名亨、叶晋黎混得烂熟,并且以他们俩的大嫂自居。 傅名亨把心思收回监控录像,耐着xing子看完了第一批、售票处四个摄像头总计十二天的记录,总共花了近三个小时,看得他头脑发胀。 其间,他一共发现了两个小偷、两个粗心拉了东西的,外带一只摸女人屁股的咸猪手。傅名亨在纸上记下发觉问题时的时间码,打算全部收工之后一起交给老吴。 令人欣慰的是,始终没有发现简丹的身影。“她在本地,她应该还在本地!”傅名亨告诉自己,脑子里迅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车站员工的福利条件不错。因为天气炎热,车站向员工提供冰镇汽水,火锅店里免费畅饮的那种。老吴替傅名亨拿了瓶可乐,傅名亨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吸了个干净,完了还满足地打了个嗝,爽了。这使得他发胀的头脑清醒了点。 “查得怎么样?”老吴随口关心起傅名亨的进度来。 “售票处看完了,没有发现,倒是发现了几个小毛贼。”傅名亨把记录递给老吴。 老吴接在手上瞅了两眼,笑着叹道:“我们也没办法,这年头,贼比兵多。” “诶?吴师傅啊,你们这里乘车必须要到售票处买票的是吧?” “是,我们的车辆必须进场上客,而乘客则必须从候车室检票进入停车场。”老吴解释道,“车次够多,不愁买不着票。除了过年的时候以外,平常连黄牛、黑车也不来。所以,如果你没看见她买票,那她就是没上车。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有同伴。” “同伴?” “看傻了吧?”老吴笑道,“如果你和朋友一起去外地,买票的时候非得要朋友跟你一起排队买吗?” “啊!”傅名亨一个jing醒。因为始终认为她是一个人出走,而且也是一个人乘出租车来的车站,所以压根儿没考虑过车站会有同伴接应的问题。如果是与同伴约好了在车站碰头的话,简丹的票就很有可能是同伴替她买的。 老吴伸手碰碰傅名亨的臂肘,示意他让开些,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鼠标。 “你能确定她是什么时候到的车站吗?” “我只知道她7月10ri中午11点41分下了一辆城市出租车。”傅名亨见老吴动手帮忙赶紧起身让座。“从出租车公司查到的记录。” “噢,出租车……嗯——,这里。”老吴动作利索地调出一个档案。画面上显示的是车站的一个侧门,不远处是出租车下客处。随后,老吴又把时间轴调整到11点40分。 “是她吗?” 一排停在港湾处的出租车中,第三辆是城市出租车,车上只下来一位乘客。 出租车在画面中的较远处,乘客的影像不断被近处的人流所遮挡。傅名亨只能看见司机下车帮乘客从后备箱里提出了行李。那个乘客从形体动作上来看像是女xing,但面目实在过于模糊,傅名亨不太敢认。 老吴定格了一个画面,迅速把乘客的上半身放大。现在,傅名亨看清了她的长发、背包和拉杆箱,但面目比先前更模糊了。虽然已经掌握了简丹离家时的服饰,以及背包、拉杆箱的颜sè,但由于影像是黑白的,很难从颜sè上确定。 “应该是她。”傅名亨答得有些犹豫。 眼见着影像上的女子进入车站大厅,老吴笑道:“果然是进来了。” 接着,他又点开另一个档案,七搜八寻的,很快再次找到了这名女子,这次能从脑后方向看到半个侧面。 老吴对站内的情况极熟,只看上两眼便能确认该名女子行进的方向。从而迅速判断出该名女子接着应该出现在哪个镜头里、属于哪个文件包的第几号存档。不过,由于角度的关系,始终看不见女子的正面。 花了十来分钟,他们跟踪到了女子最终的目的地。她出现在检票上车的队列中,车站十多个检票口中的一个。可惜,这次摄像头所在的方位是她的背面。 傅名亨犹豫着是否要找熟悉简丹的人,例如她的父母来帮忙确认。这时,女子忽然开始四下里张望,当她望向背面镜头的时候,竟然转过了身。老吴赶紧定了格,并且把画面放大。 女子的眼睛正望向摄像镜头,而且还微微一笑。 “是她!就是她!”傅名亨不由地叫出了声。 “这个女娃儿知道你们要找她,这是挑战哩。”连老吴都看出来了,简丹是故意找到了摄像头,存心笑了那么一笑的。 老吴抄起电话拨通了个内线号码:“小孙啊,我是保安室老吴。你帮我查一下7月10ri,上午11点58分,六号检票口放的是哪班车?” 傅名亨盯着画面仔细地看,又把前面几处拍到简丹的画面重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貌似是她的同伴的人,而简丹也确实没有进过购票处。 她哪来的票? “两种可能xing。”老吴解答了傅名亨的疑问,“一是我们售票处预售三天的票,她10号之前就已经来过,买了票了;另一种情况是,有几家旅行社跟我们联网,可以自行出票。如果她买了人家的自助游产品,根本不用出门,旅行社会把票送到她家里去的。” 网上购票?不对,她的银行账号已经空了,怎么付款呢?或许她可以用支付宝之类的预付款账号购买。但是这样会留下痕迹啊?噢——,所以她知道会有人发现她在这个时间上车,因而才故意朝着镜头笑! 挑衅,这就是**裸的挑衅啊!这个臭娘们! 老吴的同事很快带来了回音,那趟车是发往贾县的,驾驶员是张师傅。现在,张师傅的车正从贾县往回开。 贾县海滨?这些天,自己跑遍了全城找她,这个臭娘们竟然在海滨渡假? 老吴翻了翻桌上的车次表。故意朝着镜头笑的女娃儿和眼前愤愤不平的侦探、可能让他感觉挺有意思的,憨厚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略显轻佻的笑容。 “今天也有这趟车,要不要我帮你买张票?省得你排队。” 傅名亨坐在西区车站的候车室里候车。 “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即使你在录像中找得到她的身影,怕也无法由此追索到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她这么有计划xing的人一定会在每个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把线索掐断。” 傅名亨的脑子里回想起叶晋黎的分析。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容易便能找到简丹的线索。是这个女孩子故意留下的假线索? 尤其是她向着镜头的那一笑。虽然只是微微一笑,但傅名亨仿佛能从中看到示威、嘲弄,乃至恶毒。 可是,就算明知是简丹故意挖的坑,除了跳下去之外,傅名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离开了本市!一早上的兴奋荡然无存,傅名亨再次陷入新的沉思中。 贾县地近海边,再往前就出省了。可是西区车站有省际直通车,简丹没理由特地跑到贾县去中转。 莫非真的是去旅游了?她离开家得到ziyou之后,首先跑到海滨去渡个假?或者她离家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出来玩,从贾县海滨开始,这么一站一站地玩过去?以她所持的现金,该够她周游全国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傅名亨站起身来,加入检票的队列。 早知道会去海滨就带条泳裤来了。 傅名亨今天穿了一条牛仔中裤、体恤衫,戴着太阳帽和墨镜,两手空空。看上去像是整条队列中最潇洒的出游者,但也极有可能是整条队列中最无奈的一个。 第四节 浴客(一) 【7月28ri/星期ri/晨/青年公寓】 天刚亮,傅名亨便被狂暴的门铃声吵醒了。 “你丫上哪儿去了?!”左志楠进门后一头钻进厕所,“我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 “没电了。”仍旧迷糊着的傅名亨、任凭对睡眠的执着把自己引领回卧床。这个时间受到左志楠的sāo扰是件很平常的事,已经习惯了。左志楠时常在值完夜班之后先到傅名亨公寓里晃一圈。 “哇!怎么这么多沙?!你装修啊?”左志楠在厕所里大呼小叫着。 “海沙,贾县海滩……” “你小子倒是会找乐子,泡上了几个妹子?”左志楠一边提溜着裤子一边转出来,发现了茶几上简丹的照片。“这个啊?长得蛮不错的嘛。” “……。”傅名亨趴在床上抱紧了枕头,口齿不清地答道,“嗯,是我命中的魔星……” 简丹在贾县车站下车之后就失去了踪影。 包括长途车司机张师傅在内,没人记得十二天前、是否有这么一位年轻姑娘在贾县车站下过车。 这也难怪。正是暑假期间,贾县车站上满是来海滨旅行的少男少女。即使简丹现在就在这些人中间,恐怕也没人会注意得到。 傅名亨先是在度假区的酒店、旅馆和民宿挨家挨户地打听。实在打听不出音信,他又开始在沙滩上进行地毯式搜索。 鉴于傅名亨那有益身心的“保养”原则,搜索工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艰巨了些,远较在保安室里看监控录像困难得多。 五天以来,他沿着沙滩来来回回地逛,通过数码相机的镜头比对着沙滩上那些年轻女孩子的身材。到处都是洋溢着青气息的比基尼女郎,傅名亨很难做到集中jing力、维持漫无目的的搜寻而不分神。 虽然傅名亨本人心里明白,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份难得的好工作。他的手机里多了好几个带着?的电话号码,大多是问询简丹的消息时顺带搭讪而来的。 在贾县待了这几天,傅名亨连带着对周边的夜店也变得无比熟悉。直到第六天晚上,他数码相机的内存里装满了无用、但却舍不得删掉的相片时,傅名亨才恋恋不舍地带着满鞋的沙踏上了归程。 “她究竟去了哪儿?”下了车,走出西区车站的大厅之后,傅名亨的脑筋才从满溢的幸福感里释放出来,再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呵呵,命中魔星。” 左志楠对傅名亨无穷无尽的恋爱史半点兴趣也欠奉,转头奔向冰箱。也不顾还留恋着周公的傅名亨,“叮叮哐哐”地取啤酒、拿杯子。Www.XSZWω8.ΝΕt 相较自己的两个兄弟,他是个实干型的人。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以及别人的浪漫史,都与“实干”无关。 “诶,兰兰让我转告你,我妈叫你上去吃饭。” 傅名亨被他吵得实在睡不着,索xing坐了起来:“我就闹不明白了,到底那是你妈、还是夏晓兰她妈呀?为什么你妈叫我吃饭、需要夏晓兰委托你来转达呢?” “嗯——,不明白。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回头我找兰兰帮你问一下。”左志楠回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抛开那些想不通、或者懒得想的问题,开始自斟自饮。“待会儿我洗个澡啊,诶?你这儿还有我几条裤子?” 左志楠油xing皮肤,天又热,每天要洗澡换衣n次,怠惰不得,否则衣领就会发黄。 “不知道,你自己找。”傅名亨跳下床,拉开阳台的门和纱帘,让早晨清新的空气涌入闷了一夜的空调房间。 傅名亨住的是瑭璜市著名的样板青年公寓。除了小小的玄关,以及阳台、厕所和厨房之外,整个儿是一个南北通透的大统间。 “你的人找得怎么样?”左志楠用翘起的大脚趾指向茶几上简丹的相片,“不会是这个吧?” “就是她。呼——”傅名亨有气无力地拖了个长音,“我追循着她的足迹去了贾县,这六天都在大太阳底下搜索她迷人的芳踪。你看,都晒蜕皮了。” “哈哈哈,然后呢?找到进一步的线索了吗?” 傅名亨挨着左志楠倒进沙发,双脚叠放在茶几上,脚后跟堪堪压在简丹的头上——照片里的头。 “去之前,叶妖道就说了,这只是简丹故布的疑阵,她应该还在本市。” 贾县没能发现她的踪影,转车出省又不太合理。傅名亨推测,她在贾县车站换乘了其他线路,绕了个圈又回了瑭璜。 “你以为在瑭璜就容易找了吗?她18岁了,是个成年人,可以凭身份证在全市任何一家房产中介租间房子住下。”左志楠嗤之以鼻,“还有,以她那么周到的xing格,保不定早就为自己准备下了假身份证。” “不用租,她带的钱足够买房了。” “是啊,你就一家一家找去吧。等找到的时候,恐怕连你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哈。”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没去找那些房产中介。”傅名亨烦躁地踹了一脚简丹的照片,恶狠狠地道,“可惜没有足够的人手,否则我就在全市所有大型超市的收银台布控,我就不信了她连生活用品都不买!” “别忘了还有网购,生活用品不一定需要到超市去买的。”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个人过ri子需要的东西多得超乎你的想象。网上的确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问题,但是有些东西还是眼睛看见、手里摸着才能买得踏实。这是生活经验,懂不?不过,像你这种习惯了被人照顾的大宝宝是不会懂的。” “切!好像我从来没逛过超市似的。我是说,超市有监控录像,如果她存心要避人耳目的话……” “她毕竟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少女,又不是通缉要犯,没到那么见不得光的地步。” 一大早就喝酒,傅名亨心理稍稍鄙视了下左志楠,顾不上自己还没刷牙,也起身去拿了个杯子。 “况且,简丹离家是打算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如果整天藏在屋子里上网,她还离家干什么?就算在家,她父母也不会限制她网购,他们也没那个美国时间来管。” “好好好,我没有生活经验。”左志楠支起身子为傅名亨倒酒,“你是天涯孤独客,你duli生活的经验丰富。来来来,为天涯孤独大侦探干一杯!” “简丹家境富裕,以前很多东西也许是在品牌店购买的。但是品牌店的顾客有限,营业员通常能记住所有常客,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个麻烦。”傅名亨与左志楠碰了杯,并不急着往嘴里灌,继续发挥他的经验之谈。“大超市则不同。我敢担保,我常去的超市、收银员就不记得我。” “行了,明白了,将来教我儿子打酱油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左志楠一口干掉了杯中酒,开始倒第二杯。“喝你的酒吧。” “说你没生活经验不是?现在哪还有供应散装酱油的店?”傅名亨慢吞吞地喝了口酒,咂巴着嘴道,“散装酒倒是有,我可以帮忙从小把你儿子培养成一酒鬼。” “切!那还用你教?”左志楠灌下了一大口。他号称“酒漏斗”,千杯不醉。将来和儿子拼个不醉不休、是他众多的人生愿望之一。“告诉你,我决定了,将来我儿子得子承父业当jing察。” 傅名亨笑问:“不是说好了让他跟我学侦探的吗?怎么突然又改了?” “那可不怪我。我左志楠的儿子,如果不干jing察,”左志楠笑嘻嘻地举起杯子晃了晃,“能保得住驾照吗?” 那倒是,jing车不在交通法规的管理范围之内。 “说起儿子我想起来了,瞿教导员让我跟你约个时间,要请客谢谢你帮忙找天天。”左志楠说着,喝完了杯里的啤酒,起身往衣橱里去找他的内裤。“诶,有没有看见我那条红内裤?上次我错把你那条给穿回去了。” 去年是三兄弟的本命年。由叶晋黎一手包办,购置了三套一式的红内衣裤。为了不混淆,各人的内衣裤上都做了记号。 “靠!”傅名亨骂了一句,起身帮忙从自己的内裤抽屉里翻找。“天天是你找回来的,请我吃什么饭呀?” “我还不是在你的英明指导下才找着的吗?”左志楠嬉皮笑脸地唱了起来,“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去死吧你!” 红影翻飞,内裤向着仍在咿咿呀呀的左志楠劈头飞去。 第四节 浴客(二) 【7月28ri/星期ri/晨/青年公寓】 在侦探工作的所有环节中,傅名亨最不喜欢的就是中途报告。 所谓“中途报告”,指的是当接手case一段时间后,无论进展到什么程度,只要调查仍未终结,侦探都有义务当面向委托人汇报目前调查的成果、下一步的调查方向;提供已发生的费用清单,以及预计之后将发生的费用等等。让委托人综合考量,从而确定当前的委托是否继续进行下去。 就像风险投资一样,没有一个侦探可以保证最终一定能够取得令委托人满意的结果。而且实质上,侦探工作中没有明确的进度表可言。 调查简丹失踪案已有十天。其间,傅名亨也曾数度与简先生通过电话,但正式的报告尚是首次。每十天例行报告一次、是他们最初商定的协议中所包含的内容。 趁着左志楠洗澡,傅名亨算好了该报的费用,独自坐在沙发上,有些发愁。怎么向简先生夫妇说呢?十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贾县之行,他至少浪费了四天时间。虽说多了这四天也未必就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左志楠的手机铃声响起,傅名亨提高了音量向着厕所喊道:“你的电话。” “替我接一下,可能是兰兰,要不就是我妈。” 傅名亨从沙发这头移到那头,够着左志楠的裤子,摸出了手机。 “咦?是小郭打来的。”傅名亨按下了接听键,“小郭啊,等等。” 他跑进厕所,把电话递给了浴帘后的左志楠。 熟归熟,毕竟jing局内外有别,左志楠工作上的电话,傅名亨不方便代听。 “喂,……嗯,……嗯,……没人认?行了,我知道了,回头我过来看看。……什么?你找他?找他你刚才直接跟他说不就完了吗?……嗯?……好了好了,待会儿我跟他一起过去,你得让我先把澡洗完了。……去你的!你才搞屁呢!” 傅名亨并没有走开,一直在浴帘后听着。一来他得在左志楠通完话之后再把电话收走;二来,左志楠才刚刚上完夜班,这个时间小郭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事发生。 左志楠把手机递出来,开着花洒冲洗身体。 “郭子有案子找你帮忙。” “我?什么案子?” “高空坠物。”水声噪杂,左志楠提高了音量答道,“砸死了人,却没人认账。” “又是死人?” 傅名亨侦探最烦的就是杀人案,但jing局找他帮忙的案子又以杀人案居多。这也是他不太愿意帮左志楠忙的原因之一。 作为一名侦探,他有两个致命的弱点,其一是他见不得美女,其二是他晕血。 “晕血”的意思是见血就晕。所以,傅名亨虽然风流成xing,却从来不找处女。其原因在于,他的初次人道经验便是由晕厥告终的。 “坐我的车过去吧,待会儿我再把你送回来。”左志楠和匆匆梳洗过的傅名亨一起下楼,按下了车的遥控锁,发出“嘟嘟”两声清音。 傅名亨上车之后才发现拉了东西,又开门下车。 “你先过去吧,我忘了墨镜。” “要命!那你赶紧上去拿,我等你。” “不用了,我还是开自己的车吧。待会儿我还得去向委托人中途报告,没车不方便。” “那行,快点啊!” ****************************************************** 【7月28ri/星期ri/上午/万里小区】 傅名亨的车极具特sè,是一辆二手的0.6吨厢式货车。作为一名律师,开着这么一辆半新不旧的破车是件很没面子的事。但是作为一个侦探的配车来说、却极为实用。 首先,这样的货车马路上随处可见,往哪儿一停都不惹眼。其次,货车的车厢宽阔,便于存放各种伪装用服和道具。这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他进行跟踪、监视活动。 车厢里有大量即时车贴,使他能在需要的情况下、随时改变车辆的外观。 侦探的跟踪活动不同于jing察。比如跟踪一辆车吧,jing察可以出动多辆车轮流跟,侦探大都是单打独斗,而且也存在费用问题,通常只使用一辆车来跟,时间久了容易引起被跟踪者的注意。在这种情况下,时不时地给车子换换装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此外,车厢里还装着他耗钱费力收集来的数码信号接收装置、红外线热感应透视仪等设备。认真计较的话,这些东西违禁。虽说傅名亨有左志楠等一帮兄弟罩着,但无论存放或是使用,那些玩意儿还是放在密闭的车厢里比较不那么引人注目。 在路边停好了车,傅名亨步入万里小区。万里小区是一个比较老的商品房社区,不算大,清一sè的六层楼建筑。 为了防cháo,一楼底下都建了地下室。地下室一半在地面之下,一半在地面之上,如此使得一楼的地面抬高了将近一米。露出在地面之上的地下室气窗灰蒙蒙的,和着斑驳的ru白sè墙体、以及暗红sè的坡顶,显示出岁月的痕迹。 傅名亨很容易便找到了事发点。两辆停放得极不规范的jing车上、闪烁着刺眼的红蓝光芒,是醒目的指路明灯。 左志楠迎上傅名亨,挠了挠头笑道:“兄弟,今次害你白跑了哈,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人物。” “哦?找到了?” “你来看看现场的情况。”左志楠带着傅名亨来到一栋楼、朝南的一面,傅名亨一眼就看出了事发的情况。 现场停放着一辆轿车,轿车的尾端正对着一楼的阳台,尸体已被移走,车尾箱和周围的地面上还残留着花盆的碎片、泥土和血迹。周边原本还应该停放着其他车辆,现在都已移走了。 小区内的道路比较狭窄,加上下面还有地下室,所以一楼都没建园子,而是和楼上一样建成了阳台。由于近年来私家车辆的迅速增多,原本楼与楼之间、道路两侧的草地都成了停车场。 “死者叫邢智,男,今年31岁,单身,就住在这栋楼的5楼。”左志楠抬头指着头顶上方说,“这是死者的车辆。照情况看,应该是今早出门、打算开后备箱时、被楼上掉下的花盆砸中顶门致死。人就扑倒在后备箱上,像这个样子。” 傅名亨没有去看左志楠比划的模样,而是在后箱盖上捏起一小撮没沾上血迹的泥土闻了闻,又用两只手指搓了搓。 空气里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傅名亨嗅取泥土气味时不由地皱起了鼻子。没有尸体,单只残留的血迹他还可以忍受,但怎都不是个令人愉快的环境。 “花盆碎片上没有指纹吗?”傅名亨又去捏另一撮泥土,嘴里问道,“应该很容易找到花盆的主人啊?” “就是因为验不出指纹才劳动到你。”左志楠笑着说,“后来经过我们郭子的仔细观察、才破解了指纹之谜。” “指纹之谜?”傅名亨蹲下身,检查滚落在地上的花苗。 “你往上看,这一到六楼只有二楼和四楼两户人家养花,可两户的花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不像有花盆掉落的样子。加上摔落的花盆上验不出指纹,郭子才以为是有人故意扔了个花盆下来砸中死者,大惊小怪地当成了蓄意谋杀案。”小說中文網 傅名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车后箱,对左志楠的说明一概以“嗯”字作答。 “后来郭子在走访过程中发现,二楼和四楼住的原来是父子俩,中年夫妇住在二楼,儿子媳妇住在四楼。你猜郭子在两家的阳台上发现什么来着?” 傅名亨检查完毕,直起身来问:“什么?” “工作手套!这两父子都喜欢养花,摆弄花的时候又都习惯戴上手套。” “合理啊,两父子嘛,儿子是从小跟着老爸养成的习惯。” “这不就解释了验不出指纹的原因嘛!”左志楠往楼上瞄了一眼,“现在郭子正在楼上做思想工作呢。” “如果只是意外致死,为什么要否认?” “嗨!刑事上是意外致死,民事上呢?砸死了人,且有得赔呢!” “那你们是怀疑老爸呢、还是儿子?” “儿子。”左志楠断然答道,“二楼的中年夫妇前两天去了外地亲戚家,只有儿子有时间移动花盆,使它们看起来像没掉落过的样子。” “嗯,我们先上去看看吧。”傅名亨说着起步绕往楼北的入口,“你让人找个头盔,再借个篮球来,我想做个实验。” “你又拧巴了吧?这花盆不是四楼的、就是二楼的,还实个什么验呐?”左志楠不以为然地说。 “你让小郭别逼得人家太紧。我有八成把握、这事儿不是二楼或四楼干的。现在只差验证。”傅名亨头也不回地答道,“小郭先前的判断没错,这是蓄意谋杀。” 第五节 心狠手辣的实验(一) 【7月28ri/星期ri/上午/万里小区】 “小郭现在在二楼还是四楼?”傅名亨一边走一边问。 “四楼。” 傅名亨说得那么肯定,左志楠的脸sè霎时凝重起来。傅名亨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的判断从来没出过错。 “你让他先下来一趟吧。”傅名亨继续道,“我想让他详细说说案发时的情况。” 小郭被左志楠用电话叫了下来,左志楠在电话里跟他说了傅名亨的判断,一向笑嘻嘻的小郭也严肃了起来。 “首先发现尸体的、是住在对面楼里的一位在居委会工作的老太太,买菜回来时看到了倒在车厢上的死者。当时那辆车的两侧都停着其它车,老太太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然后她就报了案?” 小郭摇头道:“报案的是小区门口的保安。老太太发现尸体之后就去找了门卫一起来看,然后两人再回到门卫室打了110。110接到报jing的具体时间是早上7点36分。” “花盆掉落时的目击证人呢?对面楼里没人看见吗?” “去问过了,没人注意到。” “这一到六楼的其他住户呢?”傅名亨步入楼道入口,查看了各家的信箱。“都查过没有?案发时都在干什么?” “只是简单问了一下。”小郭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六楼是户新搬来的人家,一家三口,孩子还很小;五楼是死者邢智一个人住,有时候会带女朋友回来过夜。我们进房里看过,从痕迹上看,昨晚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四楼住了一对新婚夫妇,喜欢种花……” “是二楼那户人家的儿子媳妇。”左志楠接口道,“这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傅名亨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让他继续说嘛!也许还有你遗漏的地方呢,比如案发时他们在干什么?” 左志楠小声咕哝道:“自己说八成不是他们干的……” “我们到达时,这对新婚夫妇去了菜场。据他们自己说、一起去是顺便在外面吃早饭。”小郭接着介绍说,“回来时手里提了菜,还在菜场买回来一盆花。花盆和碎在现场的那个是一样的。” “哦?待会儿倒是要看看这盆花,方便吗?” “应该没问题,这夫妻俩除了不承认掉落过花盆,其他还是蛮合作的。”小郭停了一下,等一位住户下楼走出楼道才继续道,“三楼被一家厂租了当宿舍,一共住了五个女的。她们上班早,六点一过就出门了。” 傅名亨打断他问道:“刚刚出去的这位是哪户的?” “也是住在三楼的,另外的那户。” 这里的房子,每一个门楼里住十二户人家,一梯两户。 “那应该没关系,继续吧。” “二楼的中年夫妇是四楼那对新婚夫妇的父母,和儿子一样喜欢种花,两天前去了外地的妹妹家;一楼住的也是个中年人,男xing,离了婚。我们去敲门时他还在睡觉。” “一个人住?” “是的。” “死者平时几点出门?门卫应该有车辆出入的记录。” “问过了,总是在七点到七点一刻之间。”小郭答道,“我们怀疑今天他也是在这个时间出的门。” “我想问问那个居委会的老太太,还有那个保安。” “行。”小郭应着,用对讲机叫同事把两名报案人带了过来。 通常来说,发生谋杀案,jing方最先怀疑的对象是第一报案人。但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两名报案人没有作案的可能xing。 居委会的老太太非常热情,一路走来时不断向同行的民jing介绍着相关住户的情况。而那位保安显然是个老实人,正为自己当班时发生这样的事件而感到不知所措。 “当你们发现尸体时应该引起了一部分人围观。”傅名亨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老太太,直截了当地向那位保安发问,“你们应该也抬头向上望过。那时候,楼上的这几家住户中、有没有哪户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看过?” 保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老太太已停止了先前的话题,插嘴问道:“这位小同志贵姓?” 傅名亨只得回答道:“我姓傅,免贵。” “哎呀,小傅同志啊,是我第一个看到尸体的。”老太太差点拉上傅名亨的手,“我这么大岁数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啊。” 老太太果断放过了同来的民jing,转而凑到傅名亨他们身前。左志楠、小郭以及傅名亨这几个身着便服的后来者,虽然看起来比较年轻,但其做派、气度都显示出,他们比最早赶到现场、且年纪最长的派出所民jing更“高级”。 傅名亨是个侦探,惯于应对各种各样的人,尤其是这种老太太。在其办案过程中,老太太永远是最主动的协助者。然而,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腥味让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案子,实在提不起兴致来与老太太打交道。 还好,除了对上美女以外,左志楠的社交能力也不比他差,立刻接口道:“是,我们知道,所以我们才想找您问问当时的情况。” “哎呦,当时我也是害怕,看见个血人吓得什么都忘了,就叫了起来。结果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呢!”老太太连说带比划,“然后我就赶紧叫我隔壁的周阿姨帮忙看着。周阿姨是我们居委会的楼道组长,人年轻,比我镇定。我让她帮忙看着尸体,自己就跑到大门口去找保安王队长,王队长不在……” “我们是想问当时您抬头看过没有?”小郭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太太,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声音里却透出一股公安人员特有的威严。“您应该看得出死者是被花盆砸死的,花盆当然是从楼上掉下来的,您就没有往上面看看?” “嗯——,应该是看过的。”老太太犹疑着答道,“我不记得了。你听我说,当时很混乱,旁边的人都想挤过来看……” “那么你呢?”小郭不理老太太,直接把问题抛给了保安。 保安抬着头,望着上方回忆道:“我好像记得正上方只有六楼有人探头看,边上的阳台倒是出来好几户,二楼、三楼、五楼……” “好的,谢谢你。”傅名亨插嘴问,“这楼上的几户人家你都认识吗?” “有的熟,有的只是经过时打个招呼。像邢先生经常在楼底下擦车,我们巡逻时会聊上几句。”保安答道,“二楼的许老师我们也认识,老住户了,他儿子结婚时还给我们发过糖。他儿子住在四楼。” “你有没有注意到、今早四楼的小夫妻是几点出的大门?” “没留意。”保安答道,“后来发生了这种事,就算先前留意到的也都忘了。” 老太太热情地提醒道:“我们小区门口有探头,可以从那里面找。” 傅名亨笑道:“我进小区时就注意到了,那个探头主要是监控进出车辆的。沿边上走的行人,探头拍不到。” “哎呀,这个情况我要马上跟我们钱主任汇报一下。”老太太紧张地道,“这样太不安全了。” 左志楠向民jing打了个眼sè,民jing立即会意地带着老太太离开了几步。“是啊,安全防范意识一定要增强,最好把小区业委会主任也找来一起研究一下。” 老太太一边思考着一边跟民jing走:“你说得对,搞不好要动用维修基金的,不知道我们维修基金还剩下多少?” 傅名亨见势赶紧移动身形,让自己介入老太太与保安之间,背对着老太太。 “那三楼呢?应该是租给什么厂里当宿舍了吧?” “是的。”保安答道,“租给了前面印刷厂,这里住了几个女的。他们在隔壁小区也租了一间,给男xing员工当宿舍。” “她们离开小区通常是早上六点多,今天也是这样吗?” “对,她们几个小姑娘总是同进同出。我们每天早上六点交班。”保安肯定地道,“这我记得住,今天早上我上班没多久、就看见她们五个人出去了。” “好的,谢谢你,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请教。”傅名亨结束了问话,对小郭道,“我们上去看看吧,先上五楼。” 第五节 心狠手辣的实验(二) 【7月28ri/星期ri/上午/万里小区】 在邢智家中,傅名亨仔细查看了每个房间,以及垃圾桶,阳台内外都没有错过。 “他女朋友前两天来过,不过昨天好像的确没来。”傅名亨判断道。 左志楠笑问:“你又找到什么人家没收拾干净的东西了?” “去你的!这个邢智挺会打理自己的,垃圾都处理掉了。”傅名亨笑答道,“他住在五楼,我想垃圾应该是每天下楼时带下去扔的。” 小郭立即转身往外走:“我这就去周围的垃圾桶看看。” 左志楠一把拽着他道:“不用了!你没听他说吗?昨晚死者应该是一个人,你找堆垃圾回来干什么?” “他女朋友昨晚没来,这从卫生间里的毛巾和牙刷就能看的出来。”傅名亨笑道,“只有一支牙刷和一条毛巾是湿的,显然是死者自己用的咯。” “那如果死者出门时,他女朋友还没起床。然后谋杀了死者,没来得及刷牙洗脸就离开了呢?”小郭一脸认真的问道。 “如果邢智是死在自己家里的,这种可能xing会比较大。”傅名亨解释说,“可是死者死在楼下,这就意味着、凶手很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把自己留在屋里的痕迹收拾干净。” 左志楠接口道:“尸体随时会被人发现,凶手必须在作案之后立即逃离。从心理上很难做到镇定地留下收拾房间。” 傅名亨进一步解释道:“死者是被一个带泥的花盆砸死的。如果在这个房间里行凶,阳台、地板上难免会留下一些碎泥。当然,这是可以扫除的,但是地板和阳台地砖的缝槽呢?如果要彻底清除干净,最好的办法是使用吸尘器,再加上拖把拖。我在这间房子里没找到吸尘器,拖把也是干的。” “这就说明、今天早上没有人在这间房里做过比较彻底的打扫。”左志楠说完之后转过头问傅名亨,“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他女朋友前两天来过呢?” “想偷师啊?杯子、碗、筷筒里筷子的位置都能回答我们很多问题。人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哪怕来个客人都得泡杯茶吧?所以我判断昨晚死者应该是一个人在家。至于为什么说他女朋友前两天来过,自己去厨房里瞧瞧吧。”傅名亨说着,揽住小郭的肩膀起步向外走,“好了,我们该去看看那盆刚从菜场里买回来的花了。” 小郭敲开了四楼新婚夫妇的门,小夫妻两个面sè有点难看。背上了杀人嫌疑而被jing察上门盘问、毕竟不是一件愉快的经历。 傅名亨跑到阳台上转了转,还仔细查看了花盆中的泥。之后,向主人打听地上那盆刚从菜场买回来的花,那盆花尚未从塑料袋中取出来。 “这是盆紫薇吧?” “是,我也是第一次种紫薇。”年轻的男主人许士军答道,“夏天的花不多,难得看到这么一盆就买回来了。” “菜场卖花的人多吗?” “就那么一个摊子,还是流动的。” “就是用黄鱼车拉的那种?” “是是是,你也喜欢种花啊?” “种过几盆,初学,初学。”傅名亨客气地与许士军套着近乎,“诶?现在买来的花都是用这种营养土栽培的吗?” “是啊,现在很少有人自己配土了,大多数都是买现成的营养土。”聊得多了,许士军打开了话匣子,“小时候,我爸是到楼底下的院子里挖土回来种,所以种的花大多光长叶子不开花,我妈老是说他是在种叶子,呵呵。现在,我爸也买营养土种花了。” “是啊,自己配土也是件麻烦事,像我们初学的就更搞不定了。诶?能带我们去看看你爸的花吗?” 许士军爽快地答道:“行。” 下到三楼的时候,一位民jing送来了安全帽和篮球。傅名亨接过篮球,把安全帽递给小郭。 “你下楼去打开那车的后备箱看看。” 小郭接过帽子,看着傅名亨手里的篮球,狐疑地问道:“你不是打算用这玩意儿砸我吧?” 左志楠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有安全帽,砸不死的。” “啊?!”小郭委屈地瑟缩着,“干嘛非得我去?” “这是你办的案子,你不去难道还我去啊?”左志楠推着小郭下楼,“去!放心大胆地去,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像你正常情况下要去检查那辆车的后备箱一样,反正那后备箱你早晚都得去检查的。” 傅名亨走下两格楼梯,把小郭拉在一边,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小郭才犹犹豫豫地下了楼。 左志楠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傅轻亨抛着手里的篮球,轻描淡写地道:“我说你投篮从小就没有一次投进过。” “……真有你的。” “不过我没告诉他这次是我投不是你投。” “你丫就缺德吧。” “别气不忿了,大不了待会儿我投完了、叫他把球送上来让你再投一次。” “……你丫就是个大坑子!” “坑”的不仅仅是傅名亨,小郭也不是块好料。 他下楼之后,很快找到了代罪羔羊。那是一名在现场帮忙的骑jing,骑jing本来就戴着头盔,小郭连安全帽都省下了。给左志楠的电话里,小郭辩称,那骑jing不知道有人会砸他,这样实验的结果会更接近真相。 左志楠一直站在傅名亨身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傅名亨的“心狠手辣”。他看着傅名亨双手捧着篮球探出阳台外,看着他从耐心地等待那骑jing走近、到算计骑jing步伐的速率、再到松手让篮球做ziyou落体运动。整个过程中,傅名亨连手都没抖过一下。 篮球垂直下落,擦过骑jing的臂膀重重落在地上,又弹了起来。把骑jing和围观的群众吓了一大跳,有人甚至惊声尖叫了起来。 傅名亨迅速弯下了腰,像个没事人似的低头研究先前为了不影响他砸人、而被从阳台栏杆移到地上的几盆花。只剩下左志楠还探着脑袋,接受楼下观众的嘈声谩骂。 傅名亨捧起一个花盆问左志楠:“要不要叫小郭把球送上来让你再试一次?” “试你个头!”左志楠恶狠狠地咒怨着。他看见傅名亨将花盆移回阳台扶手,也弯腰捧起了一盆。 一直旁观着他们“谋杀”骑jing的许士军脸sè发白,声音颤抖着阻止道:“不用移上去了,太阳就快出来了,我本来就打算把它们移下来的。” “是,也对。天这么热,是不能暴晒。”傅名亨若无其事地又把那盆花移回了地面,然后拍拍手,回头对左志楠说,“外面群情激奋,安全起见,我看你还是暂时别下楼的好。在这儿帮忙搬花盆吧,我先下去找小郭了哈。” 小郭正在和那位骑jing一起检查后备箱。想着以防万一,那个多出来的安全帽被他扣到了自己脑袋上。 “有什么发现没有?”傅名亨戴上墨镜向小郭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途中,他还扬起头,向从一楼阳台内探头看热闹的中年男子展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没什么。”小郭侧身让开一些,让傅名亨能够看清楚后备箱里的情况。“你看,工具箱、擦车掸子、塑料桶和抹布。那保安说的对,死者经常自己洗车。” “行了,小郭。”傅名亨抬头望向上方,“不用再看了,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六节 土的问题(一) 【7月28ri/星期ri/上午/万里小区】 “行了,小郭。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傅名亨抬起头,指向一楼阳台里的中年男子。“你去查查这个人吧。” “他?” 傅名亨轻轻推开小郭,站到了车的正后方。“左志楠刚才跟我比划过,死者是趴在后盖箱上的。像这样,趴得非常正,对吗?” “对。” “这也就是说,花盆应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顶门。”傅名亨一边说明,一边掏出手机噼噼啪啪地发起了短信。“如果砸偏了的话,身体在猝不及防下受到外力,会自然地歪向一侧。” “有道理。”骑jing在一旁点头附和,并转动着身体示意道,“要么是这么倒,要不就是这么倒,反正没理由会倒向正前方的。” 这位骑jing看上去为人憨厚。小郭应该已经向他说明过方才受到篮球袭击的原因,这位骑jing似乎接受了小郭的解释,并未表现出对傅名亨的敌意。傅名亨心道,小郭倒是挺会找人的。 “这里的一楼因为地下室而垫高了差不多一米,每个楼层大概三米,再加上从地板到阳台扶手的高度,大致上,从这里到二楼的阳台约为五米。”傅名亨收起手机,问小郭说,“你知道刚才那颗篮球为什么砸不中这位jing察同志的脑袋吗?” 刚才,被居委会老太太叫了声“小傅同志”,傅名亨这会儿也染上了管人叫“同志”的毛病。 “五米高的距离导致了一定的误差。”小郭思索着答道,“另外受风力影响,篮球下落的过程中会有一定的漂移。” “你说的这些都是砸不中的因素。”傅名亨点了点头,转向那位骑jing,“但更重要的是,这位jing察是个活人。” 骑jing抬手在后备箱沿上一拍,迅速反应道:“因为我一直在动,并不是等在这里挨砸,所以很难砸得中!” “正是这样。”傅名亨点头赞许,鼓励xing地问道,“如果再往上一层,从三楼往下砸的话呢?” “还要再加三米,总计八米的高度,误差会更大。”这回小郭抢着回答。 “完全正确。我的判断是、即使能砸得到,也很难砸得这么正。”傅名亨看似很随意地抬头望向一楼阳台里的中年人,“而这个人,他站的位置比我们高出不到一米。” “只有他能确保砸中!而且还能砸得这么正!”骑jing兴奋地接口,“不用问,这家伙就是凶手!” 傅名亨踮起脚,在骑jing身后比划了一下:“位置刚刚好。” 小郭不似骑jing那么兴奋,不解地问道:“可是,如果是意外的话,砸到哪里都是有可能的。你凭什么断定这是谋杀呢?” 傅名亨从地上捡起一块泥疙瘩摊在手心上,伸到小郭面前:“我在后备箱上发现了这样的泥块。这是碱xing土,是我们这个城市中常见的。你看,它已经板结成硬块了。如果你放下后箱盖,应该在接缝处还能找得到。” 小郭和骑jing两个闻言赶紧关上了后厢盖,关得轻手轻脚的,生怕震掉了车盖上的泥。 傅名亨又捡起另外一小撮土,也把它放到手心里:“这是酸xing营养土,比较松也比较湿润,你仔细看看。” 小郭比对着两撮土的时候,傅名亨伸手指向从破碎的花盆中松脱、倒在一旁的花苗:“虽然还没开花,但是从枝叶上可以看得出这是株栀子花。栀子花喜欢排水好、疏松、肥沃的土壤,平时需要经常浇水使土壤保持湿润。最重要的是,忌碱xing土壤。” “这土不对!”小郭从后箱盖上找到一小块结了块的泥疙瘩,凑到傅名亨手掌处比较。 傅名亨点了点头:“我在现场发现泥盆碎片上粘的都是碱xing土壤,只有少量酸xing土壤附着在花苗的根部。很显然,这盆栀子花换过土。而栀子花并非很少见的花,常年种花的人都知道该换什么土。” “这么说换土的人应该不懂得养花!所以这盆花并不是楼上种花的那两户人家掉下来的!”骑jing听得几乎叫了起来,“除了这两户以外,其他几乎都不种花。不种花的人家掉下一个花盆来砸死了人,谋杀的可能xing要比事故大。” “这只是其一。”傅名亨将手中的泥土倒在骑jing手中,又捡起一片花盆碎片,“黏在泥盆碎片上的土虽然也是碱xing土,但却比较湿润,也就是说花盆中的土应该含有一定的水分。那么这些干结的泥块是从哪儿来的呢?” “……。” 傅名亨移至车的一侧,指着车内道:“你们看,死者的公文包已经放在副驾驶座上了,后备箱里没有发现其他行李物品,周边地上也没有。一个早晨出门上班的人,不把车开走,却来到了车后方。这是为什么呢?” “我明白了。”小郭举手道,“他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箱盖上有泥土,因而下车查看。这时花盆还没有砸下来,这些泥疙瘩早就在他的车上了,时间长了所以比较干。” “正确。”傅名亨补充道,“夏天虽然热,但夜晚的露水也比较重。如果这些泥块是昨晚扔在车上的,那么这会儿,至少泥块的表面会比较湿。所以我认为,这些泥块昨晚应该是在室内,说不定室内还开了空调。凶手今天早上早些时候、随手从盆子里抓了一些扔到了车上。”Www.XSZWω8.ΝΕt 小郭顺势接道:“随后,凶手还嫌花盆不够重,又往花盆里浇过水,因而出现了干湿两种泥土。” “是的,但是这种干结了的泥土吸水xing不如营养土那么好,浇在花盆里的水会顺着泥块之间的缝隙往下流,最显著的缝隙在花盆与泥土之间。通常,干了的泥土会紧缩、脱离花盆,所以黏在花盆上的那些泥最湿。” 傅名亨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焦急,不停地向来路张望,直到看见了左志楠才安下心来。 “后保险杠上也有干泥,这就诱使死者来到车后方查看。车后箱里有车用掸子,也许他想取出来掸除这些泥。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死者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位置。” “有人把他引诱过来的,那就只能是谋杀了。”左志楠来到他们身旁,手里还扭着一楼那名中年男子的胳膊。“我收到你的短信赶紧下了楼,正好看见这个家伙慌慌张张往外逃,就把他抓过来了。” 傅名亨笑着拍拍小郭的肩膀,继续说:“你再想象一下,如果换了是你,来到这个位置之后你会怎么做?” 小郭向楼上看看,又弯下腰查看保险杠周围的情况。 “我首先会怀疑楼上有人往下扔泥巴,然后会查看车辆表面的油漆有没有受损。”小郭说着直起腰来。 “就在这个时候,”傅名亨伸手在小郭的安全帽上拍了一下,“啪!” “躲在阳台内暗处的凶手举起花盆朝死者的脑袋猛砸了下来。”骑jing像唱双簧似的接道,“呵呵,故事完结。” 第六节 土的问题(二) 【7月28ri/星期ri/上午/万里小区】 小郭和骑jing把疑犯押往jing车,左志楠不明白地问道:“有这么多线索,你还是怀疑了许士军,为什么?” “正常来说,一个养花的人就算弄错了土,也应该使用碱xing营养土,而不会使用这种从院子里挖来的土。但是有一个问题,营养土比较轻,凶手换土不是为了养花,而是为了增加花盆的重量。” “从这一点上来说,为了杀人,许士军也有可能换上这种烂泥。”左志楠点了点头,“而且,他是种花的老手,有可能故意用错土、反过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对,如果是事故的话,最受怀疑的是二楼和四楼这两户养花的人家;如果是谋杀的话呢,这两户的嫌疑则最小。谁也不会笨到留下明显指向自己的凶器。” 傅名亨起步向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案子解决,可以早点离开杀人现场,他的心情开朗了些,空气似乎也比先前清爽了许多。 “这种心理很可能反过来被凶手利用。因此,我当时认为四楼的许士军至少有两成可能是凶手。我故意问了他关于土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 左志楠回忆道:“他好像说‘现在很少有人用院子里的土了’。” “他的原话是‘现在很少有人自己配土了’。”傅名亨更正道,“如果换了我是凶手的话,我会回答说‘现在还是有人会使用院子里的土,不过我们家是早就不用了’。” “呵呵,细微的差别会反映出说话人的心态。”左志楠笑道,“这是从叶妖道那儿批发来的吧?” 傅名亨摘下了墨镜,笑笑没有作答。小郭追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名探,名探,谢谢你啊。”小郭对这个偶像崇拜得一塌糊涂,“这么多疑点,我竟然没看出来,我得好好向你学学。收我为徒吧?” “郭子,这学费可不低哦?”左志楠逗趣道,“我这个兄弟抠门得很,死要钱!” 这个干不干活都有工资拿的国家公务人员一点也不了解黎民百姓的疾苦。侦探赚的、那是“辛苦钱”,而且还得有“苦”让他“辛”、才有钱赚。 傅名亨用胳膊肘杵了左志楠一下,把手中的墨镜塞进裤兜里,避重就轻地说:“你没能发现疑点的关键是、你被‘高空坠物’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给迷惑了,从头到尾都没想着往低处看看。” ****************************************************** 与左志楠分开之后,傅名亨一直捱到下午三点才拨通了简先生的手机。让他大乐的是,简先生竟然忘了“中途报告”这回事,已于今早出差去了外省,要明天才能回到瑭璜。 出于职业cāo守,傅名亨极不情愿地向简先生再次重申了中途报告的重要xing,并约定等简先生明天回来之后再与他通电话。尐説φ呅蛧 计划被打破,傅名亨暂时没了方向。想起早晨左志楠带来的口信,便打了个电话给梅姨,定下今晚去吃饭,梅姨还嘱咐他叫上叶晋黎。 梅姨是左志楠的母亲。傅名亨、左志楠和叶晋黎三个从小玩到大,三家早成了通家之好。傅名亨的父母移民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被梅姨叫回去吃饭。 天气炎热,傅名亨特地提前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开着他那辆工作车来到左志楠家楼下,顺便在门口的小店扛了一箱啤酒往楼上去。 叶晋黎没在顾乐坊,说是有事要迟点到。 左志楠家早几年搬的房子,复式,六复七。傅名亨很快发现自己先前那个澡是白洗了。还是缺乏锻炼啊,自从出了学校之后运动量剧减,现在扛箱啤酒上六楼都累得够呛。 左志楠还未到家,这家伙值完夜班之后的那个白天、通常在夏晓兰家的花店里当义工。今天因为早晨花盆那个案子算是去得晚了,不知道夏晓兰会不会记他旷工。 傅名亨曾经数度jing告他尽量少在花店里露面,以免被他抓过的犯人找夏晓兰报复。左志楠只是笑他拧巴,照旧我行我素。 坐下不过五分钟,气还没喘定,左志楠的电话就来了,照例是急吼吼的口气和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那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傅名亨猜到左志楠问的是简丹那张照片。除了家人和恋人之外,左志楠的问题往往只有傅名亨和叶晋黎这两个发小才能听懂。 “最近,不超过三个月,怎么了?” “早上我就瞧着眼熟,应该就是她。” “谁?你在哪儿见过她?”傅名亨一震坐直了身体。 “捡到天天那个女的,我跟你说过的。” 那是六天之前,傅名亨出发去贾县的那个早上,左志楠曾经打电话来说找到了瞿教导员儿子。当时他说过、是个女的和天天在一起,还带他回家过了一夜。 “你怎么做jing察的?才见过的人都会记不住?” 傅名亨忍不住抱怨起来,他这六天算是彻底白废了。如果左志楠那天早上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还跑去海边发什么疯? “她剪了头发!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短得像个男孩子!” 傅名亨立即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相片。这是简先生夫妇提供的简丹的半身相,拍照的时候估计她半弯着腰,侧过脸望向镜头。一头长发飘飘然地垂落在脑后,占据了相片下半部分的主要空间。 “可惜。”傅名亨心里悼念着长发,揣摩着去掉了长发之后、简丹的脸。 简丹曾出现在那家肯德基,还带了天天回家。那么,她现在的居住的地方应该在那个街心公园附近。这下搜索的范围大大缩小了。傅名亨琢磨着是否应该现在就开始行动,可是……怎么跟梅姨开口呢? “你什么时候到?”左志楠的大嗓门又在咆哮了。 “什么‘什么时候’?我早就到了,梅姨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俩了。” 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反正有了这条确切的线索,找到简丹已不成问题。她带着天天回过住所,应该就住在附近。就算天天记不清楚,只要在周围的房产中介逐一排查,很快就能查得到。 “你搞什么呀?我问你什么时候到现场?” “现场?”傅名亨奇道,“什么现场?” “你听了半天都听了些什么呀?”左志楠不怪自己说得不清不楚,反而责怪傅名亨的理解力有问题。“天天又丢了!应该就是你那个简丹给拐走的!这回有目击证人,有人在公园里见过她!” “哈?!” 第七节 诱拐者(一) 【7月28ri/星期ri/夜/新旧城区结合部】 严格地说,目击者看见的是、有个头发剪得很短的年轻女子抱走了天天。不过,依照天天的具体情况来说,应该可以确定那个女子就是简丹,如果左志楠之前见到的、确实是简丹的话。 傅名亨再次出示了简丹的照片,左志楠坚决肯定当ri那个女子就是简丹。这也间接说明了当ri那个女子不送天天去派出所的原因。 一旦进了派出所,势必然要留下姓名地址。简丹为了自己离家出走的计划,处心积虑地潜踪隐迹。以她的分析判断能力,当然猜得到父母很可能会报案。如果送天天去派出所,在派出所留下姓名地址不就等于自曝行踪? 前两天刚刚因为找回天天而“立下大功”的左志楠、正受到严队长的严厉训斥。 身为一名刑侦队的公安干jing,未能察觉到简丹有可能再次带走天天,并且麻痹大意到不留下对方的身份信息便任由其离开,左志楠的训挨得一点都不冤枉。 傅名亨赶紧走得远远的。熟归熟,这种场合多少还是有些令人尴尬的。 他不担心jing方找不到简丹,担心的是找到之后的问题。原本单纯的离家出走变成了拐带儿童。实际上,已经超出了他一个侦探所能应对的范畴。 拐带儿童可不是一条小罪,傅名亨琢磨着该把哪位相熟的律师介绍给简先生才好。 天天的保姆只会坐在地上哭。几天工夫,连着把东家的孩子丢了两次。这个没有多少法律常识的农村妇女大概也意识到了无法逃避的“责任问题”,不停地嚎着“应该找条裤带把小天天拴在腰上”,诸如此类的话。 傅名亨见周围没人注意他,迅速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边听边问。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能赶在jing察之前找到简丹。 无论对朋友左志楠、还是雇主简先生夫妇,傅名亨都有些负罪感。如果这一个星期他没把时间耗在那些沙滩女郎们身上,如果他早几天让左志楠看看简丹的照片,人应该早已经被他找到了,眼下的这起罪案很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傅名亨相信,简丹肯定不会是个人口贩子。依照左志楠先前的描述,简丹和小天天相当亲热。 离家出走的简丹目前在jing神上应该很孤单,其小女儿家彷徨的心态、加上天天的天真可爱,以及共渡的那一夜,难免造成了她对小天天心理上的依赖。 傅名亨推测,这就是简丹带走天天的原因。如果她因此而被判刑,傅名亨觉得自己多少也该负上点责任。 当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未经监护人同意,简丹擅自带走天天肯定是错的,已经构成了拐带行为。如果能在jing察找上门之前,主动将孩子送还回来,那么她的这种“错”、还不至于发展成为“罪”。 问题是他傅名亨能否比jing察先一步找到简丹。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种可能xing微乎其微。 有关简丹的情况,经过左志楠和他自己的介绍,jing方已经完全掌握。最简单的方法,只需要在附近的中介公司排查最近租房的房客、便能很快找到简丹。而jing察的人力和权力是他一个小小的侦探所无法比拟的。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要想比jing方快,唯有走捷径。 左志楠悄没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刚挨了骂,有些垂头丧气的。 “你那天隔着电话都能听出那女的有问题,我还笑你拧巴。我真的是该骂。” 傅名亨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也就是因为隔着电话才能理xing地分析。如果和左志楠对换,当面碰上一美女,难保他也看不到问题所在。 “算了,人孰无错呢?吃一堑长一智。” 人都会犯错,侦探和jing察的错、会直接导致责任问题。责任问题在于jing察会挨骂,唯我独尊的侦探不会被人骂,要骂也是自己骂自己。自己骂自己通常是雷声大雨点小,但责任问题的后果是挣不到钱。这比jing察所要承担的后果严重得多。 左志楠天xing乐观,烦恼来得快、去得更快。短暂的懊丧之后,他迅速换上了一付雀跃的面孔,没头没脑地问:“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可全指望你了啊?你得帮我挽回名誉。” “……。” 这么多jing察你不指望、指望我干什么呀?况且。你那“名誉”受损完全是咎由自取,凭什么我得给你挽回呀? 傅名亨瞪着左志楠,试图把自己的思想从眼神里传达给他。看看左志楠那张无忧无虑的脸,也不知他能接收到多少。 “你发什么呆啊?严队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被排除在外?” “那倒没有,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办法能让我最先抓到她。”左志楠果然是左志楠,丝毫没领会到傅名亨的意思。“说吧,怎么干?” 傅名亨拿他没办法,苦着脸道:“大哥,我已经找了她整整十天了。如果我有办法,我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左志楠故作神秘地笑答:“嘿嘿嘿,不瞒你说,我曾经和叶二通过电话。在简丹这件事上,我们俩都不看好你。” “哈?” 左志楠的表述方式太过深奥、曲折,傅名亨一时没听明白。但是,连左志楠这么忠心的拥趸都不看好他,顿时令傅名亨大感失落。 “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你的,叶二说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傅名亨大受打击的表情立即写在了脸上,左志楠忙着砌词安抚。 “那你呢?” “我说找总是能找到的,就是时间会久一点,大概要花上半……三五个月。” 原本想说的是“半年”,临时减缩了两个月,傅名亨听出来了。 “那你现在找我干嘛?离半年还早着呢。” “现在情况不同了嘛!现在么,我肯定赌你花不了半天就能找着她。” “你们两个孙子还拿我打赌来着?!说!赌注是多少?” “五……” “五百?” “……五十。” “……我就值这么点儿?” “不在多少,不在多少,小赌怡情嘛。”左志楠赔笑道。 左志楠说好话的方式实在不咋地,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听着怎么都觉得别扭。不过,傅名亨这会儿没心思计较这些。 “话说回来,你那么不看好我,现在又凭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不知道吗?”左志楠大讶道,“我们不看好你的原因是、简丹这个case里头一点犯罪的味道都没有。你看哈,她已经18岁了,爱上哪儿上哪儿,谁管得着?现在嘛,她是一拐骗犯,哪能逃得过你那鼻子?” “鼻子?……jing犬啊,我是?” “你哪能跟狗比?噢,不是,狗哪能跟你比?”左志楠连忙更正,干咳着大力拍了拍傅名亨的肩膀,“我对你有信心,名探哪能比不过名犬?” “你这都什么词儿啊?我衷心祝愿你比我早死,免得你在我追悼会上致辞。”傅名亨翻着白眼,抬手掸掉左志楠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问你个问题。” 第七节 诱拐者(二) 【7月28ri/星期ri/夜/新旧城区结合部】 “问你个问题。”傅名亨抬手掸掉左志楠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什么?” “你真打算拿她当人贩子办呐?” “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且不说天天是我们瞿教导员的孩子,不说我为此挨了骂。拐带行为是如假包换的吧?而且,拐了一次又一次……” “上次那是走失,你也算作拐带?” “嗨?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她当晚就应该送天天去派出所了。如果不是存心拐带,她为什么不送?” “……可是,她家境富有,带走天天不是为了卖钱。你也说了,她跟天天很亲热,天天很黏她……” “你想说他们两情相悦是吧?不好意思,没到合法年龄。有钱怎么了?不卖钱就不是拐带啦?保姆拐带东家孩子的事儿常有,大多数是因为喜欢孩子,想把孩子留在身边,都不卖钱,那就不是拐带了吗?” “……。” 见傅名亨不作声,左志楠发挥起他的推理能力来:“你别看那相片,她那一头长发早就没了。哎,看看我,她那头发比我长不了多少!不是你喜欢的那型!”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敢说你没在这件案子里植入私人感情?” “哈!上回章璐都说了,说我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子都想成女特务了,要说植入私人感情的话,那也是灰黑sè的感情,是仇视!” “嚯!女特务!那还不是正对你胃口?都跟那邦女郎似的……” 左志楠正说得口沫横飞,小郭跑了过来。 “师兄,师兄,头儿找你呢!” 左志楠应了,临走还不忘叮嘱傅名亨:“喏,我过去干活了,随时保持联系啊?有消息一定要通知我,知道了吗?”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回头又该挨骂了!” 左志楠没跟在身边,傅名亨不禁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应该把简丹当作拐带儿童的罪犯来办,他还没拿定主意。目前首要的,是比jing方早一步找到简丹。不包括左志楠,仅仅是他自己。找到之后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尛說Φ紋網 虽然他嘴上答应及时通知左志楠,但这回只好对不起他的“名誉”了。 左志楠估计他要花半天时间,傅名亨给自己订的标准只有半小时。 不能再长了。附近能有几个街区?最近能有多少新搬进来的房客?jing察的搜捕工作花不了多少时间,简丹随时会落网。 傅名亨急匆匆地向西走,照旧一路走一路打听。现在是在和庞大的jing方抢时间,半点都耽误不得。 途中,他接听了简先生打来的电话。简先生已经接到了jing方的通知,在电话中表达了他的震惊,并表示将赶夜班飞机回瑭璜。傅名亨的心思不在,简单安慰了简先生几句,匆忙挂断了电话。 虽然傅名亨脚下的步子走得很快,但是因为他必须经常来回横穿过马路、找街对面的行人打听,所以,实际行进的路线并不长。 如此边走边问,直到站在离开街心花园两个路口的盛达御苑四栋四楼a座门口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相信自己真的赶在了jing察前面。 这个门牌和这扇门他都很熟悉,因为上个星期才刚刚来过。 ****************************************************** “陈小姐,我是傅名亨,我们曾经见过一次面。” “嗯,我记得你,你怎么又来了?” 眼前的这位陈小姐叫陈静惠,是简丹的高中同学。接了这单case之后,傅名亨曾第一时间找过她,询问简丹的下落。 现在,陈静惠双手交叉在胸前。从心理上说,这是一个讯号,一个抗拒的讯号。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知道简丹跑到哪儿去了。” “陈小姐,今天我并不是存心来找你的。”傅名亨胜券在握,不慌不忙地微笑着道,“你的宠物在附近很有名,我是从街心花园那儿一路问讯问到你家来的。所以严格地说,我今天找的是你的宠物。在到达这里之前,我也没想到最终找到的竟然是你。” “大威。” 随着陈静惠的一声召唤,一只漂亮的小香猪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绕在主人的两脚之间转悠。 “你是说它吗?”陈静惠俯身爱怜地抱起了小猪。 “是的,我找的就是它。”傅名亨伸手逗弄陈静惠怀里的小香猪,“一个星期之前,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在街心花园失踪。我在现场找到一个只有两个脚趾的脚印,我认定小男孩是跟着留下这个脚印的动物走失的。” 小香猪对着傅名亨的手掌挺起大鼻子嗅了两下,便不再感兴趣,转头猛拱女主人的胸脯,前爪还不停地爬动。 “正牌咸猪手!”傅名亨心里暗骂了一句。骂归骂,眼前的美景难得,他也舍不得把眼睛移开。 “起先,我以为那是一条巨型犬留下的半个足印。所以,我刚才在街心公园打听是否有这么一条狗。要知道,一条在街心公园遛的巨型犬应该是很引人注目的。” 在傅名亨叙述的过程中,陈静惠的脸sè数变。 虽然,她能意识到傅名亨望向她胸前小猪的眼神多少有些不规矩,但此刻,陈静惠宁愿那双贼眼留在那里。这总比他偶尔抬起、望到自己脸上来的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要令她好过得多。 “我得到的讯息是、附近没有这么大的狗。那么,那个爪印是哪来的呢?于是我又问遛狗的人、是否遇到过其他什么特别的宠物。很快,我就打听到了有这么一头小猪。再之后就好办得多了,我只要打听养猪人住在哪里就行了。” 陈静惠勉力挣扎着道:“那个……那个小男孩不是已经……已经……” “原来陈小姐知道小天天的事。”傅名亨紧盯着陈静惠的眼睛。“那么……” “不是的,那天不是我带的大威,那天我有约会,是她……是简丹替我带出去的。” 陈静惠一咬牙,显出一付毅然决然的神情,挑战似的望向傅名亨。 “是的,是我收留了简丹。那天简丹带大威出去的时候,大威认生,跑了。简丹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威,然后才发现后面跟了个小男孩。” “不容易,总算承认了,这是个很大的进步。”傅名亨适时插口。他并不想听小男孩和猪的故事。“她在哪里?” 陈静惠一点不让地瞪着傅名亨,望得傅名亨心里叫糟。眼看半个小时就快到了,傅名亨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感应不到屋里有简丹在。如果她在这里的话,此刻应该躲在门后偷听。 “我们没有及时把天天送到jing察局是我们的错,这一点我承认。至于简丹,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 陈静惠是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肯定不是法盲。在现在这么一个情况下,让傅名亨找上了门,并且当场戳穿了她的谎言,应该是心最虚的时候。比如,像先前那样回避傅名亨的眼神之类的态度才是最合理的。 但是现在她的口气这么硬,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如果简丹带走天天的行为连陈静惠都瞒着,事情恐怕另有变故。 第七节 诱拐者(三) 【7月28ri/星期ri/夜/新旧城区结合部】 “陈小姐,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权力。”傅名亨伸出一只手掌阻住陈静惠,他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今天下午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天天再次遭人诱拐。现场有多人看见了抱走孩子的女人。根据相片,他们认出了简丹。” 傅名亨不再从容,加快了语速,一口气说道:“我能够找到这里,相信jing方很快也会找上来。如果不能在jing方找上来之前把孩子还回去,你们就犯了拐带儿童罪。希望你明白事态的严重xing!” “你胡说……”陈静惠没再说下去,她从傅名亨眼睛里读出了他的焦急,也读出了他所述事件的真实xing。“……你跟我来。” 陈静惠换了鞋,撇下小猪下了楼。她带着傅名亨穿过小区的后门,七绕八绕地转了几个弯,来到不远处的一个旧里弄。 这是个安静的住宅区域,一sè的两层楼排屋。虽然有些年纪,但可能最近粉刷过外墙,看上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排屋各有前后门,前门黑sè、后门红sè,映衬着橘sè的墙体,倒也显得别有风味。从门与门之间的间隔上看,每户的占地面积都不大。 “这是我家的老房子,后楼一直出租,前楼空着。”穿过几排房子之后,陈静惠转了个弯,快步走到弄堂深处一栋小楼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这些ri子简丹一直住在这里,到前天为止。” “前天?!” “是的,前天早上她告诉我说,她找到地方了。”陈静惠嗫嚅着道,“她说等她的小窝收拾好了再请我去玩,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把天天拐走。这几天,她一直说天天有多么好玩,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做,真的不知道……” 傅名亨的不祥预感得到了证实,他这自信满满的一步棋没能将死简丹,她跑了。 其实,他早该想得到。简丹在时隔一周之后才出手再次拐走天天,以她的智商加行动力,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唉!笨呐!实在太自信了,自以为走到了jing察前面,结果只是绕了个弯。 傅名亨心里懊丧,在房里迅速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只不过住了十来天的工夫,能够留下的痕迹本就不多,简丹走的时候又收拾过了。和以前一样,这个女孩子擅长清理掉所有线索。 “上一次,小天天就是在这里过的夜?” 所谓前楼,原本只是一间堂屋加上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建在楼梯之下,后门和堂屋之间有个和普通阳台差不多大的天井,天井的角落里搭建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厕所。二楼和这个天井构成了后楼。小厕所估计是前后楼共用的。 堂屋里安着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和一个老式的五斗橱。整间屋子被占得满满的,床、桌和橱之间的通道都得侧着身子过。 “嗯,我那天晚上回来之后才知道她收留了个小孩子。”陈静惠收起了先前的傲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跟她说过,我说让我来把孩子送到派出所去。可是她说孩子已经睡着了,不舍得吵醒。她说等孩子一醒就带他去找妈妈。” “她这么急着搬走,你怎么就没起疑?” “这些天,她一直在找住的地方。你看这里这么小,又没有空调,洗澡也得上我们家去洗……” 的确,天这么热。让住惯了豪宅的简丹窝在这么个破房子里、确实有些委屈。 她去了哪儿?既然搬走应该不在附近,去了外地也有可能。绕了个圈子之后,搜寻工作又回到了原地。 “我保证她一跟我联系,就马上通知你。”陈静惠急着道,“你能不能先帮我们瞒一瞒,她只是喜欢天天,不是真的要拐走他。” “哼。”傅名亨鼻子里轻笑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可惜,不巧,你们拐的是公安局长的儿子,现在jing察已经满世界在找你们了。不信,你可以到街心公园那里去看看,数数那里停了多少辆jing车。” “局长?!……我没拐,我不知道。” “你就求神拜佛让我先找到简丹吧。这次你说你不知道,上一次呢?你可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包庇、纵容简丹带着她拐来的孩子留在你家里。如果问起罪来,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办才好?我真的是冤枉的。” 傅名亨只是气不过这个小女生一再欺骗他,还要摆出一付维护简丹合法权益的样子来,存心吓唬吓唬她而已。眼见她快要哭出来了,心又软了下来。 “行了行了,我没有义务主动向jing方报告,你就当作我从来没找过你,你也从来不知道那小鬼今天又一次被拐走好了。” “可是jing察早晚还是会找到我的,不是吗?” “那当然,你是简丹的好朋友,jing方找不到她,肯定会从她亲近的人身上找缺口。如果他们今晚再找不到简丹,我估计明天就会找上你。” 看来jing方应该还在附近搜索目击者,可能也去了附近的中介公司找资料。既然简丹已经离开这个区域,并且从未在附近租过房子,这些jing察今晚估计又会白忙了。 但同时jing方也会了解简丹的底细,从逃逸者周边的人查起。这无论对jing察还是侦探来说,都是惯常的做法。 “那怎么办?”陈静惠急道,“如果jing察找到我家里来怎么办?” “你就实话实说咯。”傅名亨凑过脸去叮咛道。 他盯着的虽然是陈静惠的脸,眼中显现的却是数分钟前那头小猪拱着她胸脯的景象。 怎么回事?怎么会犯了癔症了?太累了吗? “记住,我从来没有找过你。”傅名亨抛开杂乱的思绪,加重语气道,“如果jing方知道我今晚来过、而又瞒着不告诉他们的话,我就很难为你说得上话了,明白吗?” 傅名亨的脸凑得很近,近到陈静惠感觉连点头都会碰到对方的额头,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嗯。”傅名亨对陈静惠现在的反应很满意,趁机移开了脸,移走自己脑中的景象,接着问道,“简丹的手机停机了,你们平时用什么方法联系?” “用聊天软件,她的电脑可以无线上网。”陈静惠迅速作答。 “哪款软件?她的昵称是什么?” “我们一直都用qq,她的网名叫做‘谢家幽’。” “谢家幽?”傅名亨脑袋里的一根弦冷不丁地被拨动了一下。“谢家幽梦长?” 这句诗出自《红楼梦》,是贾宝玉为蘅芜院“蘅芷清芬”所题的诗。为一卷《大观园》图烦恼了多年的傅名亨自是耳熟能详。 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软衬三草,柔拖一缕香。 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蘅芜院?简丹自比薛宝钗吗?傅名亨脑子里将那几句诗回想了两遍,又觉不通。奇了怪了,好好的、叫什么“谢家幽”? “你尽量上线盯着,一看见她有动静,立刻通知我。”傅名亨将思绪收回眼前的案子,掏出名片递给陈静惠。上一次见面时,他也曾向陈静惠递过名片,只是陈静惠没接。Www.XSZWω8.ΝΕt “律师?” 傅名亨摘下墨镜,展露出惯用的迷人笑容:“我只是文书代理律师,不是大律师。” 第八节 左府夜宴(一) 【7月28ri/星期ri/夜/新旧城区结合部】 为了避免引起陈静惠不必要的恐慌,傅名亨在她面前尽量表现得从容,仿佛他能够掌控大局似的。可是他心里面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断了,简丹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他叮嘱陈静惠上线盯着,但是凭着侦探的直觉,他知道简丹近期内不会再跟陈静惠联络了。 傅名亨迫切希望能比jing方先一步找到简丹。在这个层面上,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接到来自jing方的消息,那将意味着jing方已经找到了她。 但是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他又隐隐期待着jing方的消息。如果这个时侯收到消息的话,说明简丹已经把天天送回来了,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 然而,傅名亨的理xing告诉他,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期望。简丹撤出了陈静惠的家,这一次她可能是来真的。 陈静惠是个够义气的朋友,如果没有带走天天这一回事,简丹可能会在陈静惠家里躲得久一点。 就算简丹瞒着陈静惠,有jing方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天天再次失踪的消息早晚会传到陈静惠耳朵里。她见过天天,无疑会把天天的失踪与简丹联系起来,简丹在陈静惠家终究是躲不下去的。 如果简丹带走天天仅仅只是为了和他玩一会儿,像上次那样,明早再把他送回来,她便没有急着搬走的必要。 简丹选择先搬离、然后再带走天天,显然是不打算立即归还。因此,她不会再与知情的陈静惠联络,“谢家幽”这个可能已经暴露的账号也不会再用了。 jing方一定会在全城的出入口布控。这一回,车站的监控录像不用他去看了。 假设叶晋黎的“地利、人和”理论成立,简丹仍留在本市。那么,对房产中介的搜查要从附近扩展到全城,甚至还得包括所有在售的新楼盘。单枪匹马的傅名亨怎么都没有本事和庞大的jing力拼速度。小說中文網 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简丹这一次没有逾越叶晋黎的那一套理论,没有远走他方。 她说她找到了房子。 傅名亨的脑子里浮现出一所老房子,里面有个jing瘦jing瘦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足不沾地地飘来飘去。 哼!谢家幽!幽灵么?! 长期以来,傅名亨曾与左志楠在种种问题上通力合作,成功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疑案。可是在这个案子上,到了目前这一步,傅名亨已经不能再与左志楠合作了。左志楠有他身为jing察的立场,傅名亨不想让他为难。 简先生夫妇在本市有一定的人脉,为了他们自己的女儿,肯定会不遗余力。但是傅名亨知道,简先生夫妇一出机场便会被jing方守候的人带走问话,之后的行动也会受到jing方的监视。即便他们有再大的能力,也没法调配自如。 如果说这个时侯还有谁能帮得上忙的话,傅名亨只能想到叶晋黎。于是,傅名亨拨通了叶晋黎的手机。 “喂,我到了一会儿了。你们怎么说?”叶晋黎不紧不慢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听口气已经到了左志楠家,应该从梅姨口中得知了傅名亨被左志楠叫走的消息。 “我需要你帮忙。”傅名亨直截了当地开口求助。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叶晋黎,以及叶晋黎的那套“地利、人和”理论。“因此,你必须放弃你那五十块钱赌注。” 【7月28ri/星期ri/夜/左宅】 半个小时以后,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傅名亨和叶晋黎这两个本应背着左志楠讨论问题的人、却围坐在左家的餐桌旁边吃边聊。在找回天天之前,左志楠恐怕很难有机会回家,根本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回来。 “听你们这么说,我觉得小楠他们不用那么着急。”左大爷呷了一口啤酒,参与了他们的谈话。“那个小姑娘摆明了是喜欢瞿教导员的儿子,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左大爷”是左志楠的爸爸。叫他“左大爷”并不是因为他年纪大,而是因为他把自己一生的业余时间、全情投入到了他那广泛的兴趣爱好上,对家务完全不理不顾。梅姨总说他像个“大爷”似的。久而久之,在熟人里、他就成了“左大爷”。 “你懂什么?!”梅姨不满地插口道,“那孩子还这么小,瞿教导员哪里放心得下?你们这些大男人哪懂当妈妈的心?!” 那边厢,两口子自顾自地争论。这边厢,叶晋黎总算听完了傅名亨介绍的情况,第一次开口发表意见。 “我认为不可能。” 傅名亨不解道:“什么不可能?” “你别忘了,简丹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她只是个刚刚成年的成年人。” 叶晋黎手上抄了支已经啃得差不多的鸡腿,随随便便地往傅名亨脸上一指。他就是有本事把一根鸡骨头挥洒得仿佛那是一支哈瓦那雪茄。 “你还记得你自己十八岁时的样子吗?” “什么样子?”傅名亨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答道,“和现在差不多咯?” “不对,十八岁时你还很嫩。”叶晋黎撂下鸡骨头,两枝手指轻轻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虽然在梅姨他们看来,我们现在仍旧很嫩。但是刚满十八岁的简丹比你我还嫩的多。” “那是。”梅姨扭头加入这边的谈话,“你们两个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和小楠差不多。小楠有多嫩你们就有多嫩咯。” 左大爷立即跟着做总结xing发言:“在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那又怎么样?”傅名亨从鸡汤里撩起一根扁尖笋,仰着脖子嘬入口中。“她很嫩,比我们还嫩,这说明了什么?” “她的心智我们已经分析过了,我认为远比她的外表更为成熟。”叶晋黎停了筷,正经八百地转向傅名亨。 “嗯,这我同意。”见叶晋黎认真起来,傅名亨赶忙用一口啤酒把尚未彻底嚼烂的扁尖笋送入腹中,抹了抹嘴,也转脸面向着叶晋黎。 “而她本人应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外表上的这种缺陷。” “缺陷?”傅名亨攥着揉成了一团的纸巾的那只手、停在了离桌面大约十公分的空中。 “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财力、为什么这十几天要住在旧里弄、没有空调、没有卫浴的老房子里?” “我明白了。”傅名亨断然将纸巾掷下,“一个外表像高中生的女孩子,一个人跑去买房子或者租房子会特别引人注目,尽管她持有的是成年人的身份证!” 傅名亨并不是个笨蛋,他只是在焦急中遗漏了这样一个关键的因素。此刻经叶晋黎提点,立刻豁然开朗。 “因此,之前她才没跑去租房子。”一理通百理通,傅名亨振奋地道,“现在带着个小孩子则更不可能会去,那样会更引人注目!” “是‘引人侧目’。”叶晋黎纠正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你认为这孩子是她的弟弟、还是儿子?” “所以她只能远走高……咦?不对啊?如果她想要离开本市,不管是飞机、火车、长途车还是出租车,也一样无法避免‘十八岁女孩带了个五岁孩子’这一问题。” “对,说不定还会被机场、车站的纠察拦下盘问。”叶晋黎重新拿起了筷子。 “也许……她可以说谎,说那孩子是她的侄子什么的。” 第八节 左府夜宴(二) 【7月28ri/星期ri/夜/左宅】 “也许……她可以说谎,说那孩子是她的侄子什么的。” “那也得孩子能配合她说谎,一个五岁的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叶晋黎又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俗话说,叶公好龙,叶晋黎好鸡。要贿赂叶晋黎,送只美味的鸡比送钱送女人更实惠,他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左大爷插嘴道:“是啊,现如今,五岁的孩子都很厉害的了。” “她不能去外地就只有留在本市,可是她又不能租房子。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只是另找了一个朋友家躲藏!”梅姨思索着,帮忙分析道,“如今像那位陈小姐家一样、搬了新房子还留着老房子的人家不在少数。” 傅名亨摇了摇头:“不对,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在离家出走这种特殊情况下能帮上忙的朋友更少。我觉得,陈静惠应该是她认为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他用手里的筷子在桌上画着∞。傅名亨陷入思索的时候通常会用笔在桌上画∞。如果当时没有笔就用手指画。如果没有桌面,他可以闭着眼睛在空气中画。 “而今,她还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是连陈静惠都不能透露的情况。很难想像她还能找到更合适的、可以将全部情况和盘托出的人选。” “应该没错,说到关键上来了,陈静惠当初应该是她的首选。”叶晋黎分析道,“但是我认为,以简丹的xing格,不会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陈静惠身上。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可能已经准备下了备选的方案。”尛說Φ紋網 傅名亨反问道:“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陈静惠,说明备选方案比陈静惠更不如。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你认为她会转移到更不如的备选那里去吗?” “眼前的情况是她不得不选择转移。关键问题是、备选方案的‘不如’到底‘不如’在哪里。”叶晋黎放下筷子,舒舒服服地靠到椅背上,“比方说,生活条件更‘不如’,但安全xing更高呢?” “你们等一下,有没有这样的可能xing。假设她原本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只是因为临时出了点问题,才不得已在陈小姐家住了几天呢?”左大爷插嘴道,“比方说,她的一个朋友有一套条件比较好的房子出租,可是原先的房客需要拖几天才能搬走。现在房客搬走了,她已经能够入住了,之类的。” “不可能。” “不大会。” 傅名亨和叶晋黎同时出声回答。左大爷原本前倾的身子老大没趣地缩了回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晚几天再出走。”傅名亨抢先解释,“即便她是在离开家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的,也能转头再回家待上几天。她的父母根本不会觉察,要知道他们可是在简丹离家四天之后才发觉女儿不在的。” 叶晋黎接着补充说:“如果明知道早晚会搬走,只是临时借住几天的话,即使不能透露具体住址,简丹也应该一开始便向陈静惠说明情况。而不是到临走时才突然说‘找到地方住了’,这不太合常理。” 傅名亨接回话题道:“况且,就算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套房子,现在情况也变了。简丹应该想得到,她怎么也无法避免周围邻居的目光。一个女孩子带着一个小男孩入住,无论如何都是扎眼的。” 梅姨发表意见说:“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句,没新意。” 傅名亨和叶晋黎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浮起了笑容。 “还是梅姨聪明,我们都跑题了。” 傅名亨立即掏出手机拨打简先生的电话,而此时,叶晋黎正讨好似的起身为梅姨添饮料。 “什么我聪明?你们想到什么了?”梅姨狐疑地问道。 “就是那一句啦。”叶晋黎笑着解释说,“其实我们不用管简丹有什么大计,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行了。她带着天天,到哪里都是扎眼的。” “对啊?”梅姨还是一脸的不明白。 “白天还不要紧,现在正是暑期,带着亲戚家的小孩一起玩并不会惹人注意。晚上就不行了,无论她住在哪儿,都会显得很奇特。小孩子晚上可能还会哭闹,如果他哭着要找妈妈,简丹就会很为难。夜深人静的,她必须防止这种哭声传到旁人耳朵里去。” 左大爷问道:“所以她住的地方一定是隔音很好的房子?” “最好的选择是、找个不怕有人听见的地方。”叶晋黎笑着加重了语气,“也就是说,没人的地方。” 梅姨仍然闹不明白:“什么地方没人?深山老林里吗?” 叶晋黎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朝傅名亨一努嘴。 傅名亨挂断了电话,朝叶晋黎微一点头道:“问到了,一共有四个仓库值得怀疑。我想,最不招人眼的那个应该是张家巷码头。” 梅姨奇道:“张家巷码头?那里是旧城区,不是很多人的吗?” ****************************************************** 【7月28ri/星期ri/深夜/张家巷码头】 张家巷码头是运河支流的一个老码头。曾几何时,它为瑭璜的发展做出过莫大的贡献。可是如今,昔ri繁华忙碌的景象早已不再。它作为码头的功能几近废弃,只余下两岸绵延数里的仓储区。 仓储区周围的旧城区挤满了杂乱无章的建筑和狭小的街道,应该是当年、因着码头的繁荣而逐步兴起的。其中有不少危房亟待改造。如今,这里聚居着大量外来人口。 “好选择,大隐隐于市。”叶晋黎望着乱七八糟的街巷叹道,“躲在这里,就算半夜孩子哭闹也不会有人注意。” “简先生打算把这里改建成水景住宅,两年前已开始收购这一片的仓库和旧厂房,眼下正在找房产开发商合作。一旦项目启动,这里的棚户区很快就会被拆迁。” “简丹知道这个情况?” “嗯,知道。她去年暑假曾经到简先生的公司里实习,对这一片地区的改造、是公司的大项目,简先生还亲自带女儿来过这里,为她讲解过这里的历史和未来。” “那就应该没错了,这里就是简丹当初定下的备选。”叶晋黎肯定地说,“我猜她一定是躲在哪个空置的旧厂房里。如果是仓库的话,夜半无人时,孩子一哭就有可能把值班人员引来。” “旧厂房虽然脏些,但是这一片的管道线路都不曾改造过。”傅名亨指着一栋黑乎乎的旧楼说道,“像这样闲置的旧厂房也无法完全切断水电,住还是能住的。就像你所说的,‘生活条件更差,但安全xing更高’。” “你打算怎么办?连夜搜查?”叶晋黎望着傅名亨所指的旧厂房心里发毛,“这里有多少像这样的旧厂房?” 虽说范围有限,但就凭他们两个人,搜上三五天也未必搜得完。 “我没打算搜。”傅名亨伸了个懒腰,“我累了,打算回家睡觉。” “嗯?”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和章璐在一起时跟我说过的话?”傅名亨顺着原路返回,边走边道,“你说‘如果想找到她,就得去找必然因素’。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找到了这种‘必然因素’。” “是啊,她只能躲在这里,这就是必然xing。” “如果你的推断正确,这就衍生出另一个‘必然因素’。”傅名亨洋洋得意地笑道,“明天,看我如何守株待兔好了。” 第九节 各自的立场(一) 【7月29ri/星期一/上午/张家巷码头区】 据说,住在海边的人都看过ri出。瑭璜虽然离大海还有近三十公里,也算是个沿海城市。但在本地土生土长的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从未看见过ri出的。 这个人便是叶晋黎。他起床的时候通常也是彩霞满天,不过那不是朝霞,是晚霞。 所以,他第二天出奇地一早来到青年公寓时,令傅名亨大吃了一惊。在傅名亨的记忆中,自小学毕业以后,叶晋黎还是第一次这么早来找自己。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转xing啦?” 叶晋黎瞥了一眼傅名亨,淡淡地道:“黄历说了,今ri卯时出行上吉,万事诸顺。” 叶晋黎虽然没有明说,但傅名亨能感受得到这个懒人已对简丹生出了好奇心,想亲眼看看此事如何了结。不过,傅名亨对他的到来还是感激不尽。 “帮了大忙了。我查过孤狗地图,张家巷码头附近一共就两家,一家十点开门,另一家十二点开门。运气不好的话,十二点我们得兵分两路。”尐説φ呅蛧 “找到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无论如何得先把孩子还给人家,之后的事我没有把握。最坏的打算、是给简先生介绍律师。” “嗯——,我有个想法,有点风险,但或许可以一举多得。”叶晋黎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不过,要先征求你的意见。” “到底是两兄弟哈。我想,我们两个大概是不谋而合。”傅名亨做了两杯滴漏咖啡。时间还早,加上连ri的劳顿,来杯咖啡可以提提神。“但是前提条件是要先找到她。” “我还有个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的问题。”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叶晋黎接过咖啡摆在茶几上,“你昨晚放弃搜查,是不是因为天太黑了、没法戴墨镜装酷?” “……。” ****************************************************** “你好,我是傅名亨。” 终于站到了简丹面前。虽然,了解到世界上有简丹这么个人只不过是十一天前的事,但傅名亨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眼前的简丹和傅名亨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她的头发真的剪得很短,看上去活泼开朗,不像具有她的行为所显示出的那种心机,更不像是妖娆的女特务。 在这些天中,傅名亨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搜寻的不是一个失踪少女,而是一个对手。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切切实实存在着的,诡计多端、yin险狡诈的对手。 真真站在了简丹面前,看着这个正在陪天天戏耍的小姑娘,反而让他有种不真实感,有点若有所失的感觉。 “人家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少女!” 章璐的话在耳边回响,令傅名亨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是啊,简丹只是个少女,不是阶级敌人,至多也就是他自己在脑中构筑的假想敌。 苦心积虑、深藏不露、yin险狡诈、老谋深算,这些他安在简丹身上的词汇、好像怎么也和眼前的少女联系不起来。 “原来一直在和我斗智斗勇的、就是这么个小姑娘啊?”傅名亨心中哑然。这令他意识到,追索简丹的过程虽然充斥了诸多烦恼,自己却也乐在其中。 简丹下意识地张臂将天天揽在身后,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搭讪的男青年。 傅名亨时常这样向女孩子搭讪来着,可说是个中高手,驾轻就熟。但是现在的他却有点莫名的小紧张。仿佛完成了一件大功业,一时还沉浸在自己的百感交集之中。 “简小姐,这是天天吧?” 他没有直接介绍自己的身份,而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然后侧过身子,向正从简丹身后努力探头张望的小男孩打招呼:“你好,天天。” “叔叔好。” “叔叔?……” 天天的礼貌多少让傅名亨有点不自在。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叔叔”。仔细算来,自己比天天大了足足二十岁,确实够得上“叔叔”的资格了。 从今天起,正式从“大哥哥”晋升为“叔叔”。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干一杯? 简丹立刻明白了过来。 “jing察?” “侦探。”傅名亨直起腰,把装模作样怒瞪小天天的眼神移回简丹脸上,笑道,“我受雇于你父亲,已经十多天了。” 简丹上下打量了傅名亨一番,略有些讪讪地道:“本事哈?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就被你找到了。” “昨晚,我去了张家巷码头,那里的生活环境令我想到一个问题。”傅名亨志得意满,侃侃而谈,“我想,其他困难可以克服,但是这么热的天你一定需要洗澡,何况你还带着天天。游泳池会是你的不二选择。” “为什么不是公共浴室?” 简丹受到冲击的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并不做无谓的抵抗,而是像朋友聊天般饶有兴趣地问了起来。 “一来那个地方的浴室环境复杂,二来对于天天来说游泳肯定比洗澡更令他感兴趣,三来游泳是你的强项。”傅名亨笑着答道,“不管怎么说,一个放暑假的女生带着表弟或侄子去游泳、总比去洗澡正常得多。” “所以,今天你就跑来这里守着。” “也许你不知道,码头往东有另一家泳池,那里十点就开门了。事实上,两个小时前我在那边。” “我知道那家。”简丹从容地答道,“我选择这家是因为这里有亲子泳池。” 傅名亨心下恍然,这里是简丹离家出走的备选方案,她可能早就来视察过周边环境。天这么热,洗澡是必须的,附近的浴室、泳池她必定了然于胸。 泳池的管理员在高台上用扩音喇叭向他们叫道:“亲子泳池里的那对请注意,你们要谈话请到岸边,不要妨碍其他泳客。” 亲子泳池不大,傅名亨、简丹加上天天往当中这么一杵,其他带着孩子的妈妈们只能绕行。 天天一手扶着自己的救身圈,另一手攒着简丹的两根手指,好奇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怪叔叔。天天认为这是个怪叔叔,因为他在游泳池里不戴游泳眼镜,却戴着副墨镜。而且,他是泳池里仅有的两个戴着泳帽的男人之一,另一个就在亲子泳池边。 简丹对眼前的这个侦探也有点好奇,毕竟于她而言,侦探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影视、小说之中。