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明》 第一章 乱世重生 ()大明崇祯三年,时刚入冬,关外地面已是一片萧杀,千里黑土冻的坚硬似铁,狂风吹过,枯枝草叶漫天飞舞。荒烟蔓草的平原上孤独矗立着一个小村庄,四周寂静无声,散落一地的兵刃和尸体,显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四处流淌的鲜血已凝冻成块,数只苍鹰在空中盘旋,随时准备享用大餐。 夕阳西下,这个死寂村庄的西北角却隐隐亮起火光,远远望去如鬼火般漂浮不定。亮起灯火的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屋内一片狼藉。墙角破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此人头发蓬乱、脸sè惨白,由于失血过多已昏迷多时。 仗着身体强健,他的意识渐渐恢复,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眼前出现一个圆脸,黝黑的面庞瞬间绽放笑容,惊叫道:“大哥醒了。”旁边又挤过两张面孔,其中一人脸颊消瘦,面容英挺,一双眼睛深邃透亮,另一人是国字脸,一道剑眉横在双眼之上,显得相当彪悍。 床上年轻人的脑海中记忆翻滚,一会自己在体育场外的塑胶跑道上挥汗如雨,一会又在千军万马中浴血厮杀。他努力整顿下思绪,最后一丝记忆似乎是在乱石嶙峋的陡壁上攀爬,却不慎掉落山崖,然后….然后就到了这里? 想到此处,心中蓦然一惊,难道自己如传说般的穿越了?急问道:“我这是在哪里?”那个黑圆脸小伙笑道:“看来大哥这次真糊涂了,我们在宁远城外的成家村呐。” “现在是哪一年?” 国字脸的青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诧异道:“大哥没发烧吧,现在是崇祯三年啊。” 那年轻人猛然一抓头发,喃喃道:“我真的穿越了,是真的。”这个念头一起,只觉得大脑仿佛沸腾一般,另一股记忆元素不由分说的强行冲入,脑海中仿佛有两团乱麻交织撕扯,胸中也是一阵气血翻腾。他强行压制住烦乱的心绪,慢慢清理思绪,又过了片刻,思路慢慢清晰:自己原是国家奥运代表队的shè箭运动员,为了在奥运会上对抗韩国shè箭队,这几个月正在沈阳shè箭基地加紧苦练。周末国家队放假,自己约了几个伙伴到城外的棋盘山郊游。在爬山时不慎一脚踩空,掉落山崖,头部重重的砸在一块岩石上,就这样穿越到如今这个身体里。而此人的记忆依然残留在脑海,已经被自己渐渐吸收。 这个时代的自己名叫席铭,乃是大明王朝关外的一名百户长,至于眼前这几个人,圆脸的叫赵荣,老家安徽,面颊消瘦之人是郭尚,湖南人,国字脸的是刘宗宋,跟自己是老乡,同样来自山东。四人同年入伍,分派到一个百户所。两年来,经过多次浴血奋战,他们结成了生死之交。席铭因为年长且处事老道,是大家公认的老大。 昨rì席铭带领一支小队出去巡逻,这本是rì常巡查,不料正好撞到后金哨骑。两相接战,明军巡逻小队哪里是如狼似虎的后金骑兵的对手,一路败退到成家村,后金骑兵在后穷追不舍。 席铭率弟兄断后,酣战中被冷枪扫中后脑,倒地不省人事,三兄弟拼死将他抢出,抬到村后白杨林中急救,等他们处理好席铭的伤口,返回村庄时,却发现小队其他成员都已战死,连成家村十几户百姓也惨遭屠戮。此时,席铭依旧处于昏迷之中,他们只得暂时找了个茅草房安顿。 想明白了前情后果,席铭心头一阵悲凉,虽说大难不死,可是穿越到这么一个乱世。 凭着多年混迹历史军事论坛的经历,他对明末历史非常了解,此时大明崇祯皇帝刚刚杀了边疆大帅袁崇焕,自此之后,大明帝国便每况愈下,在内忧外患之中风雨飘摇。 如今帝国即将崩塌,作为一个小小的普通士兵,怎么才能在乱世中安身呢? 前世的运动员经历,铸就了席铭坚韧、顽强的xìng格,他从普通小学打到省队,再到奥运代表队,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训练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艰苦的训练经历坚定了他只要努力就有回报的信念。短暂的失落之后,席铭已经在思考如何在这个乱世经营自己的人生了。仦說Ф忟網 旁边的赵荣看到席铭脸上的神情从惊恐到茫然再到坚定,现在又自顾自的出神,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感觉怎么样?”席铭这才回到现实,感觉头痛yù裂,试着坐了起来,道:“还行,就是头痛的厉害。” 赵荣道:“可不是吗,那一枪结结实实的扫在脑袋上,大哥你好好休息,我们在这将养一段时间再说。” 郭尚说:“万万不可,按以往经验,后金军骑兵头天洗劫村庄,次rì旗下包衣就会前来收拣物品,这帮人虽说战力一般,但架不住人多。大哥身体如此虚弱,今晚我们便在此休息一rì,但明早即需启程回营,大哥你看如何?” 席铭听罢暗自点头,他知郭尚所言非虚,所谓“包衣”是满州贵族的家奴,一般由俘虏、犯人组成,汉、满、蒙各族人都有,后金骑兵屠杀村庄后,会告知本旗包衣前来收拣财物粮食,这些人武器、军马一应俱全,有一定的战斗力。且己方身处后金与大明的敌对区域,实是不能久留。不过恶战之后,大家都很疲倦,寒夜赶路恐有危险,于是说:“郭尚所言极是,今rì轮流守夜,明天赶早回营。” 赵荣立刻站起身道:“大哥,你的那份岗我替你值了,就这么说。”说着起身出了茅屋,开始第一任值守。另外两人分头找了个角落和衣而卧,席铭依旧躺在破木床上,夜sè渐深,门外寒风呼啸,大雪正纷纷落下。 茅屋内一片静寂,只有屋角传来轻微鼾声。席铭躺在破木床上,脑子飞快转动,回想以前看过的明朝历史。 他是个历史发烧友,时常逗留历史军事论坛,因而对明末历史可谓了如指掌,那些惊心动魄的大事件一一在脑海呈现。 1618年**哈赤以“七大恨”告天,誓师伐明,1619年后金通过萨尔浒战役奠定在关外对明军的军事优势。1626年**哈赤进攻宁远未果,被大炮击伤,死在军中。皇太极接任汗位后于1627年再次进攻宁锦,亦无所获。1629年发生已巳之变,后金军绕道蒙古,直接进攻běijīng,袁崇焕千里驰援,却被下冤狱凌迟处死,崇祯下诏令祖大寿拱卫京师,祖大寿不从,后在孙承宗的劝慰下,挥兵解了京师之围。 现在是崇祯三年也就是1630年,孙承宗复任蓟辽督师守御边关,再过几年明朝国内便会流民四起,而十几年后堂堂大明帝国的江山就会落入清军的手中。 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明末历史,席铭又琢磨起目前的处境,现在自己是明朝宁远镇的一名百户长,虽说管着几个人,但就社会地位而言基本属于最底层。未来明军和后金军将会有多场战役,且几乎场场败仗,在这里继续干下去,可真谓凶多吉少。 要么投降后金?混个开国功臣干干,可是席铭对清朝这个政权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且不说他们闭关锁国导致中华落后于世界,以及二百年后丧权辱国的种种行为,单看目前后金在关外屠杀汉人的行径就已令人发指,这是一个未完全开化的野蛮部落,除了抢劫就是杀戮,况且这个部落十几年后还会进入中原制造扬州十rì等人间惨剧。 既然内心不愿投降后金,那有没有可能在明军中干出一番事业呢?凭借一己之力逆天而行,挽救濒临危亡的大明王朝?席铭对自己这个念头也觉荒谬。但是最起码,还得活下去吧,既来之则安之。 况且身边有有这三个兄弟,郭尚心思缜密,赵荣和刘宗宋一个憨直一个武勇,难得的是他们都对自己相当倚仗,身为大哥实是这几人的主心骨,脑中记忆立刻闪现出两年来四人的生死与共,不免一阵感慨。胡思乱想中,睡意阵阵来袭,在这陌生的历史时空里,席铭慢慢进入了梦乡。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二章 伏击 ()天刚蒙蒙亮,四人已整装待发。席铭走出茅屋,一股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经过一夜风雪,小村庄已是一片洁白。席铭自小在北方长大,对这种气候再熟悉不过,虽然四肢仍然冰冷,清冷的空气却让他的jīng神为之一振。旁边的三个兄弟也是昂首挺胸,似乎对恶劣的天气毫不在意。 大雪初晴,四人踏雪而行,坚硬的皮靴在雪地上嘎吱作响。赵荣是四人中的开心果,一路上不断开着玩笑,四兄弟边走边说,雪中赶路虽然艰难,倒也并不枯燥。 行了刚一顿饭的功夫,郭尚突然停住脚步,说道:“大家且停一停,可听到远处什么声音没有?”席铭闻言停步,仔细倾听,漫天风雪之中似乎隐隐传来马蹄和奔跑之声,却听赵荣道:“难道是后金那帮狗奴才,来的可真够快的。” 郭尚道:“大雪留痕,想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迹,便追了上来。” 席铭寻思:敌方有马,己方步行,跑是跑不掉的。另外大雪铺地,走过留痕,想要躲也不可能。抬眼看时,只见其它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豪气,道:“后金那帮狗奴才,怕他作甚,大家准备迎战。” 郭尚、赵荣、刘宗宋一起答应。席铭看着远处,脚下的小径慢慢深入一片白杨林中,不由笑道:“看来老天也帮咱们,那片白杨林就是歼敌之处,赵荣、宗宋准备绊马索,郭尚负责疑兵,立刻行动。”说话斩钉截铁,自有一番威严。 几人应命而去,赵荣昨rì看到席铭身受重伤,急的心如火燎一般,后来大哥醒转过来,似乎又有些木讷和呆滞,心中不免焦虑。可是今rì大哥又重新变的举重若轻、神采飞扬,不由得心花怒放,再看其他两兄弟,虽然大敌当前,也是喜容满面,丝毫不见紧张之sè。 席铭心中也很诧异,按说自己的xìng格一直是坚韧而内敛,凭着这股劲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奥运队,可是现在突然变的豪迈爽朗,想是穿越进入的这个身体,原来就是个豪迈爽朗之人,目前的自己无论是xìng格、思想、技能都兼具了两者之长。 四人加快了行军速度,不一刻便来到那片白杨林,赵荣从背囊中取出绊马索,有灰sè和白sè两种绳索,灰sè绳索是泥地所用,白sè绳索则专为雪地准备。赵荣把白sè绊马索嵌入雪中,与刘宗宋一人手持绳索的一端,隐藏在白杨树后。 郭尚在绊马索前面的小径上,来回的正走倒走,留下了一串串的足印,又在前方四处奔跑,显得脚印多且杂乱无章。 席铭已勘好地形,白杨树沿坡而生,他在坡上设了两个点,他与郭尚每人占据一个高地,以弓箭攻击敌人。 四人埋伏完毕,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面前的这条小径,席铭此时的感觉又熟悉又陌生,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留存在记忆深处,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而自己目前正身处战场,一切的惨烈和残酷就要发生在眼前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一时间天地寂静无声,只有寒风依旧呼啸。 该来的总要来的,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蹄声越来越近。远处来了一小队人,这群人身上既无军衣也无盔甲,只是穿着厚厚的皮毛衣服。为首的是三匹健马,后面大约十多个年青人,手中擎着明晃晃的利刃,一路奔跑,紧跟在后。 席铭和郭尚对视一眼,郭尚低声道:“来的果然是包衣,这便无可多虑,不过人数倒是挺多。”席铭想起昨天遭遇的后金铁骑,他们仗着娴熟队形和凶猛刀法,几个冲锋下来,巡逻小队就溃不成军,不由得神情肃然道:“兄弟们,打起jīng神,不可轻敌。” 那小队人马沿着脚印急追,不一刻到了树林旁,三匹马跑的很冲,一路冲入伏击圈内,赵荣和刘宗宋眼疾手快,将绊马索一拉,其中两匹马一声长嘶,顿时翻滚在地,马上骑兵同时跌落。赵荣和刘宗宋纵身向前,趁那两人还在鬼哭狼嚎之际,一刀一个结果了xìng命。 另外一匹马跑的稍慢,没有被绊倒,马上骑兵急忙拨转马头,不料空中簌簌飞来一箭,正中他的左胸。此箭却是郭尚所发。 席铭虽然也拉满了弓,可是这一箭却没有shè出。郭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急步奔下土坡。后面那小队包衣已经奔到眼前,前面几人看到小径前方凌乱的脚印,不由惊慌失措,喊道:“大家小心,有埋伏。”队伍顿时有些混乱。 赵荣和刘宗宋猛扑过来,截住前面几人就是一顿砍杀。郭尚从高地冲下加入战团,那小队人没想到遭遇的明兵如此勇悍,且不知对方人数多少,只道已进入伏击圈,慌乱之下回身便跑,又与后面上来的人撞在一起。趁着对方的混乱,郭尚、赵荣、刘宗宋瞬间砍翻四五个敌人,后面仈jiǔ个包衣逐渐稳住阵势,把三人围在中间厮杀。 明军三人组虽然勇猛,但那几个包衣俱是年青力壮之人,慢慢也看明白对方只有三人,没有了畏惧之情,便一个个奋勇向前。再战片刻,却听一声闷哼,赵荣左臂中了一刀,鲜血直喷出来。郭尚的腿也被砍中,只能单膝跪地,勉力支撑。虽然后金包衣又被砍翻了几个,可是三兄弟也已是险象环生、苦苦支撑。 席铭此时脑海中一片混乱,毕竟作为一个运动员,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何时见过如此惨烈的厮杀,那喷溅的鲜血和惨烈的哀嚎声一次次刺激他的神经。身体里曾经属于另一个人的血液却似已经沸腾,当看到赵荣和郭尚的鲜血喷出的时候,席铭的眼睛已经血红,怒吼一声冲下山坡。 席铭斜刺里杀入让后金包衣猝不及防,一人挺刀来战。席铭的刀横劈过来,对方举刀格档,“铛”的一声巨响,对方竟被镇退两步,席铭没想到自己力气如此之大。然而身体的反应更出乎意料,竟然趁势抢步向前,又是一连串攻击,一套娴熟的刀法便施展开来。席铭不禁暗喜,看来自己穿越进入的这个身体潜力巨大,之前定然经历过艰苦训练。 那个包衣几招下来便手忙脚乱,被席铭一刀砍在额头上。席铭仿佛听到了钢刀砍破皮肤、砍裂骨骼的声音,他的眼中泛起凶光,再也没什么顾忌,转身又杀向另一个人。其他三个兄弟士气大振,剩下的几个包衣不一刻也陆续倒地,最后只有一个青年人被席铭逼住,兀自在苦苦支撑。 酣斗中,席铭连砍三刀,紧接着一记飞腿正中那青年胸口,青年飞出去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席铭纵身上前,一脚踏住他的面颊,钢刀挥在半空。 赵荣喊了声:“大哥,好俊的腿功”便哎呦一声坐倒在地,他受伤之后仍奋力厮杀,如今终于支持不住,郭尚的腿鲜血直流,早已躺在地上。刘宗宋急忙给两位兄弟止血。 席铭不住的喘着粗气,倒在自己刀下的人影不断在眼前晃动,那惨叫声和撕裂声仍在耳边回响,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怒吼一声,便要砍向脚下之人的脖颈。刀在空中停留半晌,终于又缓缓落下,席铭移开踏在那人面颊上的脚,沉声道:“你走吧。”尛說Φ紋網 那人重伤呕血,本以为必死无疑,听到这话顿时一愣。看席铭缓缓走开,这才相信是真的,于是支撑着站起,捂着胸口缓缓自行离开。 席铭心中翻腾不已,身体的惯xìng似乎就要将刀砍下,这是一种杀戮的快感,显然自己穿越进入的这具身体以前曾十分享受这种快感。毕竟这是一个乱世,充斥着残暴的敌人和凶悍的流匪,谁更凶残,谁就能更好的活着。后金军残酷屠城的记忆依旧保留在脑海中,可是席铭此时却不想杀戮,尤其是不想杀一个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人,这是一种仁厚还是一种悲悯?席铭自己也说不清,他看着那青年蹒跚远去的脚步消失在风雪中,缓缓转过身走向他的兄弟们。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三章 构陷 ()大雪纷飞中,三匹骏马奔驰在一片洁白的世界中。 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座巍峨的城楼,这便是宁远。宁远城呈正方形,城墙基座是青sè条石,外砌大块青砖,四个城角都有炮台。 席铭远望宁远,孤城在一望无际的雪中平原上显得异常雄伟,远处的觉华岛如一头卧狮与宁远遥相呼应。此处便是蓟辽督师袁崇焕与后金大汗**哈赤决战之处,当年袁督师以一万人马据守孤城,面对**哈赤六万铁骑,没有半分退缩。不但数次打退敌人cháo水般的进攻,而且以红夷大炮击中对方主帅**哈赤。后金气恼之极却也无可奈何,最终攻入觉华岛,把岛上之人屠戮殆尽方才撤兵。 距离宁远大捷已经过去四年,早已物是人非。守卫边城的督师已赴黄泉,他倾注多年心血经营的宁远城却依旧坚固。如今明军刚刚取得了遵永大捷,孙承宗复任辽东经略兼蓟辽督师。宁远城下明军重整防线,再次云集。 城墙的左右侧各有大量营帐驻扎,左边营帐高大结实,迎风挺拔。右边却是一连片低矮帐篷,数量却很多,绵延有几里之长。左边高大营帐驻扎的是明代最jīng锐的部队,也就是曾经千里驰援京城,最终击溃皇太极后金军的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是明代最强的军队,待遇自然也是最优厚,无论装备、给养、粮饷都高出其他军队一筹,然而这也埋下了它与其它军队矛盾的种子。 宁远城右侧驻扎的军队有各地入辽援战的地方军,包括山东、陕西、直隶等多支部队,也有近几年招募的新军。席铭兄弟几个两年前入伍,还没有得到遴选关宁铁骑的机会,因此被分派在在右侧营帐之中,属于大明宁远镇哨子营第六千总所管辖。 三匹马接近宁远。却见一支骑兵从左边营帐疾驰而出,马上之人穿着鲜亮的盔甲,身披白袍,腰胯宝剑,每个人的还背负一支三眼鸟铳,显然这是关宁铁骑的将士,真可谓人如猛虎、马似蛟龙。 赵荣似乎有些羡慕,道:“看看人家那装备,良马宝剑加上优选火器,什么时候俺能混进关宁铁骑,这辈子也算没白当兵。” 刘宗宋似乎有些不屑:“这些军队都是孙督师手中的宝贝,拿银子堆出来的。那条件高的吓人,不但要人高马大,听说还要长得帅,长得帅有什么用,打仗时人家就少捅你两刀?” 说话间,那群骑兵已到近前,为首一人大约十仈jiǔ岁,面sè白皙、鼻梁高耸,长相甚是英俊,他看着席铭几人身穿巡逻兵服饰,却也骑着马,不由有些奇怪。但只是多打量了他们几眼,便扬长而去。 待得这群骑兵走远,郭尚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啊,也难怪。” 赵荣说:“你认得那个小白脸?” 郭尚说:“你这话可别被他听到,这小子一翻脸,立刻就能把我们几个剁了。” 刘宗宋一吐舌头:“谁啊,这么横?” 郭尚说:“还有谁啊,吴家少爷吴三桂啊。去年刚考中朝廷武举人,爸爸吴襄、舅舅祖大寿都是总兵,还拜了御马监太监高起潜为干爹,在关宁地面上是炙手可热的顶尖人物,你看他们鲜衣怒马的出营,还不是去原野上打猎。” 其他两兄弟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他们本就对关宁铁骑的优厚待遇不平。可席铭听到吴三桂的名字不免心中一震,刚才那个英挺干练的小伙子原来就是rì后率领孤军为大明坚守宁远,最后却引清兵入关,背负了千古骂名的平西王,不由得朝他远去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四人来到右侧营区外,翻身下马。营区守卫检验了他们的随身腰牌,放他们进入营区。席铭四人把缴获的马匹交给后勤兵登记入册,便来到所属的哨子营第六千总所交令。 进入营帐,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书案前,正在批阅文书,左右护卫披挂整齐在一旁侍立。此人正是哨子营第六所的千总杨旭。 席铭上前施礼,道:“哨子营巡逻小队前来交令。” 杨旭皱了皱眉,道:“席铭,你们是昨天的巡逻班次,怎么今rì才归?”抬起头看看四人,发现赵荣和郭尚都身上挂伤,不由脸sè一变,问道:“怎么,遭遇敌军了?” 席铭道:“禀告千总,我们昨rì出巡到成家村,在那里遭遇后金哨骑。”便将昨rì到今rì的经过都讲述了一遍。 杨旭听罢沉思片刻,道:“你们碰到的骑兵有多少人? “大约五十余人。” “是否是正规的后金骑兵? “是正规骑兵,行动整齐、战法彪悍。” “二十来人的巡逻小队对战五十多人的后金铁骑,自然是抵挡不了,你们逃脱重围、负伤而归,这么说该给你们记功喽。”杨旭冷笑。 席铭一怔,看着杨旭铁青的脸sè,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属下不敢。” 杨旭道:“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二十人的小队碰上后金骑兵,竟然还能全身而退,是不是让士兵当垫背,自己逃跑?” 席铭脸sè顿时变了,沉声道:“千总素知在下带队方略,向来与士兵共生死。” 杨旭道:“说的好听,我且问你,你们小队二十多人出巡,怎么就你们兄弟四人回来了,你们四人长期勾结在一起,我就知道迟早要出猫腻。如今丢弃士兵、自己逃跑。判你们四人军法从事,枭首示众,可服气?” 席铭的脑袋轰然一声,暗叫自己冷静,心想:这个杨千总素rì威严,可是跟自己关系尚好,且自己多次荣立战功,为哨子营长脸,也颇受他的赏识,可如今为何突然翻脸? 旁边的赵荣却已按捺不住,叫道:“杨千总,你这完全是公报私仇。” 原来明朝末年军队**成风,每个军镇、千户所几乎都成为将官私人领地。在一个千户所中,千总决定整只军队的生杀大权。他们吃空额、克扣军饷以中饱私囊,在自己辖制内作威作福、鱼肉士兵,因此明军军纪松弛、战斗力极差。wWW.xszWω㈧.йêt 这个杨旭平rì治军有方、作战勇猛,颇受宁远总兵祖大寿青睐。他的弟弟杨淇是哨子所的普通士兵,仗着哥哥势力,在军中骄横跋扈、欺压士兵。一次杨淇欺负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因为一点小事几乎把对方打成残废。赵荣实在看不过眼便出手阻止,杨淇见赵荣为人勇悍,且背后有三兄弟撑腰,尤其是为首的席铭沉稳干练、颇有人缘,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此后赵荣和杨淇又有几次冲突,杨淇认定了席铭兄弟是绊脚石,便在杨旭面前煽风点火。时间久了,杨旭也对席铭颇多不满,虽然表面上依旧十分器重,暗地里却在找机会除掉他们。这次四人巡逻败退,士兵伤亡惨重,正好给了杨旭口实,于是他便解题发挥,想就此解决掉这几个硬茬。 这些事情席铭并不知情,他听到赵荣的说法吃惊不小。杨旭冷笑道:“你们触犯军律,还讲什么公仇、私仇、我这是按军法行事。” 席铭毫不退缩,针锋相对道:“就按军法条例,我们遭遇强大敌军,战斗不力、败退归来,最多也就是降职处分,哪里来的极刑?” 杨旭道:“我只知道你们丢弃士兵,不战而逃,这个罪责还不够杀头的吗?多说无益,来人!”说着挥手喝到:“全部拿下!” 赵荣抽出腰刀,叫道:“谁赶动我。”郭尚和刘宗宋眼见形势凶险,跟着拔出腰刀。杨旭身边侍卫也立刻兵刃出鞘,双方剑拔弩张,营帐之中的气氛骤然凝固。 杨旭霍然站起,咬牙冷笑道:“怎么,你们想哗变吗?” 席铭眼见情况危急,如今摆明被人陷害,看来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方有活命的机会。可这里是军营重地,如果强行杀出,就是哗变的罪名。自己刚入伍那年曾经历过一次军队欠饷哗变,当年孙承宗毫不手软,将参与哗变的几千士兵全部屠戮,自此之后哗变之罪乃是关宁军中重罪,如果被扣上这个帽子,那绝对是万劫不复了。 席铭对郭尚、赵荣、刘宗宋道:“你们想干什么,赶紧收起兵刃。” 见赵荣不情愿的表情,席铭喝道:“听到没有!” 三兄弟见大哥发话,于是将腰刀全部收入鞘中。 席铭向前一步,语气沉稳:“千总大人,在下是带兵的统领,此次兵败罪责在我。如果依照军法处罚,当然也是我一人承担。请大人放过其它不相干之人。” 杨旭寻思:此次兵败确实只能追究统领的罪责,如果把四个人全部解决,不免难以服众,恐怕公报私仇的名声便逃不过了。既然席铭已经领受了罪责,先解决了领头人,其他几个也就不难收拾了,于是道:“既然如此,我便网开一面,你一人领受极刑,其他人我便饶过了。念你平rì作战有功,赏你个斩立决,午时行刑。“ 第四章 逃生 ()哨子营营帐前有一片开阔场地,是平时士兵cāo练之处。席铭双手反剪被绑在旗杆下,杨淇带着几个亲兵亲自看管,只等午时便开刀问斩。漫天雪花依旧飘洒,不一刻席铭身上、脸上、眉毛上积满雪花,整个人冻的近似冰人一般。 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席铭的心。远离所有亲人朋友,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乱世,如今又濒临绝境。杨旭yīn沉的脸和杨淇嘲讽的表情还在眼前晃动,提醒他这世界唯一的生存法则: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席铭紧闭双眼,也许这一刀下去,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也许便永远不再醒来,谁知道呢? 郭尚、赵荣、刘宗宋三人暂时免死,被羁押看管。不一刻,这个轰动的消息已经传遍哨子营,大家三三两两议论此事。由于席铭平rì在军营中威望很高,且四兄弟人缘极好,因此大家对他们都颇多同情。 羁押三人的牢房也是一座营帐,十多个杨旭的亲兵在门口看管。三人被缚住双手,坐倒在地。赵荣不住咬牙切齿咒骂杨旭,刘宗宋也在一旁愤愤不平,唯有郭尚一言不发只是沉思。 赵荣依旧暴怒:“这个狗官,平素里怎么没看出为人这么yīn险,早知道哪次打仗时偷偷结果了他,倒也一了百了。” 刘宗宋道:“现在已经成为人家的俘虏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早知道刚才就反了。” 赵荣道:“就是这么一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郭老二,还有半个时辰大哥就要被开刀了,你怎么还稳如泰山的,赶紧想办法啊。” 郭尚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两个都别吵吵了,稍安勿躁!” 赵荣见郭尚如此沉稳,心想有戏,赶忙问道:“二哥,你有办法了。” 郭尚低声道:“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突然营帐外一片嘈杂,不一刻进来两人。其中一人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聚众闹事!”说罢,却对三人使了个眼sè。 说话之人人身形修长,额下微须飘然,另一个人站在他身后,做侍卫打扮。微须之人是哨子营的副总高定,此人跟千总何旭貌和心不合,却与席铭等人相交甚厚。刚才郭尚三人被押送牢营的路上,看到高定的侍卫高元在人群中张望,便互相打了个眼sè。郭尚知道高元必会知会高定,因此他才如此笃定。 赵荣一见高定即大喜过望,刚要说话,高定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小声,又低声问道:“你们弟兄怎么得罪了千总,这次好像祸事不小。” 郭尚聚拢过来,压低声音把经过叙说一遍,接着道:“高副,如今我们被千总陷害,大哥就绑在主营外旗杆上,再过半个时辰就要问斩,你可有什么办法?” 高定脸sè深沉,愠怒道:“席兄弟勇猛善战、为人谦和,这次之事明显是杨千总滥用职权,来路上士兵中也多有议论。可杨旭大权独揽,我也无法左右他的意见。” 旁边的高元说:“我看不如就反了,杀了杨旭狗官,高大人临时代职千总,再上报总兵大人。” 赵荣道:“对,就是这个办法,总不能眼看大哥做刀下之鬼。”” 刘宗宋也道:“大哥能拼死保全我们,我们也拼他一次。” 郭尚道:“不可,军营中杨旭亲信不少,如果火并未必占得便宜,大哥刚才为什么一人扛下罪状,不就为了保住我们的xìng命吗?” “那怎么办?”赵荣急的脑门直冒火星。 郭尚道:“我倒有一个冒险的办法。” “那还不赶紧说!” 郭尚道:“每rì接近午时时分,总有参将或守备前来巡营,我们冲出牢营,到巡营大人那面陈详情。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救大哥xìng命,要是打打杀杀的,最后都得以哗变罪名论斩。” 赵荣疑惑道:“这样做有用吗?万一来的巡营将军是杨旭的后台该当如何?” 郭尚道:“至少这件事捅到了高层,杨旭做的是否合军规总会有个说法。况且这宁远镇也不是杨旭能一手遮天的。” 赵荣和刘宗宋对孙承宗、祖大寿等宁远高级将领还是颇有好感,于是都同意了郭尚的想法。 高定道:“既然定了这个办法。高元,解开绳索,我们一起出去。” 