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朝迷案》 第1章 楔子 大澧朝稷薿二十五年新元节,元京城内游神队伍从东边的寿元坊到一直走到西边的贵安坊,百姓们载歌载舞,祝祷神佛保佑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和乐安康。 距离元京城千里之外江州城外,一处静谧的山谷中,神医蓝谷子正在与三个徒弟共庆新元。蓝谷子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大徒弟蓝彤献、二徒弟蓝彤玉、三徒弟蓝彤宇、四徒弟蓝彤鸢。其中二徒弟在七岁时溜出山谷玩耍,再找到时只剩下一具尸体。 蓝谷子坐在上首兴致勃勃的接受三位徒弟的拜礼,并给每人发了红包,正要入座时,听到谷外传来阵阵嘈杂声,管家黎叔浑身是血的前来禀报,谷中闯入了一群黑衣人,让他们赶紧躲避。 蓝谷子自知大限将至,将三位徒弟藏匿起来,自己义无反顾的出门迎战。大徒弟蓝彤献不愿师傅只身赴死,叮嘱好二位师弟,英勇的随师傅而去。 躲在密道里的三徒弟和四徒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火光冲天,二人攥紧了拳头……自此赫赫有名的神医谷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 大澧朝自开国以来,便有新元游神的传统。新元十五日,也是百姓们少有的可以无所顾忌的走上街头,赏花灯、猜灯谜、买吃食的节日。处处人潮涌动,从城楼上看下去,一片繁花似锦。 寒风刺骨,大澧朝的太子爷——离琴翊风正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瑟瑟发抖地站在城楼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 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与悲壮。他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目光越过城墙,俯瞰着下方繁华的街市和熙攘的人群。街市上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人们安居乐业,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但一片繁花似锦背后却藏污纳垢~ 离琴翊风曾梦想着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带领子民走向更加繁荣昌盛,实现万国来朝的夙愿。但命运弄人,如今的他已病入膏肓,生命垂危。纵使他是经天纬地之才,心中怀揣着雄心壮志,恐怕也再没有机会去实现那些抱负。 风在耳边呼啸,寒冷的气流刺痛着他的肌肤。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不能辜负这些百姓对他的期望。即使不能亲自主宰这个国家,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确保它的安宁与稳定。 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离琴翊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但他希望能在有限的日子里,为这片土地留下一些宝贵的东西。或许,这就是他最后的使命。 站了一会儿,他朝身后的杜晋淡淡的说了句:“回吧。” 他意兴阑珊的转身,却冷不丁打了个趔趄。离琴翊风不小心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形销骨立的身躯也跟着剧烈的晃动起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东宫总管杜晋急忙上前扶住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自从太子爷生病以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吐血了,吐血量一次比一次多,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快来人……快来人……”杜晋惊慌失措的呼喊着侍卫,“快传太医……” 太医院掌院来了无数次,从民间也请了不少名医,皆诊不出病因。掌院孙百知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东宫,身后跟着两位副掌院,可纵然几位太医联合诊脉,依然未诊出病因。孙百知无奈的摇摇头,跪在离琴翊风面前,沉重的说着:“老臣无能,老臣有罪,仍然诊不出殿下的病因。” “起来吧。”离琴翊风淡淡的说着。太医院的结果在离琴翊风的意料之中,他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太医们下去。 看着离琴翊风脸色越来越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原来俊美的容颜,已经被病魔折磨的没了往日的模样,额头上频繁渗出层层冷汗,无论是皇帝离琴昙夜,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朝臣们,都已心知肚明,离琴翊风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朝臣们已经开始暗暗站队,寄希望能够压对未来新君,成为新的朝中新贵。 可离琴翊风不甘心,他的鸿鹄之志尚未实现,他是离琴昙夜用尽心思培养的太子,是大澧的储君,他答应过自己的老师,要荡涤罪恶,还大澧海晏河清。可如今这些都未实现,抛开他身上肩负的责任,他还答应过太子妃,要与她诞育一个孩子,可就连这个简单的心愿,也未实现,他不甘心…… 看着太医们战战兢兢的退出卧房,离琴翊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太子妃鄞禾雅玄守在他身旁,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雅玄……”离琴翊风虚弱的抬起手,试图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可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未抬起手臂。他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无法用力。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离琴翊风有气无力的勾了勾唇,“对不起,我答应你的或许做不到了……” 鄞禾雅玄自幼与离琴翊风一起长大,十四岁便嫁与离琴翊风,成为太子妃,一直与他恩爱有加,嫁给他十载,只育有一女。离琴翊风顶住压力,始终不娶侧妃,但无奈需要诞育子嗣,至今只纳了一个奉仪,这让鄞禾玄雅一直感激不已。 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内,离琴翊风竭尽全力的护着她的周全。这情分,让鄞禾玄雅感动不已。 三个月后,离琴翊风薨逝,鄞禾玄雅紧跟其后自尽。 已经历经三代的大澧王朝,随着太子离琴翊风的离世,进入风雨飘摇的时刻。 第2章 贵族遭难 “混账!庸医,都给本王滚出去!”二皇子离琴翊寒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紧接着,太原掌院孙百知和副掌院林东效被丢出信王府。 自从三月,太子离琴翊风薨逝后,离琴翊寒原是当下东宫最有力的人选。可如今本该意气风发的离琴翊寒,却如同被宣布死刑般,萎靡不振的坐在椅子上。 四月草长莺飞,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可离琴翊寒只觉着,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今日离琴翊寒在府中练剑时,莫名其妙的突然晕倒。太原副掌院林东效匆匆赶来为其诊脉时,惊恐的发现,离琴翊琛的身子已经被掏空,再无任何生育可能。 当林东效战战兢兢地将这个消息告知离琴翊寒时,离琴翊寒就像听到一个大笑话,他愤怒至极,自己一向身体康健,从未感到过任何不适,怎么可能身体被掏空? 况且他作为二皇子,为了与离琴翊风争夺,他一直严于律己,从不沉溺于女色,更不可能因不加节制而将身体掏空。 "庸医!" 离琴翊寒怒骂一声,不屑的看着跪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的林东效。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他躺在床上,使不出任何力气。他不相信林东效的诊断,始终认为是林东效医术不精,诊断失误。 离琴翊寒强压着愤怒,命人去请来太医院掌院孙百知。 可匆忙赶来的孙百知一经搭脉,瞬间大惊失色。额头上升起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启奏二殿下,您如今表面看着体魄强壮,可实际内里已经虚弱不支,再无生育可能!” 离琴翊寒一听这话,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孙百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 “混账~”离琴翊寒怒吼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骂道:“你们这些庸医,竟然敢胡说八道!” 接着便是一阵无休止的咳嗽声。孙百知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地求饶:“二殿下息怒,臣不敢说谎,这确实是臣与林院使共同切脉的结果!” 林东效也在一旁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离琴翊寒气得满脸通红,他指着孙百知和林东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个废物,皇家养你们有何用?还不快给本王滚出去!”说完,离琴翊寒愤怒地命人将孙百知和林东效扔出信王府。 此时,信王妃也被惊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拉住暴怒的离琴翊寒:“殿下息怒,此事不宜张扬,否则一旦被陛下知悉,殿下就再无任何机会!” 离琴翊寒听了信王妃的话,渐渐冷静下来,但心中的怒火依然难以平息。他狠狠地看了一眼门外,无力的斜倚在床上,他不信……他不信…… 信王妃则小心翼翼地坐在离琴翊寒身边,轻声安慰道:“殿下先冷静,为今之计必须封锁消息,务必瞒住陛下和朝臣,再从民间寻得名医为殿下诊病。” 离琴翊寒点了点头,同意了信王妃的说法。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离琴翊寒不能生育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过短短一日就在整个元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澧成帝离琴昙夜命太医院数位太医为离琴翊寒诊断,得出的结论皆相同。离琴翊寒一日之间便如霜打的茄子,了无生气。他与信王妃白淑瑶成婚六载,只育有一女,若无男嗣,就意味着他与皇位失之交臂。 先是太子薨逝,接着便是二皇子不育,整个离琴皇室被巨大的阴霾笼罩。钦天监提议澧成帝举行祭祀,来平息上天怒火。 可祭祀礼尚未准备好,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离琴翊寒的母家,当今皇后的兄长、定国公周家的世子周初言,在离琴翊寒被诊出不育的第五日,周初言在家中练剑时也莫名昏倒,接着便被被郎中诊为不育。 对于定国公府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周初言乃是周府的独苗,周初言不育,意味着周府无法继续延续。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已到知天命之年的定国公无法承受打击,竟气血攻心,一下子病倒。 更为离谱的是,周初言不育的消息同样不胫而走。一时间,京城里流言四起:皇后失德,无法德备四方,才令子嗣受损。皇后失德报应在后代身上,先是太子病逝,接着是二皇子不育,如今就连母家也受到连累。 澧成帝大怒,命人彻查流言源头,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即便抓了不少人,依然查不到源头出处。四起的流言,令澧成帝焦头烂额。 澧成帝已经接近知天命之年,离琴翊风今年二十八岁,离琴翊寒今年二十六岁。澧朝皇帝一直遵循立嫡不立贤、立长不立贤的原则,澧成帝更是只重嫡子,一直坚持皇长子必须是嫡出。 在皇后的第二个儿子度过五岁生辰后,澧成帝才允许后宫嫔妃生育。三皇子离琴翊琛便是那时出生。虽然离琴翊琛并不受澧成帝待见,但不妨碍他相貌像极了澧成帝,生的仪表堂堂,面如冠玉,一双凤眸如宛如两颗黑色的宝石,深邃而明亮。眉形如箭,鼻梁高挺,笔直而有力。 其相貌虽与澧成帝极为相似,但细看起来,也隐约有几分其母亲的神韵。其母是已经早逝的正三品婉昭仪。 离琴翊琛的母家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五品小官,毫无权势可言。不会对皇后以及嫡长子、嫡次子造成任何威胁。正因如此,婉昭仪才有机会成为除皇后之外第二个生育的女子。 相较而言,她算幸运的。澧成帝的后妃中,有两位地位崇高、备受尊崇的正一品皇贵妃和从一品贵妃,却因为早年过度服用了避子汤,导致身体受到极大损伤。 早些年她们一直想尽办法生育,却始终被澧成帝严防死守,待澧成帝允许她们生育时,却因早年过度服用避子汤而没了生育机会。 四皇子离琴翊柠只有今年只有十岁,母亲是正二品的宸妃,其母家是内阁大学士文家。背景深厚,出身高贵,离琴翊琛的出身好了不知多少。虽说一直以来皇家都秉承母以子贵的原则,但也能反过来子以母贵。 皇家向来注重多子多福,因为子嗣代表着家族的繁荣与昌盛,也是皇家能够代代传承、长盛不衰的希望。可离琴昙夜只有四个孩子,成年的孩子只有三子。若二皇子真的不育,那就等于断了继位可能。他能选的,就只有离琴翊琛和只有十岁的四皇子离琴翊柠。 似乎他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他有些不甘心,那离琴翊琛他向来未给予多少关注,印象中,他总是唯唯诺诺,对自己极为惧怕。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何太后一直逼他选妃充实后宫,后妃不止是为了满足皇帝平时的寻私欲,而是前朝和后宫向来都是息息相关。皇帝的喜怒哀乐从来不是自己的。身为大澧的皇帝,他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情爱,还有朝堂的稳定,天下的太平。 皇帝可以有情,但不能只有情。作为皇帝,江山才是最重要的。他有些不甘心,更不愿相信,二皇子变成了一个废人。可未等皇后失德的传言按下,新的流言已经满天飞。 因为大将军陈清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皆被郎中诊出不育,接着柳太傅家的嫡子诊出不育…… 流言的内容,也从皇后失德演变成为皇家失德…… 后知后觉的离琴昙夜,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专门针对离琴皇室的挑衅。若一人不育,可能是自己的问题,这么多人不育,那只有一种可能——下毒,且专挑贵族子弟下手。 朝臣们人心惶惶,谁都不敢保证下一个会轮到谁……朝臣们纷纷上奏澧成帝,着专人彻查此案。 太子之位尚未定,定国公撑着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的上奏,要求彻查这一系列事件,给太子和二皇子一个交代。定国公虽然未明确把矛头指向离琴翊琛,可此事的确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除掉太子和二皇子,得益只有三皇子。 若只是太子和二皇子也就罢了,如今也把定国公府牵扯进来,明晃晃的针对皇后,这里面也少不了另一位皇子母亲——宸妃的身影……澧成帝在心中盘算着,双眸如同深邃的湖泊,深不见底。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努力思考着每一个细节。他的眉头微皱,看着摆在面前的一沓奏折,在心中不断的权衡利弊,寻找最佳的解决方案。 澧成帝身边的总管魏离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启奏陛下,三皇子求见!” 澧成帝眉头微挑沉声道:“传” “儿臣参见父皇。”离琴翊琛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磕头行礼后,一双深邃的双眸清澈而坚定:“父皇,儿臣自请离京求医。” “你要离京?”澧成帝有些意外。 “儿臣成婚已经一年半,尚未诞育任何子嗣,故儿臣怀疑……”离琴翊琛一席话,如一颗响雷爆炸在他耳边,让澧成帝反应过来,他内心多少升起一丝愧疚,他并未给眼前的这个儿子多少关注。 皇帝的偏心是明摆着的,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十五岁封亲王,而离琴翊琛如今已经二十二岁,连个郡王都没混上。同样的他也忘记了,眼前的孩子也已成婚一载半,尚未孕育子嗣。 经魏离提醒,他才想起来,在前年的宫宴上,有一姑娘被人陷害推下水,那姑娘是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之女沈卿仪。离琴翊琛心善,将那女孩儿抱出水,为了女孩名节,离琴翊琛便向自己求了赐婚。 离琴翊琛在宫中向来爹不疼,娘不爱,若非这一变故,离琴昙夜都忘记给这个儿子张罗婚事。后来澧成帝才知道,那女孩落水是二皇子妃的手笔,二皇子看上了这女子,想要娶她为侧妃,谁知阴差阳错被三皇子所救。 想到这儿,他缓了脸色,和声道:“翊琛,说说你的怀疑?给我一个你离京的理由” “启禀父皇,太子哥哥和二哥皆成婚数载,二人皆知有一女便再无子嗣,儿臣也已成婚一载半,儿子自认为体魄康健,内子也喝了不少育子汤,却始终无任何消息,儿臣怀疑,有人想要阻碍皇室血脉延续。” “儿臣离京,是因为儿臣觉着太医院的太医,以及元京城的郎中们,或多或少、明里暗里被牵连,儿臣想出京寻可靠郎中,一来治病,二来查询真相,自证清白。” 第3章 主动离京 澧成帝离琴昙夜命人传了太医,给离琴翊琛诊脉。经太医院的掌院和副掌院等几位太医的联合诊脉,离琴翊琛身体康健,并无任何异常。 太医的诊断在离琴翊琛的预料之中,毕竟他至今都未感到任何异常。情急之下,离琴翊琛脱口而出:“父皇,二哥在出事之前一直生龙活虎,习武打猎皆不在话下,可是突然之间就病倒了,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啊!儿臣现在虽然看起来体魄康健,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儿臣?” 他有些哽咽:“儿臣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像二哥一样突然倒下……求求您,父皇,给儿臣一个活命的机会吧!”离琴翊琛在赌,离奇昙夜对他还存有一点点父爱。 离琴昙夜听后,脸色变得阴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陷入沉思。在相信与不相信他之间反复横跳。 一番深思熟虑,离琴昙夜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紧紧地盯着离琴翊琛,他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要将离琴翊琛看穿一般,声音带着些许寒意开口道:“好,朕准了你出京寻找郎中之请。不过这案子着实诡异,朕要让大理寺少卿与你同行,一同探查此案。” 他顿了顿,闭上双眼,仿佛要下定很大决心一般,声音寒凉无比:“朕会给大理寺少卿一道旨意,若查得此事真与你有关,朕会让他当即将你拿下,押解回京。” 离琴翊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早已习惯离琴昙夜对他的冷漠与无视,对于那仅存的的父爱,他不再抱任何期望。但让他欣慰的是,至少他能出京,这就够了。他一直觉着,解决这桩诡异的下毒案的关键,在京外。 “父皇,儿臣求父皇能允许内子与儿臣同行。内子心思敏捷,能发现常人不能发现之事。儿臣求父皇允内子同行。” “准了。” 元京城的诡异仍在继续。这离奇之毒,无论是太医院还是元京城内的郎中,都诊断不出来,世家公子们上一刻还生龙活虎,下一刻便像被人吸干了魂魄,毫无生气。 中毒的世家子弟越来越多,但一个共同点是这些中毒的贵公子,都是嫡长子和嫡次子。如此明显的针对性,世家们不约而同的把自家的庶子们关起来拷问,却始终未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从未有哪个朝代,把嫡庶之争演变成公开的角逐。澧成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从皇家到高门世家,这些有名有姓的高门世家的嫡子们无一幸免。 元京城的郎中们,以及世家们从京城外重金聘请的名门皆束手无策,丝毫查不出任何毒素。恐慌蔓延至元京城里所有的高门世家。 传言在元京城愈演愈烈,街头巷尾里,就连三岁稚童都能说两句“嫡庶之争,祸及大澧”。 谣言愈演愈烈,对离琴翊琛的处境越不利。文官之首左相和右相,带头把自家的庶子赶出家门,他们始终相信嫡子中毒是暂时的,只要找到解药解毒,便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他们不想向这股势力低头,用把庶子赶出家门的方式,来向这股势力反抗。 此时的离琴翊琛只想尽早远离元京城,远离这些流言蜚语。早在太子病重时,离琴昙夜便派人秘密调查过离琴翊琛,并未发现他暗中培植势力,这才放心的让他出京。与此同时,与他一起出京的大理寺少卿言兴玉向来嫉恶如仇,善断狱,从不徇私舞弊,所以将离琴翊琛交给他,澧成帝放心。 离琴翊琛之所以提出离京,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此事会波及到他身上。他因自小母亲离世,为了在皇宫中生存,他早早的学会了察言观色,将自己引入尘埃中,尽可能的不引起澧成帝、太子和离琴翊寒的注意。从小他便形成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这套生存法则,也让他幸运的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的性格沉稳冷静,善于思考,但平日里却以一种大智若愚的态度,将自己保护起来。这次的事在离琴翊寒不育之事被传出起,他就敏锐的察觉到此事的蹊跷。元京城的大麻烦,他第一反应便是躲开。这才有了他离京的请求。 他预感此次的事件不简单,有人借此生事也说不定。躲开,哪怕一辈子不回京,他都乐意。抱着这种信念,他与言兴玉一起离开元京城。既然是遍访名医,那自然是哪里有名医,就往哪里走。 言兴玉看着他一路上吊儿郎当的样子,玩世不恭的态度,有些不忿:“我说三殿下,您能有点正事儿行不?您这一路上游山玩水,您是真不着急给自己洗清嫌疑啊。” “哟,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左少卿居然相信此事不是我干的,也是一奇,言大人,多谢了。”离琴翊琛朝言兴玉拱了拱手。言兴玉今年二十七岁,是元京城有名的玉面阎罗,办案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元京城里不少贪官污吏折损在他手上,因此背后送了他一个“玉面阎罗”的称号。 但元京城这次的事情,即便是玉面阎罗出面,抓了几个有嫌疑之人,其中不乏世家公子,无论如何用刑,皆无任何线索。 言兴玉冷斥一声:“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这次的事件,要想达到如此大规模的波及,毒药是重中之重,更需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条件下给二皇子,这些高门世家下毒,人、财、缺一不可。” 他骑在马上悠悠的说着:“这毒药,整个元京城的太医、名医、郎中皆诊断不出,说明是有些来历的,要用这种级别的毒药,可不是一般的重金就能购入的。可你三殿下……”他有些不屑:“我查过,你那些产业都被太子和二殿下吃的死死的,将将能够自负盈亏,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财力?” 离琴翊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言兴玉玩味的说道:“若是遇到有能耐的人,要想拉拢为自己所用,必然许以重金或者高官厚禄,可你要势力无势力,要人脉无人脉,又不受宠,还不如那位毛都没长全的四皇子,毫无任何权力可言,无法给人家提供任何益处,人家为何要跟着你?” 言兴玉的嘴就像淬了毒,把离琴翊琛尴尬的处境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所以三殿下,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离琴翊琛尴尬一笑:“不愧是玉面阎罗,果然有一套。不是我干的,我问心无愧,反正陛下也没对我抱太大期望,我呢只想借此机会游山玩水,远离那是非之地。” “没准儿离开那元京城,我还能生个孩子出来……”离琴翊琛双手一摊,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不想,完全不想,我从小在宫里长大,深知要想活命,不该过问的事情,千万别多嘴的道理。” 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离琴翊琛,言兴玉暗暗叹了口气。也罢,这次他也是抱着寻访名医的目的出来的,只有查清是什么毒,才有可能解决眼前的案子。 这离琴翊琛抱着生孩子的目的,每到一地,便会去寻访当地的名医。从元京城出来一个月,他们从元京城走到江州,始终未找到任何能查的问题的郎中。 来到江州时,已经是五月份,草长莺飞,处处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他们来到江州下辖的一个名为栖霞镇的小镇子,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栖霞镇原名落霞镇,因落霞而得名,后江州刺史觉的落子不当,便更名为栖霞镇。 进入栖霞镇,只见小镇农田繁茂,绿树成荫,炊烟袅袅,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镇子边上农田里,稻苗茁壮成长,一片翠绿。农民们在田中辛勤劳作,绿树成荫,鸟儿在枝头欢唱,小镇的街道狭窄而幽静,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古朴的房屋,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炊烟袅袅,从屋顶升起,飘向远方。那是小镇人家的烟火气息,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 但煞风景的是,这栖霞镇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幡,甚为怪异。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顺便问了客栈老板为何家家户户挂白幡。客栈老板告诉他们,镇上在办丧事,而且是连环丧事。 据老板所说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都是年轻男子,死状极为离奇,上一刻还生龙活虎,下一刻便倒地不省人事,连救治的时间都来不及……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对视一眼,这死法与元京城中贵族们的症状极为相似,但不同的是,贵族们只是不育,不殃及性命,但这些人会殃及性命。 就在他们暗中思忖时,一对少年稳步走进客栈,两人年岁不大,一人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人十六七岁的样子。看着年岁尚轻的少年扬声道:“老板,来两间上房。” 第4章 厉鬼索魂 店主见两位年轻公子背着药箱,不由的问了一句:“二位郎君可是大夫?” 其中年长一点的公子谦逊的回答道:“我二人不过是走方的郎中,略通一点医术,为了糊口而已,称不上大夫。” 店主叹了一口气,再未言语,将两间上房的门牌递给二人。 说话间,在堂中正用膳食的一位衣冠楚楚的郎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两眼一翻,瞬间陷入昏迷。 年轻一些的公子快速走到男子身边,一把推开铺在他身上的小娘子,在短暂探脉后,迅速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并用力掐他的人中。 就在这时,客栈外传来几个孩童的声音:“月黑风高夜,厉鬼悄悄行;生前多怨念,死后魂不散。忽闻一息声,生龙活虎间;转眼魂魄散,不省人事眠” 这歌谣的内容,让年轻公子脸色微变,他的目光看向年长男子。“师弟,别怕,有师兄在。” 一刻钟后,那倒地不醒的男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身边的小娘子喜出望外,想要将他扶起来,谁曾想,那男子却浑身无力,如无骨般瘫坐在地上。 “找……找人把我抬回去……”男子有气无力的说着,“这厉鬼……终于还是找到了我头上,回去……给……给我安排后事吧。” 店家找来伙计,将那男子抬了回去。年轻公子欲上前追赶,却被年长的公子拦下。 店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又一个。用不了多久,这小镇的男丁啊,就要死绝喽……” 离琴翊琛不解的看向店主:“店主这话作何解释?” “客官,您刚刚也看到了,这阵子上的男人啊,被厉鬼盯上了,厉鬼索魂啊……就如刚才那位公子似的,前一刻生龙活虎,后一刻就立即不省人事了。”店主说着抹了抹眼泪:“不瞒郎君,犬子也是如此,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用不了多久,我家也就要挂白幡了。” 说完,客栈老板便哽咽起来。 “这世上哪有什么厉鬼锁魂,我与师兄略通一些医术,若店家信得过,能否让我与师兄为令郎看看?”说话的,是那位给倒地男子喂药的年轻公子。 店主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年轻公子,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们说道:“不瞒郎君,犬子之病,我已经请过这四邻八舍有名的大夫,其中不乏名医,皆无能为力,郎君看着年岁尚轻,不知今岁几何?” 居然被小看了……年轻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却被年长公子阻拦,他彬彬有礼的朝店主拱手:“我这师弟胡闹,店主莫要与我师弟一般见识。我二人的确年岁尚轻,尚不能给人诊病,此番也是奉师命出来采药。” 年轻男子气鼓鼓的看着年长男子。店主长叹一声,并未在意年轻男子的话,毕竟许多白发苍苍的名医都说不出来病因,他如何能相信两个毛头小子。 其实听到有病人,年少的公子内心早已躁动不已,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病人。“店家可否让我见见令郎?” “师弟!”年长的公子有心阻止。 年少的公子倔强的说道:“师兄,师傅一直教导我们,应以行医问药,治病救人为己任,我们此次出门不正是为了历练,你放心我有数。 离琴翊琛被二位年轻公子的话语所吸引,暗中观察两少年,年长一些的少年生的眉清目秀,鼻梁高挺,唇形端正,身着褐色交领窄袖长衫,头让用一根木簪束成马尾,言谈举止进退有度,温润如玉,颇有君子之风;年少的少年面容清秀,眼若秋水,唇线分明,身着青色交领窄袖长衫,头发同样用木簪束成马尾,眉宇间透着丝丝英气。 店主有些无奈,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同意了年轻男子的请求。离琴翊琛见状趁机朝店主行礼请求道:“店家,我家兄长也卧床多日,此次出来也是为了寻医,请店家允许我二人入内请教。” 走进儿子的卧房,年近五十的店家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家就这一根独苗,尚未传宗接代,就成了这般模样。” 一个年轻妇人守在他的床榻旁边,只见床榻上的人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整个人如同被吸走了魂魄般毫无生气,如同一具骷髅静静地躺在床上。 “这……”两位郎中尚未见过如此形态的病人,心下不免一惊。年长一些的公子先搭了脉,眉头紧皱,良久又将位置让给他的师弟。 年轻一些的公子用白皙而修长的指节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同样眉头紧皱,良久朱唇轻启,问到:“店家,令郎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店家不明所以,但神色激动,自从儿子病倒半年以来,这是头一位如此问的郎中。店家期期艾艾的问道:“郎君这是何意,我儿子究竟是什么病?” 年轻的公子叹了口气,并未回答店家的问题:“令郎在倒下之前可是体魄康健,精力极其旺盛,力大如牛,尤其是在云雨之事上无节制?” 听到此言,离琴翊琛瞬间变了脸色,这些症状与他的现状一模一样,他不知道太子和离琴翊寒是否也如此,可他的好兄弟,镇北侯世子在倒下前,与这些症状一模一样。 本来他对眼前的年轻郎中并未抱任何希望,但他是唯一准确说出他们症状的人。离琴翊琛有些激动,正要上前,却被言兴玉一把拦住。 只听旁边的年轻妇人不停的抽泣着,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对对对,大夫您说的症状都对上了,我夫君自打我们成亲以来,经历极其旺盛,特别有力气,有时还过于……。” 毕竟有外人在场,年轻的妇人羞于启齿,并未接着说下去,只是不停的哭泣着:“大夫,您说我夫君到底是怎么了?” “对呀,大夫,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我儿子究竟是怎么了?”店家心急如焚。 “店家,令郎是中毒,此毒名为半仙醉,中此毒者,开始力大无穷,精力极其旺盛,尤其是行云雨之事时有让人有欲仙欲死之感,故称半仙醉。但中毒者最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才会毒发,就会出现身体疲乏劳累,身体如同被掏空一般,彻底失了精力,轻则不育,重则身亡。” “此毒并不常见,应该说极为难得,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本身不自知,毒发后因毒素早就被身体吸收,极难查得,寻常医者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直至不治而亡。我也只是在一本上古医书上见过,所以我才问店家,令郎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眼前的少年郎,是店主遇到的唯一一位准确说出病症,并给出明确诊断的一位。他顾不上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郎君,您既然知道这毒药,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 年轻公子轻轻叹了口气:“店家,不是我不给治,只是令郎中毒已深,至少已有两年,我只能尽力一试,只是……” “郎君您尽管说,需要什么药材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弄到,求您救救我儿。”店家跪在地上,年轻妇人也跟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店家您快起来。”年轻郎君看了师兄一眼,示意他将店家扶起来,年轻公子有些为难的说道:“店家得有个准备,令郎即便是有幸治好,令郎自此也无法行人事。” 店主和年轻妇人皆是一愣,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呆若木鸡,房间中静的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无声的抽噎。片刻,店主神色凝重的说道:“求郎君救救我儿,我只要他活过来,其他的不强求……” 年轻公子打开药箱,从药箱中拿出金针,让人将病人扶起,用他独有的针法为病人施诊。一刻钟后,施诊完毕。 年长公子又从药箱中拿出纸笔烟台,按照年轻公子所述写好方子,递给店主。年轻公子缓缓说道:“按此方一日三剂,连喝一个月,令郎定会恢复。只是其他的……请恕在下医术不精,无法根治。” 店主颤颤巍巍的接过方子,将信将疑,但还是急忙令伙计去抓药。他能听懂年轻公子的言外之意,只要能保住性命,他不敢多求。 店主千恩万谢的将两位公子送回房间。离琴翊琛忍不住想要跟上去,却被言兴玉拉住:“三郎还是观察两日再做打算……” 只是他们却未看到二人脸上那极为凝重的神色。回到房间中,街上传来唢呐的声音,二人打开窗子,却看到街上有人在送葬。 年轻公子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语气中满是担忧:“师兄,难道说这个镇子上的每个人都被下毒了?”他环顾四周,只见街道上空无一人,宛如一座空城。沿街的铺子门口挂着的白幡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不幸。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头涌起一股沉重之感。 年长公子不停地埋怨道:“师弟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多管闲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总是这么心软。”