他戴着墨镜,也许他认为那是侦探的标志。可是他还戴着个泳帽,这使他看上去像个游泳池的管理员。实际上,那个正坐在高台上大呼小叫的管理员倒是没戴泳帽。 简丹当然也注意到了岸边那另一个戴着泳帽的帅哥,在傅名亨出现之前就注意到了,那个帅哥从她进入泳池开始就一直在附近转悠。 简丹对自己的青美貌很自信,但也不至于忘乎所以。她知道自己的身材还不到让男人在泳池这么一个有着众多选择的地方、长时间偷窥她。 起初,她以为那是亲子泳池里哪位年轻妈妈的丈夫,现在当然早就明白到了那是侦探的同伙。她还注意到那个帅哥背过身去朝着高台做了一个手势,之后,那个管理员就不再咋呼了。 这个姓傅的侦探长得不算难看,不过好像缺乏锻炼,身上没什么肌肉。更要不得的是他那副跩味儿的神气,好像吃定了她似的,看着就来气。 傅名亨从游泳帽下露出的头发有一点卷,简丹忍不住在心里描绘着自己如何大显身手,把他的游泳帽扯掉,然后把他的头按进水里,让他的脑袋变成一个非洲人。想象着傅名亨七孔流水的样子令她心情好了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傅名亨察觉到简丹的笑容,抬手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不可能长期这样下去吧?这样对天天也不好。” “当然,我只打算带他两天。” “两天?” 第九节 各自的立场(二) 【7月29ri/星期一/上午/张家巷码头区】 “我原计划明天早上送他回去的。” “……。” “你也许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觉得我和天天很有缘分。这几天我一直偷偷去看他,他的保姆根本不知道,也不管他。” 也许是因为有了刚才的想象,简丹觉得眼前的这个侦探好像也并非面目可憎。既然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那就跟他多聊两句好了。 “才找回来不过几天而已,那个保姆就只知道跟人聊天。你看,这不是又丢了?” “所以,你想给天天的父母发个jing告?上次是一天,这次是两天。如果还有下次,那可能就是三天?” “我可没想过什么jing告,也没指望过还会有下次。”简丹嘻嘻一笑,把天天拉到了身前,“我知道你一定会把我当作诱拐儿童的犯人。这也没错,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没准儿我真的会诱拐他。” 说着,她怜爱地抚着天天的头,稚嫩的脸上浮现起满面母xing的光辉。 “这个世界上的父母大致分为两类,其中一类望子成龙,这一类的父母给了子女过多的关心,往往会对子女造成压力。他们望子成龙只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是龙,所以只能寄望于子女。另一类的父母自己已经是龙,他们给不了子女太多的关心,因为他们更需要关心他们自己。” 从简丹的口气里,完全听不出愤慨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她只是淡淡地叙述着,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认为你的父母和天天的父母都属于这一类型,你们缺乏父母的关心,都是由保姆带大的,你在天天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是的,不过我并不怪我的父母,当然也不会去责怪天天的父母。这是个社会问题,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原因,历史、传统、经济、改革、未来等等,并不是父母们个人的错。就好像我们是天生残疾的孩子,造成我们残疾的原因不在父母身上,不应该责怪父母。但是两个天生残疾的孩子总可以同病相怜吧?” 傅名亨的父母都是期货经纪,他年幼的那个时期正是期货市场最红火的ri子。若说到同病相怜,他本人也不无感慨。 听着简丹的说话,他心里又糊涂起来。连历史、经济都搬出来了,这是一般十八岁少女说的话吗? “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这样偷偷把天天带出来,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家庭,而且也于事无补。” “于事无补?”简丹又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童年的回忆?我自己的回忆里只有每一到两年更换一次的保姆,如果我能给天天的回忆里、添上一位夏天带他到游泳池里玩水的大姐姐,算不算是一种补偿呢?” “算!”尐説φ呅蛧 一位穿着短袖、短裙和凉鞋的女xing迅速奔到池边,她是周围唯一一个没有换上泳衣的人。 “妈妈!” 就在简丹一愣神的时候,兴奋的天天扑向了自己的母亲。但是他戴着救身圈,水的阻力妨碍了他。 瞿莹踢掉凉鞋跳下水来,三步并作两步迈向儿子。这回,连那个泳池管理员都没提出异议。 “你这么喜欢天天,我和他爸爸都非常感激。”瞿莹抱起湿漉漉的儿子,在自己胸口、脸上乱蹭,天天乐得又笑又叫。 “我们俩由于工作上的原因,很少有时间陪儿子。就像你说的,这是个社会问题。”闹了一阵,瞿莹才把儿子搂在怀里,一边亲着儿子一边继续说道,“保姆的问题,谢谢你的提醒,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会注意改正。” “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简丹望着和母亲亲热的天天,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我是刚刚才赶到的。”瞿莹拍着儿子的背部和屁股,使他兴奋的情绪安定下来,“小傅一找到你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是从电话里听到你们的对话的。” “我的头发有些天然卷,着了水卷得更厉害。”傅名亨笑咪咪地摘下头上的泳帽,从帽子里掏出蓝牙耳机,“你看,这玩意儿也不能着水,只好放在帽子里了。” 简丹转头向岸上望去,岸上的帅哥当然是叶晋黎。他见简丹望向自己,懒洋洋地举起傅名亨的手机向她晃了晃。 “你别怪小傅,他只是想帮你。”瞿莹转向简丹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天天的爸爸都是jing察。” “jing……察?” “是啊,一个刑侦大队指导员,另一个更厉害,是公安局长。”傅名亨重新戴起帽子,嘲弄地说道,“你完了你,这辈子别指望出来了。” “你别吓唬她!”瞿莹腾不出手,用一个眼神指使怀里的儿子伸出小手向傅名亨进攻。傅名亨只得以一根手指作势抵挡招架,哀呼求饶。 “我们的工作注定了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就算休息的ri子,我们也必须随时待命。”瞿莹任儿子与傅名亨打闹,转脸对着简丹正sè道,“如果你能经常来陪天天玩,我们真的非常欢迎。只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你们不追究吗?我不用坐牢吗?我真的可以找天天玩?” “天天只是和上次一样,与一个喜欢他的大姐姐一起外出玩了一个晚上。他小小年纪,没有父母陪同下在外过夜,是个……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经验。这方面,我们没有必须追究的理由。”瞿莹字斟句酌地考虑着措辞,“但是你得明白,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随便交给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女。作为父母,我们放心不下。所以,你必须回家,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 “……。” “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可是身为一个女人,我也曾经年轻过,我也曾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父母、离开家。一晃眼的工夫,结婚、生孩子,我已经离开家多年了。有的时候还真是很怀念以前在家的ri子。你呢?出来这十几天你就没有想过家?” “……。” ****************************************************** 简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简先生和简太太的车已停在了泳池门口。夫妇俩正在向傅名亨表达着他们的感激。简丹没有吭声,低着头向车的后座走去。 叶晋黎趁她上车之前,拦住了她,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 “我想知道、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简丹停下了脚步,向父母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好奇地上下打量叶晋黎。穿上了衣服的叶晋黎更显得秀逸逼人,不像是那个卷毛侦探的手下。 叶晋黎穿衣服自有他的品位。他从来不会穿西装打领带,但是再怎么休闲的服装、他都能穿出俊挺的味道来。 “你的问题真直接,你也是侦探?” “他是个心理医生的。”傅名亨走过来介绍道,“叶晋黎,我的朋友。这次能找到你,多亏了他帮忙。” “心理医生?是你猜到我在游泳池的?” “不是,是这个家伙猜到的。”叶晋黎一本正经地指着傅名亨说,“某些侦探满脑子都是三点式的女郎。找人呢,就只找两点,沙滩和泳池。像旧厂房之类的地方,他便放弃不找了。” “我这叫‘应时’。”傅名亨争辩道,“天热嘛,当然要去沙滩、泳池。如果天冷的话,我就上滑雪场去找了。” 叶晋黎不理傅名亨,把脑后的长发用一条皮筋胡乱束起,继续道:“我们学心理学的人不同,满脑子都是事相树。” “事相树?” “你可以想象一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其实每一根线条的走势都有其原因。就好像电脑屏保中常用的那种演化图形。因为一些线条走势的变化,原本的小草会幻化成大树。这与人脑、心理的演变相类似,我们追究的是心理演化的过程和本源。” “我大概明白了。”简丹定定地看着叶晋黎,困惑地叉起手,用一根手指抵住唇角。“可是你要问我原因,我觉得很难表达得清。” 叶晋黎伸出手掌虚按了两下、表示理解,然后道:“由于你的离家,这些ri子我对你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再加上今天见到你之后的直观印象,让我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并不完全准确和全面。你能不能听一下,然后指正我的不足?” “好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一个陌生的帅哥评价我。”简丹的语调欢快起来,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请说。” 第九节 各自的立场(三) 【7月29ri/星期一/上午/张家巷码头区】 叶晋黎略微皱了一下眉,觉得“帅哥”两字有些多余,不过他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首先,你离家并不是因为缺乏父母的关爱。原本我认为你是想过duli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的父母根本不来干涉你,你想做什么、在家一样可以做。” 简丹面带笑容,饶有兴趣地听着。还不时把脑袋侧向另一边,表示着专注。 “在了解你的过程中,我越来越发现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心思细腻、行动果断。” 简丹耸耸肩,作了个“谢谢谬赞”的表情,示意叶晋黎继续叙述。 “虽然你的父母与你接触得并不多,但是我相信,他们在长时间与你的共同生活中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对你的态度慢慢起了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显眼,因为他们没有对你明说。” 在推理秀中,傅名亨经常靠语气和语速来增加自己语言的冲击力和说服力。与他不同,叶晋黎说话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节奏,语调缓慢平稳,没有起伏变化。 “用你的话说,他们对你的放任中渐渐增添了一些‘望子成龙’的成分。以你的聪明,不可能对此毫无觉察。去年暑假,你在父母的公司里实习,他们的这种意图更是表露无遗。你的父亲甚至还带你去类似张家巷码头这样的地方,向你讲解历史、展望未来。” 傅名亨对着疑犯发难时,会时而避开对方的眼神,时而又牢牢地紧盯着对方。叶晋黎则不然,他看似好像只是波澜不惊地诉说着,但始终在观察简丹的面部表情变化,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你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创下的基业当然希望由你来继承,况且你年纪轻轻就显露出一名成功人士的潜质。而你并非不希望继承父母的衣钵,只是这里有一个矛盾。一旦你成为像你父母那样的人,你的子女势必然会成为下一个你、下一个天天、下一个残疾儿童,这是你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你选择了逃避。我认为这是你离家的主要原因。” 叶晋黎说完之后,现场出现了好几分钟的静默。首先打破这种尴尬的是简先生。 “叶先生,谢谢你的分析,我们可能真的是cāo之过急了。谢谢,受教了。” 简太太拉了拉丈夫,轻声道:“我们在场,丹丹有些话可能不方便说,我们俩先走开一下好了。” “不用。”简丹向着母亲莞尔一笑,“我只是需要整理一下。” 接着,她转向了叶晋黎:“基本上你说得没错,但是根本上又有点错。我的确选择了逃避,但是我年纪还小,还没想到过将来我有了孩子会怎么样。所以,我选择逃避的原因不在这里。” 叶晋黎没有回答,所有人都好像屏气凝神地等着简丹说下去。 “我从来没有怪过我的父母,事实上我很爱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场我才这么说。”简丹淡淡笑道,“虽然,我比其他同龄人少了童年的回忆、少了与父母相处的时间,但是我得到了其他一些、别人家的父母给不了的东西。” 说这番话的时候,简丹一直回望着叶晋黎,不曾逃避他的注视。她的音量不高,也许是受叶晋黎的影响,语调平实。 “不用回避,金钱是显而易见的。除此之外,你说我心思细腻、行动果断。我想有一部分可能是遗传,但大部分是我自己努力培养的。” 简丹停了停,伸手向耳后捋头发。这可能是她的习惯。傅名亨注意到她手指的轻微颤抖,显示出她的心情并不像她的语气那般平静,以至于忘了自己已经不再有可以捋到耳后的长发了。 “从小,我就以父母为榜样,希望自己长大了能和他们一样。虽然父母好像对我没什么要求,可是整个社会都在这样要求着每一个孩子。我们是希望、我们是未来。像我这样的、更直接被称为富二代。” 傅名亨抬眼望了望简先生夫妇,简太太仍然关切地望着女儿,简先生则转过头看向了别处,以掩饰自己不平静的面容。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词汇,社会本身并不宽容。稍一行差踏错,富二代很容易变成二世祖。我不想成为二世祖,所以我努力向父母看齐。去年暑假,是我主动要求去公司实习的,我想看看自己和父母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可是,我察觉到,我永远也成不了像他们那样的人。” 简丹的眼睑终于垂了下来,但是很快又勇敢地再次抬起。 “不会的可以学,不懂的可以问,错了可以改正,失败了可以重来,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发现他们并不比我更聪明,差别在于、他们的jing神。” 简丹把“jing神”两字说得很重,傅名亨从中似乎领略到了她的思想。 “学校里读书,我们可以努力争取到一百分,可是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一百分,他们追求的是一千分、一万分、一亿分。就像隔壁邻居家的那条雪橇狗,永远只知道往前走,没个停的时候。可是我做不到,我看着都会觉得累。小学里读书读到过‘孜孜不倦’,我长到这么大才懂得什么叫‘孜孜不倦’。” 傅名亨恍然大悟。他瞧了瞧叶晋黎,心想这个懒人对此的感悟一定更深。但叶晋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仍旧是一付老僧入定的表情。 这个家伙从来不会把具体情况联系到自己身上。傅名亨心里说。 “是的,我的父母没有对我提出过具体的要求,但我也不能当作他们没有要求。当然,我也可以装傻赖在家里,可是就算他们什么也不说,就算他们全都不在家,我还是感到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我是家里最没用的一个,我……” “丹丹,你不用继承我们的。”简太太见女儿的眼眶泛红,上前搂住女儿的肩头说道,“对不起,我们没照顾到你的心思。” “丹丹,有一点你搞错了。”简先生回过头来,语音里带着些不寻常的颤抖,有点激动地道。 傅名亨注意到简先生的眼眶也有点红。在与简先生夫妇的接触中,傅名亨数次察觉到简先生对女儿的疼爱更胜于母亲。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在商海中早已学会了处变不惊。可是在女儿失踪、到找到的过程中,他多次表现出情绪失控。 不过简先生到底是简先生,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当你表示出有意继承我们的时候,我们的确很开心。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从没有想过将来要你来继承。” 简太太揽住女儿,全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简先生。只有叶晋黎仍然紧盯着简丹,可见他对于这个研究“样本”的执着。 “我们俩始终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们用所有的时间和jing力做了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孜孜不倦是因为我们以前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能抓回一点就抓一点。说到累,我们也会觉得累。但我们已经习惯了,停不下来。” 简先生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抹去额角的汗,顺带也抹去了眼角溢出的眼泪。 “我们对你不是没有要求,我们的要求是希望你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你想要继承我们,我们当然开心。但是你不必为了让我们开心而活着,就像我们不能完全为了你而活着一样。” 简先生说的话傅名亨明白,就像他的父母去移民,而他留在国内一样。儿女有自己的个xing,要坚持自我。但他们常常忘了父母也是一样的人,也有着父母自己的个xing、自己的人生。 “在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之前,乃至开始之后,我们会尽力为你创造条件,尽量帮助你。我想……这就是一家人,这就是为人父母。” 简先生上前两步,把妻子女儿都揽在怀里。 “你觉得和我们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我们之间差了三十多岁。若说代沟的话,那可不是一条两条沟哦。可是你完全不必觉得和家里格格不入,因为那也是你的家。爸爸的、妈妈的,加上你的xing格才造就出‘家’的氛围。少了你,我们才觉得那像个‘家’呢。” 简太太一直等到丈夫停止不说、才柔声开口对怀里的简丹说道:“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想象过将来要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可惜妈妈的这个愿望可能没机会实现了。所以,就算你将来成为一个家庭妇女,妈妈也不会觉得失望。因为那也是替妈妈实现了一个愿望呀。听说你很喜欢小孩子的,是吗?” 尾声 【7月29ri/星期一/中午/青年公寓】 左志楠将车停在青年公寓的地下车库,熄了火,默默地在车上抽了根烟。这是傅名亨的那辆工作车。昨晚,傅名亨把车留在了街心公园旁的路面停车带上。现在,左志楠替他把车开了回来。 昨晚,他们在街心公园对话时,他已经感受到了傅名亨有着与他不一致的想法。所以,他才特地叮嘱傅名亨一定要与他联系。 从他发觉傅名亨没把车开走,就已经预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凭着他对傅名亨的了解,左志楠确信傅名亨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因而“弃车逃逸”。 傅名亨是个坑子,二十多年了,左志楠没少被他坑。不过,左志楠有时候也会坑坑他,这么坑来坑去的、还挺来劲儿。 但是这一次,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 这一次是立场问题。公安干jing和私家侦探。唉。 他不是不明白傅名亨为什么瞒着他,也清楚地知道傅名亨连他的宝贝车都不回来取、就是为了避免碰上自己。可是,他心里总还是感觉不舒服。 反过来,假如傅名亨把他找到的线索和计划向自己和盘托出,那身为jing察的自己也会在是否向领导汇报这个问题上头痛。 左志楠自己也不明白,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择头痛还是心痛。他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搜索简丹和天天的工作中去。 昨晚,当他明白了傅名亨的意图之后,曾经下过一个实在不怎么坚定的决心。他想要比傅名亨更快。 傅名亨是个天才,这一点左志楠比谁都清楚。没什么可不服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和弱项。就比如打架,十个八个傅名亨也不是左志楠的对手。 从小,左志楠就是三个人中的老大。当遇上“外敌”的时候,总是由他出头保护傅名亨和叶晋黎。 “别看他们两个现在也长得人高马大的,其实都是空心枕头。”左志楠心里笑了起来。 打架要狠,傅名亨和叶晋黎都没有自己这股子狠劲儿。左志楠寻思着,自己的狠劲儿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左志楠绝对不是个笨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动脑筋的活儿都交给了傅名亨和叶晋黎,他被分配到的、好像只剩下体力活儿了。慢慢的,三个人之间就此定了型。 左志楠并未对此感到不满。哪怕自己的头脑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要灵光,也得让他们分担点什么。如果体力活、脑力活全由自己一个人包揽的话,那他们三个也许早就做不成朋友了。 朋友,在这年头是件多么奢侈的东西,像他们三个这种从小到大的朋友更是难能可贵。 不是要跟朋友争什么,而是……而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所以,左志楠才想要跟傅名亨比一比。仦說Ф忟網 一直以来,左志楠和傅名亨总是通力合作,因此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而且这一次,他有整个jing方作为后盾,他不信连这样、自己都比不过一个傅名亨。 所以,他很努力地跑前跑后,在每一个可能的范围里做着最严密的搜索。人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尽快找回瞿教导员的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在干着这些的同时,他的心里又隐隐希冀着傅名亨能比他更快。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让自己先找到的话,那女孩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他见过简丹。上一次,是他从简丹手中接回了天天。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简丹不是个坏女孩,他也不想就这么毁了简丹的人生。 只有让傅名亨先找到,简丹才有机会免除人生上的污点。 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他的朋友傅名亨受雇于简丹的父母。傅名亨告诉过他,自己的父亲和简丹的父母是朋友。万一,让他先抓到简丹,朋友会为难。 这就是他们各自的立场,‘公安干jing’和‘私家侦探’,‘公’和‘私’,各自的立场。 左志楠构想的最佳方案是,自己能比傅名亨更先找到简丹,然后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手下留情。虽然,他还没想到这个情该怎么留法。 所以,这一整夜连着一上午,左志楠都在混沌中茫然地努力着。直到小郭打电话通知他,瞿教导员已经抱着儿子回来了。 他输了,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带着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回到了家。然后,母亲把傅名亨留下的车钥匙交给了他。再然后,他从母亲嘴里听说了昨晚的事。 昨晚,傅名亨、叶晋黎连同自己的父母在这里开餐会。一边吃喝、一边讨论着如何比自己更快找到简丹。 左志楠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爆发了出来,他有一种像被遗弃了的小狗般的失落感。父母和朋友遗弃了他,心中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发了通无明火,在父亲无言的注视中、摔门离开了家。 他找到傅名亨的车,开门、上车、启动,漫无目的地向前开。也不知怎么的、便来到了青年公寓的停车场,坐在这里发呆。 跑了这一路,他郁闷的心情缓和了些。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之后,左志楠拔出钥匙下了车。 ****************************************************** “谢了。”傅名亨光着膀子,扬手接过左志楠抛来的钥匙扔在茶几上,“怎么不进来?都是汗,要不要先洗个澡?” “不了,两个晚上没上过床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嗯——,那行,你先回去睡吧。” “那我走了。” “等等,等等。”傅名亨捧着个药瓶子跑到门口,“帮我这背上抹抹。前两天在贾县海滩上晒得褪了皮,今天又晒了一下,疼。” “jing贵!”左志楠接过药瓶子,开始往傅名亨身上抹。“啊,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明ri之星艺校那个舞蹈教练全招了,他和蒋菁菁两个是这样的……” “你不用告诉我。”傅名亨扭过头,笑着打断了左志楠,“我只是一个侦探,既不是法官,也没打算做他的辩护律师。所以,我不需要知道他的犯罪动机。” “你就没有好奇心吗?”左志楠抹完之后,在傅名亨背上拍了一巴掌。 傅名亨转过身,从左志楠手中接过药瓶子,嘻嘻哈哈地答道:“我们做侦探的,只需要知道三个w。谁、何时、如何犯的案。从现场遗留下来的证据找出犯罪者。至于他为什么犯案、关我们屁事。” 左志楠撇了撇嘴,鄙夷地说道:“不好意思,‘who’和‘when’两个词没有问题。‘如何’的英文是‘how’,不是‘w’打头的。还律师呢!” “对啊?h、o、‘w’,how嘛!不是有个‘w’吗?”傅名亨恬不知耻地扳转左志楠,把他往外推。“你看你都累糊涂了,快点回家睡觉吧。你的那些作案动机什么的,留着跟叶二说吧,他一定比我感兴趣。” 把左志楠推出去之后,傅名亨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迅速消褪,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扇门。他能感觉得到,左志楠并没有马上离开,就在门的后面。 所以,他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隔着厚重的门,左志楠好像听到了傅名亨的声音,他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这一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起步迈向电梯。 朋友,在这年头是件多么奢侈的东西。左志楠心里笑道,好像并不贵嘛,也不过就值一瓶药油,这药油还不用自己掏钱买。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一) 【两年前的7月6ri/深夜】 漆黑的房间里,唯有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一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字。随着他按下回车键所发出的一声脆响,屏幕上的字倏地往上移了一行,显示出最新输入的回复。 “不信吗?!我试给你们看!” 两年后…… 【8月4ri/星期ri/15:28/寰亚金融商务中心】 懵。 高峻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的状态,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只是机械地读着面前的策划书。 ——你的行动将全程受到4304的监视,不要妄图反抗,那只会害人害己。 ——你必须确保自己的手机一直与我连线,随时接收我的最新指令。如果你在行动过程中挂机或拔掉耳机,将被视作违规出局。 ——在行动中,不得与其他人交谈。除了本策划书规定你必须说的话之外,闭上你的嘴。 ——整个过程分为三个组成部分,守候、突击、撤离。第一和第三个部分,我将通过你的耳机给出指示。第二个部分,你必须严格按照策划书拟定的方案执行。 ——除此以外,你负责监视1762的行动。当你察觉到他有异常行为时,必须毫不犹豫地开枪向他shè击。记住,这是为了你和其他人的安全。 ——本次行动经过周密的策划,如果你们四个人都能严格按照指令执行的话,我负责保障你们每个人的安全,没有人会受伤。事后,你们也不会受到jing方的追捕,计划的成功率为百分之九十四点一四。 ——祝你好运。 除此之外,高峻面前打开的抽屉里还有一支手枪。 打开这个抽屉的时候,他便看到了这支枪,只是一直没有伸手去碰过它。 高峻不认得这是支什么型号的枪。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的玩具枪以外,他只在游乐场里玩过那种打气球的枪。 他能听得出对面那个人在玩枪,能听到子弹上膛发出的“咔嚓”声。那是4304,高峻的监视者。 每个人的胸前都有工作号,先前已经互相确认过了。在他右侧的是1762,他将负责监视的那个。斜对面是2683,高峻自己的号码是1445。 1445,要死死吾。自己怎么会挨上这么一个号?! ****************************************************** 高峻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倒霉的人。倒霉的出身、倒霉的学校,以致他倒霉地选择了金融专科,倒霉地来到瑭璜市进入证券行工作。 开始的那两年每天累得像个灰孙子。那两年股票市场好,很多同事都偷偷开了账号自己炒卖。可是高峻刚刚开始工作,没有本钱。 等他稍微有点积蓄的时候,牛市已经变成熊市了。然后他就一直在这个倒霉的行业里混着。混到现在,公司进一步紧缩裁员,他又倒霉地失了业。 于是他上网找工作,可巧发现了一则薪酬高、待遇好,简直是为他高峻量身定制的招聘启事。 所以,高峻很不抱希望地投了自己的简历,他觉得自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同行里,和他条件差不多的人比比皆是。如果真有这么好的职位,一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小說中文網 ****************************************************** “4304,收起你的枪。”那个声音又开始说话,“好了,相信你们都已经熟读了策划书,牢记你们各自的任务了。我们开始进入行动的第一部分。” 那个声音不再说话,办公室陷入一股诡异地宁静。 本就是星期天,整座办公楼里安安静静的。而且这间办公室很大,只有他们四个人围坐在接待室里,又都闭着嘴,更让人感觉周围的环境静得可怕。同时却又担心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异响、会打破这种宁静,刺激到自己敏感的神经。 zhongyāng空调没开,高峻觉得闷热的空气直接压迫着他的心脏。 第一部分是“守候”,可是他不明白该怎么“守”?难道就这么干坐着? ****************************************************** 那晚,高峻打开邮箱,发现了十来封邮件。除了广告之外,大多是通知他“已经收到了所投的简历、但本次名额已满、资料已收入人才库”云云。 只有这一封例外。 刚打开这一封邮件的时候,高峻曾经极度失望,差点没把它直接删除。不知为什么,他首先看到的是信件的中部写着“非常抱歉”四个字。给应聘者的回信中,“非常抱歉”的、通常只有一件事。 当他看清楚全部内容时,不禁哑然失笑。 “由于本公司内部原因,面试安排在周ri下午三时。非常抱歉影响了您宝贵的休息时间。” 下面还附带着详细的路线图。 高峻心里跃跃yu试。当然,他明白面试与录用之间遥远的距离,而且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估计周ri的面试会必然是人山人海、jing英云集的场面。自己这号的,很可能不过是去应个景。 “想必最后一定会落选,我是个倒霉的人。”高峻这样对自己说。 ****************************************************** 诡异的宁静大约在一分钟之后被打破,室内突兀地响起了手机铃声:“爸爸,接电话了;爸爸,接电话了……” 稚嫩的童音在这个绝不相宜的环境中单调地反复着,没有人动。 那铃声是从斜对面2683身上发出来的,高峻能听得出来。但他仍然低着头,没敢抬头张望。 “接听。”那个声音命令道。 斜对面的2683腾地站了起来。由于戴着手套,他的动作显得极不灵便。笨手笨脚地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然后用一只手托着手机,另一只手扶住挂着耳机的耳朵。 不知电话里说了些什么,2683将手机塞回工作服里,重新坐了下来。 接着,1762的手机响了。那家伙倒是没站起来,木然地接听了之后,仍旧木然地坐着。 第三个是高峻自己,他的手机一直只开震动。所以,当身体一感到震动,他便伸手按下了耳机线上的开关。 耳机里传来那个神秘人物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话:“如果听得清的话,不必回答,保持连线状态就可以了。” 让高峻大为诧异的是,四个人的手机虽然各不相同,但居然都连着耳机。虽然耳机的形态也不统一。 ****************************************************** 面试地点是国泰商城,位处新区的黄金地段。周边多为甲级写字楼,大多数知名外资企业的瑭璜分公司、或者办事处都设在这里。 这里还是新区的商业中心,仅国泰商城内就云集了上百家名店。能在这样的写字楼里上班,对于高峻这样的小职员来说,是梦寐以求的。 国泰商城另有一个不为人熟知的名字,叫寰亚金融商务中心。其实,这才是整座楼真正的名字。国泰商城仅指一到七层的商业区,八层以上则是纯办公区域。 在热闹的商城入口背面,另有一个宽敞的门面,这里是商务用户的进出口,非常豪华气派。高峻特地绕到这一侧来看了看,幻想着自己下个月、或者有可能从明天开始,就要每天通过这道门上下班。 但是今天他要从商城的入口进入,面试通知上注明了这一点。“由于今天是周末,办公楼休息,请面试者从商城入口进入。” 虽然是周ri,办公楼也不可能完全闭锁,高峻眼见着有人从这一侧的进口进入。这使得高峻也产生了想从这扇大门进去的意愿。 不过高峻曾经从某本处世书上读到过这样的案例,一般称之为“面试官的陷阱”。 意即面试官故意提出一些看似并不怎么合理的要求,如果应聘者自作聪明地进行改善,即便最终同样能达到目的,仍会被面试官认定为“不能遵从上级的指示”,而落选。 高峻怀疑这个“从商城入口进入”的要求便是“面试官的陷阱”之一。在他踏入这栋大厦之前,面试其实已经开始。而他所看到的、从这扇大门进去的那几个人,则是踏入了陷阱的竞争对手。 故此,高峻乖乖地绕回了商城这一侧,依照面试通知上所示的路线进入了大厦。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二) 【8月4ri/星期ri/15:28/寰亚金融商务中心】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也接通了手机之后,新的指令传来:“现在站起来,拿上你的东西出门。别忘了你的武器。” 隐藏在不知何处的扩音装置不再作声,这个指令是从刚刚接通的耳机里传来的。从其他三个人的反应看来,他们也从各自的耳机里收到了这条指令。神秘人能够同时向四部手机发出指令,应该是使用了电话会议软件。 高峻终于伸手拿起了抽屉里的那支枪。虽然隔着手套,他仿佛还是感觉到了手枪冰凉凉的寒意。 策划书上教了怎么用枪,但高峻还没试过。他没敢多看那把枪,匆忙把枪塞进了工作服的右插袋。 随后,他看见4304老练地把枪插进了后腰。高峻也想学着那么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安全。听说,把枪插在腰里是会走火的。因此,他让手枪留在右插袋里。枪在衣袋里有点沉,牵得衣领往右半边倒,高峻用手在衣袋外面扶着。 高峻的另一只手提着手提纸袋,里面装的是他替换下来的衣服。现在他们身上穿的是神秘人为他们准备的、不知什么公司的制服,他们各自的代号原本就是印在制服左胸袋上方的工作编号。 ****************************************************** 依照面试通知上的提示,高峻推开商城六楼的一扇防火门进入了办公区域。很快,他找到一部备用电梯,可能是供清洁工等大楼管理人员使用的。 高峻心道,好险。如果他不从这部电梯上楼,很可能会被正在楼上守候的面试官记录下来,踏入他们的陷阱。 等电梯的时候,身旁过来一个人。高峻从他的神sè上判断出,这也是一位应聘者。因此,他们俩互相客气地点了点头。 来人比高峻年长许多,三十好几奔四十的样子。 从年龄上讲,自己比较占优势。高峻心想,虽然自己完全能够满足应聘条件,但如果对方的资历比他好许多的话,……这就是年长者的优势。 有一点令高峻犹疑不定。现在是2点52分。照理,这个时间应该有很多应聘者等候这部电梯,可是直到他们俩踏入电梯为止、仍然只是两个人而已。 莫非这次面试官的要求是“善于在工作中发现并纠正上级指示中不合理的地方,以提高工作效率”?因而大多数应聘者选择了从办公楼那一侧进入、并搭乘了客用电梯? 不会吧?即便面试官有这样的要求,大多数应聘者也无从得知啊?难道竞争这个职位的人很少? 高峻按下了19楼的按钮,身旁的年长者探身确认了一下之后,便仰头望着电梯上方的液晶显示。高峻心想,果然没有看错,这位也是到19楼的。 ****************************************************** 四个人接近门口时,耳机里再次传来声音:“你走第二,跟在1762后面,动作快点。” 高峻依言出了办公室的门,听到声后“咔哒”一声轻响,那应该是玻璃门上的电子锁发出的响声。 此后,高峻的耳机里一直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1762走在第一位,高峻第二,他的身后依次是4303和2683。四个人走在寂静无人的楼道里,还真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想必1762能从耳机里接收到神秘人的指示,非常准确地带着他们从先前上来时乘的那部电梯前经过,推开一道安全门,由逃生楼梯步行下楼。 每下一层都能看到墙上醒目地标示着目前的楼层,从19f一直下到b1,高峻察觉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有点乱。 b1是写字楼住户停车场,b2以下则是供商城用的顾客停车场。星期天逛商城的人特别多,加上还有个家乐福超市,底下那两层的车库这会儿正是繁忙的时候。在b1便能感受得到楼下进进出出的车辆传来的震动。 星期天的b1停车场则是空空荡荡的,停放着为数不多的几辆车。四个人沿着墙体不紧不慢地走着。 忽然,1762在一处岔道口停了步,高峻他们后面跟着的几个、也只得停了下来。 耳机里传来了久违的指令:“背靠着墙。” 高峻和其他几个人一起靠到了右手边的墙上。起初只是轻轻靠着,但是身体最胖的4303张开双臂,翘起一只脚,整个人如同吸附在墙上一般。余下的三个人也没商量,各自改变姿势紧贴着墙。 由于互相之间位置的关系,四个人的姿势各不相同。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一群搞行为艺术的,正在模仿浮雕。高峻心里的体会只有两个字:“做贼”。 ****************************************************** 19楼上静悄悄的,没有预想中的面试官,但有一股新装修的味道。高峻和年长者虽不曾开**流,但却挺有默契地一起对左右的门牌标识探索了一番,很快确定了方向。然后互一点头,并肩向面试会场方向走。 没走几步,高峻便看见了玻璃上贴着那家公司的标志。高峻他们前来应聘的公司是一家国际知名的金融信用等级评估公司。高峻虽然不曾与这家公司有过直接的接触,但身为一名金融行业的从业人员,对这家公司的标志早已熟悉。 dbl。高峻看见的这个标志是贴在玻璃门上的不干胶,这里就是他们将要参与面试的地点。 没有高峻想象中的人群,站在玻璃门前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看上去和高峻差不多岁数,或者还要小上两岁。他表情严肃,身板笔直地侧身站在门前。见到高峻他们两个走过来,先到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尛說Φ紋網 高峻用眼神问讯:“你也是来面试的?” 先到者微一点头,接着便扭正了面朝的方向,不再搭理后来者,如同站岗似的站着。 玻璃门上中间的部分、除了公司的商标之外,整个儿贴着磨砂窗贴。高峻侧过身子,想要不弯腰地、从磨砂窗贴的下方窥探室内的情况。 先到者突然一抬手,指向身旁的电子锁。高峻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的意图的,从两人现在站的方位来看,先到者应该看不见高峻的动作。但是高峻能明白先到者想传达的信息:这道门锁着,里面没有人。 面试者这么少,高峻理解为可能是分批面试。比如他们三个人是第一批,第二批约在三点半,第三批约在四点。但是面试官还没到则有点奇怪。高峻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是2点57分,照理面试官早该到了。 有时也会碰上这种不负责任的面试官。也许招人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而且今天是星期天,这个人被迫加班,正在闹情绪。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利用休息ri招聘的、不会只有一个面试官,至少还应该有一位小姐、比如前台之类的到场帮忙,负责接待。没理由两个人一起迟到啊? 或许这一男一女……对于面试官,高峻脑子里拂过一丝龌龊的想像。但是这种想象稍纵即逝,新一轮的想象很快充斥了高峻的脑子。 这是陷阱!没错,这一定是个陷阱! 先是电梯,现在又是迟到。这表明面试早就开始了,面试官这会儿或许正在前面客用电梯那儿、劝退那些没从商城入口进来的应聘者。又或许就躲在办公室内,悄悄观察门口这三个人的举动。 后方的电梯发出的一声轻响,接着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莫非是那位迟到的面试官?高峻停止了思考,和其他两位一样,带着期待的心情、把目光投往自己刚才过来的方向。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三) 【8月4ri/星期ri/15:28/寰亚金融商务中心】 沉重的脚步声并不代表着年老,来人显然比高峻还要小上几岁。只是他身材微胖,有些提前发福的感觉。 先到的三个人,包括高峻在内全都穿西装打领带,手中提着公文包。只有这个微胖的胖子穿了件翻领的t恤衫,腋下夹了个小包。 这是面试官?高峻的这个疑问很快被解明,来人那副东张西望的神情、表明他也是个应聘者。 这家伙到得可真准时。高峻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整三点。 一股sāo动的情绪在办公室前悄悄酝酿。新来的胖子首先按耐不住,凑到玻璃门前握住了扶手,试图推那扇门。 正在此时,门上的电子锁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被胖子推开了。 四个人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个胖子。他的手仍然握在门把上,身子随着半开的门探进室内,僵直着。 “各位请进。”一把柔和且带着磁xing的男声从室内传出,“让各位久等了,都请进来吧。” 高峻探头向内张望,可是看不见人。如此怪异的面试高峻还是第一次碰上,实际上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胖子扭头向两旁的人看了看,带头进了办公室。高峻跟在最先到达的那位严肃人身后也走了进去。 “各位请往里走,请进入右手边的接待室。”那个好听的声音继续说道。 进入室内之后,可以很明确地判断出声音来自某个隐藏的扩音装置。四个人讶异地互望了一会儿,还是胖子带头,绕过半遮挡的前台,继续往里走。 虽然感觉奇怪,但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调头就走吧?高峻有点头皮发麻,但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所以高峻决定先跟进去看看再说。 室内比楼道明亮得多,横过办公室走向接待处的时候,可以看见午后的阳光照在被淡灰sè隔断一一分隔开来、整齐划一的办公桌上。 这间办公室刚刚装修完,还没有正式入住。 从鼻子里闻到的淡淡的装修味道和空空如也的办公桌上、高峻得出这样的判断。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结论。 这间办公室仍未完全装修完。接待室是用玻璃隔断隔离出的一个空间,牌子尚未做好,一张打印着“接待室”三个字的打印纸、用透明胶带贴在玻璃隔断上。接待室内的桌子可能还没运到,目前是用四张办公桌临时拼就的。 “各位请坐。” 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说服力。高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催眠似的坐到了离入口最近的那张办公桌前。胖子坐在对面,严肃者在高峻的右手边,年长者坐到了最里侧的斜对面。 “恭喜各位被正式录用。” ****************************************************** 没过几分钟,一辆银灰sè的跑车从停车场入口的方向驶来。因为空旷无人,跑车也不减速,从他们身旁的岔道飞驰而过。等跑车在通道的尽头转了弯,1762才离开紧贴着的墙壁、继续向前走。 神秘人能监控整座大厦!高峻心里打了个突。 先前他们停步、做“行为艺术”之前,根本无法预见这辆跑车会开进来。很显然,1762是通过耳机接受了神秘人的指示才预先防备,使他们避过了被跑车撞见的危机。这也就意味着、神秘人不仅监控着他们几个,连停车场的出入口也在他的监控范围之内。 1762带着他们转了几个弯,进入一道小门,这里是另一道楼梯。这一次,他们只往上走了一层。 ****************************************************** 正式录用?难道没有面试?这家公司仅凭投递的简历录用了我们四个人?这倒是可以解释没有其他应聘者排队的现象,不过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吧?毕竟,这是一家知名的跨国企业啊? 高峻等四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场招聘匪夷所思。 “相信大家都很熟悉‘组织’这个词,我们便是一个组织。”柔和的声音继续说道,“从‘组织’这个词还衍生出另外一个词汇,叫做‘有组织犯罪’。现在,我们的组织正在组织一起‘有组织犯罪’。在我们这次谈话结束之后,你们将被组织起来,实际cāo作和完成这起‘有组织犯罪’。”Www.XSZWω8.ΝΕt 高峻正被横一个、竖一个“组织”搞得晕头转向,忽然看见斜对面的年长者猛地站了起来。高峻虽然有点晕,但还是清楚地把握到了“你们、将、犯罪”这几个词,因而也能明白年长者站起来的意义。所以,包括高峻在内的其他三个人也都作势yu起。 “当然,你们有权利选择是否参与,决定权在你们自己。”那个声音再次开口,“但是我建议你们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早几分钟、或者晚几分钟离开,并不会对你们产生太大的影响。然而在你们听完我的说明之后,可以权衡利弊。到那时,如果你们中仍有人坚持选择离开,我们绝不会阻拦。” 那个声音说这番话的语气绝不强硬,感觉上就像一个老爷爷在讲故事。高峻的双掌仍按在桌面上,但屁股却没再抬起来。稍后,斜对面的年长者也坐了下来。 ******************************************************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刺耳的嘈杂声。久违的人声让高峻原本就超速跃动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感觉好像一下子从寂寥无人的海滨、跑进了桑拿房。 眼前是商城底层的公共厕所,男厕的门前空着,女厕前却排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长龙。高峻他们几个绕过长龙向外走。排队的女士们中,有几个朝他们看了看,很快又不感兴趣地别过了头。 高峻在地底下转得糊里糊涂的,直到此刻才弄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此处靠近商城南端的家乐福超市,超市的实际入口在二楼,底层拥挤着形形sèsè的小店和柜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出口,1762领头向出口走去。高峻自己感觉四个身着工作服的男人这么排成一列鱼贯而出很是奇怪,不过周围拥挤的人群好像并不注意他们。 这一路上,高峻的耳机里传来的指示只有两次。一次是“不要那么紧张,自然点”,另一次是“走快一点,没时间了”。 ****************************************************** 那个神秘的声音等大家都坐定了才接着说道:“这次犯罪的具体行动是抢劫一辆运钞车,抢劫所得由你们四个人平分。我们组织只负责提供你们行动方案和必要的装备,并在行动中保障你们的安全。钱,我们不需要。” 坐在高峻对面的胖子叉着双手靠在椅背上,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表示怀疑。神秘人并不理会,只是略顿了一顿,继续陈述。 “对于我们组织来说,这次行动的主旨、在于评估本市治安防范系统的可靠xing,及其应变能力。选择你们四位,是因为你们的条件附和我们这次调查的样本。相信大家可以理解,如果单纯只为了抢钱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找一些比四位更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确实,如果想要抢钱的话,找些十七八岁、甚至是未成年的小鬼会更加得心应手。高峻心想,自己都快三十了,斜对面的那位搞不好已经四十岁了。这个神秘人或者他所称的“组织”,找这么几个白领来抢劫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我们可以保证,在你们的行动过程中不会有jing察参与。”神秘人每说一段都会停顿一下,好像在等他们消化先前的内容。“一旦有jing察出现,你们完全可以弃械投降,并向jing方提供我们组织的线索。”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四) 【8月4ri/星期ri/15:28/国泰商城】 在从厕所到出口的这一段路上,人特别多,高峻甚至感觉不到身后那两个人的气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高峻自己也想过就此开溜,但还是没敢付诸行动。 他想了很多,想到的都是一些血腥的画面。前后这三个人都有枪,谁知道他们中会不会有一个是神秘人的同伙。如果自己是神秘人的话,一定会在这四个人中安插一个自己人。非但如此,没准儿,周围的人群里也有监视者。 自从看过那部叫做《无间道》的电影之后,高峻每次看jing匪片都会不由自主地怀疑:那个jing察不会是坏人吧?那个匪徒没准是卧底吧? 现在,他自己就像是走在无间道上,无法确定前后这三位是黑是白。当然,说不定还有jing方派来的卧底。 周围的人群中,可疑分子很多。报亭的小贩、回收香烟手机的男子、拿着个相机不知在拍什么的人、骑着黄鱼车送饮用水的、像恋人那样逛街的,全都不像好人。 那个混在一堆妇女里舞剑的年轻女子,身体虽然随着舞步转来转去,但为什么停顿时的剑尖总是指向他们?那个在nǎi茶小铺里炸着鸡腿的男子、为什么和顾客说话的时候眼望着他们?他是在向上级汇报他们的行踪吗? ****************************************************** 接待室小小的空间里起了一阵无言的sāo动,每个人的身体都动了。还是胖子先开口:“没有jing察?你是说你们买通了jing察?” 胖子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的答复,神秘人照例顿了一顿之后、不改先前的口吻,好像没听见胖子的问题似的。 “但我们不能保证jing方事后不会追索。各位都是成年人,我们相信各位会合理地安排在行动中所获的金钱,不会给自己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就是说,他们买通的只是在抢劫发生时、周边的jing察,所以在事发时jing察不会出现,但事后jing察会搜捕作案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看他们在现场留下多少线索了。如果留下的线索少,或者没留下线索,jing察也无从追起。 “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在事前做了详尽的准备工作,尤其是对四位的具体情况也做了充分的调查,包括四位的家庭构成或恋人。” 四个人的sāo动声更大了,年长者颤声问道:“这是威胁?!” ****************************************************** 他们这样排成一列走,他负责监视前面的1762,他自己则由后面的4303监视。那么,最后那个人、那个2683呢?照理不是应该由最前方的1762监视的吗?可是1762始终没有回过头,那个2683不用监视吗? 一般来说,最后的那个人最有可能是神秘人的同伙。说是说各自负责监视一个,但是处在队列末位的人、实质上同时监视着前面的三个人。 但是,先前在办公室里连线手机的时候,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是装出来的? 前面的1762也很可疑。虽然,他有可能是从耳机里接受了神秘人的指示,但高峻觉得他这队带得也太顺了,一点犹疑都没有,好像事先预演过似的。 如果最前和最后的两个人都是神秘人的同伙,那剩下的就只剩下高峻自己和那个胖子4303了。 不过4303……。先前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其他人都显得很紧张,只有他竟然在玩枪。如果这个4303和自己一样,是迫于无奈参与这倒霉事的,他的神经也太大条了。 莫非……他们三个都是神秘人一伙的?那自己岂不是玩完了?他们一定有什么计划让自己一个人成为替罪羊。 比如,万一被抓的话,三个人一起指证自己是主谋,他们三个则是被逼的。到时候,自己肯定有理也说不清。 又或者在第二部分的“突击”行动中,自己所负责的那份活是危险xing最高的,可能会被当场击毙。所以这伙人中没有人愿意担当,才找了自己这么个倒霉蛋儿? 完了,这回是彻底没指望了。 ******************************************************ωww.xSZWω㈧.NēΤ “希望各位谅解我的唐突,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保障计划能得以顺利的实施。很显然,在我叙述完之后,只要四位中有一位选择离开,我们的计划就将被迫取消,或延迟至重新物sè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神秘人之前说过,四个人有选择的权力,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可以ziyou离开。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明摆着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太太平平地走出办公室的门。 “四位目前都处于失业状态,你们将有机会获得超过你们正常年薪十倍的报酬,条件只是为我们组织工作几分钟而已。” 说到底,这才是最诱人的地方,如果神秘人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你们真的不要那些钱?”严肃者首次开口。 “我们不需要。” 无论神秘人如何保证,高峻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他。可是目前来说,除了试着相信他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整个行动只是一场心理测试,用于研究现代人在危急状态下的反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2683的胆怯、1762的木然、4303的神经大条,似乎都说得通了。这些都只是演技而已,是事先排练好的。实验的对象只有他高峻一个人,那些暗藏的镜头都在偷拍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说到镜头,这也有可能是电视台搞的新综艺节目。现在,摄影棚里的观众正看着他的反应哈哈大笑呢。自己明天就会成为一个名人,会被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讨论。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表现也太逊了。 高峻暗下决心,一旦发现电视台的摄制组,他立刻拔枪反击。制服前后这三个配角演员,做一回英雄。 不过高峻自己也知道,在所有的可能xing中,这一种最低。 ****************************************************** “我们保证,在本次行动终结之后,我们会完全销毁各位的资料。从此,各位将不再与我们组织有任何关系。” 到那时四个人都成了抢劫犯。高峻心想,神秘人或他的组织当然没必要再留着他们的资料,反而还会尽量撇清跟这四个抢劫犯的关系。 “好了,相信大家都已经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在你们答复我之前,如果有什么疑虑,可以ziyou发问。” 年长者首先问道:“你说一旦有jing察我们就可以投降。可是我们一旦投降了、你们就不能保证我们家人的安全了,是吗?” 神秘人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当然,我们绝不希望你们向jing方投降。我刚才这么说是因为我能确保现场没有jing察。” 高峻右手边的严肃人再一次发言:“你以我们的家人相胁,但你在这里有这么大间办公室,你不怕我们事后报jing吗?恐怕,你比我们更逃不了。” 神秘人曾经说过,抢劫的目的是为了测试和评估本市的治安防范能力。高峻也曾想过,说不定这起劫案就是dbl——这家国际知名的评估公司策划的一个评估项目。这种大公司,背地里难免都有几个见不得光的项目。 高峻推测,dbl也许出于某种原因接受了某个黑手党之类的委托,对瑭璜市的防范系统进行调查。黑手党要做的是更大的案子,调查得出的数据将对他们有帮助。所以,高峻他们要做的只是一次小小的实验。黑手党对抢劫运钞车所能得的几个小钱根本不屑一顾,他们的目标肯定是高峻所无法想象的。 而dbl只是对所受的委托作出调查,他们才不愿意弄脏了自己的手,因而雇佣了高峻他们四个,四只小白鼠。 虽然,这间办公室属于dbl,但是仅凭一间尚未投付使用的办公室、一个不曾露面的神秘人,即便高峻他们跑去自首,恐怕也没多大用处。这类调查评估公司通常都有方方面面的背景和关系,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推得一干二净。 不出所料,照例的停顿之后,神秘人简单地答复道:“请相信,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处理这类问题。”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五) 【8月4ri/星期ri/15:28/国泰广场】 国泰商城的正面是个广场,左侧有一条并不宽敞的马路,马路对面、沿街停着一辆破旧的车。那是一辆五菱面包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孤零零地靠在路边。 1762走到车后,伸手掀开了不曾上锁的车尾门,把手上提着的纸袋放了进去。遵照耳机里的指示,高峻也把装着自己衣物的纸袋放进了车里。 在4303和2683往车上放纸袋的时候,高俊的耳朵里又传来神秘人的声音:“别那么紧张,这周围没有jing察。jing察不会来的,靠到车上抽支烟定定神。工具箱里有香烟和打火机,拿出来给大家发一根。4303不用,他不抽烟。” 高峻探头到车里打开工具箱,果然见到一盒香烟。烟是新的,不过已经拆了封。工具箱旁还有个油漆桶,没有盖子,里面装了一些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高峻往自己嘴里叼了一支烟,点了火。他没有遵照神秘人的指示发烟,而是把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1762。1762看了他一眼,照样点了一根,又把烟和火机传给2683。2683点完之后把烟伸向4303。4303果然不抽烟,摇了摇头走开两步,在烟雾区范围以外独自看风景。 奇怪,神秘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抽烟的?又是怎么知道4303不抽烟的?在办公室期间,并没有谁抽过烟啊?投递的履历表上也不会记录这方面的内容。莫非神秘人早就在暗中观察自己?自己和身边这三个人是在众多候选者之中被挑出来的?这个神秘人以及他的团伙认为自己非常适合抢劫? 高峻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方面、他为自己有幸从万千候选者之中脱颖而出感到高兴。就像小说或游戏里常见的桥段,一个普通人忽然被委以重任,原因是他身上有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特殊才能。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的这种才能感到后怕。有什么才能不好?为什么自己轮上的竟然是抢劫才能?! ****************************************************** “如果你们真有这样的能力,何必还要以我们的家人相威胁?!”年长者看来非常顾忌家人受胁的问题,愤愤然地问道,“反正我们现在也走不出去,你们的计划是不执行也得执行了?!那还调查我们的家人干什么?!” 神秘人这次停顿的时间比较长,再次开口时依旧不紧不慢:“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障我们自己,但你们四个人互相见过面。也就是说,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对其他三个人构成威胁。我们需要保障的不仅仅是计划,还有各位自身的安全。” 高峻恍然大悟,如果事后他们中有人去自首,神秘人也许找不着,但自己这四个人照过面,jing方一定会顺藤摸瓜、一一把他们找出来。电影里常有jing方依据口供拼图绘像的镜头,如果一旦被绘成图像贴在大街上通缉就麻烦了。神秘人以家人相要挟的是不准任何人报jing,反过来也是保障了他们四个人自身的安全。 高峻发现,听了神秘人这番话之后,几个人的头全都低了下去。严肃人用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撑住额头;年长者面朝接待室的里侧;胖子干脆背过身子去。 掩耳盗铃,掩耳盗铃,不看也看到现在了,这时候再把脸遮起来有用吗? 高峻这样想了之后索xing昂起了头,开口道:“请问,运钞车上都是武装jing卫。虽然没有jing察,我们还是会有危险,对吗?” 在等待神秘人回答时,高峻突然意识到,这带有磁xing的声音不是神秘人真正的声音。他不肯露面,当然也不会让自己如此有特sè的声音成为追捕的线索。所以,他每次说话都会延迟,这是因为声音需要经过处理器处理。 “我们对此进行了周密的测算,如果各位能够严格按照我们的计划执行,我们可以保障不会有人流血受伤。” 不像是电子合成音,也不像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变声器变出来的怪声音。但高峻确信,神秘人一定使用了某种先进设备,使他的声音如此悦耳,而且应该很难被还原。 “各位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请打开你们身旁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面有我们为各位准备的服装和装备。服装上有你们各自的编号,接下来,我将以这个编号称呼你们。” 每个人都伸手拉开了抽屉。高峻的手在抽屉的拉手上停顿了一小会儿。他知道,拉开这个抽屉就等于接受了神秘人的提议,不能再回头了。 “在换好服装之后,请打开上一层的抽屉。里面有行动的策划书,每份策划书都详细记载了你们各自需要承当的部分。为了你自己和同伴们的安全,你们必须熟记策划书中所示的内容,并且不折不扣地执行。” ****************************************************** 2683坐在后保险杠上,1762靠到了车尾右侧,高峻只得靠在左侧。在旁人看来,这是几个在附近不知哪户人家安装什么设备的工人、偷空出来休息一会儿,抽口烟。 高峻想找个什么话题说上两句,又想起策划书中规定他们禁止交谈,只得低了头抽烟。他偷眼看了看身旁那两位,形态和自己差不多。4303独自站在外围,他已经停止了东张西望,只是背对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 烟抽了一大半的时候,耳机里传来指令:“各位请注意,目标车辆已经进入广场,把烟掐了,准备进入行动的第二部分。” 1762默默地把烟头扔在地上,正打算用脚去踩。指令又道:“烟头请不要扔在地上,我为你们在车里准备了一个油漆桶,烟头扔进桶里。” 高峻这才明白油漆桶的作用,带头把烟头扔了进去。1762将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扔进油漆桶之后、正打算关车门,指令又开始说话:“1762,你的切割机在座位下方,别忘了拿。” 高峻模模糊糊地发现了两个问题。一、虽然现在在大街上,但他们仍然受到神秘人的监视。否则,他的指令不会发得这么及时。这街上看不到监视器,神秘人可能躲在两旁大楼的某一个窗口,用望远镜观察他们。 二、刚才最后那条关于“切割机”的指令应该只发给1762,但是高峻自己也听到了。之前的指令都是单线的,而现在则成了复线。说明神秘人正通过某种设备与他们通话,这个设备能与连线的电话进行单独通话、或召开全体电话会议,并且能随时切换。 “现在你们沿着墙壁向正门方向走,请回想一下策划书中规定你们各自要做的部分。记住,不要犯错。犯错会导致你自己或其他人受伤、乃至死亡。如果你们不犯错,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高峻曾经想过在最后关头弃械投降。但是现在想来,突击行动一旦开始,情势会变得非常紧张。假设自己举手投降,自己所负责的那个押运员可能会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本能地朝自己开枪,也可能会就势攻击自己的同伴。而受到攻击的同伴自然会反击。 在这样一个闹市发生枪战的话,倒霉的也许不仅仅是自己或者身旁的这三个人。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会被卷进来。 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难道一边用枪指着对方一边大叫自己是被迫的?没用,就算对方相信自己是被迫的,也会要求自己先把枪放下。如此一来,自己可能会遭到同伴的攻击,比如那个4303,他就是负责监视自己的。 对了,自己还得监视着1762。这家伙看上去像个闷葫芦,没准儿从头就打着什么馊主意。得看牢他,万一他将类似于自己心里想过的那些反抗计划付诸实施的话,自己无疑也会受到牵连。 这家伙会有什么计划?也许是拔枪瞄准自己这个负责监视他的人。如果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如果和他对着干的话,自己就真成了抢劫犯的帮凶了。其他人也许会认为我才是神秘人的同伙,一起攻击我。如果我投降呢?jing卫会要求我们两个先放下枪,这样我们就暴露在4303和2683的枪口下了。 嗯,唯一的办法是把枪口对准监视我的4303。这样既可以牵制住4303,又能让1762和jing卫投鼠忌器,不能向我开枪。剩下的2683如果想要攻击,也会攻击首先犯难的1762,而不会攻击我。 咦?不对不对,4303也许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尤其是有了我的示范,这个看上去人头猪脑的家伙很可能有样学样,把枪对准监视他的2683。2683再把枪对着1762的话,我们只是把原定的循环反了一反而已。没用没用。 如果4303这家伙没和我们一样想,而是向我反抗的话……那我岂不是死得很惨?!就看他先前把枪插在后腰那个动作,这家伙玩枪一定比我在行。尛說Φ紋網 当高峻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指令传来:“准备,行动开始!goodluck!”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六) 【8月4ri/星期ri/15:30/国泰商城】 傅名亨闪在一根石柱后,对来来往往、注意到他异样行为的妇人们展露其招牌笑容。这样的情况他已司空见惯,况且他还戴着墨镜,所以丝毫也不觉得尴尬。 傅名亨现在的所在、位于国泰商城底层的饰品柜台和化妆品柜台之间。他正在跟踪某位女士。委托人是这位女士的恋人的妻子。不明白吗?就是她情人的老婆。 这一类的调查取证是傅名亨ri常工作中最主要的工种,也是其侦探收入来源中、比重最高的组成部分。 和一些所谓的名侦探不同,傅名亨对这一类工作并不感冒。诚然,这类工作不需要jing明的头脑,挑战xing不大,但傅名亨仍然乐在其中。除了经济上的原因之外,他还把这些工作当作对自己的磨练。 他认为跟踪尾行能够锻炼的、包含了一个侦探、除头脑之外所有必须的素质。耐xing、毅力、洞察力、判断力、行动力、敏捷xing,还有驾驶技术、化妆术、摄影摄像技术等等。傅名亨觉得,自己在跟踪尾行中获益最多的是对人的观察。 除了当事人之外,跟踪尾行还会遇到其他许多形形sèsè的人。傅名亨始终认为,作为一个侦探,对人的观察研究是十分必要的。 比如现在,他正在观察周边的那些女人。什么样的人买什么样的首饰,用什么样的化妆品。她的身份、年龄、xing格、经济条件是怎样一个情况?对于这些事物的观察,包括之后的总结归纳,能使一个侦探在案发现场或嫌疑人身上、迅速找出蛛丝马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发现,往往会给破案工作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 侦探最引人注目的表现是推理。一个好的侦探在推理时,经常显示出他的轻而易举、挥洒自如。这种魔术表演般的推理、正是建立在平时点点滴滴的观察上的。 人有第六感,或强或弱。但是如果一直被人盯着,无论是谁、早晚都会生出感应,这是人的动物本能。 傅名亨今天的练习比较特殊,练习对象是他的当事人。首先,他死盯着当事人,故意挑惹对方生出感应。然后在其即将察觉之前的那一刹那隐起身形,耐心地待其疑心尽去之后、再进行新的一轮。ωww.xSZWω㈧.NēΤ 所以这会儿,他躲在了店堂内的一根石柱后,悠闲自得地摆弄着手中的数码相机。不过他今天走霉运,一位保安向他走了过来。 “这位顾客,不好意思,店内禁止摄影。”保安cāo着一口很不地道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请将数码相机交给我,有关本店的内容必须擦除。” 绝大多数店内都禁止摄影。但是迄今为止,傅名亨从未碰上过这么爱管闲事的保安。 望着保安伸过来的手,傅名亨心里有点好笑。除了侦探之外他还是一名律师,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和这位认真的保安谈谈公民**权。然而在这全民无法的现实社会中,傅名亨最终选择了和这位保安扯皮。 他表示自己的这台相机是在本店内购买的,使用中发现有一点故障,想送来维修。但不知怎么搞的,拿来之后故障消失了。所以,他想多试几次,免得回家之后再产生问题。 保安和他纠缠了一会儿,告诫他要试拍必须到店外,然后半信半疑地走开了。不过傅名亨又有了新问题,在与保安胡搅蛮缠的过程中,他的跟踪对象消失了。 傅名亨正东张西望、自叹倒霉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腰眼上。 “别动!”背后的声音低喝道。 傅名亨在脑中以32倍速翻阅了储存着的所有相册,最后定格在一帧画面上。他叹了口气,继续哀叹着自己的倒霉,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把手放下来!不许声张!”身后的人一把将傅名亨半抬着的胳膊拍落。“老实交代,你在干什么?” “你又在干什么?”傅名亨反问道,同时转过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被当作武器顶在他腰上的手机。“简大小姐?” “我吗?我正在学习如何做一名侦探。对獐头鼠目、行为鬼祟的家伙进行突击调查。”简丹一点也不为自己被识破而害臊,收起手机洋洋得意地道,“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一位潜在的名侦探带来的压力?” “獐头……潜在……”傅名亨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低下头在简丹身前身后的地面上乱看。 “你干嘛?” “没有拉杆箱,没有小鬼头……” “喂!我没有离家出走,也没有诱拐儿童,很遗憾吗?” “当然遗憾。”傅名亨扭头便走,继续搜寻跟丢了的对象。“你不犯事儿我就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等于没有收入。假设你现在拖着个拉杆箱,或者抱着个小男孩,我就可以立即把你扭送到你爸那儿,白得一笔赏金。你说我该不该遗憾?” “财迷!” “哈!哈!哈!这两个字从简家大小姐嘴里吐出来,绝大多数人听了都会觉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傅名亨一面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面向自动扶梯走去。“我这个财迷去年刚买了新房,虽然总面积还不如贵府豪宅内的一个小套房,但我还背着好些年的商业贷款呢。每个月要还的!大小姐!” “嗯——,不错嘛,年纪轻轻买上房了。准备结婚啊?”简丹看来是闲得无聊,亦步亦趋地跟在傅名亨身后。 “不好意思,单身公寓,宠物与老婆谢绝入内。”傅名亨踏上自动扶梯停了步,扭过头来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简丹,“不过情人不在此限,多多益善。大小姐有没有兴趣来试住几天?” “好啊好啊,我倒是不介意。”简丹抬起头向着傅名亨嫣然一笑。接着,眼神游往下方的珠宝首饰柜台。“只要你养得起。” 傅名亨撇撇嘴,无趣地回头,伸长了脖子继续搜寻他的目标人物。 “你爸妈还真是好说话,像你这样的不良少女,好不容易抓了回去,好歹关上它三两个月吧?这才几天呐?又把你放出来为祸人间啦?” “这么热的天,你当我高兴往外跑啊?这不是有事儿嘛!” “有事你就去办事呗?跟着我干嘛?”二楼全是女装,傅名亨顺着通道一间间地往里找。若不是有简丹跟在身后,十足像个变态佬。 简丹倒是毫不在意,满脸热情地跟着他跑进跑出。“正巧碰见你,想请你帮忙给点意见嘛。” “侦探项目还是律师项目?我的两份工作都是按小时收费的,不足一小时的也算一小时。老客户了,给你打个九五折。” “你也认识的,陈静惠。”简丹并未被他的收费恐吓吓退,加紧了步伐,靠近傅名亨。“上次我不是给人家添了麻烦么?再有两个礼拜她就要过生ri了,我想挑一份礼物送给她,又不知道送什么好,所以请你帮忙出出主意。” “上次你还给我添了麻烦呢,也没见你给我送礼。” “那怎么同?你收费的!” “说得也是。”傅名亨不感兴趣地道,“可是我对礼物啊什么的不太懂,没什么品味。和你的朋友也不是很熟。” 简丹故作神秘地说:“诶,我前天跟她通的电话,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呢!”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七) 【8月4ri/星期ri/15:28/国泰商城】 “是——吗?”傅名亨夸张地停步、扭身、张大了嘴巴和眼睛,不过眼角很快又耷拉下来。“我好像记得在你第一次带走天天的那个晚上,她出门约会去了。” 简丹见伎俩无效,气得停了下来,跺脚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请你帮忙给点意见都这么难?!” 傅名亨眼尖,发现了在前方闲逛着的被跟踪者。于是倒退两步,来到简丹身旁。“也不是很难,不过你也得帮我个忙。” “什么?” 傅名亨弯起胳膊,摆了个“请君入勾”的姿势。“扮作我女朋友,陪我逛街。” “行,没问题。”简丹早就知道他是在跟踪什么人,立即大方地挽住了那只胳膊。“诶,你跟的是哪个?那个吗?” 恰巧此时,那个被跟踪的女子返身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傅名亨若无其事地把头靠向简丹,抬起相机自拍了一张。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自拍像,又上下打量简丹短短的头发、有些孩子气的脸和略显发育不足的胸部。仦說Ф忟網 “啧,怪不得我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还是不要勾着了,免得别人误以为我有不正常的xing取向。” “我不管,你答应过要陪我买礼物的。”简丹咯咯咯地笑着搂紧了傅名亨的胳膊,“你就知足吧,我可是萝莉美少女哎,人见人爱的。” 被跟踪的女子在他们身旁经过,朝这打情骂俏的小两口友善地笑了笑,一点没起疑心。 “诶,你说买什么好?” 简丹说着、拉傅名亨继续往前走。傅名亨不好立即回头跟踪目标,只得顺着简丹慢悠悠地迈着步子。 “泳衣吧,天这么热,正好用得着。诶,我对今年流行的款式下过一番苦功研究。我选的,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失礼。” 简丹横了他一个白眼:“那内衣呢?你有没有研究?” “略有心得,略有心得而已。”傅名亨装模作样地抬头望着天花板回忆,“陈静惠嘛,大概穿75的c。你的话,a稍许紧了一点,b又松了一点,尺码嘛……” 简丹一拳捶在他肩膀上:“闭上你的臭嘴!” 【8月4ri/星期ri/15:55/国泰广场】 罗子洋背靠着后车厢与驾驶室之间的间壁,坐在后车厢唯一一排椅子的正zhongyāng。枪,斜架在他的两腿之间。车厢两侧整齐地排放着一个个钱箱,钱箱上有各家银行的标志。 还有十四箱,两箱的五次,一箱的四次,总共还要跑九次,罗子洋心里盘算着。这是今天最后一车,看样子可以按时收工。星期天对他们押运员来说是好ri子,不堵车。 “ej4c87,code5。”车辆转弯进入通向国泰商城的弯道,罗子洋打开了对讲机,向总部通报。他循例向后窗口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问题。“即将进入国泰广场,下一次通话将在离开国泰后进行。完毕。” “code5”代表“一切正常”。勤务中通话使用“code代码”,代码表上罗列的情况、以及相对应的代码有一大堆。但实际上使用得最多的是“code5”、“code7、8”和“code11、12”。自从罗子洋干上这份活,还没使用过除此以外的其他代码。 “code7、8”表示“前往中”和“返程中”,两者均表示目前属于空车状态。“code11、12”分别代表“塞车”和“严重塞车”。 最近,“code11、12”使用得越来越频繁,“code5”已成了奢侈品。 “收到,ej4c87,注意安全,完毕。”总台照例回复道。 运钞车进入滑行状态,罗子洋将枪靠在一边,弓着身子准备搬箱子。停稳之后,前座的两名组员会下车确认安全,然后在后车窗口与他交换手势。再之后,他将由内侧打开后车厢,让两名组员带走两只箱子。 在这一组中,罗子洋是组长,他的责任是留守。当两名组员押送箱子离开时,他将独自守在车厢内,直到组员们回来。 运钞车的车厢是由加厚的防爆钢板制成的,尤其是后车厢,可以与驾驶室完全隔断。车厢前后各有一个小窗口,以超强的防弹玻璃制成。 加上后车厢内部上锁,由外部攻击根本打不开。所以,运钞车的后车厢就像一个移动的保险库,而罗子洋就坐在这个保险库里面。 早晨到现在,他们这一组一直很顺利,基本没塞过车。今晚,罗子洋约了人打麻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手风一直不太顺。所以,他盼望着这种顺利能够延续下去,能让他今晚大杀四方。 【8月4ri/星期ri/16:02/国泰广场】 按照策划书上的规定动作,高峻首先拉下了面罩。在他们的工作帽底下都戴着一个特制的黑sè绒线帽,绒线帽的卷边延展开来变成了头套,整个脸被遮挡住,只露出两只眼睛。 第二步是拔枪,打开枪栓。高峻是第一次玩枪,竟发现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随后,他们开始奔跑。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跑,等高峻转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在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才察觉到原来自己也在跑。 广场的边缘修着几个挺大的花坛,他们便跑在花坛与建筑物之间的狭窄通道上。这里的行人不多,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异常的景象。人们开始驻足观望,指指点点地议论,甚至有人发出了尖叫。 就在第一声尖叫响起之前,高峻跑到了指定的位置。此时,运钞车刚刚停稳,副驾驶座的门尚未完全打开。 副驾驶座上的押运员已经察觉到异样的情况,本能地把正在打开的门往回拉。但为时已晚,高峻左手持枪,右手握住车把猛地把车门拉直。 这是策划书上着重规定的动作。只要顺利完成了这一步,高峻在“突击”行动中的任务算是成功了一半。 接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改为双手握枪,指着副驾驶座上的押运员。“把枪扔在地上,别轻举妄动,我们不想伤人。” 依循策划书上的指示,高峻没去看那个押运员的眼睛,而是牢牢盯着他的肩膀。运钞车上使用的是长枪,押运员若想持枪反抗,必须使用双手。这会从他肩部肌肉的运动上反映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押运员还未反应过来便缴了械。高峻自己也来不及反应,脑袋里能想的只有一件事:下一步怎么做,再下一步怎么做。 惊叫声直到此刻才从广场上的人群中暴起,紧接着,高峻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 受惊的人群突然之间变得极静,转瞬演变为新一轮的混乱。高峻紧绷的神经受到枪声刺激,略微回复了一些神智。 是4303开的枪,他朝天开了一枪,高峻甚至听到了弹出的弹壳掉落在地时、发出的一连串清脆响声。 没有。没有人投降。预想中那些反抗神秘人的行为全都没有发生。一切按照策划书上描绘的那样进行着,他已经轻易制服了自己负责的那位押运员。 透过副驾驶座,可以看见司机也举起了双手。负责那一侧的是2683,与高峻一起乘电梯到19楼的那位年长者。 在高峻身侧的是1762——严肃者。他启动了手提切割机,正在切割车厢的侧面,刺耳的声音掩盖了广场上的嘈杂声。 站在高峻的位置看不到胖子4303,他应该在车后,正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力图压过切割机的声音。 “开门投降!我们不想伤害你的同事!”4303对后车厢内的押运员喊道,“不开也没用,你应该听得到,我们很快就能割开车厢。” 1762暂停了切割,隔着车厢劝慰道:“打份工而已,没必要拼命。” 哇!这些人真的很到位!像真的一样!高峻不敢扭过头去看,心里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也许自己也表现得很投入,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有一个抢劫犯的感觉。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八) 第一节抢劫ri上篇(八) 【8月4ri/星期ri/16:04/国泰广场】 变故一发生,罗子洋立即察觉到了异样。他当机立断按下了两个键。一是与前座的隔离键。这个键按下之后,前座将无法打开与后车厢之间的间隔;另一个是紧急按钮,这是直通110的报jing按钮。110中心会直接接收到运钞车发出的求救讯号,并能通过卫星定位确认他们所在的位置。 按下这两个键之后,罗子洋紧紧抓住了靠在一旁的枪,蹲到了后车门的小窗口下。虽然明知道窗口上的是防弹玻璃,但罗子洋心理上仍觉得那玻璃不够安全。 “ej4c87,code999。ej4c87,code999。”999这个代码都不用背,第一次看见代码表时他就牢牢记住了。 999是个通用代码,代表紧急求救。9打头的三位数代码全都是各种恶劣情况的,眼前的具体情况应该有更为切实的表述代码,但那些代码平时根本用不上,罗子洋早就把它们忘光了。唯一记得的、只剩下999。 这辆车上配备了两支散弹枪,另一支在副驾驶座的小蒋手里。散弹枪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威胁力很大。对于运钞车而言,武器的作用不在于杀伤、杀死敌人,而在于将敌人迫离。散弹枪确实是不二的选择。 然而,罗子洋很快发现,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前座的两位同事尚来不及举枪、便先举了手。随后,他从后窗里看着匪徒朝天放枪,威胁他开门,并且听到了电锯切割车厢的声音。ωww.xSZWω㈧.NēΤ “ej4c87,code999。喂!为什么不回话?!t!!” 罗子洋进入押运公司,以及晋升为组长的时候,两度接受过公司组织的培训。公司的培训课程中,有过对于目前这种情况的描述和对策。但那个对策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概念的两个重心之一便是“拖”。 当遇上武装匪徒时,任何一个组员的首要任务是按下紧急按钮,其次是凭借运钞车的坚壁拖延时间。一般来说,运钞车是打不穿的。如果能坚持到jing方赶来支援,押运小组的使命便算是完成了。 这个概念深植于罗子洋的脑里,所以他抓起了枪并不急于冲出去和匪徒战斗,而是坚守在后车厢里。 另一个重心,在公司的培训课程里也曾数度提起过,但教官并没有扩展开来讲。这个重心是“安全”,“保证群众和押运员自身的安全”。 课余,罗子洋理所当然地和其他同事一样,多次讨论过这个话题,这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题目。 “拖”意味着战斗,和“安全”是背道而驰的。 公司的培训课程最终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各个小组的组长,他们必须根据实际情况及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组长的决定代表了全组人员的意志,以及公司本身的判断。简而言之,公司的要求是:“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拖”。 现在,罗子洋便是这一组人的组长,这个艰难的决定必须由他来做。 他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这也是瑭璜市安保服务公司成立以来、首次遇上武装抢劫运钞车的事情。在急切之间,所有学过的应对法全都想不起来,罗子洋察觉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下这个判断。 随后,他听到了前座队友枪支落地的声音。他们不需要他的判断,也等不及他的判断,已经被缴了械。 至少有四五个匪徒。车厢内的罗子洋无法观察到车外所有的情况,但他可以从前后窗内看见三个,另外至少还有一个在cāo作切割机。 对方使用的武器是手枪。假如,自己坚守在车内,很可能可以坚持到jing方赶来支援。但两个投降的同事就难保了。 罗子洋,你有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吗? 培训课程中有对犯罪者心理描述的部分。这些抢劫犯在作案时的心理状况很不稳定,处于高度亢奋状态。也就是说,他们随时有可能开枪杀人。 培训课上还教过,无论是战是降,决断必须要快,迟则生变。如果等到匪徒向其中一位同事开了枪,投降的意义便少了一半。 这里地处闹市,自己又按下了报jing按钮,匪徒应该逃不掉。罗子洋这样安慰自己,并由此做出了他身为组长的第一次生死决断。 开门之前,他又伸手按了一次紧急按钮。随后按照标准投降程序,以右手握住枪口,贴在后车门的窗口上,用左手打开了车锁。 这个行为是让劫匪能清楚地明白、他不会利用开门的那个瞬间突起反击,他已经彻底投降了。 【8月4ri/星期ri/16:05/国泰商城】 傅名亨觉得简丹是个挺不错的助手,她大概在从二楼上三楼的那会儿、搞明白了傅名亨的跟踪对象。随后一路和傅名亨打打闹闹,似模似样地、像对逛街的小情侣般跟着那名女子上了四楼。 四楼的里侧是一列内衣店,傅名亨不好进去,便由简丹代劳,自己在门口等着。傅名亨不介意惊世骇俗,但那样太引人注目,影响自己的跟踪计划。 简丹临走时向他坏笑了一下,傅名亨深知简丹不会轻易放过他,自己这个岗且有得站了。于是索xing走到了楼面外侧,靠近自动扶梯的地方。 傅名亨好sè,这一点他绝不否认。坦白地说,简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可傅名亨偏偏就是对她没兴趣。为什么呢?无聊地等候着的傅名亨问自己。 经过周密地自我剖析,并且总结归纳,傅名亨挖掘出三条理由。 其一,简丹的身材、发型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情趣; 其二,自己不应对当事人产生非分之想,这事关职业cāo守; 其三,她过分有钱了,对自己造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综合以上三点理由,傅名亨说服了自己,并对自己的理xing大为满意。同时他又深感不安,原因是上述三条规章制度,在他过往的青葱岁月中,都曾有过例外。 于是,他以专业律师的身份为自己的过往进行了辩护,辩方陈述的理由如下。 单一的条件a或者条件b或者条件c,出现例外当然情有可原。但是条件a加上条件b,甚至再加上条件c的情况下,被告傅名亨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强而有力的抗体。 所以,他如今的不感冒完全无可厚非。这显然不是因为他哪里坏掉了,不应承受傅氏道德法庭的审判。 就好比一个球门前站了三个列夫雅辛,你找谁来踢也甭想进球。 综上所述,被告傅名亨身体健康,品格高尚,头脑比四肢发达,第五肢比头脑更发达。因此,强烈要求傅氏道德法庭宣判被告无罪。 就在傅名亨大律师自导自演的伦理剧在他脑中热播的时候,他作为名探的敏锐神经捕捉到了周围的一丝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起源于一位从自动扶梯匆匆跑上四楼来的女店员。她跑进了一家品牌店,与该店的店员交头接耳。 随后,这一现象很快在四楼得以翻版复制。各家店的店员们都放下好不容易骗上钩的顾客,忙着跑进其他相熟的店铺里传播最新消息。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朝着商城广场的窗口。 傅名亨察觉到,三楼和五楼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来了大明星吗?还是哪个国家的领导人? 四楼朝向广场的窗口在一家女鞋店里,傅名亨没好意思挤过去看。他对那些知名人物的兴趣不大,也许比他对简丹的兴趣更小。 虽然傅名亨这么想着,但那个窗口还是如磁石般吸引着他。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大明星,而是有事件发生。 