郭尚道:“这样须连累了高副,还是等你们走远了,我们再冲出为上。” 刘宗宋道:“也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不要被他们一网打尽。” 离午时还有一顿饭功夫,宁远参将何可纲正在军营巡岗。一行人刚走到哨子营附近,只听营中一阵喧嚣,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何可纲的随身亲兵立即jǐng觉,兵刃出鞘,围在他身旁,不一刻,只见三个血人从营中杀出,直奔何可纲的马头。随身亲兵一边大喊有刺客,一边列队御敌。然而那三人奔到近前竟都扑通扑通跪在地上。 来人正是郭尚、赵荣和刘宗宋。高定、高元解开捆缚他们的绳索,待两人走远后,他们突然从牢营中杀出,抢夺兵刃后一路杀往营前。军中士兵本就同情他们,又见这几人势如疯虎,更无人愿意阻拦。只有杨旭的几个死忠亲信上前拦截,被三人一路杀退,最终杀的浑身是血,来到何可纲马前。小說中文網 三人看清今rì巡营的是参将何可纲,都喜形于sè,因为这位何大人处事公正,在关宁军中一向口碑不错。 郭尚跪行几步,大声禀道:“何大人,在下有冤屈禀告。” 赵荣也喊道:“大人,我们冤啊。” 亲兵侍卫厉声呼喝,驱赶他们离开,何可纲将手一挥:“且慢,听听他们怎么说。” 郭尚口才甚好,把昨rì到今rì的全部事情口述一番,说的很是生动,众人听罢有如亲临一般。 这时杨旭也知道了消息,带同亲兵赶来,一时何可纲周围围满了哨子营的官兵。何可纲转头问何旭:“他们所言可有差错。” 杨旭满脸死灰,知道这位何参将向来严厉,想要从他那蒙混过去,可谓难上加难。但如若承认枉杀士卒,那滥用职权的罪名可逃脱不了,于是说:“他们实是胡言乱语,二十多个巡逻步兵遇到五十多个后金铁骑,竟然还能逃回来。肯定是丢弃士卒,不战逃跑。” 何可纲听了双方叙说,已经知道事情原委,可杨旭是祖大寿心腹,如果严词训斥又恐伤了祖大寿的脸面,于是说:“双方各执一词,需得交由军中司法审议。但你要记住,万不可擅自处死士卒,你明白吗?” “明白,属下也是一时气愤。”杨旭见何可纲没有深究他擅杀士卒之事,也就舒了口气。 何可纲喝道:“来人,把这三人连同候斩之人一起押往军法司候审,大家散了吧。”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lt;/agt;; 第五章 奇人 ()倏忽一个月过去,今年关外的冬天格外寒冷。 深冬时分,关外地面牧草难寻,一群士兵正在搬运关内运来的干草料。席铭混杂在人群中,每天的工作就是洗刷马匹,搬运草料。 一个月前,军法司会审结束,席铭被查实没有临阵逃跑的行为,但兵败之罪难逃。他被降职处分,分派到后勤军做杂役兵。这个杂役兵营叫辎车营,营中大多是被筛选下来的老弱病残,他们不适宜上前线拼杀,于是就干些照顾马匹、分发器械等保障工作。 郭尚、赵荣和刘宗宋的罪名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以犯上闹事之罪流放西北。 三兄弟临走前,席铭特意托高定带话,嘱咐他们:西北饥荒四起,可能有民变发生,希望几位兄弟善自珍重。三兄弟也回话说:请大哥放心,将来一定有再见之rì。仦說Ф忟網 以往是形影不离的四兄弟,如今只剩下孤身一个,席铭起初很不习惯。他想念郭尚机智的口才、赵荣的谈笑风生和刘宗宋憨憨的笑容。可是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这是个真正的考验,每天身体的劳累还是次要的,jīng神上的痛苦深深折磨着他,他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受寂寞,生存下去,善于蛰伏的人终会有潜龙腾空的一天。经过一天又一天苦苦的思索,席铭终于确定了人生目标:与其在乱世中苟活,不如奋发而上,开辟自己的一番天地。 目标既然已经确定,那么每天的行动就是向着既定目标前进,在艰苦劳动之余,席铭有计划的发掘身体的潜能。把原先苦练过的刀法、拳法一一挖掘出来,没人的时候就练上一趟,经过一段时间,这些原本具备的能力又重新运用自如、随心所yù。 辎车营中的人事关系比正规军简单的多,那些干杂役的人们认定自己没有升迁机会,因此也就少了很多勾心斗角。既然不用上阵拼杀,那就每天完成任务、按时领饷,大家相安无事,活的倒也轻松。只是辎车营的管事督军甚是凶恶,每rì里手持皮鞭,见到工作不力的人轻则拳脚相交,重则皮鞭伺候。 最近一段时间,席铭发现营里有一个怪人。此人是席铭的拍档,一个古怪的老头。 辎车营中,一些活计必须要两人配合才能完成,比如护理马匹、刷洗、修蹄等,因此一般都是两人一组共同担当值守。这个老头就是席铭的拍档,他大约六十多岁,满头白发,但身体还算硬朗,平rì里衣衫褴褛、浑身污浊。后勤军的人大都叫他老薛头。 由于年老且不修边幅,营中之人都不愿与老薛头搭档。于是新来的席铭顺理成章的跟他结成拍档。一来二去,席铭发现老头生平只喜欢做一件事:喝酒。每月的那点饷银全被他换了酒喝,每天都喝,且喝醉了倒头就睡。 席铭看他年老,也不跟他计较,把大部分活计独自承担了。可老薛头并不领情,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依旧喝他的酒睡他的觉。 有一次,本该老薛头值班,他又跑去喝酒。正好辎车营的把总前来巡营,到了席铭和老薛头看管的马场,里面空无一人。巡视马匹时,发现马匹骨瘦如柴、无jīng打采,把总怒火冲天,叫人把护工叫来问话。席铭见老薛头喝的不省人事,于是自己把罪责扛了下来,毕竟他对喂马完全没有经验,这些马如此情状,他也有很大责任。 领受了二十皮鞭的责罚后,席铭回到自己的小屋,辎车营每个马夫都有一个小屋,房间很小,里面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别无长物,感觉就像个单人牢房一般。席铭的整个背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进了房间只能趴在床上休息。 老薛头从外面摇摇晃晃进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待明白情况时,也有所歉疚。席铭却不以为意,反而劝慰老头不要放在心里。 几天过去了,席铭仗着年轻力壮,恢复很快。但每rì里依旧愁眉不展,老薛头看到席铭代他受过,似乎态度好了点。这一天,竟然破天荒来到席铭小屋,主动跟他说话。 “年轻人,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不就是挨了顿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老薛头头天酒喝多了,现在眼睛还红红的。 席铭苦笑道:“老伯,倒不是因为那几鞭子,只是我每rìjīng心照料这些马匹,该喂的喂,该刷的刷,时不时还骑着它们溜溜,可为什么它们总也长不好,如今越来越廋,不知是何道理?”他的xìng格比较执着,对什么工作都很认真,虽然如今是因为受罚来到马场养马,可是眼看着努力工作却没有成效,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老薛头哈哈大笑:“就因为这个?这些癞马根本都不值得养,伺候它们还要花这么大的jīng力?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老薛头的语气尖酸刻薄,席铭似乎并不在意,说道:“老伯,这些马都是朝廷的军马,将来关宁铁骑要从它们中间优选良马,这样看来,我们的工作虽说无人关注,实际有着重要作用。” “关宁铁骑,好响亮的名号。可是在我看来,就天下骑兵而言:第一乃后金骑兵,第二乃蒙古骑兵,排最后的恐怕就是这个巨资堆出来的关宁骑兵。”老薛头不屑的说。 席铭看着眼前这个每rì醉醺醺的老头,谈起天下骑兵的时候,突然双目放出jīng光,竟然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关宁铁骑是大明军队jīng锐中的jīng锐,完全可与后金骑兵一战,您凭什么把他们放在第三的位置?” “凭什么?一凭装备,二凭阵列,三凭指挥。后两样不谈,就说第一条装备,战马是骑兵的根本,整个明军将领之中没有一个懂马、识马之人。从战马的种群、喂养、训练方面,关宁骑兵比之后金和蒙古骑兵差了几个档次。基础上就落后了,交手时焉能不败。” 席铭有些不服气,就他的历史知识而言,关宁铁骑的战绩相当辉煌:“老伯,据我所知,关宁军历任督师孙承宗、袁崇焕等对步兵、骑兵、炮兵联合作战,以及战马、火器、火炮等军械都颇有研究。而依照他们军事思想组建的关宁铁骑,曾取得过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等战役的辉煌胜利。” “哼哼。”薛老头冷笑道:“背倚坚城利炮,辅以铁骑冲杀。这十二字方针端的好用,让孙老头受益匪浅啊。试问若无城中炮火支援,单凭关宁骑兵,与后金骑兵硬碰硬野战,你看他们敢不敢。当年以这十二字力挽危局,可如今依旧照搬此法,不停筑城推进,还妄图以火炮骑兵守城。所谓敌在变而我未变,迟早会酿成大祸。” 席铭听老薛头叫辽东经略孙承宗做老孙头,此人好大的口气,却不知是何身份,又回想记忆中的明末历史:孙承宗命祖大寿筑大凌河城。皇太极围而不打,挖壕沟困城,并屡次击败援军。待大凌河城弹尽粮绝后,祖大寿被迫投降。而明军筑城战法的失利完全在老薛头的算计之中,席铭不由得对这不起眼的糟老头子刮目相看。; 第六章 授业 ()老薛头见席铭陷入沉思,笑道:“你刚才说我们的工作虽说无人关注,实际有着重要作用,这意思是不是我整天喝酒睡觉,消极怠工。其实是玩忽职守的行为啊。” “晚辈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所谓在其职、谋其事,我总以为既然担负职责就要把事情做好,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尛說Φ紋網 老薛头突然两眼放光,叫道:“好文采啊,这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真是铿锵有力、言简意赅,好小子,说的好。” 席铭心中暗自惭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乃是大思想家顾炎武的名句,现在清军尚未入关,这句名言还没出世,老薛头自然是第一次听说了。这么经典的一句话,难怪他要赞叹不已了。 却听老薛头接着说:“可是如今天下衰败、贪污成风,流民四起、国已不国。你所想保的这个天下里,老百姓真正能过上舒坦的rì子吗?” 席铭道:“老伯所言极是,如今关外后金虎视眈眈,关内灾荒连年,而朝廷又必须年年加税以应付辽东之祸。内外交困、恶xìng循环,这个庞大的帝国迟早要被拖入深渊,可是纵观天下,尚未进入文明世界的后金野蛮种族、贪污**到根子上的老朽帝国、聚集流民四处杀掠的民军领袖。哪个能够真正让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说到这里,席铭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后,三个政权在中华大地上轮番登场,老百姓在刀兵炮火下的惨痛生活,不由得连连叹气。 老薛头却从席铭这番话中看出他对时局的jīng准见解,对这个年轻人顿生好感。此人年纪轻轻思路便如此清晰,当世极为罕见。心中不免起了爱才之心,却不知眼前之人脾xìng如何,是否可堪托付。于是说道:“你心中有报国之心,那是很好的。可是天下之事,不是想想就能成功,人生之路充满曲折,也许最后碰的头破血流,也难以达成理想。” 薛老头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在感怀自己的人生,语气缓慢而yīn郁。 席铭这几个月经历了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的轮回,已经确立了人生目标,他昂头道:“我已抱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虽九死而犹未悔,只要一步一个脚印,不管未来成功与否,自己努力过,也就不妄来了这一回。” 薛老头自然无法理会“来了这一回”的含义,但他终于认定此人就是自己苦苦寻觅多年之人,他笑着说:“好一个一步一个脚印,你刚才不是说总也喂不好这些马吗?你想不想知道如何喂马、选马、驯马?” 席铭一愣,心想:听他口气,似乎有教我之意,不假思索答道:“愿听教诲。” “那好,明rì一早,你便在马场前的空地等我。”说罢,老薛头飘然而去。 席铭愣愣的站在当地,这个每天烂醉如泥的老头还会养马、相马之术?可是刚才他纵论天下骑兵时的神采飞扬,又显得那么深不可测,也许他是一个潜藏民间的高人?席铭心想:不管怎么样,明天看看再说。 第二天天不亮,席铭已起床,他知道世外高人的脾气最是古怪,小时候就听过黄石老人授张良《太公兵法》的故事,每次黄石老人都嫌张良起的晚,自己还是早点去,以表诚意。 早晨的空气清新寒冷,偌大马场空无一人。席铭独自打了套拳,又绕着马场跑了几圈,太阳才慢慢的露出脸庞。 远处老薛头缓缓走来,好像昨晚酒喝的不多,因此显得jīng神矍铄、脚步轻健。看到席铭乐呵呵的说:“小伙子起的挺早啊,我可不是黄石老人,你不用每天来这么早的。” 老薛头招呼席铭在马厩旁的石凳坐下,说道:“今天我们就来谈谈马,战争中马的作用相信所有人都很清楚,骑兵的速度、冲击力、机动xìng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决定xìng的。可是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对于马的重视,始终不如游牧民族。因此对于马的研究也远远落后于游牧民族。老夫当年曾用数年时间深入蒙古各部,研究游牧民族对战马的驯养和使用,也算小有成就。在我看来,马乃军队之魂,当年蒙古骑兵横扫欧亚,就是把马在战争中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看着席铭听的颇为认真,老薛头很满意,继续说道:“首先,马的品种是关键,之所以昨天我说这里的军马都不值得养,就是这个道理。马的品种不好,是它的先天缺陷,后天再进行调教、驯养也难以达到高层次。古代曾经有种良马叫做汗血宝马,你听说过吧。” 席铭点头道:“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曾经带回汗血宝马,汉武帝为得到这种宝马与大宛国进行过两次血腥战争。” 老薛头道:“不错,这**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它速度极快且耐力很好。但是它也有一定的弱点,体形比较单薄。因此将其与健壮的蒙古马或哈萨克马进行配种,生出来的优良品种便兼具速度、耐力和强壮的特点,能够极大提高部队的战力。然而马的血统纯正也是很重要的,经过了几代的血统变迁,优秀基因会逐渐丧失。因此对于马的血统、品种的鉴别非常重要。” 老薛头一路滔滔不绝的讲下去,从马的血统、品种讲到喂养、训练等各个方面,席铭听的津津有味,他本来就对这个在草原上飞驰的jīng灵很感兴趣,如今又听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门道,不由得心驰神往,暗自下功夫领会消化。 之后的一个月里,老薛头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席铭干活,老薛头就在旁边讲授,时间久了,席铭运用老薛头传授的知识喂马、驯马,果然很有效果,那些马匹逐渐变的体格强健步履轻快,连毛sè都鲜亮浓密起来。 在喂马、驯马之余,席铭和战马之间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给自己喂养的十几匹战马都取了名字。现在除了老薛头,这些战马就是他最亲密的人。席铭时常骑着它们在马场上奔跑,随着驯养的深入和每rì的艰苦cāo练,他的骑术也rì益jīng进。 到了第二个月,老薛头开始讲述骑兵的阵列和战法,这已经属于军事知识范畴了,席铭更是听的如鱼得水,自己也开始思考各种骑兵战法的优劣,他和老薛头在黑土上划出各种阵形,在虚拟战场上你来我往,杀的不亦乐乎。 后几个月,老薛头又传授给他步兵、火铳兵、炮兵的阵列以及配合作战原理,席铭惊讶于这个这个神秘莫测老人丰富的军事知识和素养,更是对他的身世、来历充满好奇,他数次寻机询问,老薛头总是岔开话题、笑而不谈。席铭从脑海里搜肠挂肚,但看过的大明历史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样一位人物,不由得心中疑惑,难道如此渊博的奇才竟是个被历史忘却的人?; 第七章 会盟 ()一转眼,关外冰雪消融,花草繁茂,崇祯四年的三月到了,席铭跟从老薛头学习驯马与兵法已四月有余。 这一rì,席铭忙着搬运马场草料,老薛头则在一旁给他讲授火铳骑兵战术。突然听得号角之声大盛,连绵不绝。席铭和老薛头抬眼望去,远处尘土飞扬,似乎是朝着宁远方向而来。 不一刻,辎车营中一片嘈杂,脚步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席铭和老薛头对视一眼,心中都不免诧异,席铭问道:“老师,难道是敌军来了?”这几个月,老薛头对席铭倾囊相授,席铭敬佩他的丰富学识,又感念他无私传授,因此早改了称呼。 老薛头却很冷静:“或许,看看再说。” 又过片刻,管事督军刘扬进来,看了看老薛头和席铭,指着席铭道:“你,穿好军衣、收拾整齐,一会在营前集合。” 席铭答应一声,向前问道:“长官,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出了什么事吗?” 席铭平时干活勤恳,跟军营中管事关系都还不错,刘督军道:“听说大明要和蒙古察哈尔部结盟,在宁远城前举行誓师大会。督师要求所有军兵列队” 席铭心想自己离开一线军队几个月,如今连此等重要之事也不知晓,可谓消息不灵通之至,却听旁边老薛头嘿嘿笑道:“难怪只要年轻力壮的。” 刘督军瞥了他一眼,又转向席铭:“赶紧收拾,马上要列队了。”说罢转身离去。 席铭把身上的工作服脱去,换上一身军衣,辞别老薛头来到营门。不一刻,辎车营挑选的年轻jīng装之士,列齐了队伍,跟着带队的守备长官一起向宁远城下而去。 行进途中,席铭远远望去,只见宁远城宽阔的城墙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而远处约一里外,一支骑兵队伍排列整齐,应该就是前来缔盟的蒙古军队。 等席铭所在队伍进入阵列后,宁远所有军兵全部到齐。火铳军、炮兵、骑兵列队在左,此乃宁远最jīng锐部队,旗幡招展、威风凛凛自不必说。枪兵、短刀盾牌兵、弓箭兵列队在右,这些传统部队也挺胸叠肚、士气高昂。席铭所在的后勤军与工兵等全部站立在后列,由于人数众多,显得明军整体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一个干瘦老头率领一干将领从城中快步走出。到了队伍正前方,那老头身后的一个身材魁梧,面留短须的中年将领走上前来,大声道:“肃静,肃静!” 关宁军军纪很严,那将领喊话过后,十余万人的队伍立时鸦雀无声。中年将领道:“兄弟祖大寿,很多人都认识我。今天召集大家来,想必你们的营官都做了传达,那就是我大明王朝跟蒙古察哈尔部结成了联盟,共同对付后金逆贼,因此召集大家举行联盟大会。下面请孙督师讲话。” 那个老头走上前来,席铭远远望去,心想:这个干巴老头就是鼎鼎大名的蓟辽督师孙承宗,真是人不可貌相。再往后看时,参将何可纲站在第七八位的地方,席铭心想:那rì若不是何将军秉公办事,自己恐怕早冤死在杨旭手下了。 孙承宗开始讲话,他身材虽小,声音却很洪亮:“各位军兵,各位将领,今rì我们跟蒙古察哈尔部会盟,大家要打起jīng神来,给蒙古人展展我军军威。一会有骑shè表演。大家的采声要热烈点,来,听听你们有多大声?” 众军士齐声呼喊:“好!” 这一声可谓地动山摇。孙承宗满意的点点头,高喊一声:“鸣礼炮,欢迎贵宾!” 城中三声炮响,一里外的察哈尔部军中响起号角,声音苍凉浑厚,为首的将军令旗一挥,蒙古军向宁远城而来。 蒙古军大概有一千骑兵,每人都着统一皮甲,连战马都是一sè的枣红sè蒙古马,军士统一是二十左右的jīng壮小伙,显得兵强马壮、jīng神百倍。 而大明方面则列全队出迎,为了给蒙古军留下深刻印象,孙承宗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了,可谓下足了功夫。 席铭的注意力却被蒙古人骑乘的枣红sè蒙古马所吸引,按他如今的相马素养,一眼就看出那些都是优良的纯种蒙古马,不由心生羡慕之情。 察哈尔部带队将军叫帖木罕,乃是察哈尔部大汗的弟弟,也是部落最高军事长官。此人jīng通骑兵战法且作战勇猛,在对后金骑兵的作战中也屡屡获胜,因此颇为自负。此次察哈尔部与大明会盟,他是大大的不以为然。暗地寻思:自己部落在野战中丝毫不惧后金,只有大明才在对阵后金时经常惨败,这个会盟显然对大明有利,自己并没有多少好处。 可是大汗已经做出了决定,帖木罕也只得带队前来。他慢慢的纵马走近,看着明军的宏大阵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想:人数倒是挺多,看起来乌泱乌泱的,就是不知道顶不顶用,说不定后金骑兵几个冲锋,这黑压压的一片就溃不成军了。 孙承宗率领众将迎上前来,帖木罕却没下马,孙承宗已经走到近前了,他才仿佛恍然大悟般跳下马来,满面堆笑的说:“孙督师亲自迎接,在下不敢当啊。” 按照两国联盟的礼仪,大明关外最高军事统帅亲自上前迎接,帖木罕应该老远就下马恭候才对,可是他却迟迟不动,可谓傲慢至极。明军顿时一阵sāo动,走在孙承宗后面的祖大寿朝着大军做了个双掌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孙承宗却似乎毫不在意,他满面笑容,上前拉住帖木罕的手道:“将军远来辛苦,贵部大汗愿意与我大明王朝联合,共同对付后金那群忘恩负义之徒,幸甚至哉。”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携手走到城门之下,早有军兵摆上桌案和椅子,桌上堆满酒食鲜果,孙承宗和帖木罕一起坐在正中,明帝国和蒙古察哈尔部的其它高级将领也分坐两旁。 台上高官就坐已毕,帖木罕一眼瞥见孙承宗下首坐着一个白净无须之人,而刚才引见过的名将祖大寿却坐在第三的位置,心中不免暗想:久闻大明有太监监军之说,这个坐在次席之人莫非就是所谓的监军太监。 正思虑间,军兵已上前摆好香案和祭祀物品,一个头戴高冠,身穿峨服的典礼司仪高声喊道:“会盟仪式开始。”所有将官都肃然起立,孙承宗和帖木罕分别上前焚香祭洒。接下来按照双方约定的仪程,是互换国书仪式。只听那司仪喊道:“双方交换国书。” 孙承宗一侧身道:“有请高监军。” 那白净无须之人正是大明关外监军,也即宫中位高权重的御马监太监高起潜,他朝孙承宗一点头,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展开朗读,声音高亢尖利:“大明天子崇祯诏曰,今我朝……” 刚念到这,突然蒙古将领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且慢!” 众人都很惊异,仔细看时,却见蒙古将领中有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少年将军走了出来,朗声道:“且慢举行典礼,我有话说:” 孙承宗涵养虽好,也不免有些生气,现在是多么肃穆的场合,会盟典礼说停就停,岂不如儿戏一般,他强压怒火问道:“这位将军是……” 帖木罕答道:“孙督师,这位是我察哈尔部的驸马,也是我军都先锋阔合台。阔合台,你有什么要说?”阔合台是帖木罕的侄女婿,虽然此刻行为颇为无礼,但帖木罕知其素来骄纵,况且又是自己的心腹爱将,因此并没有怪罪,出征之前曾听说阔合台对此次会盟持反对态度,帖木罕也想听听他的想法。 阔合台道:“孙督师请了,今rì我察哈尔部与大明结盟,小将想知道这个盟约里谁服从谁。”说罢双目直视孙承宗,在这个名震天下的蓟辽督师面前,这个小将军倒是一点也不怯场。 孙承宗沉声道:“双方地位平等。” 阔合台道:“可是世人皆知明朝幅员辽阔,兵多将广。恐怕有人会以为我察哈尔部畏惧强敌,投靠明朝,做了明朝的属国,这个脸我们可丢不起。” 孙承宗脸sè微变,道:“依小将军,该当如何。” 阔合台道:“在下愚见,双方比试比试,看各自的战力如何。如果察哈尔部战败,我们依仗大明照看,自然心服口服。如果明朝落败,有现实战例在此,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此话一出,祖大寿、吴襄、宋伟、何可纲等一干明朝将领都面sè大变,阔合台的潜台词是:如果大明落败,联盟之中就应服从察哈尔部。这个所谓的比武可谓yīn险至极。可是对方既然已经提出比试,两军阵前十余万人听的真真切切,想要推脱恐怕很难。; 第八章 比箭(一) ()孙承宗道:“小将军想见识我大明战力,那也无妨。典礼之后就安排有骑shè表演,那时自然陪小将军玩的尽兴。” 却听帖木罕道:“孙督师,阔合台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我看先比试再缔盟也为时不晚。”说罢与阔合台对视一眼,面露得意之sè。 孙承宗处事极为老道,一眼便看出阔合台是有备而来,看来帖木罕对他的战力也是信任有加,对方挑战到家门口,已然无可退让。于是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高监军,您先歇息片刻。” 监军太监高起潜被阔合台打断话语,晾在一边半天,他在明军之中地位甚尊,孙承宗都让他三分,如今却被这蒙古小将当面冲撞,早已羞的面sè通红,听到这话,狠狠瞪了阔合台一眼,收起手中的黄绢诏书,悻悻回到座位上。 孙承宗又转向阔合台道:“小将军想怎么比?” 阔合台道:“既然双方乃是友邦,打打杀杀的未免伤了和气,我看就进行一场文比。” 孙承宗一愣,刚才他还要比试战力,现在又要文比,难道要比吟诗作画?于是问道:“文比怎么比?” 阔合台道:“文比即无需近身打斗的比试,关外军队当然要比骑兵。我听说天下三大骑兵:蒙古骑兵、后金骑兵和关宁骑兵战力难分伯仲。”说着扫视了明朝众将一眼,祖大寿等人都暗自惭愧,所谓的不分伯仲乃是好听的说辞,孰强孰弱大家都心中雪亮。 阔合台接着道:“比骑兵就要比骑shè,骑shè是马背军队的基本技能。我来说一下比赛规则:在一里外矗立两根立柱,上面放置一个横杆,横杆上挂着十枚铜钱,用红线绑缚,垂直漂浮在横杆之下,诸位骑手从一里外横向驰过,连续shè出箭矢,shè断红线多者为胜。” 明军将领一片哗然,要知道一里之外的红线几乎目视难见,今rì风大,红线被风吹着漂浮不定,很难判断位置。且骏马驰过,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要连续shè出多箭,再命中红线,可谓难上加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阔合台一阵得意,道:“双方将领众多,这个箭穿红线的比试也不是谁都能参加的,这样吧,在三里以外设置一处箭靶,双方各出十人,纵马横向驰过,连续shè出三箭,如果两箭命中红心,就能参加最终的游戏。孙督师,你看如何?” 事已至此,孙承宗也无可奈何了,要知道骑shè功夫是骑兵的基本功,当年蒙古骑兵横扫欧亚,靠的就是娴熟的骑shè功夫。而如今的后金骑兵强马硬弓,在关外所向无敌,骑shè功夫冠绝天下。因此若要论及骑兵的优劣,这骑shè比试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 双方开始准备,各自挑选人选,不一刻初选赛场已经摆好。宁远十余万军兵和蒙古的一千人列队观看。蒙古方面先行上场,大明接着出赛,如此交替进行。 蒙古方面出赛的是十个jīng壮勇士,阔合台位列其中,排在最后一个出场。 第一个出赛的是个黝黑的蒙古少年,只见他清啸一声,接着一拍马的后脊梁骨。战马疾驰而出,他拈弓搭箭,在马上连环三箭shè出,前两箭正中红心,最后一箭偏落靶外。 蒙古军中采声雷动,紧接着是一个高瘦的明朝将官出马,同样的马上拈弓,不过前两箭都偏离了靶子,最后一箭根本就没来得及发出。大明军中一片叹息,蒙古兵却是笑成一片。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前九人都已比完,蒙古军有两人两中红心,顺利挺进决赛,而明军将领最多也只一中红心,目前一个入选决赛的都没有。 阔合台此时志得意满,耀武扬威的圈住马,先遛了两趟,然后慢慢踱回比赛横线。