他无奈地摇摇头,对于年轻公子的善良有些无奈。 “可是,你忘记了师父和大师兄……”年轻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年长公子打断了。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师父和大师兄是他们心头永远的痛。原来他们正是从神医谷那场惨绝人寰的浩劫中侥幸逃生的幸存者——神医蓝谷子的三徒弟蓝彤宇和四徒弟蓝彤鸢。 为了避免被有心之人发现,他们决定离开神医谷,改头换面,以苏彤宇和苏彤鸢的身份示人。这样一来,外界便不会知道神医谷还有人存活于世。神医谷成为了他们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但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所在。 “师兄,我想明日去街上转转,看看可还有其人家的白事是否也是源于这半仙醉!” “打住!”蓝彤宇立即严肃阻止道:“想都不要想,你要是还想查清师傅和大师兄的死,你就老老实实在客栈里待着,这栖霞镇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在这里停留两日,打听到消息立即离开!” 第5章 白幡亡灵 蓝彤宇和蓝彤鸢二人是一路打探消息路径栖霞镇。他们的师父蓝谷子一手杏林之术出神入化,有着阎王叫人三更死,他能留人到五更的本事,这么多年经他手起死回生的人从达官贵人到江湖侠客,数不胜数。 一般而言,等闲之人不会与大夫为难。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生病的那一天。所以神医谷在江湖上,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会礼让三分。可此番却被人灭了门。这一行为,也惹怒了不少江湖门派,纷纷派人调查神医谷之事。 离琴翊琛他们来江州,其实也是为了求那蓝谷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到了江州才知道神医谷之事。 用过晚膳,离琴翊琛与言兴玉对坐在罗汉床边,二人皆心思沉重。沈卿仪更是忧心忡忡的说道:“三郎,若是那两位小公子真的治好了店主之子的病症,三郎一定要去向那两位公子求医。” 不得不承认的是,蓝彤鸢所说的那些症状,正一件件的发生在离琴翊琛身上。“卿仪,你放心,若我真的有个好歹,我会给你一封和离书……” “三郎,我们既然与那二位公子有缘,三郎一定不会落得像二哥一般。” 言兴玉出言安抚道:“夫人莫慌,若那二位公子真的能救活店主之子,那三郎一定有救……” 离琴翊琛瞥了一眼言兴玉,话锋一转:“唉,言兴玉,你有没有觉着,京城之事与这江州之事有些关联?新元节神医谷出事儿,紧接着玉京城便出那般离奇之事,还有这江州,便出现了这厉鬼锁魂一事,你认为这是巧合?” 言兴玉缓缓摇头道:“不,这绝非巧合。此时此刻,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店主之子真的能够被救活,那么那位郎中所说的话就并非虚假,这次确实是中毒事件。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让店主前往当地的提刑司衙门报案,而我们也能借此展开调查。” 五个月前,蓝彤宇和蓝彤鸢亲眼目睹了师父和大师兄被残忍杀害,神医谷陷入熊熊火海之中。他们两人从密室中侥幸逃脱后,在外东躲西藏了整整两个月,直到觉得安全后才敢悄悄返回神医谷。 然而,当他们回到神医谷时,那里早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师父所种的万亩药田也被付之一炬。他们在废墟中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师父和大师兄的遗体,并将其收殓安葬。 他们将师父和大师兄的灵位供奉在江州城外玉衡山上的衡阳观后,便下山一路打探消息。 第二日,蓝彤鸢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担忧,想要出门去寻找那位在客栈中昏倒的神秘男子,但她刚刚走到门口,就被蓝彤宇发现并点了穴道,将她困在了房间里。蓝彤宇警告她不要乱跑,说着自己提着剑走出去打探消息。然而,时辰已经过午时,蓝彤宇还是没有回来。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苏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夫君!他突然大口大口地口吐黑血,请苏大夫速速去一趟!"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蓝彤鸢心头一紧,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就是店主的儿媳妇儿。 她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自己现在根本无法动弹,就算有心想帮忙也是无能为力啊!此时,妇人的呼喊声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他立刻打开房门,发现蓝彤鸢的房门一直紧闭着,心生警觉,便快步走到蓝彤鸢的房间门口,用力敲了敲门,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无奈之下,他只好命令手下撞开房门,结果看到蓝彤鸢正端端地坐在罗汉床边。 蓝彤鸢一脸无奈地对他们说:“我被师兄点了穴道,没办法起身。麻烦你们先帮我解开穴道,我才能去查看病人的情况。”离琴翊琛急忙上前解开她的穴道,蓝彤鸢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她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看着年轻妇人安慰道:“你莫着急,你夫君这么快就吐出了黑血,是好事儿,这些毒素在他体内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日积月累,是无法全部吸收的,只有将毒素彻底排出体外,他才能痊愈。” “你带我去看看他。”年轻妇人急忙带着蓝彤鸢去了三楼他们的房间。房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道,年轻妇人惊讶的发现,自家夫君居然能倚着靠枕坐起来了。虽然那具身体仍然形同枯槁,状若骷髅,却能有气无力的说些话了,他虚弱的抬了抬胳膊:“夫人,吐完那些黑血,我觉着体内通畅了许多,可有饭食,我现在有些饿了。” 年轻妇人喜极而泣,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有……有……有……我这就命人去准备。”年轻妇人双手合十,两个月了,这是两个月来她夫君说的第一句话,这两个月,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水米未尽,她的情丝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白发。 “夫人”蓝彤鸢叫住年轻妇人,嘱咐道:“公子多日未食,乍一开胃,应以流质食物为主,您去为公子熬些粥过来。我开个方子,您按照这方子,做成药膳给公子熬了。有助于公子康复。”年轻妇人激动万分,不住的点头。 蓝彤鸢开好方子,待年轻妇人拿着方子离开,她才淡淡的开口问道:“公子可曾去过南番?” 床上的骷髅无力的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连江州城都未出过,更别说南番这种邻国了。” “那公子可知,自己为何会中毒?”蓝彤鸢又问。 骷髅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毒,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他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感觉如同被抽掉了魂魄,四肢无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苏大夫为何这么问?”骷髅问道。 蓝彤鸢解释道:“因为公子所中之毒并不常见,配置此毒所需的药材中,有一味原株产自南番,极为昂贵。所以我猜测,公子可能与南番有所接触。但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有误。” 蓝彤鸢的话,让离琴翊琛和言兴玉心下一惊。六年前南番突然犯界抢占大澧边界数座城池,经过一年苦战,南番战败求和,送了公主来和亲。这位公主,便是如今的淑妃。 离琴翊琛心底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他暗自思索着,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这其中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犀利,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回忆着淑妃入宫的种种,因其生的娇柔貌美,又会笼络人心,每每都让澧成帝欲罢不能,进宫五年,便从正五品才人爬到了正二品的淑妃的位子,并诞下了云阳公主。她在宫中的地位日益稳固…… 此时,言兴玉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若此事真的与南番有关,那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极有可能颠覆朝堂。 一定要谨慎而为之,要有证据……否则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两国邦交…… 蓝彤鸢暗自思忖,这世上知道半仙醉之毒的人寥寥无几,五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他们的师父便是其中之一,神医谷刚被屠戮,就发生半仙醉害人之事,难道神医谷惨遭屠戮,与这半仙醉有关?想到这儿,她只觉着毛骨悚然,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有些后悔不该不听师兄的话,若真的治好此人的病症,她和师兄也就暴露了。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蓝彤鸢决定,等师兄一回来,便立即离开此地。 蓝彤鸢愣神间,并未意识到离琴翊琛正在暗中上下打量着她。随后只见离琴翊琛上前拱手一礼:“在下李逸见过苏大夫,苏大夫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有高明的医术,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实不相瞒,在下的二哥患病已久,遍寻求医皆不得法,在下愿出重金,请苏大夫移步,为家中二哥诊治。” 蓝彤鸢看着眼前之人,身穿一袭白色长袍,腰束玉带,脚蹬黑色靴子,整个人显得贵气逼人。他的面容英俊,剑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人感觉既亲切又疏离,即便他言谈举止端方有礼,蓝彤鸢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此人有危险,尽量离他越远越好。 第6章 同源异毒 二人正僵持时,蓝彤宇从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一把将蓝彤鸢胡在身后。显然他听到了离琴翊琛的话。 “这位郎君对不住,我师兄弟二人医术浅薄,今日不过是师弟恰巧识得此毒而已,瞎猫碰上死耗子,作不得数。”蓝彤宇客气而有礼的婉拒了离琴翊琛请求,作势就要拉着蓝彤鸢往外走。 离琴翊琛却并不相让,侧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蓝彤宇,缓声道:“不瞒二位,昨日这位小苏大夫所说的症状与我完全相似,家中兄长的症状也全都对得上,故而想请二位苏大夫移步一叙。”说完,他朝着蓝彤宇深深作了一揖。 蓝彤宇见状,不禁有些犹豫。他回头看了一眼蓝彤鸢,只见后者神色复杂地看着离琴翊琛,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他暗自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离琴翊琛道:“不是我师兄弟二人拿乔,而是这毒甚是诡异,我师兄弟二人并无多大把握……” 说着蓝彤宇叹了口气,他今日上午出去走了一圈,也碰上几个当街倒地不起,瞬间不省人事之人,他上前搭脉,却根本来不及救治。这些人的脉象,与店主之子的脉象并不完全相同。 看着离琴翊琛目光中的请求,毕竟医者仁心,他缓了语气:“也罢,我师兄弟二人只能同力一试,还请这位郎君不必抱太大希望……” 离琴翊琛大喜过望,彬彬有礼的将蓝彤宇和蓝彤鸢请到他们的房间。言兴玉早就发现,虽说是师兄弟二人,但主治的却是那位年纪尚轻的小苏大夫。” 身为医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只见蓝彤鸢仔细观察离琴翊琛的面相,神色复杂,有好奇、有探究、还有无奈,她如葱白的指节搭上离琴翊琛的手腕,神色逐渐严肃起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子。 “大夫,我夫君的到底有没有中毒?还能不能解?”沈卿仪看着蓝彤鸢脸上凝重的表情,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 沈卿仪心头一振,眉头一挑,刚要说话,却被离琴翊琛制止住。离琴翊琛目光平静的看着蓝彤鸢,沉声道:“在下成亲时日尚短,只有一载半,尚无子嗣。” 蓝彤鸢轻轻摇头,语气中有些戏谑:“李郎君可欠下情债?”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尤其是离琴翊琛,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旁的言兴玉忍不住噗嗤一笑,这笑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凝重气氛。离琴翊琛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不悦问道:“苏大夫为何如此问?” 蓝彤鸢瞥了一眼离琴翊琛,悠悠的解释道:“李郎君与店主之子所中的毒同宗同源,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毒。” 她顿了顿,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表述:“李郎君所中的毒,我不知道它的具体名字,但从脉象来看,可以判断出下毒之人只想让李郎君断了子嗣缘,并不打算取你性命。然而,对于那位店主之子,下毒者却有杀心。因此,我才会问李郎君是否欠下了情债。” 蓝彤鸢的目光坚定而自信,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让人不敢怀疑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离琴翊琛听完这些话,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遭受到如此狠毒的暗算,对方的目的竟然是要让他断子绝孙,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愤怒还有不甘。 与此同时,一旁的沈卿仪心急如焚,她紧紧地握住离琴翊琛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她迫不及待地向蓝彤鸢问道:“小苏大夫,请问我夫君的毒可有解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从脉象来看,这毒素已经在郎君体内潜伏已有一年多,也幸好只有一年多,若此毒在体内超过两年,即便是大罗神仙也解不了,此毒不致命,却能让你断子绝孙。” 离琴翊琛此刻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愤怒至极,深邃的双眸迸发出极为愤怒的光芒,以至于忘记掩饰自己的身份:“言卿,给本殿彻查,究竟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威严。 言兴玉先是一愣,接着便收敛神色,郑重其事的说道:“是,三殿下。”他心下计较着,元京城与江州城,相隔两千多公里,毒素却是同宗同源,这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蓝彤宇和蓝彤鸢二人皆是一愣。与离琴翊琛对坐的蓝彤鸢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有些心虚的看向蓝彤宇,见蓝彤宇正用哀怨的目光盯着她,此时的蓝彤鸢无比后悔,自己一时的善心,却与皇室之人有了牵扯。无论是神医谷还是她自己,都极力的避免与皇家之人有牵扯,师父在世时,更是对几个弟子三令五申,严禁涉足皇家之事。 二人只能硬着头皮朝蓝彤宇和蓝彤鸢下跪行礼:“草民苏凝宇、苏凝鸢见过三殿下。” 离琴翊琛做足礼贤下士的姿态:“二位苏大夫免礼,此番本殿下出京,一来是寻医问药,二来便是彻查这毒源一事,元京城的态势,不必这江州城好多少,还请二位神医能助我一臂之力,本殿下必有重谢。” “不是草民不愿助殿下,而是草民师兄弟二人,实在才疏学浅,上不得台面。还请三殿下另请高明。” “此番若能助本殿一臂之力,本殿定向父皇保举二位太医院为官。” 听到太医院三字,蓝彤鸢脸色更是微微一变,唯恐避之不及:“草民二人才疏学浅,年纪尚轻,不敢身居高位,还请殿下另请高明。” 说着蓝彤鸢就要拉着蓝彤宇离开,却被离琴翊琛的护卫把刀拦住。蓝彤鸢无奈的跪在地上,脖颈一横,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三殿下既然能出京寻医,向来是太医院的太医门已经束手无策,元京城的名医郎中们也无办法。草民虽然医术尚浅,却也拖个大,这天下之大,能解殿下之毒,并能如愿让殿下恢复生育的,一个巴掌能数的清,草民虽不才,却也是这寥寥数人之一。” “那几位,其中一位便有我师父,但不幸的是我师父已经仙去,剩下的一位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不定,三殿下即便是派人寻找,若拖过今年,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让殿下生育,所以我目前是殿下的最优解。” “我可以为殿下解毒,但有条件!”蓝彤鸢冷冷的说着。 离琴翊琛亲自上前扶起蓝彤鸢,随后深深地向她和蓝彤宇作揖行礼,郑重地说道:“小苏大夫请讲吧!本殿是真心实意地请求二位相助于我,只要是小苏大人所要求,本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满足。” 蓝彤鸢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离琴翊琛,心中的不满并未消散,气鼓鼓地说道:“第一,不准对外泄露我二人的行踪;第二,殿下的毒需要半年时间才能解开,解毒之后必须放我们二人离开,不得有任何为难之处;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二人绝对不会进入太医院,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我们不会入太医院。” 离琴翊琛思忖片刻,像是下定很大决心道:“一切都依小苏大夫。本殿下只想让小苏大夫感受到本殿下的诚意。”说着,离琴翊琛让人拿来一个小箱子摆在蓝彤宇和蓝彤鸢面前,并让人打开,只见里面是整整齐齐码放着黄灿灿的金元宝。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离琴翊琛再次拱手行礼。 “好!”蓝彤鸢大手一挥,负气一般道:“行医问药,收取诊金,是理所应当的,师兄,把这诊金好生收着。” “现在小苏大夫可以给本殿下诊治了吧!” 同样的,蓝彤鸢先给离琴翊琛施针,后开了方子,边写方子边道:“三殿下这毒,与店主之子所中之毒虽然同宗同源,但这下毒之人给您下毒时,改了配方,相应的,您这方子也得改配方。其中东海珠胶、地皮骨、天心草这三味药,这三味药极为难得,不过您是皇子,应该找得到,取回药材后用八升水煮二升半汤汁,日服三次。”写完之后,她又补充道:“解毒期间忌生冷食物,不得饮酒” 说完,蓝彤鸢心中憋着气,气鼓鼓的将方子拍在离琴翊琛面前,头也不回地拉着蓝彤宇离开了房间。 “看来我们需要在这江州逗留一段时日,你去租个宅子,我们搬进去。”离琴翊琛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仿佛要穿透一切。贴身侍卫和光立刻恭敬地领命,转身离去执行任务。 “兴玉,你去给店主写个状纸,让他去提刑司衙门告状。记住,务必详细说明事情经过,不得有任何疏漏!”离琴翊琛的眼神中闪烁着坚毅和决心,“只有查出这兴风作浪之人,外面的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第7章 寻找线索 过了几日,店主之子的病症有了明显的好转,骷髅般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能坐起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店主拿着状纸告到提刑司衙门,可提刑司使周易知却是个整日里只知道饮酒作乐的主儿,连案子都懒得看一眼就将其丢在了一边。 看着店家苦苦哀求时,他更是直接骂道:“什么中毒,你看看这街上满大街挂着的白幡,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倒地不起了,可倒地之前,那可都是生龙活虎的人啊,这不是厉鬼锁魂是什么!” 周易知手拿着酒杯,轻蔑的看着店主,双眼迷离,吐字不清的说道:“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劝你啊赶紧回去享受当下,毕竟你我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倒在大街上的,是不是自己。” 离琴翊琛得知此事后,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这个周易知,简直是草菅人命糊涂透顶!” 言兴玉一旁玩味的说道:“殿下莫要生气,那周易知本就是个草包,极为贪杯,就连断案时酒盏也不离手。” “胡闹!”离琴翊琛痛骂道:“我大澧怎有如此昏聩的官员!兴玉,你即刻刻前往提刑司,全权接手此案!” 自服用药物以来,离琴翊琛的身体状况有了些许变化,较为明显的是体内的蛮力开始逐渐减弱。然而,蓝彤鸢却严肃地警告他:“殿下服药期间一定要遵医嘱,并且一定禁止行房之事。” “服药期间是指?”离琴翊琛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有不甘的问道。 “半年,半年内殿下一定要禁止房事。”蓝彤鸢干脆利索,不给他任何希望。 “殿下最好这半年内能清心寡欲,也正好把心思放在查案上。”言兴玉坏笑的补刀。 离琴翊琛干咳一声,瞪了言兴玉一眼:“你还不赶快带人去提刑司衙门。” “不过”言兴玉话锋一转,眼神犀利的看着蓝彤鸢:“本官记得小苏大夫曾说过,此毒有一株毒源来自南番,你快告诉本官是哪位药材?” 蓝彤鸢毫不客气的坐在离琴翊琛的下首,假装害怕的看着言兴玉:“言大人,求人呢,就得有求人的态度,您这么大的官威,草民可是害怕的紧呢。” “你……”言兴玉吃瘪,求助的看向离琴翊琛。 要说这礼贤下士,离琴翊琛这姿态摆的要比言兴玉诚心多了。即便是内心一万个不情愿,可这面上,离琴翊琛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看着蓝彤鸢:“小苏大夫医者仁心,一定不想看着这阵子上的人一个个中毒身亡,还请小苏大夫能提供线索,帮助我们早日找到凶手。” 蓝彤鸢不瞒的揶揄着:“殿下这话,还像一句正经人话。看在殿下如此通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们,这药材名叫阴阳两生花,产自南番,有剧毒,可入药。因是剧毒,属于管制药材,在寻常药店购买都需要登记,且每次购入计量不超过二钱。” 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蓝彤鸢继续说道:“此药虽是剧毒,却也是名贵的药材,主要用于心劳症。能缓解心劳导致的疲惫,延长心劳症病人寿命。但此药若用于心劳症,只需一钱足矣,且需以辅药辅助,去除毒性。” 蓝彤鸢的一席话,让在场之人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大吃一惊。 蓝彤鸢说:“但这镇上如此大面积的中毒,可不是二钱就够的。” 离琴翊琛听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沉下脸色,果断地吩咐和光:“去查这几年栖霞镇所有药铺的出售记录。” 和光点了点头,迅速转身离去执行任务。此时,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每个人都意识到这场中毒事件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和严重。 “不过,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师兄昨日去镇子转悠时,碰到两位在路上晕倒没了生机之人,师兄回来跟我说过他们的脉象,根据脉象我推测,毒素在他们体内至少潜伏了三年之久。”她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俏皮和坚定。 蓝彤鸢明亮的双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不过我很好奇的是,这下毒之人是如何做到每个中毒之人体内毒素剂量相差巨大的。” “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就这多了。剩下的,就靠殿下自己了。我今日和师兄出去看看,阵子上可能还有中毒之人,看看能不能救下几个人。”蓝彤鸢语气有些沉重。 “好,我派人保护二位。”目送蓝彤鸢离开,离琴翊琛收回目光,沉声道:“兴玉,你去按照小苏大夫给出的毒素潜伏时间,去查目前所知之人中毒之时接触过什么人。” “正好殿下也好好回忆一下,一年前殿下接触过什么人。” “师弟,你答应过我的,不多管闲事的。”蓝彤宇有些幽怨的看着蓝彤鸢,又一次碎碎念起来。 蓝彤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哎呀,师兄我也没多管闲事,只是师父生前一直教导我们,医者要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如今这阵子上这么多离奇中毒之任,我既然知道解毒之法,便无法袖手旁观呀。” “罢了,我也拿你没办法。”蓝彤宇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宠溺。 二人丝毫不顾及离琴翊琛,大摇大摆的出了门。真正到来到镇子的街道上,蓝彤鸢才真正感受到镇子上凄凉与恐怖。青天白日,街道上四处飘扬着白色纸钱,虽然已是阳春五月,街道上人迹罕见,碰上个把的行人,也是匆匆行路,丝毫不敢停留。 街道两旁的铺子不少都打了烊,外面的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堆叠在一起,有老婆婆在街上烧纸钱,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造孽哦,造孽……” 蓝彤鸢心中涌起一股好奇,想要上前与那名老婆婆交谈一番,然而当老婆婆看到他们时,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迅速转身离去,甚至连手中的菜篮都掉落在地。尽管如此,她还是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而老婆婆口中念叨着的“造孽啊!”更是让蓝彤鸢心生疑虑,她不禁对这个小镇的情况感到愈发好奇。 他们师兄弟二人在离琴翊琛的护卫和尘的护送下,一路向镇子深处走去。随着步伐的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荒凉。街道更加冷清,两旁的店铺纷纷紧闭大门,窗户也被紧紧关闭,仿佛要将外界隔绝开来。 偶尔在路上会遇到一些背着行李匆匆离开镇子的人们,他们神情惶恐,行色匆匆,宛如逃难一般。整个栖霞镇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犹如一座无人问津的鬼城。 “师兄,我想留在这栖霞镇,找到背后兴风作浪之人。”蓝彤鸢看着眼前的空城,眼神坚定。 踟蹰间,只听噗通一声,一位背着行李的青年壮汉如倒插烛般摔在地上。他身旁的夫人脸色大变,扑到他身上哭嚎起来:“当家的,你醒醒……” 蓝彤鸢迅速上前将一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转头看向蓝彤宇,急切地说道:“快用力按压他的胸部!”蓝彤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按压。一刻钟过去了,壮汉终于有了反应,发出一阵咳嗽声,眼睛缓缓睁开。然而,尽管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无光,四肢更是瘫软无力,如同行尸走肉。 蓝彤鸢从怀中掏出金针,开始为壮汉施针。她的手法娴熟而精准,每一针都准确无误地落在关键穴位上。随后,她又写了一张方子,递给那位夫人,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夫人,这是一味药方,请务必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能否挺过今晚,全靠这服药了。”妇人接过方子,如获至宝,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她转身准备前往药铺抓药,却突然被蓝彤鸢拦住。蓝彤鸢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夫人,请恕我冒昧再问一句,三年前,这位郎君是否曾经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事呢?”女子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回答:“三年前我们才刚刚成亲,对于夫君的过往我并不太清楚。” 蓝彤鸢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他想起离琴翊琛说过成婚只有一载半,而自己体内的毒素已经存在了一年多。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师兄,陪我去客栈店主那儿。"蓝彤鸢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他们需要尽快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酉时,蓝彤宇和蓝彤鸢满是疲惫地回到离琴翊琛让人租好的小院中。 "草民见过三殿下。"蓝彤宇和蓝彤鸢见到离琴翊琛后,恭敬地行礼。他们的神色凝重,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离琴翊琛看着他们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发生何事?"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充满了关切。 蓝彤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三殿下,我们查到了一些事情……关于这镇子上的中毒一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离琴翊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紧紧盯着蓝彤鸢,问道:"是什么事?快说!"他的语气中透着急切和紧张。 蓝彤鸢咬了咬牙,将他们今日看诊得到的消息告知离琴翊琛。“殿下,这些中毒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这些人均在有可能中毒的那一年刚刚成婚。” “包括殿下也是,殿下成婚一年半,殿下体内的毒素也累积了一年半!” 第8章 致命婚礼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结婚时被人下毒?”离琴翊琛瞳孔震颤,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蓝彤鸢,喃喃自语道:“这实在匪夷所思了……” 蓝彤鸢点点头,清澈的眼神看向离琴翊琛,轻声说道:“我知道殿下不相信,我也并未说他们是在成婚时被人下毒,只是说他们中毒的那一年,恰好是刚成婚那年,这是他们的共同点。至于是否真的是在成婚时中的毒,那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有这样一个线索,殿下不妨派人顺着这条线去查一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说完,她与蓝彤宇头也不回的走出小院正堂,回到自己的住处。 蓝彤鸢坐在圆桌旁,伸了个懒腰,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师兄,若找不出背后兴风作浪之人,恐怕这栖霞镇上的男丁会被灭绝了。” 一向不赞成蓝彤鸢管闲事的蓝彤宇,这时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一腔正义:“师父一直教导我们,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在那些上位者眼中,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命若草芥的蝼蚁,可就算蝼蚁,也有生存的权利,此番我身为医者,就要医一下这栖霞镇的人,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心肝。” “唉……”蓝彤鸢看着义愤填膺的蓝彤宇,不眠皱了皱眉头,说道:“师兄,这事情尚不明朗,不可轻易下结论哦……” 蓝彤鸢沉声道:“这背后之人所下的剂量,是恰好致命的剂量,即便是侥幸存了性命,也再无子嗣缘,恐怕与情脱不了干系。” “师兄,明日我们去打探一番这镇上近日可有结婚之人,我们去蹭杯喜酒喝。” “师弟,师父在世时三令五申,一定与皇室之人离的远远的,那位三皇子……” 蓝彤鸢打断了他的话:“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皇家之人向来诡计多端,待找到栖霞镇的幕后真凶,我们便想办法离开……” 蓝彤宇欣慰的点点头:“师弟,你能这么想,那师兄也就放心了,你早些休息……” 蓝彤鸢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的那只镂空天鹅玉佩,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她的阿娘给她挣来的,十年前她阿娘好不容易帮她脱离苦海,她不可能再傻傻的跳进火坑里。 言兴玉一脸苦相地回到宅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怎么了?看你这样子,不会是又被那周提刑给气着了吧?”离琴翊琛调侃道。 言兴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端起茶壶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茶,随后破口大骂:“那周提刑简直昏聩至极!早上巳时才开始处理公务,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三句话不离酒,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个官的!” 离琴翊琛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断了言兴玉的抱怨:“行了,别发牢骚了,说正事要紧。药材的线索查得怎么样了?” 言兴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说道:“我已经命人调查了栖霞镇乃至弋阳县所有的药铺近五年的药材记录。结果发现,这五年里,只有两家药铺,分别在景和四十三年和景和四十六年卖出过二钱阴阳两生花。” 离琴翊琛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问道:“有没有查到买主是谁?” 言兴玉叹了口气,答道:“有,分别是县里的马家和云家,这两家的家主都患有心症,买这两味药用来治疗心症,当时是按照药方抓的药,并无不妥。” “所以,这背后之人所用制毒的药材,不是在弋阳县购买的。” “唉,我说三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谁家配毒药,从正经的药店购买药材?”言兴玉看了看离琴翊琛,讽刺的说了一句。 言兴玉神秘兮兮的说道:“听说啊,这江州有个鬼市,入口在江州城城东的老槐树下。那里面应有尽有,夜里子时初刻开市,寅正时分闭市。”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看?” 三皇子妃沈卿仪从内室走出,言兴玉恭敬的朝她行了礼:“见过王妃殿下。” 沈卿仪恭谨的朝言兴玉福身行礼,温和的看着言兴玉:“言大人刚刚可是提到过江州鬼市?” 