不会吧,坠楼?这座大厦有四十多层,掉下来的话……不用剁,直接能包饺子了。傅名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grén样的血淋淋的肉团,然后感觉一阵恶心涌上喉头。 现在的女人都怎么回事儿?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都往窗口挤?傅名亨赶紧背转身、朝向里侧,恰巧看见了兴冲冲跑过来的简丹。 “喂!还不快过去看!”简丹一边跑一边冲他嚷嚷,手里还提着个带商标的文胸。“抢劫了!”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九) 【8月4ri/星期ri/16:06/国泰广场】 “4303,拆掉地上那些枪的弹匣,记得把枪里最后一颗子弹退膛。2683、1762负责看守,1445把车开过来,动作快!” 这些命令策划书上都有,但以高峻目前半晕眩的状态,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听从耳机里传来的指令行动。估计其他几个人的情况也和他差不多。 这之前,高峻曾经有过短暂的清醒。那时他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完了,抢劫成功了,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抢劫犯了。随后,他便陷入了眼下这种高烧高热症状,能够行动,但无法思考。 三名押运员趴在运钞车前的地上,2683用枪指着他们。4303捡起了押运员的枪一一拆掉弹匣,动作麻利。1762jing戒着周边的情况。 高峻跑回五菱面包车那儿,车钥匙就插在钥匙孔里。高峻打着火,猛地调头,将车开到了广场前的运钞车旁。然后迅速倒车,使面包车与运钞车的车尾相对。这个动作策划书里没有规定,但高峻不知怎的、便这么做了,做得非常自然,娴熟。 下车,跑向车尾,开始搬东西。那些装钱的铁箱很沉,幸好高峻倒了车,现在只是站在两辆车之间,将右侧的东西搬到左侧,轻松多了。 4303拆完了弹匣,跑过来帮忙,随后1762也来了。到底是三个人,十几个箱子很快被搬空。 果真没有jing察,周围的人群的嘈杂声高峻听不见,他能听见的除了耳机里传来的命令之外,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心不是上下跳的,不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它只是一味地向前冲,仿佛就快要冲破自己的胸膛了。 没有人阻止他们。在高峻跑去开车那会儿,他暗暗地期待着会有人阻止他。但是没有,当他开着面包车冲进广场的时候,人们只是迅速地向两侧跑开,把路让出来。 不是恐惧,不是惊愕,高峻从那些人眼中看到的只是好奇。他们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从来只出现在港产小成本电影里的一幕。嘈杂之后的人群静默下来,单纯地、好奇地看着他们,仿佛在欣赏一幕哑剧。 “很好,只花了八分钟,比预计快了近两分钟。”神秘人的赞许同样不急不徐,“准备进入撤离环节。1445继续驾驶,我会指点你方向。” 【8月4ri/星期ri/16:08/国泰商城】 “你不用下去吗?”简丹指着下方广场奇怪地问。 “小姐,我只是个侦探,不是jing察。”傅名亨没好气地回答,“从来侦探抓贼都是‘智擒’,‘勇斗’这么出风头的事情还是留着给jing察做吧。” “可是我看见人家侦探都是一有罪案发生、便首先冲过去的。”简丹不满地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看见’?你说的那是电影吧?”傅名亨嘲弄地笑道,“其实我也想下去来着。为此,我曾经遍访瑭璜古城各派名门高手。我想学的其实只有一招,可那些师傅们都表示教不了我。”小說中文網 “哪一招?” 傅名亨的上半身迅速地左右摇摆了一下。 “这是什么怪招?打摆子吗?”简丹只是匆匆瞥了傅名亨一眼,又扭回头去继续观察楼下的情况。“这和你冲不冲下去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jing湛表演显然没落在简丹眼里,傅名亨不得已,只好用嘴恶狠狠地补充说明。 “避子弹呐!打摆子。你是打算养我下半辈子、还是打算每年给我上坟?!没看见那些匪徒个个都拿着枪吗?!” “那你至少可以悄悄潜近,拍下他们作案时的照片嘛!”简丹不服气地争辩,“你是个侦探欸!你手里的相机是摆着看的啊?” 对于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傅名亨只能苦笑摇头。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新区中心的国泰商城,你现在看着的是国泰商城正门前的广场。” “那又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摄像头在工作?用得着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偷拍吗?”傅名亨伸手在简丹头顶拍了一下,叉起双手,以一付教训小妹妹的口吻说,“让我来教教你,万一你以后遇上什么小贼、啊,小毛贼。用某样东西、比如手机之类的顶着你的后腰,让你把钱包交出来的时候。” 傅名亨在“小毛贼”三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简丹听得出、他形容的是先前自己的行为,对这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白了一眼。 “如果你搞不清状况,千万不要强出头,乖乖地把钱包交给人家就是了。生命无价,明白吗?聪明的做法是,平时钱包里少放点钱。” “那怎么办?”简丹来不及和他抬杠,手指下方的广场,“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了啊?” “放心吧,jing察就快到了。这是伙笨贼,他们跑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你报了jing吗?” “小姐,你看看你自己周围,再看看下面的广场。有这么多人,你还怕没人报jing吗?”傅名亨笑道,“这会儿,恐怕110都给打爆了。” “万一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想法呢?那不就没人报jing了吗?”简丹看看周围,不少人正在使用手机,但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哎呀!那些抢劫犯就快跑了!” “jing察的行动今天好像的确慢了点。” 傅名亨的眼神溜向远处,或许是因为林立的高楼遮挡,他看不见有闪烁着耀眼jing灯的车辆接近。 “没问题的,沿途都有监视器,他们跑不远的。在这种情况下,将劫匪围追堵截到群众较少的地段,然后由防暴jing察和特jing对付他们是上策。” 简丹不理傅名亨,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110。 “嗯,也许你说得对。”过了一会儿,简丹收起手机,讪讪地道,“可能是被打爆了,忙音。” 傅名亨一愣,夺过简丹的手机再次拨打。果然是忙音。 “有什么不对吗?”简丹不明白地问道。 “110是特殊号码,不会有忙音。”傅名亨将手机塞回简丹手中,忙着掏自己兜里的手机。“它有特制的排队等候系统,即便是总台来不及接听,也会让你等着。难道真的是因为打的人太多,超出了极限?” 【8月4ri/星期ri/16:11/国泰广场】 高峻喘着粗气回到驾驶座,4303和1762直接进了后车厢,2683倒退着向面包车接近,完全符合策划书所示的流程。这时,4303突然暴了句粗口。 “shit!”他迅速跳下车,跑向运钞车的驾驶座,同时高声招呼道,“等等!”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高峻从后视镜中看到他拔出了运钞车的车钥匙。这可能是4303的策划书上规定他做的工作,这家伙先前大概是忘了。 离开运钞车的4303没有往回跑,而是来到了运钞车的车头前,向等在原地的2683点头示意。 “没问题了。”4303说完之后,和2683一起倒退着跑向面包车。 在4303的身旁停着一台手推车,车上堆积着许多纸箱,纸箱上标示着里面装的是a4打印纸。也许是抢劫发生时,正在搬运的人忙着逃跑而弃置于此的。4303倒退的时侯、身体蹭到了那些纸箱,高高堆积的纸箱轻微晃动了一下。 4303扭头看了一眼,迅疾把枪插入后腰,转过身来推着手推车撞向趴在地上的三名押运员。 “对不起了!” 手推车撞在其中一名押运员身上,堆积的纸箱轰然倒下,压在三名押运员背上。押运员们发出负痛的惨叫声。 “走!”4303一拉发愣的2683,撇下押运员迅速跑进了面包车的后厢,一边关车门一边高叫,“快跑!开车!” 第一节 抢劫日 上篇 (十) 【8月4ri/星期ri/16:11/国泰广场】 面包车一直没有熄火,高峻迅速翻挡,面包车冲出广场,在街沿处剧烈震动了一下,歪歪扭扭地驶上了道路。 在这期间,1762已成功用手提切割机割断了其中一个铁箱的锁扣。后车厢内的三个人一起忙着打开车窗,大把大把往外撒钱。 高峻来不及回头看车后的情况,耳机里不断传来神秘人镇定的指示:“稳住。靠到中间去。前方第二个路口左转。就是那个信号灯。” 高峻意识到,身后的道路已被蜂拥而上、捡钱的人群阻断,不会再有人跟上来了。剩下的,只是如何把车开到指定的地点。 电影里抢银行时都会准备两辆车,作案用的和逃跑用的。逃跑用的车事先停放在僻静处,抢劫犯们伺机换车,然后逃之夭夭。 神秘人应该也为他们准备了逃跑用的车,只是高峻不知道停放的地点。 成功了!万岁!高峻心想,一般抢劫犯在这时候应该一起大声欢呼吧? 可是在这辆车里,好像没有欢欣的气氛。包括自己在内,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和“突击”行动开始之前的状态差不多。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高峻想到的是“肃杀”。 这时,他听到了身后4303说话的声音。 “行了!别扔了!留一点,万一看见jing车追来的时候再撒!喂!我说那个谁,你就不能再开快点吗?!” “这是辆五菱,还是旧的,你想让我跑几码?”憋了半天了,高峻开口也是满腔的火药味儿。 “够了。”耳机里突然传出神秘人的声音,“1445,前方右转之后减到60码。4303,你犯规了。” 车厢里立即安静了下来,只有切割机的声音仍在继续。 “你忘了自己的工作,忘了我要求过你闭上嘴,也忘了我让你们别伤人。” 4303犹自辩解道:“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被那些纸箱子压一下,死不了人的。” “我们撒了钱,那些动不了的押运员可能会被抢着捡钱的人踩死。” 神秘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同样保持着原先的语气语调,但高峻好像能从中听出了他的怒意。 “不会的,我只是想阻他们一下,总会有好心人帮他们叫救护车的。” “如果救护车能来的话,jing车早就来了。” 神秘人答了一句,似乎不愿意就此多谈,立即终止了辩论。 “好了,别啰嗦了。前排车座底下有八个包,你们自己把钱分了。1445,把面罩卷起来。你们几个也是,关上车窗,换衣服,分钱。帽子和手套别脱,别让你们的指纹和头发落在车里。” 【8月4ri/星期ri/16:10/国泰广场】 这帮匪徒很老练,罗子洋深庆自己的选择明智。他也学过各种控制投降者的方法,但从未有教官教过他这种。双手抱头趴在地上,鼻子还得贴着地。这样的状态下,他非但无法使力反击,连观察匪徒的动静都做不到。唯一能看到的,是身旁的小蒋憋红了脸,用嘴大力呼吸着,吹得地上的尘土飞扬起来。 罗子洋的情况也不比小蒋好多少,嘴巴、鼻孔里满是沙土,眼睛也被迷了,又酸又痛,只得闭了起来。 不知道匪徒会怎样对付他们,已经缴械投降了,应该不会有事吧?jing察为什么还不到?为什么连jing车的声音都听不见?周围的人群现在是什么情况?尖叫、谩骂和议论声混合成一种嘈杂的混响,罗子洋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等等”两个字。等什么?罗子洋的脑筋还没来得及转过来,背上便遭到了重物撞击。他似乎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接着便是同伴以及自己发出的惨叫。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肋骨断了。 他听到一个匪徒说“走”,心里不由地一阵轻松。 好了,他们要撤退了,总算是结束了。 【8月4ri/星期ri/16:11/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 左志楠正玩着一个网页游戏,小郭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不出任务的时候,他们需要留在办公室里值班。很无聊,但是没办法,紧急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 你等等,有个插播电话。”正和女朋友唧唧歪歪的小郭突然提高了音量,随后切换了电话。“喂?” 左志楠也想给兰兰打电话,先前他已经打过一个,那时兰兰正在接待一个买花的客人。兰兰告诉他,接着还要修花枝。今天是星期天,花店的生意会比平时好些。 “你打给我有什么用?”小郭回答着电话里的问题,“你应该打110啊。” 所以左志楠不敢给兰兰打电话。修花枝要用到剪刀,而且那些玫瑰枝上有刺,如果分心的话很容易伤到手。兰兰的手指上经常缠着创可贴,兰兰自己毫不在意,可是左志楠会感到心痛。 “什么?110打不通?”小郭的电话仍在继续,“那就是有很多人在报案了,现场很多人是吧?放心吧,没事的。” 我这是侠骨柔肠。左志楠笑着在心里为自己正名。 当他轻轻地把兰兰散发着淡淡膏药味道的手指攥在手心里的时候,兰兰曾经调皮地问过他:“你这么在意我的手,以后是不是不要我做饭?” “对,对。我们也是接到110调度了以后才能出jing,要有统筹安排的嘛。”小郭的态度不耐烦起来,“是,是。如果我接到命令,立刻就赶过去。” 这个问题让左志楠纠结了很久。他当然希望能吃到老婆为自己jing心准备的饭菜,但是这会使得兰兰的手变粗。 鱼与兰掌,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歇不成了。”小郭挂断了电话转头对左志楠道,“有几个小贼在国泰商城抢劫,看来很快会让我们出jing。” “国泰归新区分局管,可能轮不到我们。”左志楠的思绪被打断,没有抬头,继续cāo作着手中的鼠标。 “我阿姨说闹大了,那几个小贼把抢来的钱撒了一路。周围几个路口都被捡钱的人堵上了。那里不是有个家乐福超市么,星期天人特别多。搞不好会叫我们增援。” “我靠!”左志楠因为分心听小郭说话而导致gaover,抬起头来问道,“大手笔啊?他们抢什么抢那么多钱?” “不知道,我阿姨在人群外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疯了。”左志楠摇了摇头,关掉网页,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选了那种地方抢劫,能跑得了吗!” “说的是啊,我看可能是些外来的、找不到工作的打工仔吧。唉,都把进城打工想得太容易了。”小郭切回了电话,忙着向久候的女朋友道歉。 左志楠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四点多了,在空调间里待了大半天,正是犯困的时候。百叶窗外阳光明媚,出去活动一下也好。 傅名亨的来电正是在这个时候杀到的。 “喂?……我在办公室。……110?不会吧?……你说你在哪里?……国泰?!” 左志楠脸上变sè,按住手机话筒指示小郭:“打110!” 小郭也觉察出事态严重,顾不上女朋友在手机里抱怨,伸手抓起桌上的座机,播了110。 “忙音。” “打内线!” 小郭手忙脚乱地查到了110中心的内线号码拨了过去:“还是忙音。” “出事了!打给严队!”左志楠拉开门疾步往外跑,边跑边与傅名亨通话,“我现在就去110中心,等下再打给你。” 匆忙挂了电话,左志楠全力向楼梯方向跑去。他没能听到傅名亨仍在已经传出忙音的电话那头喊叫:“打给120!现场有人受伤了!”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一) 【8月4ri/星期ri/16:13/国泰商城】 从四楼的窗口看见劫匪驾车逃逸,然后看见人们疯狂地拥挤抢钱,傅名亨立刻明白了劫匪的意图。这些抢钱的人阻断了路,也阻挡了试图追踪劫匪的车辆。 劫匪在抢劫时手持武器,现场的人们不敢以身犯险。但他们上车逃逸后,难保不会有市民驾车追踪。而且,劫匪的车是一辆旧五菱,如果追踪的车辆有足够的吨位和技巧,采用撞击的方法迫停劫匪的话,应该很容易得手。毕竟五菱既开不快,又经不起撞。 然而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想那么多,楼底下还躺着三名伤者。傅名亨眼见那些纸箱从手推车上倒下来,重重地压在三名押运员身上。纸箱没有翻滚或弹开,显然很沉。 “你还看什么看?!”简丹一扯傅名亨的胳膊,“走!我们快下去救人。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拥挤的人群踩死的!” “等等!还不能走,我们有我们的任务。”傅名亨一脸严肃地拉住简丹,“我们现在就算下去,也很难接近那几个人,只能希望有人会救他们了。” “犯人都跑了,你还有什么任务?” “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在jing局的朋友正往110中心去。110出问题了,jing方的监视系统可能看不到这里的情况。我们这里高,必须尽可能地看清劫匪逃跑的路线,然后通知jing方,好让他们在前路设路障拦截。” “那我们要不要上顶楼?这栋楼有四十多层高,上去可以看得远一点。” “不用了,我们只要看清方向就行了。”傅名亨掏出一只盒式望远镜,熟练地调整着焦距。“如果我们乘电梯上楼,在这段时间里,很可能失去目标。” “照现在这么看,他们应该是往火车站方向开。”简丹极目远眺,“可是如果他们在出了我们视线范围之后绕几个弯,改变了方向的话……” 傅名亨收起望远镜笑道:“这是在逃避jing察追踪时才会使用的伎俩。现在jing察还没有出动,他们如果绕圈子的话,只是便宜了jing察,让jing察能有机会追得上。” “不看了吗?” “走吧,知道他们的方向就行了,难道他们还会半路上停下来喝杯咖啡么?”傅名亨抓起简丹的手,“虽然希望不大,我们还是试着下去救人吧。” “喂!你怎么随便牵人家的手?!”简丹奋力一甩,想把傅名亨的狗爪子甩开。 “不是我要牵着你,是你得牢牢抓住我。你看看下面有多少人,如果你再丢了的话,让我上哪儿去救你啊?”傅名亨不管不顾地拉着简丹往楼下走,“刚才搂人家胳膊搂得那么紧,现在牵个手倒害臊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会心跳吗?” “那怎么同?刚才那是演戏!”简丹被拖得跌跌撞撞地跟着走,“谁跟你心跳!” “没关系,我学过心脏按摩,还会人工呼吸。如果觉得受不了了就跟我说哈,增值服务,不收费的。” 【8月4ri/星期ri/16:16/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110指挥中心是一个相对duli的系统,设在刑侦大队办公室旁另一栋楼的顶层。与一般市民概念中的报jing中心不同,110管理的范围很广。包括民政管理、市容监察、燃气安全、文明施工,甚至城市绿化管理也在110的职责范畴以内。 因此,名义上它是公安局下属的一个部门,实质上受到多重管理。局里的很多人也误以为它是直属于市zhèngfu的一个duli机构。 110每天受理大量的群众来电,其中八成以上与jing务无关。占来电总量比重最大的是各式各样的投诉。在这个层面上,110承担了部分12315的职能。反正“有困难找民jing”是110的口号。 另外还有很多人搞不清119、120与110之间的区别,好在如今报jing系统已经联动。所以110接到的电话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火jing或医疗急救。 瑭璜只是一个三线城市,治安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大多数小问题、110会直接转到当地派出所处理,刑侦队能从110接获的报jing数量有限。然而,刑侦队督办的案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于110。因此,左志楠对110中心还算熟悉。 当他出了电梯踏入接jing大厅的时候,大厅里一片祥和。有熟人看见他进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咦?佐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左志楠长了个大鼻子,局里的许多同事都管他叫“佐治”。 左志楠顾不上与他开玩笑,眼睛忙着在一格格接jing热线的工作区内巡弋:“小崔,怎么回事?怎么没人报jing?” “呵呵,刚空下几分钟。”小崔笑道,“我们是难得清闲。怎么?看不得我们偷懒啊?还是你实在闲得难受,想找两个案子做做?” “你自己打打看!”左志楠把手机塞到小崔手里,也不解释,急着问道,“杨主任呢?杨主任今天休息吗?” “刚刚还在,上厕所了吧?”小崔仍然不以为意,把手机递还给左志楠,“你知道规矩的,我们这里不准使用手机,会影响gps定位的准确xing。” 左志楠粗暴地接过手机,冲到一排路况监控显示屏前,对负责监控的当班女jing道:“给我调国泰商城广场前的画面,还有周边道路。” 趁着女jing调控画面,左志楠低头拨打傅名亨的手机。小崔跟过来拉住他道:“喂喂喂,这不合规矩,你别让我为难。” “规你个头啊?!你们110瘫痪了!外面几千几百个人在往里打呢!”左志楠冲着小崔吼了起来,“厕所也好,哪里也好,快去把杨主任给找回来!” 小崔愣在当场,接处jing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呆了,不自主地站起身朝左志楠所在的位置张望。 左志楠的手机里传来傅名亨的声音:“喂!你那边怎么样?jing察什么时候能到?” “先不管那个,你告诉我,劫匪的车什么样?车牌几号?”左志楠赶忙道,“我得先安排人截那辆车。” “我是从四楼窗口往下看,看不到车牌。那是辆银灰sè的五菱面包车,超中古的。”傅名亨嚷道,“你叫了120没有?我这里打不进。” 左志楠抬头冲着另一名望着他发呆的女jing道:“叫救护车,国泰门口有人受伤!” 接着抬腿踢向小崔:“还不快去!” “伤者情况如何?”左志楠等不急各方的回应,忙不迭地继续与傅名亨通话。 “我挤不过去!哎呦!都乱了套了!” “左jing官。”负责监控的女jing调出了画面,“你看,国泰正门,这里是旁边的福安路,这是延德路,都没有问题,你的朋友是不是搞错了?” 左志楠弯下身子看了一眼画面,闷哼了一声:“监视系统也出了问题。” 女jing不满地站起了身,抗议道:“左jing官!” 左志楠开启了手机的免提功能:“你自己听听,你们也听听,这是现场的声音,和这个画面能配得上号吗?!” 手机里传出的嘈杂声立刻传遍了大厅,一位年长的女jing走过来,对左志楠身前目瞪口呆的那位女jing道:“小金,你先叫附近的巡jing过去看看。” 被称作小金的女jing坐了下来,cāo作控制键盘,通过头戴的耳麦呼叫:“福安路、延德路附近的单位,请到国泰商城正门。有市民……jing官报jing,请立即过去看看。”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关注地望着左志楠所在的这个方向。 等了一会儿,小金迷惘地抬起了头:“没有应答。”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二) 【8月4ri/星期ri/16:16/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年长的女jing果断地道:“打开所有连线,民jing、交jing、城管什么都好,看看有没有人回应。” 小金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跳跃,先前被左志楠指挥去打120的女jing趁机插话道:“120系统也连不上。” “这里是110应急指挥中心,呼叫福安路、延德路附近的jing员,请立即回复。”小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喂,有没有人听到?不管你在哪里,请回话。”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左志楠的手机仍然传出现场混乱的人声。墙上贴着“看得见、听得清、呼得出、信息准、反应快”的标语,还有前任市长手书的“指令下得去,情报上得来”的匾额,仿佛都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110中心的杨主任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崔。 “什么情况?” “系统故障。”年长的女jing答道,“我们呼不出,外面也打不进来。” “什么?!”杨主任瞪大了眼睛,除了“什么”两字以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主任,国泰商城发生运钞车抢劫案,劫犯正在逃跑中。”左志楠立即插入道,“我需要你立刻调动所有人帮我联络各单位拦截。” “拦截?怎么拦?现在系统故障了!” “110死了,但手机、电话都还活着。打到各部门办公室,让他们通过手机联络jing员。你们应该有联络方式的。” “死了?110怎么会死?而且……唉!”杨主任像是醒了过来,边往里走,边扬声问道,“庞佑明呢?庞佑明在哪儿?” 庞佑明是110中心的系统维护员,左志楠家的电脑就是请他帮忙装的。 年长的女jing答道:“主任,今天星期天,小庞休息。” “那还不赶快把他找回来?!你会修啊?”杨主任怒道。随后又转头问小崔:“重启系统会不会好?也许只是卡住了?” “我看不行。”左志楠一直紧跟着杨主任,此时代答道,“监控画面都被改了,应该是人为的,这不是重启就能解决的问题。杨主任,现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等你的系统修好了,犯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左jing官!你是个jing察,应该明白事分轻重缓急。现在整个110系统瘫痪了,不是只有你那个案子,就在我跟你说话的这工夫,全城不知道有多少案子正在发生。当务之急是修复110系统,明白吗?” 杨主任突然想起了什么,扬声问道:“119和120呢?能不能用?要行的话先用他们的系统顶一下。” 小金低声答道:“都试过了,连不上。” 杨主任转回头来对着左志楠一摊手:“你看,110、119、120全都毁了,现在城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办法作出反应。简直就是、就是……” “全城无备。”左志楠的手机里清晰地传出傅名亨的声音。 【8月4ri/星期ri/16:22/国泰商城】 “什么吾辈?”简丹见傅名亨突然开口说话,一时没听清。现在,他们俩下到了商场底楼的正面出口,被挤在商城门口的人群里,进退不得。 “全城无备。”傅名亨重复了一遍。 牵手已经没有意义了,拥挤的人群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有身在其中的人都被这股力量推得不由自主地朝同一个方向挪动。 “什么意思?”简丹贴在傅名亨的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双肩。她没听到110中心的对话,还搞不清现状。 “110、119、120全部瘫痪,指挥系统失灵。” 傅名亨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肯定是被简丹的指甲抓破了,加上汗水的浸蚀,伤口处火辣辣地生疼。 “你现在可以在城里杀人、放火、抢劫,都不会有人来管。如果这是恐怖分子所为的话,整个城市会在短时间内被摧毁。” “恐怖分子?!” 这个词汇在近几年的新闻媒体上常见,不过离简丹的生活好像很远。她能由这个词联想到的是脏兮兮的迷彩服、黑呼呼的油彩,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国产武器,以及小小的个子。那是属于丛林里的动物,如果他们跑进城里来,来到这个城市,…… “那会怎么样?” “机场、码头、车站,市政机关、电台电视台,还有重点化工厂之类的单位必须立刻加强防备。这些地方一旦被攻陷,后果不堪设想。” “你要去保护这些单位?”简丹紧贴在傅名亨的背上,汗水滑腻腻、黏糊糊的,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汗,感觉像是在拍摄一部世界末ri的灾难电影。“就我们两个人?” “傻瓜,我们俩能派多少用场?这种情况下,个人的力量是很小的。好在公安局已经知道了现状,这些问题由他们去处理。” “那我们呢?” “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傅名亨突然奋力往前挤,“首先要掌握外面的情况。” 简丹尽量紧跟着傅名亨,高声叫道:“怎么掌握?我什么也看不到!现在怎么办?你打算干什么?” “我要抢……”傅名亨的声音被湮没在人群里。 “啊?!” “那辆车!”傅名亨回过头来大声道,“我要抢那辆车!” 【8月4ri/星期ri/16:23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你以为我是谁?!”杨主任激动起来,“启动紧急预案?就算我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权限!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电脑故障,你让我当空袭处理?!” “不仅仅是电脑故障,我们至少知道还有运钞车抢劫案。”左志楠抗辩道,“照你说的,全市这会儿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罪案,这还够不上启动紧急预案的条件吗?” “你明不明白紧急预案意味着什么?现在系统瘫痪,我们失去了指挥、联络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实施的预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军管。”杨主任冷笑了一声,“你懂不懂什么叫军管?就是全城戒严、宵禁!” “对啊?我们本来就应该实施戒严,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些匪徒外逃。” “哈!小左啊,你还年轻,根本不知道军管之后这座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商店关门、娱乐场所停业,市民的工作生活变得一团糟。到那时再发现只不过是电脑出了点小故障怎么办?你让新闻发言人怎么说?那是大事故!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可以解决的!你知不知道这么搞一下,社会经济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得过来?” “但我是个jing察,我不能眼看着犯人逃跑什么也不做啊?” “小左,你说的抢劫案到底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那只是个个案。就算犯人跑了,我们也可以在事后追捕,发通缉令通缉。”杨主任拍了拍左志楠的肩膀,“你说你是个jing察,我也是个jing察。我问你,你有没有身为一个jing察的自豪?你是不是愿意把jing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部队?我不愿意。别说是你,就算局长来了也没用!” “我一个人来了没用,加上老胡顶不顶用?”唐局长像是侯着他这句话般适时现身,大踏步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同行的还有胡政委。 “唐局长,胡政委。”杨主任尴尬地立正,指挥室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唐局长皱着眉头,快步走近:“我这个局长的确没用,市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胡政委接着道:“我是倒数第二,接了市委林主任的电话才听说。” 杨主任鼻尖冒汗,唯唯诺诺地答不出话。 唐局长在近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挥手示意胡政委也入座。“好了好了,不讨论谁第一谁第二了,现在什么情况?谁来给我说明?”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三) 【8月4ri/星期ri/16:16/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杨主任硬着头皮答道:“我们的系统出了一点故障,正在加紧抢修。” “故障?”唐局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左右看了看停工中的110职员。“所以你们才没有出jing?什么故障?能修复吗?” 左志楠立即明白了唐局长、胡政委的来意,一定是国泰商城的劫案,以及目前的混乱情况惊动到了市委领导。 胡政委注意到了左志楠yu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小左,你说。” “是。”左志楠敬了个礼,从接到傅名亨的电话说起,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全城无备。这个词倒是用得不错啊。”胡政委听完之后评议道。 “这个傅名亨我也听说过,帮我们破过几起案子。前两天瞿莹的儿子也是他给找回来的。” 唐局长一边向胡政委介绍,一边站起了身,下达命令。 “杨主任,你负责全力修复系统,并且把休假的人员全都召回来待命;小崔,你马上到技术大队去,让他们立即拉几条直线、分机电话过来。手机、对讲机,只要是能用的通讯设备统统给我搬过来。110必须是110,就算电脑全都不能用了,也得保证110的作用。从现在开始,这里是紧急情况临时指挥部。” “是。”小崔敬了个礼,飞速跑出了大厅。 “张浩明,你多找些人,马上联络各派出所,向他们说明情况。要求他们加强辖区内的巡逻,保障不发生新的事故;小左,你负责通知各重案大队,以及协外大队、综合大队所有的队员,取消休假,全体回来报到。” 唐局长连续下令,张浩明和左志楠分别领命而去。唐局长最后对胡政委说:“老胡,你帮忙先调几组人到现场去维持秩序。还有,麻烦你在这里坐镇,我得回一趟办公室,找几个人回来帮忙。” “什么人能帮上忙?” “以前110退下去的那些老同志。”唐局长边走边答,“他们那个时代还没有电脑网络,但是我们110一样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这一仗,我们还没有输。” 【8月4ri/星期ri/16:24/国泰广场】 傅名亨好不容易攀上了驾驶座,又连拖带拽地把简丹也拉上来。 在这种情况下,学识、技巧全都不管用,唯一可以依赖的是体力。傅名亨满脑门子的学识、智计,还有新学的那些女子防身术丝毫派不上用场。可怜的简丹更像是个被强行从窗口提上火车的包裹,满头大汗地趴在傅名亨腿上喘着粗气。 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位老太太,友善地朝他们点点头。看样子,这是位机灵的老太太,一早把车内当作了避难所。 “你们两个小年轻也逃上来啦?”老太太熟络地伸手、从挡风玻璃前取下一盒纸巾递了过来,“擦擦汗吧。” “谢谢。” 简丹费力地昂起头,但视线仍然够不着老太太的脸。她有些不知所措,抽了两张纸巾想往自己脸上抹。想起自己正趴在傅名亨腿上,又反手想把纸巾递给了傅名亨。 “我们要把这辆车开走。” 傅名亨同样大口大口喘着气,但思路还算冷静。他也没想到车上会有位老太太,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带着老太太一起走。 老太太笑嘻嘻地伸手一指:“早就有人来看过了,没钥匙。” 简丹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扭过头,果然,钥匙孔是空的。 “怎么办?”简丹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但这会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而然地依赖着傅名亨。她忽然发觉傅名亨的手沿着他自己的大腿、伸往自己的胸口,脱口问道,“你干什么?!” “等等,别动。”傅名亨的答复非常简洁。一阵令简丹极其尴尬的蠕动之后,他从牛仔中裤的插袋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来。 傅名亨的手在简丹的背上打开军刀,拉出一根像一字螺丝刀般有着尖锐先端的枝岔递到简丹脸前:“沿着金属边插进去,把锁头撬出来。” “哈?” “我够不到,你挡着我了,所以你来撬。”见简丹接过军刀,傅名亨又道,“锁头周围都是塑料,用力撬,不用怕。” 简丹咬着牙,按傅名亨的要求,把军刀沿着锁头与塑料外壳的缝隙往里插。由于姿势不顺,插了几次都被滑开。但她渐渐掌握了窍门,总算把军刀的尖端插进了缝隙。仦說Ф忟網 “扭动。”傅名亨从简丹的肩头发布新的命令,紧接着又道,“你扭身体干嘛?我让你扭军刀!把那个缝隙弄松一点。” 简丹一个头两个大。她当然明白傅明亨让她扭的是什么,只是手上使不出力,扭动身体的目的是借力。但她明白现在不是争议抗辩的时候,只是闷着头继续努力。 老太太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探过身子来用伞头抵住瑞士军刀,对简丹说:“你抓牢。”然后另一只手捏起拳头,在伞尾咚咚咚地敲击。 傅名亨用左手将简丹的头掰向自己的身体,右手从她的颈侧伸过来、抓住了折叠伞:“我来。” 接着,他把伞调了个头,直接用伞尾撞击军刀。 虽然是拥挤在驾驶座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但简丹的感觉就像快要被活撕了。 手、脚和脑袋都被迫往不协调的方向伸展。尤其是脑袋,被傅名亨的大手掰得贴在他的肚子上,口鼻在他粗糙的牛仔裤上摩擦,叮叮哐哐的撞击声直接在她耳边炸响。 鼻子里嗅到他身上的汗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男人味道,令简丹感到晕眩。 简丹强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悲鸣,上了屠宰场的猪也许还能得到更人道一些的待遇。 塑料外壳终于裂开一条缝,锁头有些松动了。但同时也触发了防盗系统,发出刺耳的嚣叫声。简丹吓了一大跳,终于没能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外面的人也注意到了车内的情况,成千上百道目光同时向驾驶座shè来。 “别叫!还不够吵啊?”傅名亨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也许是为了盖过防盗器的声音,傅名亨说得特别大声,刺得简丹的耳朵阵阵回响。“拉掉那根黄线!” 简丹睁开眼,才发觉傅名亨已成功把锁头撬了出来。锁头连着一些五颜六sè的电线,垂在自己的面前。简丹抓手抓脚地拉起那些电线,却发现其中有两根同样是黄sè的。 “哪一根啊?” “你拉紧那些线。”傅名亨的手贴着简丹的脸颊伸过来,握住了锁头。“全部,拉紧!” 简丹勉力把一大把电线全部攥在手心里,傅名亨将锁头用力一扯,锁头松脱。随后,傅名亨抓住其中一条黄线再次发力,防盗器的呼啸声戛然而止。 “现在你来。”傅名亨扶住简丹的头,摸索着将那一把裸露着铜芯的电线尽量凑到简丹面前,“看见这两根线没有?红的和蓝的,一手握住一根,像打火石那样让它们接触。” 简丹在电影里看见过这样的镜头,但她的右手弯不过来,只能用牙齿咬住蓝线,再用左手捏着红线往蓝线上够。裸线接触之下爆出刺眼的火花,简丹吓得赶忙松开嘴,但汽车本身毫无反应。 “时间太短了。”傅名亨的手搭在简丹背上,“再来,我让你松开时再松开。” 简丹深呼了两口气,再次咬住蓝线。她尽可能地咬得离裸线部分远一点,然后眯起眼睛,将两条线搭在了一起。火花塞发出吱扭扭的声音,但始终打不起来。 “听着,松一松,然后立刻搭在一起。”傅名亨指示道,“别怕,不会有问题。” 简丹照着傅名亨说的做了。一次不成功,她又试了一次,引擎总算在砰的一声闷响后转了起来。 “请大家帮忙让一让,我们要送几位伤者去医院,请大家帮帮忙。” 傅名亨打开电动窗,闷热的车厢内总算透进了一丝风。他一边嚷着,一边用右手乱按面板上那些开关。运钞车的jing灯、jing号开始作动。 运钞车旁的人群开始往外围退,但只是退开了少许,运钞车仍然无法开动。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四) 8月4ri/星期ri/16:24/国泰广场】 副驾驶座上的老太太忽然伸手摘下了一个呼叫器,并且打开了开关,运钞车的扬声器发出了一声嚣音。 “各位市民请注意,我国治安管理条例规定:在城市集会、游行,违反有关规定妨碍交通的,处以十五ri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jing告。” 老太太突然朗声背诵起法律条款,她的声音通过运钞车的扬声器瞬间传遍了整个广场。包括一旁的傅名亨和简丹在内,现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无理拦截车辆或者强行登车影响车辆正常运行,不听劝阻的,处以十五ri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jing告。” 傅名亨看见窗外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拥挤,扭头望向自己所在的运钞车,还有人正用手机拍摄。虽然戴着墨镜和太阳帽,他还是条件反shè般抬手遮住了嘴,并侧过脸去望向神采飞扬的老太太。 如果他想出名,也许早就家喻户晓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担着个“名探”的虚名却没人知道。一个好的侦探和特工一样,越普通越好,决不能成为公众人物。人人认识的特工和侦探只能存在于文艺作品里。 “扰乱车站、码头、民用航空站、市场、商场、公园、影剧院、娱乐场、运动场、展览馆或者其他公共场所的秩序的,处以十五ri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jing告。” 傅名亨关掉了jing号,周围安静下来,连那些捡钱的人都暂时停止了争抢、听着扩音器里传来的法律条文。 老太太看见有人手里还握着捡来的钞票,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哄抢国家、集体、个人少量财物的处以十五ri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jing告。” 说完之后,老太太把呼叫器递给傅名亨,笑咪咪地道:“你来吧。” “谢谢。”正好能把嘴遮上。在万众瞩目之下,傅名亨怯怯地从这位不知道何方神圣的老太太手中接过了呼叫器。 他扶正被汗水滑落到鼻尖的墨镜,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各位市民,受伤的三名押运员一直在流血,必须立即送往医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请大家帮忙让出一条路,请大家帮帮忙。” 那边厢的老太太把身体探出车窗外,大声问道:“我说那几个jing卫,有没有爬得起来的?那个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帮忙把纸箱子抬开。对对,就是你,大家动手把受伤的人搬到后车厢去。哎呦!这流了多少血啊!” 一个抱着头的押运员忍痛支起了上半身,立即去关心旁边的两位同事。其中一位已经晕厥,另一位哑声道:“不行,我的骨头好像断了。” 老太太把折叠伞扔了过去:“皮带什么的都行,先把断了的地方固定住。”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两个重伤者抬上了车,能动的那位也被搀扶着走了过来。 “谢谢。”经过窗口的押运员向老太太致谢。 老太太神气地头向后一摆:“少废话,快上车!” 傅名亨见大局已定,低头避闪着那些手机镜头,轻拍简丹的背问道:“会开车吗?” 老太太瞧见简丹摇头,拍拍自己的大腿:“来,爬过来。” 简丹奋力扭动身子,向副驾驶座爬去。但是驾驶室的空间太小,简丹的上半身趴在老太太身上,下半身却卡在方向盘的里侧。 此时,车两侧的人群在几个积极分子的维持下,让出了一条通道。虽然调不过头,但应该可以倒着往广场外围开。小說中文網 傅名亨担心时间久了,人群又会把路堵上,粗暴地把简丹的腿拉到自己膝盖上。 “行了,就这样吧,坚持一下,别动了。”说完,他探身挂了倒档,运钞车缓缓启动,向后退去。 老太太当仁不让地接回呼叫器,一边开道,一边继续背诵法律条文。 “哎——,倒车了哈,请注意安全啦。诶,刑法里也有规定的哈,占领公共场所、拦截车辆行人或者聚众堵塞交通,严重破坏公共场所秩序、交通秩序的直接责任人员,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哎——,让一下,倒车了啊——。” 【8月4ri/星期ri/16:25/国泰广场】 听到五菱车开走的声音,罗子洋想忍痛爬起来,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变了。人声比刚才更混乱,人们纷纷从他们身边以及身上跨过去,有的还直接踩在他们身上。 散落在周边的箱子告诉他,压在身上的是整箱整箱的复印纸。自己的身体一动,压在断骨处的箱子也跟着动,连呼吸都让他感觉疼痛。他叫不出声,身旁的小蒋倒是一直在呼叫,但叫声也越来越弱。 怎么了?罗子洋不明白。听声音,匪徒应该走了呀?为什么没人对他们施救?为什么人群会变得越来越乱?难道匪徒杀人了吗?没听见枪声啊? 罗子洋咬牙坚持着,现在的情况,他想晕过去都难。即便是疼晕了过去,也会在瞬息之后被新的疼痛折磨醒。 接着,他听到了运钞车报jing器的声音,车辆发动的声音,还有人问他们的情况。罗子洋艰难地张嘴:“我的骨头好像断了。” 迷迷糊糊地被人抬上了车,他看见后车厢里空荡荡的,那些装钱的箱子一个也没留下,罗子洋的心里也空落落的。眼前的灾难算是过去了,可以后呢?丢了那么多钱,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 他尽量不去想这些,可是却控制不住心慌。他不明白为什么jing察没有来,为什么三个受伤的人要坐运钞车去医院。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几个匪徒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抢劫、伤人,然后堂而皇之地逃走。他不知道,这件事,自己要负上多少责任? 小蒋还能动,不过好像伤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另一个同事闭着眼,不知情况怎样。 总算是没有死人。罗子洋这样安慰自己,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安慰。再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8月4ri/星期ri/16:26/东区道路】 高峻有点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参加这次抢劫。同样的情况电影里经常出现,一伙人想抢劫,但是缺一个司机。最后引诱、胁迫、拐骗一个无辜的人来为他们开车。现在,自己就是这个司机。 高峻的父亲和哥哥在老家经营着一家小型汽修厂,所以高峻十八岁就考了驾照。当然,他实际的驾龄更早于十八岁。 高峻就是因为受不了家里那股驱之不散的汽油味、受不了永远洗不干净的黑指甲,才下定决心发奋图强的。终于,他考上了金融专科,成功离开了家。 也因此,这些年他都没买车。一方面,他怕闯祸。毕竟他是个倒霉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倒霉的事还是会找上他。另一方面,他怕万一车有什么毛病的时候,会忍不住动手去修。就算没什么毛病,自己的车也一定会被他改装得面目全非。 但是,单位里一旦有什么事需要出车,无论关不关高峻的事,他都会争着抢着当司机。这就是深入骨髓里的家庭环境给高峻带来的悲哀。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五) 【8月4ri/星期ri/16:26/东区道路】 刚才神秘人的那番说话之后,车厢里没有人再出声。所有钱箱的锁头都已被割断,切割机停止了工作,现在剩下的、只有后车厢里那三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纸币装入旅行袋时发出的摩擦音。 高峻的耳机里仍旧不断地传来神秘人的指示,左拐、右拐或者直行。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是一次成功的抢劫。高峻心想,同时也证明了自己有多么没用。 直到现在,他的脑子仍不能正常地思考。总是东一段、西一截地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完全不受他这个主人的控制。而且,一分钟前到底想了些什么、他也记不起来。 车平稳地开着。不过高峻知道,若没有神秘人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他没准会睁着眼睛、糊里糊涂地撞到前车的屁股上去。 前方的十字路口停着一辆jing车,高峻本能地刹了一脚车。这一脚踩重了一些,引得后面的车辆猛按喇叭。 “镇定点,照常开过去。”神秘人指示道,“只是个交jing而已,他不知道你们的事。” 我们的事?什么事?哦,对了,我们抢劫了。jing察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从逃离现场到现在都有十几分钟了,现在全城都应该在通缉我们,jing察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对不对,应该听他的,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不会有错。他说现场没有jing察就真的没有jing察,他说没人会追来就真的没人追来,他说我们能成功我们就真的成功了。我们这四个从来没干过的菜鸟匪徒抢了一大笔钱在跑路!只要听他的、我们不会有事,只要听他的、我们就一定能逃得掉!只要听他的…… 搞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峻已不再想到反抗,并且为自己先前不曾贸然行动而窃喜。不知后面那三个人怎么样,高峻本人已忍不住为如何花那笔钱而暗自盘算。 首先要另找个地方租间房子,反正现在正失业,突然搬走很平常。新的环境里,周围的人不认识自己,平时手脚大一点也不会让人起疑,只要别太过分就行了。 不行不行,还是不妥,也许jing察会专找那些新搬家的人查。就住在原来的地方,那些钱先不要动,该找工作还得继续找。电影里都是这么说的,这样最安全。 “前面靠边停。”耳机里忽然传来新的指令。高峻定神一看,刚才的路口早已被抛到了身后,jing车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换1762接着开,1445到后座换衣服。” 不用自己开车了?自己这唯一的特长也没用了?高峻茫然地钻到了后车厢。确实,就这么一辆破车,时速维持在60码以内,最高也开不到100码,稍微有点驾驶经验的人都能开。那到底为什么会选上自己呢?高峻又搞不明白了。 不过,他很快忘了这个问题,被眼前的美景完全吸引了过去。 好多钱呐!八个大大小小的旅行袋都装得满满的。 高峻虽然是搞金融专业的,但也没见过这么多现金,以前见到的钱再多、都只是账面上的数字。2683和4303都绷着脸,但高峻还是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幸福的笑容。他想,自己的表情大概不会和他们有多大差别。 【8月4ri/星期ri/16:30/国泰广场】 运钞车在广场边缘的街沿处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总算掉过了头,开上马路。傅名亨松了一口气,迅速翻过一档、二档,车速渐渐快了起来。 他一拍简丹的屁股,问道:“喂,你手机里有没有装导航软件?帮我查查附近哪里有医院?” 简丹的脚被傅名亨的膝盖牢牢顶在仪表盘下,大腿被不断翻动的排挡连续撞击。刚才还因为车倒冲下街沿、而剧震了两回,正痛苦不堪地直哼哼。 她尚不及答话,老太太抢着道:“往东,往东有一家,不远,就在阜新路上。” 傅名亨摇了摇头:“那边不行。我刚才在楼上看过,劫匪沿路撒钱,往东的几个路口都被堵上了。” “噢,那我们只能往西走。” “嗯——,我现在的方向是往南,现在这路况也不适宜调头。而且……” “而且你想绕回东边去追那几个匪徒。”老太太笑道,“小伙子,你是jing察吧?” “不是,我只是个侦探……律师。” “噢!律师啊!年轻有为啊!” “哪里哪里,您才厉害呢!刚才那两下,把那么多人都给镇住了。” 老太太得意地一笑:“我现在是退休了,以前是搞普法工作的,是个法制宣传员。呵呵,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当年死记硬背的那些条文还有机会用上。” 傅名亨做了个鬼脸,装出一付憋里憋屈的样子:“那您一定知道,您刚才背的《治安管理条例》中还有这么一个条款。偷开他人机动车辆的,处十五ri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jing告。” 老太太被傅名亨逗乐了,哈哈笑道:“我老了,这条我不记得了。你是个律师,你自己看着办吧。” 【8月4ri/星期ri/16:32/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 瞿莹喘着粗气跑进办公室。生下天天之后,体力不如以前了。找天天的那两次,她已痛感这个不争的事实。 “你到晚了。”严队长一见瞿莹,劈头便道。 “对不起,天天他爸也要赶着回新区分局,开了我的车去。”瞿莹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打开抽屉锁。“在楼下还被赵副市长拉住问了几句话。” “赵副市长来了?” “嗯。杜市长也到了,我上楼的时候看见他的车正开进来。”瞿莹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串钥匙,“我先去换装。” 第二重案大队共有十个人,除了晚到的瞿莹之外都已换上了jing服。平时,他们这一组着便服工作。但在处理国泰广场这类群众多、需要各部门配合的情况时,着jing服比较方便。一来,群众看到穿jing服的人多了,会比较安定。二来,其他部门不相熟的人、也能凭制服作出判断,减少不必要的解释和耽搁。 瞿莹看了队友们一眼,边走边问:“严队长,不配枪吗?” “还不清楚去哪里。如果去国泰的话,人太多,不便配枪。”严队长沉吟了一下,“我个人是想去追那伙抢匪。等你换完衣服,我们去请命。” 正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的左志楠忍不住插嘴道:“已经二十多分钟了,再不追真的来不及了!” 【8月4ri/星期ri/16:34/东区道路】 简丹浑身酸痛,到这会儿、她总算是有了个座儿。 老太太指挥傅名亨在刚才的路口停了车,然后下车、潇洒地向他们挥挥手,留下一句“万事拜托了”,就此消失在人群里。 因而,简丹得以从那个令她难堪至极的姿势中解放出来,倒在副驾驶座里,揉着浑身上下酸痛的部位。 运钞车一路拉着jing报飞速行驶,傅名亨伸长了脖子,沿途寻找医院。他也时不时地伸手揉着自己的膝盖,满脸都是嫌恶简丹脚骨太硬的表情。 简丹今天穿的是一件大领口的无袖t恤,底下是短裙和凉鞋。在简丹的记忆中,从离开幼儿园开始,就不曾与男生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简丹想不起来。应该说她感觉自己想不起来,她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来。 同样是从离开幼儿园开始,她就不曾有过那么长时间的失忆。尽管她现在是多么迫切地盼望着失忆。 干脆让我晕了吧,晕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也上后车厢躺着去,明天醒来的时候,又是崭新的一天。 挡风玻璃的上方安着后视镜。不过,在这辆后车厢几乎完全封闭的车上其实没有什么用。简丹伸手调整了后视镜的方向,使自己能够从镜中看得见傅名亨的脸。 那张脸油光光的,被脏手抹过、推聚到一起的汗渍形成了一块块的黑斑,差不多能赶上那副墨镜的颜sè了。原本波浪似的的卷发乱糟糟的,东一撮西一撮地黏在脑门子上。 简丹专注地看了大约十七秒之后断定:这不是我的菜。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六) 【8月4ri/星期ri/16:34/东区道路】 简丹的这个表情落在了傅名亨眼里。 身为一个侦探,傅名亨当然注意到了身旁的人调整镜子,以及从镜中窥视自己的可疑举动。他也明白从紧急状态中恢复过来的简丹、正为刚才的肢体接触而害臊。后视镜中,简丹的脸红得像个烂番茄。 也许她早就脸红了。刚才因为她趴在老太太腿上,所以自己没看到她的脸。这是个烦恼太多的年纪,傅名亨心想。自己就不同了,自己是个大人。他可以对天发誓,虽然自己是个sè鬼,但绝对是个懂得分场合、分对象的sè鬼。 但是简丹现在的情况、则比较危险。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情绪需要适度地释放。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被积压情绪的瞬间释放量也会成正比增长。目前,简丹正处于这种加压状态中。用句通俗的话说,她在找茬。小說中文網 你看,她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显然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于是,傅名亨很配合地开了口,虽然他明白、现在开口等同于找骂。 “你在看什么?” “嗯?噢。”简丹把自己从繁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迅速答道,“我在想你到底是斜眼、斗鸡眼、倒挂眼、眯眯眼、三角眼还是不长眉毛、眼部有大块胎记什么的,干嘛整天戴着那副鬼墨镜。” 你看你看,找茬了吧?傅名亨用食指把墨镜从鼻梁抠到了鼻尖上。 “你才见过我几回啊?现在看清楚了吧?俺们这叫桃花眼,戴着墨镜是为了防止某些无知少女心乱动。” 说我吗?无知少女是在说我吗?简丹不忿地想。虽然,这不是自己的菜……但即便不是,简丹也不愿意在浑身汗津津、散发着异味的状态下与任何男xing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我刚才趴在他身上,由于方向盘的问题,几乎是紧贴在他腿上,他的手在我的前胸、后背、脸上、腿上都摸过。后来……后来,我趴着,腿上的汗流到他的膝盖上。你看他还在用手揉膝盖,手上一定沾了我的汗,他还往脸上抹!哎呀!太……脏了! 简丹伸手扭转镜子,对准傅名亨自己。 “关于你的眼睛,我不予置评了;关于你的脸,请自己照照。” 哼!什么桃花眼?!眼睛长成那样的、都是陈世美! “谢谢。”傅名亨将镜子掰正,把墨镜推回了鼻梁。还故作姿态地将黏在额头上的头发轻轻往两侧分开,撩向额角。 “臭美!”简丹低声咒骂了一句,同时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捋自己的头发。对于自己的男男头,她仍未习惯。 傅名亨朝天翻了一下白眼,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后才继续搜索着红十字,嘴里吹起了口哨。 这家伙一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简丹立即敏感地意识到。她很想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却又控制不住地想问他。 “你在想什么?”简丹尽量以平静的口气问道。 “面包。” “哈?!你饿了吗?”这是个什么男人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在想吃的! “水sè的面包。”傅名亨像是在努力回忆着道,“上面还有条纹,见过没有?” 在傅名亨的形容下,简丹脑子里浮现出一只发霉的面包,顶部还挤着一道道人造nǎi油。好恶心! “啊?!”简丹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裙摆,她想起了自己的水sè条纹内裤。 裙子这么短,刚才趴着的时候,不是什么都被这家伙看光了?!这个混蛋还拍了我的屁股!面包!! (特别说明:傅名亨看见的实际上只是简丹裙底漏出来的一点点纹样而已。至于整个面包,则是他利用侦探固有的丰富想象力、构筑出来的景象。) 是可忍孰不可忍?!简丹侧转了身子对着傅名亨。 “我说你、……啊!”简丹的手忽然抬了起来,指着傅名亨的脸。 “怎么了?”傅名亨嬉皮笑脸地瞥了简丹一眼,“说归说啊,别一惊一乍的,我在开车呢。” 简丹指着傅名亨脸部的手指不断向后移:“过了,过了,……医院!” “哈?!” ……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简丹发现的医院已被超速行驶的运钞车远远抛在了后方。 “怎么办?调头?还是再找下一家?” “……。” 敲玻璃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简丹一惊之下回过了头,看见那个轻伤押运员的脸正贴在小小的玻璃窗口。 “不好意思,律师先生。” 简丹又被吓了一跳,这回是她面前的呼叫器发出的声音。 “我吗?”傅名亨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律师?” “你先前曾经向那位年长的女士介绍过。” “哦。”傅名亨恍然地点了点头,“这是个对讲机啊。” “对,前后车箱能够通话。” 简丹忽然醒觉:“你们一直在听着?” “你一直开着对讲。” “那面包……” “……。”jing卫以无声表示了默认之后,又急切地说道,“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听着,我的两个同事都已经晕了。所以,我想……你们是不是可以认真点开车?” “……。”“……。” 【8月4ri/星期ri/16:37/火车站】 五菱面包车吭哧吭哧地倒进了车位,高峻他们依照指示下了车。帽子、手套、武器,连同换下来的工作服,全都塞进了原先用来装他们私服的手提纸袋。 八个旅行包各不相同,高峻他们或背、或提、或拉、或扛,带着各自的两大包钱朝着候车大厅走去。 这里是火车站的停车场,高峻不知道神秘人接下来会如何安排,但他知道、自己肯定越来越安全了。 作案用的服装、武器、抢来的钱箱全都扔在了面包车上,现在他们四个就像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一样,带着自己的行李去赶火车。 也许神秘人会让他们乘车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那里没人认识他们,也许那里的jing察永远也不会知道今天发生在瑭璜市的抢劫案。 谁知道呢?高峻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从他踏进国泰商城的那一刻开始,有哪件事不是不可思议的? 高峻甚至想到,假设自己现在随便拦下个路人,告诉他自己手上这个不起眼的旅行包里装了好几百万,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说实在的,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左转,进那家咖啡店,一人买杯咖啡坐下。” 喝咖啡?不上火车吗?还是会有人给他们送票过来? 啊!高峻忽然想到,他们不是要坐火车。在喝完这杯咖啡之后,他们会去车站另一侧的停车场,那里停着另一辆供他们逃亡的车。 对了,换车!自己先前还想到过的,怎么给忘了。 有什么地方比火车站更合适的?他们可以提着大包小包、在这里大摇大摆地晃上一圈,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这样,当他们乘上另一辆车的时候,脚印、气味,都会消失在火车站繁忙的人流中,他们将干干净净地离开。 多好的计策!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七) 【8月4ri/星期ri/16:39/车站医院】 “诶诶诶,先生,你不能走啊?”护士长叫住了傅名亨。 “哈?” “你不能把人往我们这儿一送,就不管了呀?”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啊?” “你不认识他们,我们也不认识啊?”护士长满脸轻松的笑容,显然已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我们检查下来要是有什么情况,该找谁说呢?对不对?” “那不是还有个活的……呃,不是,还有一位能说话的吗?” “对,可那也是个病人呐?”护士长以一种哄小孩似的口气说道,“万一他有什么情况,我们该跟谁说呢?” “你的意思是我留下,有什么情况你就跟我说,对吗?”傅名亨耐着xing子回答,“可是你跟我说了也没用啊?我又不是他们什么人,有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对,你的确做不了主,不过我们需要一位证明人。你可以帮我们证明、在能做主的人到达之前,我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采取了什么样的必要措施。” 护士长面带微笑,耐心地解释着。 “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麻烦。出了问题的时候,光有我们院方说了也不算呐。况且,像这种伤害事件,jing察也要找你问话的,你是第一发现人。诶,或者你可以先联络他们的公司、家人,等jing察到了……” “jing察?对了,jing察。”傅名亨掏出手机,迅速翻页。“就是jing察让我把人送来的,我把他的电话号码留给你,有事你找他吧,市局刑侦队的。” “这可不行,待会儿jing察来了,我们不好交代的……” 傅名亨粗暴地打断了护士长的话:“要不然你现在就打110,如果你能打得通、我就留下来等。否则,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可以把我的联系方式也留给你,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络我。” 护士长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律师……” “啊,对了。在我走之前,能不能也给我接点氧气?我觉得这会儿有点晕,好像不能思考了。” “我看是轻微中暑了吧?”护士长瞧了瞧傅名亨的脸sè,“你先到那边挂个号,带医保卡了吗?” “没有。你就给我吸两口氧气就行。” “这样啊,你可以去后面小卖部自费买个氧气袋,或者在那边餐饮一条街的拐角那儿有个氧吧,那里环境比较好。” “氧吧?噢,算了吧,谢谢。” 傅名亨一拉简丹,转头往外走。快走到出口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背后叫住了他们。 “先生,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傅名亨不耐烦地转过身,看见追来的是一位年轻小护士,立刻换了一付面容,也换上了另一种声调,“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小护士跑到他面前,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可以去这里坐坐。”说着,向傅名亨递来一张小卡片。 氧吧广告啊。傅名亨心里想着,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卡片上写的是“ri光教会”,下面还有地址。 教会? “神爱你。”小护士再次向他启齿一笑,转身跑了回去。 傅名亨本已停滞的脑筋更加无法思考了。真好啊,白衣天使+修女。 简丹不管傅名亨仍然目注着小护士消失的方向,拖着他往外走。 “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人家说的不是‘深爱你’,而是‘神爱你’!祝你早ri去向神报到!” “不管怎么样,有爱就好。” 【8月4ri/星期ri/16:43/火车站】 咖啡店里人不算多,空调超负荷地运转着,总算比外面凉快些。 高峻他们四个围坐在一张小桌前,看着茶sè玻璃外穿梭不息的客流。 这次,他们四个人一个也没听神秘人的,全都没要咖啡,而是要了四杯可乐。2683年纪最大,非常豪气地掏了一百块钱买单。高峻他们三个、随身带着最少几百万身家的伙伴也没跟他抢。 “喝慢点。”坐定之后,神秘人又开始说话,“你们刚经过剧烈运动,又在大量缺水的情况下,碳酸饮料容易胀气、导致腹痛。” 高峻这才明白神秘人为什么让他们买咖啡,不过他在坐定之前已一气灌下了大半杯可乐,肚子这会儿正开始犯疼。 他看到2683露出一付专注的表情,猜测神秘人又把通话限制调成了单线。果然,2683站了起来,向他们微微一点头,拖着他的拉杆箱走出了咖啡厅。他的拉杆箱不错,另一个包正好叠在拉杆箱上,能一起拖着走。 怎么回事?高峻稍许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激烈地跳动。他们四个人应该是互相监视的,怎么会让2683一个人离开? 高峻心里盘算了一遍:自己负责监视1762,而4303负责监视自己,那么4303的监视人应该是2683,剩下监视2683的就是……就是……1762!对,1762! 高峻迅速将目光移到1762脸上,这位严肃者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想来是事先得到了神秘人的指示,故而任由2683离开。 在高峻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他不愿去思考的问题:现在钱抢到手了,jing察也甩开了,神秘人会怎样处理他们四个人? 眼见着2683离开,高峻不禁担忧,神秘人一向算无遗策。会不会把他们一个个骗出去,然后抢了他们的钱,再杀人灭口? 或者2683是神秘人的同伙,神秘人叫走了他,然后把他们三个扔在这儿自身自灭? 当神秘人提出要他们犯罪的时候,2683是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反对的,莫非那是他和神秘人在做戏? 他第一个站起来,所以当他再次坐下、听神秘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由于心理上的缘故,会觉得连他也坐下来听了,自己更没有必要出头反对。 嗯,这种可能xing很大,高峻心想。 四个人中,4303和1762都是独自到办公室的,只有自己上楼的时候碰上了2683,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一开始,2683给高峻的印象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可是在整个抢劫过程中,他始终不折不扣地执行着神秘人的指示,丝毫没显得惊慌失措。这人格也太不统一了吧? 正当高峻胡思乱想的时候,4303站了起来,照样向余下的二人微一颔首,背起一个运动包,再提着一个旅行袋出了门。 4303?这家伙更值得怀疑。他是最后一个到19楼的,也是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擅长玩枪,后来又敢于违背神秘人的命令。从身材上来说,他是最不适合抢劫的,如果他不是神秘人的同伙,为什么神秘人会选择他? 还剩下自己和1762,谁会先被叫走?1762也非常可疑,他太镇定了。 一开始带队下楼的是他,虽说有可能是神秘人在耳机里指引方向,但1762连东张西望都没有,好像对前进的路线很熟的样子。 就说现在吧,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了,这家伙看上去仿佛一点都不动摇。 怎么办?如果下一个离开的是1762,自己还继续在这儿坐着吗?如果下一个叫到的是自己,自己乖乖听话去送死吗? 虽然咖啡店里开着空调,高峻还是觉得一阵燥热。 “1445,到你了。站起来拿上你的包。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八) 【8月4ri/星期ri/16:46/车站医院】 “不管怎么样,有爱就好。” 傅名亨梦呓般地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把小护士留下的芳香吸进肺里。然后忽地腰背一挺,收拾起满脸yin荡的表情。 “好了,我现在要去追劫匪的那辆车,你早点回家吧。” “哼,没我你行吗?这么大家医院你都能给看漏了,还能找得到那么小一辆车?”简丹利索地跳上运钞车的副驾驶座。“磨蹭什么?快点!” “开这辆车去?”傅名亨站在车前望着简丹,“这是人家的车。” “那也不能就这么扔着呀?你把车锁都给拆了,万一被偷了怎么办?”简丹一边说,一边拉过电线点火。有了经验,这次容易得多了,引擎很快发动了起来。“好了好了,动作快点,我不会开。” “这可是辆运钞车,等闲不会有人偷。除了你这个一学就会的天才罪犯之外。”傅名亨嘴里小声嘟哝着爬上了驾驶座。 “去哪儿?有方向吗?”简丹从挎着的小包里掏出手机,调出导航仪功能。“诶,这怎么弄?我没玩过。” “不用导航仪了。”傅名亨套上蓝牙,启动车辆,向医院门口开去。“从劫匪逃跑的方向来看,他们应该是往火车站方向去了,我们跟过去看看。” “去年新建成的那个火车站吗?我还没去过呢。”简丹扔下手机,东张西望,“诶?你认识路吗?” “你不记得了,我是个侦探。”傅名亨扭过头,对着简丹展露他的招牌笑容,“大小姐平时不出门,所以不认识路吧。这家医院叫做车站医院,这里已经属于火车站的范畴了。就是走着去,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简丹左看右瞧,四周都是新房子。她既没有找到车站医院的门牌,也没发现火车站到底在哪儿。 “行了行了,你就快点开吧。” 运钞车呼啸着冲出马路,还没等速度拉起来,就接到了左志楠的来电。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电话一接通,傅名亨直接发问,“练什么呢?气喘吁吁的?” “局长亲自指挥,市长、副市长都来了。各组全体回来待命,我们组人到齐了,现在去请命,正跑呢。”左志楠简洁地回答道。 “跟你汇报几个情况。”不等左志楠开口问,傅名亨抢先报告,“第一,我把三个受伤的押运员送到车站医院了,留了你的名字;第二,劫匪的车逃跑时是往火车站方向去的,我正在赶过去,快到了;第三,我们离开时,国泰门口那儿乱成一锅粥了,赶紧派人去疏导,估计还会有伤者;第四,我正开着那辆运钞车,超爽,比你的jing车还过瘾。完毕。” “那是特种车辆,要有特种车辆驾驶证!”左志楠提醒道。 “切!怕什么?实话告诉你,我还是撬了锁偷开的。”傅名亨蛮不在乎地答道,“我哥们是jing察,刑侦队的,搞得定。” “说谁呢你?!” “不跟你扯了,我快到了。”傅名亨不再玩笑,认真地说道,“110系统还不能用吗?能不能联系上车站派出所?我希望他们能全力帮忙找那辆面包车。” “恐怕有点困难。局长下了死命令,让各派出所优先确保辖区内治安,要求在110系统修复前零罪案、零事故。”左志楠可能跑到了电梯口,停了下来,“我尽量试着说说看吧,让他们巡逻时多留个心眼。” “明白了,你们是要先保障不发生群体xing事件,抢劫犯以后再慢慢抓,是吧?” 左志楠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回答:“我也没办法,现在就这么个情况。” “理解,理解。”运钞车进了火车站的停车场,傅名亨一边倒车,一边答道,“我先在附近摸摸看,有发现的话、再跟你通电话。” 【8月4ri/星期ri/16:55/东区道路】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记住,有了钱别锋芒太露。”神秘人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如果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被jing察抓了的话,请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虽然正是大热天,虽然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高峻还是感到一阵、犹如秋风卷着落叶吹过般的寒意。 结束了?高峻仍不敢相信自己。 他依循神秘人的指示出了咖啡厅,从候车大厅的侧门绕到正门,然后上了车站五线公交车。 这就是换车?这就是我们逃跑用的车?当时,高峻觉得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明白了神秘人的用意。 他们四个人本来不认识,神秘人也不希望他们走得太近。所以,神秘人安排四个人分开走,可能分乘四辆不同路线的公交车。现在,四个人已无法取得联系,即便其中某一个人去自首,也影响不到其他人。 一站路之后,神秘人让他下车,对他说了刚才的那番话。最后一句是:“辛苦了,你可以挂机了。” 太阳开始西斜,高峻眯缝着眼睛看看四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囚犯,贪婪地呼吸着ziyou的空气。 从进入19楼那间办公室开始,前后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高峻却仿佛经历了好几年。他心里着实乐了一下,现在,手里这两袋钱、真正归了他高峻了。 不过很快,他又为新的烦恼失去了兴致。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手里提着这两大袋钱,不能去银行存,只能背回家。可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路。 走回去吗?可能会被路上的jing察拦住;叫车吧?也可能留下痕迹;坐公交车呢?他又怕万一。万一遇上个不开眼的小贼划他的包怎么办?万一这包在车上散开了怎么办? 高峻开始恨起神秘人来。你要送就把我送到家啊?扔这儿算怎么回事?叫我怎么办才好呢?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尽碰上这种事儿! 【8月4ri/星期ri/16:56/火车站】 “这怎么找啊?”简丹开始抱怨。 停车场太大,下车之后,她和傅名亨分两路查找那辆五菱面包车。可是,她很快发觉无从找起,只能打电话给远处的傅名亨。 “我就是站着不动,这么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七八辆银灰sè的五菱。还有那头排队等着接客的黑车,十辆有八辆是五菱。到底哪辆才是我们要找的啊?” “你以为侦探那么好当的吗?一辆一辆找!”傅名亨教训她道,“给你个提示,那辆车上应该没有人。但是那些抢来的钱箱一定还在后车厢里,有可能用毛毯之类的东西盖着。如果发现值得怀疑的车就打给我。” “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去?我现在又累又渴还腰酸背痛。要不,我先去买个滑板什么的再来找吧?溜着总比走着强。” 傅名亨叹了口气:“唉,委屈你了,大小姐。随你吧,不跟你说了,大块儿又有电话进来了。” 左志楠为傅名亨带来一个好消息,110系统修复了。 “可以用了吗?”傅名亨喜道,“你们动作蛮快的嘛,我还以为要修个十天八天的。” “其实……不算是修复的。” 左志楠扭扭捏捏的时候不多,这种时侯他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太好开口。你必须得催他一下,否则他很可能会把嘴边的话给吞回去。 傅名亨当然熟知他这种脾xing,立即追问:“怎么回事?” “……那系统,突然就好了。”最艰难的话说出口之后,左志楠又变得流利起来,“我是亲眼看着它变好的,画面忽然一跳,就看得见国泰门口现在的情况了。” “两种可能xing。”傅名亨解答道,“一是黑客设定了撤退的时间,现在到点了;另一种可能xing是,他主动地撤消了入侵程序,使你们的系统能够恢复功能。” “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为什么呢?” “两种可能xing都很值得玩味,你知道系统恢复的具体时间吗?” “16点52分,画面上有时间显示。” 傅名亨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接着朝远处的简丹招手、并大声喊道:“不用找了,可以收工了。” “什么意思?”左志楠在电话中急问。 “没什么,我觉得再找也没什么用了。”傅名亨答道,“不管是哪种情况,系统恢复了,说明他们已经安全了。”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九) 【8月4ri/星期ri/17:12/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交jing沿新丰路、彰和路、泗阳路、淸昌路设置jing戒线,行人许出不许进。除公交和特种车辆外,其他车辆一律改道。骑巡jing配合市容稽查中队进场疏导,一定要确保不发生二次事件,对国泰商城、家乐福超市以及周边其他商业单位要严防打砸抢。” 唐局长望着监控画面迅速下达命令,110工作人员随即利用恢复了的110系统将命令传达至各个相关部门。 “让公交公司多放几辆空车过来拉人,巡逻车帮忙开道。疏导工作争取在十五分钟内解决,消防和医疗在jing戒线外待命。新区分局先不要动,有热心群众要报案的、还有现场闹事的,都送到新区分局去,让他们处理。” 唐局长下完命令,胡政委接茬道:“幸好是星期天,否则这会儿正是晚高峰时间,情况会更糟。市局各单位就留在这里,以防其他区域有情况发生。” 唐局长点了点头,对杨主任说:“你们尽快查一下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其他重大情况没能报上来的。小问题尽量让当地派出所解决,防暴队和特jing队都分散到了各重点单位,我们这里就剩下刑侦队这点人手了。” 杨主任应了一声“是”,跑到接案部门那里小声一一吩咐。系统恢复之后,报案电话不停地打进来,接jing员们正忙得焦头烂额。 “小左,能不能把小傅请过来,我想问一问当时现场的情况。”唐局长转向左志楠,“他应该是现场最了解情况的人吧?” 左志楠点头道:“他正往这里来。他开着被劫的运钞车、把三名受伤的押运员送到了车站医院,然后追寻劫匪到了火车站。我刚才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火车站的停车场搜那辆逃逸的五菱面包车。不过,火车站同款的车辆太多,以他个人的力量无法搜得到。” “哦?押运员在车站医院?” 一旁的严队长立即补充:“我安排瞿莹带着郭世良赶过去了。据傅名亨说,两个押运员晕了,还有一个好像是轻伤,应该可以录口供。我们怀疑劫匪有可能弃车改乘火车逃逸,已经联系了铁路局,让乘jing注意可疑人员。因为傅名亨开的是被劫车辆,我们让他赶紧送回来,以便采证。” “押运公司呢?联系了没有?” “人已经到了,在接待室等着。” “很好,运钞车抢劫案就交给你负责。”唐局长和胡政委互一点头,就势发出指示,“这是我市有史以来第一起运钞车劫案,是重大恶xing案件,群众影响极其恶劣,一定要尽快破案。有什么进展及时报上来。” “是。” 胡政委接着嘱咐道:“和办公室统一一下对外的口径。这案子瞒是瞒不住了,那就得下军令状。三十天,够吗?” 严队长沉吟了一下,还是立正敬了礼:“刑侦队第二重案大队,保证完成任务。” 【8月4ri/星期ri/17:40/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 “你就是大块儿啊?”简丹倒在沙发里爬不起来,伸手想够茶几上的矿泉水却又够不着,左志楠欠身把矿泉水瓶子拿了起来,递到她手里。 “谢谢。”简丹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喉头发出一声不雅的颤音,“嗬,总算活过三分之一来了。” “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你就是千恩万谢带走天天的那个傻呼呼的jing察。”简丹拧上矿泉水的瓶盖,不顾左志楠的尴尬,左右看了看,问道,“诶?瞿jing官呢?她不是这个办公室的吗?” “她去了车站医院,你们不是送了那三个押运员过去吗?她去录口供了。” 左志楠在办公室的一角和简丹聊着,严队长亲自给傅名亨作笔录。 “那个黑客呢?你们不查吗?” 严队长和傅明亨也算熟络,并不瞒他。“那边由一大队和技术大队去查,我们负责运钞车抢劫案。” “你们不觉得这两件案子看似不相关,其实是同一件案子吗?” “有这个可能xing,但也有可能不是。”严队长斟酌着道,“我觉得为了抢一辆运钞车而搞这么大件事,有点不可想象。” “我同意。如果我是抢匪的话,反正全城无备,干脆去抢银行、抢金库好了,那样肯定抢得更多。”同组的另一个jing官杨越附和道,“搞那么大、只为了抢一辆运钞车,岂不是大材小用?” “话不是这么说。”左志楠丢下简丹,跑过来加入这边的话题。“也许这是帮电脑高手,对他们来说,劫持我们的系统只是小菜一碟。但真正实施抢劫的人手、武力他们都不足,所以只能抢一辆运钞车呢?” “不对不对。”简丹也跟了过来,“只为了抢一辆运钞车,在哪里都可以下手。如果那帮家伙人手、武力不足的话,何必跑到国泰商城那么繁华的地段去抢?” “也有可能那只是一帮笨贼选了这么个不恰当的地方作案,碰巧有个黑客闲着没事、入侵了110。”严队长插话道,“后来那个黑客或许察觉到事情闹得太大了,所以主动退出了我们的系统。” “那帮贼选择国泰,没准儿有内jiān呢?”杨越在一旁帮腔,“他们也许不是选择了国泰,而是不得不选择国泰。”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xing,他们这次只是小试牛刀,看看jing方在这种情况下有多少应变能力。”傅名亨等没人开口了才字斟句酌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他们为什么选在国泰下手了。” “哇!你是说他们还会再来一次?”杨越变sè道,“那下一次一定搞得更大。”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破案,如果真如小傅猜测的那样,这伙匪徒随时有可能再次作案。”严队长转身问道,“鲍健,铁路局那边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 “铁路?”傅名亨问道,“你们在查乘客吗?” “不是你说他们去了火车站吗?我们就让乘jing帮忙查查可疑的旅客咯。”左志楠解释说,“做完案流窜到外地是常规。唉,如果让他们逃下了火车就麻烦了。” “不可能。”傅名亨脱口而出,随即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场合,又改口道,“这种可能xing比较小。” “为什么?”左志楠不解地问,“如果他们分散改乘火车潜逃,应该是避开我们jing方的好办法啊?” “我问过押运员,车上的现金可能超过两千万。他们有四个人,平均每人要携带五百万左右。” 话虽然是左志楠问的,傅名亨解释的对象却是严队长。 “五百万大概有这么大包。”傅名亨伸手比划了一下,“肯定逃不过火车站的安检透视仪,所以他们根本进不了站。” 杨越撇了撇嘴:“嗨,那些安检不过是摆摆样子。除非运之类的严打时期,谁会认真去看着显示器?” “可是罪犯不会这么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左志楠领悟了傅名亨的意思,“好不容易抢劫成功了,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杨越,你马上通知火车站那边的人,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把那辆五菱车找出来。”严队长立即下令,然后客气地问,“小傅,你有什么建议?” “嗯嗯。”傅名亨装出一付谦恭的样子,以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当时110系统坏了,但路上仍有jing察,劫匪逃跑时应该没有超速。” “对,否则路上那些交jing会注意到他们。”尛說Φ紋網 “他们离开国泰的时间是四点十三分。正常车速,到达火车站怎么也得十五到二十分钟,也就是、他们最快四点三十到达火车站。” 傅名亨全然没有个侦探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在向老师承认错误。左志楠不耐烦地催道:“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嗯,他们在这里可能采取了两种行为。一是换车,那么在火车站附近一定找得到那辆五菱车;二是绕过火车站继续开。”傅名亨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出了火车站基本上就是郊区了,我想他们有可能是朝郊区方向跑了。” “那就是没有头绪了?” “不。”傅名亨渐渐忘记了装孙子,恢复其平ri的跩味儿劲来。“你忘了,110系统是在四点五十二分恢复的。从四点三十到四点五十二之间有二十二分钟,这意味着什么?” “地图!”严队长一招手,杨越捧来了一卷市区详图。“从火车站往郊区方向,二十到二十五分钟车程范围,立即圈出来!”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十) 【8月4ri/星期ri/18:52/中心城区】 高峻觉得自己在发烧,烧得糊里糊涂的。 记不清哪一年考试,也曾有过同样的情形。他面对着试题,脑子怎么也转不过来。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试题,却始终不明白问题到底是什么。坚持到考试结束,高峻立即被送到了医务室,他记得当时测下来的体温近四十度。 现在,不知道有几度?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手脚不听使唤,像是很快就要散架子了。这是多热的天呐?可自己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倒霉!一辈子轮不上第二次的被迫打劫,竟然挑了这么个ri子! 说到底,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啊!除了老天爷之外,连你自己的身体都跟你作对。 钱,高峻一直想要,而且当然是越多越好。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恨起这些钱来。 两个包里一共装了多少钱?怎么说也有三四百万吧? 以前读到过一组数据,一万元新钞重115克。那一百万就是11.5公斤,三百万34.5、四百万46公斤,也就是近一百斤的份量。 哈——,一百斤,多久没背过这么重的东西了?咦?从小到大,我曾经背过一百斤的东西吗? 想到这里,高峻忽然感觉一步也走不动了。说起来,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捱到这里的。 不可能!我不可能背这么重的东西跑了这么远的路。 高峻放下拎包,将背包叠在拎包之上,用力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如果不是这么个吸法,他简直就快吸不到气了。 每个路过的人都在看他,目光中有好奇,有怜悯,有鄙夷,但是没有半个人过来帮帮他。本来,这也不是能让人帮忙的事情。高峻忽然想到,如果这时候有个jing察过来问话,他肯定不等严刑逼供就全给招了。 如果真能那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啊? 咦?jing察不会让他自己背着赃物上jing署吧?这么重的赃物,jing察肯帮忙拿吗?最近的jing署在哪里?还要走多少路? 不行!可能比回家更遥远。 耳朵里不断听到jing车呼啸着从不远处的大路上经过,高峻赶紧把地上的包背起来。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尛說Φ紋網 高峻昏昏沉沉地想,这话用在这儿合适吗?这话最早是用在哪儿的? 【8月4ri/星期ri/19:04/中心城区】 赵学勇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一直没吭声。110系统已经恢复,剩下的情况自有公安局那边处理。他还得赶回去参加延迟了的会议。 路上不断地看到jing察,所有五菱车都被截停检查,其它车辆也有不少被拦下盘问的。不过赵学勇的车一路畅通无阻,交jing都认识这个车牌。 赵学勇不由地想到,如果那些劫匪躲在这辆车里,恐怕没人能找得到。 同车的还有市委办公室林明松,林明松坐在司机旁边,同样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的路。 “不像是恐怖袭击。”赵学勇终于开口道。 “是。”林明松答道,“目前看来是这样。除了国泰商城,110中断的五十五钟里,全市只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和一起较为严重的交通事故,其它都是些小打小闹。没有迹象表明与恐怖主义相关。” “但始终是令人放心不下啊。如果是恐怖分子潜入了我市,这一次事件很可能是一种试探。110系统随时可能再一次被劫持,不知道下一次会搞成什么样子。” 赵学勇揉着眉心的一粒痣。市府里的人都知道,赵副市长揉着那粒痣的时候,表示他有烦恼或者困惑,打牌的时候除外。 “我倒是觉得不必太过担心。”林明松安慰道,“像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原本就不值得恐怖分子大张旗鼓地来搞什么花样。这只是傅名亨他们几个小子瞎起哄罢了。” “小地方?是,小地方。”赵学勇姿势不变,波澜不惊地道,“全国的110系统应该都差不多吧?如果那些人拿我们这个小地方做了个实验,那下次受到攻击的也许就是省会、或者zhongyāng这类大地方了。” “不会吧?” “即便这次不是恐怖分子干的,他们也会注意到这次事件。假设有那么个黑客软件,我要是恐怖分子,我也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林明松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笑容:“赵副市长放心,已经通知有关单位封锁110受袭的消息了。我一定督促唐局长他们尽快破案,无论如何,不会让那个软件落到第三者手里。” “嗯。”赵学勇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片刻之后又突然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傅什么的?