突然一拍战马,高声叫道:“起!”骏马沿着横线飞驰而来。阔合台端坐马上拧腰回身,以迅雷一般的速度从背囊中抽箭发shè,再抽再发,连发三箭,三箭先后到达靶子,全部命中红心。蒙古军中顿时一片震耳yù聋的喝彩之声,明军之中也是一片惊叹之声。 蒙古选手全部赛完,算上阔合台共三位将领进入决赛。而明军只剩最后一人,几近全军覆没。 明军最后出场的是一位少年将军,白盔白袍,面容英挺。他正了正头盔,紧紧束带,正yù纵马而上。旁边观战的明军将领中传出一个尖细的嗓音:“三桂儿,你先过来一下。” 最后出场的少年将军正是吴三桂,他愣了一下,拉着马来到观战席旁,监军太监高起潜凑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三桂儿,看你的了,好好比,教训教训那帮王八羔子。” 祖大寿挨着高起潜坐着,听到他最后那句“王八羔子”的话,差点笑出声来,同时心里也在嘀咕:“高监军此时说这话,岂不是让三桂压力陡增?” 吴三桂朝着干爹点点头,纵身上马,十余万明军纷纷大声鼓噪,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军队的荣辱现在就系于此人之身了,而他们同时也很清楚,在目前的这支队伍中,也只有此人能代表他们的最强实力。 阔合台眼见明军只剩最后一人,心中得意无比。可听到明军如此强烈的欢呼声,心中不免诧异,这位最后出场的少年将军人气竟如此之旺,便问道:“敢问将军姓甚名谁?” 那少年将军道:“在下姓吴,草字三桂。” 阔合台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久仰久仰,闻听吴将军是大明的武举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吴三桂冷哼一声,把马带到比赛线上,他缓缓扫视全场,场上尽是期待的眼神,知道肩上责任重大。吴三桂暗自定了定神,猛然大喝一声,胯下白马奋蹄而出,吴三桂凝神拈弓搭箭,一箭飞出正中红心,全场采声雷动。连孙承宗、祖大寿等人都站起身来鼓掌,可是采声未断,突然又都变成一阵惊呼和叹息之声。 原来吴三桂的后两箭也连珠shè出,虽然都shè在了靶子上,可是都离红心有着分毫差距。吴三桂圈住战马,缓缓踱回阵前,只见他面如死灰,满脸都是羞愧之sè。 此时阔合台哈哈大笑,下马来到孙承宗身旁,得意的笑道:“孙督师,承让了,没想到大明的骑shè功夫竟然如此…..嘿嘿,当然了,论马上功夫,自然是我蒙古骑兵天下第一了,比这个我们是占便宜了。” 帖木罕和阔合台同时大笑,一旁吴襄道:“我儿三桂虽然在京城取得了武举人,可是中华大地上英杰辈出,他也不一定是最顶尖的。”吴襄为人圆滑,话里的意思是大明人才济济,虽然这十个选手输了,可不代表明朝战力就比不过察哈尔部了。 阔合台可是丝毫不让,他转过身,对列队的十几万明军将士喊道:“看来你们输的不服气啊,这样吧,如果谁认为比吴三桂的箭法更好,都可以出来试试。” 喊声过后,整个明军队伍鸦雀无声。吴三桂的骑shè功夫在明军中是顶尖的,他都败下阵来,那些不服气的人掂了掂自己斤两都不敢出声了。 孙承宗看了看眼前形势,比武虽然输了,可是这约还是要签的,这可是关乎关外明军生死存亡的大事。于是上前说道:“帖木罕将军、阔合台将军,蒙古骑shè功夫果真厉害,你们看,这游戏也玩过了,还是回归正题吧。” 阔合台笑道:“孙督师,比赛还没完呢,你得宣布比赛结果啊。” 察哈尔部如此咄咄逼人,明军高级将领都面露不平之sè,监军太监高起潜更是嘟囔了一句:“真是欺人太甚。” 孙承宗却仍是满面堆笑,他明白孰轻孰重的道理,走上一步,对着十几万大明将士和一千名蒙古骑兵喊道:“各位军兵,刚才我大明王朝和蒙古察哈尔部举行了一场骑shè比赛,蒙古骑兵果然名不虚传,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是…….” 刚说到这,突然从明军黑压压人群的最后方传出一声响亮的声音:“等一等,我要参加比赛!”仦說Ф忟網 全场一片静寂,所有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明军队伍的最后端。只见队伍慢慢分开,一个人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lt;/agt;; 第九章 比箭(二) ()此人走到队伍前列时,前排队伍传出一片惊呼之声,哨子营的官兵们已认出他,这不是原先营中的百户长席铭吗,他虽然作战勇猛,可是现在比的是骑shè啊。高定、高元等席铭的相识密友目瞪口呆,冷汗直冒。 席铭在后面一直观察场上形势,箭靶摆上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异常亲切,象久别的朋友重逢一般,要知道穿越之前每天十多个小时面对的就是此物。随后,明军选手纷纷败阵,他胸中的热血一再沸腾,在孙承宗即将承认失败之时,奥运代表队长期形成的民族使命感涌上心头,他已顾不了许多,大喝一声,走上前来。 席铭走到队伍前面,阔合台打量他半天,将手一指,问道:“孙督师,他是什么人?” 自打席铭走出队列那一刻,孙承宗就在紧张思索,这个年轻人突然现身,难道真的身怀绝技,还是一时头脑发热?他并不认识席铭,听到阔合台的问话,踌躇半晌该如何作答。 明军高级将领中站起一人,却是后勤守备将军姚远,走到近前赔笑道:“督师大人,阔合台将军,这个人是后勤军辎车营马场的士兵,刚才可能是一时冲动,请大人们见谅。”说着回过身对席铭喝道:“你昏了头吗,没看到这里是什么场合,赶紧下去。” 阔合台哈哈大笑:“原来是一个马夫,你们大明可真是人才辈出啊。”耳边却传来席铭坚定的声音:“这位蒙古将军,你刚才不是在众人面前宣布,谁都可以出来试试吗,因此我也想参加比试。” 阔合台寻思:连明军弓马最强的吴三桂都输了,这个小小的马夫能翻起多大波浪,让他出出丑也好,于是道:“我是说过这话,你来试试也无妨,我们就来看看马夫的表演,哈哈哈哈。” 孙承宗知道辎车营中都是些老弱病残的杂役,根本不是正规士兵。心中已认定席铭八成是个捣乱分子,脸sè极为yīn沉:“参加比赛可以,不过若让我看出你是存心捣乱、戏耍大家,你可知我军规?” 孙承宗为人严苛,尤其在军纪上从不手软。席铭却依旧面不改sè:“在下晓得。” 在场明军将领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暗自佩服这个年轻人的胆sè。 阔合台语带讥讽道:“马夫大人,我迫不及待要欣赏你的神奇箭术了。” 席铭双手一摊道:“请给我弓箭和马匹。” 阔合台道:“你,你没有弓箭和马匹,却要出来比试?”仿佛看到一件十分滑稽的事,笑的前仰后合。旁边看热闹的一千蒙古士兵也哈哈大笑。 笑声过后,全场一片静寂,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孙承宗,只见这个名满天下的蓟辽督师脸sè铁青,似乎随时都会发作。 这时从明军将领中走出一人,来到席铭面前,递给他一把弓箭和一个箭囊,道:“小兄弟,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这样吧,你就对着远处箭靶shè几箭给我们看看,如果不行就下去吧。” 席铭一看此人正是参将何可纲,他曾秉公办事,救了自己xìng命,如今又出来为自己说话,不由心中一阵感动。说道:“多谢何将军。” 何可纲站出来说了话,孙承宗也就不再说什么。 全场又陷入一片静寂,席铭把箭囊背在背上,持弓缓缓走向shè击线,刚才虽然基于热血走出队伍参与比试,但是细细想来心里却完全没有底。 穿越前席铭是国家shè箭队的主力队员,多次在国际大赛出场,心理素质极佳,这也是刚才他能坦然面对如此紧张场面的原因。可是问题在于,虽然所有的shè箭要领他都烂熟于心,可是多年来苦练形成的shè箭感觉在这个身体里还找得到吗? 所谓感觉,就是长期苦练形成的手眼协调能力、心理协调能力。比如,经常看马戏表演的朋友应该见过:在飞速旋转的转盘上绑着一个人,表演者可以连续快速发刀,却丝毫不会伤害到人。这就是长期苦练形成的感觉。 shè箭也是一样,有很多近视的选手却能毫不费力的命中目标,靠的也是长期苦练形成的感觉。他们不需要清晰的看到箭靶,当身体放松,形意合一的时候,箭一出手必然命中。 席铭来到shè击线上,侧肩对准目标靶位,左手持弓,这把弓比他在shè箭队的训练用弓沉重许多,他两脚开立与肩同宽,将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接着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将尾槽扣在弓弦上,深深舒了口气。接着双臂一较力,同时眼睛瞄准准星和靶心。 可就在那一刹,手中的箭突然飞了出去。弓还没有完全拉开,箭也就斜斜的飞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箭矢无力的落到离靶子几十米远的地上。伴随着惊呼声的还有一片哄笑声,自然是蒙古士兵的笑声,这次连帖木罕都笑的前仰后合。 席铭也傻了眼,他虽然已感觉到此弓比训练用弓沉重许多,但没想如此难拉,双臂一使劲,就感觉不对。力量没较上去,又要进行瞄准动作,一连串动作完全没找到感觉,弓一起,手中的箭竟然就飞出去了。小說中文網 席铭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众人皆想:这下孙督师可不会轻饶他了。那个后勤守备姚远更是惊的面sè惨白,心里盘算:这个该死的杂役,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我吧。 孙承宗丝毫没有发火的意思,脸sè反而很轻松:“小伙子,再来一箭。”众人都很诧异,却不知孙承宗一直在观察席铭,从席铭走到shè击线前,立身、挽弓、搭箭这几个动作来看,完全是一派气定神闲的大家风范。对于一个捣乱的新手来说,装是装不出来的。 席铭定了定神,此时他完全知道了这把弓的力量。在奥运训练队时,他也经常拉强弓,当然那时是为了训练力量。 有了准备就好发力了,席铭同样举弓沉肩,双臂较力,箭在弦上,弓如满月。在双眼和准星靶心合三为一之时,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多少年苦练形成的感觉,手不摇、肩不动,气息顺畅,同时目标已被锁定。 随着席铭右手一松,只听得“嗖”一声,那箭如流星般shè了出去,仿佛电石火花一般,站在远处的人几乎没看清箭是怎么发出去的,箭已经稳稳的钉在红心之上,尾部兀自不停抖动。 大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沉寂片刻突然爆发出强有力的欢呼声。找到感觉的席铭并未收手,而是继续挽弓搭箭,又接连shè出两箭,同样正中红心,明军的喝彩声更加热烈,十几万军队一起鼓噪,声音响彻天际。 虽说三里之外三箭连中靶心,不算什么难事,明军中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当这个来自后勤部队的“马夫”shè出jīng彩绝伦的三箭之后,大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连明军中多位高级将领也起立欢呼起来。其中更是夹杂了一个尖利的声音,那位监军太监高起潜,同样乐的手舞足蹈。 阔合台也看得目瞪口呆,作为箭术高手,他已看出这个年轻人的箭法非同寻常,他可不知席铭的前世自六七岁就进入shè箭队,苦练十多年,乃是一位早将绝世箭法默化于心的世界级冠军。 席铭回转过头,道:“孙督师、阔合台将军,我可以参加比赛了吗?” 孙承宗捻须微笑:“给他牵一匹马来。” 旁边一个少年将军牵着自己的马急步上前,把缰绳递到席铭手上:“我这匹马坚实稳当,如不嫌弃请用。” 席铭一看此人却是吴三桂,感觉有些意外。再看这马,通体雪白,腿长肌健,席铭学了半年的相马之术,一眼就看出这是匹难得的好马。 吴三桂的眼神十分诚恳,席铭也就不再推迟:“如此好马,谢过吴将军了。” 席铭牵过马,轻轻抚摸马的耳朵,又在他耳边轻轻嘀咕了些什么。大家都很奇怪,难道马能听懂他的言语不成,不过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已经让这位少年神秘莫测了。大家都不知道,这只是席铭跟马交流的一种方式而已。 紧接着,席铭上了马,缓缓踱到起跑线最右端。阔合台招了招手,其余两个进入决赛的选手也来到了起跑线最右端。 此时一里外的比赛目标已经准备好,一个长长的横杆下面垂着十条红线,红线末端坠着铜钱,随着大风吹过,红线不停的起伏。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十章 箭神 ()四人按照进入决赛的顺序在起跑线的一侧排成一队,阔合台排第三位,席铭排在最后。 骑马shè箭跟原地shè箭完全不同,可以说难度极大的增加了。马在奔驰之中,人的位置是移动的,在移动颠簸的马背上shè箭,对于马的驾驭能力以及出箭的时机方位都有很高的要求。 席铭在shè击队的时候,曾经专门在有风的天气训练,长期的艰苦训练,让他练就了一身扎实的功夫,一步入训练场,他就能准确判断风速、湿度,从而在shè箭的时候,掌握好出箭角度,划出恰当弧线以命中目标。 第一批健马驰出,马上骑士连续发出三箭,无一shè中红线,蒙古军中一片叹息之声。 第二匹健马驰出,马上骑士同样shè出了三箭,也是无一命中。 下面轮到阔合台出场,前两人的失败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阔合台大叫一声,纵马而出,在马上身体端正,挽弓搭箭迅速shè出,在骏马驰过横线的几秒钟里竟然shè出了五箭。骏马停下时,远方报靶的士兵高声喊道,shè断两根红线!蒙古军中一片欢腾。蒙古骑兵几百年前横扫欧亚,到如今骑shè功夫依旧如此之jīng。许多看热闹的明军将领暗叫惭愧,自叹弗如。 阔合台比完之后,将马圈回,他没有一开始那样的兴高采烈,因为后面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对手。 横杆上的红线被重新系上,恢复成十根红线、十个铜钱。下面轮到席铭出场,他一带缰绳,健马奔出。 席铭在老薛头指导下经过几个月的苦练,骑术突飞猛进,身在马上,却如履平地。他稳住身形、回转身体,挽弓搭箭,在马驰过横线的同时,同样连发五箭。每一箭都根据风速、湿度调整了方位角度。五箭如流星般倏忽划过天际。小說中文網 由于红线太细,大家都没看清这几箭的结果如何,全场一片寂静,等待远处士兵报靶。 报靶士兵走近横杆,看着横杆上的红线,喊道:“shè断……”突然停住了,过了一会才继续,声音却有些颤抖:“shè,shè,shè断五根红线!” shè出五支箭,命中五根红线。全部命中,百发百中! 明军沸腾了,大家跳起来欢呼,很多士兵激动的抱在一起,随着哨子营中知道席铭名字的人开始呼喊:席铭!席铭!全体明军逐渐形成了统一的口号:席铭!席铭!席铭!呼喊不停。 孙承宗、祖大寿也是满面笑容拍起掌来。明军高级将领全部站了起来,互相击掌庆祝,高起潜激动的连连拍掌,口中不断自语:好小子,好小子。 阔合台一开始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回过神来,看到席铭下马向这边走来,不由得迎上前去,神情也是相当激动。 阔合台握住席铭的手道:“这位少年将军,您的箭法如此神奇,是如何练成的?” 席铭微笑道:“雕虫小技而已,本人愚钝,靠的也是长期苦练。您的箭法也是相当出sè,蒙古骑shè,名不虚传!” 阔合台见他箭法入神,又如此谦逊,说道:“惭愧至极,在下这点箭法比之将军差的多了,我看将军如此出神入化的箭法,足以担当箭神的称号。” 明军听到阔合台这话,开始齐刷刷的大喊:“箭神!箭神!” 席铭走到孙承宗面前,孙承宗赞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道:“你叫席铭?” 席铭道:“禀告督师大人,属下席铭。” 孙承宗点点头道:“小伙子,干得不错!” 总兵祖大寿走过来拉着席铭的手,向着全体官兵喊道:“大明王朝与蒙古察哈尔部骑shè比赛结束,获胜者是…….大明王朝,席铭!”说着将席铭的手高高举起。 明军中又是一阵欢呼,欢呼声持久不休。 孙承宗转向帖木罕和阔合台:“两位将军,比试已经结束了,会盟可以继续了吗?” 帖木罕看了阔合台一眼,阔合台连忙说:“当然当然,大明王朝有这样的箭神,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帖木罕也说:“不错,以后再也休提谁服从谁的话,大家是骨肉兄弟,应该同舟共济才对。” 孙承宗满意的点点头,命人在明军高级将领的座位旁加个椅子,让席铭坐过去,席铭坚持不肯。那位后勤守备姚远,又走上前来,满面堆笑的把席铭拉过去,按在了椅子上。 典礼继续进行,高起潜上前宣读了崇祯皇帝的诏书,帖木罕宣读了察哈尔大汗的盟书,两家交换国书,拜祭天地,会盟顺利完成。 此时天sè将晚,绚丽的晚霞将宁远城镶上了一层金边。明军将士齐唱着军歌,天地间一片欢腾的歌声,声震寰宇。 傍晚时分,察哈尔部将领被邀请至宁远城中的望月楼,楼上早已摆上丰盛的酒宴。大明主要将领孙承宗、祖大寿、吴襄、宋伟、何可纲等全部列席,他们与察哈尔部统帅帖木罕同在主桌。在下午的shè箭比试中大放异彩的席铭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他坚持不坐主桌,便由吴三桂等年轻将领陪同坐在副桌,那个骄横无比的阔合台此时仿佛变了个人,主动要求和席铭坐在一桌。 席铭起初比较拘谨,但观察良久,发现吴三桂和阔合台都不像深具城府之人,大家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谈xìng既起,一会儿便十分投机,觥筹交错,喝的十分尽兴。 阔合台的酒量甚豪,几个满杯下去,丝毫没有反应,席铭却已有些酒酣耳热了。阔合台见状也不灌他,自与其它人饮酒,吴三桂心想:听说蒙古人酒量甚好,果然名不虚传,这个阔合台看来是真心佩服席铭,别看那么骄横,如今却很能为他人着想。 年轻将领几杯酒下肚,自然开始讨论军国大事,在涉及天下形势、行军打仗等话题时,吴三桂和阔合台都会特意询问席铭的看法,席铭几个月来与老薛头rì夜讨论的就是这些。此时他话不多,但每句都能切中要害,吴三桂等一众将领起初只以为他箭法高超,没想到对时局的见解也如此jīng辟,不由对他肃然起敬。 又饮了片刻,吴三桂起身去别桌敬酒,阔合台凑近席铭,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席大哥,你长我一岁,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大哥怎样。”蒙古人向来佩服真正的勇士,阔合台这话确实出于至诚。 席铭微笑道:“兄弟如不嫌弃,在下承受便了。” 蒙古人本来讨厌汉人的许多繁文缛节,阔合台说那话时,怕席铭推三阻四、扭扭捏捏。没想到他一口便应承下来,不由得十分高兴,说道:“没想到汉人之中也有大哥这样的人物,这次关宁之行没有白来,真是痛快至极啊,我们再干一杯。” 席铭跟他又是一个满杯干掉,阔合台接着道:“下午我问大哥箭法如何练得,大哥说靠苦练而来?” 席铭道:“正是。” 阔合台道:“这话说对了一半,行家心里都很清楚:武艺箭法这些东西光靠苦练是不行的,还要靠天赋,大哥你天赋甚高,二十岁左右就能练成如此箭法,依小弟看来,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席铭在奥运队中看惯了选手天天苦练依旧无法进步的实例,知道天赋对于一个选手的重要xìng,但此时却连连摆手道:“兄弟过奖了,我只是普通的一员士兵,哪有什么过人的天赋。” 阔合台道:“小弟刚才听你对时局的见解,几句话说的相当jīng辟。在我看来,大哥跟盛名远播的吴三桂不相上下。如今却被安排在马场干活,大明王朝可真是,叫什么?暴殄天物,明珠暗投啊。” 只听旁边一个尖利的声音笑道:“阔将军的成语学的不错啊,说的正合吾意,这样好的人才是应该好好提拔重用一下的。”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十一章 重逢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吴三桂陪着监军太监高起潜过来敬酒了,纷纷离桌站起。高起潜本来在联盟仪式上被弄的下不来台,幸好席铭横空出世,不但救了急,还大大长了明军的威风,让大明王朝和蒙古察哈尔部的联盟更加的稳固。高起潜是御马监太监,在皇宫中地位甚高,明朝向来有太监监军如皇帝亲临的说法,他在明军中独来独往,谁的面子也不卖,此时却主动前来向席铭敬酒,想来对席铭的表现十分满意。 席铭连声逊谢,跟高起潜干了一杯,大家也陪了一杯。高起潜笑道:“我在这里,你们也喝不痛快,这样吧,三桂儿代我多敬敬大家,你们小哥几个好好喝着。”说着,拍拍席铭的肩膀,转身离开。 高起潜一走,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几个年轻人谈古论今,大杯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快活,又过片刻,席铭忽道:“三桂将军,我们喝的这酒清香扑鼻、入口干冽,叫什么名字?” 吴三桂道:“这酒乃是关外名酒“高粱chūn”,难道老兄也是好酒之人?” 席铭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个要好的朋友,平时喜欢喝个几杯。”他想到老薛头嗜酒如命,平时喝的都是在小店换的劣质烧酒,可从没尝过此等好酒。 阔合台笑道:“男人就是要有好酒量,平时大杯大杯的喝酒,上了战场便大刀挥舞着杀敌,哈哈哈哈”说着又自饮了一杯。 吴三桂道:“这样吧,宴后我让军士给你营中送几坛高粱chūn,估计老兄你在那也呆不长了,是要跟那边的兄弟好好喝一顿了。” 这顿酒直喝到二更时分,大家都已东倒西歪,才尽欢而散。 第二rì一早rì已三竿,席铭才睁开双眼,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昨天喝的太多,连衣服都没脱就躺下睡了,他坐起身,却见地下整齐的排列着四坛白酒,黄泥封口,上面红纸黑字写着“高粱chūn”三个大字,想是吴三桂派人送来的。 他起身打开房门,冲外面喊了声:“薛老师。”却没有动静,来到老薛头的房间,只见他正坐在房中,自顾自的出神。席铭见状恭恭敬敬的坐在他身边,却也不去打扰他。 老薛头出神了半晌,回头看看席铭,鼻子却连续抽动了几下,道:“好小子,深夜不归原来喝酒去了,听说你昨天大放异彩,辎车营都传遍了。” 席铭道:“承蒙老师平rì里的教诲,席铭才有昨天的表现。” 老薛头哼了一声道:“以你的禀赋和能力,展露峥嵘是迟早的事,不过这世上之事复杂至极,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越是得意之时便越要有如履薄冰之心。” 席铭点头道:“老师所言甚是,这祸福之道如何辩证,愿听教诲。” 老薛头见席铭如此好学,满意的点点头,将老子第五十八章的名句给席铭做了详细讲解,末了突然问道:“你身上这酒香很是浓冽,昨天喝的是什么酒?”说着鼻子不断抽动,眼睛盯着席铭,仿佛贪食的老虎嗅到猎物的味道一般。小說中文網 席铭笑道:“老师请随我来。”便带着将信将疑的老薛头来到自己房间。 老薛头一进房间,立即盯上了地上那几坛酒,两眼开始放光,口中大叫:“高粱chūn,啊呀呀,这可是东北名酒啊,你哪里得来的?”不等回答,便自行将一坛酒的封泥去掉,酒香顿时充溢了整个房间,老薛头深深吸了口气,面呈陶醉之sè,取过一个瓷碗,从酒坛中倒出满满一碗酒,先浅浅酌了两口,接着一仰脖一口干掉,“啊……”长长的舒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 连喝三碗之后,老薛头面sè泛红,转头对席铭道:“小子,饮酒过多对身体无益,尤其象你这样的年轻人,更是不宜多喝,这样吧,这几坛酒就搬到我房间去吧。”说着又倒满一碗酒,一步三摇往自己房间走去。 席铭心中暗笑,便将那几坛酒抱到老薛头房间。老薛头喝到美酒,谈兴顿起,从古到今开始高谈阔论,席铭听他说的有趣,听的也很开心,不知不觉又增长不少见识。 正谈论间,忽听外面一片嘈杂之声,一个高亮的声音喊道:“长官巡营,全体军兵出来迎接。” 席铭和老薛头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外面的马场上。辎车营众多马夫、杂役也纷纷聚齐,大家都是一脸茫然。 这时,一众人等走到近前,其中一人在前,周围的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席铭看到当前那人正是孙承宗,不由一怔,又看到祖大寿陪着帖木罕和阔合台跟在后面。吴三桂也在人群之中,看到席铭微笑的挤了挤眼睛。 后勤守备姚远跟在孙承宗身边,一边走一边兀自赔笑:“督师大人,您来的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有准备,您看……” 孙承宗此时已经走到席铭面前,摆摆手道:“不妨事,阔合台将军临走前想再看看他的好朋友。” 这么多高官一起来到辎车营,营中军兵没有见过如此场面,都有些手足无措,那个老薛头更是脸上表情yīn晴不定,整个人都躲在席铭身后。 姚远喝道:“督师大人和贵宾来了,还不行礼?” 大家喊了一声:“督师大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孙承宗上前扶起了席铭,笑道:“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席铭昨rì赛场立功,即刻调入关宁铁骑第三营,直属参将何可纲统领。” 席铭连忙行礼道:“多谢督师大人。”心中暗想:我还在跟从薛老师学习,如今调入关宁铁骑,想要见面就不易了,这可怎生是好。 孙承宗道:“不必客气,昨天我大明和察哈尔部会盟,你也交到了个好朋友,这不,今rì给察哈尔部官兵送行,阔合台特意要来跟你辞行。” 席铭心下很是感激,暗想:“这个阔合台虽然傲慢,但禀xìng单纯,是个可交之人。” 阔合台从后面走上前来,握住席铭的手笑道:“昨rì刚交的好朋友,今天就要分别,可真有点舍不得,大哥你若得闲,可到我蒙古草原,我们一起纵马饮酒,岂不快哉。” 席铭也笑道:“一言为定,有空一定过去叨扰。” 旁边吴三桂也笑道:“别忘了我啊,从今天起,开始苦练骑shè,到时草原纵马,但愿不输与两位兄台。” 三人一起大笑。 席铭侧身与阔合台、吴三桂说话,老薛头便站立在了孙承宗面前。孙承宗起初只关注席铭他们谈话,但一回头间,突然看到了这个站在他身前的老头,老薛头刚喝完酒,满脸通红,却一直低着头。 孙承宗的身形猛然一振,平素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竟然变得有些慌乱,这时老薛头也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闪电般的注视孙承宗。 片刻之间孙承宗已恢复平静,冷冷道:“原来你在这里。” “不错。”老薛头的声音从容而平静。 孙承宗道:“我知道终有一天会见面的,果然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老薛头道:“是啊,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宿命就是宿命,躲是躲不掉的。” 孙承宗和老薛头这番谈话大家都是如坠雾里,此时宋伟走上前道:“督师大人,巳时已到,该举办送行仪式了。” 孙承宗又注视老薛头片刻,转回身说了声:“随我城外送客。”便带领一干将领转身离去。 刚才孙督师和老薛头的一番对话让席铭一头雾水,似乎他们是旧相识,而且还颇有瓜葛,可是杂役军中的马夫怎么会与蓟辽督师有什么牵连呢。 第十二章 往事(一) ()席铭正自满腹狐疑,旁边吴三桂道:“席老兄,以后我们俩就是一个战壕的了。” 席铭道:“还望多加照顾。” “那是一定,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 此时,阔合台过来跟两人告别,三人又闲谈了几句,这才挥手分别。 众人全部散去,席铭陪着老薛头回到房间,正yù开口询问。老薛头却从床头拿过一个油布包,简单包了些衣服用品,道:“事情有变,我需即刻启程。” 席铭知他遇到了为难之事,连忙问道:“这么着急?” 老薛头道:“老孙头发现我藏身于此,即刻便会派人来拿,我需待他还没下令之前逃脱。