言兴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在查那药材的来源……” 沈卿仪轻启朱唇,轻声说道:“四年前,我曾跟随父亲一同来到江州处理案件,当时也进入过那个神秘的鬼市。想要进入鬼市,绝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人,每个人都需要戴上特制的面具。而且,如果想要进入鬼市,必须先得到鬼长的应允,并通过鬼长检验身份后才可放行。” “验……验身份?”言兴玉不禁一愣。 沈卿仪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没错,这是鬼市的规矩,因为官府之人被严禁踏入鬼市。自从大澧建国以来,江州鬼市就已经存在了。不知为何,似乎官府和鬼市的管理者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或约定,使得鬼市中的人不会涉足民间,而民间的人也不得进入鬼市。” “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市逐渐成为那些罪恶深重之人的避难所。即使犯下滔天的罪行,只要隐入鬼市之中,官府的人就无法将其捉拿归案,除非那人主动离开鬼市。” 听到这里,离琴翊琛心中一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大澧物阜民丰,海晏河清,居然还有如此藏污纳垢之地的存在!” “兴玉,明日我们装扮一番,去那鬼市探一探。” 离琴翊琛朝沈卿仪拱手答谢:“此番多谢王妃倾力相告。” “殿下客气了,我既然已经嫁与殿下,夫妻一体,自然要为殿下考虑。” 说着,她很自然的让丫头将一碗汤呈给离琴翊琛,又吩咐道:“去给偏院住着的两位苏大夫送去一碗。”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王妃如此周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卿仪温和一笑:“那位小苏大夫甚是可爱,臣妾也喜欢,又有如此高超的医术,若她真的能解了殿下体内的毒素,臣妾定当好生谢谢她。” 离琴翊琛笑而不语,不得不承认的是,服用了苏凝鸢的开的药草,他身上那股莫名的蛮力缓解了许多,身体也没有之前的疲累之感。 第二日一大早,蓝彤鸢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街道上打探消息,刚走到门口,却被离琴翊琛拦住:“小苏大夫一大早风风火火的去哪儿?” 蓝彤鸢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回身朝离琴翊琛行礼:“草民是去打探一番这阵子上谁家办喜事,草民想去讨一杯喜酒。” 离琴翊琛立即想起昨日她带回来的消息,脸上浮起一丝担忧:“此等小事,何须小苏大夫亲自去办,吩咐和尘一声即可。” 蓝彤鸢刚要说话,蓝彤宇从偏院中闪出来:“师弟,你给我回去好生呆着,打探消息之事,我去办即可。” “可……”原本蓝彤鸢是趁着蓝彤宇尚未起身,自己偷偷溜出去,却没想到被离琴翊琛给坏了计划。 “回去……”蓝彤宇不容置疑的说道。 蓝彤鸢耷拉着脑袋,无奈的回到自己的偏院。蓝彤宇又气又心疼:“你若不想我继续点你,就好生在院子里待着。” 蓝彤鸢撅着嘴,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满和无奈,她慢吞吞地从衣袖中拿出两个药瓶,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没办法。这两个药瓶你拿着吧,如果真的碰到有人昏迷不醒,就先用玉瓷瓶里的药丸给他们服下,可以暂时吊住他们的性命。再用力按压他们的胸部,帮助他们恢复呼吸。等他们的情况稍微稳定一些后,再用白瓷瓶里的药丸保住他们的命。” 说完这些话,蓝彤鸢一甩脸子,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蓝彤宇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镇子确实非常诡异,他不能让蓝彤鸢去冒这个险。 其实他对蓝彤鸢的推测也抱着怀疑的态度。成婚之日事事吉祥,主家都会格外注意,又有谁能成功在成婚之时做文章?更何况如今镇上风声鹤唳,谁家又有心情办喜事。 但他还是去街上置办红事的地方,还真让他碰到了,镇西韩木匠家的儿子韩诚十日后成亲,其实一应用具皆已备妥,只剩一些查缺补漏事宜。 当夜,离琴翊琛与言兴玉叫上蓝彤宇,一起去了鬼市。可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并未在鬼市打探到任何有人私自售卖阴阳两生花的消息,那这背后之人的毒药源自何方? 蓝彤鸢为了能与韩木匠扯上关系,特意去韩家定制了一个机关盒,这样参加婚礼不至于过于突兀。 这条线索断了后,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韩木匠家中的这场婚礼。蓝彤鸢本想着去蹭吃蹭喝,没想到离琴翊琛却让人带着贺礼,与他们一起到了韩家。 席间,蓝彤鸢格外谨慎,对席间的饮食用具都做了检查,并未有任何不妥。还有一处有酒。蓝彤鸢借故离开酒席,去了后院。她潜入新房中,将新娘迷晕,想要倒出准备的合卺酒,却因为紧张之下,把那红瓷酒杯不慎摔在地上。 蓝彤鸢一拍脑门,幸好她准备的迷药药效较强,能保持一刻钟。原本只要倒一点酒出来即可,可这下,她还要找两个酒杯。 无奈之下,她悄悄潜入其他房间,在韩木匠的房间中找到两个金盏。“这韩家甚是有钱呀。” 拿上两只酒杯返回新房中,她从酒壶中往金盏中倒了一杯酒,令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金盏中的酒变成了淡淡的粉色,还出现些许沉淀。“这……” 这酒果然有问题…… 第9章 生生不息 蓝彤鸢记得韩木匠的房中好像有个酒壶,于是她决定先把那个酒壶拿过来应急一下。她走进韩木匠的房间,找到了那只酒壶,然后把酒倒了进去。酒并没有变色,这让蓝彤鸢稍微放心了一些。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原来的酒壶换了出来,然后拿着有问题的酒回到了前席。 回到席间后,蓝彤鸢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她凑近离琴翊琛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和光离开了座位,再次回来的时候,他带来了一只金盏。蓝彤鸢拿起金盏,将酒席上的酒缓缓倒入其中。然而,金盏中的酒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蓝彤鸢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蓝彤鸢迫不及待地向离琴翊琛展示自己的发现。她神色凝重的说道:“我现在知道了,这背后之人就是毒药下在了合卺酒中!” “这也是为什么,中毒之人的毒素为何都是在成婚那年进入体内。” “师兄,你去拿师父留下的行医日志。”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师父的日志,日志中明确记录着阴阳两生花,遇金变粉。 “金器寻常人家并不常见,所以即便是在酒中下毒,也无从查知。”蓝彤鸢有些疑惑的说着:“只是为何那毒只下在了合卺酒中,酒席间所用酒并无异常?” 离琴翊琛黑着脸吩咐道:“兴玉,明日去韩家,查查这酒中的毒从何而来。” 有了这条线索,言兴玉动作很快,第二日午时便带回了消息:韩家无人下毒,问题应是出在酒上。有问题的合卺酒与席间用酒不是在同一家酒肆所购。 合卺酒讲究的是吉祥如意,自然是用上等的酒。在栖霞镇,每家的合卺酒都只在一家酒肆购入——城东西贝娘子开的西贝酒肆。西贝娘子有着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她家的酒甘醇香气四溢,尤其是用来做合卺酒的酒,名为生不息。 说完他让人将一坛生不息带上来:“殿下,这就是那生不息,我已经将那西贝娘子带回提刑司问话,只是那林娘子口风紧的很,死活不肯招认。” “这就是生不息。”言兴玉有些狐疑的指着那生不息说着:“我已经用金盏查过,这酒没有问题。” “哦?那就奇怪了。”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说道:“这韩家人没有下毒,这卖的酒也没有问题,可韩家的毒酒究竟是哪儿来的呢?” 言兴玉说道:“殿下,这线索是那位小苏大夫的提供的,不如再请那位小苏大夫过来帮忙看看?” 离琴翊琛命人去请蓝彤宇和蓝彤鸢,却被告知二人并未在偏院。正说着,离奇翊琛远远的看着蓝彤宇和蓝彤鸢回来,那蓝彤鸢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嘴里骂骂咧咧的。 和光立刻将二人请到正堂中,蓝彤鸢依旧气鼓鼓的,离琴翊琛和言兴玉面面相觑,离琴翊琛探寻的目光看了看蓝彤宇,试探的问道:“这是谁惹了我们的小苏大夫了?” 蓝彤宇叹了口气:“殿下,我这师弟向来嫉恶如仇,今日遇到了一桩不平事,自然愤愤不平。” “哦?什么事?”离琴翊琛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哼,你们男人都是负心汉。”蓝彤鸢气鼓鼓的腮帮子像个小蛤蟆,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男子都覆盖了。 “师弟,不得无礼。”蓝彤宇劝说道:“更何况,你不也是男子?”蓝彤宇故意加重了“男子”二字的语气。 “我……” 离琴翊琛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本殿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一名男子,本殿也不希望无端背负这样一顶大帽子。不如由苏大夫来详细讲述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今天我和师弟再次遇到了那位当街烧纸的老婆婆。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在街上烧纸,而是跑到了已经致仕还乡的于太师府门外烧纸,结果被于家府上的人狠狠打了一顿。” 蓝彤宇缓缓的说道:“我们把老婆婆救回了家,经过仔细询问,才得知原来那于太师的儿子曾欠下一段风流债。当年于太师的于轻舟在于太师尚未辞官时,有一次外出游玩,看上了这位老婆婆的女儿,并强行将其纳为妾室。 “但老婆婆的女儿是良籍,纳入府中也是属良妾,不能入贱妾一般任由主母发卖。于轻舟的夫人便找了个机会陷害她女儿偷人,导致她女儿被休,她女儿被休时已经怀孕,本想回来投奔老婆婆。谁知那少夫人派人一路追杀她女儿,追至江州时,她女儿因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不幸被抓,那少夫人派来的人,心黑手狠的直接抛开女子的肚子,将不足月的孩子仍在雨中自生自灭,并将她女儿活埋。”虽为男子,可蓝彤宇对于太师儿子夫妇俩的行为深恶痛绝。 一旁的蓝彤鸢看着离琴翊琛一脸淡然的表情,心中的怒火越发旺盛,她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说道:“身为男子,既然强行纳了人家姑娘,就应该好生对待,若做不到,就不要去招惹!” 离琴翊琛听了蓝彤鸢的话,微微皱起眉头,淡淡地说道:“小苏大夫,此事是由女子善妒引起,与男子何干?”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似乎并不认为男子在此事中负有多大责任。 蓝彤鸢听到离琴翊琛的回答,心中更是气愤不已,她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哼!那于轻舟家中明明有夫人,却非要纳良民为妾,实属见色起意,这是对夫人的不忠;纳了别人又不好生呵护,实属始乱终弃。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男子的过错?” 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看着义愤填膺的蓝彤鸢,像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蓝彤鸢继续说道:“既然家中出现了冤案,就该查清原委,理清是非曲直,可那于轻舟却不闻不问,任由夫人欺凌别人,男人抱怨家宅不宁,可依我看,这家宅不宁的根源在男子,而不是女子!” 被波及的言兴玉一脸无奈的看着蓝彤鸢,他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娶妻,莫名被扣上这一顶帽子,有些冤枉。 他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便说道:“那老婆婆也是可怜人,苏大夫可方便告知其姓谁名谁,回头我让州里派人格外照顾一下。” 蓝彤宇彬彬有礼的说道:“那老婆婆夫家姓贾,名叫贾刘氏,周围的人都叫她贾婆婆。自从女儿被害之后,老婆婆就有些神智不清了。” 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神智不清?神智不清还能清楚的找到于太师的宅邸?” “哦,对了小苏大夫,这是从那西贝娘子家中带回来的生不息。”言兴玉及时转移话题,把韩家毒酒一事一一告知蓝彤鸢。 蓝彤鸢看着倒在金盏中清澈见底的生不息,闻着那酒香,微微皱了皱眉头:“言大人可在那西贝娘子的家中搜到毒药?或者其他可疑物品?” 言兴玉轻轻摇摇头。 突然,离琴翊琛朝蓝彤鸢和蓝彤宇行了个礼:“麻烦二位苏大夫随我再去一趟那西贝酒肆。” 言兴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离琴翊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蓝彤宇却罕见的没有阻止蓝彤鸢,二人一起随离琴翊琛一起到了那西贝酒肆。 在西贝娘子的卧房中,蓝彤鸢呆呆的看到了放置在窗台上的一盆盛开的火红鲜花,眼神中满是恐惧:“师兄……” 第9章 善恶难辨 提刑司的公堂上,言兴玉坐在上首位置,公案上摆着一盆绚烂的鲜花,那位周提刑从旁辅助。 西贝娘子被带到公堂上,那位当街烧纸钱的贾婆婆也被带到公堂上。原本一脸无所畏惧的西贝娘子,见到那盆绚烂绽放的花朵,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诧异。 “西贝娘子”公堂之上的言兴玉,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正襟危坐在上首位置,一拍惊堂木:“哦,对,我是不是该叫你贾娘子,这位老婆婆便是你的母亲,贾刘氏。” “什……什么贾娘子,民妇听不懂你说什么,民妇是西贝娘子,人们之所以叫民妇西贝娘子,是因为我家的酒肆,用了许多蛤蜊壳做成的风铃做装饰,有风吹来时,十分悦耳,所以才叫我西贝娘子。” “小小酒肆,没有多余的银钱来装饰富丽堂皇,吸引更多的客人。只能用这些不值钱的蛤蜊壳做装饰。”西贝娘子声音有些悲凉。 言兴玉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贾”字。言兴玉突然提高了声量。“西贝西贝,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贾字。” “你就是贾娘子。”言兴玉沉声道:“先不管本官为何认为,你就是那贾娘子,本官如今只问你,这盆阴阳两生花是从何而来的?” “本官已经命人调查过这养花的花土,这些花土发红而肥沃,是南番特有的红土。而我们江州的土地,是出了名的盐碱土。” “本官已经请教过郎中,这阴阳两生花,需要专门的红土种植才能养活,而我们大澧境内压根无红土,所以本官问你,这花和土,又是从何而来?”言兴玉眼神犀利地盯着西贝娘子,语气严肃地质问道。 西贝娘子脸色微微一变,她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没有料到言兴玉会如此敏锐地认识这盆植物。 言兴玉见西贝娘子不说话,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继续说道:“这阴阳两生花是剧毒,若人不加辅药服用,可让人立即毙命。” “阴阳两生花无色无味,但遇金变粉。”言兴玉说着,让人拿来一只金盏,掰下一片阴阳两生花的叶子,揉碎挤出两滴汁液,滴到金盏中。顷刻间,两滴汁液立刻变成了带着一丝沉淀的粉色。 他命人拿来两只装着竹鼠的笼子,把金盏中的毒酒喂给竹鼠。顷刻间,竹鼠当即两腿一蹬,即刻毙命。 言兴玉眼神犀利的看着西贝娘子,寒声道:“你每卖出一坛生不息,都要滴入这阴阳两生花的汁液,这能够锁人性命的毒酒也就形成了。” 公堂上的人一片哗然。言兴玉早早的贴出告示,今日要审问下毒之人,要破除厉鬼锁魂的谣言。 所以不少百姓围在公堂外看热闹,更多的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好端端的人走在路上瞬间就能昏迷不醒,不是被厉鬼锁魂是什么? 西贝娘子突然目光狠戾,看向言兴玉:“大人,您自己说阴阳两生花无色无味,服用后会立即毙命,大人的意思我把毒下在了这生不息中,可为何镇子上这么多人成婚时用的我的生不息,为何没有当场毙命,那些死去的人,有的成婚已经两三年才死,大人怎能把他们的死按在我头上。” “那是因为……”言兴玉一时语塞。的确,要命的时辰不对,阴阳两生花能令人当即毙命,可这些用过生不息之人,却都是在两三年之后才毙命。 “那是因为你的生不息里有一味药材,可以中和阴阳两生花的毒性。”公堂门口传来一个有力的声音,是蓝彤宇。 “草民苏凝宇见过大人。”他解下身后背着的包袱,里面是酿造生不息的酒糠。“启禀大人,这是草民奉大人之命在西贝酒肆搜到的酒糠,这酒糠里含有篱竹草,此草便是缓解阴阳两生花毒性的关键。” “西贝娘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酒糠是你用来生生不息的酒糠,这阴阳两生花也是你培育的,你为何要毒害栖霞镇的人?” “不是她,是我……都是我干的。”一旁的贾婆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恨极了那些男人。” “娘,都是女儿不好,女儿没有照顾好您”西贝娘子看着白发苍苍的贾婆婆,泪流满面。证据确凿,不容西贝娘子抵赖,谁知西贝娘子突然哈哈一笑:“就是我干的,跟我娘无关。” 她恶狠狠的说道:“因为我恨你们男人,见色起意,始乱终弃!所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你们男人都幻想齐人之福,那我就偏要让你们不能如愿,从成婚起,就断了你们这个念想,也省的你们再祸害其他良家姑娘。” 正说着,离琴翊琛的护卫和光信步走入大堂,递给言兴玉一个画卷,并在言兴玉耳边耳语一番。言兴玉缓缓打开画卷,是两张画。 “本官着人去过于太师府上,根据于家大郎的描述,我们得到了一幅他的一位贾姓妾室的画像。”说着,他从书案上拿起两张画像,展示给西贝娘子看。 画像上分别画着两个人,一个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另一个则是西贝娘子。言兴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一个人的相貌虽然能改变,但改变不了骨相。这是那位贾娘子的画像,这是你西贝娘子的画像……” 西贝娘子愣愣地看着言兴玉将两张画像重叠在一起,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令人惊讶的是,这两张画像的骨相线条居然完全重合,仿佛它们本来就是同一人的肖像。 言兴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问道:“西贝娘子,你说为什么这两张画像的骨相居然能严丝合缝的重合在一起呢?”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戏谑和挑衅。 “你刚刚已经承认,你痛恨男人。那你为何痛恨男人?”言兴玉并未给西贝娘子任何反驳的机会,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因为你就是于家大郎强纳的那位妾室。你为了报复于大郎,才定下这计策。” “你懂什么?”贾娘子眼中突然迸发出无尽的怒火。“我本是江州一个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跟随父亲在酒肆酿酒,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可谁知六年前还未中举的于大郎看上了我的美貌,强行将我纳入府中做妾……” “为了逼我就范,他设计说我家酒肆酿的酒毒死了人,我求告无门,只能求在他头上,他说只要我答应给他做妾,便能设法保我父母性命……我只能就范,答应他进府做良妾。刚开始他对我很新鲜,什么都宠着我,可后来随着新鲜感一过,我的苦日子也就来了。少夫人借着各种理由挫磨我,我都忍了,可有一日,我被查出怀了身孕。” “夫人便设计陷害我偷人,诬陷我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于家的骨血,让于大郎给了我一封休书。因为是良妾,夫人不能随意发卖我。将我赶出府后,我本想带着孩子回江州,谁知一路上夫人一直命人追杀我,我怀胎七月的孩子,也被她们生生抛开我的肚子取出,我昏死过去,他们把我活埋在了乱葬岗。” “是我阿娘救了我,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不堪受辱,在狱中自尽了,母亲为了活命,当起了神婆,靠着卖丧葬用品生活。自那之后,我就决定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 西贝娘子满心的愤恨,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涌:“我恨透了那个卑鄙的男人和他恶毒的夫人。我恨他们毁了我的生活,让我失去了家人和孩子。我恨他们的残忍和无情,让我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难和折磨。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哈哈哈……我已经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要下地狱,那就一起下地狱吧!”西贝娘子突然疯狂的笑了起来,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听完西贝娘子的遭遇,言兴玉心中升起一丝怜悯,声音也缓和了许多:“你的仇人是于家大郎,为何要害这镇子上的人。” “因为我不确定,用这种下毒方式是否管用,所以只能拿镇子上的人来尝试了。”西贝娘子轻飘飘的说着,就像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种下毒方式,是一个神秘人告诉我的,他给了我一盆花土和一粒种子,一年后,这种子发了芽,两年后,这植株慢慢长成了植株,但始终未开花,我有些等不及,就用这叶子的汁液做尝试。”西贝娘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 “那时我的生不息已经酿成,混入阴阳两生花的汁液,卖给成婚的人,这样不至于人不至于立即死亡,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从前年开始,第一个喝掉生不息之人死掉,我就知道我的毒药成了。”说到这儿,西贝娘子的声音中带上一丝得意。 她顿了顿,良久才开口:“两年前,于大郎高中,来江州巡查,我找了个机会将这生不息给他服下,也不知道那厮什么如今怎样了?” 言兴玉的心头一震,户部给事中于轻舟,已经于半年前,在随圣驾打猎时,不幸跌下马,被马匹踩踏而亡。 第10章 元京动乱 随着栖霞镇凶手的落网,栖霞镇厉鬼锁魂的谣言不攻自破。蓝彤鸢和蓝彤宇在镇子上设了义诊,诊治那些被生不息所害之人。 但终究这些用过生不息之人,最多只能留的一条性命,无法再行人事。言兴玉将江州栖霞镇一事的连夜写成奏折,上奏了澧成帝。 离琴翊琛身上的嫌疑洗清,但按照蓝彤鸢的说法,他身上的毒与栖霞镇之都属于同宗同源,但不同效用。栖霞镇的毒要命,元京城之毒,不伤及性命。 同宗同源,也就意味着,元京城的毒也源自这阴阳两生花。 接到言兴玉的奏折后,澧成帝龙颜大怒,当即命人在元京城内大肆搜查,搜查可能私自培植阴阳两生花的人。一时间元京城内风声鹤唳,元京城内的花商、喜爱养花的人家一日内甚至要接受七八次搜查,但凡见到与阴阳两生花长的相似的植物,都被上缴焚毁。 这使得元京城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会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而受到牵连。 然而即便是如此大规模的搜查,都未在元京城内找到真正的阴阳两生花。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大臣们开始怀疑离琴翊琛是否为了脱罪而杜撰出来的借口。 但是澧成帝并没有放弃,他虽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但他相信那位大理寺左少卿言兴玉。有着玉面阎罗称号的言兴玉,元京城里提起他,无不闻及色变,只因他行事历来狠辣果断,犯在他手下之人,几乎进了大理寺就会立即招供,而且从未有冤假错案。所以澧成帝继续下令加强搜查力度,并将目光投向了皇宫内部。 本着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的原则,来自南番的公主,如今澧成帝的淑妃,亦被禁足在宫中,不得与任何外人接触。 可即便如此,元京城内未找到任何与阴阳两生花关相关的人或物。按照言兴玉奏折中所说,阴阳两生花遇金变粉,澧成帝命大理寺彻查了元京城所有酒肆,并着重调查贵族们成婚用的合卺酒,也并未在元京城找到任何有问题的酒。 无奈之下,澧成帝命离琴翊琛即刻回京。接到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位神秘人,才能查出在元京城兴风作浪之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离琴昙夜下旨将三皇子离琴翊琛封为从一品睿郡王,食邑八百户,并统领三法司,负责彻底调查元京城贵族子弟中毒事件。 江州栖霞镇一事,他见识到了蓝彤宇和蓝彤鸢的医术,希望二人能够为他所用。 可当离琴翊琛提出希望蓝彤宇和蓝彤鸢能与他一同前往元京城时,却遭到了蓝彤鸢的坚决反对。蓝彤鸢对元京城的抵触是显而易见的,每当他提出此事,蓝彤鸢都会斩钉截铁的拒绝:“殿下的好意,草民心领了。但草民福薄,无法承受元京城的奢华生活。” 无奈之下,离琴翊琛只能迂回行事。从西贝娘子的口供中,得知是一个神秘人给了她花种和花土。 可按照那西贝娘子的说法,那神秘人身披斗篷,头戴面具,就连声音也非本音。她根本不知道那神秘人长什么样子,来自何方。 离琴翊琛看着桌上那盆阴阳两生花,抓起一把花盆中肥沃的红土,陷入沉思,“兴玉,去查查过往商队,看看能否查出有外朝商队来我朝时带过红土,或者需要使用土的物件。” “和光,你先行回京,去查一查那位已经死去的于大人和夫人都接触过什么人。按道理来说,这西贝娘子在于家,属于后宅,高门大院的后宅一般行事极为谨慎,后宅之事更是做的极为隐秘,轻易不会让其他人查知,为的就是被他人得知加以利用。” “所以这个神秘人,又是如何得知西贝娘子的事情?” 沈卿仪在侍女的陪同下款款走来,朝离琴翊琛行了个万福礼:“殿下,这后宅之事,男人向来不插手,你让和光去查,他也摸不到头脑,还是等臣妾回去后交由臣妾吧。毕竟这后宅之事,也只有女眷们最清楚。” 她有些怜悯的说道:“如今给事中于大人早逝,未留下任何子嗣,不知道那位于少夫人,会不会后悔当日的行径。” 第11章 半路遇刺 “王妃刚刚说什么?”离琴翊琛心头一震。 沈卿仪有些疑惑的看着离琴翊琛,又重复了一句:“殿下,臣妾说于大人并未留下任何子嗣,不知道于少夫人会不会后悔当初的行径。” 离琴翊琛漆黑的凤眸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对,就是这句,那于轻舟已过而立之年,居然未有子嗣。” “蹊跷就在这儿,来人,去请两位苏大夫。” 蓝彤鸢正拿着一封书信出神。他们已经在江州逗留二十多天,如今江州的谣言已破,中毒之人体内毒素也已清除大半,只要按照她的方子继续服药,即可全部清除。只是这毒虽解,却再也无法人道。 有些人听完,选择不治,只等生命终结,有些人则选择生,毕竟只要活着,才有希望。蓝彤鸢让心情沉重,不干涉任何人的选择。 但她想尽快离开栖霞镇,栖霞镇的事情,让她的心思发堵,她更不想随离琴翊琛去元京城。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不进那个地方。 可信上的内容,让她有些担忧。信上说,她的母亲病重,希望她能见她一面。她心中阵阵绞痛,这信上的内容…… 她打开蓝彤宇的房门,有些哽咽的说道:“师兄,我家中来信,说母亲病重,要我回去。” 蓝彤宇一怔,旋即回身去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出发……” “师兄,你可听懂了我说话?”蓝彤鸢声色哽咽,又问了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 “师兄,我……我……我若回去……” 蓝彤宇神色坚定的看着蓝彤鸢:“我知道,所以我会陪着你。别这么悲观,我们还要为师父报仇雪恨,不会有事的。” “去收拾行李。” 蓝彤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点点头,转身回房收拾完行李,二人向离琴翊琛此行。 “你们这是?”看着背着行李的二人,离琴翊琛有些错愕。 “启禀殿下,草民收到家书,家母病重,草民需尽快回家!”蓝彤鸢一脸焦急的说道。 看着蓝彤鸢脸上那焦急的神色,离琴翊琛知道此言不虚。“我让和尘护送二位。” “草民不敢劳烦殿下。”蓝彤鸢递上一张药方:“这是我调整后的药方,殿下按照这个方子,服用五个月,即可痊愈。” “草民告辞。” 二人旋即离开。“和尘,跟着他们。” 因为要赶路,蓝彤宇和蓝彤鸢并未用车,而是骑马昼夜兼程,却未曾想,离开栖霞镇的第三日,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时,林子中飞出多支冷箭,与他们擦肩而过。接着便是几十号黑衣人前后夹击,将他们包围。 暗中跟随的和尘暗叫一声不好,吹了一声口哨,接着便是一只雪鸮从天而降,疾驰而过。和尘从暗中现身,将蓝彤宇和蓝彤鸢胡在身后。 “苏大夫尽管护住小苏大夫,其他不用管。”和尘一声令下,接着拔刀而起。 蓝彤鸢知道,此时不能成为他们的累赘,她悄悄将金针握在手中,暗暗观察时机。她的功夫虽然不如蓝彤宇那么高,但足够自保。 黑衣人每一招使出的都是杀招,蓝彤宇与和尘拼死抵挡。那些黑衣人无意与他二人厮杀,而是杀招直逼蓝彤鸢。情急之下,蓝彤鸢撒出了她自己调的迷魂散,黑衣人倒下了,可她自己也跟着即将倒下时,她艰难的从腰间拿出药瓶,在即将昏迷的刹那间服下解药。 迷魂散随风飘散,黑衣人们纷纷倒地,和尘与蓝彤宇也不幸中招。蓝彤鸢踉踉跄跄的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给二人服下解药。 “师兄,师兄,快醒醒。”蓝彤鸢扶起蓝彤宇,却觉着掌心湿漉漉的,她定睛一看,是血。他的后背被砍伤,刀上带着毒。蓝彤鸢又从药箱中拿出一粒药丸给蓝彤宇服下,他这才从昏迷中醒来。 和尘功夫高,身体也好,服下解药后,迅速醒来,见蓝彤宇受伤,郑重的说道:“二位苏大夫,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 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小苏大夫先带苏大夫去隐蔽一下。” 来人是离奇翊琛的人马,和尘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地上昏迷的黑衣人,离琴翊琛眉头紧皱。和尘朝身后树林喊了一声:“二位苏大夫,出来吧,是我家殿下。” 身后除了阵阵阵阵微风吹过引起的树叶沙沙作响声外,并无任何人出现。 “和尘!”离琴翊琛厉声斥责着,吩咐护卫迅速寻找。但一众人马搜遍了树林,也并未找到蓝彤宇和蓝彤鸢的身影。 不远处的山头上,蓝彤宇和蓝彤鸢二人正处于昏迷中,一位脸戴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二人,平静的说道:“让他们醒来。” 话音刚落,便有侍者上前拿着一个小葫芦在他们二人鼻下扫了扫,二人这才缓缓醒来。他们的手脚皆被绑着,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蓝彤鸢顿时瞳孔震颤:此人就是毁了神医谷之人…… 蓝彤鸢剧烈的挣扎着,只听那神秘人用沉沉的腹语说道:“我知道你们二人是大夫,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不与你们为难,只要你们记住,只做行医问药之人,不问世事,本座变不与你们为难。” 那神秘人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粒药丸,逼着蓝彤宇服下,“小丫头,回了元京城,只要你不多管闲事,我自会按时给你师兄解药。”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我们要去京城?”即便身中剧毒,蓝彤宇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他双眼如鹰般锐利,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神秘人。 然而,神秘人却答非所问,语气冰冷地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乖乖听话,回到京师后不要多管闲事!” 此时,一旁的蓝彤鸢已经停止了挣扎,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大夫,就应该明白,给大夫下毒是毫无意义的……” “哈哈哈……”神秘人的笑声如同夜枭一般刺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小丫头,你应该清楚,就算是大夫,有些毒也是无法解开的。要不小丫头,本座跟你打个赌,就看看本座这毒你能不能解的了……” “来人,送二位大夫下山。” 一旁走上来两个黑衣人,将蓝彤宇和蓝彤鸢顺着悬崖扔了下去…… 神秘人远远地望着离琴翊琛远去的方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窥视着什么。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狩猎开始了,离琴家族是否准备好了呢...... 离琴翊琛率领着他的人马昼夜兼程,终于在七天后抵达了元京城。一路奔波,疲惫不堪,但当他们进入元京城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行人们脸上都带着焦虑和恐惧,元京城笼罩在一片皇室失德谣言之下。 皇家失德,民心不稳。 顾不上回府的离琴翊琛,径直进了宫。元京城内中毒的贵族子弟越来越多,即便是大理寺、刑部联合侦办此案,却始终不得要领。短短几个月,离琴昙夜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第12章 清昱王府 “儿臣参见父皇。”离琴翊琛的声音打破了勤政殿中的宁静。 “琛儿回来了。”离琴昙夜声音中透着疲惫,他怔怔的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儿子,虽然瘦了些,却精神了不少,也强壮了不少,精神抖擞的样子比一个月之前的样子,好太多了。 离琴翊琛有些怔忡,离琴昙夜从未如此亲切的称呼过他,一时间他有些不习惯。 他音色中有些激动,他从未想过,在他未关注的地方,还有一个儿子长成了。 “父皇,儿臣回京后发现京城中的形势并不乐观。” “唉……”离琴昙夜重重的的叹了口气,“元京城里,又有不少贵族子弟被确诊……朝臣们人心惶惶,无一例外的被害的都是嫡子,我命人按照言兴玉奏折中彻查元京城,却始终一无所获……” “儿臣恳请父皇停止大面积的搜寻,如今已经闹的人心惶惶,民心不稳,若再继续搜查下去,恐怕整个元京城便会风声鹤唳,儿臣斗胆以为,这样正中背后歹人下怀。” “或者说元京城的毒与江州城的毒,并不是同一种下毒方式?”离琴昙夜冷冷的思索着。 “帮儿臣解毒的大夫说过,京城的毒与江州城的毒属于同宗同源,但因辅材不同,进而效用不同,但儿臣体内的毒,按照大夫的说法,的确是儿臣成亲的那年进入体内。” “对了,那江州城的毒可解了?”离琴昙夜神色晦暗不明的问道。 “回父皇,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开了义诊,解了毒,但这毒……”离琴翊琛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嗯?”离琴昙夜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离琴翊琛斟酌了一番说辞,沉声道:“江州城的毒索命。即便是解了毒,中毒男子再也不能人道。” “那元京城的毒……?” “哦,为儿臣解毒的大夫说,元京城的毒,不致命,毒素在体内未满两年,便可治愈,不留后遗症,超过两年,便是废人一个。”说到这儿,离琴翊琛心下一慌,不敢直视离琴昙夜的双眼。 离琴昙夜突然打了个激灵,激动的问道:“帮你解毒的大夫何在?可曾带回?” “儿臣不才,那大夫接到家中母亲病重便启程离开,但半路上遇到了刺杀,至今下落不明……”离琴翊琛有些为难的说道。 “什么?”离琴昙夜突然急切的咳嗽起来,离琴翊琛急忙上前给离琴昙夜顺气,并不自觉的看向一旁侍奉的魏离。 “三殿下,自从这谣言愈演愈烈,陛下一时气急攻心,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魏离忧心忡忡的说着。 “魏离……”离琴昙夜强撑着,声音沉重的阻止魏离继续说下去。 “琛儿,父皇让你统领三法司,就是为了彻查元京城一事,父皇答应你停止元京城内的搜查,可你也要尽快查清真相。” “父皇”离琴昙夜欲言又止,他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道:“父皇,此案牵连甚广,儿臣恐怕……” 离琴昙夜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似乎等不到老四成年,如此罢了…… 他让魏离拿来一个机关盒:“朕把身边的一支影卫交给你,让他们助你调查此案,这是信符。” 