是什么人?” “傅名亨。刚才唐局长介绍过,是他首先报的案。” “噢?”赵学勇感兴趣地问道,“就是那个开了运钞车送押运员去医院,还提出‘全城无备’的那个小子?” “对,就是他。他是个律师,还做点私家侦探的活。”林明松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他在瑭璜小有名气,是刑侦队小左的朋友,帮着刑侦队破过不少案子。知道的人都叫他‘名探’。” “名探?私家侦探?有点意思。……”赵学勇嘴里念叨着,思索了一会儿,才指示道,“应该给他弄个表彰会嘛,现在见义勇为的人实在不多了。” “好的,我回去之后马上安排。” “呃——,让安保服务公司那边搞吧,毕竟人家救的是他们的职员。你刚才说他叫傅什么来着?” “傅名亨。”林主任脸上又一次浮起笑容,“师傅的傅,姓名的名,大亨的亨。” “你好像跟他很熟嘛。” “有那么点渊源,他也住在青年公寓,跟我楼上楼下。”林主任微笑着回答道,“他们三个小子,我都认识。” 【8月4ri/星期ri/19:15/中心城区】 天老也不肯黑。虽说是夏天,这ri头也太长了一点吧?高峻坐在河沿上,烦躁地想。 再转两个弯就到家了,可高峻不敢就这么回去。如此狼狈地背着两个包回家,一定会落在有心人眼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jing察找上门来。听听这不绝于耳的jing车声,一定是jing察到处在搜人。 神秘人说过,现场不会有jing察,但事后会有。现在可不就是“事后”吗?自己怎么那么笨呐?当时怎么没想到?总感觉“事后”是件很遥远的事情,怎么就没想到,今天、现在就会成为“事后”呢? 决不能就这么上去。坐了这么一会儿,高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可是他知道,这只是假象。自己目前的状态,绝对不可能背着这么两个包,不显山不露水地坚持到家。何况,还要爬上六楼。 唉,倒霉!怎么就租了个六楼的房子呢?早知道如此,……不对,高峻意识到,无论自己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早知道”有人会强迫自己抢劫。 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十一) 【8月4ri/星期ri/19:15/中心城区】 不能再等下去了。 高峻在这里已经等了超过十分钟,不断有经过的出租车、三轮车靠过来拉生意,搞得他不胜其烦。 现在他绝不会叫车,要是叫车的话就等于向自己认输,先前这几站路就等于白走了。而且,离开家只剩下几百米路,叫车的话,一定会惹人怀疑。 高峻家的大门口有一个门卫室。上个礼拜,高峻用快到期的购物卡在超市买了些东西,其中包括一箱啤酒和一箱可乐。高峻当时将啤酒寄放在门卫室、先扛着可乐上的楼。所以,如果他今天非要一次把两个包强行扛上去,一定会让门卫觉得不自然。 高峻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现在坐的河沿近两年改造过,河沿之外起了花坛,种着些常绿植物。两个包中,肩上背的这个比较小,应该可以在绿化丛中藏一下,不一定会被人发现。他能先扛那个比较大的包上楼,随后再下来取回较小的包。 高峻打定了主意,四下里观察了一番。趁无人注意的时候,迅速将小包塞进绿化丛中,然后拎着大包回了家。 一百斤中还剩下多少斤呢?六十?七十?高峻搞不清楚。经过门卫室的时候,他索xing把包扛上了肩,遮着自己的脸混了进去。上楼的时候也一样,人靠着墙,扛包的一侧向外,鬼鬼祟祟地爬上了六楼。 一进门,高峻就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但高峻知道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另一个包还在花坛里。他坐在地上脱下西装,胡乱在脸上头上抹了抹。然后奋力把揉成一团的西装扔在地上,一鼓作气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8月4ri/星期ri/19:30/市公安局/门口】 “你好,我是先知快讯的记者,能不能请问你几个问题?”查椰隔着铁栅栏、扯着嗓子叫。不过没人理她,里面的人个个来去匆匆,对她视若不见。 所以,查椰没能再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查椰五点钟才收到消息,等她赶往国泰的时候,路已经被封了。出得来,进不去。 从被疏散出来的路人嘴里,查椰大致还原出事件的面貌,还从热心人那里收集到几张现场的照片和一段影像。 大约五点四十分,jing方撤了路障,查椰进入国泰广场拍下几张现场的照片,又从国泰商城的从业人员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然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新区公安分局,参加这里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公安局的新闻发言人简单介绍了国泰发生的案件,对案件做了定xing,并且承诺三十天之内破案。 在场的记者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发言人一律以“因案情需要,暂时保密”挡驾。总结起来,记者们得不到回答的问题一共有三点。 一,jing方称为“热心市民”的第一报案人究竟是谁?jing方到底是什么时候接报的? 二,为什么事发将近四十分钟后才有jing员赶到现场?而且大量的后续人员到达是在一个小时后? 三,为什么党政机关、化工厂等单位有特jing驻守? 这第三条,查椰还是第一次听说。凭着记者捕捉新闻的敏感xing,查椰判断、这不是一起单纯的运钞车抢劫案。 她猜测匪徒首先向jing方传递了假消息,例如将要炸掉市zhèngfu之类的恐吓,使jing方把所有人手调配到各个重点单位去布控。因而,当国泰出现问题的时候,jing方无兵可派,致使匪徒能顺利地逃之夭夭。 还有,查椰从收集来的录像上看到了那位驾驶运钞车、送走三位受伤押运员的男子,虽然只是个模糊的侧面。但是为什么,jing方对此提都没提? 新闻发布会上,新区分局的主要领导都在场。整个新区分局也都挤满了报案的群众。所以,发布会一结束,查椰立即转战瑭璜市公安局。 新区分局根本就不像个在破案的样子,而且这么大的案子一定会归口到市局。 她在市局闭锁的铁门之外打听消息。看到市长、副市长的车离开,也看到刑侦队各队忙进忙出,但始终没人愿意搭理她。 这并不影响查椰的好心情。因为她有了重大的发现。而且她相信,这肯定是她的独家新闻。 一个优秀的记者要有好眼力、好听力,更重要的,一定要有丰富的联想能力。这三样,查椰碰巧都具备了。一直以来,她欠缺的只是一点运气。 但是今天,她的运气终于到了,而她自身的三项基本功也非常帮忙地超常发挥。所以,她才有了第一条够份量的独家新闻。 首先,她意外地看到了开运钞车的男青年。这是她的眼力帮的忙。 虽然这次看到的仍然只是一个侧面,但从他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帽子和架在前额上的墨镜,查椰立即把他认了出来。 他和一个小女孩一起,夹杂在一堆jing察之中走出来,一路上和那些jing察有说有笑地上了一辆jing车。 查椰当时心想,原来他是个jing察。如果只是个普通市民的话,没理由和一堆jing察都那么熟络。 谁都能理解、那可能是名休假的jing察,身上没带着枪,所以他当时没有挺身而出。但是对jing局来说,有个jing察在现场,却没帮着抓贼,总不是件光荣的事。因此,发布会上才对他的事闭口不谈。 查椰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已经抓拍下几张照片,但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她又没了兴致。 她不想报道这件事,不想媒体大张旗鼓地对这个小jing察口诛笔伐。 身为一名jing察,在关键时刻以自己的生命为重、到底是对是错,不是一个小小的查椰能说了算的。但是他毕竟救了那三个受伤的押运员。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个英雄。 查椰低下头,动手删除刚才拍下的照片。就在这个时侯,她的好听力又发挥了作用。她隐约听到了“名探”两个字,这令她迅速抬起了头。 正在说话的是两个年轻的女jing,她们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向那辆正往外开的jing车指指点点。 查椰跑治安这条线,“名探”的传说她早就听过,但从未没亲眼见过。 传说终究是传说,就像小时候听过的顾乐坊两大名捕和一个洋侦探的故事一样,传说中的人物总是具有着超人般的神奇,查椰只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 而且,她对于现实中的那位“名探”印象欠佳。 不过是多破了几个案子罢了,干嘛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见不得人么?还不知道那些归到“名探”头上的案子是否真的都是他破的。 查椰对此持怀疑态度。传得那么神乎其神,莫非你真有三头六臂不成?哼!无非是骗骗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罢了,还能骗得了老娘我?你当老娘我记者这碗饭是白吃的啊?(特别说明:查椰小姐现年23岁,新闻系毕业一年,刚刚从见习记者转正。) 集合当时的所见所闻,查椰超卓的联想能力开始运作。 先前出来的那伙人里,除了那一男一女之外、都穿着jing服,莫非那个戴太阳帽的家伙就是所谓的“名探”?嗯,应该就是,这样才比较合理。(特别说明:查大记者实际上想的是“好玩”,请自行将“好玩”两个字取代原文中的“合理”。谢谢。) 第二节 抢劫日 下篇 (十二) 【8月4ri/星期ri/19:30/市公安局/门口】 一个好的记者,应该将新闻准确地、及时地传达给大众。 一个优秀的记者,应该擅长发掘新闻,擅长发现大众所关心的、却又常常被忽略的新闻。 一个出类拔萃的记者,应该能敏锐地捕捉到震撼xing的新闻。 以眼前的实例来讲,就是将隐藏了多年的“名探”公之于众。附加上他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破案传奇,绝对够得上“震撼”! 但是,——查大记者在这里来了个转折——是否每个出类拔萃的记者都能得普利策奖呢?他们欠缺的又是什么呢? 查椰笑意盈盈地望着数码相机中尚未删除的、唯一一张拍到了“名探”的相片,虽然那张照片中拍到的只是个背影。 是的,就是背影。敬告所有没能获得普利策奖的出类拔萃的前辈们,这就是你们所欠缺的东西。 一个能得普利策奖的记者,应该学会如何反其道而行、学会如何颠覆新闻! 首先,我会如常报道本案侦破的进程。等这位“名探”出乖露丑、或者束手无策的时候,再披露他的真面目!然后,我还将把他过往的那些神话一一戳破,在朗朗乾坤下将那些案件的真相昭告天下!喔——嚯嚯嚯嚯! 丰富的联想能力意味着同等丰富的想象力。查椰的眼前栩栩如生地浮现出自己荣获普利策奖的光辉形象。 她的头发高高地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髻,嘴角骄傲地向上翘着,脸上洋溢着高贵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视力1.5的她竟然戴着副宽边眼镜。 不管了啦,这些都是小节。 最令她满意的是,那个獐头鼠目的所谓“名探”正匍匐在她脚下,妄图偷舔她的鞋跟。于是,她优雅地用一把带着蕾丝花边的折扇狠狠地敲在他脑袋上。 喔——嚯嚯嚯嚯! 夜阑人静,又是在公安局门口,查椰到底没敢笑出声来。但是胸中的得意却不自禁地使她做出了某些身体语言。 比如抖抖脚啦,晃晃脑袋啦,还有翻翻手中的数码相机之类。 “茄子——”一声。她不小心按下了快门。 查椰有些不耐烦地翻到了这张无意间拍下的照片,被照片中的人吓了一跳。 “嘢——。”查椰不禁皱起了眉头,“我是这么凶残的吗?” 删除了照片之后,她蹲在地上、用手提编写了国泰商城发生的事件。并在结尾处署名:先知快讯特约记者查夜茉子特别报道。 【8月4ri/星期ri/19:32/中心城区】 没有!包,没有!没有包! 谁?谁拿了我的包?!jing察?还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路人?如果是jing察的话,花坛附近应该有人埋伏! 高峻不敢仔细去找,也顾不上伤心,一路狂奔着离开了花坛。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辈子轮不上第二次的抢劫我竟然还丢了一包钱! 早知道要丢,在火车站那儿就该丢了它,何必辛辛苦苦背到这里、便宜了不知道谁家的王八蛋龟孙子! 想到藏包这个主意的时候,自己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为什么?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相信一定能行得通呢?还不如大大方方寄放在门卫室,那几个门卫都是熟面孔,不可能会怀疑自己的。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抢来的钱丢了一大半(特别说明:实际上是一小半)。如果真到了jing察手里,立刻会在附近展开搜索。我刚才扛着那个大包的时候一定被人看见了,jing察一定能打听得到。 我完了,马上就要坐牢了。 就算现在想自首都来不及了。自首至少要把抢来的钱还上,没听说可以减免一半的。可是丢了的那一半、我拿什么还呐? 高峻一路狂飙着热泪,彷徨无助地越跑越远。 我藏得那么好,贼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他是躲在某个窗户口看着我藏的?然后趁我回家时、跑下来把我的包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还跟踪我回了家。保不准那是一对贼夫妻,男的去偷我的包,女的跟踪我。他们还瞄上我家里那个大的包了。 不好!想到这里,高峻疯了似的往回跑。如果那一包再给丢了,可什么都完了。 【8月4ri/星期ri/21:44/网络】 >特大消息,今ri瑭璜市新区中心国泰商城门口发生武装抢劫运钞车案。链接现场图片。 >老新闻了。 >听说抢了六个亿。 >哇 >吹吧。 >现场发生激烈枪战,三名押运员重伤。目前瑭璜市各大医院人满为患,都是现场遭遇流弹的无辜群众。 >据说都是押运员反抗时误伤的。 >jing察干嘛吃的? >jing察呢? >谣传! >偶在现场外围,总共听到一声枪响。受伤的都是在现场瞎挤挤坏的, >新闻报了,三名押运员已送入铁道医院救治。一颗子弹怎么打伤三个人? >请看以下链接,现场录像。 >六亿啊!大哥!下回再干的时候带上我! >明天抢公厕,带你去,屎管够。 >四点钟抢劫,jing察五点半才到。 >三个押车的是一小偷给送到医院去的。 >听说是个惯偷,那辆运钞车三秒钟就被撬开了。有图为证。 >旁边有位牛x大妈,高诵《刑法》,把几万号人都给镇住了。 >牛x啊! >那些抢了钱的是侠盗,劫富济贫来着,沿途狂撒红票子。 >受伤的都是抢钱抢得最疯的。 >不抢白不抢。 >这年头,贼才肯救人。 >瑭璜全城戒严,到处都是防暴jing察。 >干嘛呀?不就抢了辆运钞车么?至于吗? >抢匪有枪! >抓到了没? >六个亿啊! >吹吧!录像里都拍出来了,总共就十来箱钱,最多一千来万! >有银行的没有?那一箱能装几毛? >反正按毛算也不够六个亿。 >快去看先知快讯的最新消息,救人的那小子是“名探”。 >什么“名探”??? >不知道。 >同上。 >瑭璜历代出名探,这个是现任的。 >掌门人啊? >牛x。 >这也有门派啊? >听说破过不少案子。 >偶知道,最出名的是大前年的幽灵别墅杀人案件。 >有鬼的吗? >怕怕。 >鬼故事,我喜欢。 >牛x啊,吹的。 >真的,我也听说过,官方内幕消息。不是真的鬼。 >瑭璜向来治安好,听说就是因为有名探镇着。我二叔是城防的,亲眼见过名探。不是吹的。 >叫你二叔出来说! >传闻…… >六个亿啊! >烦! >名探在场,也没见抓住贼啊。 >偷运钞车的不是小偷么? >长得好像不咋的。 >太糊了,看不清。 >有认识的吗?叫什么名字? >人家不爱出名,要出名早出了。 >出名要趁早。 >我觉得还是老太太牛。 >先知快讯说,名探誓言本月内破案。 >这么久啊。 >jing方说三十天,差不多嘛。 >我很穷,求劫富济贫的大侠救助。 >侠你个头!那是为了逃跑。 >戒严了?我们明天打算去贾县海边的,受不受影响? >浴场关闭了。 >关浴场什么事啊?抢劫犯还能背着六个亿偷渡啊? >说了没有六亿! >六个亿有多大啊?哪位帮忙算算。 >不可想象。 >无语。 >国泰商城附近都是探头,铁定跑不了。我看明天就能抓回来。 >为什么jing方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到? >局长的老妈摆寿宴。 >哈! >jing辟! >今天是什么ri子?市zhèngfu门口都是防暴jing察。 >暴动啊? >恐怖袭击。 >押运员不是也有枪的吗?干嘛不还击? >有内jiān。 >有消息说公安局接到匿名举报电话,说有炸弹党,jing察都分散出去了。所以国泰抢劫没人管。 >这帮抢劫的举报的吧? >高明。 >智慧啊。 >名探不是个老头吗? >抓住了要判几年? >估计枪毙。 >度娘。 >查百度。 >求真相。求现场的大大说明。 …… ……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一) 【8月5ri/星期一/上午/青年公寓】 “刚开完会,几个消息。”左志楠的嗓子有点沙哑,显然这一晚上没得闲。“那个黑客真是个高手,我们请了社科院计算机研究中心来帮忙,也没能找到他在110系统里留下的痕迹。” “系统是人家帮你们恢复的,所以你们根本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傅名亨从床上爬起来,照例开窗透气。晚上开空调,皮肤和嘴都有点干。“还有呢?” “那辆车找到了,在樊山县境内的一家报废车辆回收场,离开火车站大概十五分钟车程。” 这一头是左志楠他们二大队的工作重心,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情况。 “经确定,那辆车原本就是停在那里的报废车。但因为昨天是星期天,废车场休息,没人知道那辆车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什么时候还回来的。” “你们一定查过废车场工作人员了,有发现吗?” “还在查,暂时还没有。”左志楠答道,“不过检测那辆车时,我们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那辆车曾经被人动过手脚。” “改装过?” “改是改过,不过改的是电路。”左志楠说明道,“我们发现车内的照明线路曾经动过,虽然现在已经复原,但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我们连夜找到了原来的车主,确认那不是车辆报废前改动的。” “你们怎么想的?” “就像你说的,我们怀疑劫匪和黑客是同一伙人。他们改电路是为了接驳某种控制器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就在这辆车上cāo纵了我们的系统。” “那可不是我说的。”傅名亨伸了个懒腰走向厕所,打着哈欠申明道,“我就从来没这么想过。” “哈?!什么意思?”左志楠糊涂起来,“你昨晚上不是明明说过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伙人干的吗?” “对啊,我的确这么说过,可是我从不认为案犯只有抢劫的那四个人呐。”傅名亨边说边用漱口杯接了杯水,“至少还有第五个人。他没在现场,是他劫持了你们的系统。” “你是说他来不及一边抢劫一边控制电脑?” “笨呐!” 傅名亨盯着牙刷牙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用漱口代替刷牙。于是含了一口水,朝天“嗷嗷嗷嗷”地清理隔夜的喉咙,老半天才继续作答。 “你想想,如果那个控制器是个大型设备,或者是多头连接的设备,就像我车上那些玩意儿,那一定是从车辆的蓄电池直接拖线过来比较方便啦。稍微懂点电脑的人肯定都知道,何况是高手?” 左志楠知道傅名亨后车厢里的那些宝贝。有一些他们公安局也在用,有一些则见都没见过。 “你那些设备也是从电瓶上拖的线?” “我虽然不是从电瓶上直接拖的,但也是从总线上一根一根拉过来的。不可能去动照明线路的脑筋。”傅名亨凑到毛巾上抹了抹嘴,“如果只是一台笔记本之类的小设备,点烟器就能接电了,也没必要去改照明电路啦。” “那他们改电路做什么?” “不知道,等你找到他们的时候自己问问吧。”傅名亨返身凑近马桶,拉开内裤,排出积蓄了一夜的肥水。“总之,这一夜你们是没什么进展了?” “怎么叫没进展?”左志楠听到那一泄千里的声响捏起了鼻子,虽然电话只传声音不传味道。“我们找到了那辆车,并且由此判断劫匪很可能从废车场折回了市区。” “哈!那只是可能xing中的百分之五十,另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他们在此换车逃往了其他省市,你们完全断了线。” “那你说怎么办?”左志楠知道傅名亨说得没错,可是又不甘心,“各种可能xing都在查了,找不到线索也没辙啊?” “要我说啊,你们这一组不走运,摊到查劫匪这么个任务。”傅名亨顺手冲了马桶,把内裤捋正。“等着吧,等一大队那边抓到了黑客,你们也就能抓到抢劫犯了。” “要不是你丫打电话来说有抢劫犯,要不是你丫一个人追贼追到了火车站,我能这么急着去请命吗?!”左志楠埋怨道,“劫匪就是黑客是你说的,刚发现了个可疑的证据,你又给否定掉了!” “诶,我可没这么说啊?” 傅名亨回过脸,对着镜子捋直前额上的卷毛。发现没多大效果,随即放弃了这项工程。走出厕所,直奔冰箱上的面包。百忙之中,他没忘记把手在汗衫上擦了擦。个人卫生还是很重要的。 “虽然我不明白改电路有什么作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必然与黑客有关。假设那帮劫匪与黑客无关的话,改电路不就更莫名其妙了吗?” “有关?” “有关。”傅名亨肯定地回答。 “嗯。那我现在怎么办?” “查黑客呗。” “可是黑客不归我查呀?” “……。”傅名亨寻思良久,出了个主意,“那你就按‘无关’的方向去查。当你查来查去都是死路,查无可查的时候,也就排除了‘无关’的可能xing。这就是‘排除法’。” “噢。”左志楠想了想又问,“那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傅名亨伸手解开面包袋上的软铅丝,抓起一片面包就嚼。“至少你可以证明本侦探我高瞻远瞩的真知灼见。” ****************************************************** “看报了吗?” 虽说是项烦人的工程,但总不能顶着个鸡窝出门。傅名亨一边吹着脑袋,一边致电自己的事务所。他坚持不懈地打了七次之后,叶晋黎终于接了电话。 幸好这是夏天,如果那是冬天的话,打七十次也未必有效, “还没。”叶晋黎还是那种无jing打采的口气,听得出仍处于半睡眠状态。 傅名亨并不气馁,继续问:“电视呢?” “很久没看过了。” “哦,那我要告诉你一件最近发生在我市的重大新闻。” “昨天下午那案子吧?”可以想象、叶晋黎正皱起眉头,“我虽然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但我会上网。” “哦,那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哈。”傅名亨打着哈哈问,“怎么看?”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你可是亲身经历的。” “你怎么知道?” “你不上网的吗?你的大照在网上疯传。英勇啊,你驾着那辆运钞车的样子,被描绘得比威尔史密斯驾着战斗机冲向外星来客还神。”叶晋黎就算讽刺人的时候,也贯彻着他的那种无动于衷,“虽然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只是个偷车的小贼。” “是吗?那我待会儿出门、岂不是会被大量粉丝包围?嗯,看样子我也到了必须苦练签名的时候了。”偏偏傅名亨也有傅名亨的无动于衷。对于两个损友的讥讽、他早就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诶,介绍个高手给我。” “找左大爷啊,他书法练得不错的。” “什么书法?我要找的是电脑高手。”傅名亨把仍滞留在“练签名”这一思维中的叶晋黎生拉硬拽到新的话题中来。“比如说,我想要入侵学校的试题库,偷几道题目什么的。诶,你有这方面的朋友吗?” “有哇。” “谁?” “傅名亨咯。” “啊?” “说到玩电脑,我们三个人中,当然是你比较强咯。” “我?”傅名亨挠挠头,“说到我比你们强那么一点点,我实在是没本事谦虚的啦。不过……以下省略。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有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傅小三同学,我只想提醒你一点。入侵他人、或其他单位的电脑是犯法的。” “废话,我读法律的。” “噢,那当我没说。”叶晋黎若无其事地切回话题,“黑客分作两大阵营,一种属于自认为是黑客的,另一种属于绝不承认自己是黑客的。你想找哪一种?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二) 【8月5ri/星期一/上午/青年公寓】 叶晋黎若无其事地切回话题:“黑客分作两大阵营,一种属于自认为是黑客的,另一种属于绝不承认自己是黑客的。你想找哪一种?” “后一种。” “在你身边能找到的都是前一种。如果你想通过前一种去找后一种,那只是浪费时间。后一种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连国安局都不太容易找得到。这种高手怎么可能让那些自以为是黑客的家伙察觉到行踪?躲还来不及呢,否则他们不是会死得很快?” “我是个侦探欸!” “那又怎么样?” “侦探不就是擅长找人的吗?” “噢,那倒是,不过侦探也分作两个大类。一种转战在二点五次元,另一种鬼混在三次元。你属于哪一种?” “……后一种。” “那对不起,你所要寻找的目标不在你的次元中,超出了你的业务范畴。” “……我想到一个人选,可以帮上忙。就怕他不肯出手。” “……谁?”叶晋黎心知不妙,犹豫半晌,勉强问道。 “叶晋黎咯,有他帮忙我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节省不少时间。” “我就知道。”叶晋黎嘀咕了一声,无奈地道,“知道了,恶房东!事先声明,如果你真要违法犯罪的话,请自己动手。我顶多知情不报。” “去你的。告诉你,知情不报者同样有罪。” “那我就给大块儿打个小报告。” “切!谁都知道叶晋黎、左志楠是我傅名亨的同党。”傅名亨用梳子强行拉开打了结的头发,疼得呲牙咧嘴的。“管你干了没干,统统连坐!” 【8月5ri/星期一/上午/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认为两件案子其实是一件。但是现在我们负责的是抢劫案,我们就把它当一件普通的抢劫案去查,该怎么做的就去做。” 市公安局刑侦队第二重案大队的办公室里,严队长正在做出发前的例行训话。“黑客那边交给一大队去查,我们不用管。” 一旁的教导员瞿莹接口道:“虽然,这件案子涉及到了网络、黑客,但是它并不是真正发生在网络虚拟世界中的。只要犯罪分子是在我们这个现实社会中作了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严队长点了点头:“我想,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下手。我负责现场的勘察。一方面在国泰找目击者,另一方面从派出所提供的报案材料中找有用的信息;瞿莹负责押运公司这条线,从三名押运员开始,押运公司上上下下都要查。” 瞿莹点头应是,严队长接着道:“犯罪份子使用的车辆我们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呢?他们使用的枪支、服装、还有那台手提切割机,都是从哪儿来的?这方面左志楠负责。” “没问题。” “杨越,你负责留守。联络机场、车站、银行、宾馆、派出所、居委会协查可疑人物。还有,排一排近期出狱的家伙,尤其注意一下擅长偷车的。” “是。” “沈晖,你查那家报废车回收场的员工,李亮、钟宛宁,你们俩跑房产、金店,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严队长一口气下令,随后起身双掌一拍,“郭世良、鲍健跟我,宋佳雯跟瞿莹。左志楠留一下,其他人现在就出发,六点回来报到。留着点儿劲,晚上还要查娱乐场所。散会。” 【8月5ri/星期一/上午/香榭丽墅/简府】 一看来电显示的是傅名亨,简丹劈头就问:“抓到了吗?” “没有,哪有那么快的。” “报纸上不是经常有报道说‘jing方多少多少小时内破案’的吗?” “那是个别现象,其余耗时长的、不就不报道了嘛。” “抓我的时候,耗时倒是挺短的!”简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接着又满怀期待地问道,“什么事儿?又要找我帮忙吗?” “谢谢,谢谢,不敢劳动您大小姐。” 昨晚搞到最后,一句累了,死赖在人家重案大队办公室里不肯挪地方的大小姐侦探,大概也算举世无双了。 “是这么回事,押运公司的人要谢谢我们,说要上我这儿来。我想还是我们去跑一趟医院吧,顺便探望探望病人。” “谢啊?不用谢了。”简丹一听不是要她帮忙破案,登时没了兴致。“你代表吧,我就免了。” “我也不是想要人谢,不过我们总算救了人家一命。就算你现在不肯出面,到头来人家还是要想办法登门致谢的。所以我想干脆点,直接去一趟,让人家一次谢完也就完了。” “有那么严重吗?不过是骨折而已,搞得像救命恩人似的,太过了吧?” “你不知道吗?刚起床吧?” “嗯,被你从床上叫起来的。” “看看报吧,都登了。”傅名亨抖动手中的《瑭璜早报》,发出“沙沙”的响声。“其中有一位因为断裂的骨头割伤了血管,不但大出血,骨头中的钙质还流进了血液,引起昏迷。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医院的话,抢救都来不及了。” “这么厉害?!那现在呢?救过来了吗?” “这种情况一般需要做血透。简而言之就是把血液引到体外,拿水洗一洗,过滤掉杂质之后再输回体内。只要抢救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傅名亨解释道,“现在嘛,应该在观察室吧。” “噢,那还算好。”简丹松了一口气,“骨折也会这么危险啊?” “所以我想,干脆去探望一下。”傅名亨顿了一顿,继续道,“另外,我们拆了人家的车锁,好歹跟人家打声招呼。” 拆人车锁的主犯是傅名亨,简丹心想。不过,自己也算是动了手。 “那好吧,你过来接我?” “呃——,我的车只能坐两个人。叶医生,你见过的,这会儿吃早饭去了,……。” 简丹兴奋地打断了他,问道:“什么车只能坐两个人?古董老爷车吗?我要坐!” “不好意思,箱式小货车。如果有第三个人的话,得坐到后面车厢里去。” “哈?哈——,……算了,我自己叫车过去。”简丹探头从窗口望了望自家门口的停车位。“跑运输是你的副业吗?”尛說Φ紋網 “……不是我显呗,就我那辆车,你给十辆古董老爷车都不换!” 傅明亨的车里装载着昂贵、且很难搞到手的仪器设备,车本身也经过多次改装。虽然看起来不咋的,但确实价值不菲。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简丹自觉失言,立即道歉,“这样吧,你先到我家来一趟。” “干嘛?” “我爸有一辆旧的宝马,一直停在车库里。这车老没人开也不好,在你下决心更换你的爱车之前,先拿去开着,就算是帮我们的忙。好不好?” 所以啊,男人最麻烦的就是碰上个有钱大小姐,有理你也说不清。脑袋中的一个声音如此对傅名亨说道。 但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多好啊,所以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个有钱大小姐。不管大小姐本身的质量如何,车的质量肯定是确保无疑的。 “两点半,医院门口碰头。”傅名亨憋了半天,硬邦邦地蹦出这么一句,气恼地挂断了电话。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三) 【8月5ri/星期一/中午/安保服务公司/会议室】 “当时车上一共十六个箱子,总金额是一千六百四十万。”瑭璜市安保服务公司副总经理孙济才把一个档案夹递给瞿莹,“这是你要的三名押运员的资料。” “十六个箱子一千六百万,每个箱子一百万?” “不是这样。”孙济才在会议桌的对面坐下,耐心地解释道,“每个箱子的容量是一百六十万。有满的,也有不满的。十六个箱子中有两个是空箱。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每个箱子里有多少钱,我们的任务只是运送。银行方面把锁上的箱子交给我们,我们运到地方之后再移交给各银行相关的接收人就可以了。” 瞿莹以探询的口气问道:“那这一千六百万是……” “一千六百四十万。”孙济才更正道,“这是因为发生了劫案,要跟保险公司开会,我从各家银行汇总来的数字。” “劫案发生时,你们这里没收到消息吗?你们应该对押运车辆有监控的。” “gps、定时通话,还有车内报jing系统。”孙济才摇着头叹道,“我们都是严格按规定做的。小罗,罗子洋,就是伤得最重的那个,是他们那一组的组长,组长一般都在后车厢。劫案伊始,他就按下了紧急报jing按钮,之后才开的车门。可是你知道,我们的报jing装置是和你们相通的,所以……” “gps和定时通话呢?” “gps没问题啊,车辆一直在它该停的位置。这趟车是专门为各家银行设在消费场所的at补款的。国泰附近是商业区,有很多这样at。光是国泰和旁边的家乐福超市就设置有四家不同银行的六台at。” “罗子洋他们停在那里就是为这六台at补款?” “对,在这个位置他们会跑两次,国泰的一楼、三楼和六楼共有四台at。家乐福的入口不在这里,那里的两台会在最后补,到时候车辆会移动到南面……就在匪徒的车辆原先停放的位置附近。” “所以运钞车在广场上停了十分钟是正常现象?” “对。没办法jing确计算到底需要停几分钟。补款的银行职员有的手脚快,有的就慢些。补款的数额也不一定,有多有少。昨天是星期天,商场、超市的顾客多,补款量也会相应地增加。” 孙济才挠了挠早谢的顶门,目光被瞿莹指尖上转动的笔所吸引。早两年,他也审过犯人,也喜欢用三根手指转笔。不过今天,他好像成了被审的那个。 “商场超市最麻烦,我们不能驱散顾客。提着箱子上楼的押运员往往要在安全的位置等一会儿,等人流少一点的时候才能通过。这个时间就更没法控制了。所以,就算gps上显示车辆在广场上停了二十分钟也不为过。” “那定时通话呢?”瞿莹急速在本子上记下要点,嘴里继续发问。 “定时通话一般安排在车辆行驶途中。你知道,说话会分散注意力,当车辆停下时,押运员最需要提高jing惕,所以我们不会选在这种时候与车辆通话。”孙济才又一次挠了挠顶门,苦笑道,“唉,话虽如此,但历史上绝大多数押运车抢劫案、都是趁停车的时候下手。我们这次的情况也一样。” “谁也想不到匪徒会选在这么一个闹市口公然抢劫运钞车。” “是啊,小罗他们天天跑这条线,思想上一定有放送的部分。就连我们坐办公室的也想不到那里会出事,更想不到连110也被黑了。” “劫案发生时,罗子洋应该在后车厢里。他没有与你们总台通话吗?” “据说他呼叫过总台,副驾驶座上坐的小蒋当时还没下车,他证实说听到罗子洋在后车厢里大声呼叫总台。但是我们没收到过呼叫。”孙济才皱着眉头说,“具体原因还不清楚,我们正在查。估计也是因为黑客扰乱了系统。” “你是说、你们的系统也被劫持了?”瞿莹停下手中转动的笔,质疑道,“你们的jing报系统是和110联网的,但据我所知,你们的无线电通话系统应该是duli的。” “所以我说具体原因还在查。但是你知道,无线电系统比较脆弱。如果匪徒在现场附近设置个信号干扰器的话,很容易造成通话障碍。” “那之后呢?有人开走了运钞车,你们应该看得到吧?” “是的,当时是我处理的。gps上显示运钞车没有按规定线路行驶,所以我们立即与ej4c87、就是小罗他们那辆车通话。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车辆本身被匪徒劫持,所以我们马上联系了后车厢里的组长。当时小罗已经昏迷,是小蒋向我们汇报了情况。小蒋上车后一直在联系110。但是……,你知道结果了。” “还有一个问题,匪徒手里的切割机能割开车厢吗?” 孙济才皱眉闭眼思索了一下才答道:“运钞车的车厢是特制的,中间有加厚钢板,外层则经过防弹缓冲处理。匪徒所持的应该是钢材切割机,这种切割机在地震、火灾的救援现场常用,可以轻易切断钢筋。能不能割开运钞车的钢板,我也不敢说。” “你的意思是未必能割得开?”瞿莹紧咬住不放,“也就是说,罗子洋如果不主动打开后车厢,劫匪未必能得手、抢走那些钱?” “也未必割不开。”孙济才连忙加以纠正,“运钞车说到底也是人造的。人能够把它造得出来,我想总有办法破坏吧。” “你们公司里有多少人知道这条线路、押运多少箱子、还有到达国泰的时间点?”瞿莹见孙济才绕了回去,索xing把话挑明了说。 “唉,我知道你们肯定会从这方面着手去查。”孙济才也早已料到瞿莹的来意,“但是请想一想,只要是个有心人,在国泰广场上多观察两天,就能掌握运钞车到达的大致时间。运钞车停下时、怎么也会开一下后车厢门,里面每天装几箱钱、瞄一眼就能知道。” “但是也不能排除内部作案的可能xing。” “我们有19个班48个车组,负责全市各家银行所有网点的现金运送。除此之外,医院、邮局、商场、超市的早送晚收,都得用到押运车。”孙济才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你知不知道,每天早上为同一家银行的各个网点送款的车里要装多少钱?如果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为什么不找那种车下手?”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照规矩、我们必须要对你们的员工进行调查。”押运公司本就是公安局的下属企业,瞿莹乐得坦然相告。“我听我们严队长说,孙副总是比他大两届的学长,原来也是我们局里的,我们的工作方式你应该很清楚。” 孙济才闻言点头,语气里带了点苦口婆心的味道:“是,换了我,也许我也会这么做。不过,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涉及到的方面也比较复杂。不论是我们还是你们,都希望能尽早破案。所以我才不避嫌地这么说。”ωww.xSZWω㈧.NēΤ 随后,他站起了身:“当然,例行的调查我们一定会配合。这样吧,我让我们人事部长过来。具体这方面的情况,他比较熟悉。我还要去一趟医院,先失陪了。”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四) 【8月5ri/星期一/下午/青年公寓】 “你这种反应很正常。一般青年男子都会同时存在两种心理,一种是期盼碰到大小姐,另一种是对此表示不屑。” 叶晋黎听完傅名亨关于宝马车的叙述之后如此说道,也不知是劝慰还是分析。 “在他们真正碰到大小姐之前,这两种心理表现得比较统一。过去的调查显示后一种居多,但最近则倾向于前一种。” “你属于哪一种?” 叶晋黎没理傅名亨,继续说道:“一旦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得到了接近大小姐的机会,这两种心理会失去平衡,演化成矛盾状态。谁都知道灰姑娘的故事,但又有谁知道灰姑娘婚后是否真的幸福?” “你属于哪一种?”傅名亨又问了一遍。 “所以我们通常把这种矛盾的心理称之为‘灰姑娘心理’。”叶晋黎皱了半天眉头,终于回答了傅名亨的问题。“我还没遇上大小姐,暂时仍坚持着我的不屑。” “那走吧,你的机会来了,我现在就带你去‘遇见’大小姐。”傅名亨拿了墨镜和车钥匙,动身往外走。“希望你‘遇’完之后,认真思考并重新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说简丹?”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对我来说,她不是‘大小姐’,只能算个‘小小姐’。” “你嫌她不够大?”傅名亨一边锁门一边问,“是嫌她爸爸不够有钱呢,还是……” “我说的是她的年龄!不要用这么猥亵的眼光看着我的胸部!”叶晋黎早就猜到傅名亨会这么问,立即打断了他。“你不觉得她只是个小妹妹吗?” “噢——,年龄。”傅名亨鸡捣米似的点着头,“请问,你这种又属于什么心理?” “……。”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傅名亨按了电梯,戴上墨镜再扭回头来,“以我专业的侦探眼光来看,她对你很有好感哦。” 【8月5ri/星期一/下午/国泰广场】 “我真的看见了,我当时就站在你停车的这个位置。” “可是,这个位置当时停的应该是那辆被抢的运钞车。”小郭耐心地启发着,“大爷,你会不会记错了?” “不对的,运钞车停在那边儿,离这儿还有十来步呢!” 严队长轻咳了一声,小郭立即会意,起身相送:“谢谢你为我们提供线索。这样吧,我们有需要会再找与你联系。谢谢你的合作。” 他们特地开来一辆jing用中巴停在国泰门口,车型和运钞车差不多。还把城管的小巴停在中巴后面,以方便提供情报的市民回忆和解说当时的情况。 车旁设立了告示牌,敦请案发当时在现场的市民提供相关信息、以及用手机拍下的照片和影像。 除此以外,110网站和本市各主要公共信息网站都开辟了专栏,收集同样的内容。 不过,市民提供的相片倒还罢了,口述的部分却大相径庭。总共没接待几个人,小郭已记下了四五个不同的版本。单只是劫匪的人数,就产生了四五个、六七个、十几个等多种说法。 小郭抬头望了一眼国泰商城铮亮的外墙玻璃,心想、还好当时有名探居高临下这么看着,否则光是判断哪个市民说的更接近事实、就是件耗时费力的苦差事。 “你不用记下来吗?” “啊?” “我说了半天你一笔都没记下,你不是说还要再找我问的吗?你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你怎么找我呢?” “……。”小郭心里憋屈,脸上还得笑盈盈的,“是是,来,这儿有笔和本子,请您留下您的姓名地址。” “嗯?我没带老花眼镜,写不了字。你们这儿没有便民用的老花眼镜吗?现在银行邮局都有了,你们jing察也该改改作风了。” “……这样吧,您说我写,请问您贵姓?” 【8月5ri/星期一/下午/车站医院】 简丹在医院停车场等他们。 和昨天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医院的停车场总是停得满满的。昨天,傅名亨直接把运钞车停在了救护车的专用车位上。不过那是特殊情况,而且昨天停的那辆车也比较特殊。 所以今天简丹替他们占了个车位,然后便在车位上等他们。 来这里的厢式货车不多,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简丹很容易便注意到了傅名亨的爱车,朝他们挥手,娇笑。停车之后傅名亨发现,简丹今天刻意打扮过,并且她的娇笑不是给自己的。 “你好,叶医生。”简丹在副驾驶座的那一侧等候叶晋黎下车,根本无视约了自己的傅名亨。 傅名亨下车之前凑到叶晋黎耳旁压低了声音叮嘱:“记得回头告诉我你的心理。” 叶晋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开车门一边回答:“好啊,没问题。” 傅名亨下车和简丹打了招呼,见她手捧着个花篮,便甩下他们两个跑去买了些水果。回来之后见两个人隔老远地呆站着,傅名亨问叶晋黎:“聊出感觉来没有?” 叶晋黎回答:“她什么也没说。” “那你呢?” “我?我没开口。” “真有你的!” 简丹也凑到傅名亨身旁,小声说道:“你的朋友好酷。” “别说是你,他对我也差不多。”傅名亨憋着笑说,“我、左志楠和他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假设我们三个在一块儿,最先忍不住开口的一定是左志楠,其次是我。假设我和左志楠由此开始聊天,他可以坐在旁边几个小时不插话。” “他是个被动型的人。”简丹自言自语,“想和他说话得主动点。”ωww.xSZWω㈧.NēΤ “还得注意方式方法。”傅名亨以一种近似于慈爱的口气提醒简丹,“如果你的说话不够技巧,他很可能会装作没听见。” “噢。”简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一进候诊室的大门,傅名亨立即觉察出这里的气氛不对头,好些人并不是来看病的。 “坏了!”傅名亨急闪到叶晋黎身后,“是记者。” “当然啦,这么大件事当然会有记者。”简丹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见不得光的!” “哈?” “我的职业见不得光的!” “嗯——,有道理。做侦探和做特务一样,越平凡越不起眼越好。”简丹思索着表示同意,“如果侦探的相貌曝了光,就会像007一样,不但抓不到坏人,还会每次都被坏人抓回去毒打一顿。” “我怕的不是坏人,我怕的是工商局找我麻烦!” “你投机倒把了?”简丹不解地问。 叶晋黎笑答:“他注册的是律师事务所,工商局好歹能敲他个超经营范围。” “不跟你们多啰嗦了,我得回车上去化个装。” 傅名亨说着,心急慌忙地往外溜,却被叶晋黎一把扯住。 “你打算化了装去探望病人呐?” “那怎么办?……有了。” 傅名亨甩脱叶晋黎的手,凑到简丹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简丹先左右望了望,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一个记者模样的年轻人面前,神神秘秘地低声耳语。 叶晋黎笑问:“传什么小道消息?” 话音未落,那个年轻记者已招呼同伴、急匆匆地奔出了候诊室。其余的记者们见状,也都纷纷跟上。 叶晋黎问洋洋得意返回来的简丹:“你对他说了什么?” “噢,我说我好像看见昨天在运钞车上**律的那位老太太了。”简丹若无其事地答道,“她正在门口批评一个路人随地吐痰呢。” 叶晋黎转脸对着傅名亨撇了撇嘴:“真损。” “这里是医院,有很多老太太的,认错人很平常的嘛。”傅名亨笑嘻嘻地答道,“还有,我只教了她前半句,那个随地吐痰是她自己发挥的。” 叶晋黎轻声道:“诶,不过好像还有一个没上当的。”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五) 【8月5ri/星期一/下午/车站医院】 叶晋黎轻声道:“诶,不过好像还有一个没上当的。” 简丹急问:“哪个?在哪里?” “就在我们正前方侯着呢,那个女的。我早就注意到了,从我们进来开始,她就一直盯着我们。”傅名亨一面回答,一面拉扯着叶晋黎,“你倒是给我挡上点儿啊?” “你先把你那帽子和墨镜摘了吧。”叶晋黎移到了傅名亨身前,“那么显眼,都快成你的标志了。” “不能摘!没看见她手里拿着相机嘛!万一被她把真面目拍了去怎么办?” “那是好事啊?”叶晋黎扭过头来对躲在他身后的傅名亨说,“没准儿从明天开始你会每天被爱慕者包围。” 傅名亨闻言略微来了点兴致:“爱慕?包围吗?” “切!如果是像我这样的美少女的话、当然会有。”在一旁护驾的简丹当仁不让地说,然后她不屑地瞄了瞄傅名亨露在太阳帽外的那头卷毛,“至于你嘛……也许会有理发店打电话来告诉你、他们烫直板的打折信息。” “没关系。”佝偻着身子的傅名亨昂起了头,帅气地一捋头发,“如果来电话的是位年轻漂亮的发廊妹,我是很不介意被她烫一下的。” “喂!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姑娘记者在对着你笑。” 叶晋黎的一句话、把神采飞扬的傅名亨打回了原状:“不对不对,发廊妹好解决,工商局怎么办?你们俩快左右架着我,我现在是来挂急诊的病号。” “放心吧,现在你是个救了人的大英雄,风口浪尖上工商局不会把你怎么样。他们也要考虑社会心理,要打你也得等事情平静下去以后。”最后那半句,叶晋黎只动了嘴皮没说出声。 “真的?” “我怎么会骗你?”叶晋黎向简丹使了个眼sè,两个人一起把傅名亨往前推。“快点过去吧,告诉她你就是她要找的救人英雄,为了你的发廊妹。” “年轻美貌的。”傅名亨特别更正道。 “对对,年轻美貌的。” “那好吧。”傅名亨推开两人,整了整衣襟,“年轻美貌的。” “是,去吧去吧。” 眼见傅名亨挺胸叠肚地往前走,叶晋黎和简丹不出声地互击了一下掌。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他又折了回来:“你们俩在骗小孩子吗?” “这不叫骗。”叶晋黎答道,“人的心灵是脆弱的,经常需要适度的安慰。” 简丹及时刹住叶晋黎的话头,推转傅名亨:“当然,你例外,你的心灵无比强大,勇于承受挑战。所以,赶紧去吧。” 三个人正在那儿嘻嘻哈哈,女记者迈着自信的步伐向他们迎了过来。 ****************************************************** 挡着三人去路的当然是查椰。 急诊监护室不接受记者采访,她正等得无聊,恰巧看见提着水果篮走进来的“名探”。然后,她看着“名探”支使旁边的小姑娘耍了自己的同行。 天助我也,查椰心道。若不把那些讨厌的同行支走,我的独家就没戏了。 昨晚,她的报道发出之后,效果非常不错。很快把网友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名探”身上。查椰通宵达旦地流窜于各个论坛,匿名为“先知快讯”、以及“名探”造势。今早她出门的时候,网上声讨jing方隐瞒救人者真实身份的帖子疯传。网友们纷纷表示了强烈不满,要求“名探”站出来说话。 那就让我来满足广大网友的呼声吧!查椰笑容可掬地向“名探”一行三人迎了过去。哼!“名探”!不把你高高捧起,怎么能摔出老娘的jing彩?! “你好,你是昨天救助三名押运员的‘名探’先生吧?今天是来探望他们的吗?我是‘先知快讯’的记者,我姓查。这两位是……?” “不好意思,你搞错了。”卷毛名探随手向身旁的简丹一指,“我们是来看她的大姨妈的。我不是什么‘名探’,名倒是名,无名小卒而已。” 一旁的长毛帅哥略一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无名小卒的友人a。” 头发最短的小丫头横了“名探”一眼,紧跟着补上自我介绍:“路人甲。” 查椰早料到他会否认,并不气馁:“‘名探’不必否认,我是专跑治安这条线的,早就知道你是谁了。我只是想给你做个专访,我可以保证不泄露你的真实姓名,也不拍照。这样没应该问题了吧?” “名探”与“帅哥”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答话,查椰接茬怂恿道:“那些抢匪胆大包天、罪大恶极,广大网友和名探一样,都期盼着能尽快把他们抓捕归案。名探你不但智计过人,而且还勇救伤者,正是大家学习的榜样。现在,jing方并没有破案的头绪,在国泰门口号召群众提供线索。名探你不是也应该发挥榜样的作用,振臂一呼,发动广大网友一起协助才对吗?” 名探皱了皱眉,正待开口,查椰又抢着先说:“我们先知快讯作为传媒,也希望能为社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公众是有知情权的,不过——,我们可以保证,名探的个人资料绝对不会泄露。” 查椰故意将“不过”两个字拉长,说这番话的时候,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数码相机。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如果你不合作的话,那就别怪我爆料了。反正“公众是有知情权的”,管你什么**不**。 名探身边的两位这会儿也皱起了眉头,但是名探本人的脸却舒展了开来。 “有点道理哈。先说好了,没有姓名,没有照片。还有,涉及到jing方未公开情报的部分,我也不能回答。” “当然。”上钩了,查椰掩饰不住心内的兴奋,“我会有选择地提问,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使用‘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这四个字可不那么好用,你“无可奉告”的内容、我也会添油加醋地“如实”报道的。嘻嘻。 “那好吧,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名探移步到附近的墙边,让出行人通道。“请收起你的相机先。” 查椰笑着将相机放进口袋,取出了录音笔:“网上盛传你是位名侦探,曾经破过不少大案要案。请问你对侦探这个行业怎么看?” “误传,误传。我只是曾经在一些小案子里帮过jing方一点小忙,最终破案的是jing方。”名探一叠声地声明,“其实我只是一名小律师,鉴于民事诉讼法中‘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和我国目前仍没有私家侦探这一职业的现状,律师往往不得不兼任一部分侦探的职能,为民事庭审做些调查取证工作。” “你是个律师?” 查椰心下奇道,好好的一个律师干嘛做什么侦探?捞过界了吧? “看样子,你并不是真的对我很了解。”名探神气活现地摘下帽子,捋了捋他的头发,重新把帽子戴正。“我的职业是律师,我有律师牌的。” “哼嗯——,请问你昨天救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管你是什么,先给你下个套。“先前没有冲出来阻止抢劫案、是因为害怕匪徒有枪吗?” “劫案发生的时候,我在国泰商城的四楼,当时场面很混乱,能挤到运钞车那儿、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名探的脸上显露出职业xing的笑容,“当然,我挡不了子弹,也没本事以一敌四,我不是超人。”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六) 【8月5ri/星期一/下午/车站医院】 傅名亨笑着说:“当然,我挡不了子弹,也没本事以一敌四,我不是超人。” 查椰再添一把火:“你的意思是说,假设你也有枪,或者穿着了防弹衣的话,你才有可能会冲上前去,对吗?” “未必。现场有很多群众,盲目地冲进去可能会导致匪徒胡乱开枪,伤及无辜。当时的情况,即便有大量jing察在场、没有围观者,也只能选择和匪徒对话。因为他们手里至少有三名押运员作为人质。” 到底是个律师,滴水不漏。查椰见套不出话来,换了个问题。 “请发表一下对这起案件的看法。” “这方面jing方应该有正式的发表。作为一个普通市民,我和大家的想法一致。”名探展露了一个怪好看的微笑,“作为一名律师,我不对案件本身持有个人意见。在有需要的情况下,还可能会为案犯提供辩护咨询。” 律师也有律师的问题,那就是阶级立场不坚定。这是个可以做文章的题目!查椰立即打蛇随棍上。 “真的吗?这样的抢劫犯你也会为他们辩护吗?” “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辩护的原则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维护委托人的利益,哪怕他们是抢劫犯也是一样。不过,我只是个民事律师。所以,至多只能为他们提供相关的咨询。” 切!老屁眼。查椰再次调整问题的方向。 “网友们都很关心你会不会继续追查这起案件。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你会独力追查、还是与jing方协力呢?” “作为我个人的话的确很有兴趣参与,不过这是一起刑事案件,……”名探没有把话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协助jing方破案是我们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也希望广大网友尽量提供线索。” 老娘昨天刚报了你誓言月内破案,你现在才两手一推,推得干净么你? “因为有名探在,瑭璜的治安一向很好。这伙匪徒如此猖獗,你会任由他们逍遥法外、而袖手旁观吗?” “呵呵,”名探嘲弄地望着查椰笑道,“你看看我才几岁啊?瑭璜的治安好、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功劳当然是瑭璜市公安局和广大市民的。总之,我只是做了件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谢谢。” “如果没什么别的问题的话,我还约了人。”名探伸手让查椰暂停了录音,提起手中的水果示意。“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受记者采访,多包涵哈。” 访问没能达到查椰预期的效果,最主要的、是没想到这家伙是个律师。一般人看到记者哪能回答得那么老练?但是不要紧,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嘛。 “名探,你得跟我交换张名片。我超崇拜你的。”查椰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甜得发腻,“我们得保持联络,对案情的发展随时交换情报。另外,我还想把你以前的那些案子整理出来,做成系列报道。” “没问题,行,行。有机会再约时间。”名探掏出张名片递给了查椰,并且接过了查椰的名片。“查夜茉子,茶叶末子?” “我们小记者挣得少,只能买些茶叶末子来喝咯。哪能和你大侦探、大律师比?”查椰娇笑着道,“正式介绍下,我姓查,查椰,椰子的椰。” “嗯,傅名亨。我没用假名,名片上的那三个字就是。” “傅名亨名探,傅名探。有意思。” “所以啊,‘傅名亨侦探’简称‘名探’。和‘名侦探’那个‘名探’是两个意思。” “是嘛?我倒是觉得,‘名侦探’那成意思多一些。谢谢傅名探接受我的采访,今天就先问到这里吧,不多打搅你们了。不过——”查椰扬了扬手中的名片,狡黠地笑了笑,“以后我会经常打搅你的哦。” “欢迎欢迎,不打搅,不打搅。”傅名亨满脸堆着笑。 查椰满意地离开了那三个人。今天的收获不小,不但有了独家专访,还弄清楚了他的底细。呵呵,走着瞧,小律师。喔——嚯嚯嚯嚯。 ****************************************************** 被女记者访问的时候,叶晋黎和简丹都闪到了一边。傅名亨注意到他们俩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这两个家伙倒是藉此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知道什么叫‘明人不说暗话’吗?”傅名亨走过去劈头便问,“就是叫你们背着人说人坏话的时候、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 “谁说你坏话啦?!” “我们是在夸你呢。表现得不错嘛!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叶晋黎煞有介事地道,“诶?你不是从不接受采访的吗?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人家长得年轻漂亮呗。”简丹学着傅名亨的口气道,“没问题,行,行。欢迎欢迎,不打搅,不打搅。” “不像不像,我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看着啊。”傅名亨摆正姿势,对着简丹sè迷迷地道,“欢迎,欢迎。不打搅,不打搅。呋呋呋。” “唉呦!”简丹悲呼一声,吓得赶紧躲到了叶晋黎背后。“你这人怎么这样?!还大英雄呢!” “那倒是,俺们现在可是勇救伤员的大英雄!”傅名亨的脸说变就变,立刻道貌岸然起来。 “对嘛,这才像个‘名探’的样子。”叶晋黎这话说得一无表情、二没语气,听不出是真话还是反话。 简丹想起了这茬,感兴趣地问道,“诶,原来你是‘名探’啊?很有名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有什么丰功伟绩?说来听听?” “你从没听过,那就是没名咯。”傅名亨没好气地扭了扭身体,挺胸收腹,神气活现地道,“不过现在不同了,俺们救人那可是有目共睹滴,英雄啊!” “你不是说,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小事?!小姐,那可是持械抢劫!容易嘛我?”傅名亨装腔作势地擦了一头汗,有左右探头张望。“啊,对了,查记者上哪儿去了?刚才忘了介绍了,这位就是当时趴我腿上只懂哇哇叫那女的。” “去!”简丹对傅名亨老提昨ri的那个场景表示强烈不满,尤其是当着叶晋黎的面,“那怎么同?对你来说、这是件司空见惯的小事,对我来说、那可是有生以来头等惊心动魄的大事。我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你以为就你知道怕啊?”傅名亨手舞足蹈地道,“我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把人救了出来,这也能司空见惯?!你真拿我当007处理啊?”尐説φ呅蛧 “是你自己说的嘛!我见你说的那么自然,还当你真的见惯了大场面,原来是吹牛皮啊!”简丹又模仿起查椰来,“我超崇拜你的,名探。” “这不叫‘吹牛皮’,这叫‘冠冕堂皇’。”叶晋黎帮忙解释,“此处的‘冠’指帽子,与‘官帽子’的‘官’相通。傅名亨决不是块当官的料,但从他的‘冠冕堂皇’可以证明、我国人民都具有当官的潜质。” “所以国考才那么热门。” “不知道今年的孙山会是谁。” “什么意思?” “‘名落孙山’是指没考上的人,‘孙山’当然是指勉强及格的那位。” “哦——,就是分数等于最低分数线的那个人。” “对啊,你看他还没当上官,就有了如此伟大的创举,将来一定不是池中物。” “创举?” “笨呐!最低分数线不就是他创造的嘛!”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七) 【8月5ri/星期一/下午/车站医院】 三个人说说笑笑,向急诊观察室走去。叶晋黎小声告诫道:“你别太不把人家当回事,我觉得那个女记者有些不怀好意。” 那女记者梳了条马尾辫,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但以叶晋黎的相面术能看出她野心极大,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答应让她采访。”傅名亨收敛起玩笑,认真地说,“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来威胁我的,如果我当时不答应、肯定一拍两散。” “你有什么把柄被她捏着了吗?”简丹好奇地问道,“还是你以前得罪过她?不会是你泡过人家又把人家给忘了吧?女人报复起来可是很厉害的哦。” “不可能,我过目不忘的。” 叶晋黎补充道:“嗯,尤其是美女。” 对叶晋黎的嘲讽傅名亨全不否认,多少还有些沾沾自喜:“我们总共才见过一次。” 叶晋黎惊讶地问:“还真是认识的?” “不算认识。”傅名亨回脸对另一侧的简丹说,“她一共拍了我四张照片,全都是侧面或背面的,其中有一张照到了你的正面。” “怎么还有我?她昨天也在现场吗?”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我们从jing局出来的时候,有个记者在铁栅栏外头蹲点?”傅名亨问道,“那些照片就是那时候拍下的。” 简丹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没注意。可是我们那时候离铁栅栏很远,天又黑,就算被她拍到了又怎么样?” “她用的是1800万像素的专业相机,那几张照片比国泰门口用手机抓拍的那些清晰得多。”傅名亨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如果一旦贴到网上,我们很容易被‘人肉搜索’出来。所以我才不得不应付她。” “卑鄙!”简丹对查椰的印象再次打了个大折。 “算了,人家是记者,这么做也算是敬业。” “但你也算厉害了。我记得当时我们和那几个jing察一边走还一边说话。我都没注意到你看过铁栅栏外面。” 从认识傅名亨以来,简丹是首次真正意识到这个人和自己的差距。“名探”原来真的不是盖的。这使得她的眼神里多少带了点崇拜的神sè。 “你不但记住了她的样貌,连她拍了你几张照片、从什么角度拍的都一清二楚。怎么做到的?” “崇拜了吧?千万不要爱上我哦?”傅名亨洋洋得意地挨了两个白眼才解释说,“做侦探要善于随时随地观察周围的人。比如,来这里的大多是病人。我同样会观察他们的举动,从而判断他们的病症。” “急诊室嘛,大多数都是伤风感冒发烧。难得有几个摔断了腿、砸破了头的,一看就看出来了,用得着观察吗?” “你看那个人。”傅名亨向护士台前的一个背影努了努嘴,“知道他什么情况吗?” 那个人看上去很年轻,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简丹看了半天,判断道:“嗯——,没病装病,混病假的!” 傅名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右耳失聪,而且患有低血糖。你以为都像你啊?混病假!” “怎么看出来的?”简丹停下脚步,半信半疑地望着那个背影问道,“教教我。” “说穿了一点都不难。”傅名亨摆出一付教训的面孔,“多注意观察就知道了。” “这个人说话时面向着护士,但是听护士说话时却总是不自觉地微微侧过脸,说明他一只耳朵的听力有问题。”叶晋黎不忍简丹被耍,主动开口帮忙解释。 “他侧过脸的时候,可以观察到他由于长期不见光而显得苍白的面sè,显然是个网虫。这种人通常血糖比较低。”叶晋黎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至于傅名探为什么判断他右耳不是听力弱、而是失聪,我就不知道了。” 简丹边听边看,不断地点着头。针对叶晋黎对傅名亨的最后那个疑问,她给出两个字评定:“蒙的。” 傅名亨摇头叹息:“看你刚才听话的样子还以为你孺子可教,唉。” 简丹立即换了副面孔:“傅老师,傅名探,请你教教我吧?” 傅名亨背转脸,摆出一付向叶晋黎解释的样子:“你看他侧脸时的动作,显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这说明他右耳出现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如果是暂时xing的听力障碍、动作不会那么自然。” “如果他的右耳早就存在问题、且不是完全失聪的话,以他这个年龄来说,应该会佩戴矫正助听器。道理是不是很简单?” “既然他不戴助听器,说明他的耳朵已彻底聋了。嗯,有一套!” “佩服佩服。” “哼!本名探岂止一套两套而已?” 护士长还是昨天那位护士长,一看见傅名亨和简丹、立刻满脸堆笑把他们迎进了特别监护室。 除了仍在观察治疗中的三名押运员,他们意外地遇上了第二重案大队的宋佳雯。此外,室内还有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的男子。这名男子有着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早谢头顶,正是押运公司的孙副总。 孙济才首先向傅名亨和简丹致歉,表示该公司的总经理因公务无法亲至、切盼一晤相谢云云。然后一而再地对他们勇救员工致谢,并强邀二人参加特别表彰会。 宋佳雯向傅名亨递个眼sè,把他拉到门外,低声道:“表彰会你最好能参加一下,近来肯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少,表彰会的目的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在有需要的情况下站出来帮忙。佐治也曾表示过你不是喜欢参加表彰会的人,不过,这是市里的意思。” “明白。表彰会不是为了表彰我们,而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对吗?”傅名亨轻笑着点头,“而且现在匪徒还没抓到,领导们总得找点什么事情做做。知道了,我去就是了。不过,你知道的,我不拍照,不接受采访。这方面还请多多包涵。” “回头我跟孙副总商量一下看怎么办。还有件事。”宋佳雯吞吞吐吐地道,“佐治让你给他打个电话。” “咦?他自己干嘛不打给我?”傅名亨奇道,“他好像从来没这么客气过。” “总之,你尽快打给他就是了。”宋佳雯说完之后,逃也似的往外跑,“我可是把话带到了啊。” 叶晋黎见他们两个的样子奇怪,抛下简丹一个人应付孙济才和那些押运员,走到门口来问:“什么事?”ωww.xSZWω㈧.NēΤ “怪事。”傅名亨掏出手机看了看,电量和信号都是满格的。“大块儿竟然叫宋佳雯带话,让我给他去个电话。” “你不知道什么事吗?” “鬼才知道,早上他还跟我通过电话,什么也没说呀?” “你还记不记得你决定单独搜寻简丹那会儿,没跟大块儿打招呼就溜了,连车也没敢回去拿?” “当然记得,这才几天工夫啊?你当我老糊涂啊?” “你不跟他打招呼是因为彼此立场不同,你不想让他为难。” “……,你是说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 “我只是这么猜想。”叶晋黎从来不肯把话说实,“以大块儿的为人,不肯主动打电话给你,必定有什么为难之处。” “为难之处,会是什么事呢?以我们这样的关系,他都不好开口的、会是什么事呢?莫非是要借钱?”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八) 【8月5ri/星期一/下午/车站医院】 “为难之处,会是什么事呢?以我们这样的关系,他都不好开口的、会是什么事呢?莫非是要借钱?” “呸!你就这么小气吗?大块儿跟你借点钱都这么难?” “冤枉啊,我是真的没什么钱嘛。”傅名亨极擅哭穷,那表情说来就来,“你知道的,我的钱历来左手进右手出,何况现在还要供房贷……”尛說Φ紋網 “行了行了,少哭穷,我又不跟你借钱。”叶晋黎对傅名亨的表演做了个鄙夷的表情,“jing方公开保证三十天破案,网上传你夸口本月内就能搞定。非要比jing方快上几天。所以jing察局觉得没面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或者出了什么难题给你做。” “我什么时候说过月内破案?谁这么编派我呀?” “我看的是转帖,原出处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先知快讯’。对了,独家爆料‘救人者是名探’的也是先知快讯。” “靠!我就知道那么万众瞩目的场合不适合我。”傅名亨愤愤地道,“茶叶末子!摆明了想拱我上台!” “不算是坏事啊,你出名就等于她出名。你自己也说了,人家敬业嘛。” “那也不能造谣啊?我招她惹她了?回头我得跟她好好算算这笔帐!” “不管怎么说,你最好跟大块儿他们解释一下,没由的让些个网络谣言把关系给弄僵了。” “不会。人人都知道我不肯接受采访的,就算我真的夸了口,记者怎么会知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以大块儿的xing子,如果真为了这档子事儿,早打电话来质问我了。”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还有什么事儿会让大块儿不好意思开口的?” “嗯——,我想到了,一定是因为昨天110那档子事儿!” “110出了什么事?” 傅名亨奇道:“怎么你不知道吗?网上没报道吗?” “网上?就报道了昨天国泰门口发生了运钞车抢劫案,三名押运员受伤,你勇救伤者,以及上万人围观,造成交通堵塞。” “我懂了,关于110的新闻被管制了,唯一有可能外传的人是我。所以……完全明白了。面子也好,管制也罢。总之,jing方不想我再插手这件事。大块儿正为如何向我开口而为难。嘿嘿,这个傻大个儿!” “那你呢?你怎么想?就此放手,还是继续追查?”叶晋黎是个聪明人,听到jing方不希望事情外传,便索xing不再问。 “你当我傻啊?就算我劳心费力地帮他们破了案,最多也就得个好市民奖,值多少钱一斤?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多抓几个小三,还能多挣一点。” “那你知道该怎么打这个电话了?” “还用你教?”傅名亨说着,拨通了左志楠的电话。 “大块儿,宋佳雯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她没跟你说什么事吗?” “她倒是没跟我说有什么事,不过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 “我最近手头上积了不少事情。而且你看,网上把我传成那样,我觉得我最近还是少露面为妙。所以这次这件案子,我就不参与了,行吗?” “……兄弟……” “噢,对了,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事,我就想找你喝酒。等这段忙完了,咱们三个人找一天、好好喝它一通。” “叶二就在我旁边,他说喝茶你可以找他,喝酒就免了,他宁可回家睡觉。” “喝什么都行,你说了算。我先去干活了,回头再跟你聊。” 挂了左志楠的电话,又有记者往里涌,护士们极力挡驾。乱糟糟地闹了一通之后,护士长捧着一束鲜花走进来。 “这束花不知道是谁送的,就放在门口。”护士长奇怪地道,“也没看见谁拿着花进来啊?” 傅名亨接过花,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随口答道:“也许是昨天在场的某个人送的吧。那个人可能觉得自己昨天没有出手相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不声不响地留了束花。” “是啊,救人需要勇气,送花也需要勇气啊。” 离开病房之后,傅名亨抱歉地对叶晋黎说:“不好意思,原本想让你直接见见那三个押运员,对案情有个直观的印象,结果害你白跑一趟。” “我倒是没白跑。”叶晋黎笑着说,“那位孙副总听说我是心理医生,委托我对三位押运员做心理辅导。” “是吗?”简丹插嘴问,“诶,你收多少诊金?能不能也给我辅导一下?我觉得我也会留下心理障碍。” “当然可以。”叶晋黎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国民众不太注重这方面的问题,其实经历了突发事件之后应该去找心理医生辅导一下。即便没发生重大事故,也应该定期和心理医生聊一聊。否则,ri积月累的,容易诱发抑郁症。” 简丹想起了一个问题,突然问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记不记得,那天在游泳池的时候,管理员曾经对我们嚷嚷。之后你对他做了个手势,他就闭了嘴。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手势?” 傅名亨背着简丹竖起一根中指:“不是这个吧?” 叶晋黎笑了笑说:“在很多场合,人或者动物会因为其他同类发出的某种讯号而感受到自身受压迫。例如猫伏低了身子、狗发出的吠声都属于这种讯号。我的手势也是一样,使那位管理员觉得再不住嘴的话,可能会有麻烦。虽然他长得比我壮,但是心理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即便明知自己比对方强大,一旦心理上受到压迫,往往会不战而败。这就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能够成功的原因。”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手势?” “对不起,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 在他们三人跨出候诊室大门的时候,一则新消息出现在先知快讯的网页上。 “昨天运钞车抢劫案中受伤的三名押运员仍在留院观察中。其中一名因头部受到撞击而引起脑震荡,经医院救治现已苏醒;另一名左臂和左腿骨折;伤势最重的一名为肋骨骨折,断骨刺入内脏引发血液钙中毒而导致昏迷,经连夜抢救,目前已脱离危险期。 因救援三名押运员而被广大网友称道的名探、今ri下午携友人同到医院探望伤者,并接受了先知快讯独家采访。 对自身的见义勇为,名探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这起恶xing抢劫案件,名探表达了参与侦破的愿望,以及对不法分子的强烈谴责。 与名探同行的除友人a之外,还有一名女子。据可靠消息,该名女子乃瑭璜市某著名企业集团的千金。 记者查夜茉子将继续为您追踪报道。”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九) 【8月7ri/星期三/上午/顾乐坊27号】 今天下午将举行表彰会,简丹特地提前绕远路来到傅名亨的事务所。她的目标是傅名亨的那辆箱式小货车。 傅名亨对她看不起自己的爱车耿耿于怀。前天回程时,特地向她展示了车后箱内的那些宝贝。简丹立马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仪器设备着了迷。所以,她今天没有直接去参加表彰会,而是绕道跑来与它们亲密接触。 简丹还是首次光临傅名亨事务所,在那斑驳着久远年代的城堡似的大门前,她似乎穿越回了一个世纪以前。尛說Φ紋網 唉,可惜里面的那位卷毛实在有点煞风景,如果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是位穿皮鞋、打领结,外加风衣、礼帽,风度翩翩的绅士侦探该多好。 当简丹在事务所门前摇头叹息的时候,里面的傅名亨也在叹气。为眼前的一位委托人叹气。 虽然大众还不知道“名探”就是傅名亨,但原本就认识他的那些“小众”们都知道了救人的是他。所以,这两天他的电话几乎没停过,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声名鹊起。 接了不少sāo扰电话的同时,也有少许找上门来的生意。眼前这位钱小姐便是今天的委托人。 “父母只生了我们三姐妹,虽然他们一直很想要儿子。”钱小姐向傅名亨莞尔一笑。 有的委托人会从事情的起因开始诉说,会绕很多弯路,往往会使傅名亨搞不清到底要委托他做什么。在这种时候,他总是先闭着嘴耐心地听,等找着了事情的脉络、再用提问的方式引导委托人往重点上说。 “前年,我大姐嫁了人,大姐夫姓管。我妈对女婿的要求比一般的丈母娘还高了一些。婚前不但要求男方置办好婚房,连yin宅也必须事先备下。” “yin宅?你是说坟地?”傅名亨诧异地问道。这样的新鲜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结婚置办坟地不会不吉利吗? “是的。我妈说,现在坟地的价格一直在涨,等我们老了再办不知要多花多少钱。”钱小姐解释道,“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结婚的时候,连墓碑都竖在一起,意味着生同衾、死同穴,必定能够白头到老的。” “噢——,有道理,有道理。”傅名亨恍然地点着头,“现在离婚率这么高,你妈这么要求也是为了女儿好。” 婚前买的房子,离婚时作为财产分割的不在少数。可婚前置下的坟地,离婚时该怎么处理呢?上面还竖着两个人的墓碑,能过户吗? “我爸我妈结婚那会儿还没有房子卖,我爸便是置办好了墓地才带着我妈过去,就在墓地里向她求的婚。” “哇,你爸贵姓?” “当然姓钱呐,怎么了?” “你爸真够浪漫的,我琢磨着得找机会向他老人家好好学习学习。”傅名亨由衷地道,“所以,这也就成了你们家的传统。” “是的。所以,我大姐的墓碑上刻着‘管钱氏’。” “‘管钱氏’?” “是啊,我们家的墓碑都是按老法刻名字的,妻随夫姓。我大姐夫姓管,大姐就成了‘管钱氏’。”钱小姐笑道,“而且我大姐、大姐夫都是做财会的,非常善于理财,他们婚后管钱真的管得不错。” “是嘛,没想到名字还有这讲究。这是好事啊,出了什么问题呢?” “第二年,也就是去年,我二姐也结婚了,二姐夫姓付。” “傅?”傅名亨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不是你这个‘傅’,是‘付钱’的‘付’。” “‘付钱氏’?!” “对啊,我二姐的墓碑上就刻了‘付钱氏’。”钱小姐又笑了,“二姐夫是个小老板,他们婚后付钱也的确付得爽气。家里有什么活动,都是他们抢着付钱。” “呃,那也不坏呀?” “接下来,今年该轮到我了。” “对呀,你的未婚夫姓什么呢?” “问题就在这里,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找到。” “呃——,你不是想委托我帮你找男朋友吧?”傅名亨哭笑不得,“这你应该去找婚姻介绍所啊?” “年初我就去过了,可他们一听我的要求,全都直摇头,让我耐心等待缘分的到来。”钱小姐坐正了身体,热切地望着傅名亨,“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原本我都不抱希望了,可是我竟然发现了咱们瑭璜还有你这么一位名探!” “我?”傅名亨的手指再次指向自己的鼻子,“呃——,我姓的那个‘傅’大概不符合要求吧?” 钱小姐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一位名探,隐藏得再深的敌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寻获,给我找个把男朋友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个……我的确也接寻人的工作。不过我找的人一般都是有名有姓,或者做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事,例如犯罪……” “这些我全都可以提供给你,帮帮我吧?” 理论上来说,寻人也是侦探工作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钱小姐都说到了这份上,傅名亨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好吧,你先说说你的要求……” 钱小姐不等傅名亨说完,立刻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本《百家姓》:“我仔细查过了,适合我们钱姓的姓氏不多,除了管和付以外,我只找到一个姓。” “哪个姓?” “花,花姓。” “‘花钱氏’?” “对啊,管钱、付钱、花钱,这不就perfect了吗?” “perfect。” “我的要求其实不高。姓氏你已经知道了,其余的只要年龄和我相当、未婚。最重要的是,他的特殊行为特征,对吧?”钱小姐热情高涨,极富感染力地描述着,“我想,他的行为特征应该是花钱如流水,怎么花钱都不缺钱花,这样我们婚后才能名至实归。” “……。” “姓名特征如此明显,怎么样?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找吧?傅名探?” “……顺便问一句,您母亲贵姓?” “姓庄。怎么了?” “哦,那就是‘钱庄氏’了。”傅名亨无语,闷闷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托您帮忙问候她老人家。” ****************************************************** “‘钱庄’?哈哈哈,你应该问问他们家有没有地下室。哈哈哈。”简丹听完之后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帮我……也找……一个。我姓简,……你看有什……么合……合的姓?” “‘简’嘛,我只能想到‘书简’,可也没有姓‘书’的呀?”傅名亨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头,“要不你凑合着找个书呆子算了。‘叶简氏’怎么样?” “什么‘叶简氏’?!你胡说什么?!”天气热,加上一直在大笑,简丹的脸始终红彤彤的。 “叶晋黎啊?你听我说,我和这家伙虽然很熟,但对他的私生活却一点都不知道。照我看,他就是个十足的‘白表’,只会躲在家里看书。在男女关系上还是比较稳重的,应该算靠得住。” “什么叫‘白表’?” “这你都不懂?”傅名亨瞪大了眼睛问道,“‘白表’的意思就是‘白费外表’,原理和‘葛钱’差不多。” “‘葛钱’又是什么?” “葛朗台的钱呗,再多也没用。” “哈哈哈哈,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原来你们男人也会有这种心理,哈哈哈,太好笑了。” “你懂什么?好看难看本没有既定的标准,而且因为时代的不同,认识也会随之变化。所以,瘦燕肥环都是美女,情人眼里东施美过西施。像我就认为自己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美男子,再来个四十六亿年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至于叶晋黎嘛,往久远了说那叫‘苦瓜脸’,稍许近点的变成了‘扑克牌’,搁现在他就标准一‘面瘫’。” 简丹笑得直不起腰,用力撑着自己的肚子:“臭美!还天下第一美男子呢!我看天下第一卷毛羊还差不多。” “唉,可惜现在羊不流行啊,好姑娘都要嫁大灰狼,可苦了我们羊喽。”傅名亨突然转向简丹,“要不我嫁给你得了。” 简丹边笑边问:“你、嫁我?” “对啊,你看‘简傅’,‘减负’,是不是意头挺好的?” “‘减负’?哈哈哈,还‘jiān夫’呢!” “那也行。” “去死吧你!”沙发上的靠垫霎那间飞向了傅名亨。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十) 【8月7ri/星期三/下午/安保服务公司】 表彰会在押运公司的一楼大堂举行,到场的除了大量记者和押运公司领导之外,还有赵副市长、林主任,以及公安局胡政委。 隔了这么一天,有一个重要的人事变动。孙副总去掉了“副”字,荣升为总经理。傅名亨心想,原先的总经理前天没在医院、可能就已经在打辞职报告了。无论怎么说,这毕竟是两千多万的重大损失,总得有个把人背黑锅。 由于台下记者众多,傅名亨受到特殊照顾,随着孙济才悄悄躲进了会议室。主角的缺席引起记者们起哄,直到赵副市长上台讲话才使局面安定下来。 救人者是“名探”已经不再是秘密,但仍未经过官方证实。当台下记者向赵学勇求证时,赵学勇居然没有否认。 “我本人没有见过这位小同志,他是不是‘名探’、我不清楚。但是我听说他的确帮助我们公安部门破过不少案子。这很好嘛,聪明,而且勇敢,乐于助人。不仅是年轻人的楷模,我也应该好好向他学习。我也可以做……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啊,对,‘粉丝’!我也可以做‘粉丝’的,对不对?” 赵学勇的话明显“假大空”,仍引起了台下一阵大笑。赵学勇也随着大家一起笑,待笑声稍歇才继续说话。 “所以呢,要请大家原谅他今天的缺席。瑭璜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案,我想,一定有得他忙的。呵呵。” 有记者问:“赵副市长的意思是不是说、‘名探’已正式接手侦破这个案子?网上传言他保证月内破案是不是真的?” “我所说的只是我个人的猜想,我不能代表‘名探’说话,对不对?” 又有记者问:“赵副市长说是他的粉丝,民众也都很希望了解这位偶像的真实情况。请问,‘名探’到底是谁?他的个人情报能不能公开?” 这个问题,赵学勇没有正面回答。 “自古以来,我们瑭璜历代都出‘名探’,‘名探’是我们瑭璜人的骄傲。我想,是不是我们大家都一起来保护‘名探’,给他留一点空间,保持一点神秘感,不是很好吗?假如他的资料公开、人人都认识他的话,那些贼看见他还不快点跑?你让他还怎么抓贼呢?是不是?” 这两天,由于刚刚发生了大案,市委以下各级领导在公开场合发言时都保持着严肃。但今天赵学勇的讲话却始终保持着轻松。或许因为这是一场表彰会,赵学勇不想把它搞成追悼会。 当天车上的那位老太太也被找了来,代表“英雄”们、排在赵学勇之后上台发言。除此以外,简丹也在媒体面前露了相,估计这位富家女的**、会成为网络津津乐道的下一道小菜。 除了证书、奖状之外,三位“英雄”每人得到一个大信封。每个大信封里包含一份赔偿额度十万元的人寿保险,以及一个装了三千元现金的小信封。傅名亨的那个、是由简丹代领的。 老太太和简丹当场表示、将所得奖金全部捐献给慈善事业。简丹不仅捐了自己那份,连替傅名亨代领的三千元、也被她毫不犹豫地捐了出去。 可怜躲在会议室门口偷听的傅名亨,连奖金的影子也没见着,只能把咬下来的牙齿碎屑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正当他一个人跌足捶胸的时候,接到了查椰打来的电话。 “我就猜到你今天不会来。”才只见过一次半,查椰却显得很熟的样子,开口便道,“要不要我现场转播一下表彰会的盛况?” 傅名亨心里正不痛快,没好气地答道:“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我现在与你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啊?”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断了一会儿,显然查椰正扭头四处寻找。“你躲在那个角落里?” “别看了,你找不着的,隔着一条走廊呢。” “嚯,你面子真大,连市长都给你打掩护。”查椰放弃了寻找,乐颠颠地问,“怎么样?市级偶像?有何感想?” “哈!领导说的话你也信?”傅名亨躲进会议室关上了门,会场传来的嘈杂声立即被阻断在门外。“不过他有两句说的是真的。我除了在媒体上以外,从没见过这位副市长。” “是嘛?这也难怪。他原来是从文化系统调上来的,和你的业务没多大关系。”查椰介绍说,“不过现在他是分管公安政法方面的副市长,有他做你的后台,你可发达了!” “后台?我一小侦探要什么后台?所有领导层的夫人们都是我的潜在客户,万一哪天我调查某位市领导的外遇,他再给出来打个招呼,你让我查是不查呀?” “哈哈哈。”查椰笑过之后,压低了声音道,“诶,不跟你鬼扯了,说正经的。现在,你可没有理由说不查这个案子了吧?市长亲自点名了耶。” “托你的福,我还真不查了。”傅名亨气恼地道,“我接到了公安局的严令,不得碰这个案子。” “为什么?” “问你啊?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你保证过月内破案,非比人家公安局快几天不可。” “那个呀?我那不是给你造势嘛!” “造谣吧?” “嘿嘿。反正你现在有市长撑腰,理他们干什么?公安局也是归赵副市长管的。你现在可是市长钦点的,是全市人民的骄傲!” “没有公安系统的情报网,你让我拿什么破案?‘县官不如现管’你懂不懂?你把他们惹毛了,不提供消息给我,别说市长,还是个副的,就算皇帝老子来了也没用!” “你不是侦探嘛,他们不提供、你自己不会查吗?” “嚯,现场采证是公安在做,化验是公安在化,满大街的探头、案犯的档案、水陆空运的出入通道,等等等等,哪样不是公安管的?就算我本事大、运气好,不通过这些找到了犯人,你别忘了,那些人手里都有家伙!你让我去抓?当我黄继光啊?” 查椰听傅名亨发完了牢sāo,才轻声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这些。” “算了算了。总之,这件案子你就别指望我了,自己去跟公安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好吧?” 查椰这个小妮子摆明了想借自己上位,而且狡猾狡猾滴!能有这么个理由甩了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这种高兴在傅名亨心中、仍抵不过痛失三千大毛的悲恸。 第二个电话是简先生打来的。 “丹丹在吗?”简先生张口便问。 “她在参加表彰会,简先生要找她吗?” “哦,不是不是。她不在最好,我想私下里和你商量商量。另外,也请你不要告诉她、我打过这个电话。” 简先生首先对傅名亨上回找到女儿、以及前两天在国泰门口对女儿的救助表示了感谢。全然没提他教简丹偷车那档子事儿。 “依你的介绍,我们曾经和叶医生通过电话,请他评估丹丹的心理状态。” “叶晋黎?” 这小子什么也没提过!在他来说,也许是遵守了心理医生的保密条款。但对傅名亨来说,这就是过河拆桥! “是的。叶医生当时说,丹丹剪了头发可以视作为了改变形象、掩人耳目。但剪得那么短则是因为她有彻底改变现状的心理需求。” 傅名亨心里也一直对简丹那一头长发感到遗憾。叶晋黎分析得对,如果剪头发是她离家出走时为了改变形象、潜踪匿迹的话,不应该把头发剪得那么短,剪成现在这样子反而招人眼了。尐説φ呅蛧 “但是丹丹现在回了家,我们担心她的这种心理需求没能得到彻底的满足,仍然会不开心。所以……” 简先生也许是商界奇才,但在女儿的问题上和一般父母没什么差别。 见他有些吞吞吐吐的,傅名亨挺仗义地说道:“简先生,简丹现在也算是我的朋友,您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 简先生毕竟是大富豪,与这样的人搞好关系肯定没有坏处。 “我们觉得这几天她和你一起搞侦探好像挺开心的,人开朗了,和我们的话也多了。我们想,能不能暂时把丹丹托付给你?” “托给我?”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十一) 【8月7ri/星期三/下午/安保服务公司】 “托给我?”怎么个托法?托儿所吗? “让她跟着你到处跑跑,你帮我们照顾一下。这或许会是她寻求的改变……当然,我们知道你一个人不容易,不会增加你经济上的负担。但其他方面,我们不知道这个要求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傅名亨早就想为事务所里增添一名事务员了。外出的时候,有个人接接电话,收发一下邮件也好。但始终存在一个费用问题。章璐是指望不上了,傅名亨不在,她肯定不能一个人老老实实待着。何况,她也有自己的工作。 如果聘用简丹,又不用付工资的话,何乐而不为呢?她能坐定了看书,耐心肯定比章璐好。 想到这里,傅名亨立即接口道:“钱不是问题,只要她有兴趣就行。不过,我的工作大多接触些社会yin暗面。比如调查个外遇什么的……” “这个问题我也担心过,但是她妈妈比我开通。她说,现在的孩子不能靠瞒的。而且我们丹丹肯定不是能瞒得住的那种孩子。” 简丹外表看上去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连傅名亨也经常忘了她的思想有多成熟。 简先生接着说:“原本还担心会有安全问题,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名探’。那就不成问题了,堂堂名探不可能连个小姑娘都保护不了。” 压力啊。都说名人有压力。没想到我这么个无名的名人也逃不过。 “啊,这个……,到目前为止,我的工作中还没遇到过特别危险的情况。” “但这次你要千万小心点。那些抢匪有枪的。” “这个案子我没份参与,所以……” 简先生奇怪地问:“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噢,没什么。总之,你多注意就是了。不仅仅是丹丹,我们和你爸爸妈妈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更要凡事当心。” “谢谢简先生关心。其实,我这个人胆子不大,有危险的时候总是缩在后面,等没危险了再上。” “这就好,这就好。” ****************************************************** 自己今天完全没有必要来这里。结束了与简先生的通话,傅名亨这么想着。如果只是来感受一下表彰会的气氛,听简丹转述一下也就行了。 那林主任为什么非要坚持让自己来一趟呢?还有,简先生所说的自己“还不知道”的又指的是什么事呢? 林明松与傅名亨他们三个颇有些渊源。林明松今年整四十,离了婚,在青年公寓里购置了一个单位。傅名亨之所以在青年公寓置业、便是经由林明松推荐的。 会议室的门骤然打开,赵学勇昂首阔步当先走了进来。 “小傅啊,让你久等了。” 傅名亨一惊之下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林明松小声吩咐他:“先把你那墨镜摘咯。” 傅名亨赶紧依言摘下墨镜,对着赵学勇点头哈腰的。 虽然平常对这些当领导的总是牢sāo满腹,但真见着了、他与那些平ri里看不上眼的马屁jing们没多大区别。 “请坐。”赵学勇在会议桌的当中坐下,并伸手示意傅名亨在自己的对面入座。林明松坐在他的一旁,孙济才只有在他身后站着的份儿。 傅名亨见林明松点头默许,才敢坐下。这情形感觉像三堂会审,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你对这次的案子怎么看?”