记住了,大丈夫遇到紧急之事,必须立下决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席铭听出老薛头似乎与孙督师有什么过节,虽不明就里,但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便道:“我送老师一程。” 老薛头点点头道:“甚好,我还有些话要与你交代。”转头看到地上那几坛酒道:“可不能忘了它们。”从床边掏出一个鹿皮囊,自酒坛中灌了满满一囊酒挂在身上,道:“我们走吧。” 出了房间,席铭径直走向一匹纯白sè高头大马,自他学会相马之术以来,便知这是整个马场最好的一匹马,他把马的缰绳递给老薛头道:“老师,请骑这匹马。” 老薛头点点头,翻身上马,席铭也选了匹枣红sè的良马,师徒俩一前一后向营门奔去。到了辎车营口,守门军官名叫罗云,平rì跟席铭很是熟悉,此时看到席铭,满脸赔笑道:“席兄弟,听说你即将调任关宁铁骑,真是可喜可贺,以后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啊。” 席铭笑道:“当然当然,患难之情怎能相忘。” 罗云甚是欣喜,又问:“这是要出去?” 席铭道:“这不,马上要调离了,马场上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我们出去转转,看看外面是否还能找到新鲜的草料。” “席兄弟即将调任还如此敬业,真是佩服佩服。那就请便吧。”罗云一挥手,军兵们将营门口的栅栏推到一边。 席铭朝罗云一拱手,师徒二人出了营门,走了半里许,两人同时鞭打马匹加快速度,两匹骏马飞快的向南方奔去。 纵马奔驰了约一个时辰,已经距离宁远城很远,此时夕阳西下、天sè渐暮,老薛头放缓速度,慢慢勒住缰绳道:“我们便在此地休息一下。” 两人下了马,将马栓在路边树上。老薛头走上一个上坡,席铭默默跟在他身后。 到了坡顶,老薛头看着远方即将沉入远山的落rì,此时正是三月里的天气,东北大地上虽然没有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景象,那不知名的野花一直蔓延到远方,也是一片chūnsè盎然。 老薛头沉默片刻,转头对席铭说:“人生在世有太多不确定,年轻时你拼尽全力要做的事,到了年老却发现一点都不值得。说什么尽力不让人生留有遗憾都是假的,人的心态在不停转变,境遇也在不断变化。比如我和老孙,争斗了一生,到底谁才是胜利者呢?” 席铭听出老师的话语中充满了伤感,知道他在感怀自己的一生。 老薛头接着道:“我们相处数月,总算很有缘分,在我晚年时分,有你这样禀赋的年轻人传承衣钵,甚感欣慰,今rì我远遁他乡,也就了无牵挂了。” 席铭想到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老师的倾心传授,不由得眼眶发红:“老师的教诲,弟子终身不忘。“ 老薛头道:“好孩子,分别在即,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你的。尤其是我跟老孙的那些纠葛,是非曲直相信自有公论。” 席铭心想:老师这么高的才学,在历史上却丝毫没有名气,而孙督师身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可谓位高权重,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呢,谜底就要揭晓了。 老薛头道:“我本名薛明祖,浙江绍兴人氏,十六岁中了秀才,两年后家严过世,母亲与我迁往běijīng舅舅家居住。舅舅姜壁乃是当时的大理寺右丞,家中子弟众多,请了一个年轻教师教授学问,此人便是孙承宗。我跟他年纪相仿,又一起备考举人,所以很快成了无所不谈的好友。二十岁那年,我听得一个消息:同乡大才子青藤居士从边关回乡路过京城,你可曾听过青藤居士之名?” 青藤居士在明朝历史中鼎鼎有名,席铭怎会不知,他立刻接到:“青藤居士乃是徐渭,字文长,曾做过胡宗宪幕僚,跟戚继光、俞大猷等合力抗倭。胡宗宪被严嵩牵连狱中自尽后,他漂泊江湖,在边关传授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兵法,李如松后来入朝作战,抗击倭寇,也成了一代名将。” 薛明祖赞许的点点头道:“看来你对我朝人物了解颇多。由于我余姚薛氏和徐氏渊源颇深,可算是几代世交,因此赶忙前去拜会。跟青藤居士谈了不久,我对他的学识佩服的五体投地,便要拜师。他执意不肯,在我再三苦求之下,青藤居士答应传授学识,但不以师徒相称。当时我跟孙承宗关系好过兄弟,便拉他一起求教于青藤居士。青藤居士见我和孙承宗都聪颖好学,心中欣喜,传授很是用心。他所长颇多,在文章、绘画、书法、戏曲、军事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有趣的是,在这诸般学问中,我和孙承宗都对一个门类最感兴趣,你猜是什么?” 席铭道:“军事!” 薛明祖笑道:“对了,我二人虽然考的是文举人,却偏偏对打仗最感兴趣,因此青藤居士便重点教授我们兵法、计谋、火器等方面的知识,他任胡宗宪幕僚时,曾对戚继光、俞大猷的行军战法有过亲身接触和深入研究,在长达一年的传授中,我和孙承宗获益颇多,一年后青藤居士启程南下,我们与老师洒泪分别。” 听到这里,席铭心想:没想到这几个月老师传授给我的知识,很多传承自青藤居士,原来大名鼎鼎的徐文长算是自己的师祖啊。 薛明祖接着道:“可以说二十岁那年的苦学,奠定了我和孙承宗一生的军事基础,无论我后来远赴蒙古苦研相马之术,还是孙承宗打造关宁铁骑,都传承自青藤居士徐渭的教诲。二十岁那年我们踌躇满志,立志报效国家。” 讲到这里,薛明祖停了下来,此时太阳已经落山,chūn天的晚上,寒气依旧很重。席铭在山坡下升了堆火,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又在坡下的小溪中取水。两人席地而坐边吃边谈。 席铭问道:“老师,既然您跟孙督师彼时亲如骨肉,后来又怎会反目成仇呢?” 第十三章 往事(二) ()薛明祖长叹一声,道:“其后孙承宗前往兵备道房守士家中任教,我跟他暂时分别,但都在用心苦读,三年后我中了举人,他却榜上无名,又过了三年我再中进士,进入朝廷为官,他依旧名落孙山。那期间我虽先取功名,但我们友谊依旧,我时常写信鼓励他不要气馁,继续努力,终于孙承宗在三十一岁那年中了举人。其时我在兵部任职,被派往大同担任游击,而孙承宗那时已在房守士处担任幕僚,由于房守士调任大同巡抚,孙承宗也跟随而来。我们在遥远的边疆再次会面,都兴奋异常。房守士将我派往大同门户新远驻守,孙承宗也很想前往一线参战,便请示了房巡抚,来到我军中参赞。那时孙承宗的弟弟孙耀宗也跟随着他,我们按照青藤居士的教诲,打造新远防线,训练新兵,两人合作无间。 半年之后,蒙古科尔沁部来新远马市交易,不料与大明守军产生摩擦,一名明军百户在冲突中被杀。我认为此事须以强硬对之,万不可骄纵蒙古跋扈之气。而孙承宗却认为我方战策以守为主,安抚为上策。这是我们第一次产生分歧。争执不下的结果是双方妥协,商定由孙承宗、孙耀宗前往科尔沁营中安抚,我去集结兵将,如若谈判不成便即出兵。不料,在孙承宗兄弟与对方谈判时,那名死去百户的亲信纠集小股部队前往科尔沁军中偷袭,意图报仇。等到他们出发了,我才得知消息,心知有变,赶忙率兵接应孙承宗。可是已来不及,那小股部队被科尔沁部全部杀死,孙耀宗也死在乱军之中,孙承宗侥幸逃回,却身负重伤。我赶去探视,他却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说我故意派兵前去,导致他们兄弟深陷重围,当时我是有口难辨,我知道这个弟弟是他从小带大,感情深厚,也不去与他计较,没想到他半夜跑出军营,前往大同巡抚房守士处告我一状。当时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只是普通百姓,房守士并没有因此降罪于我。悲愤之下,孙承宗回家发愤苦读,以图报仇,果然在六年之后高中榜眼。” 席铭心想:孙督师和薛老师之间的仇怨原来源于此,说起来这也不完全是薛老师的责任,但兄弟被杀总令人无法释怀,冤仇既然结了就很难解了。 却听薛明祖接着说:“孙承宗中了榜眼,自然进入朝廷权力中心,经过几年的经营,他成了太子的老师,又加入东林党。等到太子继位之后,他的权势达到了顶峰。而我凭借一刀一枪的拼杀,靠军功升任了大同参将。一次与蒙古人作战,我守御孤城,苦待援军不至,率军突围时,身陷重围被俘。孙承宗竟然以此为借口,诬我叛变投敌。朝廷立即颁布了缉捕令,我为大明效命十余年,没想到就这么成了国家弃臣”ωww.xSZWω㈧.NēΤ 说到这里,薛明祖面带凄然之sè。席铭心想:孙督师治军守土,抵御外敌,算是一代名臣,但从这件事看气量稍显不足。 薛明祖道:“彼时**哈赤已在辽东崛起,大明无暇与蒙古作战,两边关系逐渐缓和。诸多先前被俘的明军将士陆续被释放归来,而我却因为孙承宗那一纸朝廷谕令,变得有家不能回,只能潜藏蒙古十余年。在这些年中,我闲来无事,便潜心研究相马之术,总算是略有成就。” 说着薛明祖从怀中取出了两本小册子:“你我相处半年,虽说大部分所学都已传授给你,但还有未尽言的,这两本书是我这一生的心血之作,今rì赠与你,你要好好研读。”便将两本小册子递给席铭。 席铭郑重的双手接过,却见一本册子上写着《相马jīng要》,另一本写着《骑兵联合作战合编》。翻开册子,工整的蝇头小楷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写满书页,有的还配有手绘的插图,当真是心血的结晶。 席铭心中激动:“薛老师,这礼物太珍贵了,弟子愧不敢受。” 薛明祖呵呵笑道:“傻小子,你是我的衣钵传人,将来出将入相,将我所学发扬光大,便如同我亲自上阵立功一样。如若真能做出一番成就,让孙老头知道我之所学的厉害,我也就今生无憾了。” 席铭心想:老师还想着跟孙督师争斗之事。两位老人自幼相交,情同手足。可是一场变故导致几十年的交恶,这世事多变,人生无常,在这里充分体现。又想到目前大明国事渐微,十几年后就是改朝换代之时,哪里还谈得上建功立业。不过对于现如今的大明朝臣百姓而言,如若告知他们后金即将入住中原,将庞大的大明帝国取而代之,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于是道:“弟子一定尽心竭力,努力钻研,将老师的学问发扬光大。” 薛明祖叹道:“我在蒙古十多年,本想在再次进入军中,施展所学为国效力,没想到老冤家竟然被皇帝钦点做了蓟辽督师,我只能混迹在后勤军中,也算大隐隐于市,rì子过的还算逍遥。本想老孙头机关算尽也无法想到我就藏在他眼皮底下,可如今yīn差阳错,还是被他发现,如今我也只好回归故土了。” 席铭道:“薛老师,据说山海关盘查严密,您如何通过关口呢?” 薛明祖道:“当年皇太极绕道蒙古,从喜峰口直插běijīng城下,其实这样的道路不止一条,要进入关内,没那么困难。如今宁远军中危机四伏,孙承宗刚强专断,我这一走,他必找你算账,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席铭不假思索道:“我并无错处,相信孙督师不会为难于我。另外我得蒙老师授业,还没来得及将所学报效国家,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薛明祖叹了口气道:“也罢,要你这么年轻就避祸他乡,难道一辈子躲躲藏藏,老孙头虽然古板倔强,但还是个重视人才之人,你既然决定留下,一切祸福就只能自己承担了。” 席铭自然明白这“一切祸福”的意思,在残酷的战场上,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一刀一枪的干出点名堂,承担的巨大风险是不言而喻的。 两个人相处了半年,如今就要分别,都是依依不舍。然而暮sè已深,分别之时终究还是到来了。席铭双目流泪,看着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黑暗的原野中。站立良久,方才上马回营。 回来路上,席铭心中一直在盘算:如今自己调入关宁铁骑,虽说不如哨子营的百户职位,但好歹进入了明军最jīng锐部队。吴三桂在关宁铁骑中势力颇大,对自己还算友好,算是个有利条件,但此人后来降清叛国,人品实在够差,到底对自己前程有无帮助,实在没有把握。另外,孙督师发现薛老师逃走之事,必然要兴师问罪,如何应对,也颇费思量。 紧张盘算之间,快马已近营门。席铭隐约看到前方五六个黑影立在路中,当前一人身材高大,远远看到席铭,伸出右手示意他停下。席铭勒住战马,到了近前,方看清那几人面目,他们都是六品武官服饰,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面虬髯,待席铭走近,沉声道:“督师大人有令,请随我们走一趟。”声音不大,在黑暗中却格外清晰。 第十四章 申辩 ()席铭心中一震,暗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他看那虬髯之人的表情,想从中看出孙督师的命令是凶是吉。可黑暗中,那人的脸如铁板一块,没有丝毫表情。一犹豫间,几个侍卫已绕到他身后,呈品字形把他围住。席铭顿时想勒转马头,迅速逃走,可这念头一闪即灭,眼前几人乃督师府带刀侍卫,自己一人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就算突出重围,自己单人独骑,对方如果调动关宁铁骑追赶,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掉的。他心思既定,已镇定下来,对那虬髯侍卫道:“好,我跟你们去便是。” 进入宁远城门,沿着主道行进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间青砖府宅之前,那府宅规模不大,比之普通的县衙规制还小,可是屋檐下的烫金匾额彰显了它的威严,几个大字“蓟辽督师府”庄严巍峨、浑厚有力。席铭被带到后院一个厢房,进入房门,只见孙承宗正在桌案上看书,身后一个带刀侍卫和一个贴身小厮伺候着。 孙承宗看到他们进来,朝那虬髯侍卫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侍卫们离开房间,席铭拱手道:“辎车营席铭见过督师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差遣?” 孙承宗却不答话,站起身来,缓缓踱到席铭面前,道:“我叫你来,你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席铭见他眼光如利剑一般shè来,将头低下,默默不语。 孙承宗继续问到:“老薛头去了哪里?” 席铭听他开门见山,知道此时再行隐瞒,即为不智,将牙一咬,道:“薛老师快马疾行,此时已过山海关了。” 孙承宗冷笑道:“通过山海关需要关防印签,他难道能够插翅飞过去不成。” 席铭道:“大人不要忘了,进入中原不仅只有山海关一条路。” 后金军绕道蒙古,由喜峰口杀到běijīng城下,酿成了已巳之变,此事天下皆知。孙承宗苦心经营宁锦防线,却被皇太极视为无物,此事正是他的心头之疮。听席铭如此说,脸sè顿时苍白,咬牙道:“薛明祖果然狡猾,竟然也知道绕道而行,难道这次又被他跑了。” 孙承宗转回身看着窗外的月sè,似乎再想着心事。屋中顿时一片沉寂,气氛仿佛凝结了一般。 过了半晌,孙承宗转过身道:“你刚才叫他薛老师?” 席铭心想:薛老师苦心传授自己几个月,这份恩德如何不认。朗声道:“不错,在下得蒙薛老师数月传授兵法,他当然是我的老师。” 孙承宗又是一阵冷笑:“老薛头也懂得兵法,是了,他当年也喜爱这方面的东西,这么多年投降蒙古、卖国求荣,想是又得到不少异国骑兵战法。对于一个心怀二心的叛徒,所学越多,对国家的危害就越大。” 席铭道:“孙督师,当年您和薛老师的恩怨是非在下已听老师说过,斗胆说一句,薛老师一片赤心为国,决无叛国之心,他避祸蒙古的原因,想必督师也心知肚明,况且薛老师在蒙古十余年没有做过一件不利于大明之事。” 孙承宗面sè已yīn沉如水,声sè俱厉的道:“席铭,你跟随叛国之人数月,谁知道你是不是他安插下来的棋子。你昨rì在千军万马前立功,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办你不成。” 席铭眼见孙承宗已经发火,自己稍微应对不慎,很可能立即被拉出营门枭首,但事已至此,胆怯求饶也无济于事,不如放手一搏,双眼直视孙承宗道:“在下决没有居功自傲之心,只是薛老师无辜蒙冤,在下实在于心不忍,我想问一下,督师可有老师叛国的确切证据,是否经过详细调查?” 孙承宗平rì威权甚重,不少将领见了他面,连头都不敢抬,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胆sè,又想到他昨rì在千军万马前,心平气和没有一丝畏惧,心中起了爱才之心,但转念一想:为何此人偏偏是薛明祖的徒弟。薛明祖害他弟弟惨死,自己也险些丢了xìng命,这些事在心中积郁几十年,已然根深蒂固。听得席铭反问他有何证据,孙承宗怒气上涌,咬牙道:“要什么调查,我的判断就是结果,我乃朝廷戍边大帅,屠戮叛军是职责所在。今rì我以叛国之罪将你明正典刑,你又能奈何。”小說中文網 说着朝左右一挥手:“来人,给我架出去。” 门口侍卫一拥而入,将席铭双手执住。席铭大声叫到:“督师好大的权威,可怜啊可怜……” 孙承宗一愕,道:“且慢!你说可怜,谁人可怜?” 众侍卫将席铭放开,席铭道:“我是可怜当年的袁崇焕袁督师。我想问问,袁督师当年所犯何罪,他为何被冠以叛国之罪凌迟而死,其肉被běijīng百姓争而食之。无证无据诬人叛国,这冤屈还少吗?”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俱已变sè,袁督师惨死běijīng西四牌楼,是这些关宁将士心中永远的痛。 这话犹如如一块巨石砸在孙承宗的心头,孙承宗身体猛然一震,袁崇焕是他心腹将领,也可算是他的徒弟,两人当年促膝谈兵,感情极为深厚。当年袁崇焕千里驰援běijīng,却反被皇帝以叛国罪名下狱,自己百般进言为他辩解,皇帝却丝毫不为所动,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把劳苦功高的边关督师凌迟处死。每每想到此事,总是令人扼腕痛惜。 孙承宗挥挥手示意那些侍卫退下,他默立在窗前,思考了很长时间,终于转过头朝席铭一挥手道:“你回去吧。” 席铭退出督师府时,才发现身上衣衫尽被冷汗浸透,今rì虽然侥幸躲过一劫,可这风云莫测的关宁军中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呢? 翌rì清晨,席铭开始收拾行囊。说起行囊也就是几件rì常的衣物。屋中还有薛老师没法带走的两坛酒。看着那两坛酒,薛老师的音容笑貌立即浮现在席铭面前,他把老师送的两本兵书用心包裹起来,放在自己的小背包里。 席铭不是好酒之人,薛老师已远走他乡,这两坛高粱chūn放着浪费也是可惜。于是他招呼辎车营的兄弟前来分享美酒,督军刘扬和门军罗云等都在其列。一干人直喝的酩酊大醉,全部昏昏睡去。 三rì后是前往关宁铁骑报道的rì子,离开前,席铭自行在马场挑选了一匹良马,此马就是他送薛老师归去时骑的那匹枣红马,席铭唤他为“惊鸿”,以席铭目前的相马水平,挑选的这匹“惊鸿”自然是上上之选,此马体态匀称,肌健腿长,瞬间速度和长途耐力都相当优秀。 第十五章 拜访 ()关宁铁骑最初源自辽东总兵李成梁的辽东铁骑,说起这位李成梁可谓功过是非褒贬不一。他担任辽东总兵之时,起初把蒙古人打的服服帖帖,又利用族群矛盾分化女真部落,采用扶弱打强的策略,在几十年时间里,辽东地面太平无事。然而又是由于他的纵容包庇、养虎为患,**哈赤在辽东慢慢坐大,由疥癣之痒发展为心腹之患。到了大明万历四十六年的萨尔浒之战,明朝在关外对后金军队已处于完全劣势。 孙承宗和袁崇焕接手辽东防务后,力主“以辽人守辽土”。其理由是南方将士不如辽人彪悍,且他们大老远跑到关外打仗,守卫并不属于自己的故土,难免有避战之心。因此,孙承宗与袁崇焕在归附的十余万辽民中jīng选身体强壮者,组成jīng锐骑兵部队,就是被称为关宁铁骑的部队。其军兵体格强健、风格彪悍,且与后金有着刻骨仇恨,打起仗来又狠又不要命。此外孙、袁二人还采用利益刺激之法,不但关宁铁骑军兵的军饷高出其他部队,还有划分土地的政策,即哪只部队打下哪块地,就可以自己拿去分了,反正这些土地原来就没有主人,抢过来的就是你的。这些政策极大激励了关宁铁骑的士气,这些士兵作战时极为勇猛,成为了一支能与后金骑兵抗衡的铁军。Www.XSZWω8.ΝΕt 关宁铁骑的组成与普通明军有很大不同,这支部队由骑兵、步兵、火器部队混编而成。所谓火器部队在明朝叫做神机营,主要武器包括红夷大炮,小炮(佛郎机),火铳(三眼铳),鸟枪,火箭等。拥有如此的军事装备,这支部队成本可见非常之高,因此规模也不可能很大。袁崇焕死后,关宁铁骑基本固定在三万人左右,其中祖大寿统领一万人,吴襄和吴三桂父子统领一万人,其余一万人由宋伟率领。 席铭所在的关宁军第三营,又叫“虎贲营”,乃是祖大寿旗下的兵马,由参将何可纲统领。“虎贲营”乃是关宁军的一个作战单位,人数大约三千人。包括一千骑兵、一千步兵和一千的神机营官军,席铭隶属于其中的骑兵部队。 此时已是夏初时分,辽东地面除了中午略感燥热之外,其余时分气温舒适,凉爽宜人。席铭来到虎贲营已一月有余,慢慢适应了这里的高强度训练生活。由于关宁铁骑是多支部队组成的混合作战团体,其cāo练频度和强度远远高于其它明军部队。每rì早中晚三次cāo练,各种训练科目排的满满当当。 每天训练结束后,大多数关宁铁骑军兵都累的倒在床上不肯起来,少数jīng力旺盛的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消磨时间。席铭每rì也略感身体疲累,但稍事休息后便恢复如常,旺盛的体力无法宣泄,有时他会自己加练骑术、箭术,有时便翻开薛老师留下的两本兵书,将其中的骑兵战法与目前部队的战法相印证,思考更好的联合作战战术。 席铭在与蒙古将军阔合台的箭法比试中一战成名,在千军万马之前被无数人呼喊“箭神”的称号,这让他在明军中也成为一个小名人,关宁铁骑军兵大都认得这位箭法如神的少年士兵,至于那位在关键时刻相助过他的参将何可纲,席铭却始终没有机会见面。何可纲属于宁远高级将领,平rì里几乎都在督师府参与高级战略谋划。席铭对他很有亲近之感,期望能亲自向他表达感激之情,然而目前席铭是一名普通的低级士兵,想要见到宁远高级将领那真是难上加难。 然而,有一位高级将领席铭却是经常见面,便是吴三桂。吴三桂年纪虽轻,但背景极深。当年袁崇焕率军拱卫京师,奉旨孤身进入京城,身边带的就是祖大寿和吴三桂两名亲信。袁督师被害后,这两年他已逐渐成长为关宁军的重要领袖。 席铭来关宁铁骑报道的第一天,吴三桂就前来探访,准备大张宴席给他接风,席铭初来乍到,认为此举过于张扬,婉言谢绝了。其后,吴三桂又多次来访,并有礼物相赠,关宁铁骑领袖之一对席铭如此看重,那些守备、千户们对席铭更是不敢怠慢,关宁军虽然纪律严苛,不过私底下将领们对席铭都很客气。 由于吴三桂的关照,席铭所在营房是个单人营房,几乎等同千总待遇。席铭本不愿接受,但想到自己要钻研薛老师留下的两本兵书,实在需要一个安静dúlì的空间,最终也就接受了。 这一rì傍晚,席铭结束训练正在房中休息,忽听外面一阵喧闹,吴三桂带着两个从人进了房门,笑道:“席兄,三桂又来叨扰了。” 那两个从人也一起拱手道:“见过席大哥!”这两人经常跟着吴三桂四处走动,席铭也认识,其中一个叫吴应桂,另一个叫杨泰昌。 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原是马贩子出身,积攒了大量钱财。在李成梁守御辽东之时,吴襄捐出了家产,组建一支部队投奔李成梁,得到朝廷嘉奖。自此之后,关宁军中一直有一支私人武装,就是吴家亲兵,这些人装备jīng良,唯吴氏父子马首是瞻。由于吴家亲兵的装备和粮饷都由吴家自行负担,上阵打仗之时一样为朝廷冲锋陷阵,因此孙承宗、祖大寿也就默认了这支小股武装的存在。 吴应桂和杨泰昌自小和吴三桂一起练武、一同长大,武艺在吴家亲兵中属于出类拔萃之列,可以说是吴三桂的家将,吴三桂平rì也把他们当做心腹兄弟看待。 经过多次接触,席铭对吴三桂印象颇好。内心感觉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谦逊和善,似乎并不象传言中那么骄横跋扈,时间长了,也忘了他就是rì后投降后金的那个民族罪人。 此时吴三桂又来看他,席铭连忙起身笑道:“吴将军屡次前来看望我这个关宁新兵,叫我如何克当啊。”同时也向吴应桂和杨泰昌一拱手道:“两位好!” “席兄不必客气,你我自从shè箭场上一见,就颇为投缘。我吴三桂就喜欢结交席兄这样的英雄豪杰。” “吴将军过誉了,在下只是一介小兵,如何敢称英雄豪杰。” “三桂看来,席兄沉毅刚健,锋锐内敛,将来必成大器。另外从今往后你我兄弟相称,今年三桂虚度十九,不知席兄年庚几何?” “在下正好二十。” “那么君为兄,三桂为弟。就这么说了。以后席兄直呼我名便可。” 席铭见吴三桂如此热情,也就不便推迟,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三桂老弟。” 吴三桂哈哈大笑,将手一挥。吴应桂和杨泰昌上前将酒坛和食盒摆在桌上,便自行走到门外守候。 吴三桂道:“今天是高兴的rì子,我们干上几杯,好好乐乐。” 几杯酒下肚,吴三桂道:“以席兄的能力,如今还是个普通士兵,着实屈才了,不如我跟何将军说说,把你调到我们“龙骧营”,先从千总干起,将来再徐图升迁。" 第十六章 酒论 ()席铭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如今我新入关宁铁骑,寸功未立,怎能担任要职,况且我在何将军这里干的很是称意,暂时无需更换门庭。“ 吴三桂道:“也好,何将军为人清正,你在他手下不愁没有出路。不过虽然席兄战力强大,军事素养也高,但这关宁军中的一些弯弯道道却是不能不学,否则将来难免吃亏。” 席铭知道这“弯弯道道”代表的意思,明军军纪松弛、**成风,这一点他早有耳闻,几个月前,杨旭构陷于他,差点丢了xìng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wWW.xszWω㈧.йêt 可是这关宁铁骑一向以铁军著称,怎么也有这些丑恶现象呢?于是问道:“久闻关宁铁骑上从孙督师、祖总兵,下到各级军兵都是忠勇之士。驻守关外苦寒之地,抵御虎狼之敌,着实令人钦佩,难道这支部队之中也有蝇营狗苟之事?” 吴三桂长叹一声道:“席兄来我军中时rì尚浅,自是不知其中内情。想当年袁督师打造关宁铁骑,大家团结一心保家卫国,确是对国家和朝廷一片赤诚之心。可是到了两年前的乙巳之变,袁督师率领几千关宁铁骑,星夜驰援京城,真可谓人不卸甲、马不离鞍。然而朝廷的人却丝毫不信任我们,不但不准许进城休息,竟然还怀疑我们有贰心。关宁军在巡防途中,被百姓投掷的石头砸死数人,当时便惹的军中群情激愤,大家不禁要问:这些百姓还是我们要保护的人吗?”说着,吴三桂的眸子中闪烁悲戚之光。 席铭心中也很惊讶,后金军绕道蒙古,直接从喜峰口进逼běijīng,在京郊烧杀抢掠。百姓怨声载道,他们怨恨朝廷巨资建立的关宁铁骑没把敌人御之门外,但没想到仇恨如此之大,竟然攻击关宁军以泄愤。 吴三桂接着说道:“后来,皇帝传召驻守城外的袁督师问话,你知道袁督师是如何进入běijīng城的?” 席铭熟知这段历史,自然知道经过,缓缓低下头,默默不语。 “袁督师到了城门下,城门紧闭,堂堂的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的边关大帅,竟然只能坐着吊篮被吊进城中,当时只有祖总兵、我和韩润昌三人陪在督师左右。在平台问话时,袁督师被按倒在地,捉拿下狱。你可知当时我和祖总兵是怎样的心情。我们辽东军兵在关外为国家披肝沥胆、出生入死,就换的这样一个下场。就如袁督师之忠,也落得个叛国的下场,我等即便再为国拼命,又能落什么好呢?”吴三桂的声音悲愤凄怆。 席铭心中突然一惊,关宁铁骑组建之初,取得过宁远、宁锦大捷等宏伟胜利,可在袁督师冤死之后,其战绩却突然乏善可陈,除了少部分进入关内的军队,在对阵农民军的战斗中战绩辉煌。留在关外的部队,面对后金几乎是场场败仗。看来这种局面跟袁督师的冤死有很大关系。 吴三桂举起酒杯,跟席铭手中酒杯一碰,便一仰脖而尽。 席铭饮了杯中之酒,看着吴三桂悲愤的表情,一时无语,双方沉默了片刻,席铭道:“袁督师之死确实令人扼腕,世人也多有误解之意,然而历史真相无法掩盖,相信后世之人总能明辨是非,督师之名垂于千古,也不枉辽东将士对他的爱戴了。” “袁督师最终被害于西市,至此之后辽东将士的血彻底凉了。朝廷再多的温言嘉奖,再多的加官进爵,也无法抚慰辽军破碎的心。原来一支好端端的雄壮之师,如今成了没有灵魂的部队。各种潜规陋习大行其道,吃空饷、贿赂朝官、拉帮结派等其他部队的弊病,如今在关宁铁骑中也大行其道。