入夜,元京城内,唯一的异姓王府清昱王府内的一处偏院内,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束着高挑马尾的小郎君,正泪眼婆娑的守在一位年轻妇人的床榻边:“阿娘,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鸢儿,鸢儿回来了。” 床榻上的妇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却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的五官精致如画,皮肤白皙如雪,嘴唇如樱桃般红润,眉毛如柳叶般细长,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透露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气息。她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枕边,如丝般柔顺,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守在旁边的柳妈妈给小郎君屈膝行了个礼:“姑娘,苏娘子半个月前不慎落水,被救上来之后,便一直这样昏迷不醒,老奴没有办法,这才急召了姑娘回来。” 这小郎君便是一直女扮男装的蓝彤鸢。她的母亲是清昱王的侍妾蓝清瑶。蓝彤鸢环视了这屋内的摆设,极为简陋,屋内的桌椅上有着清晰的划痕,仿佛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显得格外陈旧。桌上的茶杯和茶壶也是极其简单的式样,墙上挂着的画卷已经褪色,显得黯淡无光。 床铺上的被褥也是一水儿的没有任何花纹刺绣的简单样式,整个房间的布置的十分简单,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或物品,看着这简陋的房间,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心疼。 这么多年,为了她能够在师父身边学医,蓝清瑶日子过的格外艰辛,节衣缩食的存点私房钱,就为了让蓝彤鸢学医的日子不那么苦。一时间蓝彤鸢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由得泪流满面,甚至忘了要给蓝清瑶探脉。 一把脉,蓝彤鸢的瞳孔瞬间放大:“这……我阿娘居然中毒了。”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沉下心来,眉头紧锁,仔细的探究着她的脉相。良久,她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给蓝彤鸢喂下。 “柳妈妈,帮我把阿娘扶起来。”蓝彤鸢轻声道。幸亏随身带着金针包。她给蓝清瑶施针后,又写了个方子,递给柳妈妈,让她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 柳妈妈是蓝清瑶家中尚未获罪时的老人,蓝家获罪后女眷被没入青楼,家中的仆人被重新发卖。柳妈妈就是这时候进入的清昱王府。 在蓝清瑶进入王府后,二人相认,柳妈妈就一直在蓝清瑶跟前服侍。 “这……”柳妈妈看着这屋内简陋的摆设,忍不住叹了口气。蓝彤鸢会意,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金元宝递给柳妈妈,柳妈妈的眼睛都直了:“柳妈妈,这是我行医的诊金,你拿到银号换成银两或者银票,抓药剩余的银钱,你拿回来给我阿娘,这么多年,我阿娘日子过的苦。” “这毒药在我阿娘体内已有半年,半年前,我阿娘可接触过什么人或事?还有,我阿娘为何会住的如此偏远?”蓝彤鸢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柳妈妈擦了擦眼泪:“自从娘子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请了郎中也诊不出病症,公主便让人把娘子挪了出来,让娘子在这里自生自灭。” 说着,便是一阵低声哭泣。“柳妈妈,你先去给我阿娘抓药。” 清昱王府的主母,是澧成帝的妹妹淑阳公主。清昱王楠荣秦墨祖上在离琴一族建国时,有从龙之功,被封为异姓王,世袭罔替,到楠荣秦墨时已经传至第四代。楠荣家族为了保命,几乎世代都与离琴家族联姻,哪怕是庶出的公主,都要娶回家中供着。前三代清昱王,至少还能与公主琴瑟和鸣。 到了淑阳公主离琴思言与楠荣秦墨时,却连表面的客套也维持不了。未成婚前,就听闻这楠荣秦墨整个一纨绔子弟,成日里招猫逗狗,流连勾栏瓦舍,淑阳公主虽是庶出,却也是一万个不情愿的嫁入这清昱王府。等到嫁过来,才发现到楠荣秦墨这一代,楠荣家族几乎已无兵权,只剩下清昱王这一个名头。楠荣秦墨更是天天眠花宿柳,喝酒斗鸡赌钱,除了正事儿不做,其他样样都拿手。 离琴思言为了让楠荣秦墨收心,不仅让他娶了侧妃,还给他纳了几房美妾。就这样,依然没有收住楠荣秦墨的心。这蓝清瑶,便是楠荣秦墨从青楼中带回来的。 为了这蓝清瑶,离琴思言一直与楠荣秦墨赌气,始终未松口给苏清瑶名分。哪怕生下蓝彤鸢,也只抬了一个侍妾的名分,就连她生的孩子,也未给上任何郡主、县主、哪怕连个乡君也未给。 清昱王是异姓亲王。王妃所生女儿封郡主,侧妃所生女儿封县主,侧妃以下有名分的良人所生的女儿封乡君。而没有名分的通房、侍妾所生的孩子,无任何名分。 服下解毒丸的蓝清瑶缓缓醒来,见到蓝彤鸢时,有些怔忡,但瞬间就认了出来:“我的鸢儿,你怎么回来了?” “阿娘,是柳妈妈给我传信,孩儿才回来的,您中了毒,孩儿已经让柳妈妈去抓药了。”蓝彤鸢看着蓝清瑶,眼泪汪汪地说道。 听到这话,苏清瑶心中一暖,莹润的手指扶上摸了摸蓝彤鸢的头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的鸢儿长大了,懂事了,两年没见,鸢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便是柳妈妈的声音:“姑娘,药买回来了。” 蓝彤鸢赶紧起身去开门,接过药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端起药碗喂给蓝清瑶。 即便是病中,也难掩苏清瑶的美丽,她清丽的脸上留下几滴清泪,轻轻摇了摇头:“好孩子,你不该回来的。这元京城里,如今危机四伏,你快走吧……” “阿娘……”蓝彤鸢轻轻叫了一声,泪流满面。 “听阿娘的话,赶快走,离开元京城,永远别回来……在这清昱王府,阿娘能自保……阿娘这辈子,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鸢儿听话,快走……” 第13章 世子离世 “阿娘您中毒了,孩儿给您解毒之后再走……” 蓝清瑶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好孩子,阿娘的身子阿娘自己知道,既然毒素已经解了,并无大碍,你自幼没有在这府中生长,没有受过府中的教育,所以孩儿,你要记住,不要把自己当成清昱王府的人,给自己套上这牢牢的枷锁。” “不要管阿娘,从你出生起,就不受重视,王爷,从四岁起,你便再没用过这府中的一针一线,没花过府中的一文钱。娘托人带给你的银钱,都是阿娘这王府的离丫鬟小厮诊病所得。所以离开王府,离开元京城,走的远远的。” “哪怕是我死……”蓝清瑶剧烈咳嗽了一阵,待平复后才看着蓝彤鸢,坚定的说道:“答应阿娘,离开这儿,否则阿娘便再也不吃药了。” “阿娘,孩儿听话,孩儿这就离开。”蓝彤鸢依依不舍的朝蓝彤鸢磕了个头,又从腰间拿出一块儿小金元宝:“阿娘,这是孩儿给人治病所得的诊金,您以后不别给孩儿带银钱了,孩儿已经学有所成,如今也是个走方的郎中,能养活自己。” 蓝清瑶泪流满面:“好孩子,你自己收着,阿娘在这府里有月例,有时候给小丫鬟配点药,也会有三五文的诊金,阿娘啊,不缺钱花,听阿娘的话,赶紧离开元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走啊……”蓝清瑶心一横,将蓝彤鸢使劲儿往外推。 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之际,蓝彤鸢悄无声息的闪出清昱王府,消失在黑夜中…… 王府的日子又恢复平静。谁也没想到,三日后,王府中传出惊天地泣鬼声的痛苦之声,清清昱王的世子在府内练剑时,如同倒插烛般倒了下去,瞬间不省人事,未等到太医赶到,世子便咽了气。 淑阳公主悲痛不已,白发人送黑发人。清昱王让人上报了三法司,离琴翊琛带着三法司的仵作勘验,并无中毒迹象,结论实属意外。 清昱王虽然常年不着调,却对这个嫡长子抱有很大期待。虽然他与淑阳公主不睦,但也与她育有二子二女,长子由淑阳公主所出,给足了淑阳公主体面。嫡长子骤然离世,一时间楠荣秦墨无所适从,悲痛到极致。 “不……我不相信,不是说元京城的毒不索命?那为何我儿会葬送性命?三殿下如今统领三法司,小王恳请三殿下查出残害我儿性命之人。”已过不惑之年的楠荣秦墨,哭的像个孩子,径直的给离琴翊琛跪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家刚刚经历过一次。 “姑丈快快请起。”离琴翊琛急忙扶住楠荣秦墨,“姑丈放心,本王定会查出凶手,还表兄一个公道。” 清昱王世子,比离琴翊琛大三岁,即将与离琴翊琛的五妹昭明公主成婚。如今世子骤然离世,与昭明公主的婚约也就不复存在。 一旁的仵作战战兢兢的说道:“启奏三殿下,臣并未在世子体内发现毒药。” 不是中毒么……离琴翊琛想起了江州栖霞镇的那些中毒者,他们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乌紫,双目失神。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冷冷的说道:“把平日里伺候世子之人叫来,我要问话!” 片刻之后,世子院中侍从、护卫以及丫鬟都被叫到了离琴翊琛的跟前。离琴翊琛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冰冷如霜:“世子在世时,可曾有异常,比如脚步虚浮,异常的力大无穷,精力格外旺盛?”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惶恐不安。世子的亲随福安站出来小声道:“回三殿下,我家世子近一个月以来身体康健,世子经常跟小人说,这些时日身体康健,就连力气都大了不少,并无脚步虚浮的症状。” 离琴翊琛眉毛一挑,心中咯噔一下,这症状,与栖霞镇的症状一模一样。“世子可有通房?” 一旁的淑阳公主悲伤的说道:“世子马上就要与昭明成婚了,我便把他房中的人都发卖了。” “那如今可有侍奉之人?姑母可把她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并无……” 离琴翊琛有些失望,只是就算问与不问,已经没有区别。栖霞镇的毒是下在了合卺酒中,可世子明明并未成婚。 “世子平日里可喜饮酒?把他平日里常饮酒的地方告诉我。” 他只能想到酒上,离琴昙夜下旨将元京城所有酒肆都查了个遍,未找到任何异常的酒酿。 清昱王府世子骤然离世,让元京城更加风声鹤唳。虽然他们对外宣称是意外,可离琴翊琛知道,这并非意外,而是中毒。 楠荣秦墨将离琴翊琛请到书房:“三殿下,我要一句实话,老夫儿子是否被人下了毒?老夫绝不信这是意外!” 楠荣秦墨一直以来表面上给人一种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印象,可谁都不曾看见过藏在他这副面孔背后,那双锐利而深邃的双眼。 “姑丈,仵作并未验出毒素。” “听说三殿下身边有一位神医,江州的案子,就是靠着这位神医破了案。殿下可否请那位神医来出手相帮?” “实不相瞒,那神医接到家中急信,说是家母病重,回乡路上却遇到杀手,至今下落不明……” “哦?殿下可否描述那神医长相,老夫也派人搜寻,小王也想为这案子出一份力……” 听着离琴翊琛的描述,楠荣秦墨眉头不停的跳动着…… 待离琴翊琛走后,楠荣秦墨来到蓝清瑶的小偏院,她正在房中看书。 “何时转醒的?怎么也不派人知会本王一声。”楠荣秦墨夺下蓝清瑶手中的书,看了看,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是看的医书?” 蓝清瑶见是楠荣秦墨,有些惊讶,淡淡的朝他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奴婢醒了已有三日,奴婢贱命,不敢劳烦王爷惦记。” 楠荣秦墨把书扔到桌子上,紧紧的盯着蓝清瑶,讽刺道:“你昏迷了十几日,无论是太医院还是元京城内有名的太医,都诊不出所以然,偏偏来到这小院,你就醒了,看来是这小偏院子风水养人。” “是奴婢贱命,享不了好福气。” 楠荣秦墨看着蓝清瑶一袭青色褙子,乌黑的青丝挽着简单的发式,逐渐恢复的病容有了一丝血色,格外美丽。但今日他的嫡长子离世,他强按着心下的躁动:“既然大好,就搬回清澜苑吧。” “那孩子回来过吧,传信给那孩子,我要见她。”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清冷的蓝清瑶卸下全身的伪装,哭求着:“王爷,奴婢求王爷,放过那孩子,不要让她卷入这元京城的泥淖中……” 楠荣秦墨顿时怒气滔天:“鸢儿也是我的骨肉,前几日,我收到消息,神医谷被一伙儿宵小之辈屠戮殆尽。” 蓝清瑶一愣,瞬间泪流满面。 “本王一直忧心忡忡,想着该如何告诉你,幸而你一直昏迷,也省的伤心。如今看你身体大好,想必是那孩子来过了,清昱王府是那孩子的家,她是我的女儿,本王能护住她……” “更何况,她已经与三皇子见过了,还帮他查过案子,若三皇子早我一步知道他,你该知道后果……” 蓝清瑶重重的的摔在地上,楠荣秦墨打横把她到床榻上,在她胸前采了一把,道:“今日世子离世,回到你的清澜苑好生待着,别惹公主,本王自会护着你。” 他未动蓝清瑶,是非曲直他分的清楚,今日是他的嫡长子离世之日,他不会在今日寻欢作乐。 离琴翊琛并未找到任何线索,直到他收到一张药方。 第14章 身份泄漏 那张药方,是当日柳妈妈去给蓝清瑶抓药时,药铺的掌柜见药方不俗,便抄写下来派人送给了离琴翊琛。 回京的第二日,离琴翊琛就下令,京城内有医术奇高或者药铺见到奇特药方时,一定要凑呈给他。当得知这药方来自清昱王府时,离琴翊琛再次登门求教。 接待他的是二公子楠荣颢霖。 离琴翊琛拿出药方淡声道:“我近日收到一张方子,我请教过太医院,这方子一眼看去就是至毒之药,但仔细看来,这每种药方的剂量恰到好处,是剧毒,但剂量甚微,每一种毒药和这辅材中和在一起,倒让这方子的毒性大大的减弱。” “太医的意思,这是一张解毒的方子,药理是以毒攻毒。所以二表弟,府上近日可有人中了毒?据我所知这张方子,可是从清昱王府上出去的。” 楠荣颢霖爽朗一笑:“三殿下说笑了,如今府上大哥骤然离世,父王下令加强了防备,若是有人中毒,自会第一时间知晓。” “更何况,我府上近日也并未有人找大夫,三殿下怎么就断定这是从我府上出来的。” “药铺掌柜所言,去抓药之人穿的你府上的衣衫,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下人。” “哦?这可是奇了,这几日都是我在料理府上之事,若真有人病了,我自然会知晓。那药铺掌柜是何时收到的这方子?” “大表兄离世的三日前,五月十七。” 楠荣颢霖脸色微微一变。 “不用怀疑,我让太医院的大夫看过,若无病之人服下这剂药,会中毒,仵作一定会查验出来的。”离琴翊琛就像是楠荣颢宸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看清他在想什么,“所以,并非这张方子害了大表兄。” “那三表哥找这张方子是所为何事?” “这张方子与我认识的一位大夫的诊脉断药方式极为相似,我想找到这位大夫。” “哦?就是在江州帮三表哥查案的那位大夫?” 楠荣秦墨与淑阳公主刚刚从城外的法源寺回来,碰上正在说话的两人,问清来意,楠荣秦墨的脸色一沉:来的好快。他打着哈哈道:“仅凭一张手抄的方子,怎可断定是我府上出去的。” “不如让下人们出来,让那掌柜认认?”楠荣秦墨的变化未逃过离琴翊琛,直觉告诉他,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楠荣秦墨正思索着如何打发掉离琴翊琛,却听到世子的院子传来一声:“抓小偷,抓小偷……” 楠荣颢霖和离琴翊琛分别吩咐身边的护卫上前抓小偷。只见那小偷身手敏捷,武功虽不高,但轻功倒是厉害。眼见着小偷正要逃脱,楠荣颢宸朝小偷扔出一只飞镖。 “霖儿,别伤他。” 但为时已晚,飞镖虽然打偏,却擦着小偷的胳膊而过,趁着小偷分神之际,和尘直接一招老鹰捉鸡,将那小偷擒住。和尘却吃了一惊:这……小苏大夫。” 看着蓝彤鸢胳膊上流出的血液,和尘松了力道,虚着力将蓝彤鸢带到离琴翊琛面前。离琴翊琛大吃一惊:“小苏大夫,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何会被当成小偷?” 福安大声嚷嚷着:“就是他,他就是小偷,我亲眼看着他在世子房间中翻东西。” 楠荣颢霖正要上前质问,却被楠荣秦墨拦住。“鸢儿,不许胡闹。既然回京了,也该回家来住了,你阿娘身子还病着,你该回去伺候着。” “父王,这是?”楠荣颢霖震惊的问道。 “这是你的七妹妹,十年前被一位破烂和尚带出府的,你忘了?” “你……你是七妹妹,都已经这么大了。”楠荣颢霖有些惊讶 蓝彤鸢气鼓鼓的撅着嘴,并未理他,一心想着,都怪自己平日里躲懒,没好好练功,这才让人抓了。 “小苏大夫是姑丈的女儿?”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离琴翊琛正愁找不到人查这中毒之事,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他喜出望外:“姑丈有所不知,令爱是位神医,江州栖霞镇的案子,若不是她找到毒源,我们根本破不了。” “什么小苏大夫?”楠荣颢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楠荣秦墨有些无奈的向离琴翊琛解释:“三殿下,这是小女楠荣凝鸢,乃是老夫的一位侍妾所生,因幼时被批八字过硬,克父克母,所以自幼被养在府外,疏于管教,让殿下见笑了。” “放开我,放开我。”蓝彤鸢撅着嘴嘟囔着。 看着蓝彤鸢胳膊血流不止,楠荣秦墨有些心疼:“鸢儿,你先回你阿娘那儿,为父有话问你,晚一些会去看你们母女,更何况你这伤口也得上药。” “既然是七妹妹,为兄在这儿给你赔礼了,还不快去拿药。”当着楠荣秦墨的面,楠荣颢霖将手足情深演的惟妙惟肖,看的蓝彤鸢心中一阵作呕。小时候的事儿,她还记得。 “不用了,我自己有药。”蓝彤鸢气鼓鼓的说着:“我不要,阿娘不让我在府里待着,更何况,这府里规矩这么多,闷死了。” “鸢儿,先去看看你阿娘,旁的事情,稍后我自会去问你。” “来人,送县主回清澜苑。” 看着楠荣秦墨的神色,离琴翊琛断定,他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些本事的。离琴翊琛阻拦道:“姑丈,表妹去世子院子,想必是去找线索,可否让我问下表妹找到了什么线索。”得知清昱王之女,离琴翊琛改口改的异常丝滑。 蓝彤鸢瞪了离琴翊琛一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谁是你表妹,少在这儿攀亲戚,我只是侍妾所生,身份低微,可不敢跟三殿下乱攀亲。” 她觉着不解气,又狠狠的瞪了离琴翊琛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管家回了清澜苑。 离琴翊琛有些尴尬,但此时他一门心思扑在查案上,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姑丈,本王的确需要表妹的帮助,可否允表妹随我一起查案。” “三殿下。”楠荣颢霖直接阻拦:“你让一个未出阁,未许亲的姑娘随你天天抛头露面,还查案,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嫁人。” “可……” “三殿下,请恕老夫恕难从命,还请殿下体谅老夫的一片爱子之心。” “琛儿,今日你姑丈已经累了,不如改日再议此事。”见二人起了争执,淑阳公主上前劝说道,嫡长子离世的打击,以及连日的操劳疲惫,淑阳公主的脸上出现一丝倦色。 第15章 动摇根基 暗夜,夜黑风高,清昱王府外,一个戴着虎头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黑衣人,如鹰隼般盯死死的盯着清昱王府,阴冷的嘲笑道:“离琴、楠荣,你们给我好好的看着……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清澜苑内,蓝彤鸢脱去男装,换上女儿装,上身着淡粉色绣花裹胸,下身着米白色碎花罗裙,女儿家柔美的曲线一览无余。最后在外面再套一件米白色褙子,一套装束显的她既清新又淡雅。乌黑的秀发挽成女儿髻,上面用两只白玉簪点缀,整个人显得格外俏皮靓丽。 蓝彤鸢的容貌随了她的母亲,她的皮肤细腻如雪,微微透着红晕,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睫毛浓密而卷翘,这样的颜色,在整个元京城贵女中都是佼佼者。 装扮好,她才走出闺房,却见在那场大火中下落不明的苏禾,正笑嘻嘻的等在门外:“奴婢见过姑娘。” 蓝彤鸢喜出望外,拉着苏禾的手不愿撒开:“苏禾,你怎么在这儿,我和师兄在废墟中找了你许多日……” 她声音一低,红了眼圈:“最后无奈之下,才给你立了碑。” 苏禾泪流满面:“姑娘,是王爷派的人救下了奴婢。” “父王!” 蓝彤鸢自4岁离府,十年来从未踏足过这王府半步,她的踪迹,更未对清昱王提起。正当她疑惑间,清昱王身边的贴身侍从长乐过来道:“老奴见过县主,王爷请县主过去。” 听到长乐的禀告,楠荣秦墨这才恋恋不舍的从蓝清瑶身上下来。世子下葬后,楠荣秦墨这几日都宿在清澜苑,二十七岁的蓝清瑶,少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少妇的韵味,每每都让楠荣秦墨欲罢不能。 蓝清瑶艰难的起身为他整理好寝衣,自己脸色微红的跪在楠荣秦墨身旁为他垂腿。 “鸢儿,此番回京,听说你中途遇刺,对方可留下什么马脚?” 她想起中途被掳走,那位黑衣人强行给师兄喂毒一事,那人信誓旦旦的说,师兄的毒,除了黑衣人,无人能解。 回京后的日子,她一边给母亲治病,一边尝试给师兄解毒,但并未有进展。要想解毒,得先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可黑衣人喂给师兄的毒,她怎么都分辨不出成分。最诡异的是,世子尚未成婚,怎就中了毒。 那黑衣人要求她不要多管闲事,至少证明,黑衣人忌惮她,她找到的毒素以及下毒方式是正确的。从黑衣人那夜的话语来看,至少那黑衣人是极懂用毒的。 她沉静的朝楠荣秦墨屈膝行礼,轻声开口:“父王,孩儿想请教父亲,这离琴皇家可有仇家?” 楠荣秦墨差点被喝进去的茶水呛到:“大胆,还不快跪下。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被有心人听到,楠荣家怕是被你连累!” 蓝彤鸢并未依言,依旧直挺挺的立在那儿。 “放肆!”楠荣秦墨被气到干咳。但蓝彤鸢依旧不为所动,心下腹诽:从小我就被带出府外,未经府中教养,要不是师父她老人家,恐怕我早就死在外面了,你没有尽过父亲的任何责任,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就不跪! 她又屈膝行了礼,不咸不淡的开口:“若父亲担心孩儿累计家族,孩儿这就离开王府,滚的远远的。” 跪在地上的蓝清瑶抬眼忧心忡忡的看着蓝彤鸢,向楠荣秦墨求情:“王爷,鸢儿自幼未在府中生活,不知礼数,万一出了岔子,连累王府,鸢儿担不起,还是让鸢儿走吧。” 楠荣秦墨顺了顺气,并未理会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心思,沉声道:“说说吧,你为何会觉着皇室有仇人。” 蓝彤鸢这才淡淡的开口:“我给三殿下把过脉,他体内的毒素与江州栖霞镇的毒是同宗同源。但栖霞镇的毒致命,元京城的毒,并不致命,元京城的毒,只针对世家贵族的嫡子,表面上看,像是有庶出子弟不满现状,故意掀起的一股腥风血雨。” 清昱王干咳一声,沉声道:“自古嫡庶有别,家中基业自然是由嫡长子继承是古训,也是根基,其余子嗣成年后可分得一定家产,也可分家自立门户。” 楠荣秦墨继续说着:“更何况我朝推行科举制,无论嫡庶,皆可参加科考。像咱们勋爵人家,嫡长子继承爵位,庶子们亦可以通过读书取得功名,并不一定非要把目光放在家族中。像咱们家,你三哥、四哥、六哥皆是庶出,除了你四哥成日里不务正业外,你三哥去了军中,六哥则准备科考。” 怕蓝彤鸢不放心,楠荣秦墨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们不需要纠结于出身,有父王在,会给你们一个好的归宿的。” 但蓝彤鸢并未领情,而是继续说道:“我这几日在元京城打探过,并非所有的世家,都有苛待庶子的现象,但那几户世家的嫡子也并未逃脱惨遭不测的命运。我探过他们的脉息,体内之毒早已超过两年,再无任何生育可能。” “这背后之人,要的是世家们嫡子一脉绝嗣!” 这句话像一颗巨石砸在楠荣秦墨的心头,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不由得提高了声量:“这背后之人为何要世家们嫡子绝嗣?” 蓝彤鸢并未理会楠荣秦墨的变化,继续平静的说道:“父亲也说,嫡庶有别是古训,涉及国本,可若世家们嫡子绝嗣,那么世家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挑选继承者,这便是对嫡庶古训最大的挑衅,嫡庶之争一旦更改,按照世家们的想法,亦如父亲所说,是动摇根基。根基动摇,就会动摇国本,引起朝堂动乱。” 楠荣秦墨的双眸紧紧的盯着蓝彤鸢,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的声音中不由得带着一丝疑虑和担忧:“鸢儿的意思是,这背后之人,想要搅乱朝堂,坏大澧根基?” 蓝彤鸢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对!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这些人利用世家们对嫡庶之争的敏感,挑起这场纷争,从而引发了这一系列的事件。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某个家族或个人,而是整个大澧王朝。” 楠荣秦墨深吸一口气,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深知朝堂的动荡对国家的影响有多大,这种内斗不仅会削弱国力,若处置不当,则会危及皇权。 他凝视着蓝彤鸢,目光中透露出对她的打量与探究。房间中陷入沉寂,良久,楠荣秦墨才缓缓开口:“鸢儿,这些话,你可与三殿下说过?” 蓝彤鸢摇摇头,带着一丝不屑:“此前我并不知道元京城的形势,遇刺之后,我便与他分道扬镳了,回京之后我才得知元京城的动向,这几日的观察,加上那黑衣人的威胁,我这才得出结论。” “黑衣人?什么黑衣人?” 蓝彤鸢毫不在意的说道:“就是遇刺后,我与师兄被一个神秘人所虏,那黑衣人威胁我让我回京后不要多管闲事,为此他还给我师兄喂下毒药。” “我比较奇怪的是,我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晓,就连我师兄也不清楚,那黑衣人是怎么知道我要回京的,我当初与三殿下辞行,也并未告知我的身份。” 楠荣秦墨的脸慢慢的沉了下来,鸢儿的身份,就连府中也没几人知道。他沉声道:“鸢儿,你先回房。既然有人不想让你多管闲事,你就在府中好生将养着,不许出府。” “不行,我还要给师兄解毒呢。我不要住在府中。”蓝彤鸢干脆利索的拒绝了楠荣秦墨。 “苏禾,将县主带回去,若本王知道县主私自出府,唯你是问。” “可是……”蓝彤鸢到底还是年少气盛,不懂得迂回之术,被苏禾和长乐联手劝走。 “长乐,县主身边侍奉的人太少了,明日你去庄子上挑几个可心的丫鬟,给县主送过来。”说着楠荣秦墨再次打横抱起蓝清瑶,将其放在床榻上,迅速扯下她的寝衣,一室旖旎。良久床榻中传来楠荣秦墨低沉的声音:“瑶儿,鸢儿那孩子能否有个好归宿,就看你的表现……” 第16章 意外赐婚 蓝彤鸢不情不愿的走出正房,她受了伤,今天也不想折腾偷偷出府了,虽然夜黑风高,但夜晚里习习凉风,倒消了不少暑气。尚未入夏,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楠荣秦墨早就命人在这院子的池塘中里建了一个水车,循环往复的水流,也带来不少凉气。 苏禾扶着蓝彤鸢在水车旁消暑,远远看见楠荣颢霖身边的长随宝安站在门口,她走过去,才知道是楠荣颢霖请蓝彤鸢过去。 蓝彤鸢对这个二哥并无多少印象,只知道他是淑阳公主所生,与那位鼻孔朝天的三殿下是真正的亲戚。认真算起来,在王府中生活,只有出生后的前四年。那时淑阳公主与楠荣秦墨夫妻二人正闹的水火不容,即便是已经结婚十年,二人已经育有二子二女,二人仍未磨合好,淑阳公主看不上楠荣秦墨的窝囊,不思进取。楠荣秦墨受不了淑阳公主整日端着公主架子对他说教。 蓝清瑶就是那时被楠荣秦墨从青楼中带回,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的大好年华,楠荣秦墨对其甚是宠爱。高傲的淑阳公主接受不了与青楼女子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整日里对蓝清瑶非打即骂。即便是楠荣秦墨宠爱蓝清瑶,可后宅之事,他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淑阳公主对蓝清瑶动辄打骂责罚立规矩。 就是这样,蓝清瑶还是想办法护住了腹中的胎儿,成功诞下楠荣凝鸢。楠荣秦墨不顾众人反对,径直给这个女儿请封为温言县主。可即便如此,淑阳公主并未善待蓝清瑶和楠荣凝鸢。淑阳公主苛待蓝清瑶,连带着女儿也受委屈。 世子比她大十岁,楠荣颢霖比她六岁,两位郡主一个比她大七岁,一个比她大两岁。因是主母所生,他们在府中向来骄纵,指使其他庶出的兄长姐姐孤立她,欺负她。 小小的人,只能任由他们欺负。印象中,只有一位三哥,在她受欺负时,会悄悄给她送吃的。因而,她对楠荣颢霖并无好印象。 “奇怪,这么晚了,他会有什么事儿。”苏禾拿着宝安拿过来的上好的金创药,她第一反应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罢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会会他。毕竟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丫头了。 “苏禾,把那金创药丢掉,这种东西,你家姑娘我要多少有多少。” 苏禾笑吟吟的把金疮药递到蓝彤鸢面前:“姑娘,您仔细看看这金疮药,这可是要五两银子一瓶呢。” “哼,什么药这么金贵。”蓝彤鸢一把接过金疮药,打开瓶口闻了闻,诧异的差点跳起来:“这……这不是我调制的么,怎么会卖的这么贵……” 不行,她回头得去她那小药铺子看一眼,这么贵的金疮药,简直是抢钱。虽然她是有些见钱眼开,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金疮药的定价太高了,得改! 不过她那浓眉大眼滴溜一转:让你们小时候欺负我,我把你们手中的钱全赚来!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着这金疮药定价也没那么高了,她心下想着,想不到这些贵族这么好糊弄,那她回头再卖点独家秘方配制的药丸,她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蓝彤鸢自嗨的模样,苏禾就知道,得,自家姑娘这是又在想美事呢。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姑娘,那二公子那儿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呀?” 蓝彤鸢心情大好,扬声道:“那自然是去的,看在二哥送我这么贵的金疮药的份上,我肯定得去谢谢他呀!” 宝安提着灯笼,给蓝彤鸢引路。到了楠荣颢霖的院子里,宝安进去禀报:“启禀主子,温言县主到了。” 房间内二人正在对弈,楠荣颢霖放下手中的棋子,“快请。” 听到屋内的声音,蓝彤鸢鄙夷的“哼”了一声,扬着小脑袋,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间,用轻快的声音有些挑衅的问着:“不知二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小时候的印象还残存在脑海中,让她叫楠荣颢霖二哥,抱歉,她叫不出口。 楠荣颢霖自然感受到了蓝彤鸢的敌意,微笑的看向与他对弈之人,并未出声。 蓝彤鸢走入房间,看到坐在上首对弈的二人,大吃一惊,本想拔腿就跑,但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停住脚步,不情不愿的屈膝行礼:“草……草民……” 上首的二人不约而同的轻咳一声。 “呸呸”蓝彤鸢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屈膝行礼道:“臣女楠荣凝鸢见过三殿下。” “七表妹免礼。” 离琴翊琛虽然与楠荣颢霖是亲戚,但离琴翊琛是庶出,楠荣颢霖一向只与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亲近,在大皇子过世后,又迅速转向二皇子。这位庶出的三皇子,按照楠荣颢霖这鼻孔朝天的性格,是看不上的。可如今再看不上,他也得巴结着…… 离琴翊琛淡淡的开口:“七表妹回京遇袭,是我照顾不周,若是知晓七表妹身份,我好说歹说也得劝住表妹,与我一起回京才是。” “三殿下,臣女今日已说明,臣女是庶出,不敢与三殿下攀亲戚。” “七表妹别带着如此深的敌意,好像自从你我相遇,七表妹就特别看不上我,不知七表妹为何对我如此有偏见?” “三殿下出身高贵,怎可知我们这些小蝼蚁的苦楚。” 离琴翊琛甚是无奈,有些毒舌的说道:“七表妹,我同你一样,都是庶出,你心中那点怨气,就不用撒在我身上了。无论如何你也是经过册封的县主,食邑七百户。这清昱王府除了姑母所生的两位郡主表妹,还有江侧妃所生的嘉和县主,另一位县主就是七表妹了。” 离琴翊琛玩弄着手中的棋子,笑容满面又意味深长:“嘉和县主是侧妃所生,封为县主理所当然,可七表妹的娘亲,可是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妾所生的女儿,也能让王爷力排众议请封为县主,七表妹的日子是真苦还是假苦……” 他干咳了一声,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更何况,七表妹这十年,过的如何,自己心中应该清楚吧……” 蓝彤鸢梗着脖子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离琴翊琛悠悠的说道:“神医蓝谷子的亲传弟子,否则也不会你一回京,京中众多太医大夫都束手无策的蓝娘子,在你回京当日便醒来。” 楠荣颢霖听到蓝谷子的名号,心下一惊,面上一愣,随即彬彬有礼的起身将蓝彤鸢扶到他的位置坐下,彬彬有礼的微笑道:“今日是为兄不好,不知是妹妹回来,不慎伤了妹妹,还请妹妹见谅。”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蓝彤鸢的声音不大,却让楠荣颢霖雨离琴翊琛听的真切。 “小丫头,如此记仇可不好呀。”离琴翊琛调侃道,他话锋一转:“七表妹回京已有时日,想必对这元京城的事有所了解,我是来请七表妹协助我一同查清此事。” “更何况,就算七表妹不好奇世子的死因,可蓝娘子离奇中毒,你就不想查清?” “好啊,只要你能说动我父亲让我出府,我就帮你查案。”出乎意料的爽快。 “哟,答应的这么爽快。”离琴翊琛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我有条件。”蓝彤鸢小脸一扬:“我要在元京城开个医馆……” “好,成交!” 第二日,一道圣旨降下:清昱王府温言县主楠荣凝鸢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秉性柔嘉、持躬淑慎,赐为睿安郡王侧妃,以兴宗室,望其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恭谨,驭下宽厚。外辅郡王,理正国事,明清法度。 这是离琴翊琛能想到的,让楠荣凝鸢帮他查案最正大光明的方式。有了婚约的二人,再接触也不会引来多少传言。更何况,这主意,还是沈卿仪帮他想的。身为正妃的沈卿仪,无比清楚元京城的局势,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随离琴翊琛去过二皇子府,信王妃原本如一朵骄傲的牡丹,可短短几月,如今已经成了一朵枯萎的花朵,青丝变白发,毫无生气可言。 后宅争斗,一个前提是得有争斗的基础,在这个女子尚无多少自由的时代,家中的男子安好,才是一切的基础。所以她不介意有人与她一起分享。 至少得先保住离琴翊琛。 “你想拉着我给你们离琴家当活靶子,做梦!”拿着圣旨,蓝彤鸢怒气冲冲的把圣旨甩在离琴翊琛的脸上。 “七表妹此话怎讲?”离琴翊琛并不意外蓝彤鸢会找他算账,他更在意蓝彤鸢这句话。 “你就没想过,此事表面上看去是嫡庶之争,实际上是为了搅乱朝堂?”蓝彤鸢直中要害。 第17章 相生相克 离琴翊琛心头一震,但表面上依旧强装镇定:“七表妹此话怎讲?”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呢身份不高,自是配不上你前途无量的睿安王,甚至是……”蓝彤鸢死死的盯着他,眼神中的嫌弃不加掩饰,“但圣旨上让您以正妃之礼迎我入门,殿下不过是想趁机查那合卺酒而已。” 蓝彤鸢时刻记着那黑衣人那狠戾的眼神,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更何况还有师兄,她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离琴家自己惹下的大麻烦,自己搞定,恕难从命。” 离琴翊琛想过无数个前来阻婚之人,却从未想过会是楠荣凝鸢本人来退婚。清昱王世子原本已经与他的小妹昭明公主有婚约,如今世子骤然离世,这婚约自然落到楠荣颢霖头上。若清昱王府真的想攀上离琴翊琛这棵前景无量的大树,一定是淑阳公主所出的嫡女,再不济也是侧妃所生之女,定然不会让一个侍妾所生的女儿捡了这份便宜。 所以他想过,前来阻婚应是清昱王或者淑阳公主。谁知道,这楠荣凝鸢不按常理出牌呀…… “七表妹这话说的,什么叫离琴家自己惹下的大麻烦?”离琴翊琛狐疑的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背后之人想要扰乱朝堂,动摇你们离琴家统治的根基,说白了这事儿就是冲着你们离琴家来的。”蓝彤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有人谋逆!”