赵学勇见他落了座,立刻收起了笑容,直接发问。连开场白都省了。 傅名亨又吃了一惊,再次求助般地望向林明松。 林明松宽厚地微笑道:“不用怕,有什么你就直说。你的情况我都已经跟赵副市长介绍过了。” 既然如此,咱也不用客气。傅名亨心道,不能叫粉丝把偶像给看扁了。 “先前我在公安局做笔录时曾经说过对这件案子的看法。关键不在抢劫案,而在于那个黑客适时停止了对110系统的侵攻。” “哦?这话怎么说?” “110系统是在4点52分恢复的,这个时间有点不尴不尬。我想如果我是黑客,一般我会把恢复的时间点设定在5点整。4点52,显然是临时决定的一个时间。” “有道理,继续说。” “那么,是什么使黑客决定了这个时间呢?我认为有两种可能xing。其一,黑客只是个愉快犯,与抢劫案无关。” “‘愉快犯’?” “‘愉快犯’是一般黑客的普遍特征。即、没有明确固定的目的,作案只是纯粹为了好玩。” 见赵学勇点头,傅名亨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这名黑客是碰巧帮了抢劫犯的忙。但当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ing、例如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国泰附近的混乱状况,现场有人受伤等等。这时,他出于害怕或者良心发现,结束了自己的黑客行为。以便jing方能够控制局面,不造成更严重的情况。” “嗯,这是一种可能xing,另一种呢?” “另一种比较简单,黑客与抢劫犯是同一伙人。4点52分时,这伙犯人认为自身已经绝对安全,因而恢复了系统。” “你倾向于哪一种可能xing呢?”赵学勇掏出香烟,递向傅名亨。 “第二种,我觉得第一种情况中、巧合的成分太高。” 傅名亨见会议室里连个烟缸也没有,赶忙摆手谢绝。赵学勇自己点了一根,孙济才立刻出了会议室去找烟缸。 “而且,我认为劫匪应该在4点52分之前换了车,从而推断作案用的五菱面包车、应该被弃置在距离火车站二十分钟车程的范围以内。” 傅名亨目送孙济才出了会议室,关上了门才继续说明。 “结果,jing方在离火车站十五分钟车程的地方找到了那辆车。这说明了劫匪确实在那里换了车,并且在开出一段之后,确认自己安全了,才通知黑客恢复系统。” “原来那辆车是你找到的?”赵学勇感兴趣地仰起了身,和邻座的林明松交换了一个眼神。尛說Φ紋網 “不不,我只是提供了一点意见。”傅名亨赶忙假客气,“最多是让jing方找到那辆车的时间提前了一点点。” “小傅啊,你不必谦虚了。这是场争分夺秒的战役,能够提前一分钟都是好的,我们必须尽快给市民一个交代。” “还得提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林明松在旁插话道。 “的确是这样啊。”赵学勇将夹在指间的香烟轻轻拧动,“只要这个黑客一天不找出来,我们就一天睡不着觉啊。” 如果那伙人再干一次的话,不但公安局颜面扫地,他这个副市长恐怕也很难再干得下去了。 “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和公安局给出的汇报没什么不同。而我想知道的是、如果让你负责这起案子,你会怎么做?” “我?”傅名亨也不是省油的灯。基于前面的问话,加上简先生的提示,他早已猜到了赵学勇的用意,但仍装作吃了一惊。 正如查椰说的那样,这是赵学勇在钦点他负责这个案子。换了左志楠的话,此刻应该起立敬礼,信誓旦旦地保证完成任务。但傅名亨不一样,他自己经营着一家事务所。在作为一个侦探、一个律师之前,他首先是一个商人。 商人最擅长的是讨价还价,因而不能一开始就说满口话。所以,他故作踌躇了一下,才回答这个问题。 “很难。”傅名亨低下脑袋摇晃着,“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要想找到这么一个黑客高手,就连国安局也会相当困难。” “呵呵,好啊,实事求是,不说大话。”赵学勇再次仰身看了看林明松,随后收起了笑容,默默地吸了一口烟,悠然望着傅名亨,“我想委托你duli调查这件案子。”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十二) 【8月7ri/星期三/下午/安保服务公司】 赵学勇悠然望着傅名亨说:“我想委托你duli调查这件案子。” “可是前两天,公安局已经暗示我不要插手……” “对,他们没有错。”赵学勇双眉上挑,眼神下望,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 林明松接着说道:“这是一起严重的恶xing案件,而且涉及到我市的安全防范系统。我听胡政委说,你发明了一个叫‘全城无备’的词。” 熟人有熟人的坏处,在林明松面前,傅名亨装不来假,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安系统有责任维护社会安定,调查工作必须要保密。这是公安工作中的保密条例所规定的。你不属于公安系统,他们这么做合情合理。” “那——”傅名亨相当配合地拉了个长音。 “但是这一次情况有点特殊。”林明松咽了口唾沫,向送烟缸进来的孙济才瞄了一眼,带着启发xing的口吻继续道,“这么说吧,如果有人想要破坏110系统,你认为最有可能得手的是谁?” 傅名亨的脑袋嗡地一声:“我明白了。这种可能xing也不能排除。” “所以我们不能单一地把希望寄托在公安系统身上。”林明松抬手一指身旁的孙济才,“包括他们,以及国泰商城,都属于公安局调查的范围。但是公安局自身呢?” 做生意的有句话,叫“不熟不做”,做贼的也有句话,叫“不熟不偷”。所以贼偷东西之前都会事先蹲点、调查,等摸清了底细再下手。搞破坏的道理也一样。因而,110系统被破坏,最值得怀疑的、首先是110本身。 “当然,我们不排除他们能够自查。”林明松继续道,“但是110系统又比较麻烦。既不能暂停运营,又没有第二套班子可以顶上去。所以,连他们自查都存在障碍。” “因此,你们需要一个外人来查这件案子。”有了烟缸,傅名亨没再拒绝赵学勇第二次递来的烟。伸出双手,恭谨地抽出一支,在指甲上轻弹了两下。“譬如我。” “是的,我们认为你是个合适的人选,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才能。”林明松全不否认,“而且,110系统遭到破坏的消息已经封锁,你和简小姐是相关单位以外、绝无仅有的知情者,找你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委托人是我。”傅名亨尚未答话,赵学勇已接回了话题,同样指向孙济才,“你的费用由他付,调查报告直接交给我。这样附和你接案的要求吗?”尐説φ呅蛧 “这方面不是问题。我也是瑭璜市的住民,当然也希望自己能为瑭璜市的安定繁荣尽一份力。”现成便宜话说过之后,傅名亨小心地将烟灰弹入烟缸,“只不过……” “那一边的问题你不必考虑,我们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方法duli办案。如果真是那一边出了问题,你也如实报上来,我们自会处理,不会要求你与他们正面对抗。” 赵学勇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懂,“那一边”指的是公安局。 “明白了,我接受。” “那好,具体费用方面的问题,孙经理会跟你谈。” 赵学勇起身,向桌对面的傅名亨伸出手。傅名亨连忙跟着起来,掐掉大半支烟,双手前探。赵学勇同样改以双手与他相握,握住的手并没有立即放开。 “小傅,能不能给我一个期限。” 傅名亨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网上传我誓言月内破案,既然都已经这么传了,那就照这个期限吧。” “有把握吗?” 林明松有些护短。大话说出去了便很难再收回来,他担心傅小子会闹出洋相。赵学勇升任副市长的时间不长,但他原先在文化局的时候就和林明松对口。所以林明松清楚他的行事作风。到时候,“名探”可能会在瑭璜混不下去。 “说实话,没有太大的把握。”傅名亨倒是挺坦然,“不过,如果到那时仍找不到线索的话,破案的机会就渺茫了。” “好,我知道了,就到月底。我相信你。”赵学勇再一次把傅名亨的手重重地握了一握,才大步走向门口,“林主任、孙经理,你们看看小傅有什么需要,尽量配合。” 三个人恭送赵学勇离开。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赵学勇请林明松和孙济才先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小傅啊,这是关门话。哪儿说哪儿止。” 关上门说话也就是不传六耳,傅名亨严肃起来,认真听着。 “这是起严重的恶xing案件,所以,抢劫犯、包括那个黑客可以死活不论。公安那边也是这么个态度。” 劫匪手里有枪,一旦拒捕,公安自然会当场开枪击毙。至于那个黑客,因为110被劫持的情况一直瞒着大众,即便逮捕了他、也不会公开审判。更有可能的是,在拘捕过程中杀人灭口。 但这方面与傅名亨没多大关系,他既没有配枪,也杀不了人。所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问题是那个黑客软件。”赵学勇加重了语气,“谁拿到了它,谁就有了要挟我们的资本。你一定要替我拿回来,直接交到我手上,或者林主任也行。其他人我信不过。” 那是个超级炸弹,落到谁手上赵学勇也睡不着觉。如果经过了我的手,我也难免惹一身sāo。 傅名亨的脑子里飞快地掠过这样的念头,因而开口答道:“我猜想那个程序应该在黑客使用的电脑里。但抓捕疑犯是jing察的工作,到时我可能不会在现场,碰不到那台电脑。这样吧,一旦我发现了疑犯藏身之处,在通知jing方之前,先通知赵副市长或林主任,让你们能早做安排。这样可以了吗?” “嗯,也对。”赵学勇想了想点头道,“小傅啊,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就这么办,我们就这么约定了。祝你早ri破案。” 送走赵学勇返回会议室。还没关上门,孙济才便挠着脑门问道:“傅先生,请问你这费用是怎么收的?有正规的报价吗?” 林明松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代答道:“他的报价我那儿有,明天我给你。” 这一问一答,恰巧被寻找傅名亨至此的简丹听在耳里。 ****************************************************** “好哇!生意都做到市府官员头上去了,你还要不要命?!”傅名亨一发动汽车,简丹立即压低了声音喝问,“说!谁的老婆有外遇?” “哈?” “少装蒜,看见你们鬼鬼祟祟躲进房里商量的。哼!这些当官的,找人查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讨价还价,脸皮可真够厚的。” “喂喂喂,不要道听途说,污蔑领导。” “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关上门神神秘秘的,还问你费用怎么收、有没有正规报价。对吧?这怎么能算道听途说?” “你是在人家办公室门口的廊‘道’里听了个一知半解,在返程的‘途’中胡说经你yy过的推理,还不是‘道’听‘途’说?”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可是为了帮你!” “真的为了帮我?” “当然是真的。” “你确定?” “……什么意思啊?”简丹戒备地道,“你有什么yin谋?” “嗯——,这样啊。”傅名亨不知在想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既然你是一片好意,那好吧,我请你吃饭当是补偿。” “谁稀罕跟你吃饭?”简丹条件反shè似的尽量移开和傅名亨之间的距离,“就你那副德行,我又不打算恶xing减肥。”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十三) 【8月7ri/星期三/黄昏/市区道路】 “谁稀罕跟你吃饭?”简丹条件反shè似的尽量移开和傅名亨之间的距离,“就你那副德行,我又不打算恶xing减肥。” 傅名亨一边开车,一边摸出手机直接扔了过去:“叫上叶晋黎,通讯录上有,‘妖道’就是。哦,你去不去随便。” 简丹立马闭嘴,乖乖地帮傅名亨拨电话。 “喂,是我。”傅名亨伸手按下扬声开关,“上次请你帮的那个忙重新生效,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怎么?有转机吗?”叶晋黎懒洋洋地回答道,“要不我们还上大块儿家?反正他这几天一定没空回去。” “从今天开始我也没得空了,现在就回去搬点东西到事务所,跟你同住。” “你说真的?” “期限是月底。” “那大块儿呢?” “我是duli调查,情况和找简丹那会儿差不多。”傅名亨瞥了一旁拿着自己的手机、留心倾听的简丹一眼,“不过这次多了她当小跑腿的。” “搞得这么复杂?会不会有麻烦?” “应该不会,我的委托人是赵副市长,可能是老林做的担保。” “明白了,你先回来再说吧。” 和叶晋黎通电话的时候,简丹一直乖乖地没作声。傅名亨一收线,她立刻兴奋地问道:“他们找你们查的是那件案子?我还当是查外遇呢!” “什么‘你们’?!是‘我们’。人手不够,把你算进去了。”傅名亨熟练地转了个弯,又附带了一句。“反正你也是‘相关单位以外、绝无仅有的知情者’。” 既然答应了简先生,简丹本人又显然对这个案子有兴趣,多个人帮忙买盒饭也好。何况,简先生应该和市里面有点关系,否则不会预先知道赵副市长钦定了他查这个案子。官和商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留着这条线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处。 “哼!你不是说我是个小跑腿的吗?那应该算作编外人员。” “编内、编外只是分工不同而已,都是为革命工作嘛!”傅名亨打了句官腔,随后话锋一转,“你刚才听到了,叶晋黎就住在我那儿,你自己说吧,参不参加?”wWW.xszWω㈧.йêt 简丹极不服气地梗起了脖子,然后嘟嘴、低头,小声地答道:“……参加。” 【8月7ri/星期三/黄昏/市区民居】 许稼柯移动鼠标,关掉那些弹窗广告和刺目的最新消息。然后在对话框里写道:“我们原来那个仓库还没租出去,我今天和仓库老板谈过,他也挺照顾我们的,愿意用老价钱租给我们。” 稍停了一下,他见窗口没有回复,又继续写道:“大道具基本上还在,小道具在我家里,就是布景板和我们拿来当幕布的那几块旧窗帘被扔了。我看过了,仓库里稍微打扫一下就能继续排练。” 又过了一会儿,许稼柯久等的回复终于显示出来。 “许大哥,凭良心说,剧团里的人都挺佩服你的,这几年,全靠你撑着。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解散了。如果弄到了钱,你就自己留着花吧,别再往剧团里砸了。” 许稼柯立即回道:“说什么胡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做哪行的,我弄来的都是风险投资。就算不搞剧团,我也得还给人家,怎么能留着自己花呢?” “许大哥,这几年,几百万都砸下去了,剧团也不见赢利。我实在不敢想像还得再花多少钱、我们才能搞出点名堂来,像那些大团一样受欢迎。这年头,看话剧的人本来就不多,我们这些人毕竟是半路出家,成功的机会实在太小了。” “我倒不这么想。正因为我们是业余剧团,所以比那些正规剧团更懂得珍惜每一次得之不易的演出机会。我们来自不同的行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经验,所以我们塑造的人物比专业演员更丰满。我们都是些爱好者,所以能不为金钱、不图名声,在那么小一个仓库里ri复一ri地排练。” 许稼柯看上去是个木无表情的人,似乎天大的事都不能使他动容。其实,他的内心世界极为丰富,尤其是在表演事业上,他的热情比谁都高。 “你说你们佩服我,其实我才真正的佩服你们。我们从一个qq群开始,能坚持到现在,全是因为你们的努力。哪怕台下的观众寥寥无几,你们都能全心全力地、把最好的表演呈现给观众。我觉得就这么解散了实在太可惜了,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我自己。” 许稼柯原先在一家风投公司工作。因为结识了这一班爱好表演的朋友,他说服了投资人投资组织了这个剧团,陆陆续续也投了一百多万。许稼柯自己则放弃了高薪收入,专职打理剧团的事物。 他们租下一间仓库作为排练场地,所有服装、道具都是自己动手搞定的。高涨的热情使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也实际参与了一次又一次的演出。可惜,许稼柯再怎么jing打细算,也经不住长年累月的入不敷出。演一场亏一场,再演,再亏。他自己那点老本也都陪了进去,剧团终于顶不住经济上的压力解散了。 而今,许稼柯一夜之间得了四百二十万,不由地使他雄心勃勃,冀图东山再起。 除了经济因素之外,这次又多了另一个原因、使得许稼柯最终无法对自己钟爱的演艺事业释怀。 因为长相问题,许稼柯所能扮演的角sè不多。比如,他本人最向往的哈姆雷特、这辈子是注定与他无缘了。 迄今为止,他大大小小也演过几十个角sè,但始终不能令他自己百分百地满意。在剧团结束之后,许稼柯曾经想过放弃自己的梦想,老老实实打份工算了。因而他在网上发了几封求职信,希望能重拾自己的老本行。谁知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个最适合他扮演的角sè——抢劫犯。 无论身材、相貌、声线,1762这个角sè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从读着剧本(特别说明:其实那是神秘人提供的抢劫策划书)那会儿开始,许稼柯已经深深进入了角sè。不需要导演、不需要和对手演员配合,他一个人便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是一个冷酷的杀手,由于背负着国仇家恨,他从来不会对敌人有半点同情心。抢劫也好,杀人也罢,杀手只是机械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他绝不会出错,因为他必须要活下去,还有国仇家恨在等着他。没有完成之前,他决不能失手,绝不能死。还有楚楚,还有默默等着他的楚楚…… (特别说明:楚楚这个角sè是由大配角许稼柯ziyou杜撰出来的。与其他文艺作品中出现的同名人物无关。与本文作者无关。) 从19楼那间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导演(特别说明:指神秘人)让他带队,许稼柯便像鬼上身般入了戏。入戏,这是他多年以来苦苦追求、却始终无法达到的境界。从“守候”、“突击”,到“撤离”,许稼柯一丝不苟地演绎了1762这个角sè,把一个冷血杀手的内心世界诠释得完美无缺。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十四) 【8月7ri/星期三/黄昏/市区民居】 之后很长时间,许稼柯都出不了戏。直到他独自一人站在距离火车站一站路的公交站台上,仍保持着杀手那俊挺的身姿和凌厉的眼神。他发现站台上的人都慑服于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之下,自动与他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 是的,这真是一场回味无穷的演出。它让许稼柯重新拾回了作为一名演员坚持下去的决心。钱的问题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要把剧团里的伙伴再一次召集起来。下一次公演的剧目他已经拟定了,他要突破自己,他可以在冷酷的外表下表演出对楚楚的柔情。是的,下一次公演的剧目是:《基督山伯爵》。 在以往的演出中,许稼柯还没有挑过大梁,这当然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角sè让他得以发挥。在剧团里,他除了管理经营、还兼任了大道具制作的工作。除了箱子、柜子,制作布景板、搭台他也能来上一手。因此,他学会了cāo作切割机。许稼柯私下里反复思量过,他之所以被神秘人选中参与抢劫,估计就是因为有这个长项。 “几百万不够,就再砸几百万。如果还不够,那就再砸。总会有办法的。你们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能让你们白叫啊。跟大伙儿联系一下,周末,我们剧团就恢复运营。” 以前的路子走错了,许稼柯心想。我是剧团的主心骨,我应该当主演。在这个阳刚不足的演艺圈中,太缺乏我这种侠骨柔肠的真汉子了。这一次,剧团的方针必须修正,如果早这么干的话,我们剧团早火了。 【8月7ri/星期三/黄昏/市区某鸡公煲】 在进入鸡公煲的小店门之前,简丹一直在怀疑。 叶晋黎+鸡公煲?实在有些不可想象。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的话,她宁愿相信叶晋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傅名亨跟她说过叶晋黎那些神神叨叨的易卜之术。怎么看、这个男人都像是有些仙风道骨的。与鸡公煲那种市井风味的场所格格不入。而且,她想象不出、坐在鸡公煲的那些小桌小椅子里,叶晋黎的那双长腿要往哪里放? 针对简丹的这种疑神疑鬼,叶晋黎彰显的结果是这样的。 他熟门熟路地拉开了那扇小店门,并且侧身礼貌地请女士先进。随后,他在简丹对面的一张小椅子上落座,其坐姿与坐在一张前朝老红木雕花太师椅上没有不同。 在这一刻,简丹有种拈花微笑般的顿悟。她曾经做过最坏的设想,想象叶晋黎在进了店门之后、会融入鸡公煲这么一个环境。但事实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叶晋黎没有融入环境,而是环境融入了他。 “你喝啤酒?打算吃完饭自己推车回去啊?” 这是傅名亨点酒水的时候,叶晋黎提出的问题。简丹点的是饮料,叶晋黎让店员帮他泡了杯茶,只有傅名亨一个人要了瓶啤酒。 “你没有驾照的吗?”简丹问道。她近期有考驾照的计划,正关心这个话题。 傅名亨回过头来,以菜单掩着嘴小声答道:“他有驾照,是纯粹的本本族,他开我不放心。” “那你不是更应该让他有机会多练习吗?” “你家车多,让他到你家练吧。”傅名亨放下遮住了脸的菜单笑道,“有一回上了车他才问我,一档是往左还是往右。” 傅名亨说前半句的时候,简丹差点脱口应承下来。听完后半句,她赶紧闭上了嘴。叶晋黎一脸风凉的表情,好像他们议论的人和事都与自己无关。 傅名亨更绝。见点单小姐在一旁抿嘴偷笑,他一本正经地道:“请问,贵店有没有代驾服务?什么?没有?这让我们怎么喝得放心呢?服务态度有待改进啊!” “公安系统、尤其是110内部,押运公司,国泰商城的人都有嫌疑,不好查呀。”叶晋黎纤细jing致的手、灵活地用筷子将锅中的辣椒仔一粒一粒拣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又眼明手快地夹起一块傅名亨看中的鸡肉。“你一动,大块儿他们那边就会注意到你。” “内部调查的事,我想我做不了。”傅名亨落空的筷头兀自空夹了两下,“我还是想从黑客这方面着手,明天先去现场看看。” “你觉得他当时在现场么?”叶晋黎嘴里嚼着鸡肉,话说得含糊不清。他伸向锅里的筷尖轻轻一挑,一截芹菜飞进了傅名亨的两根筷子之间,正好被夹住。 “我不知道,有可能他本人并不在,只是cāo纵了附近的监控设备。”傅名亨无可无不可地将芹菜塞进嘴里,“无论怎样,他当时一定看着运钞车到达现场的。运钞车不可能非常准时,而匪徒却能适时到位,说明黑客当时帮他们监视着运钞车,并在合适的时机通知他们起跑。” 傅名亨坐的是和叶晋黎一样的椅子,这两个人的坐姿让简丹大开眼界。同样的椅子竟然可以坐出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姿势来。 “为什么那不是劫匪找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子?”简丹小口喝着饮料,她还不习惯和两个大男人在这种地方吃饭。“也许他只是拿着个手机站在运钞车的必经之路上,看见运钞车就开始打电话,如此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的这个小子就是黑客。”傅名亨头也不回地答道。 “啊?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傅名亨随口回答,口气不容置疑。“110系统被修改,110大厅里的屏幕上播放的是前一天录制的备份档。那么你认为,黑客本人是否能看到那些探头当时所拍下的景象呢?” “应该可以。”简丹闭上眼睛思索着,“给110放录像并不等于他自己也得看录像。” “所以。”简丹一说完,傅名亨立即接着道,“不论他在不在现场,现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及时掌握,对不对?” “……对。” “那还有什么必要再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参与呢?要知道,抢来的钱是要分的,多一个人就得多分一份。而且,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明白了吗?” 傅名亨望向简丹的神情像是在告诉一个孩子1+1=2,就差没伸手在简丹脑袋上撸两下了。说完之后,他又把头转向了叶晋黎。 “所以我认为,如果黑客是一个人的话,整个案件的参与者就只有这五个人。” 简丹很不服气,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带着满腹的羞恼问:“既然你觉得黑客当时未必在场,你还要去找什么?” “‘现场百遍’是侦探的基本,每多去一次现场,就多一次抓住破案关键的可能。比如,我们可以去问问有没有人看到匪徒的车辆是从哪里开过来的?在案发之前,他们不可能一直戴着面罩,有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傅名亨再次扭过头来向简丹解释,脸上依然带着那恼人的笑容。 “还有,他们从哪里开始跑?跑到现场需要几分钟?滑行进广场的运钞车车速大约10到15码,和人奔跑时的速度差不多。我们可以大致推算出匪徒起跑时、运钞车所在的位置。能理解吗?” “当然可以!”屡次三番被傅名亨小看,令简丹十分气恼,“匪徒起跑时与事发现场的距离、等于运钞车当时与事发现场的距离。大致!” 第三节 意外的委托 (十五) 【8月7ri/星期三/黄昏/市区某鸡公煲】 屡次三番被傅名亨小看,令简丹十分气恼,“匪徒起跑时与事发现场的距离、等于运钞车当时与事发现场的距离。大致!” “不错不错。”傅名亨笑嘻嘻地道,“我们可以找找运钞车当时那个位置、是否在某个探头的监控范围以内。如果找不到的话,说明了什么?” “四个匪徒是收到运钞车出现的通知才开始跑的,如果当时运钞车附近没有探头的话,则说明通知他们的黑客是用肉眼看到运钞车开过来的,他当时一定就在现场。” 简丹渐渐忘了生傅名亨的气,依照傅名亨的指引推理着。 “嚯——,不错嘛。”傅名亨嬉皮笑脸地转向叶晋黎问道,“怎么样?这个小徒弟收得过吧?” “哈!师傅是这么容易当的吗?”鬼才要给你当徒弟!简丹心道。“我问你,就算让你搞清楚那个黑客当天在不在场,对破案有什么帮助吗?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对简丹的问题,傅名亨一笑置之。反是叶晋黎帮忙作了回答。 “我听傅名亨说,你喜欢读书,相信也看过不少推理小说。通常小说中的侦探都近乎神奇地亲身经历了某个案子,然后理所当然地把谜底解开。” 听到这里,傅名亨举起杯子向叶晋黎作了个干杯的姿势。 叶晋黎笑了笑,继续说道:“但实际上,侦探得知案件发生往往是在事后。他们必须收集各种各样的线索。有的有用,有的没用。但这时候可以收集到的、都是已经发生了的客观存在,也就是事实。” “你是说,他想要调查的那些都是事实。” “对了。”傅名亨答道,“是‘可以预见的事实’。因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可以收集到的。而那些‘无法预见的事实’则是‘意外的收获’。明白吗?” 简丹对趾高气昂的傅名亨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傅名亨立即还了她一个。 叶晋黎对两个人之间的“战争”视而不见,接着解释:“根据已经发生了的事实、逆向思维,勾勒出事发前的情况就是推理。当然,侦探会考虑到种种可能xing,并一一加以验证。找出能够被证实的那种可能xing、就是一次成功的推理。” “懂了吗?大小姐?”傅名亨接过口来教训简丹,“乍看之下非常没用的线索,很可能是指引破案方向的关键所在。对于一名侦探,不存在任何一条没用的信息。” 简丹完全接受叶晋黎的说法,但仍旧对傅名亨不服气。因而,故意找些难为他的问题来问。 “那你倒是说说、如果搞清了那个黑客当时在不在现场,能把你这位大侦探指引向哪里?” “关于这个问题,我只是想排除一种可能xing。依我看来,黑客大可不必亲自到场。首先,我们假设他真的在现场。我不知道他cāo纵110系统需要一套多大的设备。” 傅名亨将桌上的杯子往里推了一点,然后用筷子在杯子的左侧画了一个圈。 “如果很大,那他一定躲在现场附近的某栋建筑物里,jing察应该能查到。” 第二个圈画在杯子的右侧,画得比先前那个大了一些。两个圈连在一起,形成一个不对等的∞。 “就算不大,好歹是台手提吧?当天在现场附近捧着台手提cāo作的人应该不多吧?黑客本人又没戴着面罩,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最后,傅名亨用筷子在杯沿上敲了两下,总结道:“所以我想,他出现在现场的可能xing不大。那个地方应该能找到摄像头。” “那又怎么样?除了能证明摄像头的确被黑客cāo控、他与抢劫犯是一伙的之外,还能说明什么?” “单一的线索能说明的问题不多,但许多线索组合在一起就不同了。”这一回,傅名亨干脆用筷子绕着杯子画∞,“如果现场所有的情况都被搞清楚了,很可能会引导我们破解一个关键xing问题。” 傅名亨故意刹住话头,放下了筷子,拿起杯子来:“老板,再开一瓶啤酒!” 简丹正听得起劲,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叶晋黎。叶晋黎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答案。简丹只得起身,接了老板送来的啤酒,为傅名亨满上。 “什么关键xing问题?” 傅名亨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 “我想知道、这伙人为什么选择国泰下手?你可以把它看作是随机的、偶然的,但侦探和心理医生却能从中找到理由。” 简丹琢磨了一会儿,放弃道:“好复杂!那我可以干些什么?” “去听去问。”傅名亨老气横秋地答道,“有些人只喜欢对女孩子说,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未必能比你多打听得出什么。” “就只这样而已吗?” “这就是侦探的工作,我们把收集到的这些信息归纳整理,并以此为依据作出推理。收集到的有效信息越多,推理的结果就更接近真相。至于那些近身搏斗、勇擒歹徒的事儿,不属于我们侦探的工作范畴。” 结账的时候,叶晋黎从随身的大书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小包,站了起来。 简丹奇怪地问道:“什么东西?化妆包吗?” 叶晋黎微笑着将小包伸到简丹面前让她看仔细了、才转身走向厕所。 “牙刷牙膏?他要在这里刷牙?” “他的怪毛病之一。”傅名亨讪笑道,“不管吃了什么,吃完之后必须得刷牙。就算什么也没吃,他一天也会刷八次。” “他很注重口腔卫生。”简丹小声问,“是当医生的洁癖吧?” “医生的洁癖?心理医生的怪癖还差不多!他早就超出了‘注重口腔卫生’的范畴,已经成了一种心理疾病。学名叫做‘口腔清洁强迫症’。” “至于吗?人家自己就是心理医生。” “没听过‘医人者不自治’吗?”傅名亨指着叶晋黎放在座位上的大书包说,“他那个包里装着两瓶矿泉水,每天背出背进,但不是用来喝的。” “用来刷牙的?” “对啊,是为了保障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也能随时刷牙的。” “这也太……” “喏,你说是不是病?” “……。” ****************************************************** “先知快讯:今ri下午,瑭璜市安保服务公司为勇救押运员的三位市民举行了表彰会。市领导到场为三位勇敢的市民颁发了奖金、奖状和证书。 三位获奖者当场将各自所得的三千元奖金全数捐献给了福利机构。 ri前曾与‘名探’同往医院探望三名伤者的女xing密友身份曝光。这位少女年仅十八岁,是简氏企业集团千金简丹。简丹小姐今天也出现在领奖台上。经证实,她与另一位勇敢市民吴宝芬当ri曾协助‘名探’义救押运员。 被网友昵称为‘大妈法官’的吴宝芬女士原为本市某机构法制宣传员,她当ri在运钞车上曾大声宣读法律条文,至今为网友们津津乐道。 由于媒体众多,‘名探’本人虽到了现场,但并未在表彰会上露面。副市长赵学勇表示,由于‘名探’职业具有特殊xing,希望媒体一起来保护其个人情报,使‘名探’能继续保持其‘神秘xing’。 然而,记者在现场看到的‘名探’却显得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令人不禁担忧他是否能如约在月内破案。 记者查夜茉子为您追踪报道。” 第四节 现场百遍(一) 【8月8ri/星期四/黄昏/顾乐坊27号】 事发之前,有人在商场底楼见到过四个匪徒。 傅名亨在家乐福超市底楼南端找到一个蜂蜜柜台的营业员。据这位营业员说,当时因为没有客人,她倚在柜台上看风景,见过四个一样打扮的人经过她的柜台前。 引起她注意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的工作服,而是这四个人走路时一个挨一个、排成了一溜。但是她当时只是觉得这四个人看上去挺怪异的,并没有特别留意他们的长相。 四个人出去不久,商城门口便发生了抢劫案。得知了抢匪的打扮之后,这位营业员记起了曾经注意过的那四个人。 关于这个情况,她之前对来调查的jing官也曾说过。 “值得注意的是,这四个人为什么要进商场?”走了一天,傅名亨将左脚掰到右膝盖上,揉着自己的脚底板。“实施抢劫之前,他们不可能有心情购物。” “我们只找到看见他们出去的人,却找不到谁看见他们进来。这说明他们进商场之后才换的衣服。”沙发被傅名亨和简丹占据了,叶晋黎坐在办公椅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也许,他们四个人装作普通顾客分头进入商场。然后在无人的楼道里换上了作案用的衣服。” 简丹的脚也疼,不过她不好意思向傅名亨那么无礼,只好弯腰搓揉着自己的小腿。“这不合理。他们自己有车,为什么不在家里换好了衣服再来?” “不在家里换衣服是正常的。”也许是因为累了,傅名亨回答简丹时,脸上少了些嘲弄的笑容。“比如我现在换了一身工作服出门,认识我的邻居会觉得奇怪,至少会多看我两眼。也许案发之后,邻居会向jing方提供线索。” 简丹不由地打量着傅名亨,首度对他的分析心悦诚服地认同。这家伙如果装贼,谁敢说不像? 傅名亨察觉到简丹不怀好意的眼神,正筹谋着反击,叶晋黎又开始说话。“车很可能是其中一个人开来的。如果四个人乘坐同一辆车到达,身上穿的是便服,反而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简丹撇下傅名亨挑衅的目光,身子凑前,跳过他与叶晋黎对话。“他们的车必须提前到达,泊在那里等运钞车。如果停着的车上一动不动地坐了四个穿便服的男子,的确有点怪怪的。” 叶晋黎略略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在商场内集合、并换上工作服,然后再一起出来。这么一来,就成了‘四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收工之后从商场里出来,上了一辆破旧的五菱车’。很平常,没人会注意。” “只是差了件衣服,会差这么多啊?”简丹感叹道。 “这是个心理问题。制服的主要作用在于分类,穿同样制服的人便是同一类人。例如穿jing服的是jing察,穿白大褂的是医生。” 谈起心理问题,叶晋黎立刻来了劲。 “制服只在特定的场合表示共xing,离开了这个场合,制服反而表达了特异xing。比如,我们在马路上走,穿着便服的人会被我们视作同类。相对的,穿了制服的人便成了异类。这时,人在心理上会产生排斥感,认为注视异类是不礼貌的。”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才不会一直盯着jing察看。”简丹恍然大悟地说,“是因为jing服令我们产生了排斥感。” 傅名亨突然插嘴道:“废话!谁会走在马路上盯着人看?又不是大明星。” “你呀。”简丹似是料到了傅名亨会有此一说,立即回道,“你不是整天在马路上练贼眼的吗?” “我那叫‘观察’!” “有区别吗?” “区别就在于、如果那四个穿了制服的家伙从我眼前经过,只需要一眼,不但是他们的衣服、我连高矮胖瘦、长什么模样全都能给记下来!” “对呀!贼也是这么‘观察’下手对象的。这人有钱没钱、钱包藏在那个口袋里,贼眼一瞄不就全都知道了?” “我……贼……我……”傅名亨辩不过简丹,索xing耍起了无赖,眼睛放肆地在简丹胸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语带双关地道:“嗯,好像区别是不大。” “你!”简丹扭转身体,怒瞪着傅名亨。 “你是个特例。但你们的对话中、说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叶晋黎打着圆场,他重组二郎腿,被压着的那条腿换到了上面。“制服通常都比较醒目,会使得我们只注意到制服、而忽略了穿制服的个体。”Www.XSZWω8.ΝΕt 叶晋黎转脸面向简丹,抱着膝盖的双手松出一只来,指向窗外。 “举个例子来说,你从这个窗口看下去,每天都会有穿制服的清洁工来这里打扫。如果你没跟这位清洁工交谈过,通常记不住她的长相。”手收了回来,继续扶住膝盖,他冷峻的脸上轻轻浮起一个微笑。“如果同样有位邻居天天从这里经过,不用多少ri子你便记住了她的脸部特征,虽然你并不清楚她的名字和确切的住址。”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我记不起任何一位清洁工的脸。”简丹攒眉思索着,“门口的保安虽然天天能看见,现在想想,脸也长得很模糊。” “所以,如果这四个人穿着制服坐在那辆车里,制服便成了他们的保护sè。这也是为什么蜂蜜柜台的营业员注意到了有这四个人,却没记住他们长相的原因。”叶晋黎笑着对傅名亨说,“除非有人像你那样看人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认为有不合理之处。”对着叶晋黎,傅名亨变得正经起来。也不理在身旁皱眉头的简丹,自顾自地向叶晋黎阐述着自己的意见。“我同意他们不会在自己家里换装,也同意他们在这里泊车时应该穿着制服。但是,这并不等于他们必须在案发现场的楼道内换装。” 简丹不满地撇着嘴:“对,也许他们应该找个附近其他商场的楼道、换完了装再过来才更合适。但这么做的话,会增加匪徒、或者那辆五菱车从其他商场移动到国泰这个过程,一样提高了被人注意到的机率。我想匪徒可能衡量过利弊,才最终选择了在国泰换装!” 傅名亨耐着xing子等简丹说完,也不回答,只当简丹没说过话。“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沿途找四个地方让他们分头上车,然后就在车里把衣服换了。这么做的话,不是比跑到商场里换衣服更安全?” 气恼之下,简丹提高了声音问道:“不是世界上每个匪徒都想你那么聪明的,也许他们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no,no。这是一起jing心策划的抢劫案,每一步都经过周密的计算,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傅名亨总算注意到了简丹的存在,转过脸来面对着她。“如果他们必须要进入商场,或者必须要到商场内换衣服,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不得已的理由?会是什么呢?”简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我想到了!他们是去上厕所!” 第四节 现场百遍(二) 【8月8ri/星期四/黄昏/顾乐坊27号】 “不得已的理由?会是什么呢?”简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我想到了!他们是去上厕所!每次考试前,老师都会叫我们尽量先上一趟厕所,他们要去抢劫,当然也得先上一趟厕所。” 两个男人不知该怎么回答,索xing装作没听见。叶晋黎接着傅名亨的话头说:“这个不得已的理由,应该就是他们选择国泰下手的原因。为什么他们必须进去一次,等于为什么他们选择这里下手。” “对,反之也一样。”傅名亨不让简丹插嘴,迅即接口,“总之,搞清楚这个理由,就能明白他们选择国泰下手的原因何在,想找他们也就不那么难了。” “喂!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认为抢劫比考试严重得多,上厕所的必要xing也一样高得多。”简丹急道,“你们为什么不理我?我说错了吗?” 没奈何,傅名亨息事宁人地回答简丹:“你没错,因为你是女人。我们不回答你,因为我们是男人。” “切!小心眼!讨论如此重大的案情还要分什么男女吗?那大块儿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时,瞿姐也得回避吗?” 傅名亨只得转回身来面对着她,没好气地说明:“我们是男人,所以我们知道男人是可以就地解决的。你是女人,所以考虑不到如此方便的解决办法。再怎么笨的贼,也不会排成一列跑到即将作案的商场里去减负。” 简丹红了脸,仍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知道那四个人一定都是男的?” 叶晋黎正想开口,傅名亨举手阻止了他,脸上又回复了他一贯的嘲弄神sè。“根据他们的身材、举止可以判断得出来。你当时也在场,你认为其中哪一个是女的?” 简丹被噎了一会儿,憋出一个新的问题:“那万一是大的呢?就算他们四个都是男人,大的总不能就地解决吧?” 这次轮到傅名亨假装听不见,对叶晋黎说:“倒是那个黑客搞不好是个绝世美女,虽然希望渺茫,我们还是上网找找看吧?” 叶晋黎配合地起身,走向电脑。“想象出来的东西总是比现实好得多。就算她真是个美女,那也是发霉的霉。”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个美女黑客?”傅名亨也起身绕过茶几,跟在叶晋黎身后。“黑客总不存在xing别歧视吧?” “因为美女没空。美女需要做头发、做脸、化妆、选衣服,还得练瑜伽、读时尚杂志、减肥,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她们的美貌。”一天在外奔波,还没开过电脑,叶晋黎按下了启动键。“这还不包括约会的时间。你认为她还会有多余的时间钻研如何攻克110系统吗?” 傅名亨由衷地感叹:“做美女也不容易啊。” 简丹仍在坚持,她不敢惹叶晋黎,便用指甲去掐傅名亨背上的肉:“喂!万一是大的怎么办?” 傅名亨吃痛不过,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道:“你有见过四个抢匪抢劫之前先挤在一起抢马桶的吗?” “万一他们中午便聚在一起吃的午饭,所以一起吃坏了肚子呢?” “……。”傅名亨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答道,“这个可能xing很大,至少比美女黑客的可能xing大得多。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继续深挖下去。我们俩呢,去追那个比较小的可能xing。这样可以了吧?” 【8月8ri/星期四/黄昏/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怎样才能入侵110的系统而不留痕迹?”左志楠压低了声音问道。 离碰头会还有一点时间,他悄悄溜到了110中心。110中心里繁忙依旧,但左志楠注意到,这里的人比平时多出好多来。虽然报jing电话还是不停地打进来,人数也比过去多,但整个大厅的气氛却异常地压抑。小說中文網 庞佑明显然也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立即答道:“理论上很简单,做个备份就行。” “怎么做?” “假设我要入侵你的电脑,可以先给你的电脑做个备份,记录下所有运行数据。然后我就能为所yu为了。我甚至会在你的电脑上另安一个系统,只要在临走时把它删除掉,再用原先的备份进行覆盖,不就可以不留痕迹了吗?” “真的一点都查不出来吗?” “如果按照我所说的方法,实际的cāo作是在新安的系统上进行的,所以不会在你原有的系统上留下痕迹。”庞佑明说明时、平伸着双掌示意。由于整个大厅的氛围,他也压低着声音。“但这毕竟是理论上的可能xing,在实际cāo作中,会遇到很多问题。” “我对可能遇到的问题比较感兴趣,能不能一一说明?” 要向一个外行说明一些内行问题是件难事,庞佑明歪着脑袋找词。“比如说——,无论如何,我第一次入侵时、也就是在给你的系统做备份之前,怎么也会留下入侵的痕迹。” “这是一般黑客都会遇到的问题,跟我们常见的入室盗窃差不多。”外行自有外行理解问题的方式,左志楠以他自己的专业来注释庞佑明的说明。“就算你把室内布置得和盗窃之前一模一样,但只要你进来的时候撬过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能理解。” “对,就是通常所说的backdoor。” “以你的见识来看,这个问题有办法克服吗?” “我也是基于这一点,才想到另安一个系统的,但也只能是一种猜想。”庞佑明拉过一张纸来,一边说明,一边涂涂画画。“110的系统被修改是在四点到五点之间,照理说应该可以在四点这儿找得到入侵的痕迹。但实际上黑客可能并不是在四点的时候入侵的,他三点就进来了,并一直潜伏着。” 庞佑明抬头看左志楠的神sè,见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下去。“到四点的时候,他把系统之前的运行记录备份。然后打开备份包、从中抽掉自己三点入侵、以及之后潜伏的数据,再重新打包。当这个修改过的备份被恢复到我们的电脑上时,自然找不到他入侵的痕迹了。” “照这么说,那个黑客所做的一切,你也有办法做得到?” “这里存在三个问题。”庞佑明摇晃着脑袋,连身体也跟着一块儿摇。“第一个问题是,我找不出110系统的入侵口,也就是backdoor。如果能找得到的话,我早就把漏洞给补上了。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得情况发生。” 左志楠顺着庞佑明的目光看了看大厅里那些多出来的人,他们是唐局长找回来的110老前辈。虽然系统当天就恢复了,但老前辈们赖着不肯走。说是要等他们能找到对付黑客的方法才能放心离开。 老前辈们有的和蔼,有的却非常严厉,搞得整个110大厅里人心惶惶的。杨主任和小崔更是疲于应付。 “第二个问题,如果想要完全控制,我需要有一个比110现行版本更高的系统。就像你可以用windows2000去cāo控windows95。”庞佑明收回目光,继续先前的话题,“如果用的是同版本或者低版本,想要做到完全cāo控、几乎不可能。” “110系统也存在版本问题吗?” 第四节 现场百遍(三) 【8月8ri/星期四/黄昏/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110系统也存在版本问题吗?” “当然有。电脑科技ri新月异,110系统也在不断升级。”庞佑明简单答复了左志楠,接着说明自己的困难。“第三个问题,无论怎么说,那也是远程cāo控。前面我们说过,入侵痕迹还好解决。但是在四点五十二分、最终撤离、恢复原有系统时,我做不到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那也就是说,你撬过了的锁,没法原封不动地锁上。”左志楠又一次添加注释,见庞佑明点头,他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远程cāo控不行,那也就是说,本地cāo作便有可能了?” “别瞎说!”庞佑明立即低声喝道,“本地cāo作就是指我们这里的人了!你也知道的,这里玩电脑就数我最强。连我都没把握的事,还有谁能做得到?” 左志楠不以为然地回答:“也许这里的确没人能比你更强,但是不能排除这里的某个人有同伙,那个同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事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需要随机应变的。就算背后有人教,也得像我这种程度的高手才能立刻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应对。”庞佑明连忙否定,“你自己当天也在场,谁能避过你们重案大队的眼光,偷偷接受指示、再进行cāo作呢?” “别赖我,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大局已定,也许根本不需要再cāo作了。” “不可能,你别瞎疑心。”庞佑明仍然坚持着,但他的目光却扫向了周围的同事。“而且,如此一来,那个人必须要cāo作某台本地电脑,同样会留下cāo作痕迹。” “你检查过这里所有的电脑吗?” “……。” “检查一下吧,至少可以让我们自己安心。” 庞佑明尚未来得及回答,杨主任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左,有你的电话,是郭世良,四号线。” “师兄,你身边有人吗?”小郭神神秘秘地问。 左志楠习惯地看了看周围,眼神遇上了一位在大厅里晃荡的老前辈。老前辈向他笑笑,点了点头,左志楠也点了一下头回礼。 “没人,什么事?” “我发现了名探的踪迹。” “傅名亨?”左志楠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你看到他了?在哪儿?” “看倒是没看见,不过,寰亚金融商务中心的门卫告诉我,有位律师上午刚来过,问了他一些问题,然后一个人对着大厅里的公司铭牌发了半天呆。”小郭叙述道,“因为这位律师的打扮特殊,所以门卫印象深刻。” “打扮特殊?” “就是名探的ri常装扮啦,你想想,哪个律师那么穿戴的?” “他去了国泰?”左志楠心中的怀疑被证实。但傅名亨既然答应了他不再查,绝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案发现场去。“他有没有上楼?去了哪家公司?” “不知道,那个门卫只是告诉我、他看了公司铭牌。”小郭的情报不清不楚,左志楠正想挂电话,小郭又道,“还有一件事,门卫说,那个律师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什么意思?” “门卫说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在大厅里了。”小郭得意地道,“神奇吧?其实也没什么,我查过了,从国泰那边儿至少有两个地方可以通到寰亚这边来。” “消防通道?” “对,分别在二楼和六楼。有两处安全门可以ziyou出入。” 左志楠也曾去过现场,闭目回想着现场的环境:“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小郭的音调降了几度,接着道:“师兄啊,我这儿可以瞒着。不过他要是老这么干,早晚会被别的同事看见。” “我知道了。”左志楠中断了思考,睁开眼来,“郭子,谢你,我再找他谈谈。” 【8月8ri/星期四/黄昏/顾乐坊27号】 “你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简家大小姐啊?”章璐一进门就自来熟地拉着简丹横看竖看,恶形恶状活似个正在收姑娘的老鸨子。 “我们家傅名亨没欺负你吧?他这个人没什么的,就是一张嘴缺德点儿,你别往心里去。”她这头跟简丹拉呱,那头又问两位男生,“你们俩今天上哪儿去了?我来了好几回都没人。” 叶晋黎回答:“办案。” 傅名亨回答:“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哪位老祖宗说的呀?叶二,查查她是不是鬼上身!” “你才鬼上身呢!我不这么说该怎么说呀?他办案、你又上哪里去了?今天你又不坐堂。别理他们,我们聊我们的。诶,你怎么把头发剪那么短呀?我看过你的相片,挺好的一头长发,多可惜呀。” 一通话,屋里的三个人、她一个也没拉下。 “你是……”简丹搞不清状况,用探询的眼光望向傅名亨。 “我叫章璐,是他的……”章璐将简丹拉到沙发上坐下,瞟了傅名亨一眼,相当做作地“嘤咛”一笑,低下了头。 “噢——,你是他女朋友啊?” “也不是说女朋友啦,我们其实……”章璐的笑容、得意里还带着鼓励,牵着简丹的手摇啊摇的。 “未婚妻?” “也不算是未婚妻啦,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多不好意思啊。”章璐笑得别提多美了,差点没把简丹搂到怀里去。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非你们……”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意思就是什么也不是。”傅名亨一直用一种观赏动物世界的眼神看着章璐表演,直到此刻才开口。 不能再让简丹猜下去了。可供简丹继续猜测的选项只剩下两种,“已经结婚”或者“已经有了”。 “她就是我们三个小时候捡回来一疯婆子。” 傅名亨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地用一根手指绕着自己的太阳穴虚转了两转,然后五指向上张开,做了个爆发的手势。简丹看明白了,那是说章璐脑子有问题。 她以眼神向叶晋黎求证。叶晋黎微一点头,转脸望向了电脑屏幕,摆明了不想再参与他们的对话。 “干什么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章璐没察觉到自己身后发生的那些小动作,依然在撒痴撒娇。 这回,简丹都看出问题来了。章璐嘴里虽然那么说,但却是朝着简丹说的。她这个连“未婚妻”都不足以形容的傅名亨伴侣,说这么句嗔怪的话时,既不敢看傅名亨一眼,更没敢碰他。显然是怕话说得过了,把他给惹毛了。 “我们正处在那种微妙的阶段,还不是很明朗。”章璐压低了声音向简丹解释,“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扭扭捏捏的。但是不要紧,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对吧?” 简丹再次望向傅名亨。发现他正全神贯注地整理自己的笔记,全然没把章璐的说话当回事儿。 简丹这会儿很想从他身上发现点什么,能让一个女人如此一厢情愿的魅力究竟何在? “是的。只要你觉得他对你好,你觉得幸福就行了。”简丹微笑着回答。 不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恋爱是一个人的事。单恋是必然的刻骨铭心,双恋则是个偶然的残酷玩笑。 第四节 现场百遍(四) 【8月8ri/星期四/黄昏/市内民居】 曹良栋靠在沙发上抽烟,妻子哄完女儿睡觉,也出来陪他一起坐着。 这原本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啊。可是经历了礼拜天那一场变故,即便是有女儿在场咯咯娇笑,这家里都显得愁云惨雾的。 四百万元整。这是曹良栋夫妻俩梦寐以求的数字,是每天激励着妻子投资两块钱、全家憧憬着的大奖所能得到的税后奖金。虽然这渺茫的期望建立在微乎其微的概率之下,期望值近乎为零。 然而现在,四百万元整,就安放在夫妻俩坐着的沙发夹层里,在他们屁股底下。 曹良栋是个规矩人。老老实实地读书,老老实实地工作,老老实实地相亲结婚。 失业以前,他是一家市场调查公司的数据分析员。从学校毕业到现在,他一直供职于同一家公司,ri子过得不好也不坏。若不是因为市场不景气导致裁员,他可能会一辈子待在这家公司里。 曹良栋明年就四十岁了,年龄是他再就业的第一个障碍。另一个、是他十多年来只从事过一种行业,其他工作他根本干不来。 外面不断有jing车呼啸着经过,曹良栋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jing车吗? “你别那么担心了,报纸上说、受伤的那几个人都救回来了。”妻子小声安慰道。 “嗯。” 曹良栋一回家就把抢劫的事向妻子和盘托出,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了,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带着那么大两个包回家,无论如何避不过妻子的眼睛。 那一晚,夫妻俩渡过了结婚以来第一个不眠之夜。 曹良栋也想过自首,但是他有他的问题。堆满了纸箱的手推车虽然不是他推倒的,但他的确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押运员受伤,并且弃之不顾。新闻里随即播报了有人重伤的消息,曹良栋很担心自己由此从抢劫犯、升级为抢劫杀人犯。 抢劫杀人犯的话,就算轻判也得坐好几年牢吧? 曹良栋一直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在那个神秘人胁迫之下干的。但是,逃跑途中,神秘人与4303在车上的那番对话他还记忆犹新。神秘人也不希望有人受伤,推箱子那事儿不是他指使的。 也就是说,推箱子是4303自发的行为,而曹良栋当时身在4303旁边,不但没能阻止他,而且还跟他一起跑了。一旦押运员中有人伤重不治,曹良栋也一定难逃罪责。 该死的4303害人不浅!曹良栋自首的念头由此搁置了下来。 这几天,曹良栋不看电视不读报。他害怕听到那些不利的消息,害怕看到自己抢劫时的画面。所有的消息都是经由妻子转来的,曹良栋只是每天坐在这“昂贵的沙发”上抽烟。 妻子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就像今天,妻子告诉他、那些伤员脱险了。 曹良栋于是又想起自首那件事来,现在,不去自首的理由不存在了。 “要不,我们去自首吧?” “不行。”向来温婉的妻子断然拒绝了曹良栋的提议。“那我们这几天担惊受怕不都白费了么?” 曹良栋明白妻子的想法。自己现在失业,女儿则一天天长大。马上要上幼儿园,将来还要上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得是。有这笔钱和没这笔钱的差别实在很大。 “可如果不去自首,就得老这么担惊受怕下去,这ri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担惊受怕总比捱穷好。”妻子想也不想地答道,“你以为去自首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吗?你忘了那个神秘人是怎么说的啦?” 对了,神秘人就是以家人的安全来威胁他们抢劫的。当初,曹良栋也是因此才乖乖地成了抢劫犯。 “还有,就算到时候法院判你无罪,你的照片也会被登在报纸上,所有人都会知道电视里那个拿着枪的匪徒就是你。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抢劫犯。” 是啊,到时候得搬家,这里肯定是住不下去了。亲戚们怎么办?恐怕是不会再与自己来往了。 “你不为我想也算了,女儿呢?她还这么小,你愿意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么?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有个强盗老爸?!” 结婚以来,曹良栋没见过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忽然明白到,妻子不介意自己的男人是个强盗,但十分介意自己的男人是个众所周知的强盗。如果他去自首,妻子一定会带着女儿离开他。 “你让开!”妻子起身直立在他面前。 曹良栋看见妻子的眼圈红了,不知所措地跟着站了起来。妻子揭开沙发坐垫,从里面捧出一捆钱来,放在茶几上动手拆封。 “那个神秘人说不要这钱就一分也没要,他说不会有jing察就真的没jing察。他说过的话都兑现了,我们应该相信他。他说jing察查不到你就一定查不到。” 妻子用力掰下封条,十万元一捆的钱散作十小叠。 “我明天开始就用这些钱。只要我们不张扬、慢慢地用,一定不会被jing察发现。事情总会慢慢平静下去,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曹良栋一把按住妻子拿钱的手:“不行,这钱说不定有记号。” “有什么记号?你自己看看,都是些旧钱,不连号的!”妻子把钱伸到曹良栋面前,“我想过了,这些钱我们不敢拿去存银行,那就拿它来用。以后我们自己挣的钱就存在银行里不动。” “可这是四百万呐!我们要用到哪一天去?”曹良栋双手抱头跌坐回沙发里。妻子说的这些话他不是没想过,可自己想是一回事,从妻子的嘴里听到却是另一回事。曹良栋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你也真是的,现在外面几百万年薪的人多得是!物价这么个涨法,说不定哪一天买根萝卜都要好几百万。你还怕用不掉么?” “就算要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些钱怎么办?就一直让它放在沙发里吗?” “别担心,等将来四个老的没了,我们就当多得了些遗产,分批分批把钱存进银行不就行了?” 妻子进房里拿来曹良栋的皮夹,塞了十几张钞票进去。想了想,又补了几张。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正正经经出去找份工作。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才是最惹人怀疑的呢。” 第四节 现场百遍(五) 【8月8ri/星期四/夜/顾乐坊27号】 简丹的离开、和左志楠的到达几乎是前后脚。傅名亨和叶晋黎看见左志楠推门进来,都不免吃了一惊。 傅名亨猜到左志楠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他连个电话都不打,直接冲了来。 只有章璐不理解其中的奥妙,好奇地问道:“咦?今天什么ri子?到得这么齐?你们约好的啊?干嘛不叫我?” 看见叶晋黎也在场,左志楠一点都不意外,如常在客用沙发上坐下。“这几天真把我累坏了。你们怎么样?忙不忙?” 傅名亨当然清楚左志楠的来意,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大块儿,鉴于你的立场,有些事、我们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所以……” “我明白。”左志楠打断了傅名亨的解释,“我是个jing察,所以我得听从领导的安排;而你是个侦探,你所做的工作是因为接受了委托人的委托。是不是?” 左志楠故意把“委托”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傅名亨知道,左志楠绝不是个傻瓜,他一定猜透了其中的玄机。 “是的,我接受了委托。” “嗯,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各查各的,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左志楠像是松了一口气,倒进沙发里,“老实说,我并不认为撇开你是个好主意。” “我也是。”傅名亨也松弛下来,坐回椅子上。“少了你,我得多做许多无用功。” 以往,两个人合作时,总是互通消息。左志楠能够提供的,是整个jing察以团队力量搜集到的情报,这是傅名亨靠单打独斗所无法比拟的。 左志楠没有立即答话,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他奋然起身,从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郑重地放在茶几上。 “我热了,上去洗个澡。” 顾乐坊27号是栋西班牙式的小别墅,这种小别墅的特点是、一楼可以作为会客室duli隔开,二楼才是主人的生活区域,除了两个朝南的房间之外,杂物房、卫浴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小的客厅,原本可能是间棋牌室。 左志楠不再看傅名亨一眼,丢下这句话上了楼。 “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干什么呀?”傅名亨目送左志楠上了楼,像是过年收了大礼似的搓着双手,迅速移动到茶几前,拿起了笔记本。“这多不好意思啊,呵呵。” 经过叶晋黎的解释,章璐总算大致弄明白了情况,不满地用笔敲着桌子:“喂!你自己混球也就算了,怎么还拖大块儿下水?你想让他做汉jiān啊?” “什么汉jiān?我又不是外国特务,最多也就是个内jiān。”傅名亨一边浏览笔记本,一边答道,“我一没逼他、二没拖他。这可是他故意放这儿让我看的,你就是我的证人。” “哎,你这人怎么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人家让你看你就看?”章璐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说好了各查各的,你现在手里拿的那是人家的调查成果!” “切!你也不看看刚才大块儿下了多大的决心?我要是不看的话,他这jiān不是白做了吗?” 傅名亨的眼睛不停地审阅着笔记本,嘴里也不闲着:“再说了,‘各查各的’又不是我说的,这本子上记的也不是大块儿一个人的调查成果。” 叶晋黎轻笑着道:“那就更不应该了,你这不是盗窃大块儿一个人的、而是盗窃人家全体jing察的调查成果。” “这话说得太对了。全体jing察都是国税养着的。我。”傅名亨百忙之中回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一名光荣的纳税人,当然有权利查阅这些耗税人的工作。你一学生,从来不上税,懂什么?”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叶晋黎叹气摇头,“可你那速度也太快了点吧?你不是怕他突然反悔,光着屁股跑下来把笔记本抢回去吧?” “那有什么可怕的?他光屁股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傅名亨一擤鼻子,趾高气昂地走到叶晋黎桌前,“好了好了,我们先看看这个。” 傅名亨擅长胡扯,而且收放自如。叶晋黎始终没搞明白、像他这么一个不知害臊为何物的人、为什么不肯做上庭律师。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 “他们找到一个证人,是当天在商场购物的顾客,叫王丽娟。她作证说看见那四个人是从一楼近南端的厕所那儿出来的,当时她正在排队上厕所。” 叶晋黎动容地站了起来:“真的被简丹说中了?” “no,no。”傅名亨笑道,“这里写着厕所旁有一道安全门,通往地下停车场。王丽娟看见四个匪徒是从那扇门里出来的。” “我们明天去实地看看。”章璐不知怎么也自说自话地参与进来,“还有吗?” “他们查过大楼的监控录像,还查了很多东西,好像没什么发现。你听听这个,‘近距离围观者普遍认为,四名案犯均为男xing,身高约175公分左右,其中一名体型偏胖,年龄估计二十五岁左右’。”傅名亨念完了一段,伸手道,“那支笔给我。” “干嘛?” “我给他添两笔。”傅名亨接过章璐递来的笔,边说边写,“其中一名为驾驶员,驾驶技术娴熟,建议查驾龄五年以上的司机。” 叶晋黎和章璐看看傅名亨,又互相看看,心里都觉得好笑。二十多年的老友,现在竟然要用笔谈。 “这里还有,作案用的服装,灰sè分体式工作服。嚯!网上有几百家人家在卖,呵呵。”傅名亨笑着提笔,“我虽未近距离观察,但很难想象四个人都穿着崭新的制服,否则会有更多人注意到。‘建议查本市着相同制服的企业。’” “那也够难查的,很多厂家都选用类似的制服。”章璐伸长了脖子、想窥看左志楠的笔记本,但傅名亨总是把封面朝着她。 “不懂了吧?出售这类制服的商家通常都提供免费印字,比如厂家的名称、标志之类的。那几个人的衣服上没有什么特殊记号,应该比较容易查得到。” 傅名亨说完之后,又用笔在刚才书写的部位注明:“没有特殊标记。” “嗯——,他们还没找到那台切割机的出处,我印象中那台切割机也不是新的。咦?这家伙上次怎么没有告诉我?他们在那辆车上找到了一些脚印!” “可能jing方觉得不重要吧?”叶晋黎推测说,“没有嫌疑对象,有了脚印也无法进行比对。” “嗯——有道理。因为在车上,由脚印分析得出的身高、体重、走路习惯也不准确。”傅名亨用笔支着下巴翻了会儿白眼,“不过我还是想看一看。‘尽快提供鞋印照片,以及车内电路改动处的照片’。” 叶晋黎摇头叹道:“你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无耻。” 第四节 现场百遍(六) 【8月8ri/星期四/夜/顾乐坊27号】 “你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无耻。”叶晋黎摇头叹道。 “互惠互利嘛。”傅名亨满不在乎地应着叶晋黎,“哦,大块儿负责的好像是枪支来源。根据目击者和押运员的形容,确认犯人所持的是五四式手枪。” “五四式手枪?我记得那是国产手枪中产量最高的一种。” “嗯,这里有数据。”傅名亨接着念道,“jing准shè程50米,有效shè程550米,子弹最远可以飞1630米;shè速30发每分钟,能装8颗子弹,使用51式7.62x25毫米钢芯弹头,子弹初速420米每秒。” 章璐听得不耐烦,问道:“这些你懂吗?” “不懂。不过我懂得碰上这些匪徒的时候应该躲远一点。下面这段最重要。”傅名亨眉脚向上一挑,煞有介事地念道,“左志楠从小到大洗完澡都不穿内裤直接往外跑,他洗澡的时间一般不超过十分钟。“ “哇!”章璐吓得一跃而起,招呼也来不及打,连奔带跑地逃了出去。 “你也用不着这么吓唬她吧?”叶晋黎笑叹着摇头,“怎么说她对你也是一番好意。虽然有时候过了一点点。” “我还就怕了这个。你没听她说明天想跟我一起去现场吗?你也为我想想,有她在、我还查得了案吗?” 章璐是那种恋爱比天大的女人,如果傅名亨稍微给她一点好脸sè,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 “你听听这段。”傅名亨重又捧起笔记本念道,“‘在25米距离内,可以shè穿3毫米的钢板、6厘米的砖墙、10厘米的木板,或者35厘米的土层。如果使用51-1钢芯弹的话,可以有效shè穿软质防弹衣’。” “哇!太夸张了吧?!避弹衣都没用?”叶晋黎难得地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国产货?有这么厉害吗?” “不知道,我这是照本宣科。”傅名亨翻过下一页,“要不下次真遇上这帮匪徒的时候,你亲自试一试?放心,我会找大块儿给你弄件避弹衣的。这上边儿没写shè穿了避弹衣之后,还一定能把人打死。” “免了,这活儿还是留给你吧。”叶晋黎扭过了头去,“我只会算卦,没练过神打。” “弹壳找到了。”傅名亨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之后的内容上,没有反唇相讥。“就是匪徒朝天放的那一枪,但没找到弹头。咦?大块儿说这弹壳有点问题,‘有不止一次的发shè痕迹’。什么意思?” 叶晋黎耸了耸肩:“反正你都把人家的笔记本涂成那样了,也不差这几笔,干脆直接问他不就完了?” 于是傅名亨在这一页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另书四字:“神马意思”。 左志楠冲完凉,穿着裤衩围了条浴巾往楼下走。嘴里咕哝着这里的淋浴房太小,水压不如青年公寓的稳定。总之,今次的澡让他洗得不怎么舒心。 叶晋黎看看傅名亨,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把章璐给赶走了。这个装扮,在左志楠来说已经相当文明了。但章璐绝对会把他当暴露狂处理。 左志楠看见笔记本仍在原位,两个老朋友似乎也都没动过地方。可是这两个家伙看着他的眼神非常恶劣,显然都憋着一肚子坏笑。wWW.xszWω㈧.йêt 他打开笔记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径直走到傅名亨的办公桌前,用手背在傅名亨臂上轻拍了两下。 傅名亨连忙起身让开,左志楠大大咧咧地坐下,拉过桌上那本属于傅名亨的笔记本开始书写。 “照片我想办法发到你邮箱里。子弹的尾部经手枪撞针的撞击激发子弹,会留下痕迹。不止发shè过一次的意思就是、发shè过的弹壳被回收,重新填充后再利用。一般用于自制子弹,明白了吗?” 最后那个问号同样被大大地留在傅名亨的笔记本上。 傅名亨立即抢过左志楠的笔记本写下:“谢谢!!”两个字加上两个惊叹号撑足了一整页。左志楠也不甘示弱,立刻回书:“不客气!!!” 无声的战斗愈演愈烈,两本笔记本很快被涂满。叶晋黎在一旁看着直摇头,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两个稚友?他记得同样的情形、早在小学时的作业本上已经历次发生过了。 【8月8ri/星期四/深夜/网络】 ?话说瑭璜那抢劫案怎么样了? ?没消息。jing方每天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仍在调查中。 ?g方公布的数字说只抢了一千多万。 ?这帮人胆真肥,竟敢公然打劫运钞车,搞得跟jing匪片似的。 ?错。现场只有匪,木有jing,不算是jing匪片。 ?这世道。 ?抓住了枪毙。 ?没怎么伤人啊?罪不致死吧? ?去死。 ?闭嘴。 ?说个跟抢劫有关的故事。 一伙劫匪在抢劫银行时说了一句至理名言:“通通不许动,钱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大家都一声不吭躺倒。 银行的出纳小姐爬上柜台四肢朝天躺下,一名劫匪用ak47捅了捅她说:“请你躺文明些!这是劫财,又不是劫sè!” ?哈哈哈哈,这银行小姐肯定是老处女。 ?听说银行小姐特别困难,都嫁不出去。 ?为什么?银行的待遇不是挺好的吗? ?天天数钱,被钱害了。没钱的她不要,有钱的不要她。 ?有理。 ?……抢劫成功,那帮劫匪回去后,其中一个新来的硕士劫匪说:“老大,我们赶快 数一下抢了多少钱。” 那老劫匪只有小学文化,悠然地抽着烟说:“你傻啊?这么多,你要数到什么时候啊?今天晚上看新闻不就知道了吗。” 硕士劫匪无限景仰:“不愧是大大哥,工作经验硬是要得!” ?哈,川匪啊? ?这就叫行行出状元 ?……话说劫匪走后,银行行长说:“数数被抢了多少,赶紧报案!”主任刚要走,他又急着道:“等等!把我们上次私自挪用的那五百万也加上去!” 主任说:“要是劫匪每个月都来抢一回就好了。” ?行长犀利啊,弱弱地问一下,瑭璜被抢的那一千多万里不知有多少水分? ?这话说的,知不知道政务公开的原则?公布的数字一定要合情合理,但是不需要合实。 ?都拉出去毙了。 ?……当晚看完新闻后,一帮劫匪开始分钱,结果大家分到的总数没有电视上报的多。 老大开始怀疑老二,老二怀疑老三.……结果内讧,开始枪战,劫匪全死了,枪声引来了jing察,案件告破。 还是干部有水平啊,不动声sè就让劫匪全灭。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特大抢劫案件告破,几名劫匪在追捕中当场被击毙,另有五百万已被劫匪挥霍,无法追回。行长和主任相视而笑。 ?哈哈哈。 ?太有才了。 ?叫楼主加jing。 ?这就叫政治手腕呀。 ?你这叫泄露国家机密,要枪毙的。 ?毙了。 ?太搞笑了。回家说给老婆听。 ?嗷嗷嗷!可怜的抢劫犯。 ?靠! ?听说名探退出本次案件的侦破工作了。 ?为什么? ?有黑幕。 ?树大招风吧。 ?人家有钱有名,犯不上跟ak47拼老命。 ?做侦探很有钱的吗? ?做侦探不挣钱,所以有钱人才做侦探,没看见人家老婆是富豪千金吗? ?年仅18,身价过亿。 ?哇靠!! ?18岁就结婚了?! ?婚姻法的原则是禁止随地大小便,人家有钱人那叫优势互补,不受此限。 ?那个侦探多大岁数? ?四五十吧。 ?老牛嫩草啊? ?三生簿上订的缘分,说不得。 ?报上不是说他是个年轻人吗? ?不奇怪,十佳青年全都这岁数。有钱人和有权人60岁叫年富力强,80岁才需要干部年轻化。 ?不知道简家大小姐有几个妹妹……要不我也改行做侦探得了。 ?无语…… ?有本事先把这案子破了。 ?汗! …… …… 第四节 现场百遍(七) 【8月9ri/星期五/下午/国泰商城】 “应该就是这里了。”傅名亨带头拐了弯,“嚯,果然女厕门前有人排队。” “喂!你小声点!‘女厕’也是可以大声喧哗的词汇吗?!” 今天叶晋黎要坐堂,只有简丹跟着傅名亨前来实地探查。傅名亨的大大咧咧令简丹头疼不已。这家伙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名人,可他一点也不具备名人应有的自我约束力。或许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出名的。 “哦,那我们不说话,直接穿进那道门。”傅名亨脚步不停,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往安全门的方向行进。 简丹只得低了头,跟着他一起走。 自从那个该死的查夜茉子报道了两次之后,简丹倒是真真正正成了名人,所以这两天她出门时都戴上墨镜和太阳帽。反正头发短,简丹干脆选择了男装。 不过,与傅名亨走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从身高、体型、打扮、或是排列的顺序上来看,简丹都感觉自己特像个小弟。 这让简丹感觉极其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嗯——,这里往下是停车场,往上的路被封死了。”穿过安全门,傅名亨上下看了看,判断道,“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停车场上来的。” “原来不是说,他们穿了便服进商场集合,再换了工作服出去的吗?为什么他们不是从这道门里进来、再原路出去的呢?” “如果他们从这扇门里进来,应该会被人注意到。那位作证的王女士说,在门口排了二十多分钟队。如果只是碰头、换衣服,花不了那么长时间。即便王女士本人没留意,也总会有排在王女士之前的人看到他们进来。” 傅名亨边说边往下走:“我们刚才进来的时侯虽然没开口,但也被那些女人行了一路注目礼。那天是星期天,我估计人比现在更多。歹徒进来时身穿便服,没有工作服做保护sè,没理由会冒这个险。” 说话间两人下到了停车场,傅名亨笑道:“嗯,这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 “这里没有保安,就算有、也是定期巡逻;探头都是固定的,可以绕得过去。而且,地面上虽然分隔成了办公楼、商场和超市,地下的停车场却没分,四通八达,所以我说这是个好地方。” “可是这里进进出出的车辆那么多。如果在这里行走,一路上还要注意避开探头的话,很可能被司机察觉出异样。” “你忘了,那天是星期天,而这地下一层是办公楼专用停车场。” “所以当时这里一辆车也没有!” “也不一定那么绝对,回头我们到入口那里问一下。”傅名亨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简丹在停车场内四处转悠。这时,他的手机发出一声清脆的铃音。“大块儿的邮件到了,我们先回车上。” “你的手机不能收邮件吗?” “我让他发了些现场的照片给我。车上有手提,看得清楚些。” 傅名亨在停车场的入口和保安聊了会儿天,他擅长与人搭讪,有的没的胡说一通,很快与那两个保安混熟了。 保安告诉他,地下一层停车库需要凭月卡进出,仅供办公楼的住户使用。由于本大厦高达43层,b1的车位比较紧张。即便是因公而来的访客也必须到b2以下泊车,与到国泰商城消费的顾客一样。 其中有一个保安案发时正好当班。据他回忆,案发前后只有一两辆车进入车库。停车月卡的读卡器直接连到管理室,哪辆车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出都可以查得到。 向保安致谢之后,傅名亨与简丹折返车库,随便找了一部电梯下降至b3,他的车停在这里。 为了找到自己的停车位,傅名亨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出了电梯,他便迷失了方向。最后不得不沿途依靠防盗锁的电子音,摸索着找。因此,他被简丹狠狠地嘲笑了一顿。 凭心而论,寰亚的停车场造得也实在太大了一点。而傅名亨他们没从原来的电梯出入,对停车场的构造又不熟悉,因而找起来的确有点麻烦。 有的人天生具有方向感,但傅名亨的方向感是依据自然规律学习得来的。比如说,太阳、月亮、星星的位置、阳台的朝向、树木的年轮等等。地下停车场里没有这些参照物,傅名亨这顿奚落吃得着实有点冤枉。wWW.xszWω㈧.йêt 左志楠发来的邮件颇大,接收和解压花了他们不少时间。解开来一看,傅名亨乐坏了。原来,左志楠把到目前为止、所有取证存档的照片统统发了过来。 傅名亨首先打开了他最关心的、标着“脚印”二字的文件夹。那些脚印重叠而模糊,但傅名亨却看得非常认真,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啧!”“咦?”“嗯?”“呣。”之类的声音。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之后,挑出几张来拖到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里。 “到底不愧是jing察啊,你看,收集到那么多现场照片。来,你帮我翻页。” 这是那一段时间里傅名亨对简丹说的第一句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把手提交给了简丹,自己则掏出一本崭新的记事本,记录下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数字。 移交给简丹的手提已经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这是由现场围观的群众提供的照片。大多是用手机拍摄的,照片的尺寸各不相同。jing方已经分过类,母文件夹里含有六个子文件夹,分别被命名为“甲、乙、丙、丁、傅、全、顺”。 “‘甲乙丙丁’是四个匪徒的个人照,‘傅’是拍到我的那些,‘全’应该是全景,先看这个。” 简丹依言打开“全”文件夹,按傅名亨的指示“翻、再翻、再翻、继续翻”不停地往后翻页。其间有几次,傅名亨让她停住,把照片复制到“新建文件夹”里。 “全”文件夹里的照片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傅名亨满意地点着头,合上了笔记本:“可以了,剩下的回去再研究吧。” 简丹忍不住问:“你究竟在找什么?” “鞋。”傅名亨答道,“我在找那些照片中、拍到匪徒鞋子的部分。” “鞋子?你想把四个人的鞋和那些脚印对起来吗?这有什么意义?”简丹不明白,即使能把甲穿的鞋子和a脚印对上号,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要把他们的四双鞋一一对上脚印。”傅名亨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先看看这几张脚印照,有什么发现吗?” “模模糊糊的,都只有半个。” “这是五菱车后座拍下的脚印,你有没有发现共通点?” “都差不多啊?” “对了,就是因为都差不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傅名亨自问自答道,“因为这全都是皮鞋留下的脚印。”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看看自己脚上,再看看我脚上,还可以上楼看看那些顾客,你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简丹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傅名亨的脚上穿的都是凉鞋。“啊!这么热的天,很少有人穿皮鞋!” “聪明!”傅名亨赞许地笑着说,“如果只是一个人还可以解释,可是这些照片显示、四个人穿的全都是皮鞋,还不够奇怪的吗?” 第四节 现场百遍(八) 【8月9ri/星期五/下午/国泰商城】 简丹迅速浏览了傅名亨挑出来的那些全景照,这些照片或多或少地都拍到了四个蒙面人的脚部。果然,四个人穿的全都是皮鞋。 “一定有理由!”简丹兴奋地道,“如果我去抢劫,好歹会选双球鞋穿,逃跑的时候也能跑得快一点。” “你再看看这张。”傅名亨伸出一根手指连续按动翻页键,“喏,这一张是从驾驶座拍下的。可能是油门、或者刹车踏板上留下的脚印。不是很清晰,仔细看看。” 简丹放大图片,看到一条条整齐排列着的波纹。“和前面的脚印不一样!” 傅名亨点头道:“球鞋的鞋底经常会有这样的纹路,也有可能是凉鞋或者沙滩拖鞋留下的,但绝不会是皮鞋。” “这是第五个人留下的!” “还不能确定。首先我们得让大块儿去问问废车场的那些工人,在案发后有没有人动过这辆车。” “如果没有的话,就一定是那个黑客留下的!” “可以想象,黑客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上了车。毕竟那是一大笔钱,包括黑客在内、那帮人会急着把它分了。” “说明这帮人互相之间并不十分信任,所以急着分钱。” “这并不奇怪,涉及到钱,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何况是抢劫犯?” “那我们赶紧告诉左志楠吧?” “不着急。”傅名亨合上手提下了车,“我倒是对那四双皮鞋更感兴趣。” 【8月9ri/星期五/下午/复圆路派出所】 一接到报告,左志楠立即赶到了复园路派出所,民jing老李向他介绍了情况。 三名报案人战战兢兢地坐在报案接待室里。他们是附近工地上的一户人家,两个男的是兄弟俩,女的是哥哥的媳妇儿。 当了几年jing察,左志楠着实练就了一些眼力。这三名报案人显然是老实人,左志楠和颜悦sè地与他们交谈了几句便让老李放他们回去了。 这些年,瑭璜市大力开发建设。许多这样的外省人随着工程队来到这个城市,安家在工地上临时搭就的简易房里。男的在工地上工作,女的留在家里帮忙烧烧饭洗洗衣服,有时也在工地上做点小工。 这家的媳妇儿便是如此,除了兄弟俩之外,她还帮着亲近的几位单身同乡洗衣服。也许,她这辈子做梦也不会想得到,自己沿街晾晒着的几件工作服、会被人偷去抢劫,一抢还抢了上千万。 四套工作服整整齐齐地摆在左志楠面前。据三名报案人说,他们发现衣服被送回来的时候便是这样叠放着的,就放在他们居住的临时房前。 衣服显然已经洗过,左志楠凑近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洗衣粉的味道。4ri作案,8ri还衣服,洗几遍都够了。 老李在一旁问:“这些匪徒为什么要把衣服还回来呢?” “也许匪徒也觉得难处理吧?”左志楠侧着脑袋思考,“烧了?剪了?丢了?丢了的话总会被人捡到,搞不好会被交到派出所;剪了的话更惹人怀疑,一大堆破布头往哪儿扔都不合适;烧就更不行了,浓烟一定会引人注目。” “可还回去、还不是被交到了我们派出所?而且,一个不好还回去的时候、有可能会被那家人撞个正着啊?。” “除非匪徒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被人撞见,嗯,他们应该很熟悉那家人出入和作息的时间。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想到了!”左志楠忽然一震,抬起头道,“走!带我过去看看,是在石祥路上对吧?” 老李连忙戴上jing帽,跟着左志楠往外走:“你想到什么了?” “偷衣服也好、还衣服也罢,这伙匪徒应该就躲在附近,所以他们才能清楚地掌握到那家人出入的时间。”左志楠兴奋地答道,“还有,你们最近没去临时房那儿查过,对吗?” “这些工人白天都在工地上干活,不可能去抢劫,所以……” “匪徒一直监视着他们,知道那家人丢了衣服之后没有报jing,所以你们才没去查。既然这几件衣服怎么处理都不好,干脆还回去,没准儿那家人还是不会报jing。这样,衣服的问题就解决了。对不对?” “哈!如意算盘!”老李脚下加快了步伐,“如果这帮家伙当真躲在我们辖区,搞不好我退休之前还能借t东风再升一级!” 【8月9ri/星期五/下午/复圆路、石祥路口】 真的站在了石祥路口,左志楠有点丧气。 这里就像是一块盆地,除了他所处的这一块工地低一些之外,周围是成片的住宅区。全都是近几年新建起来的商品房,住户成千上万。 “怎么样?挨家挨户搜吗?”老李兴致勃勃地问,“要不要我回去搬兵?” “你数数这里有多少栋楼?你又能搬多少兵来?等我们搜到的时候,犯人早跑了。”左志楠朝左右看了看,抬腿往对马路的一溜街面小商铺走去。“先在附近打听打听吧。” 老李对这一片挺熟,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娘老远就招呼他:“呦,李jing官,出来巡逻啊?你们这两天巡得还真勤快呀!” “没办法,这不是发生了大案子嘛。”老李脱下jing帽扇着风。 老板娘赶紧把柜台上的一台小风扇挪了挪方向,让它对着外面吹。“要我说呀,这犯人抢了钱早就远走高飞了,哪还能在这儿窝着?” “话不是这么说,这两天路上查得紧,也许他们还没敢跑呢?”左志楠拦住老李的说话、抢着问,“老板娘,最近有没有看到过什么生面孔在附近转悠?” “这位小兄弟是新来的jing官吧?” “不开眼。”老李笑骂道,“这是我们领导,市里来的。” “呦!那是jing长?jing司?” “拍电影啊?一样,叫jing官吧。” “哦,jing官好。” 老板娘明显有点拘束,左志楠笑着道:“我姓左。老板娘,你别听老李的,我也就是一科员,最小的那种。呵呵。” “哦,左jing官。”老板娘是俗称自来熟的那种人,一看左志楠没什么架子,也就放下了戒心,压低了声音问道,“市里下来的,是来调查那个案子的吧?那伙贼真的躲在我们这儿了?” “不是不是。”左志楠急忙否定,“就是最近啊,对面的工地连续发生窃案,所以上头让我过来看看。” “工地?工地有什么好偷的?偷建材啊?” “这你就别问了,案子破了才好说。”老李立即插入道,“诶,我们来调查、你也别乱嚼舌根子啊?” “知道知道,这还能不明白吗?”老板娘满脸堆笑,“偷建材得要大卡车吧?工地上整天有大卡车进进出出,我们哪里搞得清楚哪辆车是贼啊?” “问卡车、还能来问你吗?!”老李对老板娘死揪着建材不放挺不满意。经左志楠提醒、他也知道不方便直接问那些工作服的事,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听。“就算那些卡车要来偷,也得事先派人来打打样吧?最近有没有注意到有谁经常在附近晃悠的?” 老板娘被老李唬得一愣一愣的:“最近好像没见过什么陌生人呐?” 左志楠用尽量温和的口气道:“不一定是这两天,最近一两个月,有没有?”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老板娘说着,向旁边一辆正在停靠的qq车招呼道,“小娄啊,来来来,李jing官有话问你。” 第四节 现场百遍(九) 【8月9ri/星期五/下午/复圆路、石祥路口】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老板娘说着,向旁边一辆正在停靠的qq车招呼道,“小娄啊,来来来,李jing官有话问你。” 接着她向左志楠介绍说:“这是我们隔壁门面的小老板,要不你们问问他吧,年轻人比我们记xing好。” 杂货店旁边是一家电脑维修店,贴满了花花绿绿海报的玻璃门用一把环形锁锁着。看来是那种老板连伙计总计一名的小店,小娄应该就是这家店的店主了。 刚从qq车上下来的小娄有点茫然,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这个小娄与老板娘显然是两种人,因为被jing官拦着说话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娄啊,李jing官在问最近有没有见过陌生人在附近转悠?最近一两个月。”老板娘主动替代了jing察的职责,向走过来的青年问道。 “陌生人?” “就是贼兮兮的那种。” 小娄侧过脸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对老李解释道:“我的柜台和徐姨不一样,在最里边。而且门经常关着,就算外面有什么人,我也看不到。” 小娄的面sè有些苍白,可能就是因为老窝在店堂最里侧、晒不到太阳造成的。 老李点着头答道:“嗯,不管怎么说,你们都要多注意防范。如果发现什么可疑人物,立刻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你们都有吧?” “有有,都收着呢。”被称为徐姨的老板娘逗趣道,“我可是把你的名片压在财神菩萨底下镇着哩,保证丢不了。” 左志楠顺着徐姨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一尊关公像被摆在杂货店的架子上,像前的两枝电蜡烛正闪着红光。 关公是古代的武将,不知怎么成了财神。徐姨大概把jing察看作现代社会的武将,所以将jing民联系卡和关公一起供在佛龛里。 “我先过去了。”小娄向老李欠了欠身,又向左志楠点了点头,返身打开环形锁,往自己的店铺走去。 “我们也走吧,再去下一家问问。”老李目送着小娄,从这里望过去、一路上还有好多家店铺。 “诶!等等!” 老李突然扬声叫住小娄。小娄惊愕地回过了头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开车别穿拖鞋,不安全!”老李指着小娄的脚教训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 “哦。”小娄恭敬地点了点头,走进了店铺。 “走吧!那叫人字拖,现在流行的,不是一般的拖鞋,很多人上班都穿这个。你落伍了。”左志楠笑着拉老李离开,“回头再带我去一趟居委会。这一栋栋楼里的居民、我们总不能一户户去敲门,还得靠他们帮忙。” 整个下午,左志楠都在一遍遍地重复着近乎相同的问话。虽然感觉疑犯就在附近,但面对这上百栋高楼,实在无从着手。 【8月9ri/星期五/黄昏/寰亚金融商务中心】 “你注意到没有?”简丹轻轻碰了碰傅名亨的胳膊。 从寰亚金融商务中心的管理室出来,简丹便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身旁的傅名亨像个傻子似的一路往前走,简丹不得已,只好出声提醒他。 “废话,你当我第一天出来当侦探啊?”傅名亨走路的步伐、姿势不变,连嘴唇都没动两下,好像在用腹语跟她交谈。“从午饭的时候跟到现在了。” 午饭的时候就被跟上了?简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傻子。“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哪知道那是哪路神仙?搞不好是大块儿那边的人,闹僵了反而不妙。反正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我放他游一会儿。” 游一会儿?那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了?简丹按捺住兴奋问道:“那要让他游到什么时候?我们在哪里收网?” “现在就可以收网了。”傅名亨一把搭住简丹的肩膀,凑近她耳旁道,“从管理室出来以后,那家伙的跟踪术忽然变得不那么专业了。明显他是在试探我们,等我们出手呢。否则,不会做得连你都能察觉得到。” 不服气也没用,谁让自己比傅名亨晚了两个多钟头才发现被人跟踪。简丹心想,待会儿一定要问问那个跟踪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上他们的。 “你不是担心他是jing察吗?现在不怕闹僵啦?” “我只是说我们有可能会被jing察跟踪,这个显然不是。” “为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傅名亨索xing站定了跟简丹咬耳朵。“连我这种私家小侦探都会受到市zhèngfu委托,有多少路人马在查这件案子可想而知。