上层将领钻营升迁之路,下层士兵只关注饷银,长久以往,军兵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再也不是那支愿意为国流血流汗的铁军了。”吴三桂说着,已是沉痛至极,眼中泛出泪花。 席铭心中也是一片哀伤,吴三桂既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证明他心中仍然有热血涌动。于是问道:“我来军中一月有余,感觉这里的军兵训练刻苦,而且军中的何可纲、刘泽清、祖可法等将军都勤勉能干,并不像老弟说的那样不堪啊。” 吴三桂道:“关宁军训练刻苦,多数将军也是忠于职守的,但是他们绝不是为了保卫大明王朝的江山,而是为了守卫辽东。军中大多数人都是辽人,这片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只有刻苦训练才能保护辽系人马,才能保卫家园。另外保持军队的战斗力,才能从朝廷那里得到更多的资助和保障。所以说刻苦训练跟贪污受贿、私吞国家钱粮并不矛盾。” 席铭皱眉道:“国家现在处于多事之秋,国内灾荒不断,民不聊生,时常有星火叛乱,很可能成燎原之势。民众难以休养生息,每年还要因辽东战事增收辽饷,大明王朝以全国之力供养辽东将士,可是这里军兵却专打饷银的主意。按照老弟的说法,大部分辽饷都要流入辽军腰包,这实在不是社稷之福。辽东贪污之风如此之盛,难道孙督师、祖总兵以及各位将领也都有份吗?” 吴三桂道:“刚才提到的何可纲、刘泽清、祖可法等将军,尽忠职守、作战勇猛方面是没的说,可是这与闷声发财并不矛盾,在如今的辽东官场,不干点发财的买卖才会被人看作异类。至于孙督师、祖总兵他们即便内心不屑于此类勾当,但朝廷的内阁、六部官员总得孝敬吧,各位皇亲国戚、监军太监总要打点吧,这些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饷银里想办法。” 席铭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仔细想来却也是无可奈何,在中国这个地面上,无论是哪朝哪代这一幕不都是不断上演吗? 席铭道:“老弟今rì痛陈关宁军的弊病,足见忠君爱国之心未泯。你我今后尽忠职守,确保辽东防线稳固,于公于私都有所交代了。” 吴三桂道:“我吴家世受皇恩,三桂又受孙、袁两位督师教诲,自当恪尽职守,守御边关。” 两人又饮了几杯,想到如今局势,心情都颇为沉重,不由又谈起当前形势,吴三桂道:“当今后金大汗皇太极并非易与之辈,此人一改后金凶暴残忍的作风,对百姓很是宽仁,据说满、蒙、汉三族百姓几乎都能得到平等待遇。而且许多投降后金的明朝将领也都获得优厚待遇,如今对我辽东将领更是极尽拉拢之能事,幸好当今崇祯皇帝对辽东也算皇恩浩荡、恩遇有加,否则长此以往,人心相背,这辽东的局势还真是难说啊。” 席铭对皇太极的了解比吴三桂深的多,叹道:“皇太极和袁督师可以说一时之瑜亮,两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可惜袁督师早早去世,大明再无与皇太极抗衡之人。” 第十七章 冲突 ()吴三桂看了席铭一眼,点点头道:“席兄说的直白,不过事情确然如此。孙督师年纪已老,朝廷中羁绊颇多,告老还乡为时不远。祖总兵有勇有谋,但大局观欠佳,实非皇太极之对手。其它关宁将领:左良玉激愤、曹文诏刚勇、何可纲优柔、宋伟油滑,刘泽清、曹变蛟、黄得功、刘肇基、张存仁等人也都是将才而非帅才。” 席铭心想:吴三桂年纪虽轻,看人却是很准。他自己rì后是辽东总兵,统领关外人马,降清后又担任平西王,总督云南。实是优秀帅才,但此刻说出,难免有奉承之嫌。于是说:“老弟年纪轻轻已统领关宁铁骑,将来必当大任,不过为兄要奉劝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而yù名留青史必须要保大节。遇到大事一定要深思熟虑,不可图一时之快,铸成千古之恨。” 吴三桂凝视他半晌,突然笑道:“席兄言重了,哪里就有什么大节小节之事,我们尽忠为国,死节而已。”最后一句说的斩钉截铁。 席铭心想:此时的吴三桂,年少飞扬,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只想着沙场厮杀博个功名。那能想到自己就处在改朝换代、风云际会的大变革时代呢。小說中文網 当下也笑道:“为兄之话乃心腹之言,老弟如觉不顺耳,还请谅解。” 吴三桂道:“哪里哪里,席兄之话,老弟一定牢记心里。” 席铭心想:你真的能牢记心中吗,如果将来能明辨大是大非,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了。 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席铭道:“明军之中名将如云,除了刚才提到的辽系将领,关内还有不少将军足以胜任帅职。” 吴三桂似乎很感兴趣,急忙问道:“席兄倒是说说看。” 席铭道:“我且只说三个人,便是洪承畴、卢象升和孙传庭。” 吴三桂一脸迷茫,问道:“这几人的名头似乎并不很响啊。洪承畴似乎是陕系将领,卢象升是大名府的人,孙传庭其名不著,不太熟悉。” 席铭笑道:“我看天下大势,国内民生rì艰,将来民变必起,这些将领会在剿灭流贼的战役中大放异彩,最终成为朝廷的栋梁。” 吴三桂听席铭此话说的玄乎,心中将信将疑,不由问道:“席兄说的如此肯定,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席铭道:“兄弟可没那个能耐,我的意思是大明王朝名将如云,除了刚才提到的辽系名将,关内还有不少雄才大略之人,他们都是一方之镇。如此之多的优秀将领,如果能善加使用,何愁天下不定?” 说到这,他又想到崇祯皇帝对于这些将领的使用,以及他们的最终下场:辽系将领除了战死沙场,大多投降满清,成了清廷扫平中原的急先锋。而那三个身具帅才的关内名将,洪承畴降清,卢象升和孙传庭战死,或死或离的结局令人痛惜。假如没有重重掣肘和内斗,将帅一心,以这些人的才干和能力,满清焉能入主华夏?可惜随着这些明末将星群的陨落,大明国势也就一蹶不振了。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突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假如上面提到的那些名帅名将不死不叛,能够聚集在一个人的麾下,共同讨伐后金、扫平流贼,那天下该是怎样的局面。这想法一出现,自己都觉得可笑。无数后世好事之徒对历史做了种种假设,假如袁崇焕没有死?假如熊文灿对张献忠赶尽杀绝?假如崇祯皇帝接收南迁提议?假如没有太监投敌开城,吴三桂率关宁铁骑及时赶到拒敌李自成,那又会怎样? 可是历史没有假设,这一切都只是后世多事之人的空想而已。然而,席铭转念又一想:自己不就身处在这段历史之中吗,既然知道铸成历史的关键节点,能否改变一二,而扭转乾坤?可是自己目前只是个关外小兵,想要实现聚集明末名将,荡平天下的愿望,真可谓天方夜谭。该从何做起呢? 席铭自顾自的出神,吴三桂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正在此时,突然营门外号角声起,那是关宁铁骑就寝的号令。 关宁军纪律很严,起床和就寝都会有号角响起。听到号角声,席铭急忙一拱手,道:“吴老弟,就寝号角声起,不敢多留,今rì就到此如何?” 此时,门外吴应桂突然问道:“什么人?” 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连曹将军都不认识吗?瞎了你的狗眼!” 房门被一脚踹开,门口走进三人,当前一人浓眉大眼,面容剽悍,一进门就大声喝道:“就寝号角已响,怎么还在喧哗。”又看到桌上酒食,不由骂道:“好啊,还有人敢在军中饮酒,他娘的,还懂不懂军规了。 席铭来虎贲营一月有余,见过很多带兵训练的高级将领,因此对这三人并不陌生,领头的是参将曹文诏,号称关宁军中第一勇将。后面跟着的两人分别是守备刘肇基和都司曹变蛟。想是他们巡营查岗,正好路过此处。席铭急忙站起,向三位将军行礼。 曹文诏此时也看到坐在桌前的吴三桂,不由一愣。 吴三桂却没动地方,虽然刚才看到对方一脚踹开房门,心中已极度不满,脸上依旧不露声sè:“曹将军,有事说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我找朋友聊聊天,怎么?碍着你什么事了。“ 曹文诏面sè铁青,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大公子。军中禁止饮酒,难道你不知道。是了,这军规对你吴大公子不适用。可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吴三桂哼了一声,语气象结了冰一样:“想在我面前耍威风,你找错了对象。在关宁地面上,我吴某人还没怕过人。” 曹文诏语带讥讽:“关宁地面上谁不知道吴大公子啊,可叹我曹文诏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名,十多年来从把总、千总、都司、游击,直到升任参将,这么看来还不如投个好胎,他娘的,这是个什么世道,马贩子也能当总兵,太监也能生儿子。” 这话明显是讥讽吴三桂父亲出身低微,而吴三桂也是靠投靠太监才混上如今官职,事实上吴三桂年纪轻轻就已与曹文诏、何可纲、左良玉等大将几近同级,很多人心中暗暗不服。 吴应桂和杨泰昌听到此话辱及吴家,且直指吴襄父子,都很愤怒,吴应桂叫道:“你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吴家亲兵一向骄横,这两个家将更是天不怕地不怕。 曹文诏一听此话,扬手就给吴应桂两个耳光,正手反手,啪啪作响。吴应桂哪受的了这个,一下就把腰刀掣出来了。 曹变蛟是曹文诏的侄子,一看这形势,也拔出了腰间宝剑。 第十八章 决斗 ()吴三桂听到曹文诏那番言语,又见家将受辱,原本冷静的面孔泛起绯红,他挥手令两个家将收起武器,道:“曹将军号称关宁第一勇将,不知是否属实,好歹吴某也是朝廷的武举人,我倒想知道第一勇将和武举人相比,谁更厉害。” 吴三桂少年意气,经不起讥讽,这话已算是明显的挑战了。 曹文诏也是火爆脾气,当即叫道:“就是这话,曹某也早想见识见识关宁军中号称战力最强的少年将军,到底是个什么货sè。” 吴三桂道:“上马单挑,我在校军场等你。” 曹文诏道:“在下奉陪到底。” 旁边的刘肇基听的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这两人的脾气一下就对上了,看来要动真格的了。赶忙劝解道:“两位将军,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都是自己人,内讧可不是好玩的。” 曹文诏和吴三桂两人正在杠头上,哪听的了劝,曹文诏说了声:“刘将军不必多言,且看我如何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罢,带着曹变蛟转身离开房门。 刘肇基眼见情势无法挽回,一跺脚叹了口气,急忙转身出门。 席铭也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正yù劝解,吴三桂一摆手道:“席兄无需多言,这帮老家伙的情绪由来已久,不给他们点颜sè,他们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席兄如有兴趣,一会到校军场看场好戏。“说罢带着两个家将走了。 席铭心中很是忐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向何可纲将军报告,又想到此事毕竟从自己营房而起,前去报信岂不是出卖朋友撇清自己之举。左思右想,还是赶往校军场看看情况再说。 席铭的战马“惊鸿”训练结束后被统一圈养,此刻已来不及去取,好在校军场离军营不愿,席铭快步赶去,不一刻来到校军场前。 只见场中火光通明,曹文诏和吴三桂已经到了,曹文诏身披重甲,骑着匹高大的红马,手中擎着把黑黝黝的大刀。吴三桂依旧白袍白马的打扮,手中乃是一柄亮银枪。 曹文诏身边大概二三十人,而吴三桂则带着几百名亲兵,两边士兵都手擎火把,把校军场照的通亮。 曹文诏见吴三桂人多势众,大声喝道:“怎么,想倚多为胜?要不要我把虎贲营的军兵带来?” 吴三桂冷笑道:“刚才不是说好了吗,马上单挑。虽说如今是火器时代,今rì我们还是效法三国时张飞战马超,一对一的兵刃较量。” 曹文诏叫了声:“好!”便不再答话,纵马过来,举刀就劈。吴三桂斜刺里带马躲过一刀,返回身闪电般刺出一枪,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席铭离得不远,看得真切。曹文诏那柄大刀,黝黑无光,显得沉重无比,以前曾听说神宗朝名将刘綎使一柄镔铁大刀,重一百二十斤,舞动如飞,天下人称“刘大刀”,可惜殁于“萨尔浒之战”。如今看曹文诏这柄大刀,虽说没有刘綎的刀重,也是一柄重器,挥舞起来,声势极是惊人。 反观吴三桂,身法却很灵活,一柄亮银枪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时缠时刺,有时向外封挡,与曹文诏的大刀相碰,丝毫不落下风,可见吴三桂正值少年,力气也是不小。 进入明代之后,军队将领基本以指挥为职。除了常遇chūn、戚继光等少数勇将亲自上阵拼杀之外,其它如徐达、蓝玉、李如松等名将都只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因此,古代演义里所谓“两军把阵对圆,将领互通姓名展开厮杀。败将被挑落马下,胜将令旗一挥,全军掩杀过去”的场面基本看不到。 这次曹文诏和吴三桂之战,似乎又重现古代演义中,大将施展全身技艺,大战三百回合的场面,二人打的棋逢对手、难解难分。观战的军兵直看的如痴如醉,采声不断。 战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似乎找到了感觉,正在进入状态。看招式,已不像在比武,都仿佛拼命一般。 虽说数百人手持火把,毕竟还在夜晚,大刀与银枪激烈碰撞,铿锵有声、火花四溅。四周已然听不到喧哗之声,大家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场上,只有两人发力时的怒吼声,响彻场地。 席铭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此时看到两人进入搏命状态,担忧更甚,如果其中有人折损,都是明军不小的损失。看了半晌,席铭慢慢看出点门道,首先发现的是两人战马的优劣,以席铭的相马水平,一眼就看出曹文诏的大红马比吴三桂的白马差了不少。别看大红马高大健硕,但从灵活xìng、对指令的执行上都比不上白马。 要知道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是马贩子出身,相马水平自然不低,据说有一次与后金作战中,所有将领都大败而归,只有吴襄在出战时,对着对方骑兵战阵吹了一阵口哨,对方战阵立刻混乱,许多战马竟然被他召唤过去,那一仗,大家都受到处分,只有吴襄立了功。 吴家圈养了不少好马,尤其是吴三桂这匹马,更是其中翘楚。不过虽然吴三桂的马好,但曹文诏毕竟在烽火硝烟中摸爬滚打,一刀一枪挣出的功名,作战经验丰富,加之英勇过人,双方目前仍是不相上下。 席铭暗想:若论箭术,自己刻苦训练十多年,可以说不惧天下任何人,可是论起马上刀枪,比起场上两位可是差了太远。这两人经年苦练,真是天下顶尖的名将对垒,jīng彩至极。 再过片刻,场上两人已杀的眼红,吴三桂快马冲上,长枪鬼魅般倏忽而至,曹文诏躲闪不及,左肩中了一枪,幸好重甲在身,没有扎进皮肉,可是银枪挺进力量太大,震得他半个肩膀发麻。随即曹文诏挥刀疾进,连劈三刀,吴三桂躲开两刀,最后一刀无可闪避,只得用银枪格档,曹文诏虚晃一招,反手刀背拍在吴三桂背上,吴三桂只觉得气血翻涌,险些摔下马来。 随着场上形势渐趋紧张,场外的平静也被打破,观战众人随着两人的险情一阵阵的惊呼,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场外传来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声音威严洪亮,在黑夜中如同打雷一般。 场上两人都是一惊,他们已听出这是宁远总兵祖大寿的声音。两人不敢再战,虚晃一招,圈马到一旁。 仔细看时,不知何时场边多了一队人,祖大寿站在当前,而旁边一人,满头白发jīng神矍铄,此刻却是面sè铁青,正是蓟辽督师孙承宗。吴襄、宋伟、何可纲等也站立一旁 原来,刚才刘肇基眼见无法劝说两人罢手,只得赶去报告孙承宗和祖大寿。 曹文诏和吴三桂都是大惊,赶忙从马上下来,来到孙承宗面前。 孙承宗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两人,冷峻的眼神象利剑一般,轮流扫视他们。 曹文诏和吴三桂不敢抬头,他们素知孙承宗治军甚严,自己鲁莽行事,犯了军中大忌,不知督师会如何处置。 过了半晌,孙承宗方才开口:“国家危难,后金对我们虎视眈眈,你们竟然为了点意气之争,在这里火并,好大的胆子!” 说到这,孙承宗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关外军队尤其是关宁铁骑,一向以团结友爱著称,我也多次强调,军队中不能拉帮结派,互相倾轧,这是铁律,你们身为高级将领,本来是士兵的表率,如今却明知故犯,坏我军规。可纲,内讧按军规如何处置?” 旁边何可纲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朗声道:“按军规可判流放三千里。” 孙承宗喝道:“如果是高级将领明知故犯呢?” 何可纲嗫喏道:“这个……”却接不下去,心想:这刑罚再重一级,便是死罪了。难道孙督师这次真的动了杀心。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十九章 责罚 ()孙承宗见何可纲不答,冷哼一声,喝道:“左右,给我拿下。” 两边武士上来,不由分说把曹文诏和吴三桂按倒在地。 祖大寿见此情景不免心慌,两人一个是他爱将,一个是他外甥,如何不急。连忙朝吴襄使了个眼sè,吴襄立刻会意,朝身边亲随耳语几句,那人立即飞奔而去。 祖大寿赔笑道:“孙督师,你过虑了,文诏和三桂都是爱武之人,两人挑灯夜战,是为切磋武艺来的。文诏、三桂,是不是啊。“ 曹文诏此刻有点蒙头转向,吴三桂却很是机灵,立即应声道:“是啊,我们在营中谈论武功,纸上谈兵不太过瘾,于是出来比划比划,绝对没有什么内讧的意思。” 孙承宗冷笑道:“欺我老眼昏花不成,刚才我在这站立片刻,你们斗的你死我活,哪里还叫切磋武艺。上阵杀敌没见你们这么拼命,打自己人比什么都来劲。” 吴三桂听孙承宗口气里有松动的意思,连忙说:“属下也是一时头脑发热,但绝对没有互相加害的意思。” 祖大寿也说:“是啊,年轻人一时冲动,望督师包涵。” 孙承宗道:“军规既然在此,怎有包涵的道理。” 旁边突然跪倒两人,原来是吴三桂的家将吴应桂和杨泰昌,吴应桂连连叩头道:“今rì之事原是因为吴家家奴冲撞了曹将军,少将军为家奴不平,这才有此不忿之举,望督师将我等处死。” 吴应桂的意思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好让孙承宗从轻发落吴三桂。 一旁的席铭见吴应桂都站了出来,也跪倒道:“督师大人,此事起因是属下没有按时就寝,曹将军巡防发现,与吴将军产生了口角。两位将军虽有过错,也是因为这个由头,请大人明见。” 孙承宗看着席铭冷笑:“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你,既然你们主动跳出来了,给我一并拿下!” 祖大寿听孙承宗口气如此强硬,不由心急,道:“孙督师,三桂平rì战功不少,但他是我的外甥,就不多说什么了。文诏您是知道的,在关宁铁骑多年,乃是一等一的勇将,冲锋杀敌从不含糊,为朝廷立下无数战功,怎么?难道您真的要自毁长城?” 祖大寿知道孙承宗特别爱惜人才,尤其是辽东系的将领,都是他的老部下。袁崇焕死后,辽东将领更加团结,在孙承宗看来,这些出sè的将领如同家人一般,都是国家的珍宝。因此祖大寿提到曹文诏的功绩,以此来打动孙督师。 果然,孙承宗不再说话,来回踱步,众人在一旁焦急等待,也不敢出言,场面一时寂静无声。席铭在一旁很是忐忑,毕竟这事跟自己有关,如果两位将领今rì出事,岂不是因自己而起。 终于,孙承宗停下脚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转回身断喝道:“带走,军规从事!”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且慢且慢,孙督师,请听我一言。”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远处急步走来一个身材消瘦之人,正是监军太监高起潜,后面十几个侍卫跟随在后。高起潜走的很急,到了近前已是气喘吁吁。 原来刚才祖大寿一看局势不妙,孙承宗一向严苛,在关宁地面,能够影响他决定的人只有高起潜,于是给吴襄使了个眼sè,吴襄心领神会,立即派人去请。 孙承宗一看是高起潜来了,不敢怠慢,赶忙迎上前去:“高监军,您怎么来了。” 高起潜道:“我怎么能不来啊,这两人犯了严重错误,我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语调高亢,眉毛也立起来了,好像非常愤怒的样子。 众人一阵狐疑,祖大寿暗想:这高太监搞什么名堂,原想找他来解围,怎么他反倒冲在前面,要惩罚二将了。 孙承宗也是一脸错愕,不知道高起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说:“请监军训话。“ 高起潜瞬间平静下来,走到曹文诏和吴三桂面前,慢条斯理的说:“你们两个,也太不像话,明明就寝号角已经吹了,不进被窝睡觉,跑到外面来练武。喊打喊杀的,搞的大家都不安宁。军兵休息不好,第二天就没法正常训练,这造成多大损失?你们说应不应该?” 大家听到这么一席话,顿时都觉匪夷所思,本来一件极其严重的内讧事件,被高起潜说成吵扰休息的小事。 看到高起潜一本正经的样子,祖大寿等人都憋不住想笑,又看看孙承宗铁青的脸,只能极力忍住。 高起潜继续数落二人:“该睡觉的时候就要休息,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打扰到别人休息,那就更不应该了。你们知错了吗?还不赶紧给孙督师赔罪。” 吴三桂一听此言,赶紧跪爬几步,说道:“孙督师,我们知错了。” 曹文诏也醒悟过来,跟着说:“我们错了。” 孙承宗看看二人,又看看高起潜,颇有些无奈的说:“高监军,这两人实是犯了重罪,按军律应该严惩。” 高起潜道:“我刚才说了,他们的罪责我都知道了,怎么,孙督师,你觉得我刚才的批评不恰当吗?” 高起潜在宫中担任御马监太监之职,在明朝内廷中是仅此于司礼监太监的二号人物。尤其在明末,监军太监在军队中有如皇帝般的权威。平rì里监军对将领的军事策略几乎不加干涉,但对于人事任免、奖惩升迁等却时有干涉,且有专断之权。 孙承宗听高起潜这么说,不好直接驳斥,只是沉吟不语。 高起潜打了个哈欠:“大家还杵在这干什么,这么晚了,都散了吧,明天还要照常训练呢。” 众人都不敢动,看着孙承宗,孙承宗一看形势,再想按意愿行事已不可能,环视一下众人道:“我军驻守宁远,对抗的是虎狼之师后金骑兵。后金军的厉害你们是见识过的,没有很强的战斗力,是无法与之对敌的。我知道你们中间很多人都是辽人,这里就是故乡,为国杀敌,效忠君主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至少你们得保住自己的家乡,这要靠什么,还是要靠战斗力。军队的战斗力从何而来?团结是第一要务。士兵前线作战,周围的人就是你的兄弟,要象保卫兄弟一样保卫对方,兄弟同心其力断金,这样敌人才会畏惧你们。对于将领,更要团结,平常互相瞧不起,心中有怨气,战场上派你去救援,你逡巡不前,故意拖延。这种情况是要耽误大局,酿成大祸的。所以我一直强调军队的团结,原因就在于此。今rì本来要从重惩罚曹文诏和吴三桂等人,因为他们是表率,必须做出榜样。既然高监军已经发话了,那么此事就暂且记在帐上。不过死罪可免,活罪不饶。这五个人,每人重责二十军棍,罚俸一年。你们可服气?” 第二十章 重围 ()进入秋天,朔风渐起,辽东地面上早晚都已十分寒冷。关宁防线一带的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据细作线报:后金军即将再次从沈阳出发进攻宁锦。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关宁一带军屯丰收,从关内运来的粮食堆积如山。而这段时间却是后金为冬季储粮食之时。按惯例,他们又将全军出动,四处抢掠,以充实军库和粮仓。 宁远城外参与集训的部队,分别被调往锦州、中前所、中后所、前屯卫、山海关等据点。各个关隘都有重兵把守,互为犄角。而关宁铁骑则全部进入宁远城内,据守坚城。 此时的辽东地面进入战时状态,虎贲营的训练也已停止,席铭的杖伤基本痊愈,如今每rì的任务是城头的巡逻和哨卫。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蓟辽督师孙承宗接到一道圣旨,让他回京述职,汇报宁锦防线的情况。祖大寿听到此消息,气的直骂娘,直接来到蓟辽督师府,孙承宗正在翻阅战报,见祖大寿来了,赶忙起身迎接,吩咐左右看茶。 祖大寿却一摆手,急道:“督师,您不能走,朝廷那帮官僚,懂得些什么,向他们汇报,有什么用?” 孙承宗却很冷静,沉吟片刻道:“汇报军情只是个幌子,这次回京恐有其它原因,这辽东地面乃是非之地,朝廷上下都在盯着这里,如今朝堂小人当道,难免有人在背后闲话,如果不回,会授人以口实。” 祖大寿咬牙道:“我们在前线拼杀,总有人在背后使绊子,我看他们总有一天要自毁长城,酿成大祸。” 孙承宗道:“好在当今皇帝对辽东还是信任有加,但是小人也不可不防,我即刻便要动身,你要好自为之。” 祖大寿寻思:自从袁督师冤死后,皇帝对辽东将领确实是非常信任、恩遇有加,既然如此,早先为什么对袁督师如此苛刻,袁督师如在,那么…… 再想下去也是无用,祖大寿回到现实,问道:“您走之后,辽东战事如何谋划?” 孙承宗非常了解祖大寿此人,可以说有勇有谋,足以胜任一城之守,但是让他统领全局,却似乎有所欠缺,他同时也想到冤死的大帅袁崇焕,这样全面的人才到哪里找啊,不由轻叹一声,看着祖大寿焦急的目光,略一沉吟道:“后金军来势汹汹,辽东战局依旧按既定方针,以防御为主,我已派黄得功守中前所、刘泽清守中后所,张存仁守前屯卫,曹文诏、曹变蛟、刘肇基等协防山海关,至于最关键的宁锦防线,由何可纲、左良玉守锦州,宋伟、吴襄、吴三桂留守宁远,做你的左膀右臂。” 祖大寿听到这些人员安排,觉得很是妥当,连连点头。 “至于宁远、锦州的作战策略,仍然按照旧策,预先准备大量城防武器,比如滚木、热油等,确保城池安全。后金军靠近之时,先用红夷大炮轰击,待敌方疲惫,再用骑兵冲击。”孙承宗不厌其烦的把防守策略又重复一遍。 祖大寿道:“这几个月的训练成果也该展示展示了,督师放心,在下一定坚守城池,待您回来,把城池完整交还。” 孙承宗道:“最后再说一句,加强各个据点的联系,增多巡逻次数,但万勿轻易出兵,尤其是主力,绝对不可轻出。你记下了吗?” 祖大寿知道督师的意思,关宁铁骑是辽东明军的血本,目前尚未完全成熟,且数量较少,与六、七万后金骑兵对垒,还嫌弱小。督师对这点明军的希望之火很是看重,不希望与后金骑兵正面决战。这并不是畏战,实是以退为进的良策。当即答道:“属下谨遵!” 宁远城中,明军正加紧备战,城中存储的滚木、热油等防御物资全部转移到城头。各个巡逻小队向不同方向刺探军情,了解后金军动向。孙承宗走后,祖大寿临时入驻蓟辽督师府,主持宁远军务。 督师府侧室里,一个巨大的木制沙盘分红黑二sè插满了小旗,祖大寿一边听属下汇报,一边聚jīng会神的研究沙盘。 突然,一个人直闯了进来,大声叫道:“祖总兵,大事不好!” 祖大寿一皱眉,正想申斥来人,仔细一看,却是他的外甥吴三桂,见他满面焦急,刚才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不由一惊,连忙问道:“三桂,出什么事了?” 吴三桂跪倒禀道:“家父被后金军团团围困,就要支持不住了。”一边说一边呜咽起来。 祖大寿听到这段没头没脑的话,也很心焦,问道:“你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当rì清晨吴襄前往锦州巡视,回来途中正好遭遇后金骑兵,吴襄只带了五百军兵,被后金军团团围困。