一席话,让离琴翊琛如醍醐灌顶。他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瞳孔震颤。 蓝彤鸢一屁股坐到离琴翊琛右下首的位置,悠悠的说道:“我呢,不想死,我自幼长在府外,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更不想搅进朝堂风云。殿下若是想要拉拢我父亲,可以换个人。淑阳公主所生的和韵郡主,只比我大两岁,性情温婉,嫁给殿下自是合适。”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七表妹是多么的痛恨我淑阳姑母和和韵表妹,上赶着让和韵表妹来送死。” “什么叫让她来送死?睿安王殿下前途无量,这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事情。” “既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为何七表妹不想嫁?” “我性子跳脱,不想被拘在后宅……更何况我有心上人了……” “七表妹,你也是有封号的县主,恐怕你那位心上人,姑丈很难同意吧……” “更何况,七表妹就不想查清,究竟是谁屠了神医谷?” “七表妹既然已经回京,姑母和姑丈定然不会再让你像以前一样随意出府,出行不便,七表妹又怎么查案。” “嫁给我,我能给你提供这个方便。” “想都别想,嫁给皇室,以后就别想出来了。我是不会上当的,更何况,你就这么公然娶侧妃,你让王妃如何自处。” “妹妹……”沈卿仪已经在外面听了好久二人的对话,“妹妹性子跳脱,我喜欢还来不及,王爷身边只有我和一位侍妾,平日里也无人与我说说话,我盼着妹妹及早嫁进来,平日里与我叙叙话,也解了我的孤单。” 眼前的沈卿仪面色苍白,面带倦色,与在江州时完全不同。蓝彤鸢自是瞪大了眼睛,“王妃可是病了?几日不见怎会如此苍白?” 蓝彤鸢又盯着离琴翊琛看了一眼,左右开弓抓过二人的手腕,良久开口道:“二位这是在砸我招牌呢。” “这才回京几日,二位就中毒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三殿下,您这府上如今是龙潭虎穴,我可不想掺合。” 她大手一挥:“做个交易,你进宫求你父皇收回赐婚圣旨,我给你们二位解毒。” 离琴翊琛和沈卿仪皆是一愣。“我若说不呢?” “殿下,男婚女嫁讲求的是两情相悦,你我二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殿下何故强人所难。要不这样,我给殿下解毒,我帮殿下查案,你去求陛下收回赐婚圣旨。” “如今的清昱王府,一无兵权,二无实权,不是殿下拉拢的对象。您这未来的太子殿下,清昱王府与您攀亲,是高攀,我想我那位嫡母,很乐意把和韵郡主嫁过来的。” “七表妹,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按照你的说法,我又中毒了,这太子有没有命当,还是另说,我呢不傻,与其说我与清昱王府联姻,不如说与神医谷联姻。我这体内的毒,整个元京的太医院,元京城名医都诊断不出来,七表妹一出手,我体内的毒就解了大半,孰轻孰重,我知道。” “七表妹一是清昱王府的人,二来又是神医谷的人,我为何非要娶一位对我无任何益处的和韵?” “你……” “七表妹最好给我解毒,否则我要是嘎了,七表妹就成了寡妇了。七表妹成了寡妇不要紧,七表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为自己的母亲着想。那位蓝娘子虽的清昱王宠爱,却始终是个侍妾,即便是生下七表妹,位分也并无提升,七表妹难道还想着以后自立门户将蓝娘子接出去?”离琴翊琛不紧不慢的说道。 “有何不可!”蓝彤鸢悠悠的反问道。 离琴翊琛淡然的端起茶杯,悠闲的品了一口茶,摸索着茶盏上的雕饰,意味深长的说着:“我信七表妹有这个能力,只是七表妹就不想想远在北地的外祖父?我让人查过七表妹的身世,母亲蓝清瑶是正三品太医院院使蓝昀城的嫡女,蓝院使因卷入后宫争斗获罪,家中男子流放北地,女眷没入青楼为官妓。清昱王曾受过蓝院使恩惠,故而将其女接出青楼照料。” “蓝昀城与神医蓝谷子是师兄弟,否则蓝谷子又为何会收七表妹为徒,更何况,蓝娘子势单力薄,单靠自己又怎能推动此事?” “你威胁我?”蓝彤鸢神色一变。 “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七表妹,淑阳姑母那性子一向骄纵,蓝娘子在府中日子艰辛,可仍然在府中隐忍,为何?” “你……七表妹,生在帝王之家,身不由己,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责任,我是如此,七表妹亦是如此,这元京城原本就是个龙潭虎穴,七表妹原本就是元京城之人,又怎可独善其身……” “你我联姻,无关情爱……当年蓝院使一事疑点甚多,七表妹就不想查清么?七表妹相助与我,不光是为了我,还有你那在北地的外祖父……以及被夷为废墟的神医谷,你的师父蓝谷子……” 离琴翊琛一番言辞,说的蓝彤鸢哑口无言,只剩下阵阵抽泣。其实离琴翊琛在江州时就对这小姑娘产生了莫名的好奇。但那时有她那师兄护着,他看着这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样子,不忍心将她拉入这泯灭人性的后宫中,可想不到她居然是清昱王之女,那就别怪他与蓝彤宇抢人了…… 出师不利……蓝彤鸢恨的牙痒痒,一把拉上苏禾:“苏禾,我们走……” 离琴翊琛咳嗽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七表妹,你还未给我和王妃解毒……” 蓝彤鸢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从中倒出两粒药丸分别给二人服下,强压下抽噎道:“二位殿下体内的毒素有些奇怪,这解毒丸也只能解掉七分,剩下三分,幸而进入体内的时间尚短,只有找到毒源,对症下药就能解毒。” 沈卿仪有些不忍心,嗔怪的看了一眼离琴翊琛,拉着蓝彤鸢的手上前安抚道:“妹妹,王爷其实是一位面冷心热之人,妹妹与王爷接触时间长了自会了解……” 蓝彤鸢疑惑的看着沈卿仪:“自己的丈夫要娶侧妃,王妃殿下难道就一点不嫉妒么?” 沈卿仪轻轻叹了口气:“妹妹,眼下的形势,得先活着……” 蓝彤鸢心下讽刺:“您二位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但碍于身份教养,蓝彤鸢并未宣之于口,“还请王妃将二位回京后的吃穿用度皆拿来让我检查。” 一个别致的香囊引起了蓝彤鸢的注意,香气甜淡清雅,从药香判断,这香囊是用来驱蚊虫的。她将香囊中的药材倒出,一粒绿色种子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眉头一挑,若没猜错,此物名为番阳芝。她有些好奇,此物乃是南番圣物,怎会在此出现? 见蓝彤鸢拿着香囊陷入沉思,离琴翊琛走近,拿过香囊沉声问:“这香囊可有问题?” 因挨的极近,蓝彤鸢闻到了离琴翊琛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她脱口而出:“殿下身上怎有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乃是皇家专用,但也只有皇帝、太子,象征着极高的权威。离琴翊琛做了个噤声手势,返回座位低声道:“这是此番回京后父皇所赐!” “那日我和四弟陪父皇在猎场狩猎,未多时,我和四弟便已经大汗淋漓,父皇觉着我和四弟体恤,破天荒的将龙涎香赐予我二人,让我二人每日焚香。” “这……”蓝彤鸢的心坠入谷底。 “殿下,麻烦您命人去抓两只竹鼠。” 蓝彤鸢小心的挑出一粒番阳芝的种子,又命人拿来龙涎香,将二者拿到室外点燃,而后命人将二者点燃后的香灰调成水,喂给两只竹鼠。 只见那两只竹鼠喝完香灰水,未过半个时辰,便一命呜呼…… 离琴翊琛和沈卿仪皆大吃一惊! 第18章 栽赃嫁祸 离琴翊琛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在宫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大智若愚,从不与太子抢风头,也不与二皇子争锋芒,就连比他小的四皇子,他也一直是和善相待。 没想到一招冒头,就引来如此的杀机,他负手而立,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沈卿仪原本就泛白的脸色,看着死透了的两只竹鼠,毫无血色可言。 离琴翊琛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沈卿仪微微颤抖的双手:“来人,送王妃回房休息。”待沈卿仪回房,他神色凝重的看着楠荣凝鸢,沉声道:“看来七表妹已经找到毒源了。” 蓝彤鸢缓缓开口,强行压下内心的惶恐,饶是她早有准备,可真正看到眼前的景象,仍然让她心有余悸,“殿……殿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离琴翊琛抬眼,上下打量着蓝彤鸢,轻轻拉过她的手,扶她坐在座位上,淡淡一笑:“我以为七表妹天不怕地不怕,想不到也有怕的时候……” 蓝彤鸢深吸一口气,起身屈膝朝他行礼:“殿下,此物名为番阳芝,可迅速止血,能调理妇人气血不足,对妇人而言,长期服用或佩戴,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此物是南番圣物,历来只供南番皇族女眷使用。” “但此物有一大忌,与龙涎香相克,二者同时使用,为剧毒。” “殿下使用龙涎香,与王妃使用番阳芝,二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便会产生微毒,日积月累,便会让人在不查之下身中剧毒而不自知,最终药石无医而亡。” “我给二位殿下分别开方子,幸好殿下与王妃中毒不深,体内毒素尚少,还有救。还记得我与殿下所说,这半年莫行云雨之事” 叮嘱好离琴翊琛,蓝彤鸢离开睿安王府。不,她不能坐以待毙,这种龙潭虎穴,她才不要去趟呢…… 蓝彤鸢离开睿安王府后,离琴翊琛立即拿着香囊进了宫。这皇宫里,不就住着一位南番皇族么。 离琴翊琛面见了澧成帝。但当与淑妃对峙时,淑妃面色坦然,毫无惧色:“陛下,此物的确是南番圣物,南番皇族之人都知晓,此物不能与龙涎香一同使用,此事稍加调查陛下就能知道,若真是臣妾所为,这便是上赶着给人留把柄。臣妾是和亲而来,残害大澧皇族,对臣妾的母族有何好处,刚何况臣妾膝下并无男嗣,残害三皇子对臣妾百害而无一利。” “臣妾虽是女子,却也知轻重!” “娘娘,此物除了南番皇族能接触到,还有谁能接触到?” “此乃南番圣物,自然是由南番皇族派专人培育看管。” “父皇,江州栖霞镇的毒源来自南番,如今给儿臣下毒者,亦是来自南番,儿臣以为,是有人想挑起我大澧与南番之间的战争,毁坏大澧与南番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 离琴昙夜没想到,他的这位三儿子,居然能有如此深刻的见地,他安心了……“琛儿,一定要查出此案的幕后黑手,稳住元京的局面……”随着离琴翊琛的逐渐冒头,澧成帝终于看到了这个儿子的能力与见底,也渐渐的对有了好感。 让一众朝臣措手不及的是,五月十五日,澧成帝突然降下旨意,晋封三皇子离琴翊琛为睿亲王,全权调查元京城之事。 相应的尚未迎入府的楠荣凝鸢,由睿安郡王的侧妃晋升为睿亲王侧妃。侧妃不是妾,同样需经过皇家册封,三书六礼迎入府中。不同的是,正妃需由皇子亲迎,而侧妃不需要。 原本从不被看好的三皇子,成了众臣巴结的香饽饽。不少名门贵族,开始往离琴翊琛身边塞女儿。三皇子如今正妃是大理寺左少卿之女,侧妃是尚未迎入门的清昱王之女,但空有王爵封号,已无任何实权。澧成帝想为离琴翊琛换一位正妃,毕竟一个正四品文官之女,在一众贵族中并不够看。但被离琴翊琛拒绝,沈卿仪是他的原配,知书达理,他不想负了她。 正妃与侧妃,都无法给他形成真正助力。即便才崭露头角,可澧成帝深知,他没多少时间了,离琴翊琛必须尽快成长,同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在离琴昙夜的坚持下,离琴翊琛答应让严文学严相家的嫡女严心莲,镇国公嫡女韩静姝嫁给离琴翊琛为良娣。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两位良娣在入府时,都戴了驱蚊的香囊,那香囊中,都掺有番阳芝。 番阳芝一事,离琴翊琛严令不许声张,就是想看看,这番阳芝的来源。离琴翊琛不动声色的收了这香囊,并问清来源,二人的香囊皆是在元京城城东的一家香料铺所购。 南番皇族之物,出现在大澧的民间,怎么想都不正常。离琴翊琛安抚下刚入府的二位美人,便带人直奔那香料铺。 却没想到,在香料铺中,碰到了同样查到此处的蓝彤鸢。见到离琴翊琛,蓝彤鸢并不惊讶,她双手抱臂,倚在门口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睿王殿下来的不巧,这家店的老板刚被人灭口。” 第19章 安和医馆 “我刚刚检查过,这老板是中西域草头乌而亡。既然睿王殿下来了,我就不妨碍您查案了。”蓝彤鸢不咸不淡的说着,拉着苏禾作势要走。 离琴翊琛抬眼看了一眼身着男装的蓝彤鸢和她身边亦是女扮男装的婢女,悠悠的说道:“七表妹来这儿,一定不是来买香囊的,我更好奇,七表妹是如何查到这铺子的?” “回殿下,我家郎君就是来买香囊的。”一旁的苏禾不想多事,硬着头皮说道,小心翼翼的说着。毕竟她们今日是私自出府的,若被王爷知道,受罚的一定是她。 她自动忽略掉离琴翊琛投来的那要杀人的目光,鼓足勇气劝说道:“郎君,既然这香料铺子的老板死了,这么不吉利的事儿,我们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吧……” 说着就怂恿着蓝彤鸢赶紧离开。和光手持佩剑直接堵在了香料铺子的门口……苏禾的脸瞬间就黑了。 “苏禾……”蓝彤鸢一开口,苏禾的脸一垮,笑比哭还难看,她知道自家姑娘这是又要多管闲事了。 “郎君,王爷吩咐……” 蓝彤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苏禾,无妨,我跟睿王殿下说两句话就走……” 蓝彤鸢给离琴翊琛拱手行礼,淡淡的说道:“自打三殿下升为亲王,尚未出嫁的和韵郡主就打起了歪主意,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跟我炫耀,言下之意大有要替我出嫁的意思”。 蓝彤鸢从容不迫的看着离琴翊琛,淡淡的说道:“反正呢,我是无所谓的。但是吧,这和韵郡主昨日新入手了一个香囊,说这是近些时日风靡元京城的东西,元京城的贵族女娘们几乎人手一个,价格极为昂贵,我这穷酸也买不起。” “和韵郡主将这香囊夸的天花乱坠,什么这店家是用独家配方配制的,长期佩戴对女子有好处。”她顿了顿,神色中带着一丝俏皮:“我呢好奇之下,便也想过来买一个,可是我更好奇,究竟什么香囊,能卖到五两银子一个。” “五两银子,这是抢钱吧……”立在门口的和光忍不住的插嘴。 “也不能说抢钱,毕竟人家用的药材贵呀。”蓝彤鸢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她拆开一个香囊,将里面的药材倒在手心里,伸到离琴翊琛面前:“睿王殿下,不怪这香囊这么贵,这里面用的药材,可不普通呢,您瞧,这不就是那南番的圣物番阳芝!” 蓝彤鸢意味深长的说道:“睿王殿下,你说这南番的圣物,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元京城的市井中,这其中得有多少蹊跷……” 离琴翊琛并未接话,而是转身冷冷的看着站在下首哆哆嗦嗦的小伙计:“你家老板身亡,为何不报官?” 伙计哭丧着脸,委屈的说道:“回睿王殿下,老板前脚出事儿,小人刚要出门报官,便碰上这二位小郎君,来到小店中,非要看小人店中的账簿。这账簿是重要物什,怎可轻易交给他人。” 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看着蓝彤鸢:“哟,看来七表妹是早就察觉这铺子有问题……” 他冷冷的看着那伙计道:“如今你家老板遭遇不测,本王现在接手这案子,还不快将你家所有账簿拿出来。” 伙计诚惶诚恐的将所有账簿呈上,供离琴翊琛查阅。良久,离琴翊琛抬眸,好整以暇的看着还在看热闹的蓝彤鸢,嘴角微微上扬:“这账簿中显示,上个月药铺安禾堂代替多年的老主顾,成为这间香料铺新的供应商。上个月的十五和月底,分别送货两次,都是配置香料的常用材料。” 他目光清冷的看向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伙计,指着账册上的安和堂冷声问道:“你们老板为何突然更改药材商?” 伙计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睿王殿下,我们老板有一天突然兴冲冲的从外面回来,说发财了,发财了,只要用了安禾堂的药材,我们这香料铺子就发财了,所以就把原来一直用的药材商换掉了。” “哦?这是为何?” “小人不知,小人检查过安禾堂送来的药材中,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常用的香囊用材包括丁香、佩兰、安草、肉桂、藿香、小茴香、薄荷、陈皮等……安禾堂从来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蓝彤鸢一把夺过离琴翊琛手中的账簿,看着安禾堂送来的药材,明亮的双眸微微一亮:“把安禾堂送来小茴香拿来,给我看看。” 伙计诚惶诚恐的从柜台内拿出一个小布袋,用药匙盛出一小勺小茴香递给蓝彤鸢。“哎吆”蓝彤鸢故作惊讶,接过药匙,细细的闻了闻气味,说道:“怪不得,可不是得发财,这哪是什么小茴香,这是能让你家掌柜赚的盆满钵满的东西……” 她有些玩世不恭的说道:“好了,睿王殿下,您可以拿上这布袋去找那安禾堂的老板了,这可不是什么小茴香,这叫番阳芝。您可得好好查查,这南番的圣物是怎么流落到大澧的民间的。” “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着蓝彤鸢挥一挥衣袖,就要离开。 “唉”,离琴翊琛一把拦住就要离开的蓝彤鸢,沉声道:“恐怕还要劳烦七表妹与本王走一趟。” “此物普通人并不识得,若无懂药草之人相帮,仅凭本王一人之力,恐怕无法顺利破案,还请七表妹相助。”说着离琴翊琛就要拱手行礼。 蓝彤鸢急忙躲闪:“别……睿王殿下,小女惜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给我行礼,我是闲命长么?怕了你了……我就勉为其难的随殿下走一趟吧。” 安和堂是一家医馆,在元京城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半年,坐堂大夫是一位刚过双十之年的年轻郎君安凌云。见到安凌云的那一刻,离琴翊琛就知道此人不简单,那双眸子中透露出太多的野心。 寻常百姓见到皇家子弟问话,定然会手足无措,甚至紧张到语无伦次。然而,眼前这位安大夫却与众不同,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大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之感。他的举止彬彬有礼,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失态。 离琴翊琛心中暗自冷笑,他深知越是这样的皮囊之下,越是藏匿着欲壑难填的欲望与野心。表面上的超脱,是用来掩盖其内心的贪婪和野心。 此时是刚入夏的午时,炙热的太阳挂在天空,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少数勇敢的人在烈日下匆匆行走,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衫,让人感到无比的闷热和烦躁。 离琴翊琛紧紧的盯着安凌云,久未开口,他看着安凌云额头上渗出的细细的汗珠,安凌云任由其汗珠淌下,依旧归然不动的立在离琴翊琛面前。 还是安凌云先开了口:“草民不知睿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只是草民这里尚有病人,还请殿下稍坐,还请殿下允许草民诊断完再来侍奉殿下。” 安凌云就那么直直的立在那儿,不卑不亢的与离琴翊琛讲条件。 “无妨,本王不请自来,是有事想要请教安大夫,安大夫可先忙,本王在这里稍等便是。”说完离琴翊琛在堂中找了个空闲的地方,拉着蓝彤鸢坐下等待。 蓝彤鸢静静地看着此人为病人诊断时的神色态度,下针的手法,她微微蹙眉,不对,都不对…… 第20章 真真假假 蓝彤鸢眉头紧皱,眼神充满怀疑不解,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拆穿他。就在这时,离琴翊琛伸出手拦住了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蓝彤鸢坐下来安静等待。显然,离琴翊琛也察觉到了安凌云的异样。 “苏禾,我想吃雪酥山。” “和尘,陪这位姑娘去买。” 半个时辰之后,安和堂外排队的病人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直至最后一个病人离开,离琴翊琛才示意和光关上安和堂的门。 “安大夫,在下不才,略通一些药理,刚刚有位老者口眼歪斜,舌头强直,筋脉拘急,神思恍惚,气息微弱。此乃风癔之症,也就是常说的中风。此时应先给病人发汗,再给病人服用续命汤。” “发汗者,可用辛温发汗药物配以外物辅佐,可安大夫不但未让中风者发汗,连起码的针灸都未做,就只开了一剂药将病人打发了。” 蓝彤鸢微微提高音量:“安大夫可是有心事?按照您开的这方子让病人服用,病人的中风之症非但不会减轻,还会有性命之忧。刚刚我观安大夫,可谓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嘴上说着要以病人为先,可坐在这儿诊病时,可是眼神游离,心不在焉。” “草民……草民……” 离琴翊琛直接将那一小袋番阳芝扔在安凌云面前,冷声问道:“安大夫,敢问这是何物?” 安凌云不解的打开布袋子,小心的闻了闻袋中的气息,脸色大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这……这是小茴香。” “郎君……郎君……”苏禾兴致冲冲的端着两碗雪酥山回来,小心的放在桌上,开心的来蓝彤鸢面前邀功:“郎君,您吩咐的事情奴婢都办好了。” 跟在蓝彤鸢身边多年,苏禾这性子随了主子,办事格外利索:“奴婢和和尘大哥跑遍了东西两市,把所有香料铺子的小茴香都买回来一些。您瞧……”说着她朝和尘看了一眼。和尘从怀中掏出八个小纸包,里面是从各家买回来的小茴香,苏禾知道自己主子的意思,未等吩咐,便将所有纸包全部打开。 “好,干的不错。”蓝彤鸢笑吟吟的夸了一句,随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钱袋,掏出一把金瓜子塞到苏禾手中。 “安大夫,您可仔细看看,这些小茴香与这布袋里的可有区别……”蓝彤鸢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安凌云死鸭子嘴硬:“这……或许是不同品种吧……” 蓝彤鸢也不恼,平静的说道:“嗯,正因为会有品种差异,我才让人将元京城内所有的小茴香都买来一些,您仔细看看,它们与这袋子的有什么不同?” 回应她的是沉默! 苏禾好奇般打开那小布袋子,将里面的颗粒倒在桌上,假装无知的问道:“郎君,这小布袋子里的也是小茴香?但为什么它们从大小、形状、气味上都不同呢?不经意看会觉着很像,但仔细看起来完全不同。” “苏禾,这安大夫说这里面小茴香。可我告诉你,你给我记好了,这叫番阳芝,产自南番,是南番皇族所有。” 安凌云再也装不下去,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离琴翊琛悠悠的说道:“如今宫里有一位淑妃,便是南番的公主,此物她自然认得,淑妃娘娘委托我彻查,为何南番的圣物会出现在大澧……”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刺安凌云的心脏。 “所以安大夫是如何得到此物的?这袋番阳芝,可是从安和堂卖药材的那家香料铺子中得到的。那香料铺子的老板已经被灭了口……”他的目光如同寒星,冷冷地盯着安凌云,仿佛要将她看穿。 “草民……我……”安凌云卸下那彬彬有礼的保护色开始语无伦次,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一片在寒风中颤抖的落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安凌云心一横:“草民不知……也不认识什么番阳芝,草民只知道这叫小茴香。”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蓝彤鸢有些恼怒。她本想着安凌云快速交代,她好回家吃那雪酥山,可现在来看,一时半会儿她还无法抽身。 因为自幼侍弄药草,当初蓝谷子为了让她形成对药草的感知,将她的眼睛蒙上,让她依靠嗅觉来分辨各类药草,所以她的嗅觉比常人敏感,且对药草的感知更为灵敏。 从踏入这安和堂的那一刻,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睿王殿下,跟我走!” 顺着花香的味道,众人跟随蓝彤鸢的脚步一路寻到后院。在后院的一处不起眼的柴房内,竟藏着一条隐蔽的密道。这条密道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和光与和尘押着安凌云,一行人沿着通道谨慎前行,终于抵达一个不见天日的空旷场所。 这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花香,令人陶醉其中。在这片空地上,生长着一片绚烂盛开的花田,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那蓝色花朵格外引人注目,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这......这便是南番的圣物番阳芝吧,原来它的花是蓝色的......"蓝彤鸢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在这花田中,除了珍贵的番阳芝外,还有一种奇特的花卉——阴阳两生花。蓝彤鸢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花所生长的土壤并非普通的泥土,而是南番特有的红土。这种红土具有特殊的性质,可以促进草药的生长和发育。 "来人,将安凌云关入大牢!"离琴翊琛的声音中透露出愤怒和威严。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元京城私自培养阴阳两生花,这意味着,安凌云与元京城中毒事件有着密切的关联。 “凭……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何罪?”安凌云的眼中终于出现明显的慌乱。 “就凭你私自培育阴阳两生花,此乃剧毒……” 元京城内发现阴阳两生花一事,离琴翊琛迅速上奏澧成帝,得知此事,澧成帝震怒不已,他立刻下旨命令离琴翊琛,不论采用何种手段,必须让安凌云供出幕后主使者。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区区小大夫能够凭借个人力量在这安和堂中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然而,当安凌云被关押入大理寺大牢时,尽管遭受了种种酷刑折磨,但他始终咬紧牙关,坚决不肯承认用阴阳两生花害人。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他用这阴阳两生花是为了炼药。 没有口供,亦无证据证明安凌云用这阴阳两生花害人,只能以私自培养违禁品将他收押,但案子始终无法突破。 消息迅速席卷元京城,得知此事的贵族们,将怒火转向南番,纷纷上奏朝廷,要求朝廷给南番施压,让其给一个说法。毕竟属于独属于南番的东西,出现在元京城,任谁都会怀疑南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淑妃跪在勤政殿之外,力陈南番清白。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些时日,若查实是南番阴谋,再问罪于南番也不迟。若查实是有人挑拨两国关系,贸然行事,会中了背后歹人的圈套。” 第21章 死亡再现 安凌云的熬刑的消息传到蓝彤鸢的耳中,她正在一家东城信康坊的乌衣巷新开的名为知子药炉的医馆帮忙,医馆是新开的,里面只有一个面个苍白的大夫,身形虚弱的大夫和一个小药童。 那面色苍白的大夫,正是蓝彤宇。自从被喂下毒药后,蓝彤宇的面色就一天不如一天。蓝彤鸢一直用汤药给他续命,可若找不到解药,他就只能一直这么病病殃殃的,直至生命的最后。 蓝彤鸢不死心,身为蓝谷子的关门弟子,她不会让师兄有事。作为带离琴翊琛找到番阳芝和阴阳两生花的回报,她问离琴翊琛要了部分药材,用来配药。 “师兄,你说那带着虎头面具会不会就是屠了神医谷之人,我总觉着,他知晓你我二人的身份……”蓝彤鸢凝着眉说着,提到那天的面具人,她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 “对方似乎对我们了如指掌,可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蓝彤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蓝彤宇倒是平静:“也并不是完全不知,他能将南番的圣物、红土运入大澧,那此人一定与南番皇族之人有勾结……” “皇族之中,淑妃便是南番的公主……” “此事应该不是淑妃所为……”离琴翊琛信步进来。见到来人,蓝彤鸢明显不悦,心下腹诽:“真是阴魂不散……” 蓝彤宇起身行礼:“草民见过睿王殿下!” “多日不见,这蓝大夫怎会如此憔悴。” 蓝彤宇扶额:“医馆刚开,诸事繁忙,自然有些疲惫……” 离琴翊琛看了看门可罗雀的知子药炉,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医馆事务的确繁忙,想必忙碌的都无暇顾及病人,这才让病人不敢登门吧?” “睿王殿下,您今日这么空闲,不会就是来找我师兄的茬的吧。” “七表妹说笑了,再怎么说蓝大夫是七表妹的师兄,便是我未来的大舅哥,我怎会与大舅哥过不去……” “你再胡扯,就给我出去……”蓝彤鸢怒道。 “我可不是瞎说,赐婚的圣旨已经就在清昱王府内供着呢,七表妹可不能耍赖。”离琴翊琛悠哉悠哉的说着。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推掉这门亲事的。”蓝彤鸢气鼓鼓的说着。 蓝彤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师妹要嫁人了。他的脸更苍白了几分:“原来师妹即将大喜,我还未恭贺师妹” 说着蓝彤宇就要起身,被蓝彤鸢一把按下:“师兄,你别听他胡说,我会想办法让父王退掉这亲事的,更何况睿王殿下身份高贵,未来可期,岂是我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攀的上的。” 离琴翊琛未理会蓝彤鸢的自贬,皱着眉头转移话题:“刚刚我听二位似乎在谈论什么人,似乎与此次的案情有关,二位可有什么事情瞒着孤?” 蓝彤宇温和的将遇刺被下毒一事告知离琴翊琛。 “戴着虎头面具的黑衣人?”离琴翊琛心下一惊,他突然想起言兴玉所说,能在元京城不知布局的下毒,一定有一位懂医理的用毒高手。那虎头面具身旁,一定有一位这样的人。 他脸色有些阴沉的看向蓝彤鸢:“七表妹,我此番来寻你,是想让你再随我去一趟安和堂,看看是否有遗漏,那安凌云一直熬刑,始终不语。” 看着蓝彤鸢和蓝彤宇如此亲密,他有些不悦,“七表妹可是答应过我,要为我寻找此案凶手的。” 蓝彤鸢不情不愿的上了离琴翊琛的马车,没好气的问道:“殿下可曾经查过安凌云的过往?” 离琴翊琛:“七表妹就这么排斥我?” “不是排斥你,而是不想与皇家扯上关系。我无意嫁入皇家,只想一辈子自由自在的,不想像阿娘一样,在阿爹的后宅蹉跎一生。” 蓝彤鸢表情有些凝重,声音中带着些许悲伤:“淑阳公主经常为难母亲,轻则斥责,重则传家法,动了家法,阿娘就要几日都下不来床。小时候阿娘为了我,都忍了。” “蓝娘子的遭遇确令人同情,但我命人查过蓝娘子,这么多年在府中的日子不算难过,即便是淑阳姑母偶有刁难,但饮食用度皆未有过苛待。只是你确定她的隐忍都是为了你?” “那当然,不是我还有谁?” “你是清昱王的女儿,是有封号的县主,即便是庶出,也不会真正受委屈。若清昱王有心,别说寒门学子,即便是公侯家的正妻也能做的。更何况清昱王眼光独到,看人精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淑阳姑母所出的慧荣郡主,早早的嫁给了中了二甲一等的进士张寒松,如今成婚七载,张寒松已经从七品县令做到了正四品的中州提刑司使。” “假以时日便能入朝堂。清昱王不会让你受委屈,所以你阿娘的隐忍,不一定全是为了你。” 蓝彤鸢别过头,不置可否,离琴翊琛说的,她都知道。她只是不愿去想,外祖一家还在北地流放,吃尽苦头。蓝清瑶这些年时不时将自己的体己托人送去,这些她都知道。 “要想查清你外祖一家的真相,你只能和我成亲。” “你调查我!”蓝彤鸢双眼瞪的如铜铃般,眼神中透出一股怒意。 离琴翊琛悠悠的看着她:“七表妹,放轻松,你是我即将娶入门的侧妃,我自然要调查一番,这一调查, 自然也就能知道七表妹母家的情况。” “姑娘,不好了,府中出事了,二公子出事了。”苏禾匆匆忙忙拦住太子的车驾。 蓝彤鸢探出头来,见到一脸焦急的苏禾。“姑娘,二公子今日与友人小聚,回来时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没等府医赶来,便没了气息。”苏禾的声音越来越小。 蓝彤鸢心下大惊,就要下车,被离琴翊琛一把拉回座位上,他阴冷的朝外面说了句:“速去清昱王府。” 当他们赶回清昱王府时,楠荣颢霖的尸身还是温的,清昱王阴沉着脸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楠荣颢霖的尸身,悲痛万分。楠荣秦墨脸上闪过少有的阴狠:“给我查……” 一向跋扈的淑阳公主,看到儿子的尸体后,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纵使她一直看不上楠荣秦墨,怪他不务正业,不上进,致使夫妻离心至此,可楠荣秦墨却从未让后宅之人越过她去。 府中未有庶长子,给足了她正妻的体面,两儿两女,第一个庶出的儿子,比嫡次子还要小一岁,又有公主的荣光,淑阳公主在这元京城里的日子也算顺心。 她精心教养两个儿子,一定不要学他们的父亲,整日里招猫逗狗,眠花宿柳。所以两位公子在淑阳公主的教导下,清贵矜持,高高在上,读书骑射样样精通,更是把嫡子的理念刻入骨髓,背负着重振家族的重担,结交权贵,长袖善舞,在元京城中的风评极好。 但就是这样风评极好的两位公子,因为深入骨髓的理念,回到家中,从不把庶出的兄弟姐妹当手足,对庶出的兄弟姐妹颐指气使,非打即骂,在他们的认知里,庶出只配做嫡出的跟班。府上四公子和六公子看着床榻上的二公子,心下无限唏嘘。 嫡长子和嫡次子无端暴毙,楠荣秦墨双眼赤红,紧握双拳:“老四、老六你俩给我听好了,自此不准饮酒,不准用外面的吃食……” 楠荣秦墨强忍住心中巨大悲痛:“鸢儿,听说在江州你帮太子查出了毒素,你来给你二哥看看,究竟是否中毒!” 平心而论,蓝彤鸢对这位二哥没有多少好感。幼时的记忆涌上心头。她幼时尚未出府前,四岁生辰时,楠荣秦墨送给她一块儿精雕细琢的碧玉莲花玉佩作生辰礼,她爱不释手,随身携带。但就因为淑阳公主的二女儿和韵郡主一生“喜欢”,就抢了去。 她与和韵郡主理论,二人扭打在一起,却被身为世子的大哥,以“身为庶出,无权与嫡女抢东西”为由传了家法,年仅四岁的她,被婆子们押着扯下衣裙打了六板子,连续几日都不能挨凳子。即便此,二哥楠荣颢霖也没有放过她,还是从她手中夺下玉佩给了和韵郡主。 她被送回清澜苑后,她的阿娘也受了牵连。淑阳公主以教坏县主为由,传了家法,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阿娘,被婆子们按着蛮横的拽下衣裙,狠狠的打了二十板子,板子打在裸露的肌肤上,让阿娘痛苦不已,为了忍住不出声,阿娘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不住的往下流。板子无情的打在阿娘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小小的人,没有任何能力保护阿娘,除了大声哭喊外,没有任何能力。 但她的哭声也没有引来任何救兵。结结实实打完二十板子,阿娘虚弱不已,却还要撑着身子向淑阳公主谢恩。 淑阳公主凶狠的告诫她,她是庶出,她的阿娘只是没有名分的侍妾,她无权与嫡女相争,否则就是乱了嫡庶尊卑伦理纲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嫡出一脉的认知中,主母教训侍妾,理当受着。自此,她再也没有拿嫡出这一脉为自己的兄弟姐妹。 此事被楠荣秦墨得知后并未替她出头,只命人重新打了一块儿一模一样的玉佩送给她。她再也没了当初的欢喜,那玉佩被她收在匣子中,再也没有戴过。 这么多年,她随师父出诊,不少江湖人士给的诊金谢礼,不乏奇珍异宝。她早就不在乎,如今她身上带着的,便是一块儿用极为珍贵的黄玉雕刻的貔貅玉佩。 如今看着二公子的尸身,她内心闪过一阵快感。她是真的想好生谢谢这位大罗神仙。但此刻却不能表露出来,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这样疼痛才能压住内心的雀跃,还能流出两滴泪水。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中的泪水,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态度,从尸身上取出少量血液,放在容器上加热,受热后的血液,腥臭气息越来越浓,但这腥臭中,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刺鼻气味。 这是半仙醉……但因为楠荣颢霖已死,她无法判断半仙醉在他体内的时间……可安凌云已经下狱,元京城内私自培育的阴阳两生花已经取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琴翊琛得知结果后,攥紧了拳头,阴沉的看向楠荣颢霖的长随宝安:“把你家二公子近一年来常去的酒楼给我一一列出来,还有世子,也一样。” 清昱王世子和二公子楠荣颢霖都未成婚,难道元京城的下毒方式与栖霞镇并不相同。离琴翊琛的心中涌起滔天的愤怒,却又有一种被背后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奈。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拳头重重的的打在柱子上。 