这个家伙明显是自曝,我故意做得这么明显,现在都停下来了,他还不肯知难而退。如果是jing察的话,没这个必要,早就退走了。” “不是jing察,他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敢跟你打赌,这家伙肯定是想跟我们合作。”傅名亨得意地轻笑道,“这是个老手,一点一点往外露破绽,是想称称我的斤两,我就让他好好看看。” 随后,他如此这般地在简丹耳旁吩咐了一番。 ****************************************************** 姚贵成心里暗暗好笑,什么狗屁名探?被人跟了这么久才察觉到,两个人这么个商量法,自己要真是贼的话,早就溜了。报纸网络实在是夸张得太过分了。 他跟着前面的两人下了停车场,看着他们上车、启动,开往出口,姚贵成也上了自己的车。那个所谓的神探显然是有什么计划对付自己,姚贵成很想看看这个雏儿能搞出些什么花样来。 因为存心看戏,姚贵成放弃了潜踪,直接跟在傅名亨的厢式货车之后。前车慢悠悠地开着,他也慢悠悠地跟着。冷不防傅名亨的那辆车忽然腾地一下停了下来,毫无前兆,好像车死了火一样。 姚贵成本能地察觉到不对,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就在这时,车门上的窗玻璃被轻轻敲响了。ωww.xSZWω㈧.NēΤ 傅名亨笑嘻嘻地站在车窗外,手里拿着个游戏机手柄似的东西。“这位同行,你跟踪人收多少钱一小时?已经跟了三个多钟头了,今天应该赚够了吧?” 姚贵成再一回头,发现简丹堵上了他副驾那一侧的车门。 不可能。自己明明看着他们两个上车的,怎么会两个人都没在车上? 傅名亨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柄:“这是我逃命八宝之一,目前只能做到以一档车速缓慢前行,不会变档,也不会转弯。我自己动手改了改,刹车效果是不是很好?” 姚贵成苦笑着作了个投降的姿势,打开一点车门:“我亲眼看着你们俩上车的……” “噢,这玩意儿不会发动车辆。”傅名亨再次晃了晃那个手柄。“我们先坐上去发动,然后趁转弯的时候溜下来的。那时候你刚好开门上车。” 姚贵成下了车,指着前车驾驶座那一侧的镜子中反shè的人影问:“座位上的那个人当然是假的了?” “嗯。ri本原装进口的充气娃娃。” 第四节 现场百遍(十) 【8月9ri/星期五/黄昏/寰亚金融商务中心】 “嗯。是ri本原装进口的充气娃娃。”傅名亨笑咪咪地回答,“网购的。” “真有你的!”姚贵成由衷地赞了一句,自以为一直没被人发现,谁知道早在三个小时前、一开始跟踪的时候便被人家察觉到了。“你就不怕我刹不住,撞了你的宝贝车?” “别小看我的车。”傅名亨走到自己的车后,捏起拳头敲了两下。“装甲材料,撞上吃亏的肯定是你。” 装甲的?姚贵成心想,这车得费多少油啊? 他也跟了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傅名亨那辆半新不旧的车。虽然怎么看都是一辆普通厢式货车,但姚贵成知道,这车一定还藏着不少法宝。 “服了服了,真是大开眼界。”想归想,他脸上却现出一付心悦诚服的表情,从衣袋里掏出名片。“小姓姚,这是我的名片。” 傅名亨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顺风保险,特别调查员”。 “保险公司调查员?” “是是是,傅名探,敝公司久仰您的大名,一直想找机会跟您合作。”姚贵成笑容可掬地道,“您看,咱们是不是把车停回去,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8月9ri/星期五/黄昏/市内某夜总会】 殷尚磊失业与经济形势无关,他是自己辞职的。 殷尚磊虽然身材略微胖了一点,但也不是非常胖。可以说,仍属于结实的范畴。他的年龄加上他的职业,一般来说,他还是比较受女孩子欢迎的。 殷尚磊的毛病是不太经得起诱惑,而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又偏多了一些。 他是一名注册会计师,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倒是毫无瑕疵地顶住了金钱的诱惑。不过其他方面,他的自控能力就显得比较弱了一点。 原先,殷尚磊是瑭璜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会计。工作时间稳定,收入也不菲。于是,富足的业余时间就成了诱惑他的主因。 他喜欢玩,喜欢新鲜,最喜欢的是打warga。经常三朋四友地跑到warga场去干上一仗。 这倒也没什么,更要命的是,他的工作环境中、xing别比例的严重失调。自从殷尚磊这只优质股来医院上班,财务室逐渐演变成一班待嫁小护士们的休息室。 财务室里其他年长的前辈们并不反对这种改变,这些小年轻们的叽叽喳喳、给终ri死气沉沉的科室带来了活跃。 不过,喜欢玩又好新鲜的殷尚磊终于经不起诱惑,犯下一些“不宜于工作环境和工作氛围”的生活错误。院领导找他谈话之后,他选择了辞职。 因着同样的理由,如今的他、仍然经不起口袋里四百零三万的诱惑,来到了灯红酒绿的夜店。 殷尚磊以前也曾逛过夜店,只是夜店与夜店不同,这样的夜店他还是第一次来。 进出这家店的前门或者后门、是有严格xing别限制的。后门虽小,从那里进来的人却远较前门为多,而殷尚磊先生、是从前门进来的大爷。 不过,殷大爷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便发现了一对明显与本店氛围不相符的男女从前门走了进来。这个女人,可能是整间店里唯一从前门进来的女人。Www.XSZWω8.ΝΕt 这一男一女与迎过来的经理一起坐在殷尚磊背面的一圈座位中谈话,殷大爷一边尽量含蓄地与自己座中的女子调笑,一边竖着耳朵偷听。 虽然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殷尚磊能猜个大概。 屁股还没坐热的殷大爷不禁有些后悔。不是没想过jing察会到各种高端消费场所调查,但他总认为不会那么巧,自己应该够运避得过。可惜事与愿违,第一次来“散散心”,就被这两个jing察撞了个正着。 人不能有侥幸心理。与医院里那几个小护士鬼混的时候,他就是抱了侥幸心理,结果弄出事来,丢了工作。而今,他还是因为侥幸心理跑出来尝新鲜,弄到现在留也不是、走又不成。 殷尚磊暗暗发誓,如果能逃得过今晚这一劫,一定修心养xing,老老实实在家避避风头。很久没去看过老娘了,殷尚磊忽然想到,偶尔也该回一趟家了。 殷尚磊是本地人,虽然年轻,但没和父母住在一起。因为一些比较特殊的原因,他不常回父母家。大学时代住宿舍,毕业了便一个人租房子住。 抢劫之后,他把四百万整塞到了床底下。剩下那三万,是他们拆包往车窗外撒钱时剩下的,殷尚磊随身带着花。 他是个爱玩的人,不过迄今为止,都是利用业余时间玩,像这么整天随便玩的ri子倒是没试过。只是有一个问题,他的那些玩伴也都是上班族,平ri里能陪他一起瞎玩的人一个也找不到。殷尚磊着实过了几天无聊的ri子。 因为有钱,殷尚磊不再急着找工作。反正他是一名注册会计师,不愁找不到活干。他想过出去旅游,有好几个地方是他以前就想着要去的。可是一来是找不到旅伴,二来,他毕竟不放心床底下的那些钱。 关于这些钱,殷尚磊有自己的打算。等风声小一点,殷尚磊准备分批购进一些不记名国债,然后到银行开个保险柜,把证明文件存放进去就行了。 银行的保险柜不会管你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进去,有价证券存放在保险柜的、更是大有人在。因为不记名,他殷尚磊的名下不会突然多出一笔来路不明的资产。而且这种国债随时可以转手套现,需要用钱的时候再逐步逐步把它卖掉就是了。 不过现在风头正紧,过上两三个月再开始买进会比较安全。自己正好趁这两三个月放个暑假,等一切搞定了再出去找工作也不迟。大学毕业之后,他还没享受过暑假呢。 也许是他暗自祝祷许愿起了效,那一男一女两个jing察四处看了看便离开了。 殷尚磊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这可能是他今后这段避风头的ri子里最后一个狂欢之夜,岂容轻易错过? 殷尚磊对自己说,明天开始,明天开始修身养xing。 【8月9ri/星期五/黄昏/国泰商城内设茶坊】 “你们应该有自己的调查部门,为什么要找我合作?” “傅名探,见外了不是?我们是哪票货sè,您还会不明白吗?”姚贵成忙着向傅名亨递烟,又给他点上,自己却没抽。“我们也就会查个骗保的,查来查去都是些小case,哪能跟您相提并论?” 姚贵成四十多岁,西装领带,大热天的一点汗也没有。简丹从头皮到脚指尖讨厌这个家伙。虽然她看得出姚贵成里里外外都是名牌,实在挑不出任何失礼之处,可偏偏觉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合眼的地方。 “客套话不必了吧?说重点吧,我们还有事要忙。” “好!爽快!不愧是简先生的千金。”姚贵成立刻变成了一个豪爽汉子,“想当年,我和令尊也打过几次交道,得益匪浅啊!” 接着,他又说了一大通讨好的话。简丹听着急,可姚贵成一点也不急。一直在一旁微笑的傅名亨似乎比他更不着急。 “唉。”姚贵成终于叹了口气。简丹知道,戏肉该上场了。 第四节 现场百遍(十一) 【8月9ri/星期五/黄昏/国泰商城内设茶坊】 “唉。”姚贵成叹了口气说,“实话实说,我姚贵成自以为当过几年侦察兵,该学的都学会了。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说完之后,他向傅名亨拱了拱手,“班门弄斧,班门弄斧啊,我栽了。” 简丹记得好像在哪部国产武侠电视剧上看到过一个老jiān巨猾的角sè、以同样的姿势说过同样的话,可一时想不起是哪部连续剧。 傅名亨照旧不接这个球,笑着拱手回礼。 “傅名探,简小姐,二位亲身经历了那次抢劫案。可二位知不知道,被抢的那些是谁的钱?” 简丹讶道:“难道是你们保险公司的钱?” 姚贵成摇了摇头:“我这个问题问得不对。其实,那是谁的钱都不重要。” 那你还问?!简丹差点没冲出口。 “重要的是,无论那是谁的钱。”傅名亨首次开口插话,“最终都得由你们保险公司来赔偿。” 姚贵成一拍桌子:“诶,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简丹闭紧了嘴,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家伙也不想想,搞这么半天才说到点子上、到底是谁的责任? “一千六百多万呐!我们公司今年上上下下的奖金全都得泡汤。”姚贵成扑棱着脑袋,“不说上头压得我们调查部紧,就是公司里那些同仁的目光都令我……令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姚贵成说话间就像要声泪俱下,但傅名亨还是没搭腔。 “所以我这不是没法子,找您帮忙来了吗?”姚贵成的眼泪没挤出来,转脸又笑嘻嘻地凑近了傅名亨一些。“傅名探,我学艺不jing,您能不能看在我们公司几千名普通员工的份上,帮我们追一些回来?” 傅名亨一推鼻梁上的墨镜:“说完了吗?您要是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 “诶,您说您说。” “抢劫案发生后,好几家公司的股票大跌,贵公司也是其中之一吧?我想,贵公司损失的远不止一千六百万,您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几千名普通员工请命,对吗?” “呵呵,呵呵。”姚贵成干笑了两声,“想不到傅名探对股市也这么有研究。” “我是不懂这些,可是您忘了,还有简氏企业集团的继承人在座呢。” 姚贵成一回头,看见简丹面sè不善,赶紧拱手:“失礼,失礼。” “你是一名侦察老兵,查什么都难不倒你。”傅名亨掐灭了烟,直视着姚贵成的眼睛。“如果你的身份是真的,我只有一种假设。” “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你们公司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不想得罪人。对吗?” “什么意思?”这次听不懂的是简丹。 傅名亨靠回椅背上:“你让他自己说吧。” “简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姚贵成尴尬地搓着双手。“公安局、银行、安保服务公司,本案牵扯的几条线都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我们是一家也得罪不起啊。” “银行和押运公司倒也算了,公安局也是你们的大客户?” 傅名亨啜着自己的冰淇淋苏打,半咸不淡地答道:“公安局自身缴纳的保费当然不多,但是所有和交通有关的保险都归公安局管。最大的是车险,得罪了公安局,一纸公文就能把他们收车险的资格给免了。” “对对对。银行也是一样,贷款也要保险的对不对?这次涉及的银行还特别多。”姚贵成连忙补充说明,“最可恨的是安保公司,说是两家,实际上那就是公安局的三产。注册资金不过几百万,保费更是少得可怜,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接他们的生意。现在弄出事来了,你还能指望他们赔吗?” “你们自己不愿意查这件案子,所以才找上他?” “呵呵,简小姐,查案是jing察的事,我们主要是想追回那些钱,哪怕一部分也好。” “为什么?” 傅名亨悠闲地道:“因为他们是保险调查,肯定要从涉事单位着手,看看有没有内鬼啦,是不是骗保啦之类的。这种调查本身会损害他们和涉事单位之间的友好关系。恶人留给我这种孤家寡人做比较合适。” “呵呵呵,傅名探快人快语,刺得我坐立不安呐。呵呵呵。”姚贵成陪着笑,再次向傅名亨敬烟。“其实,我们也不相信本案有骗保的可能xing。我们想追回那些钱,主要是为了减少损失,另外也想给广大股民有个交待。” “为了股价?” 傅名亨欠了欠身,拒绝了姚贵成递来的烟。“巨额赔偿和股价下跌会影响他们公司的信用评级,信用评级下调将会使其他大额投保户转投其他保险公司。这将直接反应在他们明年的保费成交量上。” “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姚贵成笑着提起桌腿旁的公文包,掏出一份合同来,“多的不说了,能提供的帮助我尽量提供。调查费实报实销,为了您在另一位委托人那儿方便,我这边只要发票复印件。您看行不行?” “你知道我的委托人?” “呵呵,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姚贵成作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然后将合同调了个头,推向傅名亨。“成功报酬为追回金额的百分之三,您看怎么样?” 【8月9ri/星期五/夜/顾乐坊27号】 “有人给你送花。”一进门,电脑前的叶晋黎便懒洋洋地报告。 “花?”茶几上的确放着一束花,花的zhongyāng还插着一个粉红sè的信封。“谁送来的?” “夏晓兰。” “今天什么ri子?”踢掉了鞋子的简丹插嘴问道,“怎么你女朋友还给你送花?” “小心大块儿跟你急,那是他女朋友,超凄绝的英雄救美故事后遗症。”傅名亨口里乱嘈着跑过去拿起那个信封,“你怎么不拆啊?” “那是给你的。”叶晋黎依旧头也不回,理所当然地回答。 “废话!这上面的字是大块儿写的,你不认识吗?” “那也是大块儿写给你的。” “难不成你认为大块儿还会给我写情书么?!肯定是有关案子的事儿!你拆一下又不会死!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有急事他会打电话,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我拒绝参与。” 傅名亨叹了口气,不再与他纠缠,拆开了信封。 “jing方找到那些衣服了!” “在哪儿找到的?”累瘫在沙发上的简丹闻言坐了起来。 “石祥路、复园路上的一个工地,那四套工作服是工地上的制服。” “那四个人是工地上的工人?” 傅名亨摇着头继续看信:“石祥路这一侧是家属区,临时房。上个星期丢了几套晾晒的工作服,昨天有人给送回来了。” 简丹奇道:“他们丢了衣服怎么不报案?” “那种制服网上才卖二十几块钱一套,报了案也没人查。后来他们看到报纸上报道,怀疑匪徒用的就是丢了的那几套衣服,但不敢不确定,也不敢报案。” “哼嗯——。”叶晋黎轻点了两下头,表示赞同,“昨天有人给送回来了,那些工人可能越想越不对劲,所以报了案。” “是,好像还犹豫了一整夜。”傅名亨看完信,递给叶晋黎,“衣服洗过了,没留下痕迹。jing方由此确定案犯仍留在本市,正对石祥路一带展开重点搜查。” “衣服昨天才还回来,他们的确应该还留在本市。”简丹靠回沙发上。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到昨天为止,至少有一名案犯留在本市。” 4—12 现场百遍(十二) 【8月9ri/星期五/夜/顾乐坊27号】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到昨天为止,至少有一名案犯留在本市。” “你是说其中一个人留着,其他人跑了?”简丹问道,“比如,留下的只是那个黑客,因为他从来没露过面,所以不用逃跑?” “我不清楚,所以不敢过分乐观。”傅名亨转向叶晋黎,“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那个黑客就算是个女的,也美得有限。” 叶晋黎浏览着左志楠写来的“情书”,有气无力地回答:“这对我来说不能算是不幸的消息,对大块儿来说反倒是个好消息。他总是担心你会因sè误事。查到什么了吗?” 傅名亨匆匆拿了张纸,写了些什么,用信封封好。然后从那束花中抽出一枝递给简丹。“这枝花送你,麻烦你把剩下的花连同这封信送到这个地址给夏晓兰。” “啊?!又是我?”简丹揉着小腿肚子委屈地道。 “给你个机会去见见夏晓兰,你不想知道大块儿的女朋友块头有多大吗?” “……想。” “那就对了,赶紧去吧。” 简丹捧着花走出两步,回头问道:“为什么我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如果你的感觉全都准确无误的话,我很快就会失业。”傅名亨如此回答简丹,看着她出了门,才说出下半句。“而且,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人怎么能拒绝受骗上当呢?” 叶晋黎放下那封信,抬头道:“你别老欺负她,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是你说不参加地下工作的,要不你跑一趟?” “你让我跑到花店里去送花?免了吧。” “就是。这种地方还是让女孩子跑比较适合。”傅名亨打开手提递给叶晋黎,“看看这些鞋印,还有这些鞋。我先去洗个澡,下来再跟你说。啊——,累死我了。” 傅名亨洗完澡下楼时,叶晋黎问他:“你就是根据这只鞋印判断那位黑客不是美女的?” “是啊,你看看这横里的尺寸,最少也有40码。” “大脚美女。” “留着给你吧。”傅名亨带了两罐饮料下来,把其中一罐绿茶扔给了叶晋黎,“我关心的是那四双皮鞋。” 叶晋黎接下饮料放在桌上:“确实很奇怪,这么热的天很少有人穿皮鞋。” “除非他们所属的公司这么要求他们,或者他们出入的场合有着装要求。” “从本案的具体情况来说,这个‘要求’来自背面的寰亚金融商务中心。”叶晋黎应和道,“寰亚是甲级写字楼,这里的公司一般都有着装要求。” “还有那些保安。我到处看了看,除了超市的保安有穿球鞋的之外,商务楼和国泰商城的保安穿的都是皮鞋。” “你怀疑那些保安?” “整栋楼理论上归一家叫做盛世物业的公司管理,不过国泰那边有自己的保安部。我看了两家各自的监控录像,发现楼内的探头案发时并未被劫持,是正常运作的。” “噢?” “当天我也在国泰,探头拍到了我,也拍到了简丹。时间吻合。”傅名亨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给叶晋黎的是绿茶,他自己喝的是可乐。叶晋黎不喝碳酸饮料。“寰亚那边的录像也没错。车库保安回忆当时有一辆跑车进入车库,探头拍到了那辆车,也拍到了车主下车、乘电梯,以及在42楼楼道里走向自己办公室的镜头。” “但是没拍到那些抢/劫犯?” “是的。但这也很正常,那些人一定会避着探头走。” “所以呢?” “出库入口的保安告诉我,出入b1停车场需要办理月卡,只有办公楼里在住的商户才能办理。” “嗯。” “所以,一般人不会跑到b1停车场乱转。” “而那些抢匪应该非常熟悉b1停车场探头的位置,所以才没被拍到。” “对。”傅名亨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可乐,然后打了个嗝。“停车场相当大,我自己的车停在下面,光是找车都找了半天。不熟悉环境的人根本不可能避得过探头,还能准确地找到预定的出口。” 叶晋黎接道:“四个抢匪分头进入地下停车场,从预定的那个出口上楼汇合,再从厕所那儿转出来,正好又避开了一楼的探头。”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傅名亨握着易拉罐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向前一指,“他们必然是熟悉探头位置的人。” “有机会事先查探这些摄像头位置的、只有办了月卡的住户和保安。其中住户一般也不会在停车场里乱转。” “完全正确。而且,每辆车都有指定的车位。车主一般只熟悉自己常坐的那部电梯和停车位之间的环境,没事在车库里乱转会引起监控室的注意。” “能够不引人注目地在车库里转悠的只有保安。” “nice。”傅名亨夸张地一仰身,“你别做心理医生了,改行跟我合伙做侦探吧?” “行了,别胡扯了。”叶晋黎伸手打开了自己那罐绿茶,“查出什么了吗?” 傅名亨两手一摊:“什么也查不到。当天当值的保安案发时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个别没被探头拍到的,也有第三者证明。” “言下之意,问题是那些不当值的保安?” “不当值的保安则一个也没被拍到,当然也没人看到。”傅名亨轻笑道,“有些劳模休息天也会跑到单位去的,是不是?” 叶晋黎沉吟道:“你的推理有一个矛盾之处。既然不当值,那些人有必要穿着皮鞋跑来犯案吗?” “也许他们是出于习惯,或者他们是穿着保安制服混进去的,然后再换上抢/劫用的工作服出来。”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最容易犯案的地方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但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心理也同时存在。你只注重了前者,而忽略了后者。” “后者?” “他们换上了抢/劫用的工作服从商场里出来时,并没有戴面罩。如果这时候突然撞见熟人怎么办?熟人会觉得奇怪,这会影响整个抢/劫计划。”叶晋黎解释道,“纵使这种可能xing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会对犯罪者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正因为他们很熟悉保安的巡逻时间和配置,所以完全有把握避免撞上熟人的尴尬。”傅名亨皱起了眉头,“如果‘万一’的话,在哪里抢/劫都有可能遇到‘万一’。说到底,这只是偶然xing因素。” “那好,我们就来说说必然xing因素。”叶晋黎针锋相对地说,“犯案现场就在他们工作单位的门口,而且是在人流繁忙的广场上。被人用手机拍下是在所难免的。这些照片、录像很快会被发到网络、电视、报纸上,这是可以预计的。对不对?” 傅名亨只得点了点头。 叶晋黎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这里的保安,必然会担心有同事会从照片、录像中认出我的身形、声音,以及习惯动作。从而举报我,或者勒索我。如果有这么多问题需要担心的话,抢/劫还能顺利进行吗?” 小說中文網 4—13 现场百遍(十三) 【8月9ri/星期五/夜/顾乐坊27号】 “即便实施了抢/劫,也会尽快逃离本市,而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当什么保安。问题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保安辞职。啊——。”傅名亨哀叫了一声,颓然坐下,认识到了自己的推理存在致命的错误。“如果是这样的话,商务楼里其他公司的员工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他们的身形、动作也有可能被其他同事认出来。” “是。劫案发生在公司门口,如果从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很容易引起同事的联想。”叶晋黎答道,“除非是家只有四五个人的小公司,全员参加了本次抢/劫。” “甲级写字楼里不可能有这样的小公司,就算有、也早被jing察揪出来了。”傅名亨垂头丧气地否定了叶晋黎的假设。“那这些皮鞋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觉得你原先的思路没有错,这些人的确是从b1停车场上到一楼来的。”叶晋黎啜饮着自己那罐绿茶,分析道,“照你所说,案发前后只有一辆跑车开进了b1。这些人既然不可能躲在跑车里,那么一定是从其他楼层来到b1的。” “嗯。跑车很小,藏不下四个大男人。” “要么是从上面的办公楼或者商场下来,要么是从下面的b2、b3上来。”叶晋黎接口道,“反正停车库里有多部电梯、楼梯,上下都很方便。” “那一定是从办公楼下来啦。如果伪装成顾客从下面上来,根本不需要穿皮鞋。”傅名亨的那罐饮料已经喝光,他仰起脖子倒了倒,没倒出什么来,无趣地把空罐子投篮似的扔进纸篓。 “又回到那个老问题了。”叶晋黎的脸上流露出笑意。可能他看惯了傅名亨的志得意满,对他目前的状态更感兴趣。“他们既然不是这栋楼里的员工,又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非要进这栋楼不可呢?” 傅名亨发出“嗷——”地一声悲鸣,倒进沙发里。“你怎么样?这一天有什么收获?” “我今天坐堂的,回来才没几个小时。”叶晋黎申辩道,“不过我出门之前选了几个论坛,把我们昨晚琢磨出来的那个帖子发了。” “有跟帖的吗?” “一大堆,净是些无聊的调侃,还有就是要钱的。”叶晋黎转回先前面对着的电脑屏幕,“我正在筛选哪些是有效的,逐一回复呢。” “辛苦你了。”傅名亨一边思索着自己的问题一边答道,“要钱的统统排除。丫抢了那么多钱,我们这点小钱、他根本不可能放在眼里。” 【8月9ri/星期五/夜/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 “师兄,你在搞什么?” “郭子,帮我拿到隔壁技术大队打印出来。”左志楠将放大了的照片排好版,存进u盘,“要彩sè的,jing打,快点。” “这些鞋印有什么问题吗?” “让你打你就打呗,话多!” 三分钟之后,小郭大声嚷嚷着跑进来:“队长,师兄发现了第五个人的脚印!” 严队长拿着打印出来的相片问瞿莹:“你怎么看?” “根据现场围观群众的反应,当时上车逃逸的只有四个人,第五个人应该是中途与他们会合的。” 小郭汇报:“匪徒在抢/劫现场周围并没有停过车,这个人是在较远距离之后才上的车。所以,他不可能是望风的人。” 严队长又问沈晖:“跟废车场那边确认过没有?不会是他们留下的吧?” “之前确认过了,案发后没人动过这辆车。而且,匪徒当时戴着手套,车门、方向盘、排挡上原有的指纹都被手套抹掉了。如果是废车场的人事后上过这辆车,应该会留下新的指纹。” “嗯。这到底是双什么鞋?” 左志楠答道:“跑鞋,或者人字拖之类采用海棉塑料底的凉鞋都会留下这种波状条纹。但肯定不是皮鞋。” 小郭小声插嘴:“这家伙半路上车,应该就是那个黑……” “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负责接应的人。”严队长打断了小郭,“你们看他上车之后便负责开车,这说明什么?” “两种可能xing。”左志楠再次回答,“一是原先开车的匪徒需要换衣服,所以由新来者替下;二是匪徒们和新来者换了车。” “我们重新部署一下,沿途打听有没有人看见这个穿拖鞋的家伙上过五菱车。”严队长把手中的相片拍在桌上,“匪徒逃跑的路线模拟出来没有?” “在电脑里,我去打印。”小郭答应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左志楠移到严队长和瞿莹之间:“头儿,还有原先这四个都穿皮鞋也非常奇怪。” “嗯?” “这么热的天,而且他们是去抢/劫,有必要穿皮鞋吗?” “……嗯——,你怎么看?” “我想应该彻底查一下在背面寰亚中心里的公司。” 瞿莹侧过脸来叮嘱:“佐治啊,我听天天他爸说过,这里面都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市里招商引资也不容易。查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 “知道了。” 瞿莹笑着向严队长夸奖:“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重大发现。佐治也学会观察入微了嘛,是不是受了傅名亨的影响?” “……老实说,是。……头儿……” “这是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支持你。”严队长拍着左志楠的肩膀道,“别人有比我们强的地方就应该多学习嘛。继续好好学,但也不能一味地依赖别人,明白吗?” “是。” 【8月9ri/星期五/深夜/市内民宅】 神秘人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欣赏着一段视频。 一张女人的嘴占据了绝大部分画面,画面的左上角拍到了另一个人的部分后脑勺。 虽然这是一段无声的录像,但神秘人还是从女子的嘴形变化中读到了一部分内容。 “哼嗯——律师。”神秘人自言自语地道,“枪……防弹衣……冲上去,哈哈。抢/劫犯……辩护,嚯——。独力追查……jing方协力,猖獗……逍遥法外……查、椰子?……傅、名探……傅名亨名探。呵呵。” 他连续按动缩小键,女子的脸部逐渐显露出来,是先知快讯的记者查椰。那个后脑勺则是属于傅名亨的。 渐渐的,录像恢复了其本来面目,这是铁道医院的监控录像拍下的画面。 画面中的查椰告了辞,傅名亨转过头来目送她离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瞟向了监控探头。神秘人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个画面,并且把傅名亨的脸部放大。 “你好,大侦探。”神秘人笑着向画中人打招呼,“我倒是要看看你打算怎么破这个案子。呵呵。” 他关闭视频,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注册律师网站,检索。工商网站,检索。很快,傅名亨事务所的信息显示了出来。仦說Ф忟網 “哇塞!顾乐坊27号!你还真会找地方!呵呵。” “电话号码,电话号码……”他再次键入了一连串命令符,入侵了电信网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山歌,“ip,ip,我要ip……” 4—14 现场百遍(十四) 【8月10ri/星期六/下午/顾乐坊27号】 简丹跑进来的时候看见傅名亨正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捧着个电脑发呆,因此凑了过去,看见屏幕上正在用幻灯片播放昨天左志楠发来的那些相片。 “你在干嘛?” “案件重演。”傅名亨的面前摊着一堆纸,都是国泰广场地图的复印件,每一张都被傅名亨用记号笔勾勒出一条条路线示意。 简丹随手翻阅着那些地图:“在这里?人家案件重演都是到现场去搞的。” “有照片也一样嘛,再说我也没那么多人手。”傅名亨放下电脑,从地上爬起来,“你看,光抢/劫的就得要四个。你一个人能分饰几角?” 简丹褪下斜挎着的小包,向周围看了看:“叶医生呢?回学校了吗?” “今天礼拜六。”傅名亨将散乱的地图收拾起来,移到办公桌上。“正常情况下是他的安息ri。” “安息……,睡到现在?那岂不是比我还能睡?” 傅名亨斜睨了她一眼:“是比你还懒吧?全国人民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怎么一点自觉xing都没有?!” 简丹坐到傅名亨对面,笑吟吟地望着他,动手打开小包。“傅大侦探,经过你这些天的jing心培养,我也学会了一点观察事物的方法。现在我有了一项重大发现。” 傅名亨察觉到简丹的态度非常可疑,硬着头皮问:“……什么?” “我发现你还没有洗脸。”简丹猛地一抬手,一面小镜子向傅名亨照了过去。 傅名亨本能地抬手往脸上一抹,手心沾上了一些肥皂泡。 “这种泡沫产生于牙膏,还残留在你的嘴角。”简丹站起了身,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摇头晃脑地分析道,“从泡沫的湿润度和新鲜度可以推断,它从固体状态变成泡沫状态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由此可以推断,你!”简丹刷地一回身,抬腕直指傅名亨的脸,“起床到现在只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 “拜托你稍微有点常识好不好?这是剃须沫,牙膏!”傅名亨把手上的泡沫伸到简丹面前,“残留的这个部位叫做下巴,嘴角和下巴你也分不清吗?还是你刷牙经常会把牙膏刷到下巴上去?” 简丹挥手挡开傅名亨伸到自己面前的爪子:“这不重要啦。” “当然重要!在你判断之前,至少应该凑过来先闻一闻、尝一尝味道。这是连中世纪的侦探都懂的道理!” “不要转移话题!现在不是在追究我观察上的失误,而是在纠正你的懒惰!” 傅名亨在桌上扯了两张纸巾,就着简丹留在桌上的小镜子把下巴抹净,讪讪地问:“你能比我好多少?!纠正我的懒惰!” “不论那些泡沫是什么,它都证明了你的起床时间。而我从家里出门打车过来,怎么也得二十分钟,还不包括我在家里洗脸刷牙吃早饭的时间。你自己说吧,谁更懒惰?” “哼!早饭,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晚饭吧?” 简丹不理傅名亨的狡辩,痛心疾首地问道:“傅名亨同志,全国人面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怎么一点自觉xing都没有?!” “你别冤枉他,他昨晚一晚上没睡,一直在看那些资料,天亮了才合的眼。”叶晋黎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简丹的声音立即变得又细又软:“你起来啦?” “你们这么吵,还能有人睡得着么?”叶晋黎的声音伴着水龙头,以及开关冰箱门的响声一起传下来,“家里还有吃的吗?饿了。” “那就出去吃吧。”傅名亨收拾好桌子,踱到楼梯口,冲着楼上嚷道,“现在还不到四点,饭店不知道开门了没有。” “我无所谓啊,肯德基也行,我要四块原味鸡。” “又叫鸡。”傅名亨嘴里嘟哝着,拎起桌上的电话订了两个全家桶。 “两个?!”简丹瞪大了眼睛,看看傅名亨,再往楼上望望。 “你吃了早饭,午饭和晚饭还没吃吧?”傅名亨挂了电话,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一起解决掉,吃完了还得案件重演。” “这是jing方按时间顺序整理的照片。”傅名亨打开标着“顺”字的文件夹,又把一张复印的国泰广场地图摆在屏幕前的桌上。“这是现场简图。你们看,匪徒的车原先停在这个位置,距离他们出来的那个出口很近。” 简丹轻噬着粟米棒,叶晋黎啃着最后一块鸡腿。这家伙说只要四块鸡,实际上已消灭了五块半,还外带三个鸡翅。 “这是现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模糊了点,匪徒在跑。依据参照显示,应该在这个位置。”傅名亨在地图上标出一个点,“五菱车的停车处到这个位置大概五十米左右,距离运钞车不到二十五米,时间应该是四点到四点零三分之间。” 简丹插嘴道:“嗯。两头加起来差不多七十五米距离,就算从头跑到尾,最多也不过十来秒。” “据现场围观者反应,他们是半途时突然开始跑的。” “那时间就更短了,押运员的确来不及做出反应。”简丹用征求意见的目光望向叶晋黎,这个有鸡万事足的家伙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再看这一张,匪徒甲跑到了运钞车驾驶室的位置,趁司机开门的时候,突然大力拉门。像这样。”傅名亨模仿想象中匪徒拉门的动作,然后摆了个弓身、双手持枪对准叶晋黎的姿势。“不准动!双手举高!” 叶晋黎配合地举起了手,包括手里的鸡骨头。他嘴里还叼着撕扯下来的鸡肉,为了防止鸡肉的汁水淌下来,含含糊糊地发出“嘶——”的吮吸声。 “司机被卡在座位与方向盘之间动弹不得,应该是最先被制住的。”傅名亨放过了叶晋黎,又一次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差不多同一时间,匪徒乙在副驾这儿、以同样的方式制住了另一名押运员。” “就是被砸断了腿的那位。”简丹轻轻转动着粟米棒,像仓鼠似的啃噬着。“我记得好像是姓蒋。” “这个时侯,丙到了后门zhongyāng,丁在后门右侧面。”傅名亨翻了后几张图片,把叶、简二人当作车头,在他们前后左右不断走位。“丙朝天开了一枪,虽然没有被拍下,但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 叶晋黎的脑袋不断跟着傅名亨转来转去。他很想尽快消灭掉那只鸡腿,但肚量已到极限,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根据押运员的口供,匪徒丙以前座的两位押运员胁迫后车厢内的押运员开门。同时,匪徒丁开始用电锯切割后车厢。这是切割的照片。” 傅名亨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这会儿又绕回到桌前,翻了下一张图片。 “匪徒丙当时说的是‘开门投降!我们不想伤害你的同事!你不开也没用,你也听到了,我们很快就能割开车厢。’。”小說中文網 简丹补充道:“边上那个拿电锯的还说‘打份工而已,没必要拼命’。” “那是丁。”傅名亨一边点头,一边移位,“同时,匪徒甲乙要求前座的两名押运员弃枪。后车厢的押运员觉得大势已去,打开了后车厢门投降。” “至此,匪徒完全控制了局面。”简丹扔下竹签,拉过张纸巾来擦手擦嘴。“我们大概就是这时候跑到窗口往下看的。” 4—15 现场百遍(十五) 【8月10ri/星期六/下午/顾乐坊27号】 “至此,匪徒完全控制了局面。”简丹扔下竹签,拉过张纸巾来擦手擦嘴。“我们大概就是这时候跑到窗口往下看的。” “三名押运员举着双手被押到车前趴下,匪徒甲下的命令,要求他们双手抱头、鼻子贴着地。”傅名亨越说越慢,因为他的模仿动作太多,实在跟不上嘴皮翻动的速度。“这时候,匪徒乙跑回五菱车,丙蹲在地上拆下押运员那些枪支的弹匣。时间大概是四点零五分到零八分之间。” 简丹见傅名亨蹲在地上喘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递了张纸巾给他。 傅名亨将纸巾直接贴在脑门上吸汗,像个僵尸似的跳起来继续表演:“现在,匪徒乙把五菱车倒在运钞车的车后。技术多么娴熟!在这么紧张的状态下一次到位,前后不超过两分钟。” “所以你认为他至少五年驾龄。”叶晋黎首次插嘴。他终于啃完了鸡骨头,油光光的十指箕张着,打算等傅名亨再次移动时能从他身后穿去洗手间。 傅名亨果然再次移动,不过仍占据着通道。“乙跳下车开始搬运,丙和丁先后过来帮忙。一共十六个箱子,每个箱子重约十五到二十公斤。据押运员说其中还有两个是空的,也被他们搬走了。” 简丹不解地问:“为什么会有两个空箱子?” “这辆车是专给at补钞的。押运员负责把钱箱押送到at的位置,交给守候在那里的银行职员。等银行职员把钱装进at,再由押运员把空箱子带回车上。” 简丹点头道:“明白了。这辆运钞车在达到国泰之前,曾在其他at网点补过钞,所以会有两个箱子已经空了。” 为了向简丹说明,傅名亨特地走回了两人的桌前。叶晋黎趁机起身去洗手,边走边说:“这几名抢匪看似老练,实际上当时也紧张过度,否则不会把空箱子也搬走。押运员投降是明智的选择,这种状态下的抢匪很容易失控开枪。” 简丹感同身受地说:“连我们后来抢那辆运钞车时、情绪都那么亢奋,匪徒行动时的jing神状态可想而知。” 叶晋黎的离开使得案件重演一时中断,傅名亨坐在桌面上喘着粗气。直到叶晋黎完成了他的“口腔清洁强迫症”、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说:“继续,请继续。” 傅名亨喘定了气,摘掉脑门上的纸巾,重回被打断前的位置。 “丙和丁搬完箱子直接进了后车厢,乙回到驾驶座,甲一直在看守三名押运员。这时候,丙突然跳下车,叫了声‘等等’。然后跑到运钞车的驾驶座,拔掉了车钥匙。我猜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先前忙着搬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张照片!”简丹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帮忙翻页,指着显示屏道,“喏,这里拍到甲的视线离开了地上的三名押运员,回过了头。应该是听到丙叫‘等等’之后。” 傅名亨回到简丹桌旁,扮作甲:“甲正打算回车上,听见丙的叫声停住了。丙拔完钥匙跑到运钞车前。也许是跑去拔钥匙的时候、注意到了旁边的手推车,他顺手把手推车上的箱子推倒。” “十几箱打印纸瘫了下来,压在那些押运员身上。”简丹说着,想起了三名押运员的惨状,连忙叫道:“这段跳过,这段跳过。快进入下一步。” “下一步没了。”傅名亨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甲和丙跑回五菱的后车厢,关上车门。乙随即起步,冲出广场,抢/劫完成。” 叶晋黎拿起遥控器,调节那台制冷效果不怎么样的空调,并且补充了一句:“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简丹趴在桌上的身体落回到椅子上,貌似神往地说道:“他们配合得非常好,也许曾经多次模拟训练过。” 傅名亨抄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在简丹脑袋上拍了一下:“抢/劫也能模拟训练吗?!笨!” 简丹冤枉地抚着脑袋,争辩道:“像你一样、在屋里跑来跑去不也是训练吗?如果能熟记每一步该做什么,肯定会对抢/劫有帮助的。” “但这不是演戏,光练跑位以及台词没多大用处。现场的情况无法完全预计,存在很大变数。”叶晋黎坐回简丹身旁,温和地解释道,“比如,某个押运员反抗怎么办?” “他们应该事先预想到了各种变数。”简丹据理力争,“如果换了是我的话,每一步都会分abcd,以应对每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比如副驾的押运员如果反抗,丁去支援乙;驾驶员如果反抗,则由丙支援甲,而丙的位置由丁补上,等等。” 傅名亨心道,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块作jiān犯科的料。他也坐了下来休息,三个人都坐下之后,这间办公室里好像突然凉快了些。 “如果可以预计,那就不叫意外了。”叶晋黎依旧耐心说明,并不因胃里顶满了鸡肉而有失风度。“比如围观的人群里正有一队执行其他任务的便衣jing察怎么办?突然地震了怎么办?头顶上的广告牌掉下来了怎么办?再怎么周详的计划也不可能把所有意外都计算进去,临场时最需要的还是随机应变。” “等等,等等。”傅名亨忽然叫停了叶晋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除了那句‘等等’之外,四个劫匪之间还有过别的交谈吗?” “嗯——,好象没有。” “这就对了,所以那一声‘等等’会让我感觉他是忘了拔车钥匙,这就是他们的意外。” 傅名亨扑到电脑前,快速翻动页面,不断地把匪徒的脸部放大。“嘴没有问题,那就是耳朵。” “耳朵?”简丹跟着一起瞎看,但并不明白傅名亨到底想找什么。 傅名亨又打开了甲的那个文件夹,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破绽。 “哈哈,看看这是什么?这张照片应该是‘等等’之后,甲曾经向丙的方向回过一次头。”傅名亨把放大了的图像移到另外两人面前。 简丹一眼认了出来:“就是我刚才翻的那一张嘛!” “嗯,我放大了。”傅名亨手指着图像当中,“这是他的头颈,看看面罩下部露出来的部分。” 由于甲的颈部扭曲,放大之后图片上可以看到面罩之下有一小截黑线延伸到衣内。 “耳机线?” “yes!这四个人身上带着无线电通讯设备,有个人通过耳机指挥他们。所以他们彼此之间无须交谈,各人只要依照指示做好自己那部份工作就行了。” “是那个黑客,他始终通过劫持的监控设备关注着现场的情况。”叶晋黎波澜不惊地道,“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由他通过耳机告诉那四个人该怎么做。” “合情合理,那个穿着跑鞋或者拖鞋的家伙才是主谋。”傅名亨抚掌大笑,“哈哈哈,这家伙是个天才,抢/劫竟然使用无线电遥控!” 简丹提出了不同意见:“可那一声‘等等’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遥控的话,不需要丙叫出声来。” “这是另一个佐证。”傅名亨得意地说,“黑客只是劫持了附近固有的摄像头,无论怎样都会有视觉死角。运钞车车钥匙的部位应该就是他的死角之一。” “所以,他没能事先察觉到丙忘了拔钥匙。”叶晋黎接口道,“因而造成了他整个计划中唯一的一次意外。” “丙这个家伙一看就是个人头猪脑。”傅名亨赞同地点着头笑道,“我想黑客在吩咐他拆那些弹匣的时候、就让他顺便拔了车钥匙,不过猪脑袋忘了这茬。” 4—16 现场百遍(十六) 【8月10ri/星期六/下午/顾乐坊27号】 “黑客自己远远地躲在安全的地方,遥控那四个家伙去抢/劫。”简丹顺着他的思路分析,“然后让他们开到自己藏身之处,上车分钱。” “no,no。”傅名亨伸出一根手指摇摆着,“综合目前所有的发现表明,黑客是本案的主谋。他另有一辆车,负责接应这几个抢匪,把他们连人带钱拉回了市区。” “这话怎么说?” “譬如,他有一辆像我那样的厢式货车。四个匪徒把五菱车停回废车场之后,集体移坐到厢式货车内回城,根本不必急着分钱。” 叶晋黎笑着逗趣:“如果真如你所猜的那样、黑客是个大脚美女的话就更万无一失了。谁也不会怀疑一个女司机的后车厢里拉了一伙抢/劫犯。” 简丹举手问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黑客独自返回本市,那四个抢匪换车之后逃去了外地?” “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种可能xing越来越小。如果四个抢匪跑去了外地,完全可以在沿途的某个地方扔下那四件衣服。最好在通往不同方向的公路岔道口扔下,还能搅乱jing方的视线。这样,本市的搜查力度会大大降低,躲回本市的黑客也就更安全,对不对?” “也就是说,这帮家伙全都潜伏在瑭璜市内。” “我只是说这种可能xing最大。” “如果依照你的推理,黑客没必要再上那辆五菱车。”叶晋黎翻动着相片,调到那张带有波纹的鞋印。“你怎么解释这个?” “很简单呐?厢式货车和五菱车一起停在废车场外的某处,完成了钱的搬移。”傅名亨又调出那些匪徒的照片,“这几位的制服太显眼,不太方便走来走去,所以直接躲进了货车。那个黑客则接手把五菱车停回原来的位置,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开走货车。” 简丹疑问道:“为什么两辆车不能一起开进废车场?” “因为会留下轮胎印。废车场一般不会使用硬路面,更容易留下轮胎印。”叶晋黎帮着说明,“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厢式货车的确是不开进废车场为妙。” 【8月10ri/星期六/黄昏/兰花坞】 夏晓兰家的花店离傅名亨的青年公寓不远,所以左志楠经常在值完夜班之后跑到青年公寓来洗澡。 今天,三个过早吃撑了的闲人、为了帮助消化逛了过来。傅名亨没开车,三个人是利用公交车和六条腿、花费了一个半小时到达这里的。 虽然步行的距离不长,但由于他们出行的时间正好是晚高峰,所以在拥挤的车厢内、充分享受了无计划开发的城市交通所带来的好处——减肥、和消磨时间。 适逢溜来厮会女友的左志楠也刚刚到达,鬼鬼祟祟地把傅名亨拉到店后的弄堂里,塞给他一张纸。“这是我们模拟的抢匪逃跑路线图,我本来想叫兰兰给你送过去的。” 傅名亨一边打开那张纸一边抱怨:“你能不能想个别的招?老叫她给我送花,她不烦我都烦了。还得哄着大小姐给她送回来。这一来一去多耗费人力物力啊?” “是啊,是时候该想想新招了,老用同样的方式、迟早会暴露的。”左志楠一脸严肃,令傅名亨想起了《永不消逝的电波》。“你让我再好好想想。诶,你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提提看。” 傅名亨啼笑皆非地说:“你就直接发到我邮箱不就完了吗?像那些照片一样,谁会来管你?” “那次是因为照片的量太大,没法打印,我也是不得已才用邮箱发给你的。后来我都后悔了,存个u盘给你更安全。” 傅名亨笑道:“你知不知道叶二已经提意见了,他说拒绝参加地下党活动。反正你不传也传过一次了,多几次也没什么不同。” “你这种麻痹大意最要不得,一次我还好解释,次数多了、你叫我怎么跟严队交待?”左志楠压低了声音道,“我上次差点忍不住都要坦白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你发现的那个脚印问题?瞿莹夸我的时候,我话都到嘴边了,要不是严队没察觉、挡了我说话,现在可能我已经被停职了。”左志楠气恼地道,“这么细枝末节的问题怎么会是由我来发觉呢?根本不符合我的角sè设定嘛!” “哼嗯——。”傅名亨不置可否地发出一声鼻音,“你们严队长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必害羞,应该继续向你学习。” “嗯,这就对了。”傅名亨满意地点着头。 “什么对了?” “没什么,你尽管大胆放心地把资料传给我好了。除非你没事跑去自首,我保证你不会被停职。” “凭什么?” “凭什么?”傅名亨笑着重复了左志楠的问题,“凭的就是,人家能当头儿,你只能做个小兵。” 左志楠知道傅名亨在开自己玩笑,也不介意。他见傅名亨正将打开的地图凑到眼前仔细看,随口问道:“你们那边今天有什么进展?” “噢,我们做了一天的案件重演,怀疑黑客驾驶了一辆我那种车,跟着五菱一起开到废车场,又把四个匪徒给拉了回来。” “不可能。”左志楠断然否决道,“那天我们立即在沿途布了控,像你那种车一定会被截停检查的。” “要是个美女司机呢?” 左志楠嗤之以鼻:“你以为jing察都像你?看见美女就放行?” “哼嗯——,但是你在石祥路找到了作案用的衣服,说明他们已经回来了。如果你们真查得那么严,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怀疑他们是分散回来的,当时布控的jing察着重注意了四个人的团伙。如果是独自驾车,又没有大包行李的人,很有可能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过去。” “美女司机也会检查行李吗?”傅名亨仍旧不忘这个茬。 “这我不敢保证。”左志楠解释道,“你知道我们主要是在火车站周边布控,载了大件行李的车辆太多,难保单身的女xing司机会因为嫌疑较小而免于检查。” 傅名亨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道:“大块儿,有两个问题你得注意。一是当天布控的jing察肯定把主要jing力放在防止劫匪外逃上,回城的车辆一定不如出城的车辆查得那么严;二是你们的系统四点五十二分才得以恢复,就算立刻布控,jing戒线完成也要到五点半左右,劫匪的车可能已经到家了。” 左志楠一想是这个道理,闷声不再争辩。 傅名亨接着道:“不过匪徒未必会这么想,他们一定会尽可能地防止意外。所以我认为你的判断正确,他们应该是分散逃回来的。不会开一辆我那种车,那样风险太大。” 左志楠听得一头雾水:“到底什么意思?你对还是我对?” “总的来说,他们应该是分头逃逸,在你们布控完成之前,溜回了城。”傅名亨结束了这个话题,摊开地图,指着一处问道,“这是一座桥吧?” “对,五号桥,下面经过的是运河支流。” “回去跟你们头儿说,就说你又向我学习过了,因此建议查一查桥底下周围的水域。匪徒用的枪支和那台切割机不是还没找到么?” “那得叫水jing帮忙。”左志楠疑道,“你怀疑那些枪被扔在水里了?” 4—17 现场百遍(十七) 【8月10ri/星期六/黄昏/兰花坞】 左志楠疑道,“你怀疑那些枪被扔在水里了?” “嗯,匪徒把五菱车和衣服分别还了回去,可以理解为他们意图分开处理作案时用过的工具。”傅名亨解释道,“既然他们要分头回城,而且这些东西迟早要处理,往河里扔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这就打电话给严队。” 傅名亨一把拉住左志楠:“急什么,怎么也得明天早上才能打捞吧?现在天都快黑了,能捞到什么东西?先听我把话说完。” “那你快说,回头我还得去查夜店呢。” “我不保证一定能捞到什么。一来匪徒当时身上还带着钱,或许会留下枪支防身;二来他们既然分开处理作案工具,枪支和那台切割机应该也不会仍在一起,最有可能打捞到的只是到一把切割锯。” 【8月10ri/星期六/黄昏/瑭璜大酒店】 顾衍迪以游客身份入住了瑭璜大酒店。办理che之前,他再三向服务台确认了房间里有宽带接口。现在,他正拖着自己的拉杆箱等待电梯。 由于工作关系,顾衍迪经常飞来飞去的。一年之中,住酒店的ri子可能比住家还多。只不过这一次的旅行不属于出差,他是以私人身份来瑭璜休假的。 话虽如此,顾衍迪却全然没有休假的好心情。这次瑭璜之行至关重要,一个不好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公司今后的命运。想起临行前老板的殷殷嘱托,顾衍迪不免忧心忡忡。 瑭璜市的劫案他早有耳闻,只是到今天上午接听了那个电话才明白问题的严重xing。一下飞机,他便与邀请人通了电话,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事关重大,双方都不得不谨慎行事。 离他的秘密约会还有一点时间,顾衍迪打算先回房洗个澡,再下楼来吃点东西。天气炎热,机上提供的食物实在让他倒胃口。心里想着即将面临的难关,顾衍迪松了松领带结,跨进了电梯。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出机场,便已经被人跟踪了。尐説φ呅蛧 【8月10ri/星期六/夜/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 严队长回到办公室,招呼瞿莹商量左志楠刚才打来的电话。入夜时开始下起了雨,严队长临时决定让大家提早收工。连着忙了几天,队员们都有些疲惫,也该让他们回家休整一下了。 “小左认为疑犯的枪支会扔在河里?”瞿莹一边问,一边向刚进来的杨越他们打招呼。晚上对消费场所的调查,队员们分得很散,回来时也是陆陆续续地到达。 “常规思路,杀人犯经常会沿途抛却作案凶器。”严队长点着头说,“但是这一次不是杀人犯,所以我们没有做沿线物证搜索。小左认为,他们既然会把工作服还回工地,那么剩下的面罩、手套、枪支和电锯也有可能已经处理掉了。” 瞿莹笑着道:“衣服如果扔在水里会浮起来,枪支和电锯则不会,往水里扔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是啊,不过,小左说得犹犹豫豫,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捞上什么来。”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值得一试。”瞿莹掏出记事本记下,“明天一早,我就联络水jing,让蛙人帮忙打捞。” “嗯,这事儿就交给你办吧。” 瞿莹刚一走开,小郭他们便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来来来,帮忙挪块地方,快点。” 严队长回头一看,小郭和左志楠半拖半架着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挤了进来。 “你们怎么弄一醉鬼回来?” 小郭让醉鬼躺在地上,一边拍掉身上沾的雨水,一边答道:“报告队长,现行的。我们只好抓回来了。” “哈?” “我和郭子正打算收工回来,听见有市民尖叫奔跑,就赶过去看了。”左志楠活动活动膀子,说明道,“这家伙正拿着一个酒瓶子往另一个醉鬼脑袋上砸。” 杨越插嘴说:“两个醉鬼打架,交给当地派出所处理不就完了吗?” 左志楠没答话,继续说道:“我们叫了救护车,那一个……估计不行了。” “死了?我靠!”杨越挤上前来瞻仰地上这位现行醉酒杀人犯,“这家伙醉成这样还能杀人?有一套。” “我们发现的时候,另一个已经不会动了,这家伙还在一下一下不停地往人脑袋上砸,满头满脸都是血。”小郭绘声绘sè地形容着,“最恐怖的是,两个人都还咧着嘴笑。那个已经笑不出声了,你们想想,这满脸是血,还这样,咧着嘴。” 小郭呲牙咧嘴地吓唬钟宛宁、宋嘉雯两个女jing,收回两个免费的白眼。 “醉成这样,连突击审讯都不行。”严队长皱眉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两个人身上都没带证件。不过,我们从这家伙口袋里发现了这个。”左志楠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严队长。 “ri文?” “我们找人问过了,上面没写什么,都是些废话。”小郭抢着说明道,“说是ri本人的习惯,除了贺年卡之外,夏天也会给朋友熟人寄一张贺卡问候一下。基本上就是天气热,要保重之类的。” “不过上面有姓名地址,我已经让派出所的人带着他身上的钥匙过去了。”左志楠补充道。 严队长翻过明信片一看,收信人栏里的名字叫薛/伟忠。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左志楠提起几个装着酒瓶的证物袋,“这两个人躲在街边的景观亭里喝酒,但是你们看,人手两瓶五粮液。” “假的吧?”杨越凑过来看了看,说道,“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个喝五粮液的人。” “就是说嘛,也没听过有谁喝五粮液跑到路边亭里去喝的。”宋嘉雯赞同道,“还一喝喝四瓶。” “我们收集证物的时候,有位自称懂酒的老伯闻过瓶口,说是真货。”小郭提起另一个证物袋,“这是散落在地上的防伪瓶盖,这是包装。” “哇,真货欸!这两个什么人呐?” 这时,左志楠的手机响起,他接听了之后,抬头道:“去这个薛/伟忠家里查证的jing员报告,有重大发现。” 【8月10ri/星期六/深夜/市内民宅】 神秘人双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左侧的电脑屏幕。 “事关小菜本月xing福,跪求各位大神帮忙。 小弟女友本月备考,嗔怪小弟误她学业,坚决屏蔽小弟于卧房之外。小弟辗转反侧、昼夜难眠,终悟得根本解决之道。必得她学校之题库,方能一劳永逸。 女友学校之题库深藏于校站之内,小弟菜鸟,无从下手。天气炎热,求大大们潜水消夏之余,寥施圣手,救小弟于水深火热之中。” 屏幕的右上方启动着一个软件,显示出发帖人“咪老鼠”的ip地址。 神秘人右手边的另一个屏幕上也有一行相同的ip地址,下方的一个进度条显示出目前完成了83%。 神秘人的双手落到键盘上,飞快地打出几行字。 “我也是菜鸟,建议可以从校站论坛下手,先到底面找版本信息。例如dvbbs版本,找该版本的数据库默认地址,直接下载,破解密码。一般dvbbs很多漏洞的,例如8.1漏洞,很容易搞定。祝你好运。” 神秘人轻点了几下鼠标,那几行字滚到先前那个帖子的回复栏里,跟帖人的昵称是“没事找事”。 右方屏幕上的进度条已完成,弹出一串文件夹。神秘人扭过头去选择了其中几个打开,一张张脚印的照片次第显示了出来。 神秘人轻笑着自言自语:“干得不错啊,名探,找到我的尾巴了。” 5—1 筛(一) 【8月11ri/星期ri/晨/网络】 “先知快讯特别报道:瑭璜市运钞车劫案嫌犯落网,疑似内讧,一人死亡。レ?思?路?客レ 昨夜,jing方突击搜查了嫌犯薛某和肖某的住宅,查获装有一百余万的旅行包一只。薛某和肖某同住,jing方怀疑二人因分赃不均内讧,薛某于酒后当街击杀肖某。 目前,审讯仍在进行。查夜茉子将为您继续报道。” 【8月11ri/星期ri/上午/市公安局审讯室】 傅名亨是从新闻媒体上获知这一消息的,他立刻与林明松联络,要求参与对薛/伟忠的审讯。五分钟之后,林明松复电,已经安排妥当。傅名亨不知道这是不是瑭璜市zhèngfu有史以来办事效率最高的一次。 接待傅名亨和叶晋黎的是瞿莹和小郭,左志楠主动要求去了五号桥的打捞现场,严队长正在审讯室。 这让傅名亨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着会遇到严队长以上的jing局官员,目前这种特殊的身份让他颇为尴尬。 瞿莹向傅名亨介绍了薛/伟忠被捕的经过。薛/伟忠,男,41岁,无业。与同案被害人肖立合居。 据薛/伟忠交代,那包钱是4ri晚在一个花坛里捡到的,里面藏有一百二十万元现金。他与肖立二人皆是酒鬼,六天以来,喝掉了近一万元。 瞿莹接待傅、叶二人的地方是审讯室隔邻的观察室,桌上的显示器显示着审讯室里的情况。 “这家伙今天早上才清醒过来。”小郭介绍说,“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不承认?” “是啊,他说死者肖立是他最好的朋友,自己不可能动手杀了朋友。”小郭笑道,“他杀人可是我和师兄亲眼看见的。只有他自己喝得糊里糊涂的,杀人的事完全不记得了。” “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审到现在也审不出个名堂来。”瞿莹接口道,“所以只好麻烦两位来帮忙了。” 傅名亨这才明白,林明松是以什么借口“安排”他们来参加审讯的。 画面上的薛/伟忠一直萎顿地低着头,嘴里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不可能,我没杀人,不可能,不是我杀的。” 两名审讯员是严队长和杨越,一旁还有钟宛宁充当记录员。不过,因为审讯没有进展,钟宛宁连笔都给扔下了。 第二重案大队队长严力行双手搁在桌子上,默默地注视着薛/伟忠,一直没有出声。审讯实际上只是杨越一个人在咆哮。 “薛/伟忠,你少装疯卖傻!”杨越气势汹汹地拍着桌子,“再多酒也该醒了!你说你那包钱是捡来的,我问你,我怎么就捡不到?实话告诉你,这些钱上的号码都有记录,是本月4号运钞车劫案中被抢走的钱!” 小郭在傅名亨耳旁轻声道:“这是诈他的,钱上没记号。” 傅名亨微一点头,没有作声。 “你杀人是明摆着的事实,几十双眼睛看着你杀的,不容你抵赖!”杨越继续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是如何实施的抢/劫?还有谁是你的同伙?为什么要杀了肖立?” 薛/伟忠对杨越的话充耳不闻,仍然反反复复地絮叨着“不可能”三个字,直到听见“肖立”的名字时才抬起了头,声音也比先前响亮了些:“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好好,不是你杀的。”严力行见他有了反应,抓紧时机问道,“你先告诉我,抢/劫的主谋是谁?那些枪在谁手上?” 薛/伟忠的头机械地转向了严力行,哀求般地说:“我不记得了,不是我,我不记得了,我没杀人。” 杨越气恼地把面前的档案夹往桌上一砸:“装失忆啊?!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当jing察都是笨蛋呐?!” 薛/伟忠的头又低了下去:“不可能,不可能是我杀的,我们俩明明在一起喝酒,怎么会杀人?不可能,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傅名亨小声问小郭:“一直是这个样子?” “开始的时候还好,自从问他为什么杀肖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小郭叹息道,“我看八成是失心疯,都是酒害的。” “能不能让我看看早先的审讯记录?没疯之前的那部份。” “行。”小郭按下对讲开关,“钟宛宁,麻烦你把早先记下的那些拿过来。” ************************************************************************* 那些记录上记着一部分常规问题,姓名、年龄、住址、籍贯等等,还有那包钱的来路。如小郭所说,一提到昨晚杀人那件事,记录便中断了。 叶晋黎站在傅名亨身旁看了记录,提议道:“把这些问题再问一遍试试,杀人的事先不要提。” 小郭奇怪地看了看叶晋黎,又以目光请示瞿莹。瞿莹随即按下了通话键:“严队长,心理顾问要求再问一遍姓名、籍贯。” 严力行习惯地用手扶住耳机,听明白之后向着摄像机作了个手势表示了解。随后开始问道:“我们再确认一下,你的姓名?” “薛/伟忠。” “年龄?” “41岁。” 薛/伟忠配合地回答着严力行的提问,只是问到抢/劫方面的问题时,他才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记得了。” 于是,一旁的杨越照例发了一通脾气。 “你怎么看?”傅名亨问叶晋黎。 “不像是装的。” 小郭插嘴问道:“间歇xing失忆?” 叶晋黎眼望着画面摇了摇头:“如果是失忆的话,应该属于选择xing失忆。假如只有杀人的部分失忆就比较好理解,因为选择xing失忆的病因、主要是由于患者自我回避令自己痛苦的记忆,例如错手杀了自己的好友。但是抢/劫应该不属于这个范畴。” “那间歇xing失忆呢?” “你们看,他对昨晚杀人之前、喝酒的记忆条理很清晰,单单忘记了之前的抢/劫和之后的杀人。也就是说两段重要的记忆消失了,中间无关紧要的记忆却得以保存。间歇xing失忆不会因为事情重要与否而产生差别。” “是啊,没可能专拣重要的事儿忘,这也太离奇了。”小郭理解地道,“这家伙是在装孙子!” 叶晋黎认真地望着傅名亨,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问我的意见,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不是失忆症,而是单纯的记忆力差。” 小郭不可思议地问:“会差到这种程度?” 傅名亨点了点头:“我也相信叶晋黎的判断。而且我认为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只是凑巧捡到了一包钱。” “哪有这么巧的事?” 傅名亨指着画面说:“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右膝盖,我想一定是因为这场雨,导致他的膝盖疼痛。” “风湿病?” “依据他的年龄、jing神状态、生活状态、记忆力低下,再加上可以观察到的气短、气促,以及膝盖问题,我推测他是03年sars病的幸存者。”傅名亨叉起十指,以沉重的口吻说道,“他显示出严重的记忆力衰退,髋骨可能因为股骨头坏死换过人工关节。你们最好尽快查一下他的病历。” 瞿莹脸上变sè,立刻通过对讲耳机向严力行通报了傅名亨的判断。严力行愣了一下,问道:“你是**患者?” 薛/伟忠抬起了头,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厌倦的神sè:“是,我和肖立两个都是。我们是那场灾难的幸运儿,是在群里认识、并成为朋友的。” 杨越仍在叫嚣:“这也不能成为你抢/劫、杀人的理由!你快点老老实实交代,争取从宽处理!” 严力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杨越一下,他的耳机里刚刚收到傅名亨中断审讯的要求。 ************************************************************************** “**后遗症患者大多容易疲劳,无法适应重体力劳动;因为肺部受损,患者们或多或少有呼吸系统障碍,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尤其是薛/伟忠这样的患者,因为换过髋关节,应该没法跑步。” 傅名亨一边说,一边用手机搜索出**后遗症患者的介绍网页。 “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很多患者jing神上出现不同程度的问题,最显著的是躁狂症和抑郁症。我认为这样的患者没有能力参与抢/劫。” “我不相信。”杨越粗暴地夺下傅名亨的手机,“他有能力杀人、就没能力抢/劫?” 叶晋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插话道:“有的人在醉酒状态下的力气大得超乎他自己的想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ri常也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你认为当天的抢/劫是发生在醉酒状态下的吗?” “我认为这孙子装x!”杨越匆匆浏览了介绍网页,将手机扔还给傅名亨,转脸对严力行说,“头儿,我再去审那个孙子,我就不信他不招!” “杨越!”严力行喝止了自己的部下,带着怀疑的口气问叶晋黎,“你能给他出具诊断报告吗?”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可以就他目前的jing神状态提供诊断报告。”叶晋黎一反平ri里的温文尔雅,相当不客气地回道,“至于他的身体状况需要在正规医院、参照他以往的病历做进一步的检查。” 傅名亨察觉到叶晋黎口气不善,想息事宁人。但是他刚一动,叶晋黎已踏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是否患有**后遗症、**后遗症有哪些具体的症状,是由国家设立的**防治专家组判定的,不是你我可以说了算。这方面,我可以向你们提供专家组的名册。” 傅名亨知道叶晋黎是动了真怒,叶晋黎曾经多次和他谈到过心理疾病的范畴。 现代社会,很多人明白自己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心理亚健康的人则更多。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引起重视。 杨越显然是其中病得比较厉害的那种。 杨越的病症可以归入职业病,个人的心理不健康加上职业的催化,导致了公安系统中有一大批杨越这样的病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叶晋黎的话还没说完,杨越已摔门而去。瞿莹歉意地对叶晋黎说:“这个情况我们会认真考虑,并向有关方面做出汇报。谢谢你的提醒。” 5—2 筛(二) 【8月11ri/星期ri/上午/市公安局审讯室】 去调查薛/伟忠情况的钟宛宁打电话来报告。レ?思?路?客レ 薛/伟忠03年的确因sars入院,出院半年后开始发现股骨头坏死的症状。之后因需要长期治疗,丢了工作。六年前与妻子离异,其后肖立搬来与他同住。肖立名下的住房出租,以维持两人的生活和医疗开支。 傅名亨见叶晋黎不再说话,撇下他,走近默不作声的严力行。 “严队长,薛/伟忠原先说钱是捡来的,而且提供了捡钱的具体地址。” “是。” “假设。”傅名亨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气,“假设他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可以认为抢匪、或者说抢匪之一曾经经过他捡钱的那个地方?” 小郭被刚才的那场风暴吓着了,此时才回复过来:“如果薛/伟忠不是抢/劫犯,那包钱未必是运钞车丢的呀?刚才杨越是唬他的,钱的号码并没有记录。” 傅名亨笑道:“当ri110系统中断了近一小时,事后曾反复核查过这段时间有没有疏漏什么案子。你记得有人报过失物吗?” “对,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严力行肯定了傅名亨的判断,“薛/伟忠说他们用掉一万,我们搜获了一百一十九万。如果来路正常,丢钱的人一定会报案。” “丢了这么大笔钱没有报案,则说明钱的来路不正。”瞿莹接着道,“偏巧又是在四号晚上、抢/劫发生以后捡到的。十有仈jiu是那一千六百万中的一部分。” “薛/伟忠交代、钱是藏在花丛中的。”傅名亨笑嘻嘻地问小郭,“为什么?” “啊?”小郭被问得一愣,转头问叶晋黎,“他的记忆力差到那种程度,他说的话能信吗?” “因为他的记xing差,平ri里老被别人数落,使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记忆不可靠。”叶晋黎硬邦邦地说明道,“所以,当有人逼问一件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时,他不敢肯定自己真的没做过。” “尤其是在别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他昨晚杀人的时候。”瞿莹补充道,“薛/伟忠觉得自己连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一个星期以前的事当然更没法确定了。” “而实际上,他的记忆力只是比一般人差些而已。昨晚是因为喝醉了酒,不记得自己杀过人。”傅名亨接下了瞿莹的话头,“虽然他可能记不住生活上的一些小事,但捡到一百二十万这样的大事,他应该不会记错。” “所以,关于他捡钱的那段记忆是可信的。”小郭自己总结了自己提出的疑问。 “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傅名亨逼近小郭,“为什么?” “哈?” “为什么他会在花丛中捡到了钱?” “也许……也许他那天喝得醉醺醺的,所以躲在花丛里小便?” 小郭的回答把屋子里的人都给逗乐了,严力行憋着笑纠正道:“小傅是问你,为什么捡钱的地方在花丛里。” “哦,那是因为真正的抢/劫犯把钱藏在了花丛里。”小郭乐呵呵地答道,“他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暂时把钱藏一下。不巧,被两个醉鬼给捡了去。” 傅名亨望着小郭,小郭是队里的开心果,但并不是个笨蛋。他刚才那么装疯卖傻是为了缓和这屋子里僵持的气氛。这是傅名亨想做而没有做到的。 “瞿莹,马上召集队员,对捡到钱的花坛附近重点征询。”严力行下令道,“先去问问当天有没有jing员在附近临检。劫匪有可能是为了躲避临检、才不得不把钱藏到花坛里的。” “严队长。”傅名亨叫住了正往外走的瞿莹,“我想应该不关临检的事。” “哦?” “我觉得薛/伟忠说捡到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是可信的。” “那又怎么样?” “但是一百二十万和一千六百万的比例上存在问题。”傅名亨见众人都莫名奇妙,接着解释,“已知的犯罪嫌疑人一共有五名。一千六百万如果平均分配,每人可分得三百多万。其中一个人只分到一百二十万是不是太少了?” 小郭推测道:“也许他带着两个包,把其中一个包藏在了花坛里?”Www.XSZWω8.ΝΕt “还是以平均每人三百多万计算,被发现的这一包一百二十万,那另一包是不是要比这一包更大?” 严力行醒悟了过来:“所以你认为,即便他藏起了这一包,手上仍提着一个更大的包。如果有临检,他一样过不了关。” “是。” 小郭又问:“那他为什么要把一个包藏在这里呢?” 傅名亨答道:“我想,他是为了回家。” “他是怕回家的时候大包小包的、被邻居注意到!”瞿莹领会了傅名亨的意思,“我们应该对这个地区的住民重点排查!我立刻去联络当地的派出所。” 瞿莹说完跑了出去,严力行脸上带着笑,无言地握了握傅名亨的手。“我去跟其他队员联络。郭世良,你替我送送小傅和叶医生。” “严队长。”傅名亨拉着严力行的手不放,向着显示器里的薛/伟忠一扭头。“那这个人……” “放心,我会处理好。”严力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虽然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但他毕竟杀了人,怎么判要看法院的决定。” “这个我明白。”傅名亨用眼角向严力行示意身后的叶晋黎,“我只希望……他也是个受害者,希望你们能在羁押期间善待他。” 严力行重重地握了傅名亨的手:“一定。” 【8月11ri/星期ri/上午/市公安局门口】 “你也别怪杨越。”小郭送傅名亨他们出来的时候,为杨越的坏脾气道歉,并解释道,“我们都觉得这个薛/伟忠的身形与四个抢匪之一挺像的,原以为抓对了人,所以……我们这一队的人都已经好几天没正经睡过觉了,脾气都有点躁。” 傅名亨推了推叶晋黎,见叶晋黎没有反应,只得顺着小郭的话题问:“诶,说到身形像,这几天有没有人来举报自己的亲戚朋友像电视上的匪徒的?” “有——,多了去了。”小郭一脸无奈地道,“每天都会接到很多这类的举报,有的人走在马路上也会被热心的市民莫名其妙地扭送到派出所。我们都得一一调查,完了给被扭送来的人赔礼道歉不算,还得向抓错了人的市民道谢,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嘛?” 傅名亨笑道:“真是够难为你们的。” “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小郭挺乐于谈这个话题,拉开了话匣子。“你记不记得四个匪徒中有个比较胖的?就是朝天放了一枪的那个?” “怎么能不记得呢,这家伙推到了那一车复印纸,害得几个押运员受了伤。” “对,就是他。这家伙的身材最特殊,被举报的人中,十个有八个是因为身材像他。” “哈哈,比较胖一点就被人当作抢匪了。”傅名亨感染了小郭快乐的情绪,笑着说,“这家伙应该向天下所有的胖子道歉。” “我接过这么一个举报,有位妈妈非说自己的儿子是抢匪,坚持要我们去调查。” 已经走到了公安局的大门口,小郭正说到兴头上,三个人便停在门口聊。 “这个被举报的儿子叫殷尚磊,身材和那个胖匪徒的确有点像,而且最近失了业。”小郭口沫横飞地介绍着,“我调查了一下,这个殷尚磊是个注册会计师,原来供职于瑭璜第一人民院的财务部。我找到医院去了解,都说这家伙是个好玩的人,平常喜欢玩warga,辞职是因为男女关系问题。” “warga?” “就是生存游戏,两队人拿着彩弹枪打来打去那种。” “哦。”傅名亨转头望向叶晋黎,叶晋黎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没玩过。 “因为这个原因,我还特地去调查了他打warga的伙伴,没发现可疑人物。”小郭话锋一转,“在这个过程中,他妈妈整天打电话来催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抓他儿子。” “世上还有这种妈妈?跟儿子的关系可够恶劣的。” “他妈妈口口声声说自己生的儿子绝不会认错,我被催得没办法,只好去见了这个殷尚磊。你猜他怎么回答我?” “他说什么?” “我还没问完,人家就说了,‘是不是我妈举报的呀?我妈一年不知道要打几回110,在当地派出所都出了名了。’” “原来是个举报专业户啊?” “是啊,那是我后来才打听到的。他妈妈叫毛秋萍,附近的人都说她儿子挺好的,就是谁也受不了毛秋萍的怪脾气。”小郭即将说到重点,压低了声音眉飞sè舞地道,“110最近不是来了很多退休的老jing察吗?连他们都知道这个毛秋萍。她不仅是举报专业户,还是我们110有史以来最经典的举报人。” 傅名亨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她有什么典故?” “这个毛秋萍首次打110是在新婚之夜,举报的内容是、‘我丈夫半夜里对我耍流氓’。哈哈哈哈,非要让jing察上洞房里去抓她的‘sè狼’老公。” 小郭说完,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傅名亨和叶晋黎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被这位举报专业户逗得哈哈大笑。 5—3 筛(三) 【8月11ri/星期ri/上午/市公安局门口】 下了一夜的雨刚刚才停,cháo湿的水泥地上泛起清新,傅名亨与叶晋黎向停在马路对面的厢式货车走去。レ?思?路?客レ 先前的yin霾被小郭这么一闹,一扫而空。叶晋黎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边走边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如果你想在这个城市里违章停车,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公安局门口。里面的jing察永远不会在自家门口贴抄报单。” “来这里交罚款的车辆那么多,公安局的停车场哪里容纳得下?为了方便广大市民交罚款,增加本局的创收,这里当然不能开罚单啦。”傅名亨嘻嘻哈哈地道,“如果停在这里也要被罚,那可能一张罚单永远也交不完。交完出来又有一张,再交完再出来还是有新的罚单贴着。哈!” “注意,你偷换概念了啊。公安局理应提供足够的空间容纳交罚单的车辆,为了方便大家交罚单、而对你这样乱停车的睁只眼闭只眼,岂不是变相地唆使车主交通违章?”叶晋黎的脸又绷了起来,认真地说道,“这些车主原本就是因为交通违章才来这里受罚的。” “生不完这些闲气啦。你知不知道乱停车在交jing开出的罚单里占多少比例?假设。”傅名亨今天特别喜欢假设,他拍了拍叶晋黎的肩膀走向驾驶座,“假设这个城市是在提供了足量且合理的停车位的基础上开罚单,公安局的创收会减少多少?像大块儿他们还能剩下多少奖金?” 正说着,傅名亨的手机里收到一条来自左志楠的短信:“如你所料,我们找到了切割电锯。” 傅名亨向刚刚坐上车的叶晋黎出示了短信内容,然后直接拨通了左志楠的手机。 “你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们现在身份不同了,是帮你们破案的心理顾问。” “我知道。队里的人都知道了,还跑来问我知不知道你那强硬的后台老板是哪位。所以我才特地和瞿莹换了岗,跑来这里捞电锯。”左志楠答得有些闷闷的,又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啊,成功地拯救了一位差点被冤枉成抢/犯的杀人犯。”因为开着免提,叶晋黎也参加到对话中来。 “薛/忠不是?” “不是。” “那又断线了。” “没完全断,薛/忠虽然不是,但那些钱应该是。”傅名亨答道,“现在你们严队长正紧锣密鼓地在他捡钱的地方搜捕,应该可以捞到点东西。” “嗯嗯,你的功劳?” “谈不上,谈不上。”傅名亨习惯地假谦虚着,“你怎么样?只找到一把电锯?” “还在捞着呢,估计没多大希望。我只能在岸上看着,正在无聊中。” “我们过来慰问慰问你吧?”傅名亨心血来cháo,“反正我还没走过那条逃跑路线,走一趟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我带着你给我的那张地图呢。” 【8月11ri/星期ri/中午/市内某小区/高峻寓所】 首先被消灭的是泡面,接着是鸡蛋和酱油。 没有菜,酱油拌饭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当酱油用光之后,米也快见底了。可乐早已被消灭掉,家里能充饥的只剩下大半箱啤酒。 高峻没去动那些啤酒,现在他不能醉。在他还没有掌握状况、并且想到对策之前,他还不能醉。 回家之后,他主动给女朋友打了电话,谎称暂时找不到工作,所以要回一趟老家。这之后,他便一直这么守着壁橱,守得两眼发红。这是他唯一能藏下二十九捆钱的地方。 好几天了,jing察没找上门来。高峻不断地从阳台和窗口侦查,没有发现异常。 钱,一定是被哪个龟孙子黑了。 %#%¥#*&&&¥#¥*%#&¥%&%&…—+*%¥… 发泄了一通之后,高峻又想:万一有那个傻x捡了钱给送到派出所去了呢?光凭这一袋钱也不能一定认作是抢/得来的赃款啊?没准现在还在失物招领处搁着呢! 可是即便如此,高峻也不能去领啊。一则他说不清那些到底是什么钱;另一则,他根本不知道那包里到底有多少钱。 倒霉啊!天下还有谁比我还倒霉的? 女朋友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高峻对付着回复了。 这样的情况还能坚持几天?早晚她会察觉出异样来。千不该万不该把备用钥匙给了她,万一她要是跑过来,该怎么解释呢? 毕竟是女朋友,还不是老婆,高峻万万不敢把真相告诉她。话说回来,就算真是老婆,高峻也一样没胆子说。 眼前最棘手的问题是粮食的补充,可高峻再也不敢离开他的财产半步。何况,电视上天天在播他们抢/时的录影,走在马路上很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网上也一样。好像全国人民只关心这么一件事似的,每个网站都在反反复复播那几条短片。 那几条短片他都看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条短片都像是以他高峻为中心拍的。 就算我长得帅,我蒙着脸呢!你们老盯着我拍干什么呀?! 手机那是干什么用的?那叫做“移动电话”,是用来打电话的!不知道哪个混蛋想出来的,每部手机上都去安个摄像头。不但害了柯达胶卷,还害了我不是? 你们以为拿个手机东拍拍西拍拍,就能成张艺谋、冯小刚了吗?做梦!你说拍就拍了吧,还一条条献宝似的传到网上。 网上那是干什么用的?那是…… 网上?高峻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笨呐?!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网购的?猪脑子差点把猪肚子给饿瘪了。 【8月11ri/星期ri/中午/市郊/五号桥】 “怎么这么慢?”一迎着傅名亨,左志楠便开口抱怨。现场只剩下他一个人,水jing、民jing和其他围观的人早就散了。 “我已经开得够快了,要不你把你车上那jing灯拆给我?”傅名亨下了车,大步往桥上走。“这就是五号桥啊?” 眼前的五号桥非常窄小,只能容纳一辆车单向通行。如果有两辆车对面行驶的话,其中一辆必须避让。 叶晋黎也不可思议地道:“从地图上还真看不出来。” 左志楠跟着上了桥,指着正zhongyāng的位置。“就这里,正下方发现了那把电锯。” “这里?哼嗯——”傅名亨蹲低了身体在桥栏上看看摸摸,又探头往桥下张望。 “不用看了,我都检查过了,不是雷神桥,没有硬物撞击的痕迹。” 雷神桥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一个故事,福尔摩斯发现了被扔下河的枪支砸在桥栏杆上所留下的痕迹。 傅名亨没搭理左志楠,独自从桥的这头走到那头,嘴里念念有词地道:“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叶晋黎没去打扰傅名亨的思路,独自看着小桥流水风光。左志楠却忍不住跟过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奇怪什么?” “你看,这桥这么窄,两侧还有上街沿。”傅名亨向左志楠展示道,“按你所说,电锯是在桥正zhongyāng、这个位置的正下方找到的,对不对?” “没错。” “由于电锯的份量和体积,落水之后应该是直接沉了下去,没有经过漂浮。所以我推断,丢电锯的家伙是走到了正zhongyāng的这个位置,然后‘啪’。”傅明亨做了个松手的动作,“这么个扔法。” “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也是星期天,你看看,这里行人虽然不多,但来来往往的车辆却一直没断过。这座桥又这么窄,如果把车停在桥面上,下车扔电锯,其他车辆便无法通过。很可能会引起其他司机的不满,从而记住扔电锯的人。这肯定是劫匪们不希望发生的事,对吗?” “也许他们没把车停上桥面,而是像我们一样停在桥底下。”左志楠指着自己停车的位置说,“然后拿着电锯走到这里来扔的呢?” “这种可能xing不大。”叶晋黎也走到了桥zhongyāng,“沿河两岸到处都可以往下扔,行人这么少,那样扔法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很难想像一个刚刚抢/完的罪犯、会特特地地跑到桥zhongyāng的这个位置来扔作案工具,像搞祭祀似的,太引人注目了,不符合犯罪心理。” “那……”左志楠看了看左右无车,跑到桥面当中的地方,“会不会是他坐在车里,这样随手一扔,正好扔在那个位置呢?”Www.XSZWω8.ΝΕt “不可能。”傅名亨迎着被驶过的车辆赶回街沿上的左志楠说道,“那样会产生抛物线,在栏杆上没有砸痕的基础上,电锯的落点不可能在正下方这个位置。” 随后,他又比划着扔电锯的动作。 “我刚才已经示范过了,想要让电锯落到正下方,只有这样,松手让电锯做ziyou落体运动,或者是这样、”傅名亨举起双手,“往下砸。众目睽睽之下,往下砸不太可能。” “如果车是停在桥面上,那个人匆匆下车扔掉,再匆匆上车的话,”叶晋黎在一旁做了个丢垃圾的动作,“应该是这么个扔法,怎么都会产生抛物线。而他却是让电锯ziyou落下,显然并不着急。” “所以我说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傅名亨歪着脑袋望向河面,喃喃地说道。 5—4 筛(四) 【8月11ri/星期ri/中午/市郊/五号桥】 查椰在公安局门口便跟上了傅名亨。一路上,她的内心都在狂笑不已。 jing方已经抢先一步抓到了人。四个匪徒一死一抓,有了薛某的口供,剩下的那两个相信很快也会落网。 她很想看看窝囊名探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为此,她放弃了去五号桥观摩打捞现场的机会,固守在jing局门口等待傅名亨的到来。 辜负了网友们的殷殷期待,让jing察拔了头筹,怎么说也是“有负圣恩”,挨骂必定是逃不过的了。 这,就是她查夜茉子为“名探”造势的终极目的。 查椰想象着傅名亨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到新闻时的狼狈样子,又构思着自己在痛斥“名探”的论坛里添砖加瓦的词句,忍不住感到一阵阵的快意。 趁着傅名亨还在做大头梦的时间,查椰拟就了她第一枚重磅炸弹的标题。 《神话乎?鬼话耶?名探传说大揭秘系列报道之一——运钞车劫案探案过程全纪录》 副标题——试看“名探”是怎么“探案”的? 喔——嚯嚯嚯嚯。够劲爆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她看见傅名亨与那个帅哥医生一起急匆匆地赶来了jing局。没多久,又被一个小jing察赶了出来。 瞧那个帅哥医生,气得脸都歪了! 小jing察大概是摄于“名探”的盛名,在jing局门口跟他们打了一阵哈哈。“名探”的脸皮也真够厚的,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查椰都懒得抓拍了,直接按下了连续拍摄键。这些照片将会成为《系列报道》的有力佐证! 虽然与“名探”最初的协议中约定了没有姓名、没有照片,但时移势迁。况且,是你傅名亨先违约的。查椰心中笑道,谁让你骗老娘说不参与调查本案的? 见那两只待宰羔羊上了车,查椰收回相机来翻了翻。嗬!看看你那副嘴脸?!原本还想在登载照片的时候、给你眼睛上打个黑条的。现在看来——,免了吧。老娘就还你个本来面目!小說中文網 接着,她跟随傅名亨的车来到了五号桥,看着他在桥面上走来走去。 嗯,这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查椰心道,原来你也知道急啊?人家打捞的jing察都已经收了工,就剩下你那个大块头jing察哥们儿在等你了。 查椰没去拍那个肌肉长进了脑子里的大块头jing察。好歹得给官方留点面子,这是舆论导向问题。 对此,查椰心中不无遗憾。不过,看着他们三个在桥上团团转是件挺赏心悦目的事情。三个臭皮匠而已,还自以为真能顶得上诸葛亮么? 【8月11ri/星期ri/下午/顾乐坊27号】 “不对头!”刚把钥匙插进锁眼,傅明亨忽然察觉出异样。“遭贼了!” 两个人猛地推开了门,发现了一名“大盗”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检查了花盆底下、踏脚垫下面等常规的备用钥匙隐藏点,都没有收获。”简丹搁下书,仰起脸来,“后来我发现你这儿不订牛nǎi,却有个nǎi箱。经过我缜密的侦查,最后在nǎi箱内侧的顶部摸到了这个。” 简丹翘起了兰花指,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条透明胶带,胶带的中部粘着的一把钥匙正前后晃荡着。 叶晋黎褪下了他进进出出总是背着的帆布书包。那书包跟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老也能变出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你这里是事务所,营业执照、公章、支票都放在这里。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客户的法律文书、档案资料,安全防范意识要加强啊。” “正好,我都忘了这茬了。”傅名亨心中的大石落了地,经过简丹身边、走往厕所洗脸。“这把钥匙就算交给你了。” 简丹脸上一红,像扔脏东西似的把钥匙扔在茶几上:“不要!我拿你家钥匙算什么?” “小姐,这不是我家,这是办公室。”傅明亨折返回来,拉起简丹的手,把钥匙塞进她手心里。“而你呢,算是我的小徒弟。反正你天天往这儿跑。” “我那是暂时的,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就……” “你整天闲着没事儿。”傅名亨截口打断了她,“一个人在家开着zhongyāng空调看书太费电了,不环保。以后看书上这儿来看,顺便帮我接接电话、跑跑邮局什么的。也算是有益于社会。” “你这儿的空调都不制冷的,早就该换一个了。”简丹嘟哝着,眼睛瞄向了叶晋黎。见叶晋黎没什么反应,也就把钥匙收了下来。 “不错啊,多了个帮你看门的。”叶晋黎趁这当儿先洗了脸,从傅名亨身边挤过去开电脑。 “你们还好意思说?!把我一个人扔这儿,招呼都不打一声。”简丹想起了要找这两个“负心人”算账。她这几天一起床就往这儿赶,今天却扑了个空。“还好我自己找到了钥匙,否则不是害我白跑一趟?” “没办法,紧急情况。”傅名亨安慰道,“要不你从今天开始也住这儿?可以跟我们挤挤一块儿睡,我们会把中间最好的位置留给你的。” “去你的!”简丹一巴掌甩在傅明亨背上,“快说!今天什么情况?被抓的到底是甲还是乙?” “是天干和地支。”傅名亨答了一句,嘴里仍嘟哝着,“干嘛打人嘛,不满意就让叶晋黎睡当中好了,哎呦!” 简丹又甩了他一巴掌:“什么意思?” “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叶晋黎代替傅明亨说明,“你们俩别闹了,快来看这个。” 【8月11ri/星期ri/下午/网络】 “先知快讯,jing方确认,昨夜在被捕的疑犯薛某家中抄获的一百二十万元、为抢/劫案失款的一部分。为了不影响破案,jing方没有透露进一步的案情。 今晨,记者在市公安局见到了匆匆赶至的名探,显示他亦在为本案奔波。此后,他又赶往东郊五号桥。附近的住民反应,jing方早先在桥下打捞起作案用的电锯。 运钞车劫案发生至今已达一周,就jing方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其余劫匪也已呼之yu出。记者查夜茉子和广大关注本案的网友一起、期待着jing方和名探能尽快破案。” 【8月11ri/星期ri/下午/顾乐坊27号】 “哇!你们被人跟踪了!” “早就发觉了。”傅名亨指着叶晋黎道,“他还问我会不会是劫匪跟着我们,我一猜就是那个女记者。怎么样?认输了吧?” “行了行了。”叶晋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能猜,这个查夜茉子比你还能猜。你看,顺理成章吧?jing方抓获了与肖某内讧的薛某,然后根据薛某的口供找到了电锯。‘就jing方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四个抢/劫犯还剩下两个。你傅名探的确值得期待。” “哈!这是被jing方误导了。”傅名亨笑道,“想要jing方公开承认抓错了人,除非能找到真正的劫匪。否则,薛/伟忠的这个黑锅还不是钉在他背上了?” 简丹奇道:“jing方不肯承认抓错了人?” “怎么可能会认?就算抓住了真凶,他们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为抓错人辩护。”