这拨军队是后金的主力部队,兵力达到四万人,由后金大汉皇太极统领。看到吴襄的五百人个个手持火铳,后金军也就不急于进攻,只是把吴襄包围起来。吴襄率兵前行,包围圈跟着移动,吴襄军队休息,后金军也跟着停下脚步。这一招相当毒辣,等到吴襄军队饥渴难耐之际,只能束手就擒。 早有巡逻兵把此事报给了吴三桂,吴三桂得到消息心急如焚,急奔到督师府找舅舅祖大寿求救。 吴三桂跪倒在地,伏地泣道:“父亲危在旦夕,望总兵早rì派兵接应,将我父救回。” 吴襄是祖大寿的妹夫,他如何不急,但听罢详情,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道:“你父亲被后金军团团包围,如果想要救援,必须倾关宁铁骑全军出击,与后金骑兵决战,方有希望,而这是孙督师严令禁止的。你也知道,我军还没有与后金野外决战的实力。况且从此次后金主帅的战略来看,对待一支五百人的部队,围而不歼,焉知不是诱敌之计?” 吴三桂哭道:“难道就任凭我父被敌人俘获不成?” “唉”祖大寿长叹一声,陷入了两难境地,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说道:“三桂,非是我不去救援你父,你想,关宁铁骑全军出动,与后金骑兵决战,这一战胜负先不说它。宁远城中空虚,可谓门户大开,如果后金其它部队乘虚而入,这关宁防线就有崩溃的危险。孰轻孰重,你应该分的清。”尛說Φ紋網 吴三桂知道孙督师严禁主力决战的命令,也知道舅舅说的都是实情。但总不能看着父亲遭难,思索一番,已下了决断:“舅舅,我自率领吴家亲兵前去闯营,如果侥幸得脱,请舅舅派兵接应。” 祖大寿一惊,道:“后金军有数万之众,几百吴家亲兵突入重围,不是如泥牛入海一般。” 吴三桂道:“不需几百人,我只带二十死士,人少机动xìng就强,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把父亲抢回来。” 祖大寿见吴三桂表情坚决,如果强行阻止他营救父亲也不合情理,于是叹了口气道:“三桂,你既坚持前往,我也就不阻拦了,不过你要速进速退,如果营救不成,自己千万要冲出来。” 吴三桂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督师府。 回到大帐,吴三桂点齐吴家亲兵,把情况跟他们简略述说,末了大声问道:“吴家待尔等不薄,所谓养兵千rì用兵一时,如今吴家有难,谁愿与我一起杀入重围,营救我父?” 吴家亲兵是吴襄父子的私人卫队,对吴家极是忠心,众人齐声答道:“某等愿往。” 吴三桂满意的点点头,从中jīng挑细选了二十人,包括他的亲信护卫吴应桂、杨泰昌等。众人整理兵刃披挂整齐,正yù出发,吴三桂突然道:“等一等,我想起一个人,如果有此人相助,何愁此事不成!” 第二十一章 冲锋 ()虎贲营驻守宁远城南,营中军兵轮流上城值守,此时正是席铭的班次,他手执长矛,身背弓箭,带领一个小队在城上巡逻瞭望。忽听城下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仔细看时,却是千总袁铁,对着城上大喊:“席铭,有人找你,赶紧下来!” 席铭本在当值,听到长官叫他,便离开队伍向城下走去,刚走了几步,迎面跑来一人,白盔白袍,正是吴三桂。千总袁铁带着几个军兵跟在后面。 席铭一个多月没见吴三桂,此时看他披挂整齐,似乎正要出战,不由有些奇怪。正要上前施礼,吴三桂将手一摆道:“席兄,事情紧急,就不要客套了,这次找你,实是有事相求。” 席铭微微一怔,心中寻思:吴三桂是关宁地面说一不二的人物,自己是个小兵,他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要找自己帮忙呢? 吴三桂看到席铭狐疑的表情,便将父亲被后金重兵围困,祖大寿因为督师军令,无法派兵解救,自己决定冒险孤军深入营救父亲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末了吴三桂道:“我挑选了二十名吴家亲兵组成营救小队。这些人都是jīng选的武勇之士,刀马娴熟,足以以一当十。不过营救小队还缺少一个重要角sè:一位箭术高手坐镇zhōngyāng,shè杀敌方挡路的强兵猛将,这样小队就能迅速挺进。席兄,你的箭法我们都见识过了,我想请你出山,参加营救小队,助我一臂之力。” 席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一口应允下来。 吴三桂接着道:“后金人马众多,这一去实是凶多吉少。席兄如此痛快的应承下来答应,足见兄台之高义,在下感激不尽。” 席铭道:“自家兄弟,那么多客套干什么,事不宜迟,尽早出发吧。” 吴三桂应了一声,回过头对袁铁道:“袁千总,借你一个士兵用用如何?” 袁铁急忙躬身道:“吴将军尽管差遣。”又对席铭道:“你跟着吴将军去吧,” 席铭喊了声:“遵令。”回到营房整理一下装束,又到马场牵出战马“惊鸿”,来到城门口时,吴三桂与吴应桂、杨泰昌等人已整装待发。 营救小队所有战马都配有铁甲,马头、身子、四肢,除了关节之外全部披甲,在阳光下反shè出银sè的光芒。 小队成员也都头戴铁盔,身着锁甲,除了席铭,每个人都背着三眼火铳,手中擎着一杆长枪,而席铭则身背两杆硬弓,预防一旦一把弓箭拉断,还有候补可用。 小队集结完毕,总共二十二人,吴三桂见席铭在马背上放了多只箭囊,还是怕箭矢不够,又命余人在各自马上都多背几只箭囊,以供席铭使用。wWW.xszWω㈧.йêt 一切准备停当,吴三桂喊了声“开城!”,守城士兵将城门打开,放下吊桥。一众敢死队员过了吊桥,正yù快马加鞭,却听城楼上有人喊道:“三桂,千万冷静,不可意气用事,如果遇险,赶紧冲出来。” 吴三桂一抬头,见城楼上站立一人,正是舅舅祖大寿。原来祖大寿还是放心不下,特意前来叮嘱。 吴三桂喊了声:“遵令!”二十二匹马过了护城河,向吴襄被包围之处奔去。 小队成员骑乘的都是上等马匹,尤以吴三桂的白马为甚。吴三桂心情迫切,驱马甚急,渐渐的,小队其它成员都被拉下不小的距离。吴三桂正想稍减速度,等待后面军兵上来。忽见席铭骑着那匹红马,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吴三桂不由啧啧称奇,自己的白马在关宁军中是数一数二的良驹,却不知席铭从哪弄了如此良马,心想这位老兄还真有些门道,难道他还会挑选良马之法,实在是深藏不露。 行了十余里路程,隔着一小片树林,前方已见到后金军的士兵。吴三桂在树林边停下战马,挥手示意大家聚拢。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微风吹来,树林铺满落叶如金sè地毯一般。这个季节正是关外最迷人的季节,然而一场惨烈的战斗即将开始。 吴三桂深知这是一场完全没有把握的战斗,不是四万对四万,也不是四千对四万,只有二十二人闯营,确如祖大寿所言,这么一小撮人丢到四万人的汪洋大海中,恐怕翻几个泡泡就不见了。 吴三桂扫视众人,沉声道:“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勇士,我很感激大家参与营救行动。”说着把眼光转到席铭身上,营救小队中其余二十一人都是吴家的人,除了席铭,几乎跟吴家没有关系,是吴三桂请来的援兵。 席铭知道吴三桂的意思,朝他微笑一下,点了点头。 吴三桂接着说:“今rì战斗之后,如果天幸无恙,你们就不再是吴家家将、亲兵,而是我吴三桂的兄弟,以后各自出去带兵,升官发财都在三桂的身上。至于席兄,感谢之言就不必说了,以后有我吴三桂的,就有席兄你的。” 席铭突然想到一段历史,心中感叹:怎么今rì之事和当年如此之象。便笑道:“三桂老弟何必说的如此悲壮?当年三国张辽以八百勇士闯十万吴军大营,数次冲破重围,后来又以七千人马大破东吴,在历史上留下威震逍遥津的美名。今rì之状况,似乎比他们更加艰难,即便如此,男儿大丈夫,死也要死的jīng彩。今rì之战就让后金小儿看看我大明铁骑的威风。” 《三国演义》自元末刊行,在明朝已是家喻户晓,众人对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故事耳熟能详。听到席铭这么说,大家都感觉有热血在胸中涌动,一股豪气升腾起来。 吴三桂感激的看了席铭一眼,心想:此人战斗动员做的不错,看来还是个带兵打仗的料。接着席铭的话头道:“众位兄弟,我们就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待会冲入敌阵,我在前,应桂、泰昌各带十人分列左右。席兄居中,席兄shè杀敌人之时,箭矢用的肯定很快,大家要及时支援。我们的行动纲领是救人而不是杀敌,最重要的是一个“快”字,千万要快进快出。” 席铭补充道:“最重要的是及早找到令尊。” 吴三桂点头道:“正是,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地形,此地皆为平原,没有高地。因此我父亲所在位置很难确定,杀入之后,我们便大声呼喊,以便父亲知晓配合杀出。由于不能暴露我父身份,因此呼喊之时以父亲字号为信,便叫“两环先生”可也。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答道:“属下明白!” 吴三桂一扬手,喊了声:“出发!”众人集结队形,向后金大军冲去。 第二十一章 血战 ()后金大军将吴襄几百人团团围在中心,现场指挥的将军是一位后金王子。他已看出围困的这位明军将领官职不小。由于后金新任大汗皇太极一向重用汉人,如果能够活捉明军将军,可是大功一件。于是后金王子下令包围明军,待对方弹尽粮绝,便将其活捉。 吴襄被困在zhōngyāng动弹不得,后金军也没有战斗的意思。几万人马在原地休息,很多外围的军兵干脆下了马,席地而坐,三五成群的聊天。 忽然,远处烟尘滚滚,一支部队斜刺里冲了过来。后金军完全没有准备,仓促间,军兵急忙上马迎敌,那支部队已经如一颗钉子一般,转瞬间锲了进去。 吴三桂的马队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去,戴着铁甲的马匹横冲直撞,撞的后金军人仰马翻。由于先前那位王子的命令是活捉明军人马,对于这支新杀入的小股部队,是生擒还是歼灭,一时之间大家都很迷惑。 虽然毫无准备,且没有明确的上级指令,一贯训练有素的后金骑兵还是迅速稳住了阵脚,从四面包围过来,营救小队的速度逐渐减慢了下来。 吴三桂的长枪左冲右突,挑翻前面挡路的敌军,遇到强硬的对手,席铭后面弓箭连发,将对方一一shè倒。吴应桂和杨泰昌从左右保护着席铭。因此小队的速度虽然减缓,但依旧在不断前进着。 自冲入敌军军队之时,大家就不断的呼喊“两环先生”,但由于数万人的包围圈实在太大,足有几里的范围,因此,呼喊了半天丝毫没有回应。 吴三桂心中焦急,他知道此战贵在速战,可杀了好一阵子,竟然连父亲在什么方位都不清楚,这不等于没头的苍蝇乱撞一般。在挑翻了数十人之后,只觉的两个膀子逐渐酸麻。估计席铭连续shè箭,其他家将连续砍杀,疲累程度应该跟自己一致,长此以往,即使不被敌军杀死,也会被累死。 况且敌军如今是猝不及防,如果反应过来,使用弓箭攻击。自己这二十多人转眼间就会变成刺猬。 吴三桂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营救小队的速度越来越慢。目前的行进已经不能靠马的冲劲,而只能靠这二十人的奋勇厮杀,杀出一条血路了。 此时,席铭的弓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坐镇zhōngyāng,观察身边的局势,一看到己方军兵对敌时处于下风,立即发箭攻击,敌军纷纷倒下,明军小队得以顺利前行。 又战了片刻,明军小队已经进入包围圈中心,遇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后金军队都已经知道有明军冲入。后金军兵抖擞jīng神,前仆后继的向明军小队冲来。 敌军如cháo水般涌来,这支明军小队确实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在风雨中飘摇,随时都有被浪涛吞没的危险。 正在这危急时刻,吴三桂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顶红sè的大纛,旗下一人,头戴红缨,身穿金sè盔甲,正是那位后金王子。吴三桂顿然兴奋,心想:看此人的装束,必是后金军的首领,如果能割下他的首级,敌军必乱,想到这,他回身对席铭喊道:“擒贼擒王,席兄与我shè杀此人。” 言罢,吴三桂催动白马向前奔去。席铭心领神会,拈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箭正中那红缨敌将的胸口,那人“哎呦”一声从马上掉落扑倒在地。 此时,吴三桂也已挑翻数个敌人,纵马来到红缨敌将前面,下马便去砍那人的首级。没想到那支箭虽然穿胸而入,敌将竟然没有断气。他挥起手中钢刀,正中吴三桂的面门,吴三桂的鼻梁被砍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吴三桂勇悍至极,不顾脸上伤痕,上前一脚踏住敌将胸口,手起刀落,已将首级砍下。吴三桂从旁边的旗子上撕下一块布来,缚住面孔,止住鲜血流淌。便将手中首级高高举起,喊道:“后金军兵听着,你们的首领已死!” 后金军兵一看这个明将如此勇悍,不禁骇然。再加上自己的首领莫名其妙被斩杀,一时之间没有人发号施令,大家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陷入重围的吴襄早就听到了后金军的sāo动之声,也听到了明军呼喊自己的字号“两环先生”,知道有援军来了,赶忙率领军队向这边回合。 吴三桂割下后金王子首级之时,吴襄正好赶到,看到自己的儿子满身鲜血,用一块红布裹在脸上,不由也觉骇然。 两军汇合之后,来不及言语,便回身向外杀去。依旧由吴三桂的小队开路,众人将背上的三眼火铳横在手中,一通乱放,一大片后金军兵倒下,眼前出现一个缺口。子弹打完后,一时来不及装填,营救小队挥舞手中长枪,带着其它被围明军向缺口处冲杀而去。 由于后金军带队首领被杀,正慌乱之时,这支明军队伍竟然从千军万马的包围圈中冲了出去。 已有后金士兵将情况报与主帅皇太极,皇太极急忙赶过来,稳住军心,准备追击。可是已来不及,吴三桂带领明军队伍已去的远了。皇太极看着远去的烟尘不由叹道:“好汉子!吾家若得此人,何忧天下!” 吴三桂冲出包围圈,见敌军不再追赶,赶忙下马拜伏于地,泣道:“爹爹无恙否,不孝儿子营救来迟,还望恕罪。”众人也都下马行礼。 吴襄急忙下马扶起儿子,叹道:“儿啊,为父安然无恙。不过你今天的事办的实在鲁莽,二十多人冲入数万人的重围,想之令人后怕。不过没有你这次的鲁莽,为父恐怕早已成为后金的俘虏。” 接着吴襄又温言嘉奖了吴家家将,尤其对席铭赞誉有加。 一行人到了宁远城前,祖大寿亲自率人出城迎接。 祖大寿代理蓟辽督师事务,便将这次战役的过程详细描述,表奏朝廷,为吴三桂请功。辽东监军太监高起潜乃是吴三桂的义父,知道此事之后,自然更是添油加醋一番,再次上表请功。 崇祯皇帝看了也很高兴,亲自书写了“孝闻九边,勇冠三军”的八字评语。自此吴三桂的孝勇之名传遍神州,可谓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大家都知道关外辽东的明军之中有一位勇冠三军的少年将军。 吴三桂因为此役官升参将,各种赏赐自不必说。参与救援行动的吴家家将,如果本人愿意都可进入军队任职。席铭也由关宁铁骑的普通士兵,升任千总。 第二十二章 副使 ()辽东前线的战事并不激烈,皇太极清楚宁锦防线坚固无比,后金在此曾吃过两次败仗,因此也没有一举攻破的意思。佯攻了几回,便开始在周围抢掠。祖大寿谨遵孙承宗坚守不出的战略,并不主动出击。皇太极的大军在宁远和锦州之间转悠了一个月,于深秋时分撤回了沈阳。 皇太极撤兵之后,宁远军兵都松了口气,大家从战时状态解放出来,开始rì常训练生活。 席铭因军功升任千总,关宁军中好友:哨子营的千副高定、辎车营督军刘扬和门军罗云等都来祝贺,老友相见十分亲近,聊起前情都是感慨万千。 席铭目前的职位是关宁铁骑虎贲军千总,率领一支千人队伍,这支队伍是包括骑兵、火器、神机营的混合部队。与之前的士兵身份不同,千总的职责要繁重许多,席铭带领他的千人队rì夜cāo练。 关宁铁骑有着一套固定的训练套路,这个套路是孙承宗、袁崇焕、祖大寿等多位大帅战略思想的结晶。尽管如此,席铭还是有机会把薛老师以及自己琢磨出的战术思想糅合进队伍中。 首先席铭去了辎车营,挑选大批良马,给自己的千人队进行坐骑大换血。接着就是多军种配合作战训练。虎贲营的士兵都很吃惊,他们原先只知道这个新任千总是个箭术大师,没想到他对骑兵、火器配合作战也如此在行。 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训练,席铭的千人队进步神速,逐渐展现出优于其它部队的素质。然而席铭知道这些只是训练成果,没有实战的检验,一切都是空谈。 升任千总之后,席铭与何可纲见面的机会多了,可是他感觉到何可纲对他非常冷淡。除了例行的工作汇报,几乎不跟他多说一句话。席铭心中疑惑,难道何将军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他猜不透原因,只能继续勤勉工作,以实际行动打消何将军的偏见。 崇祯四年初冬的一天,席铭正在训练士兵。忽有中军旗牌来报:监军太监高起潜和总兵祖大寿请他过去商量事情,席铭把训练事宜交代给副手凌鹏,便急忙赶到蓟辽督师府,此时,孙承宗仍在běijīng朝堂赞襄国策,辽东军务依旧由高起潜和祖大寿两人督办。 进入督师府,见礼已毕,席铭发现吴襄、何可纲、宋伟、左良玉、曹文诏、吴三桂等宁远将领悉数在座,想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商议。 吴三桂鼻梁骨折,头上依旧包着大块的纱布,只是行动不受影响。 只听祖大寿道:“席铭,半年前蒙古察哈尔部来宁远会盟之事,你应该印象深刻吧。” 席铭想起半年前自己在缔盟大会上,与蒙古人比试箭术,最终赢了阔合台为大明挽回颜面之事,恍然就在昨rì,点点头正想回应。高起潜尖利的声音响起:“当然印象深刻,是席铭让我们印象深刻!” 吴襄、吴三桂等人都笑了起来。 席铭连忙道:“大人谬赞了。” 祖大寿道:“蒙古察哈尔部虽然与我大明结盟,可是据线报他们近期与后金暗地来往密切。前几月后金进掠宁锦,我们曾派使者求援,察哈尔部口头答应,却按兵不动。这倒罢了,最令人担心的是察哈尔部投入后金阵营,那可是我朝一大威胁。自三月会盟以来,已有半年多时间,按照孙督师的意思,我们应该进行回访,探探察哈尔部的真实态度,并借机加强双方关系。适才高监军提到你,想让你参与到回访的使者队伍中。” 高起潜道:“吴三桂、席铭都与察哈尔部驸马阔合台关系良好,但三桂伤未痊愈,不便出访,因此席铭是当然之选。席铭,你可愿意?” 席铭目前正加紧训练他的千人队伍,实在不愿分身去干别的差事。但两位首领都提出此事。从目前形势来看,这次出使责任重大,当即答道:“属下愿往。” 高起潜点头道:“很好,祖总兵,出访蒙古的主使用何人为好?” 祖大寿沉吟片刻道:“察哈尔部前来缔盟时,是统兵大帅帖木罕亲往,如今孙督师不在辽东。大敌当前,我也不能轻动。我看何将军沉稳干练,可当此职。”转头对何可纲说:“可纲,你走一遭如何?” 何可纲站起身来道:“属下当尽全力。” 祖大寿满意的点点头。却听高起潜道:“何可纲官居参将,担任主使之职略显官位低了些,这也罢了。席铭担任副手,只是个千总职位,恐怕有损朝廷颜面。我看这样,席铭即rì领授都司之职,以都司之职担任副使,便十分恰当了。” 听了这番话,在场之人除了吴三桂父子与席铭关系亲厚,面露喜sè之外,其余如宋伟、何可纲、左良玉、曹文诏等人都面露惊异之sè。 何可纲道:“监军大人,席铭寸功未立,先受封赏。实在有违情理,况且他数月之内连升几级,也难以服人。” 席铭也急忙站起身来,道:“多谢监军好意,在下实在不能领受。” 高起潜笑道:“你们紧张什么,我这是在为朝廷选拔栋梁之才。席铭屡立战功,半年前在缔盟大会上为朝廷争光。一个月前又闯入敌营,救出吴总兵。而且我听说这一个月他担任千总,带兵十分出sè,可纲,有这么回事吗?” 何可纲道:“席铭带的千人队确实出sè,可是如此升迁的速度,实在难以令人心服。” 高起潜道:“我说何参将,用得着这么死板吗?我这样做一是提拔人才,二是顾虑到朝廷的脸面。你们想想,席铭与察哈尔驸马阔合台是好朋友,这个关系你们谁有。要席铭担任副使,而他只是个千总,对方会怎么看我们,万一认为我们心存轻视怎么办?祖总兵,你说对不对?” 祖大寿对席铭印象不差,况且监军太监对人事任命有专断之权。这个任命高起潜自会跟皇帝申请,自己不会担上越级提拔之名。于是道:“髙监军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此次出使察哈尔部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如果成功而还,本就应该奖赏。这样就算是提前封赏了吧。” 祖大寿表了态,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大家随即散去。 对于高起潜来说,近年来一直在关宁军中扶植自己的嫡派势力,尤其喜欢提拔能力出众的少年将军。比如吴三桂,就被他收为义子。而席铭也是因此沾光,平白无故晋升一级,不过也因此事给很多辽东系将领留下不好的印象。 临出督师府,祖大寿又嘱咐了一句:“席铭,出发时把你的千人队带上,这些人是可纲的属下,也是你直接指挥的。使用起来比较顺手。” 席铭问道:“千人队全部前往?那其中执掌火炮的神机营士兵呢?是否要带着火炮前往?” 祖大寿道:“又不是去打仗,带着火炮做什么,让那些人加入骑兵队伍,好歹一千人的数量得够的。” 第二十三章 初战 ()席铭答应了一声,辞别众人回到虎贲营。千副凌鹏见他回来,立即迎上前来,凌鹏施礼道:“千总,千人队今rì训练已毕,队伍状态良好!“ 席铭这个副手年纪二十六七,身材魁梧,xìng格直爽。他是行伍出身,靠一刀一枪的拼杀,获得千副的职位。因此起初对年纪轻轻的席铭很不信任,可是在一个月的接触中,他发现席铭带队身体力行,赏罚严明。且对各种战法研究颇深。便逐渐改变看法,不但态度变得恭谨,对席铭的命令也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席铭满意的点头道:“凌千副,把大家召集起来,有事情宣布。“ 不一刻,千人队集合完毕。席铭向士兵传达了即将跟随使团前往察哈尔部访问的命令。全体官兵欢呼雀跃,要知道rì常训练生活艰苦而枯燥,有这么一个机会出去转转,可说是一个美差。 席铭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大家听着,我们这次出访蒙古,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有着重要使命的。大家要象平时训练那样,拿出十二分的劲头。尤其在蒙古友军面前要jīng神饱满、气宇轩昂,展现我大明军威。另外,到了外面,严守军规是最重要的,要是被我查到一件违纪之事,绝不轻饶!” 大家齐声应允。 崇祯四年腊月初一,辽东参将何可纲与都司席铭率领一个千人使团,从宁远出发前往蒙古察哈尔部。 此时天气已十分寒冷,明军千人队都身披厚厚的熊皮甲,脚蹬马靴,手上带着鹿皮手套,这身装备是高起潜从军需库里为千人队特别调拨的,军兵统一着装,显得华贵而神气。 明军千人使团在大雪纷飞的平原上行进十余天后,进入察哈尔部管辖境内,每隔数里就能看到聚集的蒙古包。蒙古居民到了冬天,便聚集在蒙古包里,喝酒吃肉,弹琴唱歌,外面大雪纷飞,包内却是温暖如chūn,热闹非凡。此时蒙古与大明的关系已不像几十年前那么紧张,因此,当看到明朝军队时,蒙古人丝毫不以为意,有些人表现的非常热情。 何可纲吩咐军士对蒙古人要友好客气,不能随意打扰居民、掠夺物品。这些席铭早有严令,一路之上明军将士都在荒野自行搭帐篷休息,带的粮食和牛羊肉也足够他们吃的。 这一rì距离察哈尔部主旗锡林郭勒还有三天的路程,明军正在雪地中行走,忽然远处马蹄声起,一支骑兵队呼啸而至,这支队伍大约二千多人,身着蒙古军服。 何可纲和席铭都以为来者乃是察哈尔部的军队,示意大家停止前进,原地待命。那支骑兵队到了离明军二里之外,却不下马,远远的打量明军,不知是何想法。 何可纲叫过席铭,让他派人与对方军队接洽,探探虚实。席铭叫过一个干练的士兵,吩咐他上前与对方交涉,那士兵领命带着几人上马而去。 远远的,席铭看着那士兵到了对方马队前,一个身披红袍的蒙古将军出列,士兵与蒙古将军说了几句,却见那将军突然拔出了腰刀,一刀将士兵砍倒。其余几个士兵转身就跑,后面蒙古兵乱箭齐发,几个士兵全部倒地。 何可纲和席铭在远处看得真切,何可纲叫了声:“不好!”又转身喝道:“列队迎敌!” 席铭高喊:“防御阵形,鸳鸯九式。” 鸳鸯九式是席铭从戚继光的“鸳鸯阵”中变化而来。鸳鸯阵是戚继光抗击倭寇时使用的阵法,主要讲究士兵的配合和相互保护,鸳鸯阵的军兵全是步兵,每个小队十二人,包括盾牌兵、长枪兵、狼筅兵、镋钯兵,这些士兵防守严密、进攻犀利,比之单兵作战的军队,威力强了数倍。 席铭以鸳鸯阵为原型,把阵法原理移植到骑兵阵列中。比如这个“鸳鸯九式”就是一种防守阵形,每个骑兵小队三十人,有十个长枪兵,手持长枪挡在前面,十个火枪兵在其身后,最后是十个弓箭兵。 果然,明军千人队的“鸳鸯九式”防守阵形刚刚结好,对方已经冲锋过来。 蒙古骑兵来势极其凶猛,大批彪悍的蒙古壮士挥舞着马刀冲锋而来。 毕竟这是席铭的军队第一次迎敌,他心里也没底。席铭大声喝道:“稳住!” 转瞬间蒙古距离己方只有一里的距离。席铭喝道:“弓箭攻击!” 箭矢如雨点般飞shè出去,箭在空中密集如蝗。一批蒙古骑兵纷纷倒地,而阵列前方的蒙古骑兵已经接近明军队伍。 席铭接着大喊“火器攻击!” 只听“砰,砰!”的声响,蒙古骑兵又倒下一片,可是这一刹那,骑兵已冲到了近前。 席铭喝道:“挺枪!” 前排的军兵把手中的长枪朝前立起,冲到近前的蒙古骑兵猝不及防,战马冲入长枪阵列,纷纷倒地。 然而骑兵冲击力实在太强,前方的长枪兵也纷纷被冲倒。此时,后排的蒙古骑兵已经跟上。 席铭叫道:“变阵!” 只见前排的长枪兵把纷纷将手中长枪丢弃,抽出马刀与敌方对战。后排的弓箭兵与火器部队也改用马刀,加入战团。 何可纲在一旁看得真切,骑兵队伍本来讲究的速度和冲击力,他参与过多次骑兵作战,双方从远处朝对方冲击,谁的速度更快,声势更猛,谁就赢了一大半。 而席铭的战法,用火铳和弓箭shè杀敌军,再以长枪兵阻挡对方,基本已经消解了骑兵的冲击力量,从防守的角度而言,确实是一种不错的战法。 就在双方陷入了混战之时,忽听远处蒙古军中响起一阵号角之声。蒙古骑兵纷纷转回马头,离开了战场,向两里外聚集。 这一下让何可纲和席铭很是意外。难道是蒙古骑兵没想到这支明军如此顽强,眼看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就此撤退。 席铭直视何可纲道:“何将军,追不追?” 刚才这一战,坚定了席铭的信心,眼前这支蒙古骑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何可纲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们是来回访的,不知道这支蒙古军队是敌是友,还是不战为妙。” 席铭知道何可纲一向谨慎,而且所虑确实有理,便转回头,吩咐凌鹏查看部队伤亡情况。 远处的蒙古军队看明军没有再战的意思,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来路呼啸而去。 经过一番查点,明军士兵伤亡五十一人,而现场也留下了一百多具蒙古骑兵的尸体。 太阳已经偏西,席铭吩咐士兵支起帐篷,埋锅做饭。又叫来凌鹏,吩咐他今夜加强jǐng戒等级,多派人手巡逻值守。所有军兵衣不卸甲、枕戈待战。 一切安排妥当后,席铭与凌鹏来到何可纲的中军帐。只见何可纲正坐在案头沉思。 第二十四章 软禁 ()何可纲招呼两人坐下,表情凝重:“两位来的正好,今rì之事如此蹊跷,不知你们有何想法。” 席铭和凌鹏对视一眼,凌鹏道:“我先说吧,这队骑兵从面上看,肯定是蒙古骑兵,不过战斗力却很一般。而且怎么看都很散漫。” 席铭道:“凌千副观察的很是仔细,我是从另一个角度想的,假设这就是察哈尔部骑兵,他们为什么非要打这一仗?如果想消灭我们,大可以将使团迎进城中,假意款待,然后趁其不备,将首脑人物软禁,继而瓦解整支部队。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兵不血刃,岂不更好。这支部队更像是突然跟我军遭遇,临时决定进行攻击。” 何可纲点了点头:“你认为这是一支什么部队。” 席铭道:“据属下猜测,这支蒙古骑兵很可能不是察哈尔部的嫡派军队。” “哦。”