他看着廊下站着手足无措的四公子和六公子,突然眼前一亮,或许毒素早就进入体内了? 他一把拉过蓝彤鸢,沉声道:“七表妹,给你四哥和六哥把脉验毒……” 四公子楠荣颢柘与六公子楠荣颢轩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皆是庶出,楠荣颢柘由魏孺人所出,六公子楠荣颢轩由孙良人所出。相较于世子和二公子,楠荣颢柘一向只喜爱唱戏,戏曲中的旦、生、丑、净、末他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在楠荣秦墨看来,便是不务正业,所以楠荣颢柘一向为楠荣颢柘所不喜。楠荣颢轩因母亲身份低微,一向没有多少存在感,他自知自己无任何继承爵位的可能,只能寄希望于科举考试,所以一直在自己院子中深居简出,用功苦读,从不外出交际应酬。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即便应酬,也无人愿意与他结交。 蓝彤鸢给楠荣颢柘和楠荣颢轩分别诊脉,但脉象却令她大吃一惊,楠荣颢柘中了毒,二楠荣浩轩未中毒。 “的确是半仙醉,进入体内已有半年之久。” 蓝彤鸢的话,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怎……怎么可能,我没有任何中毒感觉……”楠荣颢柘结结巴巴的说道。 离琴翊琛冷冷的看着他,问道:“说说吧,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六表弟并未中毒,说明这毒并不是府内人所下。而世子、二公子和你经常出府,说说吧,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 楠荣颢柘面上闪过明显的慌乱,不敢直视离琴翊琛:“回……回睿……睿王殿下,我真的未中毒。” 蓝彤鸢也不惯着他,一把拉过他的手,用匕首划一道口子,滴出一个碗底的鲜血,让离琴翊琛找来两只竹鼠,让那竹鼠喝下。一刻钟后,两只喝了楠荣颢柘鲜血的竹鼠在众目睽睽之下蹬腿死亡。 楠荣颢柘直接吓瘫在了地上。蓝彤鸢拿出解毒丸给楠荣颢柘服下,开了一剂方子:“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一日三次,两个月内禁房事,否则你以后就再无法人道。” “四表弟,说说吧,去过什么地方。”离琴翊琛蹲下身,看着瘫在地上的楠荣颢柘,冷冷的说道。 楠荣颢柘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是雅居阁,我和世子哥哥,二公子都去过雅居阁,元京城内不少贵公子都去过那儿。” 第22章 神秘青楼 “雅居阁?”离琴翊琛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中,元京城内,似乎没有这号地方。 “和尘,去查查” 楠荣颢柘诚惶诚恐的说道:“回睿王殿下,那雅居阁较为隐秘,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所在,普通人也进不去,只有接到邀请之人,才能进入雅居阁。每年进入雅居阁之人,都是经过阁主精挑细选的,只有本人或者父辈,亦或者是祖上大澧有大功之人,才会被邀请。” 离琴翊琛撇了撇嘴:“哎吆,想不到这阁主甚有家国情怀,不过这大功要怎么界定,才能被邀请呢?” 楠荣颢柘感受到身上射来一股凛烈的寒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继续战战兢兢的说道:“像我楠荣家,是与离琴祖上一起打过天下的,像定国公周家,一直镇守北疆,陈大将军镇守南疆,都是为大澧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所以这些人的子嗣会被奉为座上宾……” “听起来这阁主像是一位忧国忧民之人……”离琴翊琛意有所指。 “听着好听,其实就是档次更高的青楼而已。里面的姑娘比市井青楼和教坊司里的颜色更美,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斐然,更甚者有的懂兵法。阁主说被邀请之人祖上或者父辈都是立过大功的,他十分敬仰,所以想结交我们,这些姑娘们,便是他用来敬谢这些立过大功的后人们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蓝彤鸢一副无语的表情看着楠荣颢柘。 “和光、和尘,你们去这几家问一下,几位出事的公子,可去过雅居阁……” “睿王殿下, 不用受累去查了,我……我曾经在雅居阁见过周初言。”楠荣颢柘有些难以启齿。 蓝彤鸢有些好奇的问:“出事的那几个贵族子弟加上清昱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都是嫡子,为何他们会邀请你?” 楠荣颢柘哭丧着脸:“我……我是被世子哥哥带过去的,世子哥哥说我戏唱的好,让我给他们那些公子们去唱戏,世子哥哥威胁我说,若不从便让公主将我妹妹安成乡君送给慎诚伯那个糟老头子做继室” “混账,安成的婚事自有本王操心,怎会由你们小辈做主!”清昱王怒不可遏。 “父王,孩儿并未撒谎。世子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庶出的兄弟们姐妹并无好脸色,他自诩是天潢贵胄,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们,平日里对我们非打即骂,就连二哥,在世子打骂我们时也只会袖手旁观。” “孩儿没有办法,为了妹妹,我只能听命于世子,随他一同去那雅居阁!” 一旁的淑阳公主只觉着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发胀,怒喝道:“你胡说,逝者已矣,你居然诋毁死者的名声……” 蓝彤鸢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月牙形石头坠子,拿到楠荣颢柘眼前问道:“这可是那雅居阁之物?” 楠荣颢柘急忙点点头:“这是进入雅居阁的钥匙,接到邀请帖之人,会每人给一个这种坠子,凭帖子和坠子进入雅居阁。” “父王,这是孩儿从世子的房间中找到的。”蓝彤鸢将月牙坠递给楠荣秦墨。 楠荣秦墨不由得怒从中来:“混账,为何不早说?” “那雅居阁的阁主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我们往外泄漏半句,否则就再也不能进入雅居阁……”楠荣颢柘艰难的启齿。 “不能进又何妨?”离琴翊琛不解的看着他。 蓝彤鸢悠悠的说道:“殿下,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阁中的女子,应该就是专门针对元京城的贵族子弟训练的,那位会兵法的姑娘,一定是周家公子的知己。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若被外人得知,那就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知己了。” 楠荣颢柘惊讶的看着蓝彤鸢,好死不死的说道:“七妹妹说的没错,那会兵法的姑娘,的确是周初言的知己。” 楠荣秦墨只觉着怒火中烧,朝着楠荣颢霖的长随宝安怒道:“宝安,你家公子可是也有一个这种坠子?” 一旁的宝安早就吓的魂不守舍,听到楠荣秦墨的召唤,战战兢兢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儿月牙坠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王爷,二公子的确也有一块儿,每……每回二公子前去,小奴都跟着,只是小奴身份低微,无法跟着二公子一同进去……” “来人,将这些带坏主子的奴仆给我发卖出去……”楠荣秦墨此刻火冒三丈,咬的后牙根咯吱作响。 离琴翊琛脸色阴沉的看向楠荣颢柘:”他们一般什么时候送邀请贴?是何人来送,你们多久去一次,路线是什么?” “回睿王殿下,我也是去年只随世子哥哥去了两次,他们每半年送一次帖子,六月份和十二月份各一次,选择什么人由他们定,今年的帖子听说还没送……每次乘马车坐到城外的灵松山脚下,换乘他们的马车,他们马车上会备有迷香,一觉醒来人就在雅居阁内了。” “和光、和尘你二人速去出事的几家,将那几位出事的公子带来,本王要问话……” 蓝彤鸢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殿下,二公子和四公子体内的毒与殿下体内的毒并不同,四哥体内的毒是半仙醉,致命;殿下体内的毒,只会让人不能人道,并不致命。所以是否是同一伙人所为尚待查证……” “看看他们是否有月牙坠就知道了……此事暂且保密,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泄漏。” 但让离琴翊琛未想到的是,就在楠荣颢霖薨逝的第二天,离琴翊琛书房的书案上摆着一封邀请贴和一枚月牙坠子,离琴翊琛心下一沉,随即便冷冷一笑:好啊,居然挑衅到他的头上了。 “去请温言县主。” 稳妥起见,离琴翊琛让蓝彤鸢给他一枚解毒丸和能够抵抗迷香的药丸,他要记清楚路线。蓝彤鸢悠悠的说道:“睿王殿下,不如我随你一起去呀?” “胡闹,此行危险,尚且不知其中门路,若你出了事,孤无法向清昱王交代。” 第23章 父债子偿 按照楠荣颢柘的描述,离琴翊琛让人把雅居阁的地形图画了下来。只是,这地形图怎么看都未在元京城的勘舆图上找到对应的地方。 离琴翊琛陷入沉思,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当朝的太子下邀请帖,这是明晃晃的挑衅。他让人将言兴玉找来,自己则入了宫。他突然想起那日蓝彤鸢所说的话……他要入宫去问清一些事情。 两日后,离琴翊琛依约乘车来到灵松山,那里早就有人牵着马车等候。离琴翊琛出示邀请贴和月牙玉坠后,有专人蒙上他的眼睛,把他扶上车。 上了车他用蓝彤鸢给他的药水中和掉车上的迷香,但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离琴翊琛仍旧进入朦胧间。不远处,言兴玉带着大理寺的暗卫远远跟着。澧成帝给离琴翊琛的那支影卫,也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朦胧之中,车子突然停下,有人将他从车子中扶下,背在身上,一跃而起。离琴翊琛感觉自己飞在高空中,忍不住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正被人背着飞跃两个悬崖之间。 离琴翊琛认命的闭上眼睛。背着他的人功夫极高,不过片刻,便在一片云雾缭绕之间落了地。 那人将离琴翊琛放下,从他身上搜出邀请贴和月牙坠交给门口的护卫,护卫这才给他开门。那人再次将离琴翊琛背起,进入那气势恢宏的正门。 此时悬崖对面,蓝彤鸢用迷药将车夫迷晕,小心的从车椽子下面跳下来,她松了松筋骨,骂骂咧咧的说道:“累死我了……” 接着又跳下一个姑娘,是苏禾。 苏禾探着身子往下看了看,吐了舌头:“姑娘,这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我们怎么过去?” 放眼望去,那对面的始终被一片云雾所遮蔽,虚虚实实,若隐若现,看不清悬崖边,万一没看清落脚点,一旦跌落,即刻一命呜呼。 蓝彤鸢歪了歪小脑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苏禾,要不咱们去找找绳子?” “下官言兴玉参见侧妃。”见到蓝彤鸢也跟了来,言兴玉心下打了个寒战。 “你管谁叫侧妃呢”蓝彤鸢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道。 言兴玉淡淡一笑,拱手施礼:“就是您呀,圣旨已经昭告天下,您就是睿王殿下的侧妃。” “还没成婚呢。再说了,这婚约能不能履行还另说呢。” “话说,你家殿下都被人掳走了,你们就一点也不着急?” “睿王吩咐过,让下官等在外等候,更何况和光、和尘以及影卫门都跟着进去了。” “那你能不能把我送进去?”蓝彤鸢眼珠一转,清澈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言兴玉,那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丝狡黠和算计,盯得言兴玉浑身不自在,心中直发毛。 言兴玉连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侧妃,恕下官不能从命,我等对雅居阁内情况一无所知,擅自放侧妃进去,若出了事儿,下官实在担待不起。” 蓝彤鸢听后,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言兴玉:“叫我蓝大夫!”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接着,蓝彤鸢再次威胁道:“让我进去,否则你们睿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对雅居阁的好奇,来自那月牙玉坠,在这玉坠上,她闻到了神医谷特有的药草龙焰草的味道,这龙焰草极难培育,整个神医谷也只有两株,且整个植株都有剧毒,能致幻,用时必须用辅药相佐,才能去除毒性。她怀疑这月牙坠被用剧毒浸泡过。所以她怀疑这雅居阁的主人,与屠谷之人有关联。 “我是大夫,那雅居阁不知道会有什么法子对付你家太子,我进去了,若你们睿王真出了事儿,我还能及时施救。” 权衡之下,言兴玉最终决定,还是让人将蓝彤鸢送过去,但也只能送一个,苏禾只能跟她们在外候着。 离琴翊琛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中醒来时,已是下午的酉时,床榻边立着一位容貌绝佳,气质出尘的美女,美女见离琴翊琛醒来,温柔的行礼:“奴婢见过睿王殿下。” 起先离琴翊琛并未在意,但他抬眼间,便霎时沉沦在美女那双幽深且深邃的蓝色大眼睛中,美目流盼,巧笑倩兮,只一眼,便深深的沉沦其中。 就这一眼,离琴翊琛就如同木偶般,乖乖的被美女牵着走出房间,进入大厅中。整个大厅端庄典雅,大厅中央立着六位美人,美人手中牵着一个男子,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坐在上首之人一把华发,白发苍苍,怀中抱着一位美人,那双粗糙的手,不断的在美女身上游走…… “来人啊,给各位贵客上酒……”上首之人那公鸭嗓般尖细的声音,让躲在暗处的蓝彤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六位美人随即将男子扶到座位上坐好,而离琴翊琛也被美女牵着坐到距离那白发之人的右下手的位置。 接着又有六位美人端着酒酿鱼贯而入,她们将酒酿放在男子面前,便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蓝彤鸢仔细看着那六个男子,若她猜的没错,居然是睿王的影卫。 此时他们神智不清,双眼无神,如同傀儡。蓝彤鸢在脑海中极速的回忆她读过的所有医书,以及她随师父出诊时,见过的所有病例,想要推出此番是什么情况。 是魅术!是瑶疆的魅术。相传这是瑶疆女子都会的一种魅术,能够让男人看一眼便沦陷其中,魅术的关键在于施魅者的眼睛,那就只有…… 说时迟那时快,蓝彤鸢朝大厅中扔出一个圆球,圆球迅速炸裂,里面包着的粉末迅速炸开,当即大厅中云雾缭绕。 粉末飞入美女们的眼睛中,让她们无法睁开。混乱之际,蓝彤鸢趁机将随身携带的药水倒入口中,喷在离琴翊琛的脸上。离琴翊琛顿时从魅术中醒过来。 “殿下,快用药水将你的影卫门喷醒。”离琴翊琛还未弄清眼前的状况,便听到一个声音。 他分辨出是蓝彤鸢的声音,他的功夫高于蓝彤鸢,便立刻接过药水,将影卫喷醒。趁乱之中,蓝彤鸢笨拙的给那些美女蒙上眼罩。 “哈哈哈哈……想不到小姑娘你还挺厉害,居然能分辨出这是魅术……”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 影卫迅速控制住所有人,并给外面的人传信,言兴玉带着大理寺的暗卫冲入雅居阁中。大厅里的粉末慢慢消散,离琴翊琛这才看清上首之人,“居然是你,昔日的总管太监古延海。” “在元京城内兴风作浪之人居然是你……”离琴翊琛怒发冲冠,“皇爷爷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如此害人之事?” 蓝彤鸢拿着月牙坠逼问道:“这月牙坠,是用龙焰草泡过的,具有很强的致幻性,这龙焰草生长在极阴之地,不易获得,我师父在神医谷培育了两颗,老贼,你不会因为这两颗龙焰草,屠了神医谷吧。” “丫头,我这龙焰草的确是从你神医谷所得,但神医谷并不是我屠的……” “你为何要谋害贵族的嫡子们?”离琴翊琛继续问道。 “小子,你可还记得你皇爷爷有一个贵妃,叫周文君,是当朝定国公、当今皇后的亲姑姑,虽说是姑姑,却是庶出,他本与我两情相悦,却被周家人当作你那皇奶奶的陪嫁,硬塞给了你那皇爷爷。” “上一代定国公心狠手狠,为了让文君死心塌地,把我一个原本好好的读书人变成了太监,我走投无路,只能进了宫,一来伺机报仇,二来能离我心爱之人近一些。离琴一族重嫡出,在你那皇奶奶有孕之前,文君每次侍寝,便被赏赐一碗避子汤。” “有一次文君忘了喝药,不小心在你周皇后之前怀上了龙种,被周皇后知道后,一碗堕胎药,将那腹中的孩子堕了去。我当时只是个小太监,只能无力的看着文君身下流出那么多血,那么无助……” “文君身子弱,因为喝了那么多避子汤,再加上那婉堕胎药,便再无生育可能。你那皇奶奶却自始至终未生出嫡子,进宫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这也算报应不爽吧。只是文君自此之后,再也无生子可能,即便是做到贵妃,也再无任何笑容,最终郁郁而终……” “我看着心爱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我不甘心,我心痛,我要报复……但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太监,并无多少实权,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任皇后生出嫡子,并让这个嫡子即位。但我不甘心,我不能让文君白白的受这么多委屈,离琴家族该死,周家更该死……” “可是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你为何要报复在这一代。”蓝彤鸢不解的问道。 “哈哈哈哈……因为父债子偿……” “那其他家族何其无辜?我清昱王府何其无辜?”蓝彤鸢继续问。 “无辜?小丫头你莫不是忘记你那两个哥哥怎么欺辱你了,你那位世子哥哥可是没少教训你?” 蓝彤鸢心下一沉,寒声问道:“我清昱王府之事,你为何能如此了如指掌?” 第24章 誓死熬刑 古延海的说辞,似乎并无漏洞,但这离琴翊琛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七表妹,查一下在场的酒。” 言兴玉将古延海和在场的瑶疆姑娘们带回大理寺,剩下离琴翊琛和蓝彤鸢继续探查。在探查那些酒时,蓝彤鸢心头一震,这是江州栖霞镇贾娘子用来害人的生不息。 “不对......都不对......殿下,这古延海就像是在等着我们来抓似的,一番说辞也像准备好了,这害人的酒是他是如何得到的?若他是用生不息害人,那一定与阴阳两生花脱不了干系,那他与安凌云也脱不了干系!”蓝彤鸢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她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离琴翊琛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说:“本王已经派人去查古延海和安凌云的关系。”他心里也同样有着疑虑,今日的事情,似乎过于顺利。 “还有他承认使用的龙焰草就是来自神医谷,却又不承认屠了神医谷。那他是如何拿到神医谷的龙焰草?”蓝彤鸢像竹筒倒豆子般,将心中的疑问一起抛了出来。 在雅居阁中,他们并未找到阴阳两生花,要想稀释阴阳两生花的毒性,就必须有篱竹草,可整个雅居阁,并未找到篱竹草。“殿下,栖霞镇的生不息,为何会出现在元京城?” 贾娘子——安凌云——古延海,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蓝彤鸢兴致不高的倚在马车壁上,满腹心事。 古延海的说的那位周贵妃的遭遇,她相信是真的。毕竟,在大澧,世家们都以长子嫡出为荣。因此,在嫡妻尚未孕育出嫡子时,绝对不允许任何庶长子出现。那些妾室通房、甚至是地位稍高的侧室,也不被允许在嫡妻之前怀孕。这就是所谓的“长子嫡出”观念,它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大澧的社会风气之中。 蓝彤鸢越想越气闷。明明是男子想要享受那齐人之福,却让女子承受这样的苦楚。她们无法决定什么时候生孩子,甚至无法决定能否拥有自己的孩子,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障。而男子呢,却只顾自己享受,完全不顾及女子的感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蓝彤鸢感到无比的愤怒。 凭什么女子就该遭受这样的折磨?凭什么男人可以随意决定女人的命运?难道就因为他们是男人?蓝彤鸢心里暗暗发誓,她改变不了大澧的观念和现状,至少她不能让自己落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她永远忘不了幼时她的阿娘受罚的情形,哪怕她的阿娘还算受宠的情况,淑阳公主隔一段时间就会对她阿娘用一次家法。 面对淑阳公主的家法,就算楠荣秦墨也无法干涉,只能在蓝清瑶受了家法后安抚她。勋贵世家,向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得干涉内宅事务,否则传出去就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感受到离琴翊琛投来的目光,蓝彤鸢微微睁开眼,试探的问道:“睿王殿下,我帮你查案,你解除我们的婚约可好?” “不好”离琴翊琛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若解除你我的婚约,你不会找到我比更好的归宿,你阿娘在王府,以我姑母的性子,绝对会以你阿娘做要挟,逼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索性都不自由,为何不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呢?” “我答应你,有些事情尽量不会让她发生……但沈卿仪是我的发妻,性情温婉,只要你不主动挑衅她,她不会难为你的。” “殿下既然如此爱护发妻,为何不一心一意的对她,非要另娶他人?”蓝彤鸢有些悲凉。 “身为皇子,哪来的一心一意。我也不瞒你,皇子的婚事向来都是用来联姻的,能进入皇子府的人,一定都是对稳固皇权有用之人。” “本王之所以能娶到沈卿仪,是因为当初太子和二哥健在,父皇从不看重本王,所以才会允许一个四品官的女儿成为我的正妃。”离琴翊琛淡淡的说着,有些自嘲,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如今,父皇正盘算着重新给我娶一位位高权重的重臣之女做王妃。” 蓝彤鸢淡淡一笑:“陛下这是为殿下铺路吧……只是与虎谋皮,恐伤自身。向来位高权重者,位极人臣时,亦会欲壑难填,最终会反噬到皇权。到时候殿下即便登上那高位,恐怕也是处处掣肘。” “想不到七表妹如此通透。” “听闻此前是殿下意外救下了睿王妃殿下,要不然睿王妃就会被二殿下纳入王府。想来这其中也少不了殿下的一番运作吧。殿下对睿王妃真可谓情真意切。” 离琴翊琛淡淡一笑:“她只是正四品官的女儿,即便是进了二哥的府邸,连侧妃的位置都够不上,信王妃是个不容人的……” 蓝彤鸢讽刺:“殿下可真是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殿下不忍心让心爱之人去做妾,那就忍心毁了不相干之人的一生?” “鸢儿,卿仪不是不容人的,更何况,相信我,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安成乡君是魏孺人所生,她的母亲低位比你母亲高的多,都有可能被送给慎安伯那个老头做继室,鸢儿真的认为自己的婚事能自己做主?”男主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和温柔,他轻轻拉过蓝彤鸢的手,紧紧握住,温柔的看着她:“更何况,在元京城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你还不能扔下你的阿娘一走了之!” 蓝彤鸢抬眼看着离琴翊琛,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此刻却让她浑身发寒。她深吸一口凉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殿下的意思,是臣女的身份只能做个侧室?” “鸢儿,你我一样都是庶出。我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太子和二哥出事,才让我捡了漏。而你是庶出,本来清昱王府就逐渐没落,以你庶出的身份嫁给公侯之家,或者皇族做不到正妻之位。” 蓝彤鸢急急的说道:“我可以嫁给寒门为妻。” 离琴翊琛扑哧一笑:“自古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鸢儿,别拿自己的大好年华去赌别人的良心,大多数时候,都会赌输的。” “相信我,能够护住你。” “更何况,你忘了,蓝娘子中毒昏迷十几天,你怎么不想想,有谁会跟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过不去?”离琴翊琛那深邃的目光紧紧的看着蓝彤鸢。 “淑阳姑母虽然跋扈,却也不至于伤她性命!我让人查过你阿娘,你不在府上的这些年,虽然姑母偶有为难,但始终有清昱王护着,清昱王的确对其宠爱有加,否则也不会让你在神医谷学医安稳学医十年。” 他用手轻轻在蓝彤鸢的脑袋上敲了敲:“所以,用你那天真的小脑瓜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你阿娘的性命?你阿娘在府上并无男嗣,对府上其他娘子无任何威胁,所以一定不是后宅之人所为。” 蓝彤鸢突然一亮:“你的意思是,阿娘是不小心替别人背了锅?” 车子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回京的路上,蓝彤鸢此刻只想飞奔回去,她想去问问阿娘,那日究竟为何会落水?又为何会昏迷? 但让离琴翊琛头疼的是,无论是古延海还是安凌云,入了大理寺大牢都苦苦熬刑,坚决不招供。哪怕言兴玉用尽各种手段,二人都拒不招供。在雅居阁搜到的酒,是令人致命的生不息,但古延海却拒不承认杀害了清昱王府世子和二公子。 第25章 解开乱麻 离琴翊琛交代言兴玉彻查古延海和安凌云的过往,不出半日,便有了线索。定国公府承认了古延海曾经与他们的姑姑,周贵妃有过私情,为了逼周贵妃入宫帮嫡姐固宠,被老定国公断了命根子,无奈之下进宫做了太监。 周贵妃第一个孩子被自己的嫡姐,当时的周皇后一碗落子汤而化作一滩血水。自此,先帝不允许在嫡子出生之前有庶出的子嗣,默许了周皇后的所作所为。自此周贵妃每次侍寝,都会被赏一碗避子汤。 在定国公的逼迫下,周初言承认去过雅居阁,其他权贵家的嫡子们也承认,自己去过雅居阁,并承认,在雅居阁有一知己。 按照古延海的说法,他痛恨那些苛待庶出之人,庶出也是人,凭什么庶出就只能给嫡出当跟班、陪嫁。他要把周家强加给周贵妃的痛苦一一还给周家,古延海把这种仇恨,蔓延到所有京城世家中。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元京城,定国公周家迅速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是皇后的母家,也抵挡不住贵族们嫡子被害的痛苦。 但古延海只承认用计残害了元京城的贵族嫡子们,但拒不承认清昱王府世子和二公子喝过致命的酒水。 澧成帝大怒,命人将古延海挫骨扬灰…… 离琴翊琛心中明白,这古延海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躲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才是真正令人胆寒之人,根据这两次的事件,他们已经查不多能总结出一个大概:懂毒药,与南番有勾结,在背后出谋划策,不断的寻找背负世仇之人,挑动他们心中复仇的种子…… 但蓝彤鸢心中始终藏了一个疑问:不对!雅居阁的酒是要人性命的生不息,而贵族嫡子们体内的毒素,却只令人不育。古延海或许是让贵族子弟们不育的罪魁祸首,但却不是杀害清昱王世子和二公子的凶手。 虽然她对世子和二公子无甚好感,但既然查到了神医谷的龙焰草,那这幕后之人应该与神医谷被屠一事有关。 她满腹心事的回到清澜苑,却见到淑阳公主正对蓝清瑶用家法,裸露的肌肤上已经有了不少板子责打的红痕。她急忙上前护在蓝清瑶身旁。她梗着脖子看向淑阳公主:“不知公主为何要罚我阿娘,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淑阳公主连失二子,神情早已不似往日般趾高气昂。但面对这些她看不上的庶子庶女时,神情依然盛气凌人,神气十足。 “来人,把县主拉开,继续打。” 她依旧用那不可一世的语气骂道:“楠荣凝鸢你给本宫听着,蓝清瑶只是王府内的一个侍婢,清昱王府的主母是本宫,你的母亲也只能是本宫。” 淑阳公主指着蓝彤鸢的鼻子恶狠狠的骂道:“你罔顾嫡庶尊卑,管侍婢叫娘,本就是乱了规矩,再加上她纵容你随意外出胡闹, 不顾清昱王府名声,我对她用家法都是轻的。来人继续打,打到县主认错为止。” 蓝彤鸢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她还是有心想替世子和二公子找到杀害他们的真凶,这会儿她真的没了这份心。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嫡庶尊卑之人,迂腐至极之人,她不想帮…… 她不卑不亢的看着淑阳公主:“公主您怕不是糊涂了,俗话说儿不嫌母丑,我阿娘就是身份再低,我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就是我阿娘,若我为了贪图富贵而认你做母亲,才是真正的罔顾人伦,她就是我阿娘,以前是,以后也是,我只认她这一个娘!” “若公主看我们母女不顺眼,大可将我们母女赶出府外!” “县主不许胡说,不要忤逆公主。”蓝清瑶忍着身后的疼痛劝阻道。 淑阳公主横眉冷对蓝彤鸢:“你居然敢顶撞嫡母……小贱人,不要以为你与睿王有了婚约,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贱妾所生的孩子,怎么配得上睿王!” 蓝彤鸢义正严辞的说道:“这婚约本就不是我所愿,若公主愿意帮忙退掉这门婚事,我求之不得!” 蓝彤鸢原本想要用武功挣脱掉婆子的束缚,却被蓝清瑶眼神制止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蓝清瑶继续挨打。 “鸢儿,不得无礼”楠荣秦墨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间中,沉声道:“夫人教训侍妾,也该避开孩子。毕竟鸢儿是本王的骨肉。更何况,这婚约是睿王自己求来的,圣旨上指明了要鸢儿出嫁,并在圣旨中明示,若出嫁之日发现换了人,本王会被原地贬为庶人。” 淑阳公主面色一变。 “鸢儿这几日往外跑,睿王是下过帖子的,也不算擅自往外跑,这事儿怪不到清瑶头上,就看在鸢儿即将嫁入睿王的面子上,饶了这侍妾吧。” 淑阳公主怒火中烧,但也明白清昱王的言下之意。“罢了。停下吧。” “阿娘”蓝彤鸢急忙过去为蓝清瑶拉上衣裙,看着蓝清瑶裸露的肌肤上布满的板子的痕迹,她心下隐隐作痛,双眼一红:“阿娘……” 她小心的为蓝清瑶拉上衣裙,尽量不碰触到那些伤痕,突然她的双眸微微一亮:突然想起,在二公子的胳膊上也看见到过淡淡的鞭痕。 蓝清瑶强忍着痛苦,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的向淑阳公主磕头行礼:“奴婢谢公主赏,奴婢以后定当规劝县主,谨守礼仪,维护清昱王府名声。” 淑阳公主冷哼一声:“起来吧,既然县主不认本宫这个母亲,那本宫也没必要为你准备嫁妆。孔嬷嬷,我们走,告诉和韵郡主和嘉和县主,离温言县主远一些,省的被拖累了名声。” “不劳公主费心,只不过……”蓝彤鸢顿了顿,意有所指的悠悠说道:“公主如此是非不分,一门心思只知道维护规矩礼教,殊不知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淑阳公主一时不解:“你……你什么意思?” “那日我给二公子验毒时,发现二公子的右胳膊上有数条淡淡的、已经痊愈的鞭痕,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请问二公子身份如此高贵等闲之人谁敢伤他?那这些伤是从哪儿来的?” “受过伤,就需要用药,二公子是在何处疗伤抓药的?” 蓝彤鸢悠悠的说道:“淑阳公主有这个闲情逸致为难我阿娘,不如想想,自己的儿子究竟是被谁所害的!” 一旁的楠荣秦墨瞬间反应过来:“来人,把二公子身边的宝安找回来。” 宝安身为公子长随,纵容公子花天酒地,知情不报,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板子后,发配到庄子上。 被抓回来的宝安,在问及此事时眼神闪躲,经过大刑逼问后,才知道楠荣颢霖表面上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实际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楠荣颢霖去那雅居阁,与一位叫知意的姑娘情投意合,情到浓处,你侬我侬,自然也玩的特别花。或许这楠荣颢霖做够了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每每非要知意姑娘鞭笞他。鞭子越用力,他越兴奋,就更离不开知意。 每次从雅居阁回来,楠荣颢霖都会一身伤,为了掩人耳目,都会去不起眼的小药铺,安和堂刚刚在元京城开了半年,铺子并不大,自然变成了楠荣颢霖的首选。 “终于,一切都连了起来。”蓝彤鸢心中那团乱麻终于解开了。 蓝彤鸢在被宝安私自处理掉的药渣中,找到了阴阳两生花和篱竹草。药中阴阳两生花和篱竹草的剂量比生不息中的剂量多,所以在短短半年内便能要人性命。 “苏禾,你去把这药渣送到三法司睿王殿下手中。让他务必查清安凌云的过往。” 第26章 交换作案 “宝安,你家二公子有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可有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蓝彤鸢紧紧的盯着宝安,声音低沉而严肃地问道。 淑阳公主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高声斥责蓝彤鸢:“放肆!身为闺阁女子,怎么如此讲话!如今更是空口白牙败坏你兄长的名声!” 面对淑阳公主的斥责,蓝彤鸢只觉着悲哀。一向高高在上,鼻孔向上,自诩高贵的淑阳公主,对自己的儿子竟未有半点了解。她目光中浮现一丝怜悯,这些高高在上之人,一辈子被束缚在后宅之中,一生就围绕自己的夫君转悠。但对于自己的夫君,儿子,他们的所思所想,却半点不知……蓝彤鸢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妇人,真的是皇家出来的公主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公主殿下,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二公子极大可能是被人害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杀害二公子的凶手,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在这里纠结于这些虚名。”说完,她的目光坚定地看向淑阳公主,等待着她的回应。 “殿下身为世子和二公子的母亲,就真的不想知道这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死因究竟为何?难道公主殿下就真的不想世子和二公子的处境?” 蓝彤鸢一连串的质问,让淑阳公主一时面红耳赤,但她更在意蓝彤鸢的言下之意。“你……你什么意思?” 蓝彤鸢微微叹了口气:“公主殿下:父王这么多年谨小慎微,自污保命,不就是为了防止引起皇家忌惮?可公主殿下非要两位嫡子出人头地,就不怕皇家忌惮?” “你说什么?”淑阳公主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怎么也想不到蓝彤鸢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蓝彤鸢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您难道就没想过,父王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为何非要整日里拈花惹草,招猫逗狗,眠花宿柳,端出一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形象?” 听到这里,淑阳公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 蓝彤鸢叹了口气,接着道:“因为他知道,楠荣家族一同与离琴家打天下,离琴一半的江山都有楠荣家族的功劳。这份从龙之功,手握重兵,被封为异姓王,即有可能引起皇家忌惮,从而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他选择隐藏自己,扮作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以此来保护自己和家人。” 淑阳公主一脸惊讶的看着楠荣秦墨,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难道……难道你过去都是装的?” 楠荣秦墨长叹一口气,道:“若非如此,我楠荣家族如何从第一代清昱王延续四代血脉?” 蓝彤鸢看着淑阳公主问道:“您可还记得衡阳长公主一家?” “鸢儿……够了……”楠荣秦墨呵斥一声,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淑阳公主的脸,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看了看身边的丫鬟桑榆,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衡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先帝的继后所出,嫁给文大将军,原本夫妻恩爱,谁知文大将军一朝谋逆,家中男子皆被斩,女眷被没入教坊司为官妓,就连衡阳长公主被逼自尽。