叶晋黎鄙夷地道,“‘这是我们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好让真正的劫匪放松jing惕。’之类的,一定是这样。” 简丹察觉到叶晋黎的耿耿于怀,小声问傅明亨:“他怎么了?” “同情弱者,善心膨胀。”傅名亨苦笑了笑,接着又问叶晋黎,“诶?我们那帖子怎么样了?我这两天都没工夫看。” “我一直帮你看着,没用的回贴都过滤掉了,剩下没几个。”叶晋黎点开发帖的论坛,指着其中一个回复道,“你看看这个人的回复,我跟他聊了几次了。他说他是个菜鸟,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方法实用而且简单,远不是菜鸟能懂的。” 叶晋黎所指的那个跟帖人叫“没事找事”。他的回复中不但教了如何在网站中找漏洞,还教了如何使用‘or’=‘or’这类的万能密码,以及如何在“了解网”之类的网站中找资料等等,确实非常详尽。 “这厮也能算是个高手了,但他说的这种方法顶多能破个学校网站,要想破110系统还差得远。” “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问他、你这厮能不能搞定110?” “慢慢来,慢慢来。你得想法子把话题往咱们这案子上面带,怎么用话套人,你作心理医生的肯定比我这厮强。”傅明亨照旧没正经地开着玩笑,“正好现在有查大记者传播快要破案了的言论,你想办法问问他的意见,然后打听打听这位没事找事的朋友有没有师傅、师祖、祖师爷之类的能搞定110。” “有你说得那么轻松就好了,你有办法还是自己搞吧。我们作心理医生的最主要是‘听’、而不是‘说’,套话这种本事一定不如你们侦探。” 叶晋黎嘴上这么说,还是打开了回复框,闭上眼睛开始了话题的构思。 傅名亨不敢打搅他,竖起食指向简丹作了个“嘘”的动作,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偏偏这个时侯,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傅名亨无奈地掏出手机一看,来电的是姚贵成。 5—5 筛(五) 【8月12ri/星期一/上午/顾乐坊27号】 顾衍迪,男,35岁。圆盛新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软件工程师,110系统主程序开发者。本月10ri秘密潜来瑭璜市,目前入住于瑭璜大酒店1206室。 这是姚贵成提供的情报,并经由傅名亨自己的调查途径确认无误。 “你怎么看?”傅名亨询问叶晋黎的意见。 “这么敏感的时期偷偷跑来,值得一查。”简丹抢着答道。 “未必。除了大块儿他们那一组,不是还有另一组在查110系统的问题吗?”叶晋黎揉着太阳穴。“他们没理由不知道顾衍迪的行踪,人很可能就是他们请来的。” “我也这么想。那是一大队,梁队长他们。” 傅名亨左右晃动着脖子,那头卷毛时常sāo扰到身边的简丹,害得简丹也不得不跟着他的节拍一起晃动以避让。 这会儿,三个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上。由于天气实在太热,已超出了空调可以调控的范围,傅名亨从二楼搬了一台电扇下来,目前正对着长沙发猛吹。 “如果他是公安局请来的,干嘛要偷偷摸摸?”简丹不解道,“我觉得这个姓顾的一定有问题。” 叶晋黎扭转头朝着傅名亨笑:“你这个徒弟或许是所有知道110曾经被攻击的人中、最没有危机感的一个。” 傅名亨一边折腾自己的脖子,一边憋着笑回答:“我觉得她不错啊?她至少有自知之明,主动拒绝了继承简氏企业集团。否则我真的会为我市的这家明星企业担心。” “你们两个够了啊!”简丹怒道,“你们十八岁的时候就懂得很多吗?!” 傅名亨依旧不理简丹,笑问叶晋黎:“你十八岁时懂多少?” “我什么也不懂。” “说得也是,不过我们那时候好像都挺虚心求教的哦?” 简丹听见傅名亨如是说,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我是你徒弟欸,你教我是天经地义的。” 傅名亨老气横秋地坐正了身体,颔首道:“乖徒儿,问你二师兄去。” 叶晋黎听出傅名亨在绕着弯子占便宜,摇着头对简丹说:“你少跟你这个师傅学,他就会想辄儿讨些口头便宜。” “就是,欠扁啊你!”简丹凶巴巴地比划了一下,欠身绕开中间的傅名亨,转对叶晋黎道,“大师伯,你教我吧?” “嗯。”叶晋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而顾衍迪是110系统的总设计师,他设计的系统肯定不止瑭璜市公安局一家在用。一旦公开邀请他来瑭璜,那么系统曾遭破坏的消息很可能会因此传出去。” 简丹一点即透:“假如消息传开,全国各地都知道了110系统不可靠,难免会引起恐慌、甚至动乱。” “对。”叶晋黎点了点头,“现在明知是系统有问题,但是、就算想把系统整个儿换掉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得到的。而且要换的还不是我们瑭璜一家公安局。” 简丹顺嘴接道:“现在把他找来、是希望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出问题所在,赶紧把漏洞悄悄堵上。所以,他来瑭璜不宜公开。” “另外。”一直靠在沙发背上、礼让这师兄妹两个ziyou讨论的老师傅终于开口道,“关于110曾遭受攻击这件事、公安局一直隐瞒着。而抢/劫案中、公安局出jing慢的问题早已引起以查大记者为代表的媒体人员广泛质疑。如果让他们知道顾衍迪来了瑭璜,就算名义上是来检查维护系统的,也会被传媒传歪了。” “而这个传歪了的版本没准儿和真实的版本还有一定程度的相似。”简丹很高兴自己搞清楚了被嘲笑的原因,笑着道,“那可就糟糕了。” “这个问题搞清楚之后,我们开始讨论下一个问题。”傅名亨两手一挥,示意安静。“姚贵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条消息?” 简丹首先抢答:“他想让你去查顾衍迪。” “废话,难不成他还想让我去跟顾衍迪相亲啊?” 叶晋黎温和地笑着帮简丹解围:“简丹的意思是说,姚贵成觉得顾衍迪可疑,又不想与一大队正面碰撞,所以挑拨你去查。” “姚贵成早就承认了,这个案子中的方方面面他都怕得罪,所以才要请我出面。”傅名亨又晃起了脖子,“可是这些天,他一条消息都没来过。现在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顾衍迪,这个顾衍迪真的有什么特别值得怀疑之处吗?” 简丹思索着问:“顾衍迪是110系统的设计师,如果由他动手脚,要攻破110应该轻而易举吧?” “这一点上他的确有可疑之处。”傅名亨的头部停止了左右摇动,改为上下摇动。“虽然我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姓名、以及他的公司名称,但实际上,这一条线是我最早怀疑的。” 简丹立即撇嘴:“少吹!从没听你说过。” “呵呵,徒儿啊,你要记住。但凡犯罪,推理时首先要找的是犯罪动机。”傅名亨装模作样地在简丹头顶上轻拍了两下,“为师问你,如果顾衍迪就是那个黑客,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为了钱?” 傅名亨不满意地晃着脑袋:“这个答案太宽泛。” “不为钱,那为什么?” “笨!”傅名亨又在简丹脑袋上拍了一下,拍得比先前那两下重。“你应该回答说,‘为了那抢/劫得来的一千六百万’。” 简丹抚着自己的头顶问:“太少了?” “就是太少了。我问你,这个供给全国公安局使用的系统价值多少?我估计远超过一千六百万。这也就是说、这个顾衍迪以及他所属的那家叫什么公司?” “圆盛。”叶晋黎提醒道。 “对,圆盛新科技公司。”傅名亨接了回去,继续分析。“这两者的无形资产也都远超过一千六百万。110系统一旦出了问题,圆盛公司也好、顾衍迪本人也好,都会大幅度掉价。所以,如果他这么做,实在得不偿失。” 简丹再次提问:“如果他不断地在使用这一款系统的城市实施抢/劫呢?这样加起来可以抢很多。” “如果再有一次类似的抢/劫,我们zhèngfu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全国的110系统都会被迫更换。所以,他最多只能抢两次。而且,多抢一次,他就多一分嫌疑。”傅名亨笑着回答,“另外,他攻击的是自己设计的系统。在他们这一类人的圈子里,攻击自己的系统并不光荣,能攻破别人的系统才算本事。” 简丹奇道:“那么这个人并没有嫌疑?” “只有一种情况,他才有嫌疑。”傅名亨竖起一根手指,加重了语气。“我说我一早就怀疑过这条线,但一直没有提,是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wWW.xszWω㈧.йêt “动机啊动机。你想想,还有什么会使这一条线上的人产生作案动机?” “嗯——。破坏自己设计的系统并不名誉,那就只剩下财富了,他们只会为追求更大的财富而作案。” “完全正确。怎样才能创造更大的财富?” 简丹苦思良久,终于雀跃道:“我想到了!只有迫使全国的公安局更新110系统才有可能获得巨额财富。虽然圆盛公司会因此倒台,但是会有一家新公司取代它。比如以顾衍迪为首组建的新公司。” “怎么样?叶二,我没收错徒弟吧?”傅名亨乐呵呵地道,“要迫使110系统升级换代,根本不需要再抢第二回,只要把本市110系统遭到袭击的消息传播出去便可以了。所以,我一直在等这种消息。” “110曾遭到袭击的消息是被封锁的。”简丹终于搞明白了傅名亨到底在等什么。“一旦传播了出去,这一条线上的人嫌疑立刻增大。反之,嫌疑就会缩小。” “好!”傅名亨双掌一击,“我们再回到原来的问题。顾衍迪的嫌疑到底有多大,这是连简丹都能想得通的问题,姚贵成这只老狐狸没理由想不到。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我去查顾衍迪呢?” “我虽然没见过这个姚贵成,但是根据你们的形容大致能够猜想得到。”叶晋黎依然揉着太阳穴,电风扇吹来的风让他头疼。“既然顾衍迪的嫌疑并不大,而姚贵成又特别要求你对他进行调查。嗯——,依据姚贵成这种人的xing格,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我知道了!”简丹突然打断了叶晋黎的话,“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却隐瞒着没对我们说!” 傅名亨赞许地望着简丹,启发xing地继续问道:“他既然要我去查顾衍迪,又为什么要隐瞒线索呢?” “姚贵成并不怕得罪顾衍迪,但是线索牵着的另一头是他不想得罪的人。所以他希望你通过顾衍迪自己去发现那个人。这样,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因为他只叫你去查顾衍迪,其他的都是你的自主行为。” “非常好!说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这个做师傅的请徒弟吃!” “午饭还没吃呢,为什么就想着吃晚饭?” “午饭将就一点,晚饭才比较重要。”傅名亨站了起来,豪爽地表示。“这样吧,连夜宵我也包了!” “还有夜宵?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你上他的当了!你以为你师傅的饭那么好吃吗?”叶晋黎也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都分析到这一步了,肯定要盯顾衍迪的梢,他是想抓你去帮他守通宵!” “哈?!” 【8月12ri/星期一/午后/瑭璜大酒店】 叶晋黎坐在瑭璜大酒店的大堂里,神态悠闲。这里温度适宜,比傅名亨的事务所好得太多了。 他喜欢这样的环境,酒店大堂通常是他的阅览室。他喜欢吃鸡,却从来不到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店里去读书,因为那些食物的味道会使他昏昏yu睡。而酒店大堂则不同,这里安静,飘着一股咖啡的香味,偶尔还会有人演奏钢琴。 不过今天他不是来读书的,傅名亨严令禁止他读书,怕他过于专注而忽略了必须监视的东西。 然而,叶晋黎的手上还是捧着一本书。这是一本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读过的书——《尼尔斯企鹅旅行记》。 书只是个幌子,书里夹着十一张照片。其中十张是瑭璜市公安局第一重案大队队员的照片,叶晋黎的任务是监视这些人进出酒店的情况。最需要关注的当然是第十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顾衍迪。 这个任务给叶晋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像这样托着腮左右顾盼的叶晋黎、势必然招来了一些狂蜂浪蝶。 他很想挥手赶走这些花啊蝶的。在这样一个夏ri的午后,真搞不明白这些人的生理机能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对人xing研究了这许多年,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弄不懂荷尔蒙对人体的支配度。 5—6 筛(六) 【8月12ri/星期一/午后/瑭璜大酒店】 傅名亨是从酒店的后门进来的。出发前,他做足了功课。进门时一身电梯修理工打扮,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手上提着个工具箱。 他穿着一身工作服,工作服的样式和那些抢/劫犯穿的差不多,脸上戴着一付变sè镜,下巴上还粘着些胡须,肤sè则改造成了巧克力sè。 这是傅名亨惯用的造型之一,所以,连胸卡上的证件照都是现成的。在jing卫室登记时,他cāo着一口带有浓重地方特sè的国语,大大咧咧地出示了一份电梯检修单,满口夸赞着酒店里的凉快、并诅咒着外面的炎热。 也许是为了避免室内的冷气从窗口外泄,jing卫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检修单便挥手放行,连登记都免了。 仗着这身行头之力,傅名亨轻易地上到了顶楼机房控制室。他当然没去维修什么电梯,而是打开了电话分机配线盒,找到1206房的分机线。 正打算动手割开电话线时,叶晋黎来电通知,目标人物下楼去了餐厅。傅名亨赶紧关闭配线盒,匆匆溜进了洗手间。 再次出来时,他变身成了一名中年男子。脸上的油彩已经洗净,脏兮兮的工作服换成了雪白的唐装。从他双手捧着的按摩脚盆和臂弯里篮子内的那些瓶瓶罐罐,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名修脚工。 最妙的是,那一头卷毛不见了,除了两鬓还有些斑白的头发以外,被一付宽边眼镜挡住的眉毛以上、成了一条光闪闪的康庄大道,直通脑后。 傅名亨当然舍不得把他那头、被简丹认作鸡窝、但在章璐看来则无比飘逸的“秀发”剃除,他的工具箱里自有各种各样的假头套。 假头套覆盖了额角以上的皮肤,最困难的是脸的zhongyāng部位、也就是眼眉口鼻这一部分,必须搞得与假头套所显示的年龄相衬。 时间无多,傅名亨采取了一个应急办法。他往嘴里塞了一付假牙,使他的面容显得肥胖了一些。 胖子的皮肤通常比瘦子的好,就算年龄大了也不会有太多褶子。傅名亨在厕所里照了镜子,塞上假牙之后,自己脸部zhongyāng的年轻皮肤不再显得特别突兀。 一路上,他逢人便礼貌地鞠躬微笑。唯一令他不满的是,每当他咧嘴微笑的时候,假牙便拼命地往外钻,使他的笑容看上去活像一只大猩猩。 他在电梯口停了一会儿,观察到所有电梯都不曾在22楼停过。于是,他乘坐电梯下到了22楼。 几乎所有的酒店都一样,惯于将入住的客人集中在某几个楼层,而空出一部分楼面来。这样既便于管理又节省资源。同样,也方便了傅名亨这类不速之客。 因为整个22楼空空荡荡,他随便找了一个房间,悠哉游哉地做他的实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sterkey贴在电子门锁上,然后启动了sterkey上连着的读卡器。 这套设备可以破解几乎所有的电子门锁。和傅名亨爱车内的其他设备一样,是他花费了昂贵的代价、从海外搜购来的中情局淘汰产品。据说中情局现在使用的产品与这套没多大区别,只是读卡器的蓝屏换成了彩屏。 酒店一般采用一次xing电子密码,因而很难事先获取密码进行设定。傅名亨现在所做的事、是让解码器熟悉这家酒店电子密码的构成方式。这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在打开第一扇门时,他花费了将近四分钟。当他开到第四扇门时,耗时缩短至十五秒。 傅名亨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捧起脚盆下楼。 十二楼的走廊里里相当安静,只有两名客房服务女工在收拾房间,可能是有个别住客一直捱到12点才退房。 傅名亨端高了脚盆,笨手笨脚地侧着身子从一名女工身旁经过。女工直起身来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他问了好。由于他极富特sè的打扮、极富特sè的脑门和笑容,女工很快又低下头去工作,没兴趣再朝他多望一眼。 1206号房正处于两名女工所在位置的中间。傅名亨大大方方地走到房门前,扭动了一下身体使衣服整齐一些。 他将托着盆底的手靠近门锁,然后伸手按下了门铃。另一名女工注意到了门铃声,抬头向他望来。傅名亨照例回头启齿微笑,瞬间打发了女工的好奇心。 电子门解锁时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傅名亨托着盆底的手在门把上轻轻一搭,并乘势收回了sterkey。 “您好。”他朝着空无一人的房内鞠躬微笑,“我是足下生凤足浴店的服务员,您预订了本店的上门服务。” 回到顶楼机房的傅名亨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责怪自己是太过得意忘形了。 他在顾衍迪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还套取了一些指模。这些活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几分钟便搞定了,但随后他遇上了一个难题。门口那两位女工迟迟不肯离开,而他是装作一名修脚工进来的,没可能只待五分钟就跑出去。 所以他只能在房间里干等着。桌上摊着两台手提,傅名亨没敢去碰。虽然他有相当的电脑基础,但对顾衍迪这一类高手的电脑仍心存敬畏。知道自己动的那些小儿科手脚,一定逃不过顾衍迪的法眼。 艰难的等待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叶晋黎来电通知他、顾衍迪已经离开了餐厅,傅名亨才不得不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失礼了,我们会尽快安排其他服务员来为您服务,对不起,对不起。” 带上房门之后,他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着向电梯方向走。惹得两名女工掩嘴偷笑,猜测一定是这位洗脚工的年龄xing别不合客人的心意被赶了出来。 上行的电梯停在12楼的时候,只下来一位乘客,顾衍迪。傅名亨欠身施礼时偷眼观察了一番。 一般来说,住酒店的客人从酒店餐厅里出来之后都有一种固有的神态表情——酒足饭饱、衣带见宽。但从顾衍迪身上看不到这种状态,他依然显得忧心忡忡。与傅名亨擦身而过时,连头也没回一下。 上到顶楼,傅名亨匆匆换上了电梯修理工的装扮。重新恢复先前的肤sè太费事,他索xing连假头套也不脱,仅以工作帽盖住了秃顶。 之后,他随便找了一部电梯贴上了新的标签,将原有标签上指定的点检ri期抄到了新的标签上。酒店里有多部电梯,谁也记不清哪部电梯什么时候点检过、什么时候需要点检。最后,他在维修员的签名栏里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傅名亨的大名,反正谁也认不出那是什么鬼画符。 离开时,他向jing卫出示了一条从自己车上拆下来的一条旧风扇皮带,照样大大咧咧地用他的重口国语说:“换了一条皮带,费用公司会跟你们结的。” 【8月12ri/星期一/下午/瑭璜大酒店/门口】 简丹今天下午的任务是睡觉。养足jing神以应付今晚的通宵监视。但是事务所的环境实在不咋地,在轰鸣的电扇声中,她正确地数完了四百只羊。于是她决定放弃这项简单任务,提前去酒店视察傅名亨他们的工作。 老远,她就发现了傅名亨的车停在离开酒店正门大约两百米的地方、挤在一排沿街停放的车辆之间。她看见有个秃头穿着一身抢/劫用服、背对着她站在车后,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用工作帽扇着风。 简丹知道傅名亨的后车厢里装载了大量昂贵的仪器,所以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小包包里,握住了一瓶防狼喷雾,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很快,她看到了秃头身边的地上放着工具包和工具箱。好家伙!准备得倒是挺周详的。秃头一只手扇着风,另一只手正笨拙地往车锁里插钥匙。简丹笔直地走了过去。 “老师傅,要不要帮忙?” 简丹说话的同时,将手上的喷雾器对准了秃头的脸。但她立刻察觉到自己打错了算盘,脏兮兮的贼脸上还架了一付变sè镜。 秃头发现简丹的时候楞了一下,很少有人能避过他的天然雷达靠近他、而不被他发现的,简丹还真是不简单。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嬉皮笑脸。 “乖徒儿,还不快点帮师傅开门?” 叶晋黎明天要坐堂,早早地收了工。剩下傅名亨和简丹守在后车厢里。 电影里经常看见中情局人员在后车厢里监视疑犯的场景,简丹亲身体会之后,了解到其中的不易。 无聊是一定的,更令简丹受不了的是这个狭小空间里的空气。虽然一直开着空调,但长时间停放着的车辆运转速度有限,空调的力量比傅名亨事务所里的那台更小得可怜。 再加上车厢内的空气不流通,时间久了能闻到彼此散发出的汗臭味儿。令简丹不由地想起了一个星期之前,发生在运钞车上的那一幕。她暗暗发誓,到夏天结束为止,她再也不与傅名亨同车了。 傅名亨倒是没闲着,他把收集来的指纹上传给了左志楠。左志楠仍在薛/伟忠捡到钱的那个花坛附近排查可疑人物,因为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办公室,让他直接把指纹转发给了案管大队的同事。 傅名亨还借机转达了下午接到的一个来自左大爷的电话,左大爷在电话中委婉地让他转告自己的儿子,工作不要忘了娘。 “天地良心。”左志楠叫起撞天屈来,“我就是把兰兰的生ri给忘了,也不敢忘了老娘的生ri。我早就让兰兰准备了花,明天代表我送上去。” “夏晓兰的生ri你敢忘记?” “敢!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忘不掉而已。”左志楠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敢忘和忘不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想梅姨就是不希望由别人来代表自己的儿子。” 傅名亨挠了挠秃头。简丹猛夸他秃头的造型要比卷毛顺眼得多,非让他戴着那个假头套不可。这极大地伤害了傅名亨的自尊心。 “左大爷投诉说你最近不着家。就算回去也是倒头就睡,爬起来又匆匆忙忙地出门,连话也说不上两句。” “名探大哥,你可是知道我这儿什么情况的,你得帮我说句公道话啊?” 傅名亨毫无转承起伏地答曰:“另据简丹反应,前天我们去花店的时候,夏晓兰也向她表示了同样的担忧。” “啊?!”左志楠的委屈立刻转变成惊惧。 “她担心自己将来会受到与梅姨同样的待遇,并表示最近已经开始明显地感受到了这种倾向。” “我的妈呀!”左志楠痛苦地倾诉,“我已经尽量抽时间跑到花店去报到了,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在那里遇上我,对不对?最近这不是案子一个接一个的,没个闲的时候嘛!” “小左筒子。”傅名亨语重心长地说道,“工作呢?是永远也做不完地,生活呢?也还是要继续地。” “你这到底算是帮哪边的啊?” “我要说的和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傅名亨抚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觉得手感还不错。“正式通知你,我、叶二、包括新成员小简,都已应邀出席明晚在你家召开的生ri宴。如果你缺席的话,生ri宴很可能会演变成、由梅姨和夏晓兰为主的妇女解放运动组织、对负心儿子的声讨大会。你好自为之吧。” 小說中文網 5—7 筛(七) 【8月12ri/星期一/夜/瑭璜大酒店/门口】 八点不到,梁队长带着两个手下进过顾衍迪的房间。不出傅名亨所料,他们是来催问顾衍迪的研究结果的。 这两天,一大队的成员着重调查了顾衍迪的周边情况,包括与他个人或圆盛公司有嫌隙的人和单位,没能发现有动机和能力作案的可疑人物。毕竟直接针对的对象是110系统,一般人不会因为小小嫌隙铤而走险。 傅名亨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与简丹会心一笑。一大队调查的、实际上就是他所排除掉的那条线上的人物。梁队长可能与他有同样的想法,但出于工作上的需要,这些可能存在的线索必须要有人调查。 傅名亨相信,曾经入侵、或试图入侵zhèngfu系统,且记录在案的黑客,肯定首先被梁队长列入了调查名单,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去找过这方面的资料。即便本案真的是记录在案的黑客干的,也没那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而顾衍迪则更苦,他已经检测了瑭璜市110系统的各个关键部位,没能找到漏洞的所在。这套系统是他和他的团队苦心开发出来的。随着电脑科技的不断进步,他们也不断地编写补丁、及时修正了各种潜在的危险xing。现在,突然要他在他自己认为完美无缺的系统中挑出毛病来,他根本想不到该从哪里下手。 傅名亨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大队梁队长他们把顾衍迪请来的目的、是希望他能找出110系统中的漏洞,并由此追查黑客的痕迹。而站在顾衍迪的立场,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产品存在漏洞,这可能会影响到他、以及圆盛公司的声誉。所以,酒店房间里的这两派人物之间,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和谐。 梁队长他们告辞以后,顾衍迪的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耳机里能听到他敲打键盘、倒水、还有上厕所的声音。 熬到十点四十分,简丹霍地站了起来。 “我决定了。” “什么?” “进去开个房间睡觉。” “哈?!” “反正都录下来了,明天再听录音也是一样。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守通宵?” 傅名亨想了半天,然后回答道:“你不明白,作为一个侦探,跟踪和监视都是必修课。不信你可以问问姚贵成,他们当侦察兵的、比我们条件还要更艰苦……” “我们不是侦察兵。”简丹挠着自己的头发打断了傅名亨,由于出汗,头有点痒。“也许这一晚上什么也不会发生,也许要等到明天中午、或者晚上。我们不是jing察也不是侦察兵,没有人可以替换我们。” “可也许今晚就会有情况……” “会有什么情况?顾衍迪不是杀人犯,就算是有情况,也不会是最糟糕的情况。多等一个晚上没有大影响的,对不对?” “……确实是这样。但有些东西我们应该从平时就开始锻炼。这次也许不是必须守夜,但也许下一次就会遇上不得不守夜的状况。”傅名亨以自己多年从事侦探工作的切身体会教育这个小徒弟。“如果我们不抓紧现在这样的机会、锻炼自己的意志力,一旦遇上必须的情况时,怎么能应付得了呢?” “锻炼意志力是吧?我教你。你可以把每个礼拜六定为忆苦思甜ri,强制自己跑到野外去挖一点野菜充饥。身上分文不带,靠你的双腿和意志力回家。”简丹一边打开车门往下爬,一边说道,“不过,这种锻炼适合单独进行,你千万不要算上我。” “请问我是不是可以随身携带一条皮带?”傅名亨跟着下了车,“饿晕了的时候可以拿来煮汤,实在不行了还能用于上吊。” “你下来干嘛?” “你不是要去开房睡觉吗?” 简丹像个泼妇似的叉腰瞪眼:“你不是打算跟我开一个房间吧?” “没关系的,你可以把我当作天天,我睡觉的时候很乖的。” “做你的大头梦!” 当晚,简丹睡在舒适的客房里。她特别开恩让傅名亨使用了她的浴室,随后便把他赶下了楼。因此,傅名探是以一名货车司机常有的姿势,在驾驶室里渡过这一夜的。 【8月12ri/星期一/深夜/网络】 ?上来冒泡。 ?囧。 ?特大新闻,瑭璜的抢/劫犯抓到了! ?真的假的? ?这么快? ?不是吧?jing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 ?假的。 ?俺住的城市里,前些ri子也发生过抢/劫案,到现在还没抓住人呢。 ?贼也有智商差的。 ?俺们那个贼比较牛x,独脚大盗来的,抢了家金店后开枪打伤路人,夺下路人的绿亮笃悠悠地开走了。 ?绿亮是什么东西? ?电瓶车啊?! ?你们那儿没jing察吗?电瓶车也能逃得掉?! ?俺们的jing察开的是清一sè的宝马,高峰时间跑不过驴子。 ?我靠,牛x!(我夸的是那头驴子。) ?瑭璜那个,还有什么消息没? ?找到120万。 ?一千多万才找到一百多万?这才几天呐?这帮贼也太能花了吧? ?抓错了吧?我说jing察没那么能干。 ?抓到了判几年? ?枪毙。 ?严厉打击不能手软! ?都是被逼的,国家多给点补助什么都有了,家家能温饱还有谁去做强盗啊! ?对!官方消息说两个都是无业人员,穷出来的强盗! ?话说抢/劫和税收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从法律角度讲,抢/劫属于刑事犯罪,而税收则是国家政策。 ?制定法律和政策的都是国家。小說中文網 ?先进国家年年财政赤字,俺们第三世界的倒是年年有余。 ?那是个国富与民富的问题。 ?怪到人人抢着吃皇粮,那个是大户。 ?“抢/劫”,你需要主动去做,而“税收”,你则只需要在屋里等着别人来送。 ?经济学家早说了,抢/劫和税收没区别。 ?话说各位都上税吗? ?…… ?无语。 ?钱……钱,钱。钱!钱?! ?合计五钱,相当于半分。 ?呵呵。 ?那两个人是“名探”抓的吗? ?其实只抓了一个,还一个死了。 ?当场击毙? ?是,被同伙用酒瓶子击毙的,五粮液瓶子。 ?偶也听说是两个抢匪喝高了在大街上互殴,结果一死一被抓。, 没“名探”什么事儿。 ?哇靠!这主上天堂,人称酒中仙。 ?“名探”也是“人”,不过是个“名人”而已。 ?那剩下的一千多万呢?都被他们喝了? ?话说当ri“名探”,孤身闯入贼窝,当场拍下120余万(反正他娘家有钱),誓要与一伙匪徒在酒桌上比个高下! “名探”号称千杯不醉,大发雄威,独斗四匪,毫不逊sè。 结果酒量浅的两个跑上了大街互殴,一死一被抓。 嗟乎!“名探”仍在敌营内与余下二匪谈笑风生,不喝到胃穿孔决不罢休! ?去死! ?闭嘴。 ?哈哈。为了五粮液,胃穿孔也干了! ?反正jing察也好名探也好,都够逊的。抓来抓去只能抓个醉鬼。 ?抓到了就好,管它咋么抓的? ?搞不好是随便抓的,硬说他们是抢匪。 ?栽赃120万,jing察老干这事儿。 ?没办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杀个把人不足以平民愤。醉鬼反正打死了人,杀了也不冤枉。 ?……汗。 ?没抓错,没抓错。jing方根据口供找到了作案用的电锯。 ?哇!那枪呢?找到没有? ?醉鬼忘了扔哪儿了。 ?哈哈。 …… …… 【8月13ri/星期二/上午/瑭璜大酒店/门口】 整个晚上,监听录音里只录下了一段有效信息。 凌晨12点20分,顾衍迪洗完澡之后,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由于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录下的只有顾衍迪的声音。 “喂,我等到现在了,刚查过,还没发过来。……这样啊?……那没办法了,我再等等。……好吧,就这样。” 反反复复听了几次之后,简丹判断道:“他在等人发什么东西给他,应该是传到了他的邮箱。我们有办法黑他的邮箱吗?” 傅名亨正在开启自己的手提,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是想抓黑客,还是想做黑客?” “我们从这段话里听不到具体内容嘛!”简丹不忿地轻跺着脚,“半夜三更等一个邮件,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话还说得那么隐晦!” “那可不一定,这些玩电脑的都是夜猫子,半夜十二点当中午用。”傅名亨开启了无线传送,将那段录音复制到自己的手提上。“他说的这几句话也很平常,我也经常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很平常?” “是啊。有的时候,我的客户要我出一封律师信。律师信是要根据合同出的,可是我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把合同传给我。于是我就打电话去催啦。” 傅名亨把手支到耳边,装成打电话的样子:“喂,喂,我等到现在了,刚查过,还没发过来。” 他换了一只手,装成女声答复:“不好意思,傅律师。我们管合同的同事出去吃饭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样啊?” “他一回来我就马上让他给您传过去,实在对不起。” “那没办法了,我再等等。” “其实呢,您也不用特意等着,这份律师函并不急着送出去。您或者可以明天再办这件事。” “好吧,就这样。”傅名亨的单口相声表演完毕,装作挂上电话。“咔哒。怎么样?合不合?” “但是你会在半夜里催什么?” 5—8 筛(八) 【8月13ri/星期二/上午/瑭璜大酒店/门口】 “但是你会在半夜里催什么?”耐心地看完表演,简丹问道。 傅名亨一边摆弄自己的手提,一边答道:“小姐,他不是律师,而是个程序设计师。很可能安排了一段编程给自己tea的某个成员做,说好昨晚之前一定要弄好传给他的。可是那个成员没能按时完成,所以他就打电话去催咯。” 简丹眼尖,看见傅名亨正在手提上cāo作什么软件,凑过来问道:“你在弄什么?” “噢,这个程序是音频识别程序,专门用于通过电话按键音查询所播打的电话号码。1234567和dorefasolashi差不多,不同的按键音代表不同的号码。你看。” 傅名亨把手提转了转向,手提上显示出一个手机号码。 “顾衍迪的手机没有关闭按键音,我们虽然不知道他等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知道他打给谁。” 傅名亨把这个手机号码报给了电信公司的朋友,得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庞佑明。朋友还告诉他,这是一部本地手机。 “庞佑明,瑭璜市公安局110中心电脑管理员。” 很快,简丹从网上搜到了庞佑明的个人信息,有了姓名要查一个人并不很困难。 “公安局的介绍网页上就有。”简丹气馁地将手机递给傅名亨,“又没戏了。” 傅名亨对着简丹手机上庞佑明的照片相面,老半天没说一句话。 “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吗?”简丹问道。 “你认为没有问题?” “一大队秘密把顾衍迪找来,是为了让他找出110系统存在的问题。庞佑明身为系统管理员,配合顾衍迪工作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啧。”傅名亨咂吧了一下嘴,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会儿,他又问:“顾衍迪半夜三更在等庞佑明传什么东西给他?” “你自己都说了,在这种情况下,顾衍迪不方便光明正大地出入110中心,那自然要有人负责将中心里的相关数据传给他,方便他检查咯。” “我是问、为什么半夜三更?” 简丹忽然醒悟:“你是说,庞佑明瞒着一大队的人、偷偷传了一些不该传的东西给顾衍迪?” “你还记不记得,赵副市长为什么要委托我duli调查这件案子?” “因为问题可能出在公安局本身。” “嗯,尤其是110。”傅名亨点了点头,继续发问,“在110中心那帮人里,最有能力作案的是谁?” “庞佑明!他是电脑管理员,如果要动什么手脚,他最方便!” “嗯,没错,这是显而易见的。梁队长他们不可能没想到。” “哈?”傅名亨的语气说变就变,简丹又弄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庞佑明早就被查过,而且被排除了嫌疑。” “你到底想说什么?”简丹越听越糊涂。 “我是说,连庞佑明都排除了嫌疑,110内部作案的可能xing就很小了。那么,顾衍迪为什么不能直接跑到110中心里去查?而需要庞佑明半夜三更偷偷把数据传给他呢?” “不是说秘密调查吗?……” “那是指对外,公安局里内部的人都知道110出了问题。我记得大块儿跟我说过,他们还请了社科院的专家来帮忙。既然如此,顾衍迪作为一名专家出入110中心,有什么不行的?”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两个字是简丹顺嘴说出来的,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干脆答道:“不知道。” “哼嗯。”傅名亨轻笑了一声,“你要记住,在推理的过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假设,并没有实证。千万不要因为先前假设过了就当了真,从而影响了之后的判断。” “我哪一步推理错了?” “既然此路不通,我们就倒回去。”傅名亨循循善诱地解释道,“顾衍迪不方便出入110中心,是因为中心里那些人的作案嫌疑还没有彻底排除。” 简丹试探着接道:“庞佑明在中心里嫌疑最大,有可能还在一大队的监控之下。” “这也是姚贵成让我们调查他的原因。” “姚贵成要我们调查的就是庞佑明?” “庞佑明有作案的可能xing,且属于姚贵成不方便出面调查的公安局。”傅名亨一边思索,一边喃喃地道,“姚贵成甚至还可能注意到了一大队至今仍未排除掉庞佑明的嫌疑。” “所以,他要我们来查庞佑明。”简丹气愤地道,“还不明说,让我们费了一个晚上、自己来发现庞佑明与顾衍迪偷偷联络这一疑点,这只老狐狸!” “他有他的难处。不过,在这样一个前提下,我觉得一大队不可能让庞佑明来协助顾衍迪调查。” “所以他们俩是瞒着一大队私下里联络,因此才要半夜三更传数据。”简丹顺水推完了舟,叹道,“可是,他们私下里传了些什么呢?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想知道吗?简单啊,直接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在简丹惊疑的目光下,傅名亨拨通了手提上显示的那个电话号码。 “喂?庞先生吗?我是傅名亨,我想找你谈谈。” 【8月13ri/星期二/中午/市公安局附近/茶餐厅】 “你想问什么?”庞佑明有张圆圆的脸,眼睛也是圆圆的。只是这一刻,他的眼中带着瑟缩。 庞佑明没见过傅名亨,但如今的傅名亨大名鼎鼎。身为110的一员,他当然知道是谁首先发现110系统出了问题,又是谁发明了“全城无备”这个词。所以,当傅名亨打电话来约他喝茶的时候,他没能拒绝。 “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圆盛新科技的情况。”傅名亨轻轻松松地答道,“你们110的系统是圆盛给搞的吧?” “是。”庞佑明狐疑地点了点头,“你怀疑他们?” “我是个侦探,惯于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持怀疑态度。”傅名亨轻笑道,“如果你能为我释疑就最好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第一重案大队应该已经查过圆盛公司了,你可以去找梁队长他们问问。” “你看,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嘛!那你一定也知道顾衍迪了?”Www.XSZWω8.ΝΕt “他是系统的总工程师。” “你和他有私交?” “不,没有。只是一般的工作关系。”庞佑明连忙否认。 “庞先生,我们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有句话叫做‘交浅言深’,对不对?你身为jing务人员一定懂得,在目前这样的状况下,隐瞒与案情有关的人和事、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顾衍迪来了瑭璜,你有没有和他联络?” 庞佑明犹豫了一下,艰难地答道:“有。” “嗯。你们为什么半夜三更的偷偷联络?你到底在帮他查什么?” “你跟踪我?!”庞佑明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110出了问题,由于你和顾衍迪的身份,你们俩被调查是必然的。实话告诉你,我跟踪的是顾衍迪,却意外地发现了你。所以,我来找你释疑。” “你的意思是,梁队长在查我?是他让你来的?” “在能够不麻烦梁队长的情况下,我尽量不想给他添麻烦。你和顾衍迪之间的关系,梁队长应该不知情吧?”傅名亨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庞佑明,“如果我猜错了,我立刻向你道歉,然后消失,走人。” 庞佑明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重新坐了下来:“我问心无愧。你是佐治的朋友,你可以去问他。” “左志楠?”这回,轮到傅名亨吃惊了,“好的,我会向他求证。还剩下一个问题,昨晚,顾衍迪一直在等你传给他的资料。这份资料的内容左志楠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请告诉我那是什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傅名亨始终紧盯着庞佑明的眼睛。庞佑明左闪右避,他也跟着大幅度地左右移动身体。庞佑明终于横下了一条心,迎上了他的目光。 “是中心里本地电脑的cāo作记录备份。” 傅名亨仍然直视着庞佑明,脑袋里飞速完成了拼图。 “我明白了。你和左志楠想查中心里有没有内jiān,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所以找上了顾衍迪。站在顾衍迪的立场,他当然希望问题不是出在系统,而是出在内部人员的身上,所以和你们一拍即合。对吗?” “是佐治让我查的,他说至少可以安自己的心。” “那我只好跟你说对不起了。”傅名亨站起来,伸出了手掌,“这个左志楠,害我白浪费了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你一个晚上就查到了我?” “你昨晚12点20分不是和顾衍迪通过电话吗?不很难查啊?” “你监听了我们的电话?” “嗯——,我想监听你们电话的恐怕不止我一个。你自己小心吧。” 依照傅名亨的猜测,梁队长一定注意到了庞佑明和顾衍迪之间的小动作。人家不点破也一定有不点破的理由。 5—9 筛(九) 【8月13ri/星期二/晚/左宅】 生ri宴到得最晚的是左志楠,在一阵起哄之后,左志楠坐到了傅名亨身边,悄悄告诉他最新情报。 经过jing方连ri来的搜索,在薛/伟忠捡到钱的花坛附近找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此人名叫高峻,29岁。原本供职于一家证券公司,近来失业在家。小区门卫和邻居证言,四号傍晚曾看见高峻扛着一个大包回家。 jing方找到他家时,人已失踪。据高峻的女友供称,他早几天已回了老家,但jing方没能在他家乡找到他,但却查到他家里是开汽修厂的。高峻少年时期就学会了开车,驾驶技术非常好。 “驾龄超过十年,附和你所描述的那个司机的特征。”左志楠如是说。 “会不会是因为薛/伟忠被捕,这个高峻担心jing方由那120万查到自己身上,所以连夜跑了?” “有这个可能。我回来之前还试着拨打过他的手机,他已经关了机。说明他很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在找他,故意躲了起来。” “有没有查过他身边的朋友?” “有。就是因为在他周围找不出三个附和抢匪特征的朋友,所以我们无法确定他就是抢匪之一。连通缉令都发不了。”左志楠垂头丧气地说。 “那等于断了线?” “哼!”左志楠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然后问道,“诶?你这两天在查什么?” “一个叫顾衍迪的人。” “嗯。那就对了。你传来的那些指纹报告出来了,这个顾衍迪是110系统的设计师,是一大队那边秘密请过来的。指纹里除了顾衍迪,其他都是一大队的队员。” “有没有庞佑明的指纹?” “你怎么知道的?确实有庞佑明,那是我们110中心的人。” “是系统管理员吧?和你两个密谋调查中心里的其他成员,对不对?” “你小子连我也查?” “我查你个头!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在顾衍迪酒店的门口蹲了一晚上!”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喝酒!”叶晋黎端起了杯子。 不过他杯子里的是茶,傅名亨和左志楠各自拿起杯子在桌面上重重顿了一下,同时扭头对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在酒桌上,叶晋黎这个不陪兄弟喝酒的家伙永远是被孤立的对象。 “我们还抓了几个小毛贼。”左志楠不甩叶晋黎,用杯底在傅名亨杯子上轻碰了一下,举到嘴边眯了一口。“根据那把电锯上的出厂编号,我们找到了一家工务店。啊,对了,工务店的老板叫倪纬,跟你住同一栋楼。” “青年公寓?” “对,我也是看资料才注意到的,他住你那栋楼的顶楼。”左志楠应道,“他专门承包一些小规模的市政工程,手下养了一帮人。那电锯就是他手下的工人偷出去卖的。” “你肯定没找到买主。” “到哪里去找?被偷的不止这一把电锯,几个小贼都搞不清谁、哪天偷了什么。偷出去之后也就是这样。”左志楠作了个揭开衣襟给人看赃物的动作,“逢人便问‘要不要?要不要?’天知道哪件工具卖给了谁?” 左大爷和梅姨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简丹,都知道她就是半个月前、三个男娃儿全力搜捕的那位离家出走的人口贩子,初见时着实热闹了一番。 简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装成乖乖女,又送了梅姨一条玉坠子作为生ri礼物,很快就讨得了寿公寿婆的欢心。这会儿正与夏晓兰窃窃私语,时而爆发出一阵阵咯咯娇笑。 左志楠抬头看见二女正望着自己,而且夏晓兰的脸涨得绯红,便摆出老大哥的架势来,叉腰戟指地教训简丹。“诶诶诶!那个谁啊,我jing告你,不准你带坏我们家兰兰,更不准你欺负她!” 梅姨一把搂住简丹,骂起了儿子:“怎么说话呢你?!这里就数小丹丹最小,你们不准欺负她才是!做大哥的也没个做大哥的样子!” 简丹躲在梅姨怀里,边笑边反驳:“我怎么欺负兰姐了?兰姐正在夸你呢!还介绍了你那个军功章。” 夏晓兰闻言扑过来打闹,梅姨奇道:“什么军功章?你又立什么功了?我怎么不知道?” 简丹趴到了梅姨耳边,夏晓兰通红着脸拼命拉她:“不准说!不准说!” 梅姨早已得了小报告,大有深意地瞟了夏晓兰一眼。“噢——,那个呀?” 夏晓兰不敢回望,忿忿地拍了简丹的大腿一下,立即坐正低头。 叶晋黎事不关己,傅名亨则没那么好相与。他嗅出了其中的“荤腥”味儿,起哄道:“乖徒儿,说来与为师听听?为师也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军功章?” 傅名亨一插嘴,简丹立马跳了起来。“你还好意思问?!人家是光荣负伤,你呢?!忘恩负义、卖友求生,夹着尾巴就跑了!念在当时你还年幼,给你二十个鄙视算了。” 傅名亨被骂得一愣一愣的,从椅子上半站起来,环顾四周,最后向左志楠求证:“我做过这样的事吗?” 左志楠的脸红红黑黑,也站了起来,强按住傅名亨的肩头,迫他坐下。然后又轻又快地说道:“你做过的,是你自己忘了。反正简丹都说算了,那就算了吧,喝酒!” 傅名亨没接他的茬,伸手按住了杯口,转身又问叶晋黎:“我做——过吗?” 叶晋黎笑眯眯地啃着一只鸡爪子:“我不知道,别问我。” 傅名亨回过脸来望向简丹,简丹正朝着他冷笑。傅名亨再次转向了左大爷和梅姨。“梅姨,左大爷,二位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傅名亨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吗?” 不明就里的左大爷热心地答道:“我好像没什么印象啊?” “那好吧。”傅名亨一口干掉了杯中剩下的啤酒,再次站了起来,“小徒儿,为师今天特准你大义灭亲,揭揭自个儿师傅的短。来吧,把我怎么忘恩负义、卖友求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左志楠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劝道:“算了算了,今天我妈过生ri,我们还没给她敬过酒呢,来来来,敬酒敬酒。” “诶——。”傅名亨笑嘻嘻地挡着左志楠,“兄弟啊,我如果这么卑鄙无耻的话,也应该让我自己知道知道,以图ri后改进嘛,对不对?我发现在座的人中,除了你之外,好像都挺有兴趣知道我是如何不要脸的嘛。少数服从多数,你也坐下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好不好?我的好兄弟?”尐説φ呅蛧 话说到此处,其他的人也都听出了其中的猫腻。夏晓兰、简丹和梅姨,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嗯——?”“嗯——?”“嗯——?”的鼻音,同时把目光shè向了左志楠。 望着低下了头的儿子,梅姨一拍简丹的背,仗义地道:“别怕!小丹丹你说,有梅姨给你撑腰!” 简丹一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根据兰姐审讯左jing官所得的口供,左jing官臀部现有牙印一个,是左jing官勇救叶医生时、不慎被狗咬伤的。其时,叶医生吓得双腿发软,一步也动不了。” “嗯——?”这回,连叶晋黎的目光也shè向了左志楠。 “而事前挑惹这条恶犬、导致叶医生受惊的无胆匪类傅名亨,早已弃下二人,逃得不知所踪。”简丹正眼不望左志楠,继续朗声说道,“此时,英勇的左jing官眼见恶犬猛扑叶医生的小……那个……。说时迟那时快,左jing官一个飞身,扑在叶医生身上,以自己的臀部保住了叶医生身为男xing的尊严。” 梅姨听得哈哈大笑,傅名亨和叶晋黎早已双双把意图潜逃的左志楠按在椅子里,嘿嘿地冷笑连连。夏晓兰一个接一个的白眼shè得左志楠浑身打颤。 “不准动!傅名亨、叶晋黎,你们两个也坐回去!”夏晓兰在众人中挑来挑去,挑中了坐在男xing阵营中第一位的左大爷。“左大爷你说,左志楠说的是不是真的?” 看见儿子不断地朝自己打眼sè,左大爷亦坐得不自在了,挠头摩耳、目光躲闪。“基本上呢,出入不大,就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左大爷话音刚落,梅姨拍桌子嗔道:“哈!这叫夸张了一点点?你个死老鬼,你说,这辈子你对我夸张了多少?!” 左大爷忙着向老婆告饶解释,夏晓兰把目标移到坐在第二位叶晋黎。“你说。” 叶晋黎修长的手指在茶杯口上一圈圈地摩挲,侧脸望了望哀求苦恼的左志楠。“在特定的场合,雄xing往往会为了营造氛围,而做出一些荒唐的表达,抬高自己、贬低同类。从医学的角度来说,适度的甜蜜谎言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从而使中枢神经进入快乐回路。” 傅名亨手握筷子伸在叶晋黎面前,像正在进行采访似的,并且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加以注释。“嗯,叶医生的意思是说,大块儿对我们进行了极不道德的人身攻击,其目的是为了‘推倒’这一行为营造od。” “所以,如果大块儿的这些言论是出自这种特定的行为之前,我个人认为可以不追究。”叶晋黎望向夏晓兰,以专业心理医生的表情总结道,“不必太当真。” 夏晓兰脱口问道:“如果他是在事后说的呢?” “哦——。”傅名亨大力拍着左志楠的肩膀,抢在叶晋黎之前回答,“他一定是为了谋求下一次的推倒。那xing质就不同了,在法律上,通常以初犯和惯犯来区分诈骗犯。惯犯说的话、那是一点也信不得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进一步诈骗。比如,天长地久啦、一生一世啦。你刚才也听到叶医生怎么说了,当不得真的。” 夏晓兰的脸sè越变越难看。她没动手,但左志楠的耳朵却像被拧了八百遍那么红。整个晚宴最终还是演变成了左志楠批斗会。 6—1 获(一) 【8月14ri/星期三/中午/顾乐坊27号】 “最新消息,高峻的手机在8月4ri下午三点四十分至四点五十六分之间、一直处于通话状态,通话对象是一个网络号码。” 傅名亨的手机上接到一条来自左志楠的短信,他看完之后,依次传递给叶晋黎和简丹。 “你怎么看?”叶晋黎首先问他。 “我原本就怀疑黑客通过无线电设备遥控他们四个人作案,现在看来黑客使用的是手机。”傅名亨抓着头皮翻白眼,“可是为什么结束通话的时间会是四点五十六分?这比110系统恢复还晚了四分钟。” “照我们原先的推断,黑客在四点五十二分、确认四名抢/劫犯已经安全才恢复了110。”叶晋黎也沉思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们在四点五十六分仍在通话呢?” “而且照估计,黑客与抢匪在废车场会合的时间、最晚在四点四十五分左右。”简丹拍打着怀里的沙发靠垫,“在这之后的十分钟里,他们为何还要使用手机通话?” 这么热的天,简丹之所以仍抱着靠垫是因为她今天穿了件领口开得比较大的连衣裙。然而她越是这么遮遮掩掩,傅名亨的眼睛却越是不听话地被她的领口吸引过去。 “关于这一点,我曾经跟大块儿讨论过。”傅名亨把目光从靠垫上移开,转向桌上的易拉罐。“我们认为匪徒会合之后立即分散逃逸,并不是乘坐同一辆车回城的。” 为了凉快一些,叶晋黎把楼上傅名亨父母房间里的藤制躺椅给搬了下来。这张躺椅有些年头了,许多部位的藤条已经断裂。据说和那个大观园的卷轴一样,还是傅名亨曾爷爷那会儿留下来的。 “分头回来的?那就不难解释他们为什么仍保持着通话状态了。”躺椅占据了沙发茶几之前、一楼事务所仅有的一点空间。叶晋黎躺在上面优雅地轻轻摇动,好像躺着的是一张jing致的贵妃椅。 “但是,高峻和网络的通话在四点五十六分切断,可以判断为他四点五十六分才真正安全。”傅名亨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两腿翘上了桌,交叠的双腿正好挡住了简丹的视线。“虽然前后只差几分钟的时间,为什么黑客不等他安全之后再恢复110系统呢?” “除非……” “除非什么?你别又回答我‘不知道’。” 这回简丹的“除非”倒不是顺嘴说的。“除非那个黑客是为了让jing方能早点恢复广场的秩序,避免有更多人受伤。所以,他在觉得相对安全、也就是还没达到绝对安全的时候,提前恢复了110系统。” 叶晋黎和傅名亨互望了一眼,彼此皆露出满意的微笑。“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知道,那个胖匪徒是先前忘了拔掉运钞车的钥匙,才冲下五菱车跑过去的。”简丹不那么自信地解释,“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之后推倒箱子的行为也是临时起意,不在原定的计划之内?” “所以在原定的计划中应该没有人受伤。”傅名亨的语气中带着鼓励的成分。简丹在他们的讨论中逐渐能够有自己的判断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至少在黑客看来应该是这样的,伤人并非他的本意。” “所以,他在四点五十二分恢复了110系统。”简丹继续着自己的推论,“之后的那几分钟,说不定这帮人正在通过电话吵架,为了有人受伤而互相推诿责任。” “所以只吵了几分钟,高峻便在一怒之下切断了电话。”叶晋黎附和着道。 “总而言之,这可能是个不想伤人的黑客。”傅名亨翻开记事本,“他们最初让罗子洋开车门时就说过,‘我们不想伤害你的同事’。” “啊——啊。”简丹扔下靠垫站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去。“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高峻跑了,庞佑明和顾衍迪的嫌疑也排除了,我们彻底没方向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傅名亨非常勉强地收回翘起的脚、接听了之后,对叶晋黎说:“又是一起盛名招惹来的案子。反正闲着没事,陪我跑一趟吧?” 【8月14ri/星期三/中午/顾乐坊附近商业区】 事主在电话中自称是名探的近邻,请名探无论如何帮帮忙。其实,他的那家模型屋离开傅名亨事务所两条街。说远不远,但怎么说也算不得是近邻。 傅名亨在路上大致向叶晋黎和简丹介绍了情况。 作为镇店之宝,模型屋的店主收藏了一套价值约四万余元的星战人物初代限量版手办。今ri店里有新货到,店主忙着做生意,没多久便发现那套手办中、达斯维达的光剑断了。 安置镇店之宝的位置在店内较深的一个角落,店主忙碌时、只有四名熟客曾经到过店堂深处。现在,店主把四名熟客都找了来,但谁也不承认曾经弄坏了镇店之宝。 “手办模型都是很jing致的东西,光剑之类细长的部件更是需要特别当心。”听完之后,叶晋黎问道,“很可能碰断的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打算怎么查?” “既然是镇店之宝,一定收藏在玻璃橱内,不会是衣服带到导致折断的。”傅名亨笑道,“而且店主说了,那四个人是熟客,应该都是模型爱好者,不可能不懂模型的脆弱xing。” 简丹补充说:“当然也都知道这套模型的价值。” “嗯。说得没错。”傅名亨点头吩咐道,“这样,待会儿到了店里,由你主问。你也实地锻炼一下。” 模型店不大,除了靠近门口的柜台之外,三行货架呈“川”字型排列,进出都得侧着身子。与柜台相连的那一排货架是镶着玻璃橱门的,摆放的是价格较高的商品。由靠近店门的外侧向内,依次是船模、车模和手办。 最里侧的橱内陈列着那套星战手办,原本一套七个围成一个半月型。如今达斯维达被孤零零地摆到了门口的柜台上,半截折断的红sè光剑凄惨地掉落在一旁。 店主正和四名熟客争得面红耳赤,简丹和叶晋黎把他们分了开来。 店主这会儿需要的其实并不一定是傅名亨,只要有个人能听他嚷嚷就成。那四名熟客好像也被店主挑起了火,不住地打断店主的陈述。店门外,被激烈的争吵吸引、而驻足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店堂里的光线颇暗,戴着墨镜的傅名亨像个瞎子似的逛了一圈便回了出来,自说自话地拿起那截断落的光剑凑到阳光下看了看,然后对店主说:“正版的啊?这是小毛病,送回原厂可以修复的。” “真的吗?” “嗯。我以前有个手办,头部不能拆卸的。”傅名亨指着正在安抚四名熟客的叶晋黎说,“我这损友硬给它折下来了。后来送回原厂,免费帮我修了。就花了点运费而已。” “那太好了!”店主激动地道,“我也是托人代购的,不知道包修。” 这时叶晋黎走了过来,与傅名亨递了个眼sè。傅名亨转头走向那四名熟客。 “好了没事了,本来就是件小事,大家别往心里去。”随后他话锋一转,盯着其中一名熟客道,“不过你呢,你家里也有这么一套手办,对吗?” 那名熟客倒退了一步,惊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傅名亨凑近了些,低声对他说:“最好把东西还给人家。大家都是爱好者,你应该懂得店主的心情吧?” “为什么是我?你有什么证据?” 傅名亨笑笑,问道:“你家里那个达斯维达应该是好的吧?” “……是又怎么样,那是我的。” “不对。你的手办折断有些ri子了,你自己还试着粘过,用的是田宫胶水。”傅名亨踏前一步,逼近对手。“由于效果不好,你又洗掉了胶水。所以你看,断口处的红sè颜料有点褪sè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弄的?也许店主自己弄断了来诬陷我们!” 傅名亨没有正面回答,返身回到店堂最里侧,从玻璃柜里取出了尤达的模型。 “店主的手办长年存放在这个玻璃柜里。手办由于光照和湿度的原因,在涂料上会有细微的变化,也就是打上了这里的烙印。这种细微的变化用肉眼很难分辨得出来,不过送到jing察局鉴证科的话……” 眼见对手低下了头,傅名亨将他最后一军:“你愿意将你的那个达斯维达与橱里的六个手办送去比对一下吗?” 那名熟客认了错,回家取偷换的手办时,简丹悄悄问傅名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小說中文網 傅名亨与叶晋黎相视一笑,解释道:“我首先宣扬这是小问题,暗示犯人没必要作案。那时我虽然没回头,但是叶晋黎从他脸上看到了悔意。” “你们俩商量好的?” “这种事还用商量吗?我们一起混了二十多年了,你以为是白混的啊?” “这家伙出门之前就算计上我们了,否则这么小的案子不会要我们一起来。”叶晋黎笑着插话道,“他让你主问,当然你会对上店主,而我自然对上了四名疑犯。他从头到尾就是想利用我那点心理知识。” 6—2 获(二) 【8月14ri/星期三/中午/顾乐坊附近商业区】 “这家伙出门之前就算计上我们了,否则这么小的案子不会要我们一起来。”叶晋黎笑着插话道,“他让你主问,当然你会对上店主,而我自然对上了四名疑犯。他从头到尾就是想利用我那点心理知识。” “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个手办可以送回厂里修?”简丹不明白地问道。 “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傅名亨两手一摊,“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玩过手办?” 简丹惊道:“你是蒙他的?!” “就你当真。”叶晋黎笑着将折断了的光剑递了过来,“你看看,哪里看得出褪sè?” “这也是蒙的?” “人之常情而已。”傅名亨微微耸了耸肩,“我说的胶水名称是刚才在店里看来的,模型爱好者一定都有这些东西。当光剑折断时,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把它粘上。” “那鉴证科那段呢?也是蒙的吗?” “这个问题值得研究一下。”傅名亨打着哈哈回答,“我也不清楚现在的鉴定技术能不能jing确到这种程度。” 简丹不屑地道:“哈!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蒙的!我还以为你有多神奇呢!” “哈!就算是蒙的,那也证明了我蒙人的手段深不可测。你倒是蒙给我看看?” “整一诈骗犯嘛!” “喂!话不能这么说。‘犯’案的是他,‘骗’人的也是他,我最多只是‘诈’了他一下而已。”傅名亨一本正经地说道,“发现没有?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他的眼睛。我的眼睛正气凛然,和他那双眼睛有着本质的区别。” “眼睛有什么区别?我看人家的眼睛还比较老实,你那双才叫贼眼溜溜。” 叶晋黎以专家的姿态解释道:“人的脑部分成左右两边,左脑分管语言和思考,右脑负责记忆,例如空间、形象、资讯等等。所以,你向左看的时候代表理xing的思考,而向右看的时候则代表回忆。在谈话中观察一个人的眼睛,是最基础的测谎方式。” “那刚才那个人是往哪边看的?” “自己动脑筋去想!”傅名亨甩下这句话,拖着叶晋黎回进店堂。 “老板,有没有五四式手枪?” “有有有。”对傅名亨千恩万谢的店主立即拿了几个盒子出来。“你看,前阵子报纸上报道的那个姓周的大盗用的0也有。” “不一样的吗?”傅名亨边问边打开盒子取枪。 “其实没多大区别,0就是供给越南的一批五四式手枪,最大的区分是手把。你看,0的手把上是个圈。” 叶晋黎还没分清手把的区别,傅名亨已经叫了起来:“怎么是纸制的?” “您要金属的?那也有。”店主又搬来几盒,“这是1:2.5的,这是1:1.8的……” “这么小?儿童玩具?” “名探,您不知道吧?现在模型枪就让卖这种的。1:1的那种叫仿真枪,局里不让卖的。犯法。” 傅名亨隔着柜台凑近了店主,小声问:“老板,现在不让卖的话,您总有以前藏下的吧?我不买,您就拿出来让我瞧瞧,感受感受?” 店主为难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一咬牙,跑出柜台、关了店门。 “名探,我知道您要五四是为了那件抢/劫案,不过我这儿真没有。”店主搬开一堆拼图盒子,打开暗藏的底橱门,老半天才摸出一个小盒子。“禁售令出了好久了,我这儿就剩下一把左轮,自个儿留着玩的。” 傅名亨从盒子的卡槽里往外取那把枪,立即发觉到枪入手的沉坠感。 “这是ri本国际产业出品的仿真枪,仿的是史密斯威森公司1982年产的短筒山地型左轮。纯不锈钢制,重265克,5发子弹。除了不能打之外,完全和真枪一模一样。” 店主一边介绍、一边帮着把弹巢打开,向傅名亨展示。 “这枪不能打吗?” “就能见个火。”店主取了一粒子弹给傅名亨看,弹头是圆的,顶端有个凹槽。“火药往这儿填,就能填那么一点儿。你往枪口里看,里面是封上的。” 店主连开了两枪,手枪发出清脆的机械撞击声。“填上火药声音就大了,还能有烟啊火的往枪口外边冒。不过也就能冒个一寸左右。” “这枪不能改吗?” “改?我这儿可不干这个。”店主连忙表白,“理论上也没什么不能改的。其实造枪、造子弹的原理都不复杂,所以有土枪这回事儿。” 傅名亨拿在手上把玩,店主大方地说:“今天您帮了我大忙了,我也没什么好谢您的。您要是喜欢,这枪您就拿去玩吧。” “这怎么好意思?”傅名亨一边客套着,一边把枪往口袋里塞。 “您别,您别。”店主赶紧阻止道,“您还是把枪放在盒子里带回去吧,就您那样搁兜里在马路上走,万一遇上jing察,那就麻烦了。” 【8月14ri/星期三/下午/顾乐坊27号】 傅名亨对本次案件的酬劳爱不释手,不停地打开弹巢,再一挥手合上,然后摆pose拗造型。 叶晋黎在一旁嘲笑:“你多大了?玩这个?” 傅名亨不以为意地回答:“小孩儿可玩不了这个,半斤多呢!” “小心大块儿看见,给你没收了。” “其实我觉得作为一名侦探,有把枪还是很必要的。”傅名亨遗憾地望着枪口,“虽然不能开,危急关头拿来唬唬人也好。” “所以不让卖,就因为这玩意儿太唬人了。”叶晋黎从傅名亨手里夺过枪来,随手做了个拔枪shè击的动作。 简丹在沙发上吃着冰激凌,笑道:“你们那动作都好土,拜托你们回家好好练练再来献丑。” 叶晋黎把枪扔给简丹:“你试试?” 简丹丢下冰激凌接了枪,摆了几个更伤眼的造型。 傅名亨突然捧起了电脑问叶晋黎:“那天小郭说的那个姓殷的你还有印象吗?”仦說Ф忟網 “哪个?” “就是他妈告他爸耍流氓的那个。” “啊,对,好像是姓殷。” “你看看这个。”傅名亨调出一段录像,正是胖匪徒推倒纸箱的那一段。 叶晋黎和简丹都凑过来看,简丹先发表意见:“嗯,这人玩枪比你们酷。” 胖匪徒推箱子之前有个小动作,便是把枪插进了后腰,推完箱子之后又潇洒地拔了出来。一插一拔都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这练了不是一天两天啊。”叶晋黎望着傅名亨,“我记得小郭好像说那个姓殷的喜欢打warga。” “你们再看看这儿。”傅名亨又挑出一段录像,拍的是匪徒乙将五菱车倒在运钞车之后,下车搬钱箱那段。“这家伙把枪塞在口袋里,你们看,动作比简丹还烂。” 简丹没计较傅名亨糗她,大声叫道:“这几个人玩枪的水准不一样!” “嗯。小郭说查过姓殷的那帮打warga的朋友。”傅名亨放下电脑,玩起了桌上的那把左轮。“但这个司机明显不是打warga的。” 简丹问他:“你觉得姓殷的有嫌疑?” “我只是觉得太巧了,身形这么像,失业在家,还擅长玩枪。这样的人在这个城市里能有几个?” “还有他妈妈说过,自己生的儿子绝不可能认错。”叶晋黎也赞同道,“就算身材再怎么像,一举手一投足的动作不会都一样,这种小动作只有亲近的人才最熟悉。” “我打给小郭问地址,我们去会会这个warga高手。”傅名亨摆了个瞄准的动作,难得这一次、倒摆得似模似样。 【8月15ri/星期四/中午/市内某小区】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一直守到第二天中午,殷尚磊都没有出过门,简丹开始心烦气躁起来。 “没办法,连他妈都说他长得像抢匪,这家伙就是走在马路上会被热心市民扭送去公安局的那种。”叶晋黎答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抢/劫犯,近阶段都不适宜出门。” “啊——,那我们就苦了。”简丹手里的那把小折扇被扇得噼啪作响,看情形、很快就能扇出火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热,但胜在有风。三个人实行轮流制,两个人到小区绿地里的凉亭里休息,余下一人在车内负责监视。 “心静自然凉。”叶晋黎一腿架在栏杆上,一腿垂地,舒服地靠着亭柱倚坐。凉亭的旁边是个小竹林,遮蔽着烈ri。凉风习习吹过,竹叶奏出沙沙的乐章。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散汗珠的奇妙感觉。 简丹却静不下来,“热死了,热死了”地、像只知了般不断复唱。坐一会儿,站一会儿,再走上几步,然后又坐下。 “诶?你们上次说这个姓殷的妈妈告他爸爸,是怎么回事?” 叶晋黎撑开眼皮看了她一会儿,再次合眼。“儿童不宜。” “什么嘛!”简丹不依道,“明明是你自己懒得说话,却用我的年龄做借口。你们差我跑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是在虐待童工?” 叶晋黎重又睁开眼,实在不愿意再增加无谓的热量,用半死不活的声音答道:“他父亲告他母亲非礼。” “哈?!” 叶晋黎自觉失言,正想纠正,傅名亨发来了短信。 “目标动了。” 6—3 获(三) 【8月15ri/星期四/中午/市内某小区】 殷尚磊匆匆下了楼,机jing地朝两边看了看,然后迈向小区的大门。 自从前几天有位姓郭的年轻jing官来过之后,他便有些心烦意乱的。报上说有两名抢匪内讧,一个死了一个被抓。殷尚磊吃不准是哪两个,报上只登了他们的姓,没登照片。偏生殷尚磊只认得样貌,却不知道自己的三名同伙姓什么。 他想不通那两个家伙是怎么联系上的。照理说,当初四个人都是分头走的,很难想象那两个蠢货会走在马路上相遇。 殷尚磊也曾设想过四个人中会有神秘人的同伙,所以也想过报上登的薛某和肖某的其中之一是神秘人。如果这样假设,事情便顺理成章得多——神秘人与其同伙内讧,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杀死。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把神秘人当作了偶像,因而不愿意相信如此愚蠢的内讧会发生在神秘人身上。 尽管心里不愿意相信,他还是胆战心惊地渡过了这两天。薛某如果真是神秘人或者神秘人的同伙的话,jing方应该很快会找上自己。殷尚磊虽然不清楚神秘人的情况,但他的个人资料完全被神秘人掌控着。 然而两天过去了,jing方似乎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殷尚磊又得出一个新的推论——薛某或者肖某是四个去面试的人中的一个。和自己一样,他并不知道神秘人的底细。并且,他遵守了当初神秘人定下的规矩:四人中的某一个、因为个人的原因导致被捕的,不得咬出其他三人。 最有可能的是、死去的肖某才是抢/劫案中的四分之一。而薛某只是肖某的朋友,眼红肖某抢来的钱、所以行凶杀人,却被jing方硬当作抢/劫犯处理。jing方再怎么逼供也没用,因为薛某对这起天衣无缝的抢/劫案根本就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肖某实在是个倒霉蛋儿,好不容易抢了钱却无福消受,还白白送了自己一条命。殷尚磊的脑中浮起1445的样貌,这家伙生就一张倒霉面孔。照殷尚磊的估计,肖某必定是那个1445。 话说回来,殷尚磊自己也够倒霉的,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妈。 殷尚磊从很小的时候便觉察到了自己妈妈的与众不同。只要那么一丁点儿有疑问的事,妈妈的疑心病便会发作。 初一那年,他听说了妈妈在公安局被传为经典的那次报案;初三那年,他被派出所所长请进了办公室,所长苦口婆心的劝慰他一定要成为家庭和睦、社会安定的中坚力量。殷尚磊当时一听便明白了所长的意思,人家是嫌他母亲110打得太多了。 母亲是殷尚磊成长生涯中最大的烦恼,所以一进大学,他便不再肯回家住了。 坐在寰亚中心19楼办公室里的时候,殷尚磊已经估计到、第一个举报自己的人必是自己的母亲。 这话若说出去一定没人信,但殷尚磊本人却毫不怀疑。他怀疑的是另一个问题——自己的出生,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多年。 既然妈妈是个告自己老公耍流氓的女人,那么他殷尚磊是打哪儿来的? 薛某被捕了之后,殷尚磊在家消停了两天。发觉jing方没什么动静,他肚子里的馋虫发作,跑了出来觅食。夜总会狂欢夜以来,殷尚磊采购了大量食品做起了仓鼠。但那些包装食品已满足不了他的yu望,他想要些实在的、可以让他满嘴流油的东西。 就在他即将跨出小区大门的当儿,有个人打横向他走了过来。凭借多年打warga的经验,殷尚磊立时察觉出异样,jing觉地回过了头。 那是名探,那个被传成了神话的家伙。 他的穿着打扮,和网上流传的视频中、那个救押运员的家伙一模一样!墨镜、太阳帽、略有些卷曲的头发,殷尚磊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条条信息在殷尚磊的脑中迅疾闪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找我的吗? 我有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 不可能,jing方都来查过我了,认为我没有问题。那他来干什么? 只是一霎那的工夫,殷尚磊发觉自己已无处可逃。名探只是笑嘻嘻地朝自己走过来,自己却感觉被他牢牢地锁定了。 纷闹的小区门口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自己是草原上一只被豹子盯上了的麋鹿,在豹子凶残的目光注视下动弹不得。 他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差两步了,怎么办? 难道自己就这样束手就擒吗?还是应该逃跑? 不,一旦逃跑就显得心虚了。 对,不能逃,我得撑着。 走近来的名探似乎并没有豹子那么强大,最多也就是只猫罢了。殷尚磊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不再是只麋鹿,蓦地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大仓鼠。 “你好,你认识我吗?”名探向他伸出了手。 殷尚磊没有去碰那只手:“不认识,你大概认错人了。”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名探收回去的手摘下了头上的太阳帽,好整以暇地拿在手里扇着风。 卷曲柔软的头发、墨镜、阳光般的笑容,殷尚磊确信自己猜对了他的身份。没什么理由,这大概就是“名探”的气场来着。殷尚磊清楚地感受到了压力。 他想反抗,可哪有老鼠反抗猫的?再大的老鼠也只是老鼠而已,猫就是猫。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殷尚磊生硬地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没见过面。你不认识我。” 这是什么话?!殷尚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什么叫“你不认识我”?怎么会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你,而且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样貌最近一直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仿佛发现了自己寻觅了很久的东西。” “我想你是错认了。” 殷尚磊益发觉得名探咄咄逼人,他想扭头就走,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可是他不敢。都走到小区门口了才回头,会让这个侦探觉得不正常。好歹出去晃上一圈,就算吃碗面再回去也行。 对,就这么办。殷尚磊的眼睛望向了小区对马路的面馆。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殷尚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小区。 他没走横道线,冲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迫使他停了下来。大卡车带起一阵疾风从他面前呼啸着过去了,卡车司机还不失时机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骂了他一句:“找死啊?!” 殷尚磊站在马路中间,发热的脑袋逐渐冷却。 怎么会就这么跑了?那个侦探显然是在试探自己,他一点证据也没有。自己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殷尚磊不敢回头,他相信那个名探正得意地微笑着盯住了自己的后脊梁,他能感受到被名探盯出来的汗从背心上滑落。凉凉的,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使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尛說Φ紋網 一个寒颤,在这个炎热的下午,在马路的中间。 原本天衣无缝的抢/劫案打从这里开始有了一条缝。 殷尚磊这么想着,艰难地迈出了一小步。他,还得去吃碗面。 【8月15ri/星期四/午后/殷尚磊家小区】 “你觉得怎么样?”傅名亨一上车便问。 “应该就是他了。” 傅名亨刚才与殷尚磊的对话,经由他随身携带的窃听器、被传送到了车内的录音设备上。叶晋黎和简丹一边收听、一边监视了整个过程。 此刻,叶晋黎正将录音重播。“你的盛名完全压住了他,从见到你开始,这家伙就慌了手脚。” “真是好笑。”简丹忘记了酷暑,兴奋地笑道,“他那个一会儿想往前,一会儿又想往后退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这就叫进退维谷。”傅名亨凑到空调的出风口前,吹着自己的脑袋。“所以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啊。” “那我们现在可以叫左大块儿他们来抓人了吧?” “还不行。”傅名亨指着正在播放录音的手提屏幕,“虽然我们相信这个殷尚磊就是抢/劫犯之一,但是还缺乏切实的证据。” 简丹问道:“这些人既没有露过脸,也没有留下指纹。我们能找到什么证据?” “你说呢?” “不在场证明。” “笨!”傅名亨伸手去拍简丹的脑袋,却被她躲了过去。“不在场证明是疑犯要提供的,我们就算要找、那也是‘在场证明’!” “最直接的证据是那些钱。”叶晋黎提醒简丹,“不明来历的巨额现金。” “对啊,可是那些钱会在哪里呢?” 傅名亨转头问叶晋黎:“你觉得呢?” “他是个财务,xing格中必然有谨小慎微的一面。”叶晋黎随口答道,“我觉得他会把钱留在自己身边。” 简丹不同意这个看法。“他喜欢打warga,喜欢泡妞。谨小慎微的人会有这样的爱好吗?” “那是表象。”叶晋黎答道,“人往往会对自己的xing格有所不满,比如,男孩子常常会觉得自己不够n,所以故意留起胡子。人的兴趣爱好也会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天xing。比如有的人xing格暴躁,但兴趣爱好确是需要极大耐xing的种花、钓鱼。” 傅名亨曲起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接着说:“但这些都是经过大脑思考之后做出的选择。而在突发状态下,内在天xing的一面会优先得以表现。所以,殷尚磊突然撞见我的时候会乱了阵脚。” 6—4 获(四) 【8月15ri/星期四/午后/市内某小区】 简丹笑道:“这就是所谓‘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了。那现在怎么办?可以申请搜查令搜查他那间房子吗?” “不能。”叶晋黎轻轻摇着头说,“所有这些都属于我们的臆测,法律上不能仅凭臆测对疑犯施行国家权力。” “那怎么办?明知道这家伙是抢/劫犯,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吗?” “办法不是没有。”傅名亨仍旧笑嘻嘻的,不过越笑越邪,“但我们没有执法权,所以首先要通知大块儿他们。 “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国家权力虽然不能强制实行,但我们给它找个理由不就行了?”傅名亨一边笑,一边皱起了眉头,“不过我估计殷尚磊待会儿就会回家,然后龟缩不出。所以我们还得跟他比比耐心。” 简丹叫道:“又要等?!” “引蛇出洞的计策我有几百条,但是考虑到这些抢匪手上有武器,而且殷尚磊在所有抢匪中还属于暴力倾向最大的一个。一旦打草惊蛇,很可能会演变成暴力事件。”傅名亨从后腰上拔出左轮枪,“虽然我也有一把枪,不过火力上还比他们的差了一点点。” 【8月15ri/星期四/下午/市内某游戏机房】 左志楠带队冲击了jing方掌握的一个窝点,抓了几个人,搜出几把西瓜刀,但是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伙人的老大是jing局的常客,认识左志楠,被带上jing车的时候对他说:“左jing官,咱这儿是小场子,就那么几把瓜片子,要找喷子的话不该上咱这儿找。” “那你说该上哪儿找啊?” “上哪儿你也找不着!”老大跩味儿地道,“这风口浪尖儿的,就是有那货的也扔海里头去了,谁的脑也不残是不是?” “那就是说,你原来有枪,见我们这两天查得紧,扔海里去了,是不是?” “哎——,你别冤枉咱!”老大赶紧叫了起来,“左jing官呐,这十天你们就没消停过。你们不消停、咱们也不得消停,对不对?所以说呢,咱也恨不能立马把那几个小泼皮给您绑了送去。咱听说,道上都有人出了花红逮他们呢。所以说呢,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谁t你利益一致?!我是兵!你是贼!” “别贼不贼的那么难听。说白了,您那叫白社会,咱的呢、是黑社会。可那也是个社会啊?无非就是有点sè差嘛。国共还能合作呢,咱黑白两道大联手,一块儿把那几个小泼皮给断喽,那不是皆大欢喜嘛?所以说呢……” “你少t唧歪歪的。说!谁出的花红?出了多少?” “那咱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老大摇头晃脑地充英雄,但一见左志楠瞪起了眼,又急忙改口道,“诶诶?咱说咱说,听着好像是几个社团的大哥凑的份子,具体是哪几个咱真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瑭璜有多少贩枪的?” “能有几个呀?瑭璜总共就那么点儿地方。” “就一个?谁?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 “咱哪儿知道去?那一路的跟咱不一样。”老大得意地道,“您瞧,咱现在被你们请进去喝几顿泔脚水,过两天还能大摇大摆地出来。那一路的,就是一票的生意,进去就出不来了。跟咱不对路!” “嚯!你们那个颜sè还分三六九等啊?” “诶,这您还别说,那一路的、他不属于咱这颜sè,当然也不属于您那颜sè。他不黑不白,夹在当间儿。按咱说呢,那就是灰的。明白了吧?” 左志楠被他缠的正没好气,简丹打来了电话。“报案!报案!我们发现了一个企图入室行窃的贼!” “大小姐,有贼你打110啊,我这儿是重案大队!” “……噢。师傅说了,我们找到的那个是重贼,很重的。”简丹身边显然有人指点,说得断断续续。“……嗯?……对的,是巨盗!” “你师傅?傅名亨?” “师傅说,让你带好武器,六点之前赶到现场。你一个人恐怕不是贼的对手,再带上小郭。”简丹完全是一副假传圣旨的口气。 既然是傅名亨找他,必是有重大发现。还要配备武器,找到贼窝了吗?但左志楠不明白,为什么傅名亨那么多身手好的jing察不叫,偏偏指定要带上小郭。 “郭子?你们那个现场在哪儿啊?” “你问小郭就知道了,我们昨晚刚跟他打听来的地址。” 【8月15ri/星期四/黄昏/殷尚磊家小区】 左志楠和小郭兴冲冲赶到的时候,没看见傅名亨和简丹。只有叶晋黎坐在厢式货车的副驾驶座上、懒洋洋地和他们打招呼。 “别问我,小三什么也没跟我说。”没等左志楠开口问,叶晋黎抢先说道。 “小三”指的是傅名亨。老左、叶二、傅小三。由于当年《铁齿铜牙纪晓岚》的盛行,他们三个也自然而然地排了行。 原本“傅小三”叫做“傅三”。傅名亨颇觉得意,“三爷”有当皇帝的命。不过,夏晓兰对这个排行很不满意,认为“老左”把她家左志楠给叫老了,明令不准这么叫。又自说自话地给“傅三”中间添了个“小”字。 傅名亨嫌“小三”这个词汇不中听,谁叫就跟谁急。如今,只剩下原创此名的夏晓兰这位准大嫂、敢于当面称他为“傅小三”。 这一套排行名中,真正得以广泛适用的、只有怎么都没意见的“叶二”。 “他人呢?” “躲起来了,说是要伏击。”叶晋黎往四下里看看,没找到傅名亨的踪影。“简丹也跟着去了,她是传令兵。” “传什么令?!他真拿自己当皇帝啊?” “小三说了,想破案呢,什么也别问,照做就行。” “丫不肯明说的只有一种情况。”左志楠的脸yin了下来。与傅名亨合作久了,他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 不明就里的小郭问:“什么情况?” “丫干的事儿肯定不合法!”左志楠愤愤然地道,“丫不肯告诉我,因为我是个执法者!每次都这样!” “不然的话,现在就可以调头离开。”叶晋黎转头问小郭:“你怎么说?” “我留下。”小郭笑嘻嘻、但非常坚定地答道,“师兄,如果你觉得他犯了法,你可以抓他。” “你让我抓小三?!”左志楠问完还觉得不过瘾,加重语气重问了一遍,“你让我抓傅名亨?!” 叶晋黎淡淡地道:“正如你说的,你是个执法者,这是你的职责。” 左志楠愣愣地想了半天,才恨恨地答道:“那也得抓得着他才行呀?他仗着自己是个律师,总是打些擦边球。就算我抓了也白抓。”尛說Φ紋網 叶晋黎大概闲着无聊,从书包里摸出个龟壳来,将一枚铜钱塞进去摇了三下又倒出来。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两次,口中念念有词:“戍丙、兑、九、四、水、赤七、房、满。这是个否卦,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 小郭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意思?” 左志楠没好气地说:“鬼唠!别理他。” “阳爻居yin位,柔中有刚。”叶晋黎看了左志楠一眼,主动弃用甲骨文,改成了白话说明,“‘有命’指的是有天命,就是说你们干的是正事儿,所以‘无咎’,不会有问题。放心干好了。” 小郭追问道:“那个‘愁别离’什么的呢?” “是‘畴离祉’。‘畴’指的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离’指离卦,意思是聚合、依附;‘祉’当然是福祉咯,就是好处。说的是你们大家都会有好处。” 小郭一听,立即扭头问左志楠:“有好处欸,师兄,你留不留?” “废话!来都来了,难道还回去不成?” 这时,简丹来电:“左jing官到二楼,郭jing官上四楼,留意上下楼的人,有情况就通知我们。另外,看见我们的时候要当作没看见。” 左志楠愕道:“他要入室行劫,让我们两个给他把风?!” 【8月15ri/星期四/黄昏/殷尚磊家】 中午回来之后,殷尚磊一直心绪不宁。一会儿觉得心惊肉跳,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吓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殷尚磊心想,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索xing大大方方地出去乐上几天。如果早晚要坐牢,那四百万当然要先花个够本。 不过转念一想,jing方目前是没有证据抓自己。跑出去花钱,不是等于把证据给人送上门去吗? 他想过逃跑,兜里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就怕走不出去。他悄悄地躲在窗帘后往楼下窥探了好几回。看不到jing察,名探也不见了踪影。这又让殷尚磊举棋不定。 最后他决定,先趁着吃晚饭的时候下楼侦查一番,回来再确定下一步的方案。一下午在屋里走来走去,消耗还是挺大的。 他照旧去小区对马路的面馆吃了一碗面。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气定神闲的。不像中午,一碗面吃完了、都不知道嘴里是什么味儿。 离开面馆,殷尚磊没有直接回家。他装作饭后散步乘凉的样子、在小区里四处晃悠。直到确认了没有jing察埋伏,才转回自己的家。 掏出钥匙开门时,他察觉到了门锁上一道道显眼的刮痕。 有人撬门!我的钱!殷尚磊的心脏瞬间急跳起来。来不及思考,他快速打开了门,直扑卧室。 6—5 获(五) 【8月15ri/星期四/黄昏/殷尚磊家小区】 那些刮痕当然是傅名亨的杰作。 他乘着殷尚磊下楼的那会儿工夫溜到了他家门前,在左志楠和小郭的掩护下,用他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在锁眼周围造出些撬门的痕迹。这把锁、他能打得开,但楼上楼下站着两个jing察,傅名亨再怎么技痒也只能忍下。 做完手脚之后,他才把左志楠和小郭召到了三楼。 虽然他没有入室盗窃,但那个门锁也属于他人的私财。如果事前告诉左志楠的话,他肯定不能同意这么做。但是做完了之后呢?左志楠能拿他这个在别人门锁上滑了两道的小贼怎么办? “你总是借着正当的理由做错事。”左志楠虎着脸道。 “你是说我做事冲动但心地善良吗?别这么夸我。”傅名亨嬉皮笑脸地应对他。接着,他附在两人的耳边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 此刻,他回到了自己的后车厢内,摆弄着他的设备,同时向简丹解释这台红外线热感应透视仪的功能。 这台机器可以设定监控范围,透视建筑物内、人的活动情况。动物的体温超出环境,会在画面上显示出较深的红sè。虽然看不清室内的具体情况、或人的面目,但是能大致看出人的形状。 然而,热感应机能是建立在温差的效果上的。所以室温越低,和人体温度形成的反差就越大,图像也就越清晰。而现在正处于三伏天,室温接近人的体温。虽然傅名亨已经把分辨率调到最大值,图像看上去依旧是模模糊糊的。 “去敲门!去敲门!”当傅名亨发现图像上的人体蹲下,而后又站了起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叫道。 【8月15ri/星期四/黄昏/殷尚磊家】 殷尚磊扶着床沿站起身,拖着两个箱子往外走。小說中文網 肯定有问题!他这样对自己说,中午侦探才来过,晚上就有人来偷?幸好我回来得早,要不然可能连钱也保不住了。 这里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不对劲!侦探不可能来偷我的钱,他是来找证据的,现在一定还在屋外什么地方藏着。如果我就这么走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会不会是神秘人干的? 从抢/劫那天起,殷尚磊始终不相信神秘人会这么好人。他猜神秘人一定是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原本打算风平浪静了之后再来要钱。但这两天他身边又是jing察又是侦探的,所以神秘人忍不住提前出手了。 自己花掉了两万多,不知道神秘人会不会斩掉自己一根手指头? 直到有人敲门,他都在屋里反反复复地思量。 听到敲门声,反而让他有了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福也好,祸也罢,要来就痛痛快快地来吧! 因此,他一边应着,一边把两箱钱塞回了床底下。然后跑到门口直截了当拉开了门,连从猫眼里确认来人的工夫都省了。 门外站着个大个子,向他出示了jing员证。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今天有可疑人物在这里出入。”大个子jing官向屋内张望着问,“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是。” “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我没见过。” 殷尚磊这时安下心来。也许是入屋行窃的贼偷了这栋楼里其他的住户。他再次庆幸,还好自己回来得早,贼可能还没撬开门就逃跑了。 真是自己吓自己,殷尚磊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看见前两天来找过自己问话的小jing察跑了过来。 “师兄你看!”小jing察的眼睛挺尖,一眼看到了门锁上的划痕。 “这是贼弄出来的吧?”大个子jing官弯腰看了看门锁,然后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殷尚磊。“你真是住这里的?身份证拿来看看。” 殷尚磊一边在上下口袋里摸身份证,一边向小jing察打招呼:“我真是住这里的。诶,郭jing官是吧?我是殷尚磊啊,你前两天来这里找过我的。” 小郭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礼貌地微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的,最近有几个不开眼的蠢贼抢了辆运钞车,害得我一天不知道要找几个人问话。对不起,我想不起你是哪位了,麻烦你身份证。” 小郭说完,直接把手摊到了殷尚磊面前。殷尚磊连忙提醒他:“我就是那个……那个我妈告我爸耍流氓的那个,……怎么样?想起来没有?” “噢——。”小郭恍然大悟地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师兄,这位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位……,他应该是在这儿住的,我来找过他。” “对对对,我就是,我就是。” “嚯,原来就是你啊?”大个子jing官笑道,“那身份证不用找了。不过,身份证要随身携带,这是公民的义务。” “是是是,我是一时着急忘了放哪儿了,平时我都是随身带着的。” “嗯。那我们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大个子jing察说着,抬腿往屋里走。 “没丢,没丢什么东西。” 殷尚磊正想去拦,小郭一把搭住他的肩膀。“你的门锁都被划成这样了,显然是入室行窃的贼干的,还是检查清楚比较好。” “不是,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殷尚磊眼看着大个子jing官走向了卧室的方向,急道,“算了,就算丢了东西我也认了,我不追究了。” “这可不行。”小郭严肃地教训他,“盗窃是刑事案件,不是你说不追究就能不追究的。你妈妈又告老公又告儿子,觉悟那么高,你也应该主动配合我们工作才对嘛!” 殷尚磊急中生智,忽然道:“我想起来了,那是我自己划的。前两天我喝醉了酒,回家那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就在锁眼周围划了几道。” “你当我菜鸟啊?!划痕这么新,我一眼就看出它划了还不到十五分钟。”小郭抬腕看了看表,确认道,“不,十三分钟,这是十三分钟前留下的痕迹。” “这么jing确?”殷尚磊懵道。 “我们jing察练的是什么?火眼金睛啊!”小郭歪头睨着殷尚磊说,“你干嘛推三阻四的?