何可纲的眸子陡然一闪,他知道席铭已经胸有成竹,问道:“怎么讲?” “属下早就听说,蒙古察哈尔部由好几个部族组成,这些部族以林丹汗为首领,上次到宁远会盟的帖木罕就是他的弟弟。虽说林丹汗是察哈尔部盟主,但是有部分部族头领并不服从领导,这些割据武装在察哈尔境内四处游荡,我们遭遇的说不定就是这些武装。” 何可纲沉思片刻,道:“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因为这一仗,我们对察哈尔部产生了敌意,就此打道回府,说不定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 凌鹏道:“不过,如果这真是察哈尔部的骑兵,我们继续前进,不是自投罗网吗?” 何可纲皱眉道:“此虑也很有必要。” 三人在帐中合计半天,何可纲最后决定还是要前往锡林郭勒探探虚实,毕竟这是关乎两家联盟的大事,风险是值得冒的。 虽说jǐng戒等级提升到了最高级别,这一夜却是风平浪静。第二rì一早,明军使团拔营起寨,向锡林郭勒而去。 何可纲派凌鹏带几人先行前往锡林郭勒,告知对方明朝使团到达的消息。 rì到中午时分,明军使团行进到锡林郭勒城外三里处,忽见远处几人快马加鞭的赶来,到了近前,却是凌鹏带人归来。只见他满面喜sè,到了何可纲马前,大声道:“报告何参将,察哈尔部统帅帖木罕亲自率军在城外迎接使团。” 何可纲甚是欣喜,看来察哈尔部对大明并无敌意,席铭昨晚的猜测是正确的。 大军前行到锡林郭勒城下,这里虽然是察哈尔部的主旗,城墙却并不宏伟。由于蒙古人以游牧行猎为主,此处只是蒙古王公的游猎歇息之所。 众人远远看到一队蒙古骑兵在城门口等候,走到近前,只见为首的正是帖木罕,他的身旁站立一位少年将军,就是上次来到宁远,与席铭比箭的阔合台。蒙古骑兵吹起号角,迎接大明使团。 何可纲下马来到帖木罕面前。两人互道问候寒暄了几句。何可纲见帖木罕面现不悦之sè,知道他嫌大明使者官阶太低,于是再三解释:孙承宗督师和祖大寿总兵非常想亲往蒙古,拜谒大汗,但都因身有要事,无法分身,只得遗憾作罢。帖木罕喏喏连声,面上表情yīn晴不定,似乎另有心事,搞的何可纲满腹狐疑,不知所以。小說中文網 旁边的阔合台却是高兴异常,一见席铭,不等他过来,自行跑上前去,叫到:“大哥,你终于来了,兄弟可一直再等你啊。” 席铭见阔合台如此热情,也笑道:“老弟盛情相邀,为兄焉能不来啊。” 欢迎仪式结束,明朝军队按惯例驻扎城外。何可纲、席铭、凌鹏等高级军官在城中驿站歇息。 第二rì一早,席铭被震耳yù聋的鞭炮声吵醒。起身梳洗完毕,正yù出门看看热闹,却被驿站守卫拦住。守卫道:“锡林郭勒治安欠佳,贵使团成员不要在城中随意走动,在驿馆之中有士兵保护,可保安全无虞。”守卫话语客气,但态度坚决。 席铭暗自吃惊,大明使团被限制在驿馆之中,不让随意出入,这岂不是被软禁了? 他面上却很客气,问那守卫道:“守卫大哥,适才我听到街上鞭炮声震耳yù聋,贵部是否在办什么喜事啊?” 守卫道:“我们只是担当值守,其它一概不知。” 席铭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转身回到驿站大堂。却见何可纲和凌鹏也梳洗完毕,正准备吃早饭。见席铭进来,面带忧sè,凌鹏问道:“席都司,出了什么事吗?” 席铭道:“刚才我准备到街上转转,却被告知不得随意出入驿馆,看来我们被软禁了。” 何可纲和凌鹏都是一惊,三人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便开始商议此事,最后得出结论:昨rì察哈尔部既然派人迎接,那么事情应该不算太糟,今rì事起仓促,只能静观其变,一切等见到林丹汗,再做分教。 明朝使团首脑在驿馆中等了一天,没有任何声息。何可纲叫来驿馆守卫,要求拜见林丹汗,对方回答:大汗国是繁忙,请明朝使团耐心等待。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动静。这下何可纲三人都是心下忐忑,大明使者团就这样被晾在了锡林郭勒。 到了晚上,席铭带着凌鹏急匆匆来到何可纲房间,甫一落座,席铭道:“凌千副,你说有重要情况禀告,说说看吧。” 凌鹏答应一声,道:“这两rì,我与打扫房间的一个杂役混的挺熟,当然也给了他少许好处,今rì晚饭后,他又在打扫卫生,我便与他闲聊,随意说起前几rì大街上鞭炮齐鸣的热闹场面,那杂役透露了一个重要情况:当rì是在举行一个迎婚典礼,你们猜猜看前来迎亲的人是谁?” 席铭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凌千副关键时还喜欢卖关子,问道:“是谁?” 凌鹏道:“原来是后金的一个王子,据说职位颇高。” 何可纲皱眉道:“后金和察哈尔部竟然联姻了,这可对我大明非常之不利啊。” 凌鹏道:“这两家不是一直有仇吗?前段时间还打的不亦乐乎,怎么现在又和好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席铭道:“政治上的事很难说,每个首领都愿意做对自己部族有利的事情。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席铭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后世政治家的名言。 何可纲和凌鹏都是刀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军人,胸中没有政治家那些弯弯道道。凌鹏兀自思索席铭话里的含义,何可纲见识广博,不由赞道:“席铭这话相当jīng辟,不过早听说两家近期关系暧昧,没想到竟然发展到联姻,这可大大出乎意料了。” 凌鹏道:“难怪这几天把我们封锁在驿馆内,原来他们那边办着喜事呢。这小小的察哈尔部,竟敢软禁我大明天朝使团,胆子也太大了吧。” 席铭道:“如今的形势,察哈尔部是双方争取的对象,自然有恃无恐。这件事我们不能还是以天朝上国自居,必须低下头来,努力缓和两方的关系。这样对大明王朝才最有利” 何可纲面sè沉重:“席铭所言极是,我担心的是万一察哈尔部对我大明有了异心,整个使团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如今军兵驻扎城外,我等与他们无法互通声息。况且就算这一千兵马就在眼前,恐怕也无法抵挡察哈尔部的虎狼之师。” 席铭道:“何参将所虑甚是,如今我们陷入如此尴尬境地,进,无法谒见林丹汗,完成出使使命;退,无法会合部队,返回宁远。可谓进退两难,首尾难顾。” 凌鹏道:“不如我们杀出驿馆,冲到城外,与军队汇合。” 何可纲狠狠瞪了他一眼。凌鹏转向席铭道:“席都司,你看呢?” 席铭心想:凌鹏不愧是行伍里杀出来的猛汉,只知道打打杀杀,表面却不好说破,只是道:“我们深陷重围,只有这么几个人,想杀出去几乎不可能,再想出城,更是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活活困死?”凌鹏满面通红,急的直搓手。 屋中一时陷入一片沉默,大家都紧张的思索着,过了片刻,何可纲道:“我倒有一个办法。” 第二十五章 劝解 ()两人一起注视何可纲。何可纲道:“席铭,你是不是有个好朋友阔合台在彼?” 席铭道:“不错。” “我看你想个办法,与阔合台联系,从他那里探听虚实。” 席铭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阔合台对己非常友好,从他那里探听情况应该有一定的把握。 可是如何才能与他联系上呢,大家散去之后,席铭回到房间,满脑子都想着此事:向驿馆守卫提出拜谒阔合台,肯定不予放行。如若让他们送信,估计也行不通,这可怎生是好。折腾了半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第二rì一早,席铭还在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见到阔合台,驿站守卫通报:有人看他来了,来的人正是阔合台。 阔合台带着从人来到驿馆门口,守卫见是驸马前来,不敢怠慢,陪笑道:“阔合台大人,上头有严令,明朝使团所在驿馆,任何人不得出入,请大人见谅,不要让小人难做。” 阔合台哪理这一套,把眼睛一瞪:“你不看看我是谁,连少将军的路都敢拦,活腻歪了吧。” 说着将手一推,把那守卫推了一个趔趄,带着从人径直进了驿馆。 守卫知道阔合台一向骄横,实在得罪不起,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驿馆。 席铭知道阔合台来了,心中大喜,连忙迎接出来。 阔合台一揖到地,道:“这几rì宗室cāo办婚礼,我又担任典礼筹备,忙的昏天黑地,实在没办法抽身拜访,席兄莫要怪罪。” 席铭急忙还礼,招呼阔合台坐下。听到阔合台提到婚礼之事,就势问道:“兄弟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这几rì我听到外面热闹非凡,原来是婚礼庆典,却不知察哈尔部跟哪一家的好事?” 阔合台不假思索道:“席兄面前小弟无甚隐瞒,这几rì举行的是察哈尔部和后金的联姻大典。” 席铭眉头紧锁,片刻道:“察哈尔部前几月与我大明结盟,共同讨伐后金,如今怎么反而跟后金结盟?” 阔合台道:“当年后金屡次侵我国土,掠我百姓。察哈尔部不堪欺压,便与大明联盟,以应对后金侵略。可前几月后金突然变的对我部非常友好,不但赠送礼物,还提出两方联姻,结为友好之邦,这政治上的事可谓瞬息万变。” 席铭道:“这是后金看到贵部与大明联盟,他们怕腹背受敌,于是想出这个计策,拉拢贵部,以瓦解联盟,难道大汗看不出来吗?” 阔合台叹了口气道:“察哈尔部夹在大明后金两大势力之间,大汗衡量形势,左右逢源以求自保,也不能说他目光短浅。” 席铭想想有理,谁不愿意己方获得更大的利益呢,况且对方争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这几rì明朝使团一起商议此事时,一致认为明朝和察哈尔部关系底线是:如若不能合力剿灭后金,至少不要让察哈尔部加入后金阵营,即便察哈尔部保持中立,大明可专心对付后金。尐説φ呅蛧 基于这个思路,席铭道:“这十几年来,大明与察哈尔部相安无事,各行其是,如今又结为友邦,边境人民贸易往来频繁,rì益友好。这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来之不易,这联盟之事关系重大,其间的要害想必将军心中清楚。将军能否会见一下大明使团首领何将军,他会把其中的厉害关系与将军剖析清楚。” 阔合台道:“席兄何必如此客气,我此次前来确应拜会何可纲将军,请席兄引路。” 席铭带着阔合台来到驿馆正厅,何可纲与凌鹏正在厅中闲聊,何可纲早听说阔合台来访的消息,正暗自欣喜,等着席铭传信,忽见席铭领着阔合台过来,急忙起身迎接。 双方礼罢落座,阔合台道:“何将军久违了,贵使团来锡林郭勒几rì了,在下未能前来拜会,还请恕罪。” 何可纲一摆手,笑道:“小将军能够忙里偷闲,来驿馆探望,我们已很欣慰。” 旁边凌鹏似乎憋了很长时间,此时忍不住开腔道:“阔将军,在下是个直肠子,您别见怪,有一点我一直疑惑,大明使团前来回访,以示友好,为何要将我们软禁驿馆之中,像犯人一般看管?” 凌鹏开门见山抛出这个问题,只见阔合台面露尴尬,道:“席兄是我的好朋友,我在各位面前也不作隐瞒,我们与大明会盟后不到一个月,皇太极突然派使者传书,说是两家交兵已久,劳民伤财,不如罢兵息战,友好相处。林丹汗知道这是与大明联盟达到的效果,内心也不愿再战,于是同意与后金停战。其后,后金使者络绎来访,不是送上金帛钱物,就是邀约秋闱狩猎。两家关系逐渐友好起来。一个月前,皇太极又派使者,提出为了巩固两家的友谊,希望进行联姻,要以后金的一位王子与我公主结亲。当时很多大臣都加以反对,认为联姻可以,应该是我们的王子娶后金公主。思索了几rì后,林丹汗力排众议,同意了后金的要求,他的观点是后金是虎狼之部,目前和平局面不易。察哈尔部内部并不稳定,况且急需休养生息,谁娶谁的新娘无关紧要,和平稳定的大局才是关键。就这样,双方订立了婚约,不巧的是,正好在后金前来迎亲的时候,你们的使团也到了锡林郭勒。大明和后金是敌对双方,你们会面说不定会起冲突,于是大汗决定先办完联姻之事,再会见你们,至于封锁驿站之事,我也觉得做的有些过分,可能是林丹汗听了小人之言,做出的决定。” 何可纲心想:难怪三rì前欢迎我们进城时还比较客气,后面却突然有了封锁驿站的行动。 席铭问道:“何来的小人?” 阔合台道:“目前察哈尔部分成两派,我是倾向结交大明,对后金赶尽杀绝,以断绝后患。也有些人被后金打怕了,一个劲地想巴结后金,因此挑唆大汗与大明断绝关系。” 何可纲听了良久,心中已有计较,阔合台是林丹汗的女婿,是能跟林丹汗说上话的人,且与大明交好,必须把这其间的利害关系陈述清楚,让阔合台转达林丹汗,这样大明与察哈尔部的联盟才能得以持续。 何可纲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将军,谢谢你如此开诚布公。你是席铭的好朋友,也是大明王朝的朋友,如此我就不遮遮掩掩,直说了。林丹汗的心里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念头:后金部落残忍凶狠,如果与他们为敌,必然遭到报复。到时候刀兵相见,察哈尔部付出的代价太大。另一方面,大明对后金处于守势,在关外全力以赴对付后金,无暇他顾。因此即便得罪了大明,大明也不会对察哈尔部怎么样,是这样吗?” 第二十六章 续盟 ()何可纲道:“我不否认,这种想法有一定道理。林丹汗肯定读过《三国演义》,认为目前大明、后金、察哈尔部就是当年的魏蜀吴。察哈尔部就像东吴,只要在常年交战的魏、蜀之间左右逢源,便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殊不知目前形势比之三国大有不同,先说大明和察哈尔部的关系,从我大明立朝两百多年来,从未占过蒙古半寸土地,早年间即便有过大兵深入蒙境,也是战争结束,立即退兵。因此如果大明和察哈尔部联手灭掉后金,不但双方永远去掉心腹之患,双方的疆土不会有任何损失。两家还像两百余年一样,虽小有冲突,但还能过得去。再说后金,这是个怎样的部族,小将军应该清楚,残忍凶暴,野心无限。不但虎视关外,还觊觎中原。如果有一天后金坐大,那么天下烽烟四起,再无宁rì。再次,我们看看察哈尔部与谁结盟利益最大,与后金结盟虽能保一时的安宁,但获得利益有限。如果与我大明结盟,则中原的钱粮、布匹、手工艺品等物资,都可以进行交换。马市一开,对察哈尔部可是非常有利。上面说的这几点,都是肺腑之言,还请小将军斟酌。” 席铭也道:“何参将说的有理,在下也认为贵部目前的上策是与大明结盟,联手驱逐后金,直至将其完全剿灭。中策是保持中立,对后金虚与委蛇,保持与大明友好,互通贸易,加强军备以自保。而万万不能采用下策,与后金联合,这样只能成为后金的附庸和傀儡。” 席铭说完之后,大家都盯着阔合台,阔合台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道:“何将军剖析的明白,席兄的上中下三策在下也牢记心中,回去便禀告林丹汗,相信大汗会有明断。” 阔合台起身告辞,大家送他出了正厅,席铭忽道:“突然想起,我们在来的路上,遭遇一个骑兵队伍,大概两千多人,身着蒙古军服。他们突然发动攻击,与我们打了一仗,随后又马上撤退。不知这支部队是否察哈尔部的军队?” 阔合台怒道:“又是那帮流贼干的好事。席兄,你可能不知道,察哈尔部内部并不稳固,大汗的部分远支亲属各自拥有武装,散落在部落各处,每rì里四处游荡。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不是挑衅明军,就是sāo扰后金,反正就是希望打仗,一开仗,就能乘乱获益。你们碰到的那支部队应该就是这些武装。” 席铭和何可纲对视一眼,事情跟席铭料想的一样。察哈尔部内部如此之乱,难怪林丹汗急yù和平以平定内乱。 双方在驿站门口拱手而别,阔合台道:“几位放心,我一定说服大汗,早rì接见明朝使团。”说罢转身而去。 回到大厅,凌鹏道:“何参将和席都司刚才那番话,说的jīng彩之至。一下就把事情的关键点出来了。换了我,憋三天都憋不出。要我带兵打仗可以,搞这些交涉劝说可真不行。” 却见何可纲和席铭俱面带忧sè,他们都在寻思:不知阔合台能否说服林丹汗? 翌rì清晨,明军使团吃完早饭,正在大厅用茶,突然外面军兵禀报:察哈尔部大帅拜见。众人连忙来到门口迎接,只见帖木罕与阔合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帖木罕见到何可纲连声道歉,态度极是客气,寒暄片刻之后,帖木罕传达了大汗的旨意:即rì接见明朝使团。 何可纲、席铭、凌鹏等人即刻换上簇新的官服,跟着帖木罕和阔合台来到林丹汗的行宫。林丹汗亲自出殿迎接,何可纲当面呈上了蓟辽督师的信函。 进入行宫,林丹汗请明朝使团落座,双方相谈甚欢,确认两国联盟继续,双方互相支援,互为依靠。 到了晚间察哈尔部大张宴席,宴请明朝使团。当烤全羊和马nǎi酒摆满桌台时,凌鹏不由叹道:“此刻才感受到明朝使者的尊荣。” 何可纲见出使使命达成,甚是欣喜,知道是阔合台的劝说起了作用,频频向他敬酒,阔合台也是酒到杯干,双方喝的很是尽兴。 第二rì一早,在城中的教军场上,明朝的千人队与蒙古军队进行军事交流。这支明朝千人队进退有序、号令严明,连帖木罕都赞不绝口。 当阔合台知道这支军队席铭仅训练了一个月,不由赞道:“大哥果有军事天分,这支军队如此威武,令人钦佩。” 席铭道:“兄弟谬赞了。” 阔合台接着道:“不过小弟要提醒的是:目前虽然军纪不错,但阵形略显生疏,士兵的军事素养还需加强。” 席铭一听此话,心想:阔合台果然是行家里手,他在军中多年,一眼就看出这支队伍的缺陷。当即肃然拱手道:“老弟指教的是,兄弟一定严加训练。” 又过了一rì,明朝使团即将拔营回师。何可纲带着席铭、凌鹏亲自到大汗行宫辞行。阔合台却道:“席大哥来察哈尔部才几rì,就要回去?当初说好一起在草原上纵马行猎,不如在这里多住几rì?” 林丹汗也道:“席铭既然是阔合台的好友,就是蒙古人的尊客。何将军,就让他在这多留几rì,你们先行回去复命如何?” 何可纲转头看着席铭,席铭寻思:林丹汗既然提出要求,何将军定会应允,于是上前道:“多谢大汗美意,在下就在此叨扰了。” 席铭随着帖木罕和阔合台一道,到城外送明朝使团。经过这一路相处,何可纲对席铭的态度有所改观,也亲切了许多,临行前,嘱咐席铭小心行事,早rì回营。 随后几rì,席铭与阔合台一起在再蒙古草原上放鹰纵马,喝酒打猎,好不快活。 这一rì清晨,锡林郭勒大街上又是鞭炮齐鸣,人声鼎沸。席铭走出驿馆,在人群中看热闹。只见远处一支身着红衣的队伍迤逦而来。当前是十余名唢呐乐手,紧跟着十余名八角琴乐手,呜哩哇啦吹的煞是热闹。后面是一群抱着各sè礼品的从人,再后面一匹枣红sè高头大马,马上一个年轻人,高大英硕,满面笑容的向四周拱手行礼。马后是一台十六人大轿,轿身套着金线走边的大红绒布,显得富丽堂皇。一百多个雄赳赳的带刀侍卫跟随在最后。 这支队伍从席铭眼前缓缓走过,四周百姓一片欢腾。这时,阔合台正巧来约席铭打猎,见席铭在人群中看热闹,招呼道:“后金要接公主回去,又搞个欢送仪式。不去管他,今rì小弟带你去个远一点的地方,到山里猎熊。” 席铭和阔合台各带几个伴当,十余匹马跑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一片山林茂密之处。这里是察哈尔北部,靠近后金。草原渐稀,林木密布,山峦起伏,河流纵横。阔合台的手下都是狩猎高手,不一刻便打到数只獐子和狍子。席铭箭法虽好,无奈狩猎经验欠佳,忙了半晌,也只打到几只野兔。年轻人好胜心起,便下马深入丛林,若能找到黑熊,那可是大大的露脸。 转过几个山头,席铭跟自己的随从走散了。眼见空山寂静、满目苍绿,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席铭觉得腹中饥饿,心想:干脆在此休息片刻,吃些干粮,再做打算。 于是解开背囊,拿出干粮和咸肉,就着溪水吃了起来。正在此时,突然隐隐听到远处有喊杀之声。席铭觉得奇怪,这里是三不管地带,难道有军兵交战?随即决定前去看个究竟。 第二十七章 救人 ()席铭循着喊杀声而去,翻过一个山头,前方一片开阔。远处一条小径从山前穿过,小径上一干人正混作一团厮杀。其中一部分人身着红衣分外显眼,仔细看时,却是早晨见过的后金迎亲队伍。与他们厮杀的军兵身着蒙古军装,与察哈尔部着装一致。 席铭心中纳闷,两家刚刚联姻,怎么就打起来了,随即恍然大悟,这支蒙古军队恐怕也是察哈尔部的割据武装,他们先前攻击明军,现在又沿路设伏,袭击后金迎亲队伍,出发点是一致的,就是要制造事端,造成混乱局面。 再看战场形势,蒙古叛军近千人,后金护卫也就一百多人,虽然勇猛,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战得片刻,后金护卫纷纷倒下,只剩十余人苦苦支撑,那后金王子很是勇悍,连续杀伤十余名敌人。 这两方与席铭关系不大,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又想到一旦后金王子被杀,这篓子可捅大了,后金与蒙古如起争端,可是有利于大明的。 再过片刻,后金侍卫全部阵亡,只有那个王子苦苦支撑,只见他披头散发,势如疯虎。蒙古叛军士兵一时不敢靠近,叛军将官不断呼喝他投降,他却依旧奋战不休。wWW.xszWω㈧.йêt 席铭在山头看的真切,心想:此人力战不屈,算是一条好汉。如果是明朝将官自是要救他一救,可惜他是后金异族,只得作罢。 将官劝降无效,眼见后金王子又杀伤了几个士兵。突然走到小径旁的红绒大轿前。 轿夫和丫鬟早已尸横于地,只剩大轿孤零零矗立路边。那将领掀开轿帘,从里面抓出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红袍,头戴凤冠,惊得花容失sè。蒙古女子xìng子极烈,这公主也练过数年弓马,无奈那将官膂力极大,她虽极力挣脱,却哪里挣脱的掉。 后金王子听到女子的惊叫声,蓦然望去,只见妻子被叛军将官抓在手中。那将官狞笑道:“再不投降,把你老婆的脑袋拧下来。” 后金王子见此情景,长叹一声,扔掉手中钢刀,束手就擒,蒙古军兵上前将他双手缚住。 那将官喝到:“先赏他几巴掌。”旁边军兵上前给后金王子几个耳光,用力极猛,打的劈啪作响,连远在山头上的席铭都听的清清楚楚。 席铭心中愠怒:一条好汉,就这么不明不白落到贼人手中。这帮蒙古流贼,先是伏击,再以少打多,最后用卑鄙的下三流手段迫人投降,实在令人厌恶。但是被捉的乃是敌对势力之人,跟自己并无关系,于是强压怒火,准备离开。 却听远处那将官狞笑道:“小子,够横的,一个人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看我怎么慢慢消遣你。众兄弟,你们说怎么办?” 旁边一个军兵道:“长官,属下看这小子的老婆很有几分姿sè。不如……”说着一脸的yín笑。 那将官道:“你这家伙,跟我想到一块了,哈哈哈,小子,听好了,我们就在你面前上你老婆,当面给你戴绿帽子。” 那后金王子满眼血丝,怒吼道:“杀我们后金人也就罢了,这可是你们蒙古人的公主!” 那将官道:“什么蒙古公主,越是公主我越想上!” 说着转回身,抓住那女子的嫁衣,用力一撕,一大片红衣坠地,那女子一声惊叫,虽yù挣扎,被那将官大手抓住,动弹不得。 后金王子怒吼一声,便yù向那将官扑去,可是他双手被缚,刚一腾空,便被几个蒙古军兵牢牢按住。 那将官又是一扯,女子的内衣被扯下一片,香肩露出,盈盈肌肤胜雪。后金王子连声嘶吼,不停挣扎,脸上青筋爆出。可是在几个士兵的强压下,头都抬不起来。 这一切情景就在席铭眼前发生,眼见那女子就要受辱。席铭满腔怒火再也无法遏制,此时此刻,所有的华夷大防、民族仇恨都抛诸脑后,任何正直热血之人都无法忍受如此禽兽般的行为。 席铭心中热血沸腾,双手却极稳定,他从背上摘下弓,从背囊中取出箭矢。弓如满月,箭在弦上,已锁定那蒙古将领。 蒙古将领不知山上有伏,口中不干不净,双手继续拉扯女子的衣服。只听空中“嗖”的一声,一直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蒙古将领的咽喉。 蒙古将领瞪大双眼,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随即向后栽倒。 旁边的蒙古军士猝不及防,既不知敌人多少,也不知来自何方。三五成群的找地方隐蔽。 后金王子趁此时机,左右甩动肩膀,甩开身边的蒙古士兵。一个蒙古士兵见势不妙,举刀砍向后金王子。一支羽箭倏忽而至,又shè中那士兵的咽喉,随后几箭将旁边的几个士兵悉数shè倒。 那女子愣怔片刻,已反应过来。从倒地的蒙古将领身上抽出腰刀。挥舞地向后金王子那奔去。 几个蒙古兵冲上前拦截,被席铭一一shè倒。女子奔到后金王子身边,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帮他割开绳索。 后金王子双手得脱,拉着妻子向山头跑去,他知道羽箭来自这个方向,往这边跑应能得到援助。山路崎岖,他妻子的脚上还穿着木屐,速度极慢。后金王子情急之下,把妻子背在背上,加速向山上奔跑。 蒙古队伍一阵混乱之后,其中一个副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指挥军兵向前追赶。席铭连珠发箭,shè杀数名追兵。 那副将见山头埋伏之人,箭法如此高超。自己的军队从下往上攻,无疑是送死,于是双手一挥,命令军队停止追击。接着向后一招手,蒙古弓箭手整齐队列,便yù发箭。此时夕阳西沉,天sè已暮,蒙古弓箭手虽已拉弓,可是已看不清目标的具体位置,只是大概估摸着方向,一阵的乱shè。 后金王子体力极好,虽然经过一番苦战,奔跑的速度依旧很快,不一刻已奔上山头。 蒙古副将见天sè已晚,又不知对方有多少兵力,吩咐左右将小山包团团围住,准备来rì再战。 后金王子奔到近前,见席铭只有孤身一人,且做汉人军官打扮,不由一愣。席铭见那后金王子,身材高大,面阔鼻直,一双眸子漆黑透亮。再看他身后的女子,双眼紧闭软软的靠在他背上,不由暗自吃惊,伸手指指后金王子后背。 后金王子赶忙把妻子从背后放下,却见妻子的背上斜插着三支羽箭。刚才虽然奔的极速,满天飞舞的箭矢还是shè中了他们。可以说是妻子帮他挡住了这几箭。 眼见妻子双目紧闭,面sè苍白,再一探鼻息,已经没有了气息。后金王子虽然勇悍,此时不禁失声痛哭。他和蒙古公主虽是部族联姻,但婚后小夫妻互敬互爱,感情很好,可是才携手走过了十余天的rì子,就已yīn阳两隔。 席铭站在一旁,默默无语。此时已忘记了他是与大明血海深仇的敌人,对这个新婚燕尔便失去妻子之人,心中只是同情。 后金王子将妻子侧放于地,轻轻的从她身上拔出箭矢,仿佛用力过大她会疼痛一般。随后把妻子放在一片乱石丛中,从四周拣来大小石块,放在她的身上。 席铭见状也一起捡拾石块,帮助后金王子埋葬妻子。不一刻一个石堆矗立而起。后金王子在石堆上插了一个木条,从衣襟上扯下一块红布,系在木条上,对着石堆拜了几拜。 席铭也上前对着石堆拜了几拜,此时寒风呼啸,天sè已经暗了下来。 后金王子站立片刻,转过身,突然对着席铭双膝跪倒,拱手道:“恩人在上,受在下一拜。” 席铭将他搀起,道:“不必多礼,我乃大明军人,你是后金王子,我们之间天生就是敌人,今rì之事,实是一时义愤。我原是不愿女子被禽兽欺凌,至于救你xìng命,并不在计划之中。” 后金王子道:“无论如何,我的xìng命是恩人所赐。妻子虽然故去,但贞洁得以保全,相信她能含笑九泉了,这份恩德,即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席铭一时xìng起,救了这个后金王子,此时颇有些后悔,因此只是淡淡的不予理睬。 那后金王子接着道:“在下多铎,敢问恩公大名?” 第二十七章 突围 ()席铭心中一震,多铎是皇太极的弟弟,后金猛将。更重要的是,十余年后他率军围困扬州,七rì破城,杀史可法,并将扬州屠城。 想到这里,席铭按住手中的腰刀,几乎便yù拔刀而出。转念一想:即使今rì杀了多铎,十几年后,清军依旧会涂炭中原,屠城扬州的人只不过换了一个而已。 多铎见他脸sèyīn晴不定,不便再问。片刻之后,席铭道:“在下大明关宁都司席铭。” 多铎拱手道:“适才看到恩公出手,箭法可谓出神入化,在下钦佩之至,没想到明军之中还有这等人物。” 席铭淡然一笑:“大明王朝幅员辽阔,能人辈出,在下只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久闻将军是后金的一员猛将,今rì救你,rì后战场上不知多少明军因此而死。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我有句话,不知道你是否听的进。” 多铎道:“恩公但说无妨。” 席铭道:“两国敌对,行军打仗,军兵死伤难免。