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蓝彤鸢冷冷的看着楠荣秦墨,索性把话都说开了:“父王留我阿娘在府上,为的就是维护他眠花宿柳沉迷女色的形象,父王给我一个侍妾之女上封号,是为了维护他那宠妾灭妻的形象。只有这样,皇家才真正相信,他就是一个沉迷酒色之人,才能对父王放松忌惮。” “父王隐忍,才能护着这个家,否则您看看您身边的桑榆,别人或许您不放在心上,可惠荣郡主和和韵郡主是您亲生女儿,您忍心让她们落的与桑榆一样的下场?” 淑阳公主看在昔日姐妹的情分上,从教坊司中接出了长公主的小女儿,昔日名动京城的文安郡主。但文安郡主名号已然不在,留在世上的,只有在身在贱籍的桑榆姑娘。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淑阳公主给她起名桑榆,是想让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可身在贱籍,又是官贱,哪有那么容易脱籍? 淑阳公主陷入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生在皇家,她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帝哥哥有多狠……“那……那我的两个儿子……” “公主,睿王正在查此案,如今已有些许线索,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蓝彤鸢缓声说着,她相信那番话会对淑阳公主有所触动,但她始终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会在婚前干出令她蒙羞之事。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宝安:“宝安,你老实的给本宫交代,二公子可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宝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躲闪,紧紧的低着头,艰难的开口:“回……回公主殿下,二公子在这世上还有个遗孤……” “你说什么!”淑阳公主只觉着太阳穴突突发胀,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原来四年前,安凌珑跟随兄长安凌云一同来到灵松山采集草药。就在那时,她偶然间救助了一位在山中打猎时不慎摔伤并崴了脚的男子——楠荣颢霖。楠荣颢霖并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隐藏身份欺骗了安凌珑,许下承诺要娶她为妻,导致她未婚先孕。 可是,楠荣颢霖身为王府的二公子,淑阳公主怎么可能允许他迎娶一个普通平民女子?更重要的是,淑阳公主多年给他灌输的观念,在未成婚之前,绝不能生下庶长子。这件事被世子知晓后,他立刻派人给安凌珑灌下一碗堕胎药,并派人处理掉安凌珑。 所幸被安凌云发现,他带着只剩一口气的妹妹逃离了原来所住的小村子。三年后,安凌云带着一个小姑娘来元京城开了这家医馆。 离琴翊琛意外的发现安和堂的药童经常往来于安和堂和一家名为九人酒肆的酒馆,并与那酒馆掌柜三岁的女儿格外相熟,更为诡异的是那酒馆居然落在那三岁女娃的名下。 离琴翊琛细查之下才发现,那酒店掌柜的女儿居然也姓安。都姓安,他自然而然的怀疑这女儿是安凌云的女儿。 蓝彤鸢看着眼前粉雕玉砌的小姑娘,长叹一口气:“殿下,这姑娘,应该不是安凌云的女儿。她有个妹妹,叫安凌珑。” 她苦笑着:“这小姑娘,或许与清昱王府有些渊源。” 离琴翊琛先是有些意外,接着便淡淡的问道:“是世子还是二公子的?”回报给离琴翊琛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原来,安凌云带着奄奄一息的安凌珑逃跑后,逃到深山中,费尽他毕生所学,救活了自己的妹妹,并保住了妹妹腹中的胎儿。但安凌珑在生产时,却因大出血而亡。这才留下了这个孩子。 她不想回答,这个孩子身份尴尬,她不知道与清昱王府扯上渊源,对她来说,是喜还是悲。离琴翊琛亦能了解其中的苦楚,并未强求蓝彤鸢回答,而是淡声道:“既如此麻烦七表妹查一下酒肆中的酒。” 离琴翊琛递过一只金盏,金盏中的佳酿甘甜清淡,酒香宜人。蓝彤鸢闻着酒酿的味道,微微蹙眉:“的确是栖霞镇的生不息……并未掺入阴阳两生花的生不息……” 离琴翊琛沉声道:“若这是生不息,那这安凌云与江州栖霞镇的西贝娘子也认识?” 和光找到了酿酒用的酒糠,在这酒糠中,并未找到预想中的篱竹草,却意外发现了番阳芝。为何会有番阳芝…… “莫非……”蓝彤鸢眼眸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离琴翊琛,坚定的说道:“殿下可命人去查近期京城贵族哪家即将办喜事,来着九人酒肆采买过,尤其是用作合卺酒的酒!”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古延海用这些不致命的生不息害了元京城的嫡子们,而安凌云则用致命的生不息杀害了清昱王府世子和二公子。” “交换作案,才不会轻易被人查到证据,在雅居阁处找到致命的生不息,在这九人酒肆找到非致命的生不息,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第27章 飞蛾扑火 蓝彤鸢倒是给离琴翊琛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他让言兴玉顺着这条思路去调查。 离琴翊琛看着九人酒肆陷入沉思,突然眼眸一亮,“和尘,你去调查户部给事中于大人生前,可有请过大夫。” “七表妹,今日多谢,来人,送县主回府。” 离琴翊琛目送蓝彤鸢离开后,便径直去了大理寺监牢。他要去会一会那安凌云。 大理寺监牢内,安凌云正躺着闭目养神。他的身上布满了各种酷刑留下的痕迹,皮肤破裂,鲜血淋漓。早已不复昔日的神采。 大理寺的酷刑已经在他身上用了个遍,每一种都让他痛苦不堪。蘸了盐水的鞭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次抽打都让他的身体颤抖一下。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血水,嘴唇被咬破,渗出了鲜血。在酷刑的折磨下,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然而,尽管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他却仍然紧紧咬住牙关,坚决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呻吟。他只是承认自己私自培养违禁品是为了炼制药物,但对于其他任何事情,他都一概否认。"起来!别装死!"安凌云被狱卒粗暴地从地上拉起,再次被绑在了刑具上。 离琴翊琛冷漠地看着安凌云,淡淡的说道:"兴玉,给安大夫松绑,然后扶他坐到椅子上。毕竟,我们需要用证据来说话,而不是依靠严刑拷打来逼迫口供。像安大夫这样的有血有肉之人,这些酷刑对他是没有用的。" 言兴玉命人将他放下,让他坐在椅子上, 将他的胳膊绑住。 安凌云听到了离琴翊琛声音,默默的抬眼看了眼离琴翊琛,继续垂眸。 “安大夫,九人酒肆,九人……合起来便是仇人的仇字……那么安大夫的仇人是谁呢?九人酒肆的掌柜有个小姑娘,巧合的是也姓安。我呢就让人略微查了一下。” 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玩弄着上手的戒指,“安大夫可是有个妹妹叫安凌珑?那位小姑娘,应该就是你这妹妹的女儿吧” “你说清昱王府的二公子每次从那雅居阁中出来,来你这医馆医馆中拿药?楠荣二公子见到有这么个女儿,应该很激动吧。亲人相见,格外激动,自然也会来杯酒庆祝一番。这酒自然要从九人酒肆买,那么好喝的生不息,却也是致命的。你私自培育的阴阳两生花,并非是用来炼药,而是为了报仇。” 听到离琴翊琛这番推论,安凌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还以为你们能查到什么实证,没想不过如此,楠荣家那两个废物,可不是我杀的,他可不是喝的九人酒肆的酒。” “你以为,在九人酒肆没有查到令人致命的生不息,你就能脱罪?”离琴翊琛定定的看着安凌云,沉声说道。 离琴翊琛沉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九人酒肆的酒不致命,而清昱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可是喝了令人致命的酒。你和古延海玩的高啊,你呢替古延海在元京城大肆的分发这带有番阳芝的生不息,从而达到他残害贵族子弟的目的……” “而他呢,用带有篱竹草的生不息,在雅居阁给楠荣世子和二公子灌下去,从而达到你复仇的目的。” “所以在雅居阁搜到的是带着篱竹草的生不息,要命,但古延海只承认让他们绝嗣,并不承认杀害楠荣世子和二公子。而你呢,你恨着楠荣世子和二公子,想要他们的命,但在你的酒肆中,却只查到让人不育的酒。” 离琴翊琛给拍了拍手,给安凌云鼓掌:“你和古延海真的是玩的高啊,交叉作案,让官府找不到关键证据。” 听到这番话,一直沉默的安凌云终于有情绪。他眼神中迸发出的强烈恨意未逃过离琴翊琛的眼睛。见他有了回应,离琴翊琛继续刺激他:“楠荣颢霖欺辱了你妹妹,对你妹妹始乱终弃,还害她难产而亡,只留下这个孩子,而那个男人,却毫不知错,还要去雅居阁寻欢作乐,你替你妹妹感到悲哀,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渣?” 安凌云突然瞪着血红的双眼,骂道“他……他就是个畜生,他那日崴了脚,在山中迷了路,我妹妹好心给他疗伤,他却欺瞒我妹妹,并哄骗与他有了首尾。我以为他能娶我妹妹,可来了一个什么劳什子世子,说我妹妹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并说世家有规矩,即便是纳了我妹妹为妾,这个孩子也不能留。” “那楠荣颢霖许诺可以给我妹妹名分,但要打掉孩子。可谁知转头他们在那堕胎药药里,下了要人命的药,原来他们一不想要我妹妹的孩子,更不想要我妹妹。可我是大夫,我妹妹喝完药,我给她诊脉时立即发现了问题,用尽全力才将我妹妹救回来。” 安凌云的表情写满了痛失亲人的表情:“可我妹妹还是在生产时,因孕期遭难,心思郁结,难产而亡。” 安凌云的心情愤怒到了极点,他无法相信楠荣颢霖竟然如此残忍,不仅要打掉妹妹的孩子,还要取她的性命。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仿佛要将楠荣颢霖碎尸万段。 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她遭受如此痛苦和折磨。他恨楠荣颢霖的无情和残忍,他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自妹妹去世那日起,他就发誓一定决定要为妹妹报仇,让楠荣颢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安凌云红着眼咆哮着问道:“这样的人,难道不该付出代价么?他欺骗我妹妹的感情,害死我妹妹,他却仍然不知悔改,寻欢作乐,这样的人不该死么?” 他高声质问着:“凭什么世家子弟的命是命,平头小民的命就不是命!世家子弟就能草菅人命吗?” 随后,他自嘲的冷笑两声,继续道:“你们知道么,那楠荣颢霖在看到悦儿的时候,居然会舔着脸来问,这是不是他的骨肉,他居然说要与悦儿相认,他凭什么?悦儿有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爹,将来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你可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安凌云瞪着血红的双眼怒斥道:“平民百姓杀人要偿命,可那劳什子世子还有楠荣颢霖那两个畜生,为何害人还能活的好好的,俗语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他们有人庇护,那我等平民,只能飞蛾扑火!” 在场之人无不唏嘘,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片死寂之后,离琴翊琛缓了语气继续问道:“你与古延海是如何认识的?又是怎么想到交换作案的?即便是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那悦儿想,你身为孩子的亲舅舅,总得把她托付给一个安稳之人,否则你酒泉之下的妹妹,也无法安息。” 提到悦儿,安凌云的神色有了些许松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若我招了,你能否给悦儿安置一个好去处。别让她进楠荣府,那种吃人的地方,她去了能有什么好!” 离琴翊琛叹了口气,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孩子的事情你放心,本王会好生安置她的……” 安凌云这才慢慢开口:“是古延海主动找到我,说同情我的遭遇,问我愿不愿与他联手复仇。阴阳两生花和番阳芝的种子都是他提供的,他痛恨周家,以及世家的人,我痛恨清昱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我们有相同的敌人。” “于是我们一拍即合,敲定用阴阳两生花实施计划,阴阳两生花无色无味,轻易不会被查出,但需要懂药理之人才能培育出来,我就像被他选中似的。他让我在元京城先开了酒肆,将生不息打出名,平时卖的酒并无异常,只有卖给世家贵族的合卺酒,才是有问题的酒。” “原本古延海是让这些贵族嫡系杀害,可我始终觉着太残忍,更何况大面积的死人,也容易引起注意。于是我便说服古延海,更改了生不息的配方。我知道番阳芝可以中和两生花的毒性,只要让嫡系绝嗣,便可达到古延海的目的。” “所以九人酒肆的酒,只绝嗣,不致命。” “另一边,为了让楠荣世子和二公子上套,古延海则从瑶疆找了一批会秘术的女子,大量搜集贵族子弟的喜好,有针对性的精心培养他们,他买下雅居阁,并利用一切手段提高雅居阁的身价,为的就是吸引这些纨绔子弟的注意,果然他们上套了。” 离琴翊琛悠悠的说道:“所以雅居阁为了摆脱嫌疑,给纨绔子弟的酒都是正常的生不息,只有楠荣家世子和二公子喝下的是带有阴阳两生花的生不息。那日你被带入大牢后,消息便传到了古延海那边,他狗急跳墙,才想用带有过量阴阳两生花的生不息致我和我的护卫们于死地。” 言兴玉在一旁有些好奇:“可这生不息可是江州栖霞镇西贝娘子的独门秘方,为何会在你的九人酒肆?” “西贝娘子姓贾,原是于轻舟的妾室,与我妹妹遭遇相同,她同情我妹妹的遭遇,答应帮我们。” 离琴翊琛凝眉:“你怎么会认识她?” “是……是一个戴着虎头面具的黑衣人让我们指点我们找到的她。”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皆是一愣,想不到无论是江州还是元京城,都有那神秘人的身影。 “她也有一朵阴阳两生花,是我送给她的。” “不是她自己培育的?” “阴阳两生花极为娇嫩,她一个酿酒女,不懂药理,又怎会培育出那么好的阴阳两生花?” 第28章 荡涤罪恶 离琴翊琛有些意外:“哦?可那贾娘子说阴阳两生花和红土都是神秘人所赠……” 安凌云脸上浮起惨淡的笑容:“神秘人把阴阳两生花的种子和红土给了我,因为我会医术。只有懂药理,常年侍弄药草之人,才有可能在异国他乡培育出阴阳两生花。” “所以”,离琴翊琛沉声说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你安凌云、古延海、贾娘子是被这位神秘的虎头面具人聚集在一起的?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利用你们!” “那又如何”安凌云轻蔑一笑:“我们都有自己的仇恨,我们命如蝼蚁,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权贵,我们想要复仇,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是他给我们提供工具、机会,帮我们想办法,那被利用又如何?” 他有些激动的大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杀人要偿命,可那些害人之人却活的好好的,我们的冤情没有人为我们声张,所以你告诉我,你所谓的律法,可能为我们小民伸张?你所谓的律法,可能撼动他们?” 回报给他的是一片死寂。 良久,离琴翊琛才缓缓开口:“安大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妹妹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本王如今统领三法司,本王会让有冤之人得以昭雪,会普及律法,让每个人都依律而行,即便是皇亲贵族也不例外……” “睿王殿下,草民最后求您,不要把悦儿送回楠荣家,她一个私生女,去了楠荣家会死的……” “本王会妥善安置她的……”说着离琴翊琛头也不回的离开大牢。 “殿下,那位悦儿姑娘已经安置在三法司,只是她的身份……”言兴玉看向离琴翊琛的目光越来越恭敬,跟着他办了两件案子,他发现,这位三皇子其实才华横溢,为人正直果敢,正义感极强。只是以前被太子和二皇子压着,他只能藏拙,才能活命。他能理解他的处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太过优秀,必然遭到忌惮。 但随着太子薨世,二皇子不能人道,没了继位可能,相对于那位毛头没长全的四皇子,他更看好这位三皇子,至少他是真心想荡涤这人间罪恶。 “先让她住在三法司,本王进宫一趟,等回来后去清昱王府见姑母。既然这位安大夫招供了,你拿着供词去审讯古延海,本王猜测,这位古延海定然对他黑衣人有了解,纵然贾娘子和安凌云不知道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但这位古延海定然知道……” 说着离琴翊琛便登上进宫的马车,江州的案子和元京城的案子,本质上凶手是同一人。凶手伏法,可当初那些加害者呢?这些被害的受害者,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加害者,他想为那些被逼无奈成为加害者之人,讨一个公道。 元京城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幕后黑手被揪了出来。言兴玉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心中暗自感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想起当初在江州调查外商时一无所获,现在才明白,问题的根源其实就在元京城。这黑衣人的出现让他白白在江州折腾了一圈,心中憋着一口恶气。 言兴玉眼神坚定,眉头微皱,双手紧握成拳,低声自语道:“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们算清楚!”说完,他猛地一挥衣袖,大步流星地朝着三法司的天牢走去。 此时,古延海和安凌云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古延海身为朝廷要犯,因设计残害众多世家嫡子,罪行严重,必须严加看管,以防出现意外。 可往往越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当言兴玉到达三法司的天牢时,古延海已被灭口。看着嘴角流着黑血的古延海,言兴玉知道,这是中了毒。 周围无大都挣扎痕迹,仵作验尸,古延海无任何挣扎痕迹,应是服毒自尽。 言兴玉拳头重重的的砸在监牢的栏杆上,又晚了一步…… 蓝清瑶趴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蓝彤鸢给她讲元京城的案子解闷儿:“鸢儿,你要永远记住,穷寇莫追,无论对谁都要怀有谦卑敬畏之心,更要记住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阿娘,孩儿记住了。” 蓝清瑶艰难的直起身子,趴在炕椅上,慈爱的给蓝彤鸢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鸢儿,你要记住,在这府里你得遵守嫡庶尊卑,公主是主母,你要敬她,遇到你的嫡姐,要主动礼让三分,切莫争强好胜,可懂?” 蓝彤鸢小嘴一撅,“凭什么,孩儿不要……” “鸢儿,就凭公主是清昱王府的嫡母,和韵郡主是嫡出,而你只是庶出……” “可是阿娘,公主她……” 蓝清瑶和善的说着:“鸢儿,不争一时之勇,可好?不在意一时宠辱,在府中收起你的小性子?若你能有幸与三皇子退了婚,离开清昱王府,天地之大,自然能任你闯荡;可如今你在这清昱王府,就得守这清昱王府的规矩,好鸢儿,阿娘是为你好……” “你阿娘说的没错……”楠荣秦墨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接过蓝彤鸢手中的药碗。“鸢儿先下去歇着吧……” “父王,孩儿有事要说……” “鸢儿,你要说的事儿,为父知道,此事你不必插手,自有淑阳公主处理。” 蓝彤鸢难得的撒娇道:“父王,鸢儿不想嫁给三皇子,如今这元京城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三皇子不需要我了,您就去求求圣上,把婚约解除了吧。孩儿不想嫁给皇家……” 楠荣秦墨看着眼前的乖女儿,他的确未想过让她嫁给皇家,她自幼长于乡野,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定受不了被诸多规矩束缚的日子……他的确舍不得。 但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鸢儿,自打你在三皇子跟前表露身份的那一刻,你的归宿就已经定了。” “可是……他都已经有正妃了……” “鸢儿,不是父王打击你,即便是他没有正妃,他的正妃也不会是你……三皇子如今如日中天,若非已经娶妻,陛下一定会给他娶一位重臣家的嫡女。可你的身份……三皇子会给你侧妃的位置,已实属看在神医谷的面子上。” “嫁过去,只要你敬重正妃,不惹是非,对你而言,或许是个好归宿。” 安悦儿最终还是被淑阳公主接回府中,两个儿子的命是回不来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儿子的血脉,把她接回来,也是一个念想…… 第29章 一波又起 “父王,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鸢儿不想嫁!在您的心中,鸢儿就只配做妾么?” “鸢儿,侧妃不是妾,皇子的侧妃也是需要经过皇家册封,上皇家玉蝶的。” 蓝彤鸢一副委屈的表情:“那又怎样,终究还是比人矮一头,孩儿宁做寒门妻,如果父王觉着做三皇子的侧妃很好,那您干脆让和韵郡主替我嫁过去。” 楠荣秦墨冷哼一声:“你以为淑阳公主未动过这个心思么,你是三皇子亲自要的人,若被发现替嫁,本王就地被贬为庶民。” “更何况,你的世子哥哥和二哥都已经薨世,此番你帮三皇子端了雅居阁和安和堂,这背后之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本王怕也保不住你……” 蓝彤鸢不甘心的说道:“可是那背后之人,在元京城搅弄风云,冲的就是离琴皇室,此事孩儿若嫁入离琴家,一定会受连累的。” “鸢儿,父王相信,有你在三皇子身边,一定能保他无忧,我的鸢儿也会无事。更何况,你要想查清你外祖父的事情,就少不了与皇室打交道,嫁给三皇子,也正是个机会。” “可是……” 楠荣秦墨打断不甘心的蓝彤鸢,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好了,苏禾,把县主带回去休息。” 随后他长叹一声,轻轻的抚上蓝彤鸢的伤口,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么多年,在府中委屈你了。” “本王知道,你对蓝院使之事耿耿于怀,如今鸢儿加入皇家,也可借机查清当年的真相。鸢儿是本王的女儿,本王不会让他有事。” 回到房间的蓝彤鸢心中郁结,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退掉婚事,从这一系列事情来看,三皇子府就是个大火坑,她不想往火坑里跳。 更何况离琴翊琛在自己的府上,能让人用番阳芝和龙涎香相克的方式所害,她不相信是巧合。即便是那香囊是沈卿仪跟风所买,可那店主被灭口,就代表着,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因素。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虎头面具的身影……她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苏禾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清澈的看着她: “苏禾,神医谷被屠时,你是被父王所救?” 苏禾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力点点头:“姑娘,奴婢当时和蓝谷主、大师兄共同御敌,但奈何他们人数太多,我们寡不敌众,我被重伤昏迷,被大火熏醒,逃至药田内,掉入我们此前在药田内挖的地窖内,这才躲过一劫。” “但因重伤昏迷在地窖内,是王爷派去寻找姑娘的人救奴婢回来的。” 蓝彤鸢心头一震:“也就是说,父王收到了有人要屠神医谷的消息。” “是,王爷收到消息后,派人前往支援,却晚了一步。” 蓝彤鸢陷入沉思,从神医谷被屠开始,每一件事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动。那黑衣人为何会知道她的身份,神医谷的龙焰草为何会出现在雅居阁,那古延海所说的那句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不行,她要去找谷延海问清楚……”她心下想着,便要往外走。 “姑娘,您去哪儿?”看着蓝彤鸢急切的模样,苏禾疾步跟在后面,心中有些担忧。她知道蓝彤鸢现在的心情,但也担心她这样冲动地出去会有危险。 “姑娘,得换衣服,您穿着这身衣服出去,被公主知道了,又要罚蓝娘子了。”苏禾提醒道。 蓝彤鸢这才想起,她身上穿的还是女装。但即便她换上男装,公主也不会允许她出府。然而,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必须要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屠了神医谷,哪怕冒着被公主责罚的风险。 她迅速回到里间,换上一身男装。然后,她带着苏禾,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房间。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给自己和蓝娘子带来麻烦,但她无法坐视不理。 “我们走吧!”蓝彤鸢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苏禾点点头,紧紧跟随着蓝彤鸢。她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卫,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尽管如此,她们还是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万一。 终于,她们成功地离开了府邸,来到了大街上。蓝彤鸢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由的气息。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去大理寺找了言兴玉。 言兴玉见到蓝彤鸢后,神情有些复杂,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蓝彤鸢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提出要见古延海。 然而,言兴玉却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古延海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蓝彤鸢如遭雷击,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她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好不容易有了关于神医谷被屠的线索,如今又断了。 她有些不甘心,沉默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声音极为激动地问道:“那安凌云呢?我有话要问他……” 言兴玉不解地看着她,但还是带着她去见了安凌云。 安凌云见到蓝彤鸢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蓝彤鸢开门见山地问道:“安大夫,你培育的番阳芝为何会给那香料铺子供货?” 安凌云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说道:“因为我需要钱,这番阳芝可是南番的圣物,对女子百利无一害,卖给这元京城的女子,一定会大赚。” 接着便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真的如此么?蓝彤鸢看着眼前情绪接近疯狂的安凌云,眼神中露出一丝怜悯。 终究未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蓝彤鸢有些不甘心,但又没有办法,闷闷不乐的朝知子药炉的方向走去。这几日心思一直在查案上,并未来药炉,几日未见师兄,不知师兄体内的毒素可有缓解。 谁知还未进入药炉,便听到从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苏禾,快进去看看……” 苏禾的功夫要比蓝彤鸢高许多,是清昱王专门挑出来给蓝彤鸢做玩伴的丫鬟,因蓝彤鸢在府外长大,所以清昱王专门命苏禾学了两年功夫,才将她送到蓝彤鸢身边,苏禾的父母都是清昱王的家生子,身契牢牢的掌控在清昱王自己手中,要的就是苏禾对蓝彤鸢忠心耿耿。 苏禾先蓝彤鸢一步进入药炉内,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一个形销骨立、眼窝凹陷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表情十分痛苦,身子不断的扭曲挣扎,嘴里不停的念叨:“给我神仙水……快给我神仙水……” 那男子的娘子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男子,痛哭流涕:“二郎,我们家已经买不起神仙水了……” 男子突然双眼发红,恶狠狠的盯着那妇人,那模样就像要将那妇人生吞活剥一般,拇指粗的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却有被挣脱的危险…… “姑娘小心……”苏禾一个闪身将蓝彤鸢护在身后。 蓝彤鸢疑惑的看着蓝彤宇,一脸的不解。 蓝彤宇长叹一声,沉声道:“来到医馆时,此人好好的,我给他诊脉,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却未曾想,此人却突然发狂,神志不清,坐卧不安,前一刻钟还问问而言的公子,发起狂来上来就对这位娘子拳打脚踢,力大无穷,谁都拦不住。无奈之下,我只好给他下了迷魂散,这才将他绑起来……” 蓝彤鸢这才看清那妇人眼角边的淤青,以及手腕处的淤痕。 第30章 消灾除恶 “应是癫狂症……”蓝彤宇小心的将蓝彤鸢护在自己的一侧,心有余悸的说着。 “师兄你受伤了?”蓝彤鸢看着蓝彤宇额头上淤青,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无碍,一点小伤罢了。” “蓝大夫是为了安抚二郎才受伤的。二郎发起来狂来,六亲不认……”一旁的妇人泣不成声的说道。 蓝彤鸢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给他把脉,被蓝彤宇阻止:“师妹,小心被他伤着了。” “师兄,无碍,他现在被绑着。” 蓝彤鸢将手搭在男子脉搏处,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皱起,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这......这脉象为何如此古怪?”蓝彤鸢心中暗自思忖道。 此刻,那名男子双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神仙水”三个字。 蓝彤鸢当机立断,从怀中取出银针,迅速而准确地刺入男子身上的穴位。随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逝,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男子双眼中的血红之色逐渐褪去,身体也不再抽搐,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窈娘,我又伤到你了……我真该死。”恢复意识后的男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妇人眼角的淤青,心头猛地一缩。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心疼之意并非虚假,这让一旁的蓝彤鸢不禁感到一丝疑惑。见男子恢复正常,妇人急忙将捆住男子的绳子解开…… 恢复自由的男子突然痛哭流涕起来,一边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一边不住地骂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窈娘,是我对不起你……” 男子态度的转变,让蓝彤鸢充满了好奇。她再次给他把脉,发现他的脉象已经恢复正常,与常人无异。“你......你应该是中毒,你一直喊的神仙水是什么?”蓝彤鸢忍不住问道。 男子听到蓝彤鸢的话后,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是清风教给的符水,喝了此水之后便能得到神灵庇佑,逢凶化吉,业障全消。” 蓝彤鸢眉头紧皱,腹诽道:“什么神仙水,一定又是什么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这元京城可真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冷冷的看着男子,扬声质问:“若那符水真有这么灵,那你怎会突发癫狂,不识任何人,连你娘子都要打,这符水真能保命?” “我……”男子面上浮起一丝愧疚,有些难以启齿:“我叫贺五,这是我的内人,窈娘。我去年刚从战场上回来。回来的头一年,耳边经常听到战场上厮杀的声音,甚至还能看到那些被我砍杀的敌人们。自从回来后我一整宿的做噩梦。后来有同乡知道我的情况后,介绍我进入了清风教。” 蓝彤宇按照蓝彤鸢给开的方子,给他煎好药端了过来。贺五不顾汤药滚烫,一把接过来一饮而尽,继续说道:“那神仙水就是清风教的圣水,说来也奇怪,自从喝了清风教的圣水,我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也不会再听见战场厮杀的声,再也没有见过再战场上被我砍杀的敌人。” “清风教的人说,是神仙水替我挡住了缠着我的灾厄,那灾厄便是那些被我砍杀的敌人化身,他们是来找我索命的。这神仙水替我挡了厄,能助我早日脱离苦海,业障全效。” 蓝彤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低劣的借口,居然也能有人相信!“可我怎么看这神仙水不但没有帮你脱离苦海,反而把你拉入了另一个深渊?” 贺五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神仙水一开始是管用的,但这供奉却十分昂贵,一碗神仙水需要十两银子。” “你说什么?”蓝彤宇和蓝彤鸢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贺五讲到这儿, 蓝彤鸢几乎已经确定,这就是一伙打着教义的旗号行诈骗之实的骗子。 “一碗水十两银子,”蓝彤鸢讥讽的说了句:“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却偏偏给了你一碗水。” “小郎君可不能如此说,那神仙水的确管用,只是我因为家贫,交不起供奉,所以教主才不能继续给我神仙水。” 提起教主,贺五一脸的崇拜,即便是他已经出现癫狂,却始终维护教主,不相信他们是鸡鸣狗盗之徒。他辩解道:“教主跟我们说过,要想得到神灵庇佑,必须有诚意,若没有供奉,只有索取,便是对神灵最大的不敬,神灵当然不会庇佑我们!” 蓝彤鸢眯起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字一句的朝贺五问:“所以,你的癫狂症是你被断了神仙水后才出现的?” 贺五心虚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蓝彤鸢便确定那神仙水有问题。只有真正拿到神仙水,她才能确定这神仙水究竟是什么…… 第31章 反咬一口 窈娘颤颤巍巍的从手上扒下一个银镯子,“大夫,我已经没有银钱了,这银镯子还值二两银子,便当今日的诊金吧。” 蓝彤鸢有些不忍,将银镯子退回窈娘的手腕上,“这知子药炉新开张,你们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你们愿意来,就是对我们的信任,今日不收诊金的。” 她又让药童给抓了药赠给窈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让贺五再碰神仙水。 贺五和窈娘千恩万谢,互相搀扶着出了知子药炉。蓝彤鸢的心中像是装了一块儿大石头,眉头紧皱,“师兄,我们得找到那清风教,要不然那神仙水会害了更多的人。”