屋里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吧?” “没有没有,我没藏什么东西。” 大个子jing官的大嗓门从屋内传来,响得连整个楼道里都能听见。“你不要有顾虑。就算你屋里藏了什么情趣用品,只要不犯法,我们是不会外传的。我们有纪律的。” 小郭亲切地搂定殷尚磊,压低了声音说:“大家都是年轻人,能理解的。还是你……藏了什么人?” 殷尚磊哭笑不得,看来自己真比1445还倒霉。不但摊上了个别致的妈,还摊上这么两位一心窥人**的jing察。 大个子jing官当然是左志楠,他虽然背对着殷尚磊,但始终保持着jing惕。 行动开始之前,傅名亨再三关照他们,疑匪说不定有枪,千万要小心。所以他的右手看似一直垂着,实际上是做好了准备、随时拔枪。小郭也是一样,故意对殷尚磊又搂又抱,借机检查他身上可以藏枪的部位。 左志楠的耳机连通着傅名亨,他的前进方向是依照傅名亨的指点、有目的xing地往先前屏幕上显示殷尚磊曾经蹲低过的位置走。现在,他眼看就要撞墙了,但傅名亨仍叫他往前走。 左志楠左右看了看,绕到了卧室门前,开门一看便看见了那张床。如果没有那堵墙,他刚才继续走、应该正对着这张床。 这时,小郭和殷尚磊也走了过来。左志楠指着那张床问道:“贼不会还躲在床底下吧?你看连床单都没拉平。” 殷尚磊被小郭搂着,哭丧着脸说:“不会的,不会的。” “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左志楠心知找对了地方,他望着殷尚磊,右手搭上了枪把,“你去看,还是我去看?” 殷尚磊心知躲不过去,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百感交集地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你们便吧!” 【8月15ri/星期四/夜/网络】 “先知快讯:今ri晚间,jing方根据线报突击抓捕了一名涉嫌运钞车抢/劫案的疑匪,并在其家中抄获涉案现金四百余万元。 这名殷xing疑匪被扭送上jing车时虽然带了头套,但是我们可以从其身材上看出,他就是抢/劫案中朝天放枪、并将纸箱推倒,导致三名押运员受伤的凶残匪徒。 记者在现场目击到了名探和他的助手。据可靠消息,名探已在此埋伏了一整天。全程策划、并参与了本次抓捕行动。 有内部人士透露,先前盛传为抢匪的薛某和肖某并非抢/劫案的实施者,殷某实为jing方在本案中正式拘捕的第一名疑犯。 究竟本案将会如何发展,查夜茉子与广大网友一起拭目以待。” 【8月15ri/星期四/夜/殷尚磊家小区】 查椰是事后才收到的消息,并非如她在报道中所说的那样、“目击到了名探”。她赶到现场的时候,jing方和傅名亨早已离去,只剩下一大堆小区居民仍在绘声绘sè地描述jing察抓人时的故事。 查椰听到有人提到了傅名亨的那辆车,人们根据驾车人的打扮推测出他就是名探。并且有人指出,那辆车今天从早到晚停在小区里。 渐渐的,她听明白了那些居民其实并没有看见抓捕经过。他们真正看见的是傅名亨逮住了疑犯之后、召来了派出所的jing车、带走疑犯那一段。 还真让他抓到人了?查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爆出jing方抓到了薛某的时候,着实让她高兴了一下。 最好jing方能一鼓作气拿下其余的两名罪犯。那样,这件案子里就没名探什么事儿了。“徒有虚名”这一条便成了不争的事实。 这些天,她每天都关注着傅名亨的动向,还亲自跟了他两天。昨天傅名亨在模型屋的那段表演也被她瞧在眼里。对此,她的评价和简丹一样。蒙的。 除此之外,傅名亨好像整天游手好闲的。怎么就被他抓到人了呢?查椰感到很不服气。要是就被他这么瞎蒙瞎撞地把案子破了,那老娘的大计不就落空了吗? 今天没跟着他真是失策! 查椰知道傅名亨那辆车,听听居民们的形容便知道自己没弄错。所以由不得她不服气,人家确确实实在这里埋伏、并抓获了劫匪。 查椰是个有志气的人,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她一边骂骂咧咧地诅咒着傅名亨的狗屎运,一边如实地报道了他的功绩。 哼!走着瞧!卷毛羊! 6—6 获(六) 【8月16ri/星期五/上午/瑭璜市jing神卫生中心】 虽然现在正处于暑假期间,但是每周二和周五,叶晋黎必须到诊所去坐堂。这是他的实习,没有暑假。 由于心理门诊单一病人的诊疗时间比其他门诊长,所以一天实际上看不了几个病人。而叶医生每周只出诊两次,搞得预约要他诊疗的病人常年爆满,像专家门诊似的。 叶晋黎还是学生身份,出诊只是实习。其目的、一方面是培养经验,另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更多实际的病例做研究。但是目前的这种状态令叶晋黎十分困惑。虽然他的病人不少,但病情特征极其相似,且不具有心理病研究所需要的广泛xing。 诊所每天都有真正的专家坐堂。这些病人不去看那些专家,却非要看叶医生,她们的心理特征不言而喻。 其中有不少是傅名亨介绍来的。叶晋黎恼怒地想,自己放弃省城的条件回瑭璜坐堂,为的是研究犯罪心理,不是小三抚慰专业户。 然而今天,他有一位特殊的病人。 “心理医生的工作其实主要是听,而不是说。”叶晋黎穿着白大褂,还戴了眼镜,这使他看上去更文质彬彬。“所以傅名亨总是说心理医生是骗钱的,每天在这儿坐坐,抄抄千篇一律的处方就可以收回高薪。” “呵呵。”简丹轻笑道,“那好吧,给你一个挽回名誉的机会,今天你说,我听。” 叶晋黎挠了挠眼角下方被镜框遮住的部位。每当戴上眼镜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这里有点痒。“其实心理医生不能够说得太多,说多了有催眠之嫌。” “你会催眠吗?” “每个学心理学的人都得学这个项目。”叶晋黎没有正面回答,“和一般人心目中的催眠术不一样,心理医生的催眠通常并不能使人睡着、或者听命行事。我们所谓的催眠、目的是使病人的jing神放松,使他更容易说出、或回忆起一些潜藏于深层意识中的东西。” 傅名亨去了jing察局,对殷尚磊的审讯仍在继续。简丹知道、就是跟去了也只能等着。所以,她来了心理诊所强行就医。 在铁路医院探望三位押运员时、叶晋黎曾和她约定,如果她有需要、将为她提供无偿的诊疗。但这十多天来,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即便有诊疗的必要,也无须特地跑到诊所来。叶晋黎心里明白,简丹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 “好吧,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当时的感受。”叶晋黎的道具很简单,只是一支笔。“当我们因突发事件jing神受到创伤,最重要的、是能及时把它释放出来。文艺小说中经常有这样的描写,意志坚定的主角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其实这是不正确的做法。创伤记忆会储存在我们的程序记忆中,如果一味地压制它,很容易在成ptsd。” 简丹饶有兴趣地听着,适时插嘴道:“我知道,就是抑郁症。” 叶晋黎的诊室和普通的内科简易门诊差不多,没有通常心理诊疗室中常见的皮躺椅,没有大书柜,也没有绿sè植物。两张背靠背的书桌分隔开面对面的两个人,医生和病人的座椅都是木制靠背椅。和桌子一样,椅子的颜sè也是最常见、最经典的黄sè。 “ptsd的中文译名叫做创伤后心理压力障碍症,在这一阶段,它还不属于抑郁症。它主要表现为、对与创伤相关事物的抗拒和恐惧心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一次xing的创伤过大、或累次的小创伤积压在心里,人的欢乐因素低于悲伤因素,就容易诱发抑郁症。” 简丹答错了话,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表示难为情。眼下,她觉得挺开心的。虽然叶晋黎的诊室与她想象中的大不一样,虽然叶晋黎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枯燥的医学名词,但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叶晋黎。 “当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那些抢匪把钱搬上车,人群开始sāo动,越聚越多。” “然后呢?” “然后那个殷尚磊推倒手推车上的箱子,压住了地上趴着的押运员。” “当时你怎么想?” “我觉得要糟,我想下去救他们,当时我和傅名亨在四楼。” 这十来天,叶晋黎与简丹相处融洽。但叶晋黎一刻也不曾放弃自己的观察,他专门为简丹开了个file,每天记下一些心得。 简丹绝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叶晋黎坚持自己的判断。 和许多人一样,简丹有着多重xing格。 多重xing格发展到极致就会演化为多重人格。即同一躯体内存在有完全不同的duli人格,使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期表现得判若两人。 多重人格会体现在极少数病人身上,而多重xing格则是普通人所共有的。它并不可怕,就好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因为有矛盾,人才会变得jing彩。白不是单纯的白,黑也不是完全的黑。 简丹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她能任意把自身的某一种xing格、或某一种特质无限放大。好比我们都知道白sè可以分化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简丹的本领是她能任意挑选其中一种颜sè,进行放大处理。比如赤sè,当你看到满眼赤sè的时候,你会忘了原本的白。 人们通常把这种本领称为“善于伪装自己”。叶晋黎觉得,简丹是其中的佼佼者。 “嗯。那你有没有下去救他们呢?” “那是最糟糕的记忆,我们下到了一楼,匪徒已经离开,我们随着人流往外挤。真的很挤,外面的人往里,里面的人往外。” “当时你想过什么吗?” “我想那些押运员大概要被踩死了,我可能救不了他们了。当时我很难过,但是傅名亨拉着我往前挤,他说要抢那辆运钞车。” 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简丹大多表现得像一个单纯的半大姑娘,叶晋黎本人便多次醒觉自己已把她当成了小妹妹看待。有的时候,简丹又表现出成熟的一面,使他忘记了年龄的差距。她把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叶晋黎很难找得到她xing格切换的痕迹。尛說Φ紋網 如果这就是真实的简丹,叶晋黎会觉得欣慰。但他始终忘不了在游泳池外见到的那个简丹。那个简丹的眼睛里是灰sè的,没有那么多亮彩。所以叶晋黎才会对她感兴趣,会把她作为研究的样本。 他固执地坚信着,那一个简丹才是真实的。 假设是那样的话,眼前的简丹只是一个假象。她会是个天才的演员,也能成为天才罪犯。就以今天来说,简丹没有告诉他、是如何摆平门外那些就诊者和护士、插队跑进来的。 “后来呢?” “后来我们终于挤到了运钞车那儿,傅名亨先上了车,然后把我也拉了上去……”简丹忽然想起接下去是自己最难堪的记忆,于是立即打住。“谢谢叶医生,我知道如何释放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了,就是把它说出来对不对?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选个合适的听众,然后把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次全部说完。” “嗯。你不愿意对我说,表明你对此仍然很介意。没关系,慢慢来。就像你说的,你可以自己找个合适的听众。如果你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人,欢迎你再次来这里。周二或周五,我都会在这里坐堂的。” 叶晋黎公事公办地给出答复。他意识到自己对简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对抗心理。 他在观察简丹,简丹也在观察他。简丹的观察与他不同,没有目的,不含机心,只是出于好奇,因而清澈、纯粹。 叶晋黎不想输了这一局,就像一个给人看病的医生、不愿意让病人看出自己有病。但是叶晋黎知道,因为自己观察简丹始终带有研究的目的,所以从一开始就落于下乘。 这便是他对抗心的由来。 【8月16ri/星期五/上午/市公安局】 “不认识?”傅名亨变sè道,“这四个人互相之间全都不认识?” “他是这么说的,很难令人置信。”左志楠难掩疲惫。 这一夜,殷尚磊固然是被审得昏天黑地,审他的人也一样没得歇。 “你最好快点回去,审讯记录,我想办法传给你。”左志楠匆匆说道,“我和郭子昨天配合你抓人,队里有些人不太满意。待会儿我们会去殷尚磊所说的19楼检查,你就别出现了,免得节外生枝。” 昨晚抓捕殷尚磊时,二大队除了左志楠和小郭以外全都没在场,还是临时找了当地派出所的jing员来协助。媒体又对在场的傅名亨大肆吹嘘了一番,队员们心里难免觉得不舒服。 而殷尚磊原先被疑携带枪械,抓捕时理应有防暴特jing在场,其他jing员也应穿着避弹衣。左志楠和小郭把这些正常手续全给免了,所以虽然抓到了人,还是挨了严力行的批。 傅名亨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事务所。天依旧很热,他从冰箱里拿了罐饮料,倒进嘴里之后才发觉那是啤酒。工作时间他一般不喝酒,虽然并没有谁强制规定他。 这可能吗?四个素未谋面的人,被一个面都没露过的黑客组织到一起,不经训练、没有磨合,就能完成一次抢/劫吗? 6—7 获(七) 【8月16ri/星期五/中午/顾乐坊27号】 傅名亨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事务所。天依旧很热,他从冰箱里拿了罐饮料,倒进嘴里之后才发觉那是啤酒。工作时间他一般不喝酒,虽然并没有谁强制规定他。 这可能吗?四个素未谋面的人,被一个面都没露过的黑客组织到一起,不经训练、没有磨合,就能完成一次抢/劫吗? 抢/劫、杀人,这类犯罪需要犯人给自己施加极大的压力,在不断的加压过程中自我催眠,然后才能克服传统、环境、教育、良知等等障碍,实施犯罪。 殷尚磊,包括在逃的疑犯高峻,都没有前科。在世人的眼中,他们的人生大致上还属于一帆风顺,只不过是最近失业了而已。他们能承受得了犯罪的压力吗? 黑客制定的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犯罪计划,他是如何保障计划不出错的呢? 依照殷尚磊的供述,黑客本人未从抢/劫中获得一分一厘的好处。他的目的何在?难道只是个愉快犯吗? 傅名亨想不明白,今天叶晋黎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傅名亨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习惯了与他人商讨案情。这不是个好现象,会令他逐步丧失duli思考的能力。 姚贵成打来了电话,虚头虚脑地恭喜了一番,主要是为傅名亨计算了下应得的奖金。姚贵成这类的人自有他们的路道,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四抢匪互不相识的消息,因而对傅名亨说了一堆任重道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之类的话。 依照常理,只要疑犯中有一人被抓,自然有jing方依循被捕者的口供、搜捕其余共犯。所以,理论上不再有侦探什么事儿。而眼下看来,傅名亨在本案中要做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姚贵成是督军来了。 挂了姚贵成的电话,傅名亨又翻出那些照片和录像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正看着的时候,简丹回来了。 “咦?你怎么回来了?”简丹奇道,“审完了吗?” “嗯。” “怎么样?抓了几个?”简丹边问边掏出手机查阅新闻。“怎么没动静嘛?” “殷尚磊不认识其他人,你让jing察抓谁去?” “不认识?” “嗯。” “骗人的吧?”简丹凑到近前来看录像,“这个死胖子还蛮讲义气的嘛。自己被抓了,就一个人扛,不咬其他同伙。” “jing方也这么认为。” “你不这么认为?” “我?我也不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傅名亨双手枕在脑后,苦笑道,“但是我所有的思想、都自说自话地往相信他的那条路上去走。” “什么意思?” “我不断地假定他说的是真话,依循这一基础思考事件的经过。”傅名亨叹道,“唉,可是理智又不断地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简丹安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地说:“你曾经亲身与他做过近距离接触,抛开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个问题,你认为他是个敢于在审讯中说谎的人吗?” “不,我认为他胆子没那么大。” “这不就结了?你的思路偏向于相信他,是因为你多年从事侦探工作培养出来的直觉、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你相信我的直觉?” 简丹笑问:“你怎么了?你才是真正有资格判断的人,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见傅名亨低头不语,简丹又道:“反正jing方选择了不相信,你选择相信也不会有损失啊?” “嗯。”傅名亨继续低着头思索,忽然困惑地抬起头来问道,“你是简丹吗?” “黑客改动了照明电路,你看,在车内顶灯的灯罩里。”傅名亨翻出了五菱车的存档照片来,“如果我没猜错,他拆掉了顶灯,在灯罩里暗藏了摄像头。” “用于监视四个互不相识的抢匪。” “对,抢/劫发生在白天,又是辆破五菱,就算开门时顶灯不亮,也不会引起殷尚磊他们的怀疑。” “这四个人当时的心思都在抢/劫上,哪顾得上观察灯泡亮不亮。” “而且,高峻的手机和网络通话的时间、在四点五十六分结束也说得通了。”傅名亨的脑子里迅速掠过公交车上的场景,“因为黑客在四点五十二分已确认了安全,当时高峻已经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简丹尚未完全了解殷尚磊的口供,惊奇地问道。 “对,他们的确换了车。据殷尚磊说,四个人在火车站分手,他上了一辆指定的公交车。估计其他三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傅名亨说着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立即掏出手机,给左志楠发了条短信。 “查过殷尚磊的手机吗?” 过了一会儿,左志楠回了电,压低了声音道:“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我们查过,殷尚磊的手机当时也在跟网络通话,而他的通话结束时间正好是四点五十二分。” “那么说殷尚磊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傅名亨兴奋地说,“他们在火车站分头乘上了公交车,而每个人下车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与黑客终止通话的时间也不一样。” “是。不过这只能证明他们的确在火车站分头行动,并不能证明他们互相之间不认识。”左志楠透露,“我们昨晚也曾钦佩过他们的胆量。因为火车站出来的人大包小包很平常,我们安排的路检也不可能搜查每一辆公交车上的每一位乘客,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的。” 傅名亨叹服地道:“这就是黑客选择火车站的原因,不仅大包小包不引人注目,而且通往四面八方的公交车也特别多。” “我们的人正拿着殷尚磊的照片,在他所说的咖啡馆和公交车站找目击证人。”左志楠继续道,“目前还没有发现。” “给殷尚磊确认过高峻的照片吗?” “还没。”左志楠嘴里“啧”了一声,“我昨晚上也曾提出过这个问题,但严队说时机不到。” “为什么?” “按我们平常的做法,首先拿给疑犯看的是确定的证据,那些能打击他防守意志的证据。像高峻这种需要疑犯帮忙确定的证据、要等到我们确信疑犯的防守意志已经垮了之后,才会拿给他看。” “你们坚信殷尚磊仍在负隅顽抗,所以暂时不会给他看?” “对。” “我教你个办法。”傅名亨提议道,“殷尚磊不是说他是去寰亚应聘的吗?寰亚的监控录像应该拍到他进入大厦。” “我们已经在找了。这也是我们不信他的原因之一,他说他去寰亚应聘,却是从国泰的入口进入的。” 这是个新消息,傅名亨连忙问道:“他怎么解释?” “他说是招聘方规定他这么做的。” “嗯——,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其他三个人也必须进入大厦。而他见过其他三个人的面孔,对吗?” “你想让他看监控录像,指认其他三个分头进去的人?” “对。你们不必给他看高峻的照片,只要看他指认的人中有没有高峻。” “如果有的话,他说的就是真的。”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们至少可以从他指认的另外两个人入手调查。比如,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之类的。” “就算他指认出另外两个人,我们在没有确证的情况下也不能发通缉令。如果那两个人和殷尚磊、高峻一样没有前科,很难确认他们的身份。”左志楠犹豫着道,“不过,我觉得这个办法应该可行,我们最少能确定高峻是不是抢匪之一。” “那这样,不论他指认的是哪几个人,你都想法把相片给我。你们不方便做的调查,我可以做。” “知道了。”电话中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左志楠加紧说道,“不跟你多说了。回去我先把昨晚的审讯记录传给你,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保持联络。” 这之后,傅名亨一直独坐在办公桌前闭目沉思。在这个过程中,他腰背都挺得比平时直,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连左志楠传来的口供记录也是简丹先看的。 简丹看那份记录的时候,察觉到傅名亨的眼睛睁了开来,一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脸。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又会心一笑。 简丹知道,傅名亨虽然看似望着自己,然则自己实没在他的眼中。她不敢打搅傅名亨的思考,只是静静地回望。她发现这个卷毛专注于思考时,样子还是蛮好看的。 嗯?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看他不顺眼呢? 【8月16ri/星期五/下午/市内某小区/神秘人住所】 傅名亨事务所使用的传真机是新款的一体机,即传真、复印、打印、扫描四种功能合在同一台设备上的机型。这种一体机有一个好处,电脑中排好版的文档可以直接传真给对方。反之,对方传来的页面也会在电脑中有一个备份。 因而,左志楠传来的口供记录同样被备份在电脑中。傅名亨阅读这份记录的时候,神秘人的电脑中、这个备份也已被打开。 “cāo!”神秘人将审讯内容匆匆浏览了一遍,暴出一句粗口,颓然地靠在了转椅的椅背上。 当初挑选计划执行人时,殷尚磊是最后一个入选者。神秘人本就对他易于辨认的身材极不满意。若不是因为可供选择的人实在太少,殷尚磊绝不会被选中。 又是这个傅名亨!神秘人恼怒地瞪着另一个屏幕上“咪老鼠”的留言。 这家伙一再破坏自己完美的计划,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计划中不会有人受伤、不会有人被捕,jing方应该什么也查不到才对! 神秘人思索了一会儿,在屏幕上输入了一条讯息,照例通过网络号码发给了高峻、曹良栋和许稼柯。 由于殷尚磊的被捕,余下的三人恐怕也会有麻烦,通知他们不过是尽人事而已。神秘人心里掠过一丝歉疚。 随后,他在“咪老鼠”的留言之后输入回复。 “8月份是暑假,你马子考得哪门子试啊?我看你的目标应该不是校站吧?再这么聊下去,内容超出公共论坛的承受极限了。我们改irc吧,可以聊得坦率一些。” 6—8 获(八) 【8月17ri/星期六/上午/寰亚金融商务中心】 傅名亨和叶晋黎顺着殷尚磊走过的路、上到了19楼。从进入分隔寰亚和国泰的防火门开始,沿途都找不到探头。wWW.xszWω㈧.йêt “这条路线经过jing心设计。” “对。除了在国泰的那一段、还有刚才电梯里可能被摄像头拍到之外,其他路程上连人都碰不上一个。” “平ri里也许人还多些,但4号和今天一样,是周末,办公楼里本来人就不多。而且这条不是进出的主要路线,人当然更少。” 在dbl办公室的门口,他们碰上了姚贵成。 “哟,傅名探来了啊?”姚贵成笑容可掬地打量了叶晋黎一番,“这位是叶医生吧?久仰久仰。小姓姚,这是我的名片。” 叶晋黎面无表情地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那是那是,名片名片,明着骗人。”姚贵成理所当然地答道,“叶医生洞察人心,这种东西当然是不屑于用的。” 叶晋黎懒得解释,索xing来个不理不睬。傅名亨接口问道:“姚兄应该已经视察完了吧?留在这里,莫非是故意等我们吗?” “哈哈哈,名探果然明察秋毫。小弟是估摸着名探会来,想着难得有机会拜见尊颜,所以多逗留了一会儿。”姚贵成一边哈哈,一边带头往室内走,“哈哈哈,小弟听说为了敝公司的事,有些人对名探颇有微词。所以小弟自告奋勇留下做个向导,免得名探有疑问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问。” 傅名亨与叶晋黎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个姚贵成果然老到。不但摸清了傅名亨与公安局之间的微妙关系,还特意留下为他们引路。若不是有他,傅名亨今天恐怕连这间办公室的门都进不了。 “如此有劳姚兄了。” 傅名亨客套着跟了进去,姚贵成已开始了向导的工作。 “这扇门上的指纹公安局已经套了回去,估计查不出什么东西。这些天,办公室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就算殷尚磊他们留下了指纹,也早被其他人的指纹盖没了。” 根据殷尚磊的口供,他当时是第一个走进这间办公室的。傅名亨暂停了思考,用心去体会殷尚磊当时的感受。 “你看,中间堆的这些箱子是本周才运来的,4号时还没有。”姚贵成绕过办公室zhongyāng堆放着的纸箱,指着一间玻璃隔断分割出来的空间说,“这就是殷尚磊所说的会客室。” 傅名亨仔细看了看,口供中提到玻璃隔断上贴着打印了“接待室”三个字的打印纸,如今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车牌大小的铜牌,铜牌上的字是“茶水间”。而且玻璃上看不出有胶带粘过的痕迹。 “公安已经检查过了,如果殷尚磊说的是真的,玻璃可能被彻底清洗过。”姚贵成指着空间内部说道,“里面也没有他所说的四张办公桌。我问过,4号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空间内的角落里安放着一台饮水机,饮水机旁是一排矮柜,估计是摆放微波炉、咖啡壶之类电器的场所。对面另一侧是一整列椅子,中间有一张小圆桌。茶水间可能还兼有员工休息室的作用。 “可疑的是、这些东西都可以搬走。如果殷尚磊说的是真话,这里可以在短时间内变成接待室。” 傅名亨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里另有会议室。他不明白,黑客为什么不利用现成的会议室,而要费事地改造茶水间?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殷尚磊确实来过这间办公室,否则不会对室内的构造这么熟悉。而jing方没能在殷尚磊过去的履历中、找到与这间办公室的接点。” 叶晋黎问:“地毯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 整间办公室的地面上铺着方块地毯。作为犯罪现场来说,这是最不易清理的地方。 傅名亨摇了摇头说:“jing方应该取过证。但是事隔两个星期,这里又有装修工人出入,恐怕很难找到什么。” “殷尚磊的口供中,提到主谋让他们在车内换了衣服,但不允许脱下帽子和手套。”姚贵成的语气里带着赞叹,“这个主谋应该很清楚jing方的办案手法,事后仔细打扫过这间办公室,可能一跟头发也没留下。” “事后还敢来这里,说明这个主谋很大胆。”叶晋黎分析道。 姚贵成立即接道:“如果他是装修工人的话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任何时候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出。” 傅名亨不同意地反问:“黑客水平高到连顾衍迪都找不出痕迹。这样的人会甘心当一名油漆工吗?” 姚贵成尴尬地笑了笑:“我原来也是这么想,认为黑客应该是业内人士。所以找上了顾衍迪。害你白忙活了。” 傅名亨微笑着说:“这倒不是问题,从多方面了解案情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姚贵成不再客套,指着天顶继续说明:“殷尚磊说当时室内没有人,主谋是通过监控设备和扩音器与他们交流的,但jing方找不到探头或者扩音器。而且你看,经理室、财务室、会议室、资料室,这些duli的房间门都关着,很难确定当时里面有没有人。” “监控设备和扩音器很容易拆卸。”傅名亨思索着道,“如果殷尚磊说的是真的,当时这里的柜子、椅子可能被搬进了财务室,而财务室里的桌椅被搬到了这儿。” “财务室里只有两套桌椅,但是由于隔断遮蔽。”姚贵成指着距离茶水间最远的角落说,“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那边的情况,桌椅很可能是从那边移过来的。办公室里有那么多桌椅,要拼四套还是很容易的。” “他们在这里换上了工作服,然后循着新的路线下楼。”看得差不多了,傅名亨带头向外走,“姚兄知不知道、jing方在电梯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什么了吗?” “一无所获。”姚贵成礼貌地让叶晋黎先行,然后顺手带上了门。“4号的录像显示,一整天都没有人使用过那台电梯。当然,黑客的手段如此高明,修改个把探头的录像应该不在话下。” 姚贵成领着傅名亨和叶晋黎来到那道楼梯,接着说明:“这就是殷尚磊口供中提到的楼梯。当时他们已穿着工作服,并戴上了手套,不曾留下指纹或者毛发。这条楼梯虽然不常用,但清洁公司每周还是会打扫两次,所以脚印也被扫除了。” “既然电梯的录像被修改过,黑客为什么不让殷尚磊他们仍旧从电梯下去,而要走这条楼梯?” “因为电梯只能下到一楼,到不了地下停车场。我们可以从电梯下去。”姚贵成伸臂引导傅名亨回到电梯口,“七楼以下,由于涉及到国泰商城的结构,这部电梯与楼梯之间是被隔断的。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黑客不指挥他们乘电梯到八楼,再走楼梯下往地下车库。而要让他们从19楼便开始走楼梯。” “假设殷尚磊说的是真的,在抢/劫正式开始之前,四个应聘者的心理都处于摇摆状态。这时,给他们的命令越简单越好。”叶晋黎开腔做出了说明。黑客显然是个有心理学基础的人,这个案子越来越让他觉得有趣。“而且,这么长的楼梯空无一人,容易营造四个人的恐惧心理,有利于黑客对他们的掌控。” 傅名亨接口道:“另外,黑客恐怕无法兼顾到八楼的状况,很难保证四个人从八楼电梯里出来时不遇上什么人。而星期天的楼梯则能够避免这种意外情况。除了贼,谁也懒得去爬楼梯。” “高见高见。”姚贵成恭维着,请二人上了电梯,并按下了八楼的按钮。这条路,他显然已经走过好多次了。 【8月17ri/星期六/上午/国泰广场】 “殷尚磊当时站在这个位置,他身后的三个人靠在五菱车上抽烟。”姚贵成示范着殷尚磊在抢/劫前的状态,“殷尚磊提到过一个细节。在他们接到命令出发时,有一个抢匪将烟头扔在了地上,主谋立刻让他捡了起来。殷尚磊说他曾经四处张望过,附近没有探头。所以他怀疑主谋当时是躲在某个窗口用望远镜窥视他们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找到合理的解释了。”傅名亨笑道,“五菱车的照明线路曾经被改动过,我们怀疑黑客在车顶灯的灯罩里装了探头。” “探头?”姚贵成思索着道,“嗯——,你是说黑客通过探头监控临时组成的抢/劫团伙?这么说,你相信殷尚磊所说的话?” 傅名亨反问道:“姚兄不相信吗?” “哈哈,原本我还是有保留地相信。经过与傅名探共走这么一遭,我只好全盘相信啦。哈哈哈。” “姚兄不相信的理由何在?” “嗯?哦,也不能说不相信。只是我觉得若非殷尚磊说谎,那么他一定是被蒙在鼓里,四个人中应该有一个人与主谋是同伙。” 傅名亨笑问:“1762,对吗?” 6—9 获(九) 【8月17ri/星期六/上午/国泰广场】 傅名亨笑问:“姚兄所指的同伙是1762,对吗?”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早先名探曾说过黑客不会甘心去做一个装修工人,但我从录像上看到这个1762单手持电锯切割运钞车,技术很娴熟。我实在想不出比装修工人更好的职业,也想不出这么一个技术工到信用评估公司来应聘什么职位?” “更主要的原因是下楼由他带路。”傅名亨笑着接道,“我们知道地下车库的录像没有被改过。既然摄像头拍不到那四个人,那么躲在暗处的黑客也同样没法通过摄像头指挥他们行进的路线。” “而殷尚磊供称1762带队带得很顺,看似是从耳机中获得了黑客的指示。” “但那些指示殷尚磊并没有听到。” “哈哈哈,所以1762接收到指示应该是假装的。这也为我们找到了选用19楼办公室的理由。”姚贵成笑道,“名探放心,我回去立即安排一下,让公安优先查找装修工人中、擅长使用电锯的可疑分子。” “姚兄再帮我一个忙。” “名探请说。” “不管1762是不是装修工人,他对整幢大厦的状况都过分熟悉了。所以我想请姚兄帮忙查一下大厦的原始建设图纸和装修图纸。” “如果最近有人借阅过这些图纸,就是最有嫌疑的人。”姚贵成笑道,“名探想得周到,我现在就去管理室打听一下。” 姚贵成告辞之后,叶晋黎问道:“你真的认为1762会是装修工人中的一员?” 傅名亨暧昧地笑了笑:“查一下总没有坏处,这些是我们不方便出面去查的,乐得有人帮忙。现在,我们抓紧时间去跑一趟废车场。” “废车场?” “四个半路出家的抢匪在火车站分头上了公交车,那么五菱车必然是黑客送回废车场的。这也解释了我们在五菱车驾驶座上找到的那个非皮鞋类鞋印。”傅名亨肃容道,“我想顺着黑客走过的路、实际去走一遍,也许能找到他一些破绽。” 【8月17ri/星期六/中午/瑭璜火车站停车场】 “到此为止,最终驾驶车辆的是1762。”傅名亨停了车,望向对面的车站大楼。“然后四个人下车,进了咖啡店。” “这时大概是四点三十左右,从这里开到废车场大约需要十五分钟。黑客在五十二分就给110系统松了绑,所以,他必须立即把五菱车开走。” “殷尚磊说,他是第二个离开咖啡馆的。那时1762仍留在咖啡馆里,不可能跑出来开走五菱车。” “因而有了第五个人的脚印。” “我估计,黑客应该是跟着五菱车一起过来的。甚至比他们先到一步,才有可能把车及时开走。” “他有可能叫了辆出租车过来。” 傅名亨摇了摇头:“殷尚磊在行程中曾因为推倒箱子的问题与他发生过争执,如果有人捧着台手提坐在出租车上说那些话,一定会被司机注意到。” 叶晋黎疑道:“那么,他是打一开始便守在火车站等的?” 傅名亨再次摇头:“五菱车停在国泰门口的时间不可能很长,否则会被拖车拖走。我认为黑客初时没在19楼,而是躲在国泰附近某个能停车的位置。算好殷尚磊他们到达出口的时间,把五菱车停到位。” “这么说来,他必定另有一辆车,才能及时赶来火车站。” “是的。”傅名亨随意地在空中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那辆车也停在国泰附近。他把五菱车停到位以后,必须步行回到另一辆车。而他当时一直与四名抢匪保持着通话状态。所以,两辆车原先停放的位置距离国泰都应该很近。” 叶晋黎建议道:“我们可以搜查周边停车场的记录,说不定能找到与五菱车差不多时间进出的车辆。” “我相信用处不大,如果要进停车场,必然会被停车场入口的探头拍到。不但是车牌,连驾驶员的脸恐怕都逃不过去。这个黑客如此周到,不会算漏这一点。国泰背后是住宅区,有大把沿街的临时停放点。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进停车场。” “但那样你得捧着电脑走很长一段路。” “如果是pda呢?我戴着蓝牙,手持pda。即便边走边说,旁人也只会认为我在讲电话。殷尚磊他们步行下19楼,又穿过地下车库,还在五菱车后抽了一支烟。这点时间足够我走两条街回到住宅区了。” “然后,你可以坐在第二辆车里cāo纵110系统,并且指挥抢/劫。”叶晋黎描绘道,“当你觉得大局已定时,开车先一步赶往火车站。” “我在这里等五菱车到达,在他们进咖啡馆之后将五菱车开往废车场。” “而1762可能是在咖啡馆里留到最后的那个。”叶晋黎推测说,“他出了咖啡馆之后,开着第二辆车赶往废车场,再把你接回来。” “我觉得不太可能。1762同样背着两大包钱,从火车站坐公交车离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傅名亨看着车窗外的人流,自言自语般地说,“一来一往会耽误很多时间,到时候jing方可能已经开始布控了。我和1762带着两大包钱坐在同一辆车里,风险好像太大了些。” “但110系统是在四点五十二分之后才恢复的,jing方开始布控更是要到五点二十分左右。他们就算坐在同一辆车上,可能也早就到家了。” “这是我们事后知道的情况,但黑客未必知道。四点钟抢/劫案发生之后,110系统中断,可能会导致一时的混乱,足够他们抢/劫、并且逃到火车站。这之后呢?万一jing方使用电话及时封锁了这一带,他们不是变得无处可逃了吗?” “所以你认为1762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带着钱、乘坐公交车离开。” “是的,这样最安全。黑客本人随身只带了作案用服、手套、面罩和枪支。电锯在五号桥已经扔了,剩下的东西有你这么一个书包就够装了。随身带着这么一个包也不会让人起疑。” “那他怎么从废车场回来呢?那地方人那么少,就算有公交车经过,单身上车的乘客也很容易被人记住相貌。黑客会冒这样的风险吗?” “不会。所以他还需要第三辆车,第三辆车在他去偷五菱车时停在了废车场附近。还了五菱之后,他再开着第三辆车回来。” 傅名亨说着,眼睛闭了起来,画∞的手停在半空中。 “嗯——,那时,我已经到达了火车站,他不会冒险再回到这里来,而且这也没必要。这之后,jing方也对这个停车场进行了封锁调查,所以——,第二辆车应该在这里停过了夜!我们可以从jing方对这个停车场的调查记录里找到第二辆车的车主!” “暂停!”叶晋黎伸指戳了一下傅名亨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你有没有想过这样黑客会很忙?是否黑客会是两个人呢?一个在这儿,一个在国泰。国泰的那位停好五菱之后直接开到废车场。而等在这里的那位负责把五菱开到停车场,两人再一同回来。这样,他们的车上既没有钱,也不需要第三辆车。” “我觉得可能xing不大。”傅名亨揉着手背说,“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黑客的人手不足,所以才找了殷尚磊之流做帮手。如果黑客有两个人,再加上1762就已经三个人了。他们还是否有必要搞什么招聘,弄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参与抢/劫呢?” 叶晋黎想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如果他们自己干的话,连19楼之类的环节都可以免了。风险更小,利润更大。”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殷尚磊等外聘人员不会临时反戈。”傅名亨开始倒车,离开停车位,“如果我有三个人,我宁可少一个人,自己动手。” 【8月17ri/星期六/夜/顾乐坊27号】 左志楠洗完了澡,拉开一罐啤酒,玩起了墙上挂着的飞镖。傅名亨还在看他带来的调查记录,叶晋黎则检查着那些给“咪老鼠”的留言。 依照傅名亨的安排,左志楠让殷尚磊从国泰商城的监控录像里认人。国泰商城的出入口众多,占地面积又大,虽然已经把时间限定在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需要查看的录像仍非常多。 加上录像的角度问题,到目前为止,殷尚磊只找到两个人。一个是高峻,殷尚磊认出他是1445。另有一个与高峻差不多同时进入商城的人,殷尚磊说那是2683。 余下的工作是左志楠自己做的。他从众多的探头中找到了2683行进的路线,并且找出了几个面部特征较为清晰的画面、放大并打印了出来。 “今天上面有消息过来,说1762、就是使用电锯的那个,可能是装修工人,让我们优先排查。” 傅名亨一听便知道是姚贵成安排的,这家伙当真神通广大。 “但是19楼的装修工人中只有两个身高达标的,但体型又差了很远。”左志楠继续道,“不过,也没准是这帮装修工人喝酒时,把19楼的情况漏嘴说给了同行老乡听,我们还在排查。” “我看用处不大。”傅名亨头也不抬地说道。 “为什么?” 6—10 获(十) 【8月17ri/星期六/夜/顾乐坊27号】 左志楠继续道:“不过,也没准是这帮装修工人喝酒时,把19楼的情况漏嘴说给了同行老乡听,我们还在排查。” “我看用处不大。”傅名亨头也不抬地说道。 “为什么?” “我们原先就觉得抢匪选择国泰下手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理由是有19楼之便倒还解释得通。那也就意味着、黑客或者我们怀疑是黑客同伙的1762、与19楼那间办公室之间有什么直接关系。如果是需要转几道弯才能建立起来的关系,就称不上便利了。” 左志楠再掷出一枝飞镖,恰好命中靶心。“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重点在19楼那间办公室的关系对象里排查?” “那也不容易。我和叶二今天去过寰亚,了解了一些情况。除了尚未搬入的dbl员工和装修工人以外,家具公司、窗帘公司、排线、铺地毯的工人,包括为dbl制作logo窗贴的打印行、都曾进出过那间办公室。” “对。dbl里有几个电脑高手,我们已经盯上了。但他们负责后勤工作的经理说,因为目前公司仍没有正式搬进去,为了方便装修公司进出,门锁用的是出厂密码、也就是6个6,不需要门卡。” “这就是说谁都能ziyou出入。”傅名亨皱起了眉头,“电子门锁是寰亚中心统一安装的,每家企业入住时,管理处都会将门锁复位成原始状态,供新来的公司自设密码。而原始密码都是统一的。” 左志楠补充道:“不仅现在在大厦里办公的其他企业,连已经搬走的企业里、也有知道这一原始密码的人。” “还有大厦管理处的员工。” 左志楠摇着头走近靶子,用力拔下一枝枝飞镖:“呵,够我们查的。” 傅名亨甩甩头,抛开这个烦人的思路,换了个话题。“有没有找到殷尚磊和高峻之间的接点?” “两个人都没换过工作,一个在银行、一个在医院。学校不同,年龄差了四岁,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也找不到共同的朋友。我们连qq好友都查过了,没发现有什么能把两个人联系起来的地方。” “除了他们的专业都是金融财会之外。”傅名亨的眉头一直未能解锁,“这也是他们会来dbl应聘的理由。那么,殷尚磊最近有没有到其他公司求过职?” “如果高峻也曾去同一家公司应聘,就有可能是四个人的接点。掌控应聘资料的人应该直接牵连到黑客。”左志楠扔下手中的飞镖兴奋地道,“嘿!总算找到点苗头了!” “殷尚磊和高峻的电脑都查过了吧?有没有找到与招聘有关的材料?” “查过了。了然无痕呐!”左志楠推开窗,举头望着找不出几颗星斗的夜空,诗朗诵般叹道,“高手啊!高手!” 一直没搭过话的叶晋黎起身走了过来,推开左志楠,关上窗户。“要发sāo上外边儿发去,有蚊子。” “我有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左志楠嘿嘿笑道:“我发现跟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蚊子不咬我。” “那是因为你皮厚。” “你血臭!” 左志楠自爆的秘密立刻召来毫不留情的攻击。他倒也不以为意,舒展舒展身体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们问过dbl的人事经理,他们最近没发过招聘启事。招聘网站也去问过了,没有相关的记录。所以杨越照样在那里大叫大嚷,说殷尚磊鬼扯。我问了庞佑明,他说黑客有可能搞了一个拷贝网站,dbl的招聘信息只存在于假站里,黑客从收到的应聘材料里选了这四个人。但是他不懂黑客是怎样把殷尚磊邮箱中收到的那封面试通知删除掉的。” “去邮箱公司查过吗?” “嗯。邮箱公司解释说,因为数据流太大,所以除了vip邮箱之外,免费邮箱的信件他们都没有保存。” “哈!那你们杨越不是更有理由不相信殷尚磊了?”傅名亨笑着对叶晋黎说,“正好,你问问你那些黑客小朋友里有没有谁懂得如何删除他人邮件的?” “你听听这个‘没事找事’对入侵监控中心不留痕迹的说法。”叶晋黎翻着网页念道,“他说可以提前一天侵入目标站,然后长时间埋伏。也就是什么都不要动,这样对方很难察觉你已入侵。经过一整天的时间之后,将这一天的所有数据备份。然后从备份包中抽掉与你相关的所有痕迹,并依据今天的备份复制出明天的备份。到了第二天,你就可以播放今晚的录像给监控中心,然后大鸣大放地作案。事后,用你准备好的这两天的备份包、替换掉系统自己生成的备份包。那么,就算事后有人来查,查到的也是两份完美的数据。” 左志楠跑了过来,紧盯着屏幕道:“你问问他,入侵时的痕迹虽然被抽走了,但是撤离时的痕迹怎么办?” 见傅名亨和叶晋黎都奇怪地望着自己,左志楠解释道:“我当初问过庞佑明怎样才能入侵110系统而不留痕迹。庞佑明的设想和这家伙说的很接近。但是庞佑明也解释不了如何在撤走时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叶晋黎立即输入了左志楠提出的问题,等了一会儿,“没事找事”没有应答。叶晋黎抬眼望着傅名亨摇了摇头:“这家伙不常在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答。” 傅名亨对左志楠说:“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庞佑明,请他来和这个‘没事找事’聊聊看,也许能聊出点什么名堂来。” “行。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把他拖过来,不过我自己吃不准来不来得了。反正你们见过面,我让他自己找过来。” 【8月18ri/星期ri/中午/顾乐坊27号】 消失了一天的简丹如常出现在傅名亨事务所,她今天的装扮令傅名亨眼前一亮。 “好看吗?”简丹原地转了个圈。 “校服啊?你们学校还挺前卫的嘛?” 简丹穿着件带蓝边的白sè无袖v字领开衫,配着同样蓝sè的超短裙。裙子上斜斜地挎着一条粗皮带,还坠着些明显无用的稀奇古怪的钥匙。 简丹无趣地松开提着裙摆的手指,秀出手腕上绑着的黑sè护腕。“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妖尾装,没文化!校服!” “什么装?” “《妖jing的尾巴》!懂不懂?” “尾巴呢?”傅名亨转到了简丹背后。 “切!低级。《妖jing的尾巴》就一定要有尾巴吗?”简丹还难得地戴着两粒碎钻耳环,随着她身体的摆动一闪一闪的。“晚上给你看个更靓的。” “晚——上?!” “噫——。”简丹鄙夷道,“你的思想直偏东南24.58度。” 叶晋黎知道简丹是在奚落傅名亨,配合地问道:“那是个什么角度?” “门口的垃圾箱!”简丹跳进了沙发,“他的思想和垃圾箱差不多。一说到‘晚上’这类的关键词,立刻产生不正常的联想。不准抵赖!你的表情早就把你出卖了。” 叶晋黎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相由心生。” “对!你的面相说明你贪财好sè、好逸恶劳、谄上欺下、外强中干。民族劣根xing全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了。” 傅名亨苦着脸问:“至于吗?我不过就说了两个字而已。” 简丹不再理睬他,转向了叶晋黎:“晚上请你吃蛋糕。” “有人过生ri吗?” “对啊,我的姐妹昨天生ri。我们俩玩了一天,连蛋糕都没来得及去拿。”简丹斜了傅名亨一眼,气呼呼地道,“哼!原本托了某些民族败类帮忙挑生ri礼物的,结果还不是被他忘了个jing光?!” “陈静惠是吧?她昨天过的生ri啊?”傅名亨搓着双手讨好地问道,“哎呀,你看,这不是最近给忙昏了头嘛。对不起,对不起。” 简丹指着傅名亨噗哧笑道:“你看他那个样子。”仦說Ф忟網 “嗯。标准的民族败类。”叶晋黎坚定不移地表明了阶级立场。 本案的发展结局如下:姚贵成打来电话,请傅名亨尽快去一趟寰亚中心的管理处。叶晋黎因不喜姚贵成而拒绝同行,傅名亨携简丹前往,并承诺在国泰商城挑选礼物,补送今晚将会来访的陈静惠。 姚贵成先恭维了简丹一番,然后介绍道:“寰亚的原始蓝图一式三份,一份保存在公司顾问律师那儿,与当时的建筑合同一起归了档,另一份在市委城建管理处。第三份就保存在这儿,用于大厦的维修保养。” “有哪处的蓝图丢失过吗?” 姚贵成苦笑道:“蓝图本身倒是没查出什么问题,但是大厦建设和装修时,都做过电脑模拟,所以电脑里也有图纸的电子版。而且管理处ri常有什么小修小弄的,也习惯使用电脑里储存的版本。” 傅名亨推断道:“黑客只要入侵了管理处的电脑,就能得到所有数据。从而勾画出可以避开摄像头进出大厦的路径。” “就是这样。管理处查了一天也查不出电脑被入侵过的痕迹,但是……”姚贵成用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那边不也查不出嘛,所以没法肯定黑客不是从这里偷了图纸。” 6—11 获(十一) 【8月18ri/星期ri/午后/国泰广场】 曹良栋找到一份新工作,就在自己家对面的小超市里当营业员。这是居委会为他安排的工作,居委会得知他常年在市调公司从事统计工作,力邀他加入居委会,为本街道的人口普查、计划生育等与统计沾边的活儿出份力。 考虑到曹良栋年纪还轻,又安排他在街道自设的便民小超市里挣一份工资,反正超市的库存也是需要统计的。 若是在以前,曹良栋肯定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工作。但是小超市就在家对面,可以天天看着藏了巨款的家门,他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居委和超市的两份工资加在一起、竟然比曹良栋原有的收入还高些,而且因为属于4050工程项目,还减免了所得税和社保费用。 曹良栋心情愉快地投入到了新工作中,认真学习以适应新的环境。由于他为人谦谨,与新同事们相处得不错。 可惜好景不长,工作不到一个星期,报上便登出了殷尚磊被捕的消息,而后神秘人又发来了jing告短信,使得曹良栋更加惶惶不可终ri。 依照神秘人的指示,他转移了那些抢来的钱。家里的气氛ri益恶劣,妻子与他经常整天都没一句话,令他感到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凉。 收到短信的时候,曹良栋立刻回了过去。他责问神秘人、殷尚磊为何会被捕,这与当时说好的情况不一样。但是他的短信被退了回来,神秘人使用的是网络虚拟号码,无法接收他的信息。 事到如今,再去自首也嫌太晚了些。曹良栋夜不成寐,担心不知何时jing察会来敲门。白天的工作也受到影响,连着两天算错了帐。同事们的目光开始变了味。 今天是他就任新工作以来的第一个休息ri,曹良栋既怕居委会的老太太们没事上门来闲聊,又受不了家里沉闷的气氛,索xing抱了女儿出门遛弯儿。不知怎的,遛着遛着、遛到了国泰商城的门口。 曹良栋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以前看到过文艺作品中、描写罪犯经常会跑回现场附近,现在才理解这可能是一种不自主的条件反shè。 今天又是一个星期天,国泰门口依然热热闹闹的,好像两个星期前的案子从未发生过一般。气温依旧没降下来,女儿吵着闹着要进入商城凉快凉快。曹良栋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 【8月18ri/星期ri/午后/国泰广场】 傅名亨被迫与简丹逛到了国泰商城的饰品柜台。两个星期前,他就是在这里执行跟踪任务时,遇上了简丹、和那场劫案的。 “大小姐,我是个挣工分的小农,可不敢跟您比。”傅名亨面对着简丹手里的一枚钻石胸饰、愁眉苦脸地道,“陈静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想让我把老婆本都赔上啊?” “少哭穷。”简丹连瞄他一眼的工夫都省了,一边欣赏着手中的钻饰,一边说,“我问你,上次薛/伟忠那一百二十万、加上这次殷尚磊的四百万,一共是多少?”wWW.xszWω㈧.йêt “五百二十万。” “那五百二十万的百分之三又是多少?” “十五万六。”傅名亨利索地答道。这个数字,姚贵成前天刚帮他算过。当然,早在姚贵成来电之前,他自己心里也已算过八百遍了。 “你和保险公司签约的时候我可是在场的,没要你见面分一半已经算客气的了。”简丹叉起了小蛮腰,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这还没算上赵副市长那边的一份,请问你算是哪门子小农啊?” “大小姐,这都是还没拿到手的钱,还在空中飘——着呢!再说了,就算拿到手、那也是税前利润,理论上属于傅名亨事务所,不是我个人的。” “是嘛?”简丹斜眼向天,以一个敲诈勒索者的惯用口吻说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爸爸和赵副市长的私交不错。要不要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向赵副市长畅谈一下你最近的工作表现啊?” “我的祖nǎinǎi呀!你怎么不早说?”傅名亨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其实,早在表彰会那天接到简先生的电话时,他已经猜到了简先生与赵学勇之间的关系。“不过你早说了也没用,你知道我这个月都在忙这个案子,几乎是零收入,总共就挣回来一把玩具枪。要不我忍痛割爱,把那把左轮包一包,当礼物送给贵友得了。” “你想得美!” “大小姐,你也看到了,我那车后面装的那些宝贝哪样是不花钱的?科技ri新月异,我想买、又买不起的设备多了去了。我早就看中了一个卫星图影接收器,连定金都付了,就等着这笔钱到手之后能搬回来。要不这样,等货送来以后我让你先玩,行了吧?” “又是中情局淘汰下来的垃圾吧?” “不,这回是克格勃产品,九成新,正货。”傅名亨连忙说明,“它能接收各种卫星上发回来的数据。比如你站在屋顶上,我在楼底下能通过卫星看到你的全貌。还有……” 说起这些设备,傅名亨便来了劲。他正滔滔不绝地介绍他即将入手的新玩具,简丹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腰。 “诶,你看那个男的。” “怎么了?”傅名亨回过头,看见旁边化妆品柜台上有一位男士正在付账。 “他手里拿着的是个女用钱包,不会是偷来的吧?” 傅名亨略瞄了一眼便断言道:“不会。” 简丹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 傅名亨很高兴简丹注意力的转移,从她手上取下钻石胸饰,还给正微笑等候着的女营业员。 “你看哈,这位先生一付不情不愿的尴尬表情,显然是在替老婆结账。”傅名亨掰转简丹的身子,望向那名男士,“今天是礼拜天,很多夫妻跑出来逛街。可能顺便补充一下老婆用的化妆品。啊!看见了没,他买的是瓶卸妆水。哪有人偷钱买这个的?” “哈!男人真小气,给老婆买瓶卸妆水都不肯花自己的钱!” “这你就错了。你瞧他的打扮那么休闲,明显是和老婆一起来逛家乐福的。现在小偷这么多,进超市还得寄包。为了方便,很多夫妻只带一个皮夹子逛超市的。” “啊!”简丹痛失再反驳的机会。那位男士的身边走来一位女士,手里还抱着孩子。可能刚才是带孩子去撒尿了。 简丹目送着这一家三口离开,裙子忽然被身旁的傅名亨扯了两下。 “你看看我旁边的这位。”傅名亨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旁说。 傅名亨的另一侧来了一位年轻小伙子,选购了一条纤细的白金项链,正低着头在柜台下方数钱。他手上拿着的也是个女用皮夹,还是粉红sè的。 简丹举目四望,试图寻找这位年轻男子的伴侣。 “不用找了,他的钱包是偷来的。”傅名亨在她耳旁轻笑道。 “为什么?” “你看他买的项链,这是送女朋友的礼物。” 简丹躲在傅名亨身后偷偷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还没结婚?我看这个人挺正派的,也许早婚呢?” “就算他结了婚,你认为会有人拿着老婆的钱包、为老婆买礼物吗?” “也许是他老婆自己看中的,他帮着付钱而已。” 傅名亨撇嘴道:“如果你给自己买项链,会不会连试戴的工夫都省了?喂!” 傅名亨来不及阻止,简丹已从他身后冲到了年轻人面前:“这位先生,请问这钱包是你的吗?” 年轻人头也不回、拔腿就跑。简丹在后面大叫:“抓住他!小偷!” 由于抓住了小偷,简丹心情大好,特别开恩让傅名亨买了一块价值四百八十八元的玉制小狗挂件给陈静惠当生ri礼物。然而,傅名亨实际支出了七百八十元。原因如下。 控方诉称:“虽然我今年的生ri已经过了,但我和小惠同样是属狗的。辩方理应一视同仁,反正是补送的生ri礼物,连我的那份也应该补上。” 辩方无奈,趁控方不注意时与第三方交涉,称:“我本来买一个,现在多买一个,是不是可以给个折扣?” 第三方考虑到控辩双方刚刚在本商城内抓了个小偷,好歹给个面子。经商榷,同意以八折价格、出售两个玉制小狗挂件给辩方。 于是,辩方在控方回过神来之前,迅速以信用卡结了帐,并当场向控方赠送了号称以四百八十八元购置的jing美礼物一份。 控方大喜,与辩方达成和解,并补送甜美笑容一个,外加嗲声嗲气的“谢谢”一声。本案以大团圆结局完满落幕。“特别说明:本案尚未真正完结,敬请关注今后案情的进一步发展。) 简丹目的达成,且小小地威风了一把,心满意足地往外走。走出店门时,傅名亨的侦探雷达捕捉到了一束异样的目光。 由于现场抓了个小贼,名探易于辨认的装束、立刻被周围的群众认了出来。所以,傅名亨是在众多热烈的、观赏珍稀动物的目光中低着头往外走。 然而,他特有的侦探雷达并未因此退化。当那束目光经过时,他察觉到了其中的惊慌和闪避。 6—12 获(十二) 【8月18ri/星期ri/午后/国泰广场】 走出店门时,傅名亨的侦探雷达捕捉到了一束异样的目光。他将雷达的马力开到最强,向着目光投来的方向走去。 简丹本以为购物结束应该回事务所,但傅名亨却带着她往不同的方向走。因而半开玩笑地问:“怎么了?才几百块而已,不会心疼得连家都找不到了吧?” 傅名亨边走边问:“你几号过生ri?” “这个……,我不方便告诉你……” 简丹话才出口,傅名亨便打断了她:“想起来了,四月一号,愚人节。当时为了捉拿你,我看过你的资料。” 简丹戒备地问道:“你想干嘛?还差着大半年呢,你不会好心到已经打算为我准备下一份生ri礼物了吧?” 傅名亨的眼神不定,在前后左右往来的人群中不断扫shè,却再也没能捕捉到那束异样的目光。“我倒是真有这个打算,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明年的生ri礼物有着落了。” 简丹察觉到他神态的变化,问道:“嗯?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猜应该是我们要找的黑客、或者抢匪之一。” “哪个哪个?”简丹兴奋地踮起了脚,向傅名亨目注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他只看了我一眼就避了开去。” “那怎么办?你那些二手设备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对付目前这种情况的?” “二手的没有,原装的有一个。”傅名亨没等简丹问是哪个,就主动抬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傅氏出品,原装正版,独一无二的破案利器。” 简丹正想嘲讽他两句,蓦地发现傅名亨的双瞳里jing芒暴涨,直透过墨镜,像两个探照灯似的、覆盖了前方三十米半径的扇形区域。 哇!原来武侠小说中的内力外shè就是酱紫的呀? 简丹顺着探照灯光辐shè的范围前望,以无比崇敬的语气问道:“请问傅神器,你透shè到什么没有?” 傅名亨正憋足了劲,拼命瞪眼,闻言不禁泄了一口真气,喘息着道:“还没,别着急,他逃不出本利器的控制范围。” 【8月18ri/星期ri/午后/国泰广场】 曹良栋进店时,正看见那个戴着太阳帽的年轻人低着头往外走。周围有人在欢呼着“名探”,还有人伸手摸他的手臂与后背。 曹良栋顾不得女儿哭闹立即调头就走。他能感受到傅名亨的目光立即盯在了自己的背脊上,所以不敢回头,心急慌忙地哄着女儿。但他又不敢走得太快,生怕会惹人起疑,心里大叫倒霉。 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的?怎么会偏巧遇上了这个主? 他觉得双腿发软,即便是抢/劫时也不曾虚脱得如此厉害。强按下心跳,曹良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老婆,我被那个侦探跟上了,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能不能出来接一下女儿?” “你别慌,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在国泰商城门口,我肯定跑不了了,那个侦探一直跟着我。” “你跑到那儿去干什么?”妻子埋怨了一句,又接着问,“那个侦探只是跟着你?他没抓你吗?” “没,他就是跟在我后面。” “镇定点,别慌。他不抓你是因为没有证据,你别自己露出马脚来。你别管他,现在就回家。别怕,不会有事的。” 【8月18ri/星期ri/午后/国泰广场附近街道】 傅名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了些。简丹一直帮着他在前方的人群里搜索,忙里偷闲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样?你那设备还有效吗?” “你——说呢?”傅名亨得意地反问。 “找到了?是哪个?” “那个,抱着个小女孩的那个。” “他?”简丹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他像个抢匪的样子吗?” “没准儿他不是抢匪,但肯定和抢匪有关。”傅名亨拉远与前方男子的距离,眼神也不再那么凌厉。“否则,他看见我没必要那么紧张。” “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哪里紧张了?” 傅名亨惯有的笑容再次浮现:“你觉得他像是个力气很大的人吗?” 简丹观察了一下:“嗯——,普普通通吧。怎么了?” “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走了这么长的路,他没有换过抱孩子的手,也不曾停下休息过。虽然那个小女孩一直在折腾。” 简丹奇道:“你就因为这个怀疑人家?” “人会对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生出感应。我盯了他很久了,他从没回过头。” 简丹怀疑地问:“也许是因为路上人多,而他的反应又比较迟钝,所以没注意到你的贼眼呢?” 前方的男子转入一条岔道,傅名亨拉着简丹快走了几步,在转弯口观察了一小会儿。然后又停了下来,霸道地双手撑墙、将简丹压在墙角。 “侦探的工作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在假设的过程中,会添入很多侦探的主观因素。当然,并不是凭空添加,而是基于侦探的经验和直觉。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简丹知道他在与自己装情侣,也不挣扎,只是叉起双手护胸。 “完事儿了告诉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简丹便低下了头,十足像是个正在与男朋友闹别扭的少女。 傅名亨对她的护胸动作表示了不屑,他实在没能从简丹胸口找到需要保护的部分。“刚才他回了一下头,显然是早就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趁着转弯回头窥望。” “但也有可能是偶然的。” “没换过抱孩子的手是一个偶然,没注意到我的目光是第二个偶然,现在回头已经是第三个偶然了。”傅名亨凑在简丹耳边道,“一个偶然不奇怪,三个偶然加在一起就变成了很奇怪。对吗?”小說中文網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简丹侧头避开傅名亨的嘴,小声说道,“就这么停在这儿、很容易把人跟丢了的。” 傅名亨说话时碰到了她的耳珠,让简丹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很想快点摆脱目前这种姿势。 “放心,他带着个小孩,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而且一定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为什么我听你的话总觉得那么别扭?我善良的正义之心、已经开始同情那个逃不出你魔掌的小女孩了。” 傅名亨侧过身子朝男子前行的方向望了一眼:“走吧,爱心泛滥的东郭先生。” 简丹心里有点奇怪。两个星期前,她也和傅名亨扮过情侣,那时的动作也很亲密,为什么现在会感觉到心跳呢? 不会吧?…… ……。不会的。简丹坚定地答复自己。她伸手挠了挠头。唉,头发开始长长了,烦恼也跟着来了。 ****************************************************** “老婆,我找不到那个侦探了。”曹良栋再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不知如何是好,感觉到自己的软弱。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哭出来了。 “你找他干什么?”妻子的语气里带着责备。 “我不是找他,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还跟着我。” “八成是你自己多心。你最后是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我总共就看见他一回,就在国泰商城门口。我往里进,他往外出。” “你看是不是?人家根本没注意到你,你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曹良栋被妻子的话深深刺痛了一下。难道我是甘心做贼的吗? “可是那之后我能感觉得到,他一直盯着我的背……”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感觉那么敏锐?除了那事以外,你有几次能感觉得到我心里想什么的?” “这怎么同,我……” 妻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就索xing站定了前后左右看看仔细。如果确定没人,赶紧打个车回来吧。刚才居委会来过电话,让你回家之后去一次。”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什么事?反正总不外是居委会那点破事,就这样了啊?”妻子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8月18ri/星期ri/下午/市内旧公房区】 傅名亨让司机停在距离前车两百来米左右的位置。热心的司机依据他的装束和行为、认出了大侦探,死活不肯要车钱。傅名亨带着无尽的感激下了车。 “看来,我必须要改改造型了。一天到晚被人认出来,唉,真麻烦!”傅名亨嘴上这么说着,但简丹却看到了他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一个老公房集结的区域。**裸地当街一栋栋、一排排地竖着,连小区也称不上。估摸着房龄都已经超过了傅名亨的岁数。 在尽可能不引起轰动的前提下,两个人迅速移动到前车男子下车的位置,恰好看见他走向一栋楼的楼门。 傅名亨刷地蹲下了身,装作绑鞋带的样子,虽然他脚上穿的是一双没有鞋带的洞洞鞋。“挡着我。” 简丹眼明腿快地一个横移,面对着傅名亨站定。傅名亨透过简丹的两腿/之间,看着前面的男子进了楼。 他没有立即起身,想继续观察了一会儿。简丹已经在用脚掌拍打着地面:“看够了没有?我jing告你,不该看的别乱看啊?” 傅名亨磨蹭了一下。由于简丹的裙子实在太短,所以他抬眼时,非常无可抗拒地、不经意地滑过方才被简丹提醒过的那些“不该看”的部位,落到她绯红的脸上,缓缓地起身道:“像是2683。” 简丹没空计较他那双贼眼,连忙问:“你确认?” 傅名亨摇了摇头:“他进楼门时回头张望了一下,时间很短。大块儿给我的照片也不是很清晰,但我感觉应该没错。” 6—13 获(十三) 【8月18ri/星期ri/下午/市内旧公房区】 傅名亨摇了摇头:“他进楼门时回头张望了一下,时间很短。大块儿给我的照片也不是很清晰,但我感觉应该没错。” “那我们报jing抓人?” 傅名亨抬头望了望那栋楼,转头就走。“抓谁啊?这种楼最少一梯四户,六层也就是二十四户。你知道他住哪间?还是打算每一间都冲进去搜一遍?” “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知道他住这儿、还找怕他跑了不成?”傅名亨拉了简丹一把,急匆匆赶往前方路口的转弯处。“这家伙进去之前曾回头张望,说不定上了楼还会从窗口探头看。我们得快点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简丹不屑道:“人家可能早就注意到了你那蹩脚的跟踪术,现在躲还有意思吗?” “不可能。他如果知道我跟踪的话,没那么老实把我们带回来。”傅名亨断然道,“你太小看我的跟踪术了。自从确定了跟踪目标之后,我没给他留下过任何值得怀疑的机会。” “他不知道我们跟到了他的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找大块儿调一下这栋楼里住民的资料,找出他是谁?住哪一间?还有工作情况。”傅名亨拉着简丹闪进一条胡同,微笑着说,“殷尚磊和高峻都是失业的金融方面人才,如果这里也住着一个,那就确定无疑了。” 傅名亨掏出手机,正想拨电话时,忽然道:“麻烦来了。” 简丹一回头,看见两个女生正小声叽叽喳喳地往他们所在的地方张望。见到简丹回头,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女生索xing走了过来。 “你是名探傅名亨吧?” “是的,我是傅名亨,有什么可以为两位效劳的?”被人称为“名探”的家伙得瑟劲儿发作,一付电影里常见的nǎi油小生做派。 当然,肯定是那种专业饰演反面角sè的nǎi油小生。 “我是你的名牌,能不能请你合个影?”那位女生兴奋地道。 简丹不解道:“什么名牌?” 另一位女生跟了过来,骄傲地说:“傅名亨一派的,叫做名牌。我们已经有277个会员了。” 简丹瞪了傅名亨一眼:“非法组织啊?” 第一位女生解开衬衫扣子,衣襟往两边一分:“你看!” 不禁傅名亨,连简丹也被她大胆的动作吸引了过去。那女生的衬衣里穿了件黑sè的t恤,质地和傅名亨身上穿的差不多。t恤上用细细的白sè线条勾勒出一顶太阳帽和一付墨镜的图案,墨镜的镜片上还有两点白sè表示高光,很是抢眼。尛說Φ紋網 “名牌t恤,我们人手一件的。”女生自豪地表示。 傅名亨尴尬地笑着,看看简丹,有瞅瞅女生的胸前、自己的简笔漫像。“名牌哈?不知不觉都这么壮大了。” 简丹没好气地答道:“大什么大?!要合影就快点,还有正事要办呢!” 第一位女生将自己的手机交给简丹。“麻烦你。” 另一名女生显得比较害羞,但还是解开了衣襟。然后两件“名牌t恤”一左一右地搂着傅名亨的胳膊。 简丹从镜头里看到,二女似乎毫不介意自己的胸部贴着傅名亨的臂膀。 客观地说,简丹对那些柔软还是很有兴趣的。听说那玩意儿很重,很伤腰。不知道会伤到什么程度?陈静惠就曾经说过,那只是一些累赘。 简丹不是很能理解男人的想法。兴许傅名亨也和自己一样,对那些自己没有的东西、总认为是好的吧? 因而,简丹很自然地把这些属于原罪的因素在镜头里切除了,相片的中心聚焦在傅名亨那令人讨厌的招牌猥琐笑容上。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名牌’组织,我是冤枉的。”粉丝们退散之后,傅名亨连忙解释。但他的口气和脸上的的笑容、实在难以搭配在一起。 “是啊,可惜刚才忘了问问她们那件t恤在哪儿买的。”简丹冷笑道,“名牌哈,不知多少钱一件?” “呵呵,是啊,全棉的,看上去质地还不错。”傅名亨的笑容又开始往yin/荡的方向靠拢,“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弄两件来穿穿。” “这么高级的东西我可买不起,名牌欸!” “没关系,我送给你。”傅名亨掰着手指头计算,“叶晋黎、左志楠、夏晓兰一人发一件,如果不贵的话。” “你不觉得这是无良商贩借着你的名头发财吗?” “这倒是,不能让他们把钱都赚完了。要不我们去批发一些,我再去找一枝白sè的签字笔。我负责签名,你负责摆摊儿,价钱至少可以翻个倍卖。” 简丹停了步,干瞪着傅名亨,再也找不出一句话来回他。“你不是说要打电话给左大块儿的吗?” “噢,对了。”傅名亨连忙掏手机。偏巧手机刚掏出来就响起了铃声,电话是叶晋黎打来的。 “庞佑明早就到了,他和‘没事找事’聊了一会儿,刚才发现你的电脑好像早已被人给黑了。” 【8月18ri/星期ri/下午/顾乐坊27号】 简丹于途中收到陈静惠的电话,撇下傅名亨去接人。傅名亨折返国泰开了自己的车,匆匆忙忙赶回了事务所。 庞佑明已经动手追踪过黑客的ip,但查到的只是一堆肉鸡。 “我还查了这个‘没事找事’的ip和c地址,虽然也没能找到,但是发现他的动态源和黑你的那个很相似。”庞佑明介绍说。 傅名亨的电脑里储存了本案所有的相关资料,其中有不少是左志楠偷偷提供的,是公安局内部的保密文件。此外,傅名亨过往的案件记录、律师方面的客户信息也都存在这台电脑里。这台电脑被黑,给傅名亨带来的麻烦实在不小。 “也就是说,很可能这个‘没事找事’就是黑我电脑的家伙?” 庞佑明无言地点了点头。叶晋黎接口道:“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是8月9ri第一次和这个‘没事找事’联系上的,但8月7ri他已经开始入侵你的电脑。” “这家伙很聪明,只窃取你电脑每天的使用记录。”庞佑明打开隐藏系统中的历史记录文件夹,指给傅名亨看,“这些文件很小,只有几k,传输所需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所以你根本觉察不到。” “如果你今天曾经打开过什么文件,他再回头来找。”叶晋黎接着说明,“正好我刚才打开了先前与‘没事找事’的对话记录给庞佑明看,才发觉有人在动手脚。” “所以,我最近打开过的文件,他也都看得到。”傅名亨思索着自己最近打开过哪些文件,除了与本案相关的内容之外,是否还查看过其他重要文档? “就是这样。”庞佑明在dos状态下键入了一串命令符,“我已经找到他侵入的途径,但是叶医生说先不要堵掉这个漏洞。” 傅名亨赞许地向叶晋黎点点头:“很好,如果我们堵掉了这个漏洞,会让他察觉我们已经注意到了他。另外,他也有可能再找一个我们更难察觉的漏洞入侵。你们今天的检测会不会被他发现?” “应该不会,我一发现有黑客立刻断了网,在安全模式下进行了检查。”庞佑明展示了自己带来的手提,“正好我的笔记本里有追踪软件,是用浮动ip对他进行追踪的。” 叶晋黎插嘴道:“但是不能确定‘没事找事’这类的高手、会不会有所觉察。” 傅名亨甩了甩头,抛开心中烦杂的思绪,问道:“现在是在安全模式下吗?我能不能完整地看看与这家伙的对话记录?” “打印出来了。”叶晋黎把一叠纸递给傅名亨,“放心,打印记录已经删除。” 【8月18ri/星期ri/黄昏/顾乐坊27号】 简丹和陈静惠都戴了金sè的假发,像一对双胞胎似的出现在事务所门口。傅名亨这才明白、简丹上午所说的“更靓”指的是什么。 “这个……”傅名亨咽了口唾沫。 话说人靠衣装马要鞍,但人与人还是不同的。单就眼前这套衣服来说,你看陈静惠胸前这两条装饰曲线,清晰地划分出所装饰物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尤其是下半部分的yin影与上半部分的v字开领配合得多么相得益彰! 相对的,上午还曾令他眼前一亮的简丹就显得寒酸多了。人家胸前的装饰曲线到了她身上、成了无比平整的一条破折号。 “好看吗?”陈静惠如同上午的简丹一般原地转了个圈,叶晋黎的眼睛担心地望着她手里提着的蛋糕盒。 “我们这是姐妹装。”简丹胸前也有一团肉,那是陈静惠的宝贝小猪。简丹强按下猪头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小狗玉坠。“还有一点点不同,快点!” 傅名亨会意地拿来他那份礼物递给陈静惠。“生ri快乐。” “谢谢。” 陈静惠想必早已得知礼物的内容,将蛋糕交给了期盼已久的叶晋黎,动手拆开包装。简丹见傅名亨蠢蠢yu动,连忙抢着道:“惠,我帮你戴。” 在一阵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之后,叶晋黎从他的书包里找出一串佛珠手链送给了陈静惠,据说是经高僧开过光的。当然,稍后又被简丹磨了一串去。 “你是心理医生,还相信这些?”陈静惠笑容满面地问。 6—14 获(十四) 【8月18ri/星期ri/夜/顾乐坊27号】 在一阵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之后,叶晋黎从他的书包里找出一串佛珠手链送给了陈静惠,据说是经高僧开过光的。当然,稍后又被简丹磨了一串去。 “你是心理医生,还相信这些?”陈静惠笑容满面地问。 “心理行为中有很多奇妙的东西,比如思想、意识流、灵魂等等。这些都涉及到了所谓‘迷信’的领域。但地球被证明是圆的之前,谁会相信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球上?所以,一味地排斥无法被当今科学证明的东西、我认为是不可取的。” 陈静惠又问:“那你认为幻术存在吗?” “幻术?嗯——,我认为分两种情况。”叶晋黎认真地回答道,“其中之一、类似于我们心理学概念上的催眠状态。比如药物致幻,所见到的完全是无中生有的假象。另一种大致是魔术,凭借道具使人的视觉、以及大脑反应神经产生偏差。与前一种情况不同的是,这种情况下的幻术并非完全无中生有,多少有一部分、比如道具是真实存在的。” “最近大热的量子隐形技术也应该属于这个范畴。”傅名亨插嘴道,“100多年前就有人提出了隐形人的概念,在当时只能是科幻小说。而今,隐形衣、隐形战机已被广泛地应用和发展了。” “这正是一个实例。其实量子隐形技术只是一种光折shè效果。它是一种特殊材料,可以不经外力自然避过可见光、红外线,甚至热感应的追踪。”叶晋黎解释道,“是否可以假设古人曾偶然得到了这种材料,认为是天赐的宝物。从而使得隐形人的传说代代流传了下来,成为了迷信。但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迷信,才使得今天的科学工作者、苦心钻研出量子隐形技术呢?” “就像先有嫦娥奔月,才有嫦娥一号绕月卫星一样。”傅名亨接口结论,“科学总是在不断地追求着迷信。” “哈哈哈哈,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简丹与陈静惠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陈静惠才向大眼瞪小眼的傅名亨和叶晋黎解释说:“我们昨晚去看了一场魔术秀,简丹说起叶医生的迷信,我们就假想了刚才的问题。你们俩的回答基本上都被简丹说中了。” 简丹推了推傅名亨:“诶,大多数侦探都会两手魔术,你会不会啊?” 傅名亨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牌,抽出一张开始表演。他的技术十分纯熟,掌心和掌背不断地翻转。虽然明知道他只是把弯曲的纸牌夹在指缝里顶来顶去,但确实毫无破绽。 “大多数不需要大型道具的魔术我都研究过。相对来说,我还是比较欣赏这类技术活儿。说到道具,现在的3d成像技术已经能飞天遁地,如果那也算是魔术的话。” 叶晋黎跑上楼翻出一块洗衣板来,将洗衣板的背面靠在墙上。“好久没看你练了,还行不行?” “看着啊?”傅名亨从扑克牌中又抽出了两张。屏气凝神,手腕一抖,两张牌都钉在了洗衣板上。 陈静惠当然又叫又跳地拍手叫好,简丹却立即检查了那副牌,并且抽了两张来试。但她连试了几次都不成功,纸牌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惹得陈静惠笑倒在沙发上。 傅名亨偷眼饱尝了沙发上的裙底风光,才教训简丹:“哪有那么容易的?我练到现在也不过能一手发两张牌而已,跟你说了这是技术活。” 说着,他又连着发了几次牌,十张中只有一张没钉上。 “教我。”简丹不客气地摆了个臭脸开口求教。 “练这个很难的,要练很久。”傅名亨指着叶晋黎道,“像那一类懒鬼连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简丹瞅了一眼扭开了头的叶晋黎,想了想又道:“那算了,教个简单的。我要可以速成的那种。” 傅名亨将剩余的纸牌洗了两遍,在手上摊作扇形。“抽一张。” 简丹依言抽出一张,傅名亨又将剩余的牌洗了两遍,再让简丹把那张牌插进牌叠里。接着请她切了几回牌。 “看好了。”傅名亨动作迅速地抽了一张大力砸在茶几上,正是先前被简丹抽走的那张牌。“是不是这张?” “怎么弄的?” 傅名亨在陈静惠的鼓掌尖叫声中将所有的纸牌推给简丹。“这是最基础的基础,没有比这更容易上手的把戏了,自己研究去。你给我当了这么久徒弟,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魔术手法都看不出来吧?” 简丹不忿傅名亨的洋洋得意,捧了那叠纸牌坐到一旁用功。陈静惠嗲叽叽地问:“那你知不知道魔术里的小鸟为什么会算算术?” “哦,那个容易,不需要什么技术。”傅名亨根本无心回答陈静惠的问题,随口敷衍着。他紧贴着陈静惠坐到了沙发上,眼睛不断地瞄向身旁那对雪白的大腿。“小鸟本来就很聪明的。” “骗人!”远处传来徒弟的斥责声,“小惠,你别信他,他就难得有半句实话!” “动物也是有智商的。”叶晋黎帮腔道,“狗的智商就可以达到八岁儿童的程度,你这只小猪可能比狗还聪明。” “大威?”陈静惠一听来了劲,把正在四处疯玩的小猪叫了回来。“那你教它点什么本事吧?它除了肯听我召唤,什么也不会。” 傅名亨瞪了叶晋黎一眼,责怪他多嘴给自己找麻烦。叶晋黎会意地更正道:“猪最主要的聪明才智来自于它的天分,不需要教的。很多国家的jing察现在都用jing猪代替jing犬,它先天的独特敏锐嗅觉能分辨出谁是坏人。” “不可能吧?”简丹怀疑地说,“猪欸?都说笨猪、蠢猪的,有那么聪明吗?” “已知的科学可以分析人的情绪波动,测谎仪就是根据这个原理研制的。猪对这种情绪波动比狗更敏感,所以,当jing察牵着一头猪站在一排人面前时,猪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谁的心情紧张了。” 陈静惠托起了小猪,怏怏不乐地道:“大威啊大威,你真的有那么聪明吗?但你还是没有什么本事可以表演的。”wWW.xszWω㈧.йêt 傅名亨突然问叶晋黎:“你那儿保持着联系的黑客还有几个?” “四个,怎么了?” “太费事了,我觉得一个就够了,干脆让大威帮我们挑一个吧?” 简丹深知叶晋黎从众多回复者中挑出这四个人的不易,丢下手里的扑克,惊问道:“这样也行?” “行。”叶晋黎对傅名亨的意图心知肚明,却装出一付听天由命的样子。“冥冥中自有安排,今天上苍既然把大威派来我们这里,说不定就是让它来为我们解决这个难题的。对不对,大威?” 正在主人手中吭哧吭哧挣扎的小猪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奋力扭身,冲着叶晋黎“嗷”了一嗓子。 傅名亨向叶晋黎丢了个眼sè:“你把四个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揉成团,我来清桌子。” 趁着两个男人忙活的时候,陈静惠悄悄从包里掏出一块黑呼呼的东西,指着傅名亨小声问简丹:“这里有没有白sè的笔?能不能让他给我签个名?” 简丹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一件“名牌t恤”。 “你多少钱买来的?” “三十块。” “如果签了名的,多加三十卖给你,要不要?” “要!” 陈静惠毫不含糊地回答,令简丹当场厥倒。 被放在了办公桌上的小猪机jing地左右望了望,又抬起大鼻子嗅了嗅味道,屁颠屁颠地朝桌子zhongyāng跑去。它对其他三个纸团不屑一顾,只盯着一个纸团拱,还伸出一只前蹄想把纸团固定住。 简丹眼明手快地把即将落入猪嘴的纸团抢了出来,引来大威一阵不满地咕哝声。它回头冲着其他纸团耸动了两下鼻子,不感兴趣地跑回桌边,靠在主人身上。 简丹打开了手里的纸团,上面写着“没事找事。” 傅名亨与叶晋黎对望了一眼,大声宣布:“就他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是啊,别让大威耽误了你们破案。” 简丹和陈静惠都严肃了起来,同时质疑傅名亨的决定。 “上天的安排。”傅名亨的手指向上戳了两下,煞有介事地道,“懂不懂?上天诶,最臭屁的那个。” “它毕竟是一头猪……对不起,我不是说你。”简丹弯腰向大威声明之后继续道,“怎么能够代表上天?” “跟你说了它有灵xing的。”傅名亨傲然答道,“像你这种蠢笨如、如、如你的,怎么能够领会上天的旨意?” “不行。”简丹重新将手里的纸条揉成团,又把其他纸团一起抓进手里摇了摇,再次扔到桌上。“大威来,大威乖,再挑一次?” 大威重复了先前的举动,跑到桌子zhongyāng,盯着其中一个纸团拱。 简丹再次打开了那个纸团,仍旧是那个“没事找事”。 “怎么会有这种事?” 傅名亨煞有介事地道:“现在呢,你可以把这种情况叫做迷信,将来的科学会为你解释原因的。” 简丹将余下的纸团一一打开,果然写着四个不同的名字。 “怎么?你还怕我们会骗你不成?” 狐疑地面对着傅名亨跩味儿的笑容,简丹将四张纸条逐次凑近自己的鼻子。随后把写着“没事找事”的那张纸条伸到傅名亨面前。“不骗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张纸上会有nǎi油蛋糕的味道?” “哇!神迹啊!”傅名亨面不改sè,双手合什四处膜拜。“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老天爷啊,你什么时候下凡来偷吃我们的nǎi油蛋糕的?” 6—15 获(十五) 【8月19ri/星期一/晨/曹良栋住宅区域】 傅名亨独自端详着2683的照片,沉默不语。他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昨天看见的那个男人至少有八分像是2683。最大的区别是身材,昨天的那个人极瘦,但抢/劫时的2683要壮实得多。 一个人能在十来天中恶xing减肥出如此效果吗?或许是兄弟?无论如何,傅名亨希望再次确认一下。 昨夜闹得很晚,叶晋黎还没起床,简丹恐怕下午才会过来。傅名亨留了字条,驾车再次来到了老公房所在的区域。他在车后箱里化了妆,很快,一个摆摊替人免费量血压的老中医坐到了马路边。 今早,傅名亨是被左志楠打来的电话吵醒的。左志楠告诉他,殷尚磊已经从监控录像中找出了第三个人,也就是1762。左志楠找出了1762从进入国泰大门、到穿过六楼那道隔离防火门所行的路线。根据他的观察,1762似乎并不熟悉这条路线,走错了好几回。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关于1762可能是黑客的同伙这一点,傅名亨心里早已开始怀疑。依照他之前的分析来看,1762在整个行动中负责的工作太少,而黑客本人太忙了些,不像是合谋同伙正常的分工比例。但如果1762不是同谋,又很难解释黑客是如何在无法从摄像头中看到四名雇工的情况下,指引他们绕过摄像头,穿越地下停车场的。 另外,四号晚上停在火车站停车场过夜的车辆早就被jing方排查过,并没有找到什么嫌疑人。当然,车上一无赃款,二无抢匪,仅仅是有人停在这里过夜的话,很难判断车主是不是主谋的黑客。 傅名亨告诫了左志楠不要往自己的邮箱里传任何东西,并对他说:“我怀疑入侵我电脑的这个‘没事找事’,就是我们要找的黑客。” “这么巧?” “一点也不巧,我七号开始接手这个案子,他也在这一天入侵。随后装作回复我的幼稚问题一直与我们保持着联络。同时,你传到我电脑里的资料他全都看过,但从来都只字不提。殷尚磊被捕以后,他忽然提出改用irc聊天,言语也愈加放肆了起来。除了对自己的计划有绝对自信的黑客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什么是irc?” “irterrelaychat的缩写,指的是互联网中继聊天。这种方式的聊天不经过公共服务器,网络上的任何一台电脑都可以充当服务器的功能。它可以供两个人聊天,也能进行多人会谈,是黑客们常用的联络方式。” “网jing查不到?” “因为不经服务器中转,所以没法查。” “你们现在还保持着联络?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或许可以用来透些假消息给他。” 随后,傅名亨还让左志楠调查疑似2683进去的这栋老公房,有个两三岁小女孩的家庭应该很容易找得出来。 【8月19ri/星期一/上午/曹良栋住宅区域】 “啷哩勒个啷。各位街坊邻居,大叔大婶、小弟弟小妹妹。过来这边看呐,哩个啷啷啋。朗朗乾坤它遭酷暑,南极那个冰山也化作了水。 啷哩勒个啷。太阳赖着不下山,癞蛤蟆懒叫是蝉不鸣呐——。诶?我说树上那几个?跟我作对是怎么着?我说你不鸣、你怎么还叫呢?啷哩勒个啷啷啋。 这是说笑呢!那位说了,这儿又来一蒙古大夫,不定卖什么假药呢! 啷哩勒个啷啊。郎中我不开方来不配药,消暑化食我这儿荐食疗啊。哩个啷啷啋。 您不信呐?没关系!您就当没事儿在这儿听我胡说八道!我说得不好、您权当一笑,听得有理了怎么办?您自个儿上中药铺菜市场抓药配菜,自个儿回家煮去! 吃好了,我不收您一分钱,连个谢字也不要! 您问了,吃得不好怎么办呐?嗨!说了郎中我不开方,我说的那些都是食疗的菜谱。您就放宽了心、敞开了肚子吃吧!我包您怎么吃也吃不坏! 啷哩勒个啷欸!那位大嫂子说话了,说你唱了这么半天、一道菜谱也没提,我还等着赶晌午饭呢!您别急,这就来了!啷哩勒个啷啷啋。 说这夏天吃东西、讲究个清淡。菜要选冬瓜、绿豆、银耳、莲心,药得用淮山、玉竹、甘草、元参。 瞧那位扭头就走的大哥说了,那些个咱全都知道,贵着哩!菜价是一年比一年贵,咱也得找点便宜的不是?你那儿有什么不要钱的么? 有!您听我把话往下说! 您往这边儿瞧!这园儿里种的竹子上长的竹叶。您再往那边儿瞧,那边儿池塘里一片片荷叶下边儿连着的荷梗。还有您家里种那一棵南瓜上开多了的南瓜花儿。件件都是好东西啊!都不要钱! 什么?没有?麻烦?我在跟您说一个不麻烦的。您吃桔子不?您从桔囊上扯下来的那一道道经络,别扔喽,您攒着。搁夏天,那就能消食保脾养胃! 那位老大爷问了,我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还外加骨质疏松,你有什么方子能治吗? 方子没有,您上我这儿坐一坐、问一问,我还给您荐两道菜。保证您气不喘来胸不闷,开开心心过夏天! 那位小妹妹又问了,我也说不上什么病,就是身子虚点儿。有什么适合我吃的吗? 我给您推荐了一道汤。蜜柑、青果各三两,鲜藕、荸荠四五两,您再找两钱生姜捣一块儿,去皮去核榨成汁。诶,就这么喝了。 那位问了,这玩意儿有用吗? 您赶紧找纸笔记下来。咱这道汤汁有名堂,叫做‘加减古方五汁饮’。我编的?不是。这是晚清御医赵文魁为光绪皇帝开的保健方子。 放心了吧?就算您喝不好,保证您喝不坏。为什么?那是给皇帝喝的东西呀!还能把您给喝坏喽?!记住了啊,蜜柑、青果各三两,鲜藕四两、荸荠五两,外加两钱生姜,去皮去核捣泥榨汁啊。” 冒牌老军医的生意不错。很快,小摊周围聚起了一堆上了年纪的闲人。 而傅名亨也确实为了扮演这个角sè下过一番工夫。当然,他不是真正的医生。好在老年人的病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几种,傅名亨暗记下的那些个菜谱足以应付。为了不违反政策,傅神医坚持“义诊”,更令街坊妇孺们崇敬这位不悬壶也济世的“神医”。 大热天的,傅神医在此摆摊、当然不是因为济世的情怀没处膨胀。一方面他在监视这栋楼里进出的人。另一方面,这些老先生老太太们家长里短的,对于附近住户的了解往往比派出所的档案更丰富。 他正想找个由头开口打听那个疑似2683男子的情况,一位身穿制服的女jing出现在摊子前。“老师傅,这里不准摆摊的。” 女jing的指责立刻引来街坊们的围攻。不收钱、不配药、还不强推保健品的医生、这年头哪里去找?如果傅神医愿意多摆几天摊,相信很快就能组建一个以中老年妇女为主体的邪教组织了。 傅名亨一见那女jing,倒是非常合作地起身收摊打烊,然后谦恭地聆听女jing的训话。好不容易等妇孺们散了,他才抹了一头汗,油腔滑调地问:“够了吧?快被你训了两个小时了,有你这么训偶像的吗?” 那名女jing正是昨天找他合影的“名牌”之一。见左右无人,女jing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我听说你在调查这栋楼,主动申请跑出来协助你。但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你在哪里,你装得真像!我走过来的时候还不敢认呢!” 傅名亨故意皱起了眉头:“我好不容易白送了半天秘方才聚起来的线民都被你赶跑了,你这还算帮我啊?” 年轻女jing一愣,立即醒悟自己犯了什么错,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我当时光想着确认那个医生是不是你,忘了给你打掩护。” “逗你玩的,别那么紧张。现在你来查过一次了,待会儿我再在这里摆摊,那些人很快会回来的。”傅名亨笑道,“只要你不是三天两头来查我的摊儿就行了。” “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对不起,对不起。”女jing差点没给他敬礼。 “诶诶诶,神气点!你是jing察,我是个违规的小摊贩。哪有你给我道歉的理?”傅名亨一脸谦卑地还着礼,问道,“怎么样?查到没有?” “我们查过这栋楼的住户,但是楼里最小的孩子都八岁了。”女jing脸上的表情一紧,严肃地报告说,“负责这栋楼的岑老师今天休息,或者我们可以问问居委会?这一片的居委会就设在这栋楼的一楼。” 虽然是老公房,但这里的楼宇都安装了电子防盗门。傅名亨昨天是亲眼看着那名抱小孩的男子用钥匙开的楼门。他望向楼门上绿sè的对讲系统,心里想,难道那男子是来走亲戚的临时住户? 傅名亨带着女jing回到自己的车里,向女jing出示了从国泰的监控录像中、抓取的2683面部截图。 “你回去再查一下这栋楼里住户的照片,看看有没有这个人。” 女jing拿过照片看了一会儿,不太自信地说:“这个人我可能认识。” “是吗?他是什么人?” “他姓曹,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 女jing介绍,她是今年刚分来的实习jing员。前几天跟着带她的片儿jing岑老师走访过这里的居委会。当时,居委会主任曾介绍过这位曹先生。 “居委会的?” 傅名亨大失所望,这虽然解释了曹先生为什么不住这栋楼、却拥有这栋楼的楼门钥匙,但一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实在和信用调查公司的招聘扯不上什么关系。 “你回去之后还是帮我查一下这个姓曹的,看看他有没有孪生兄弟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