不过rì后将军如果率军遭遇大明平民,能否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多铎这些后金贵族,从来不把平民的生命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百姓就是物品,可以抢掠,可以交换,也可以杀戮。多铎略一犹疑,道:“恩公既如此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席铭心想:如果今rì这番话其了作用,能让大明百姓少些伤亡,也算好事一件。 此时天已全黑,山顶寒风呼啸,极为寒冷。不过月sè倒是清亮,照着大地一片银辉。席铭从背囊中取出火石,正yù生火。 多铎急忙摆手制止,道:“此处在山巅之上,明火容易暴露目标。”他借着月光,观察四周地形,带着席铭来到山麓南侧的一处乱石洼地,道:“此处背风,且乱石遮挡视线,生一堆火,敌人也发现不了。” 席铭暗自惭愧,自己这些野外生存之道比之多铎差远了。多铎从四周拾来松枝、枯叶。从席铭手中要过火石,麻利的点火加柴。不一会,火已生好,两人围着火堆顿时温暖许多。 席铭从背囊中取出干粮咸肉与多铎分食,两人边吃边谈,话题自然围绕着大明与后金的战争之上。 谈了片刻,席铭发现多铎的话语中,抢掠和征服是理所当然的事,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觉得此话太过霸道,但想到当年李成梁统领辽东之时,对女真部落极尽围堵打压之能事,抢掠杀戮之事没少干过,甚至也有屠城之举。当初女真弱小,如今他们强大起来,自然要报复大明。从这一点上,也无法反驳多铎的观点。 既然话不投机,也就没什么可聊的,两人一时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多铎站起身道:“今rì疲累,请恩公早rì休息。” 席铭道:“那帮蒙古人会不会乘黑偷袭?” 多铎笑道:“以我对蒙古人的了解,他们断没有这些心机。一定会等到天明,再行进攻,恩公如不放心,在下可以守夜,请恩公安睡。”说罢便自行走到乱石岗上。 席铭见多铎赤手空拳,便yù将腰刀递与他,但转念一想:万一他翻脸动手,自己不是自寻死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席铭和衣卧在山石之中,旁边火堆熊熊,丝毫不觉寒冷。他虽在休息,心中却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他虽救多铎xìng命,不过女真人生xìng凶残,多铎心意究竟如何,实在难测,万一心存歹意,那可十分的不妙。 席铭虽然尽力保持清醒,不过rì间身体劳乏,片刻后只觉的眼皮沉重,终于沉沉睡去。 正沉睡间,突然感觉有人推他,席铭霍然坐起,右手按住腰刀。却见多铎站在面前,笑道:“恩公醒了,现在是凌晨时分,蒙古兵睡的正香,我们可趁机杀出。” 席铭暗自舒了口气,自己疲累睡着,幸好没出什么事,如此看来这多铎倒不像yīn险小人。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依旧繁星点点,不过东方泛白,天sè渐开。远处群山被一片薄雾笼罩。 席铭此时已完全清醒,略一思索道:“敌军约莫千人,我们冲杀出去,胜算几何?”他知道这次不比相救吴襄的战斗,没有马匹,机动xìng实在太差。 多铎道:“胜算难说,不过如果天sè大亮,敌军杀上山来,可就没有半分机会。现在下山,说不定能潜出包围圈,实在不行,也只能大杀一场了。” 席铭听他说的有理,点头道:“我们出发。” 多铎在前,席铭在后,两人摸着山石,向山下而去。不多时,已近山脚,席铭忽道:“且停一停。” 多铎转身问道:“怎么?” 席铭拔出腰刀递给多铎,多铎微微一怔,伸手接过腰刀。 两人继续前行,山脚下蒙古人搭的帐篷随处可见,帐篷外也有一些士兵东倒西歪睡的正香。席铭寻思:这支部队果然纪律松懈,正是我们逃脱的良机。 两人蹑手蹑脚穿过几个营帐,却见前方两个巡逻兵手持长矛,正在jǐng戒。多铎停住脚步,回头朝席铭使了个眼sè。席铭会意,两人慢慢靠近巡逻兵。 多铎做了个手势,朝两个巡逻兵比划一下,席铭点头。缓缓摘下背后的弓,弓如满月,已经瞄准其中一个士兵。 只见多铎健步如飞,奔到一个巡逻兵的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一拧,那人软倒在地。与此同时,席铭的箭已shè出,一箭穿透另一个巡逻兵的咽喉,那人瞬间倒地。 多铎与席铭左右看看,四周没有动静,于是继续前行。前方树边拴着几匹马,两人见了大喜,快步来到马匹旁边,小心翼翼的分别解开一匹马的缰绳,正准备上马而去。 忽见一个帐篷门帘掀起,一个士兵满面睡意的走了出来,似乎准备去小便。他一抬头,突然看到多铎和席铭,不由惊呼起来,呼声才出来一半,席铭的弓箭发出,一箭命中他的咽喉。那士兵“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多铎喊了声“快走!”,翻身上马,席铭也上马紧跟在他后面。可是刚才那个士兵的呼喊声已经惊动营帐中人。几个士兵出来查看,一起惊叫起来。不一刻,蒙古叛军营中号角声起,军兵们纷纷从睡梦中醒来。 由于蒙古叛军昨夜衣未卸甲,因此瞬间他们就上马追赶过来。 多铎和席铭奔跑片刻,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往北通向后金,往南通向蒙古。多铎喊道:“恩公,敌军众多,我们只能分开逃走,才有生还希望。昨rì之事我会牢记心中,恩公后会有期。” 说着,朝席铭一拱手,席铭也喊了声:“后会有期。”只见多铎用力一拍马匹,向着北边的道路飞奔而去。 席铭转入了往南边的道路,一边奔跑,心中在想:这个多铎做事沉稳干练,绝不拖泥带水。遇到事情立下决断,实是个极厉害的角sè。 他回头望去,只见蒙古叛军约十几匹马,紧追在后。席铭虽然奋力驱赶马匹,可是毕竟手中没有马鞭等工具,只觉的敌方越追越近。席铭心中焦急:如果对方追到近前,自己一个人对战十几个敌人,可是万难取胜。那该当如何呢,要么下马,以弓箭shè杀他们,可是纵然杀死几个敌军,他们到了近前,还是难以抵敌。 席铭心乱如麻,又过片刻,蒙古骑兵似乎距己只有一里距离。席铭心道:是时候下决断了。他果断一勒缰绳。健马一阵长嘶,停了下来。席铭翻身下马,摘弓搭箭,做好战斗准备。 第二十八章 战略 ()远处蒙古叛军已呼啸而来,席铭动作极快,连珠数箭发出。只听五六声惨叫,几个敌人翻身落马。 剩下七八个敌人,已到近前,挥舞着马刀砍向席铭。席铭把腰刀赠与多铎,手中没有武器,此时只能四处躲避,瞬间已险象环生。 席铭左支右绌,手忙脚乱,心想:这么一直躲避不成,可是又没办法腾出手使用弓箭攻击。 正在席铭心中惶急之时,突然远处破空一箭,正中一个蒙古叛军的胸口,那人摔下马来,紧接着是一声大喊:“席大哥,莫要惊慌,小弟来了。” 席铭听这声音似乎是阔合台的,心中大喜。只见几匹骏马飞奔而至,截住几个蒙古叛军厮杀,不一刻便将他们悉数斩于马下。 席铭此时有一种死里逃生之感,见阔合台上前见礼,忙问:“老弟怎么会在这里?”阔合台道:“昨rì大哥走失,我们便一直在周围寻找。可是过不多久天黑了,我们便在山脚歇息。今rì一早我派手下回锡林郭勒调兵,想发动军兵进入森林寻找大哥,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可算是幸运。大哥昨rì去哪里了,怎么会被这帮叛军围困呢?”尐説φ呅蛧 席铭把昨rì遭遇讲述一遍,阔合台听到后金送亲队伍被攻击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那蒙古公主是他的妻妹,平rì经常来往。听席铭说她已死于叛军之手,不由一阵难过。 席铭问道:“你从都城调了多少军兵?” 阔合台道:“两千骑兵。” 席铭道:“应该足够荡平这群叛军。” 正说话间,远处烟尘滚滚,蒙古骑兵队伍到了。阔合台亲自指挥骑兵,向叛军的营帐杀了过去。席铭重新配了腰刀、战马,又补充了箭矢,跟随阔合台一起冲杀。 这些叛军哪里是正规蒙古骑兵的对手,不一刻就已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阔合台一边派人沿着北方小路,找寻多铎,一边由席铭带领来到了山头,拜祭妻妹。 等他们拜祭完毕下山,寻找多铎的士兵也已回来,一无所获。 席铭道:“看来多铎应已经脱险。” 阔合台点头道:“多铎如果幸存,后金应不会与察哈尔部为难。席大哥救了多铎,实是保全了察哈尔部。况且还保住公主的贞洁,这次给我们察哈尔部很大的恩惠啊。” 席铭道:“老弟不要这么说,刚才我险些丧命敌手,是老弟救我xìng命,我还要感激你呢。” 阔合台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就不要说互相感恩的话了。今rì和大哥并肩作战,真是畅快至极啊。” 席铭道:“相信rì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两人一起大笑。 傍晚时分,席铭与阔合台回到锡林郭勒。阔合台自去将此事报告林丹汗,林丹汗下令全力扫清叛军,并亲自接见席铭,温言嘉奖。 又过了几rì,席铭找到阔合台,提出返回宁远,阔合台极力挽留。席铭无奈又停留了三rì,再次提出回去的请求。阔合台见席铭态度坚决,知道这次难以挽留,便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为席铭送行,两人都喝的大醉。 第二中午两人才陆续清醒过来,这种情况已无法上路,只好又缓了一天。到了第三rì一早,阔合台到城外送别席铭,两人依依惜别。 席铭出使一个多月后终于踏上归途。又经过二十多天的跋涉,来到宁远城下。席铭前往蓟辽督师府交令。先前何可纲已将出使经过进行了汇报,祖大寿对席铭的表现非常满意。 祖大寿通报全军:由于何可纲、席铭、凌鹏等在此次出使中,排除后金干扰,顺利延续了大明王朝和察哈尔部的盟约,因此记军功一次,并申报朝廷。 由于席铭出使之前已晋升一级,因此,此次赏赐,不包括职位晋升。而高起潜因为此事洋洋得意,在不同场合夸耀他用人之明。 席铭回来当天便去拜见吴三桂,转交阔合台送给他的礼物。吴三桂听说席铭前来拜会,很是高兴。 进入军帐,两人落座。席铭见吴三桂脸上的纱布已经去掉,想必鼻梁骨折的伤势已愈。不过看他的脸却总觉有点别扭,原来吴三桂的的鼻伤虽好,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原来高挺的鼻梁,现在变的左鼻孔高右鼻孔低。而且鼻梁的正中有一丝淡淡的黑线,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吴三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声道:“席兄见笑了,小弟这次可算是破相了。”他少年英俊,本来颇为自负,可是如今相貌受损,自是心中黯然。 席铭道:“老弟不必懊恼,我们沙场军人,又不是科场上的公子书生,身上负伤难免。况且我看老兄如今倒多了一些彪悍之气。” 吴三桂哈哈一笑:“席兄说的不错,听说这次去察哈尔部又立得大功,真是令三桂眼热啊。在那边有什么见闻没有。” 席铭把出使经过讲述一遍,主要描述了与阔合台一起草原纵马,行围打猎之事,听的吴三桂双眼放光,羡慕不已。 接着席铭把阔合台送给吴三桂的羊毛挂毯、皮具等呈上。吴三桂更是高兴,心想:阔合台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朋友。 辞别吴三桂回到大营,席铭便开始继续研究骑兵战法。出使途中遭遇蒙古叛军是他的千人队首次战斗,回想整个过程,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那支蒙古叛军战斗力低下,自己军队的阵脚差点被冲垮,如果对方不是主动撤兵,而是拼死一搏,结果恕难预料。 况且,如果面对的是jīng锐的后金骑兵,那结果更是无法想象。又想起阔合台对他的提醒,这支部队的阵列配合还不熟练,军兵的单兵作战素质也急需提高。席铭对进攻和防守阵型又做了许多调整,加紧训练他的千人队。 初chūn时分,孙承宗从běijīng回来,立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祖大寿、吴襄、宋伟、何可纲、左良玉、曹文诏等将军悉数参加。 孙承宗看起来jīng神颇佳,一开始传达了崇祯皇帝对关宁将士的问候,接着道:“这次京城之行,向朝廷汇报了宁锦防线的建设情况,同时,前线捷报传来,皇太极此次又是无功而返。万岁很是高兴,大臣们也多有赞誉。不过万岁提出一个新的要求:不仅仅要固守宁锦,确保山海关的安全,还要求我们定策收复辽东,各位将军不知有何良策。” 大家听了孙承宗前半句话,都是心中欣慰,又听到提出收复辽东,全皱起了眉头。要知道目前大明在关外以守为主,几次的主动进攻全都以大败告终。 孙承宗注视祖大寿道:“复宇,谈谈你的看法。”祖大寿,字复宇。乃是关宁军中的头面人物,孙承宗首先要听听他的意见。 祖大寿道:“如今以我大明关外军队的实力,在宁锦站稳脚跟,已属不易,此时筹划进攻,属下认为不妥。” 祖大寿与孙承宗关系良好,且xìng格直爽,直接就把这个提议否定了。 孙承宗点点头,他知道关外将领大多是这个想法,道:“复宇说的不错,不过万岁既然已经提了要求,我们总要去努力,两环、宋伟,你们也谈谈。” 吴襄道:“当年袁督师提出‘五年平辽’,甚得皇上欢心,可是后来的发展表明这实是急功近利之举,几年下来毫无进展,也成了袁督师的罪名之一。属下认为应该缓议。” 宋伟道:“先把宁锦稳固下来,再徐图前进,也是可以的。” 孙承宗心想:祖大寿和吴襄明确反对主动进攻后金,宋伟说的等于没说。是时候抛出自己的观点了。 孙承宗环视众将,双目炯炯,朗声道:“大家的意见我已大概了解。所虑无非是我军的野战能力尚不如后金,更不用提攻击沈阳、辽阳等坚城。我倒有个办法,可以徐徐前进,逐渐收复辽东国土,也让后金无可奈何。” 第二十九章 动员 ()孙承宗一捋胡须,微笑道:“其实这个方法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是按照既定方针:依靠坚城,稳固防御。不过此次不再局限于固守宁锦,而是要逐渐向前推进,即在宁锦通往沈阳的土地上,不断修建坚城,一直向北推进。修一座,守一座,固一座,再向前修一座,两座城池的距离不超过百里,如此稳步向前,恢复辽东国土。” 此话一出,督师府大厅里一片喧闹,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觉得孙承宗这个战法匪夷所思,但是确实很有效果。既然皇太极对宁远锦州无可奈何,那么对新修坚城,应该也没什么办法。修筑一座坚城,进行固守,待此城稳固之后,再向前推进,这样徐徐推进,估计皇太极要被活活气死。 孙承宗见大家讨论激烈,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注视着大家。片刻之后,喧嚣逐渐平息,孙承宗道:“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祖大寿道:“督师这个方法很好,不过属下有个疑虑,筑城需要花费巨额银两,这经费从何而来。另外多了一座城池,便要分兵去守,辽东的兵源很成问题啊。” 孙承宗道:“复宇所虑有理,筑城花费是少不了的,我已请示万岁,万岁同意拨款。这几年只能让关内各省再辛苦一些了。至于兵员,可从关内招募,直隶、山东、山西等地均可。” 何可纲倾听半晌,此刻忍不住发话道:“如今全国各省赋税甚重,如再加税,无异于杀鸡取卵。还有,从关内招募的新兵战斗力普遍不强,恐怕有碍大局。” 孙承宗长叹一声道:“老夫何尝不知天下民生凋敝,可是这辽东匪患不除,朝廷便一直被死死拖住,无法休养生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长年受累,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如果此法可行,五年之内,关外形势即有重大改观。也算是我退休前的最后努力吧。至于关内士兵怠惰的问题,还是要靠训练,我不相信没有练不出的兵。” 何可纲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是从督师的口气看,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把一世英名都押到这个计划之上,再行质疑也无济于事,只得沉默不语。 众人各自想着心事,孙承宗道:“大家回去再想想,如果有什么意见,可单独找我,随时奉陪。三天之后,在校军场举行全体官兵动员大会,届时宣布具体实施人员计划。” 众人心想:三天之后就要宣布计划了,说明此事已成定局,还有什么意见好谈,于是纷纷散去。 三rì之后,宁远城外校军场上,数万士兵整齐排列,宁远将领悉数列席。席铭领着他的千人队,站在关宁铁骑的队伍之中。 孙承宗带着一批高级将领站在阵列最前端,连监军太监高起潜也列席此次动员大会。 孙承宗环视全场,朗声道:“今rì召集全体官兵举行动员大会,是因为督师府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从今rì始,关外明军将不再被动防守,而是要乘隙进攻,逐步收复辽东国土。” 话音刚落,全体军兵中响起一片议论之声。有人兴奋,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出击,不再被动挨打了;也有人认为,此举过于冒险,不是很妥当。 祖大寿在一旁喝道:“肃静!”喧哗声顿时停止。 孙承宗接着道:“所谓的进攻,并不是要一举攻破沈阳,也不是要立即消灭后金力量。重点在‘缓’和‘稳’。我们将以宁远和锦州为据点,缓步向前修筑坚城。以每百里修筑一座堡垒的节奏向前推进,建设一座,固守一座,不断挤压后金的生存空间,恢复辽东国土。” 官兵们终于听明白孙承宗的战略构想,大多数人赞同。普遍认为这个方法比较可靠,纷纷点头附和。 孙承宗道:“现在宣布战略计划的第一步以及执行人员。首先,要在距离锦州以北一百里处,修建第一座坚城,可巧那里本来就有一个堡垒,就是大凌河城。因此首先要修筑大凌河城。由于这是全盘战略计划的第一步,非常重要。我将委派一个最得力的战将担负此职。” 说着,转回身扫视面前的高级将领。目光从祖大寿、吴襄、宋伟、何可纲、左良玉、曹文诏等人身上一一掠过。大家都心下忐忑,谁才是孙督师最信任的人呢。 孙承宗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祖大寿身上,肃然道:“祖总兵,此任务非你莫属,你可愿意前往。” 众人心想:还是祖大寿最得督师赏识,不过也是实至名归的。 祖大寿上前一步,凛然道:“多谢督师信任,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孙承宗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此行关系重大,必须给你派个得力助手,可纲!” “末将在!”何可纲上前一步,拱手道。 “派你作为祖总兵的助手,一起前去大凌河筑城。” “末将领命!”何可纲慨然应允。 众将心想:此次一个筑城任务,就安排了祖大寿和何可纲两员干将,孙督师可谓志在必得。 孙承宗安排完主将人选,又转向全体官兵,朗声道:“我不在辽东这段时间,可纲和席铭率领使团出使察哈尔部,圆满修复两国关系,受到朝廷嘉奖。当时在京城听说此事之时,非常高兴,这个嘉奖实至名归。这让我军避免了双线作战的窘境,比之一场战斗的大胜还要重要。席铭,你到前面来。” 席铭听到孙承宗叫自己的名字,有点准备不足,犹疑了一下,还是大踏步的走出队列,来到孙承宗的面前。 孙承宗道:“可能以往我对你有些偏见,不过你用表现说明,你确实是一个为国尽忠之人,因此此次这个重要任务,我准备让你的千人队担任首责。你跟随大寿和可纲前往大凌河,是否能够再立功勋,就看你的表现了。” 吴三桂等将领在旁边听的都非常羡慕,要知道筑大凌河城是孙承宗战略计划的第一步,他对此非常看重。要是在这个计划中立下头功,将来升职赏赐是少不了的。 就在大家一道道羡慕的目光投向席铭时,席铭思索片刻,抬头道:“孙督师,我觉得这个计划欠妥,希望您收回成命。”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目瞪口呆。祖大寿、何可纲等人都惊讶的盯着席铭,吴三桂也晕了,心想:席大哥是怎么了,也不看看场合,在千军万马之前,当面反驳督师,况且这个计划早已定下来了。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跟他通个气啊。吴三桂已是一头的冷汗。 原来,刚才席铭在阵列中时,听到孙承宗讲述战略计划,提出要筑大凌河城。立即想到他熟知的那段历史:祖大寿修筑大凌河城,被皇太极围困,最后被迫投降。他心中暗自焦急。片刻后,又听到孙承宗叫到他的名字,提出让他也参与此次任务。席铭知道,人员分派完毕,将令一出,便要即刻出发,再想进行劝说就来不及了。因此便当众提出异议,如果能说服孙承宗收回成命,那可对明军非常有利,也就不顾得是什么场合了。 全体官兵一阵sāo动。孙承宗原本微笑的看着席铭,此时,笑容在脸上凝结,瞬间已笼罩一层寒霜。 “你再说一遍!”孙承宗的语气象结了冰一般。 第三十章 直谏(求收藏!求推荐啊!) ()“孙督师,请您收回成命。” “你可知当面抗命的罪责?”孙承宗满面怒气,他一发火,很多将领都暗自胆寒。祖大寿、何可纲等人心中埋怨席铭太过鲁莽,吴三桂虽想劝解,根本无从插话。 “属下知晓,不过请督师听完属下的理由,再杀不迟。”席铭语气平静。 孙承宗冷哼一声,从牙齿缝间蹦出一个字:“讲!” “属下认为筑城推进战术有不小漏洞。”席铭面sè平静:“督师大人,如果我们正在筑城之时,皇太极率军前来该当如何?” “这就是漏洞?”孙承宗冷哼一声:“敌军前来当然据守坚城。” “要知道后金出兵,都是倾巢而出,六万后金铁骑,将大凌河团团围住,怎么办?” “当年十三万后金骑兵也没能拿下孤城宁远。我军只要全力坚守,皇太极又能奈何?” “督师大人,要知道大凌河城还未完全修好,况且里面的城防设施和军备都不如宁远,这些暂且不提。如果后金铁骑围困一个月?该当如何?” “坚守!” “围困三个月呢?” “还是坚守!” “围困半年呢?” “这个……”孙承宗一时语塞:“皇太极从来不用此等战术,他只会长途奔袭,掠完即退,怎么会对一个城池围困如此之久,他吃什么?如果城内的人突围又如何?” “后金军可以就地屯田。至于对付城内突围,可以在城外挖深壕困住守军,守军插翅难逃。” 孙承宗心中陡然一惊,沉吟片刻喝道:“一派胡言,后金军从不屯田。而且壕沟从来就是用于防守,没听说过进攻部队挖建壕沟的。” 席铭却已面带微笑道:“假设,只是假设,皇太极就这么做了呢,他的目的就是要困死守城官兵呢。” 孙承宗冷笑道:“难道大明关外的部队就任他欺凌不成,我自会派大军援救大凌河城。” 席铭见孙承宗依旧坚持己见,心中不免焦急,语气已有些咄咄逼人:“救援大军?野战打得过后金骑兵吗?到时候败退而归,大凌河城的守军该为之奈何。” 孙承宗听席铭的口气,怒火已不可遏制:“尚未开仗,你就说我军必败,是何道理?你刚才所说一切都是假设而已,就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朝廷督师,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拖出营门,枭首示众!” 孙承宗因为出使察哈尔部的功绩,刚刚对席铭抛弃了成见。没想到他又当众直斥自己的战略有误。这个计划是他苦心思索数月的心血结晶,准备在退休之前放手一搏,为大明王朝收复辽东国土,也好青史留名。没想到被席铭说了个体无完肤,这无名怒气瞬间上冲,他为人本就刚硬,此时立即下令要将席铭就地处决。 席铭没想到孙承宗瞬间就起了杀机,浑身一震,不知如何是好。左右武士已上来按住他的肩膀。 吴三桂本来在旁边听的冷汗直冒,后来听到孙承宗要杀席铭,顾不得许多,上前跪倒道:“席铭也是一心为我军着想,口不择言,请督师恕罪。” 孙承宗冷笑道:“他屡次冲撞本督师,以为我杀不了他吗?毋须多言!” 祖大寿在旁边听的真切,席铭对战局的剖析令他佩服不已,这个年轻人尚未出战就能料敌于先,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况且他说的也无不道理,敌军如果真的不以攻城为目的,而是要困死守军。这就必须看救援部队的战斗力了,否则一座城池孤身挺进敌方腹地。实在是危险之至。 祖大寿见吴三桂劝说不成,知道他位低言轻,这种情势只有自己出马,于是上前道:“督师大人,今rì誓师出兵,却杀自己将领,实在是非常不吉利。不如暂且扣下,来rì再行处分。” 古时人最讲究风水气运,尤其是行军打仗,往往要祭扫天地,斩杀敌人祭旗。而在出征之前,杀自己人,那可真是非常的晦气。 此时高起潜也在旁边发话:“孙督师,念在席铭往rì的功劳上,你也不应斩尽杀绝啊。” 孙承宗沉默半晌,恨恨道:“免去席铭所有官职,暂且押入大牢,等筑城军队凯旋之rì再取他脑袋。” 众武士把席铭架出校军场,押入大牢。 祖大寿和吴三桂见席铭暂时免死,暗暗舒了口气,起来站立一旁。 孙承宗道:“席铭既然临战退缩,这种人不用也罢。祖可法!” “末将在!”一个瘦高将领走出队列,此人面sè黝黑,颌下短须稀疏,正是祖大寿的义子祖可法。 “你代替席铭出征,担任修城首责。”尛說Φ紋網 “末将遵令!” “复宇!” “在!”祖大寿走出队列。 “这次本督师分派给你一万五千军兵,两万民夫。你要rì夜开工,早rì完成筑城任务,不得有误!” “遵令!” “等一等。”孙承宗一摆手:“还有,带上三个月的军粮!” 众将听到此话,知道席铭的话起到了作用,修筑大凌河城,一个月足矣。带三个月的军粮,看来是守城之备。 吴三桂心中暗叹:孙督师既然知道席铭所说不无道理,又为何一定要惩戒他呢。这所谓的军威就是这么树立起来的?想到席铭昨rì还立功受赏,今rì又身陷囹圄,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席铭被关进宁远城角的死囚牢,此处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他前脚进来,吴三桂后脚就急忙赶来,疏通牢内关系。因此席铭被分派到死囚牢中最好的单人牢房。不过虽然摆脱了yīn暗cháo湿的环境,条件还是非常恶劣。四面土墙黑暗yīn森,只在墙角铺着些稻草算是床铺。 吴三桂的焦急溢于言表:“席兄,我们在场之人听了你跟督师的对答,都感觉不无道理,可是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我说老兄,也该改改你的直脾气了,跟督师当众呛声,焉有不吃亏之理?”他急的在牢房里来回踱步。 席铭却很沉默,倒不是因为遭遇突发事件而恐慌,实是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思绪。见吴三桂这么着急,微笑道:“老弟,无需多虑,事已至此,就随它吧。” “你还如此不以为然?孙督师的脾气你不知道?说实在话,在关宁地面,什么事我都有把握,可是孙督师决定之事,我实是无能为力啊。” 席铭知道此乃实情,关宁前线二把手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因此除了孙承宗的将令,其它的事吴三桂都有一定影响力。 席铭又劝慰吴三桂几句,吴三桂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大多数时间又沉默不语,长叹了一声道:“现在你倒劝起我来,处变不惊的本领我可比不上老兄。不过这件事的轩然大波在短时间内恐难平复,我当尽力周旋,老兄暂且受委屈了。” 席铭一拱手道:“有劳兄弟费心了。” 吴三桂道:“不必客气,自从宁远城外二十二骑孤身闯营之rì,你我便是生死弟兄了。” 自吴三桂走后,席铭便独自在漆黑的牢房中静坐,思考这两年的人生轨迹。自己从百户长沦落马场伙夫,其他三兄弟因罪流放西北。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坐上都司的职位,受到朝廷嘉奖,可转眼间这一切又化为泡影。 难道自己犯颜直谏是错误的?可是这筑城推进之法被皇太极识破,大明就会遭受巨大损失。也许自己的方式太过极端?可是将令一出,便无可更改,难道不挺身而出,看着大错铸成? 席铭正自沉思,忽然外面一阵喧闹,似乎又有人进了死囚牢。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来看他呢?难道是吴三桂有什么事去而复返? 不一刻,一群人打着火把进了囚室,原本漆黑一片的牢房,被照得一片通亮。席铭的眼睛半晌才适应这个亮光,抬眼看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