蓝彤鸢神色凝重的看向蓝彤宇。 “师妹,不要多事,我们来元京城,是为了查屠戮师门之人。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蓝彤宇微微皱眉,他不想蓝彤鸢陷入未知的危险中。 蓝彤宇神色凝重的看着蓝彤鸢,叮嘱着:“师妹,我知道你心系神医谷之事,当时师父为了让你我二人能逃走,带着大师兄坦然赴死,师父和大师兄用性命换来我们的生,所以我们更要谨慎行事,保护好自己的性命,才能对得起师父和大师兄。” 提到此事,蓝彤鸢才意识到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她把在雅居阁见到龙焰草之事一一告知蓝彤宇。蓝彤宇陷入沉思,“师父培育的龙焰草,为何会在古延海手中?”当日遭遇屠谷,他和蓝彤鸢被师父藏入密道中逃遁,这才躲过一劫,但同样对谷中当时的情景一无所知,只是再回到谷中时,发现整个山谷被付之一炬。 少有人认识那是龙焰草。“所以,屠谷之人定然也是懂医术之人,至少懂药草!”蓝彤宇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一结论,与蓝彤鸢不谋而合。 几日不见,蓝彤宇的脸色更加发白了一些。蓝彤鸢给他施了针。医术是需要天分的,相对于蓝彤鸢,蓝彤宇的天分还是差了些,碰上疑难杂症他需要仰仗蓝彤鸢。普通的毒,他尚能自己解,可对于这种疑难毒药,蓝彤宇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师父和大师兄,蓝彤鸢忍不住红了眼眶,身体微微发颤:“师兄,我们一路走来,线索都指向元京城,我始终觉着,屠戮师门之人,与这元京城脱不了干系。” “师妹,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找到屠戮师门之人的。”蓝彤宇双手紧紧的握住蓝彤鸢颤抖的双手。 蓝彤鸢脸色微白:“师兄,不瞒你说,我的外祖父与师父乃是同门师兄,只不过他们二人一人居了庙堂之高,另一人处了江湖之远。后来我外祖父出事,你说会不会……” 在蓝彤鸢未注意的地方,蓝彤宇的双眸微微一闪。她是清昱王之女一事,他也是在神医谷出事后才知道,所以蓝彤鸢才一心想回元京城查找线索。毕竟顶着清昱王府的名号,做事会方便一些。 蓝彤宇的外祖父,是蓝谷子的师弟,因为一心想通过官家之手,将医术发扬光大,惠及更多的百姓,便去考了太医院,并最终坐上正三品的院使之位,力推太医院改革。 也不知道是蓝院使的主张动了谁的利益,卷入皇家的争斗中,蓝院使一家男子被流放北地,女子莫入教坊司。蓝谷子得知师弟的遭遇后,便严令弟子们再入朝堂。 听完蓝彤鸢的遭遇,蓝彤宇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和蓝彤鸢一样,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未曾想,蓝彤鸢顶的是清昱王之女的身份。而他只是一个被师父捡回家小乞丐。 终究身份上有着云泥之别…… 蓝彤宇终究是松开了紧握住蓝彤鸢的那双手。蓝彤鸢擦了擦眼泪:“师兄,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行医之人要心存善念,学医的目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治病救人。” “所以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被那神仙水所害。” 蓝彤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宠溺:“好,既然你想做,就去做,师兄支持你。” 第二日,蓝彤鸢带着苏禾来到知子药炉时,正巧碰到离琴翊琛和言兴玉带着几个衙役朝药炉的方向走来。 蓝彤鸢躬身行礼,周身透着抗拒:“见过三殿下,真是好巧,又见面了。”她瞅了瞅身后的衙役,不解的问道:“不知道三殿下这么大的阵仗,来这知子药炉所为何事?” “唉……说来话长……你的这位师兄,摊上麻烦了。”离琴翊琛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妹,看来有人不想让你们在这元京城讨生活……” 蓝彤鸢双手叉腰:“三殿下,你很闲?为何一直要找我师兄的麻烦?”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不是我找他的麻烦,而是麻烦找他。” 身后的言兴玉娓娓道来:“有个叫窈娘的去大理寺报案,说喝了知子药炉的药,他的丈夫死了。如今将蓝大夫告上了衙门,要衙门给他主持公道。” 言兴玉上下嘴唇一张一合:“若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呢,他的丈夫是京郊大营一个伙长,帐下士兵出了事,他的上官陈校尉不干了,嚷嚷着要过来拿人,既然他的娘子报案到了大理寺,此案便理应大理寺来管。” 蓝彤鸢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那药方是我开的,怎么可能喝死人,要查知子药炉,不如去查查那清风教……” “他们家赤贫,根本付不起诊金和药钱,那药还是我赠给他们的!” “药方给你们,药渣也给你们!随便你们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不到发了善心,居然还能被反咬一口!”蓝彤鸢顿时觉着有些心寒。 言兴玉躬身行了个礼:“这药方和药渣,本官自会让人查验,只是如今惹了人命官司,还请蓝大夫委屈一下,随我移步到大理寺,说清事情经过。” “药方是我开的,要抓就抓我吧。” 蓝彤宇温柔的看向蓝彤鸢:“师妹,不许胡闹,这药炉在我名下,自然我就是馆主,出了事儿自然也要我担着。” 说着,蓝彤宇看向言兴玉,一脸淡然的说道:“言大人,我跟你走。” “唉……”离琴翊琛看着气的跟小蛤蟆似的蓝彤鸢,忍不住勾了勾唇。“七表妹,把昨日的情况跟我说一下,以及清风教的情况。” “一会儿带我去见见那位窈娘。” 再见到窈娘时,她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追着无路可逃。离琴翊琛手下的护卫,和光与和尘三下五除二,便将追逐窈娘之人打倒在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劝几位爷别多管闲事。” 原来贺五之前为了清风教的供奉,将祖宅抵押给了地下钱庄,如今还不起债,地下钱庄的人要将窈娘抓去卖给青楼抵债。 离琴翊琛厉声斥道:“这位娘子欠你们多少钱?” “一千两银子……” “好”离琴翊琛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扔给那些彪形大汉,扬声道:“她的钱我来替她还,从此之后她与你们两不相欠,不准再找她的麻烦,还不赶紧滚。” 蓝彤鸢让身后的苏禾扶起窈娘,走到她跟前,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诬陷我们的药害死了你夫君,为的就是讨要一笔赔偿费?” 窈娘泪流满面:“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没想到……” 第32章 借贷不还 直到贺五去世,窈娘才知道,这祖宅已经被抵押给地下钱庄。贺五欠了地下钱庄一千两银子,地下钱庄把宅子收了也不够,凭着借据,就要把窈娘拉去青楼,卖掉抵债。 蓝彤鸢这才发现,昨日她退还到窈娘手腕上银镯子,已经不见了。 “你可知你家郎君为何欠下如此多的债务?” “是那神仙水,一定是神仙水……清风教的神仙水……” 离琴翊琛蹙眉,神仙水的事情,他已经在来的路上听蓝彤鸢说过。“那你为何要说知子药炉的药害死你夫君?” 窈娘泣不成声:“是一个带着虎头面具的黑衣人,他说我夫君已经身染剧毒,无药可救,不如直接结束他的性命,给他一个了断,也好让他解除痛苦。他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大理寺报官,说药炉的药害死了我夫君。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夫君为了喝那神仙水,已经家徒四壁……这五百两够我大半辈子的花销。”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蓝大夫……”窈娘跪在地上,朝蓝彤鸢不住的磕头。 蓝彤鸢狠狠的说道:“一碗水十两银子,可真是个赚钱的好营生!” “你可知那清风教在什么地方?怎么入教?”离琴翊琛沉声问道。 窈娘轻轻摇头:“我家夫君对清风教多有维护,从不跟我透露关于清风教的半分。我只知道,每月的初七,他都会在半夜出去。” 离琴翊琛让人将窈娘和供词一同送入大理寺,自己则带蓝彤鸢回了三法司。 蓝彤鸢心情有些沉重,这元京城的人,似乎心思更狡黠一分,也多了一分算计,她极为不喜:“睿王殿下,医馆中还有事物,请恕臣女先行告退。”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一扬:“七表妹难道就不想查清那神仙水是何物?” 蓝彤鸢淡淡的说道:“经此一事,我算是知道了,在这元京城行善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咬一口,我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她懂。 “更何况,殿下,这元京城的贵族嫡子被害一案已经告破,我对殿下而言已经没了用处,殿下还是发发善心,把那什么劳什子婚约解除了吧。”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他端坐在书案边上,看着蓝彤鸢那气鼓鼓的笑脸,不由的揉了揉眉心,心中暗自思忖,这姑娘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他从书案的箱子中拿出一本装订完好的书册递给蓝彤鸢:“这是七表妹帮我查案的谢礼,还请七表妹不要嫌弃,更何况这元京的混乱还未完,今后我仍然要仰仗七表妹帮我继续探查。” 蓝彤鸢接过书册,瞬间瞪大了眼睛,是失传已久的医书古籍《医经》,是已经覆灭的前朝时期,一位医学大家流传下的行医记录,对学医之人而言,极为珍贵。 她轻轻抚摸着书册,小心翼翼的打开,津津有味的翻阅着里面的内容,脸上流露出激动的神色,“太好了,终于得到这本书了”。她记得师父曾经对她说过, 若能得到此书,对她的医术会大有进益。 “臣女谢瑞王殿下。”蓝彤鸢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看着蓝彤鸢爱不释手的样子,离琴翊琛甚为满足,他从未学过讨女孩子欢心的事儿,想不到讨女孩子开心如此简单,这还是和光给他出的主意,要想不被嫌弃,就要先投其所好。 “殿下,不好了,出事了。”京兆府府尹刘兆踉踉跄跄的从外面走来,他的官帽歪歪斜斜的扣在头上,身上那身红色官服沾满了尘土。 刘兆慌不择路的爬进三法司的政务殿,顾不上失礼:“下官见过三殿下,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 刘兆拿出一沓房契摊在离琴翊琛的书案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殿下请过目……” 离琴翊琛有些不明所以,拿起那一沓房契一一的翻阅,脸色越来越沉。这些房契里,有诚远伯家的小偏宅,有陈大将军的一进院的私宅,还有一张定国公家在京郊的一处宅院,最为离谱的是,二皇子离琴翊寒的信王府…… 刘兆战战兢兢的说道:“殿下,这些都是日升柜坊掌柜亲自送来的,说是这几个家中的公子哥,因着急用钱,将自家多余的房产拿到柜坊抵押借钱。但到期并没有还钱,柜坊便命人拿着当初的借据去各家要钱,没想到这几大家族非但不认账,还把他们打了一顿。” 刘兆用余光看了看离琴翊琛的脸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下官命人查过,这些房契都是正经在备案的货真价实的房契,其中还有……还有……” “还有二哥的信王府……”离琴翊琛的脸色晦涩不明。 刘兆心头一跳,继续擦了擦汗水,硬着头皮说道:“日升柜坊说他们是新开的柜坊,一直本本分分的做生意,这几张借贷数额巨大,若还不上,他们这柜坊就要倒闭了。” 说着,刘兆从衣袖中又拿出日升柜坊掌柜拿来的借据,递给离琴翊琛。他心中不断的暗骂那日升柜坊的掌柜就是个愣头青,这种事儿,总有办法解决,为何偏偏要把事情捅到明面上,偏偏还是那几家家大业大的贵族,他是哪个都得罪不起。 日升柜坊的掌柜自是知道,这钱极有可能拿不回来,这才选择硬刚。但若好生商议,总有转圜的余地,可他偏偏去要钱时,挨了一顿毒打。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 所以一气之下,他选择了报官。既然你们不想还钱,那不如鱼死网破。 别人也就罢了,把皇子府抵出去的,这二皇子也是头一位。 这刘兆也是个人精,知道这事儿太大,若要是直接上奏朝廷,引起雷霆震怒,那他肯定会被澧成帝还有那几家贵族记恨,不如找个垫背的。 离琴翊琛的脸色晦涩不明,良久他才声音低沉的说道:“刘大人,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刘兆如蒙大赦,恭敬的行礼后拔腿就跑,生怕晚一刻就会沾上什么麻烦。 这的确是个大麻烦!“和光、和尘,你们去查查这几位仁兄为何缺钱,有多么要紧的事,需要他们抵押宅子。” 离琴翊琛怔怔的看着桌上的借据和房契,头也不抬的问道:“鸢儿,你今天说清风教的神仙水多少银子一碗?” 蓝彤鸢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十两银子一碗,的确是个赚钱的好营生” 第33章 军中祸乱 离琴翊琛仔细翻阅着那些借据,诚远伯的大公子、陈将军的二公子、定国公的世子,还有他的那位好二哥,这些都是他们亲自按的手印落款,错不了。 “殿下,不好了,二殿下出事了。”言兴玉匆忙从外面赶来,“二殿下当街杀了定国公的世子周初言,街上好多百姓都能作证,定国公痛失爱子,已经去宫里讨说法。二殿下已被禁足在府上。” “什么!”离琴翊琛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定国公是二哥的母家,世子周初言是他的表弟,怎会当街杀他?” 言兴玉此时也是焦头烂额:“不少百姓看到,他们二人因为抢夺一个瓷瓶大打出手,最终周世子不敌二殿下,被二殿下当场斩杀。” 离琴翊琛面色凝重地说道:“二哥平日里虽然有些骄纵狂妄,但很少会出现如此不理智的情况啊!毕竟,那可是他母族的表弟,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失去了母族的支持,他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房间中陷入一片沉寂,周围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重,众人皆沉默不语,这不合常理。澧成帝身边的魏离匆忙来传旨,让离琴翊琛即刻觐见。 已过六月中旬,盛夏的酷热难耐。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树叶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着,似乎在抱怨这炎热的天气,叫的人心中更加烦闷。 顶着偌大的日头,离琴翊琛踏上前往皇宫的马车。临行前,他吩咐言兴玉,想办法拿到离琴翊寒与周初言争夺之物。言兴玉重重的的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蓝彤鸢见言兴玉眉头紧锁,一脸的苦瓜相,忍不住试探的问道:“让言大人烦心的,似乎并不只有这一件?” 言兴玉恭敬的朝蓝彤鸢行了个礼:“下官见过侧妃。” 蓝彤鸢心中对言兴玉的那份怜悯顿时荡然无存。“尚未行礼,婚约尚有变数,你要是再叫,我就撕烂你的嘴……”蓝彤鸢摔门而去。 出了三法司的门,身后的苏禾忍不住的试探道:“姑娘,如今就连玉面阎罗见了您都要叫一声侧妃,您这婚事,还有救么?” “苏禾!”蓝彤鸢一跺脚,让身后的苏禾差点撞上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放心好了,你家姑娘一定会想办法退掉这门亲事的……” “走,随我去药炉。” 谁知那言兴玉却追出门来,一把拦住蓝彤鸢,躬身行礼,道:“下官想请侧妃帮忙去牢中看一个病人。” “言大人,您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蓝彤鸢气得直跺脚,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但对方却好像故意装作听不懂一样。她瞪大眼睛,怒视着言大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满。 “怎么就听不懂我说的话呢?一日未行礼,我一日就是自由身,既然言大人让我帮忙看病人,那至少该叫我一声蓝大夫吧?”蓝彤鸢双手叉腰,声音提高了八度,试图让言大人明白她的立场和要求。 然而,言大人似乎并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吓倒,他不卑不亢地回应道:“下官不敢,只是陛下已下旨昭告天下,从下婚书那一刻起,您就是三殿下的侧妃,这一点毋庸置疑。下官只是依礼行事,并未有任何过错。” 听到这里,蓝彤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她原本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坚持来改变现状,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好啊!”蓝彤鸢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言大人一意孤行,那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你求的是三殿下的侧妃,而不是蓝大夫。那我告诉你,三殿下的侧妃不会医术,会医术的,只有蓝大夫。” 说完,蓝彤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拉着一旁的苏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言兴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言兴玉的护卫匆匆来报:“大人,京兆府刘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言兴玉眉头一挑,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今天出门未看黄历,似乎所有的坏事儿,都在这一天发生了,他隐约觉着,刘兆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果然,到了京兆府,他才发现,京兆府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京郊大营陈校尉带着手底下十几号士兵,押着一个人来这京兆府报案。 那陈校尉瓮声瓮气的朝着刘兆喷唾沫:“刘大人,此人私下给我的士兵放银子钱,用计骗取士兵们的家财,甚至让他们卖身,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抓该死?” 陈校尉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脆响,将一叠厚厚的借据重重地摔在了刘兆面前。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狠。 陈校尉气的唾沫横飞:"刘大人,这些借据上都是清楚的写着,九出十三归,一个月为期。到期不还,就变卖他们的房产,甚至有些只能卖身还债!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京郊大营的官兵上,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堂堂的京郊大营的官兵,居然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刘兆的眉毛一挑,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借据,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脸色一阵发白。他哆哆嗦嗦的拿起借据,一张张看看下来,只觉着天塌了…… 被几个士兵押着的地下钱庄老板,名为钱进。平日里就以开地下钱庄,往外放银子钱为生,靠着养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不少人在这里借贷后,最终被逼的家破人亡。此时的他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冤:“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这些都是那几个士兵们自愿签的,真的不是小人使诈!” “他们来小人这里,说他们急需用钱,正经的钱庄不借给他们,所以才来小人这里借贷的……不信,大人可以找那些士兵过来跟小人对峙……” 刘兆数了数,这些借据大概有三十多张,恰好是三个小队的兵力。刘兆现在真想两眼一闭,直接上西天。这么大规模的军中借贷,天知道这是军中出了多大的纰漏,这不是他一个区区正四品的京兆府尹能兜得住的……现在的情况,不如让他原地归西,至少还体面一些……至少能混个因公殉职…… 刘兆见言兴玉走进来,急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起身迎接。他哭丧着脸:“子安兄,我终于把你盼来了,快帮帮我。” 纵使刘兆办案经验没有言兴玉老道,却也能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言兴玉黑着脸,沉声问道:“陈校尉,我想问一下,这钱进说这些借据都是你的士兵自愿签的?军中最近可有拖欠军饷?” 陈校尉恼羞成怒:“怎么可能拖欠军饷?朝廷的军饷每月按时发放,士兵们每人二两银子,他们平日里在军中不愁吃喝,这月例都能攒下来补贴家用。若非此人使诈,又怎会骗的士兵们抵押房产,甚至是卖身还债?” “眼前的这些士兵中可有签了这借据者?可上前来问话!” 有五个人探头探脑的走上前,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大人,这借据,我们……我们不是自愿的……” 跪在地上的钱进顿时火冒三丈,怒骂道:“你们放屁,当初可是你们求着我借给你们的,你们还把军中发的短刀押在我这儿,怎么这会儿就不认账了……” “老实点……”押着他的两个兵痞一声怒喝,直接让他无法动弹。 看着五个士兵眼神中的慌乱,言兴玉心中了然,淡淡的问道:“你们可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能让你们大打出手,甚至不顾军中的出生入死的兄弟情的东西?”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低下了头。 陈校尉自信的怒道:“他们都是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样东西让他们大打出手?” 言兴玉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滴水,站在廊下的五个人,见到那瓷瓶,双眼发光。言兴玉把那瓷瓶扔到院子中,那五人如同疯魔般,蜂拥而至,为了一个瓷瓶,五个人在陈校尉的眼前,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第34章 士兵互殴 陈校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觉着心中某一个地方崩塌了…… 那五个人为了那个白瓷瓶,瞪着嗜血般的眼睛,如饿虎扑食般,你争我夺,打得头破血流……陈校尉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曾多次征战沙场,七尺男儿铮铮铁骨,泪水早就不知为何物,可如今泪水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 “够了……”陈校尉一声厉斥,“都给我住手,别特么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可那五个人就像没有听到陈校尉的呵斥,仍然争的你死我活。那五个人就像是杀红了眼,仿佛这里不是京兆府,而是战场,与他们的对战的并非曾经在战场上共同御敌的兄弟,而是敌人…… 眼前的情况,也出乎了言兴玉的意料,他没想到,一个区区的小瓷瓶,竟让这些生死之交的兄弟没了往日的情谊,更不顾上官的指令……言兴玉心道一声不好,迅速出手,点了这几个人的穴道,想从拿到白瓷瓶之人的手中拿出白瓷瓶。没想到,那人却将浑身的力道都聚于手上,死死的抓住白瓷瓶不松手…… 这五个人皆双眼发红,面部表情扭曲狰狞,像是极其痛苦……碍于被封住穴道,不能动弹,但其中一人因体内巨大的痛苦,居然冲破穴道,迅速扑向那白瓷瓶。 “大人小心……”说时迟那时快,言兴玉身边的护卫迅速出手,将那人击晕。 刘兆早就吓破了胆子,就在他们厮杀时,刘兆迅速的躲在了桌子底下,生怕自己被无辜连累。 “来人将这几人绑起来带下去……”言兴玉一声令下。 “言大人,这几人是我帐下的小兵,理应由我处置。”此时的陈校尉,已经没了强硬的底气,说话也有些心虚。 “这五人恐怕不能让您带回去。”言兴玉神色凝重地看着陈校尉,缓缓拿起那一沓借据递给他,语气严肃道,“恐怕陈校尉还得根据这些借据,将名单上的人单独关押,以防不测,一定要问出他们为何借钱。” 陈校尉闻言,顿时一愣,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纵然再直爽的汉子,此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大人提醒!那卑职就先行一步了。”说罢,他收了气焰,带着手下兵士迅速离开京兆府。 刘兆见众人离去,这才慌慌张张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正了正官帽,轻咳一声,心惊胆战的问道:“子安兄,这白瓷瓶里究竟是什么?怎么会如此可怕?” 言兴玉摇摇头,眼神凌厉,沉声道:“本官也不知道此物是什么,这是今日刚刚所得的一样物证,尚需找人查实。” 言兴玉朝刘兆深深的作揖道:“本官这就将此事上奏睿王殿下,事态紧急,还请刘大人将这地下钱庄的老板钱进收押,排查元京城所有柜坊、钱庄,看看有多少人抵押房产,甚至是卖身抵债之人。” 刘兆还礼:“子安兄放心,本官这就着人去办。” 从京兆府出来,言兴玉迅速来到三法司公廨,但离琴翊琛尚未回来。他只能焦急的在三法司的政务堂外踱步。 离琴翊琛还被澧成帝滞留在宫中。皇后脱簪戴发一身素衣跪在勤政殿外,而她的兄长定国公也颤颤巍巍的跪在勤政殿外,谁都没想过,会有一天,他们兄妹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二皇子当街杀了周初言,相当于他亲手斩断了与舅舅的亲缘关系。周初言是定国公的独苗,先是被人下毒,害得不育,但终究还能从族中过继一个子嗣,可如今被二皇子当街斩杀,定国公内算是没了接班人。 皇后母族算是败了…… 定国公涕泪纵横,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边是自己的亲外甥。皇后听到这个噩耗来来回回晕了许多次,苦苦的哀求定国公,却等来的是定国公的一句,会从家族中再找合适的女儿入宫。皇后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母家,在关键时刻,会随时抛弃自己。 也是,太子已薨世,二皇子变成了废人,又当街刺杀了世子,对于周家而言,原因已经不重要,要尽早选一个合适人选进入后宫,保住周家的荣华富贵,才是正经事儿。 皇后终究被家族抛弃…… “陛下,寒儿已经被奸人所害,成为废人,臣妾相信寒儿此次斩杀周世子,亦是被奸人所害,求陛下让人彻查此事,给寒儿一个公道。”皇后在勤政殿外,磕的头破血流。 “老臣恳请陛下给臣一个交代。”定国公亦是撑着一把老骨头,直直的跪在地上,声音发寒。 在家族和妹妹面前,他只能选择家族。 勤政殿内的澧成帝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格外疲惫。“琛儿,此事你怎么看?” 离琴翊琛恭谨的回道:“回父皇,二哥一事,有待查证,儿臣不敢妄言……不过,儿臣以为,二哥此番行事,应有自己的苦衷。” 离琴昙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毕竟他与皇后夫妻多年,如今只剩这一个嫡子,即便无法继承江山,也总得保住他。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哦?为何?” 离琴翊琛把借据呈给离琴昙夜,“启禀父皇,二哥应是被有心人设了局,这设局之人,已经引诱多个贵族子弟上套。” 离琴昙夜一张张的翻着那些借据,怒从中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逆子,居然把皇子府给抵出去了……” 见离琴昙夜吐血,离琴翊琛就要传太医,却被离琴昙夜一把拉住。“琛儿,无妨,朕只是一时急火攻心……” “琛儿,你都知道些什么?” “儿臣查到,在元京城内有一清风教,向人兜售十两银子一碗的神仙水,那神仙水能令人致瘾,一旦染上,便会令人家破人亡……” “如今已有受害者出现,儿臣担心,二哥也是被这清风教所害……” 听到清风教,离琴昙夜一巴掌重重的的拍在桌上,不停的咳嗽起来。离琴翊琛担忧的说道:“父皇,还是传太医……” 离琴昙夜摇摇头:“琛儿,你之前请旨要娶楠荣家的一个小庶女为侧妃,你若喜欢,父皇依你,只是你那正妃,母家不显,父皇重新给你选一位正妃……” 离琴翊琛跪到地上郑重一拜:“父皇,卿仪是儿臣的发妻,从无行差踏错,儿臣不想做那负心之人。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要仰仗妻族行事,亦会受其掣肘……儿臣不想做卸磨杀驴之人!” 离琴昙夜至此才发现,原来这个儿子才是最有血性的那一个。这样的人,才是他心中继承人的模样。这个儿子,他越看越满意,是该委以重任了。 “清风教一事,朕令你全权负责……对了,那位曾经在江州帮过你的大夫,可有找到?” 第35章 清风教 “已经找到其中一位蓝大夫,但他被人下了毒。父皇,这位蓝大夫便是名震天下的神医谷蓝谷子的徒弟,那位医术更高的,是他的师弟。”离琴翊琛突然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目前尚未找到。” 听到尚未找到,离琴昙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失望:“既如此,那就继续寻找。若目前找到的这位蓝大夫能为你所用,也是好事一桩。” 离琴昙夜无奈的起身来到窗前,看着跪在殿外的皇后和定国公,沉声道:“魏离,你去传朕的旨意,告诉皇后和定国公,朕会命人彻查二皇子一事,给定国公一个交代。你让皇后宽心,若二皇子真的遭人设局,那朕定然不会饶恕这设局之人。” “让皇后放宽心,无论如何她的皇后之位不会变。” “至于二皇子,先囚禁于府上,没有旨意,信王府上任何人不得外出,相应的任何人也不准探视二皇子。” “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无论是京中的嫡子中毒一事,还是此次二哥当街斩杀周世子一事,儿臣总觉着这背后之人是冲着皇家来的。古延海策划的嫡子中毒一事,让不少勋贵对皇家产生颇有怨言;而二哥又当街斩杀周世子,后果便是二哥与定国公府反目。” “这背后之人,要的是离间勋贵世家与皇族的关系……” 离琴昙夜心头猛地一震,重重的跌坐在书案边上。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离琴翊琛,像是第一天认识他,惊讶于他的聪颖、谋略和城府。他的这番话的确提醒了离琴昙夜。 对,他怎么没想到,这背后之人要的是勋贵世家脱离皇室的掌控……离琴昙夜暗自思忖,不免又对离琴翊琛高看了两眼。 仔细想着,离琴昙夜的咽喉处又涌上一股血腥,被他生生的压制住:“琛儿,你那侧妃,不如换成清昱王的和韵郡主吧,和韵郡主出身尊贵,是你淑阳姑母的小女儿,自幼才华横溢,温文尔雅,也不辱没你皇子的身份,至于温言县主,你若喜欢,就给你做个良娣吧。” “父皇,儿臣的侧妃,只能是温言县主……” “胡闹!”离琴昙夜不由提高了音量:“朕老了,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四弟年幼,这重担只能由你来挑,你的婚事又岂是由着你的性子来的!” “父皇,并非儿臣由着性子,而是因为……”离琴翊琛顿了顿,表情有些为难,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说道:“温言县主便是神医蓝谷子的关门弟子。儿臣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 离琴翊琛郑重的说道:“所以儿臣的侧妃,只能是温言县主,只有这样,她才能为儿臣所用!” 离琴昙夜怔忡了半天才缓过神儿,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朕会让礼部择吉日给你们完婚。” “给清昱王下婚书时,清昱王曾上奏,温言县主年岁尚小,尚未及笄,想等县主及笄后再让你们完婚。如今看来,不必等了,听说她的母亲十三岁生下了她,甚得清昱王宠爱。”澧成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如此,让礼部择吉日尽快让你们完婚。” “魏离,去清昱王府传旨,温言县主秀外慧中,聪颖机敏,特赐以正妃之礼迎入睿王府。” 澧成帝沉声道:“琛儿,你二哥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放手去查吧。” 离琴翊琛离开勤政殿时,定国公正步履蹒跚的往宫门外挪动,两次变故,已经让定国公老态尽显。昔日在沙场驰骋的定国公,未在战场上被敌人打垮,如今却垮在这些宵小的阴毒手段之下。何其悲哀! 想到这儿,离琴翊琛攥紧了拳头,快走了两步,上前一把扶住老态龙钟的定国公,态度谦和的说道:“国公小心脚下。” 见到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定国公心中极为不甘,为何出事的不是眼前之人。但多说无益,如今定国公一族大势已去,再不甘心,也得认命。他恭敬的朝三皇子行礼,却被离琴翊琛一把拦住。 他恭敬的朝定国公拱手:“国公留步,本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国公。” 定国公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只听离琴翊琛温和的说道:“麻烦国公想想,除了古延海之外,可有其他仇人。这背后之人,挑拨二皇子和定国公反目,搅得皇家和定国公不得安宁,想来是对定国公府有所怨恨……” 这番话,让定国公对三皇子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的是,三皇子的确谦和有礼,文质彬彬,有勇有谋。当下看来,眼前的这位是最有可能上位之人,是他眼界狭窄,一直拘泥于嫡庶,从未想过,江山需要能者居之…… 离琴翊琛又躬拱手道:“国公,您是二哥的舅父,本王与二哥是亲兄弟,如今二哥遭难,本王有责任为二哥肃清冤屈。父皇让儿臣全权负责二哥一事,还请国公相助,知无不言……” 离琴翊琛从宫中返回三法司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大地上,太阳的炙热逐渐消退,给人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感觉。 但他却无心享受片刻的安宁,神色匆匆的踏入三法司,却发现言兴玉已经焦头烂额,正在来回踱步,脸上露出焦虑和不安的神色。 言兴玉见到离琴翊琛回来,立刻迎上去,省去了一切繁文缛节,急切地将手中的一叠纸递给他,说道:“殿下,出大事儿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焦急,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离琴翊琛接过那叠纸,仔细一看,发现上面记载着一些军中借贷的信息。他皱起眉头,目光迅速浏览着这些借据,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一张张借据看下来,他的表情越发凝重,仿佛能滴出水来。 言兴玉详细地向离琴翊琛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借贷的规模、涉及的人员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离琴翊琛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意识到,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离琴翊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这背后之人,所图甚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就在这时,言兴玉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殿下,我已命人查过借据上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每月的初七、十七、二十七都会去清风教参加集会。甚至连信王殿下也不例外!” “那清风教打的是帮人破除灾病,助人达成心愿的旗号,元京城不少被下毒不育的贵族子弟都有参加,听说只要一碗水,就能破除所有灾病!” 言兴玉将那白瓷瓶递给离琴翊琛,神色凝重地说道:“二皇子之所以斩杀周世子,就是因为二人抢夺这一瓶水。微臣猜测,这白瓷瓶内的水,便是那十两银子一碗的符水。” 说完,他将白瓷瓶放在桌上,然后又道:“微臣以为,这根本不是什么除病消灾的符水,而是要人性命的符水。” 言兴玉想起今天他在街上制止的两个闹市斗殴之人,当时他们为了争夺某样东西而大打出手。言兴玉见状便命人制止了他们,并将他们关入大牢,同时派人去调查二人的身份。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牢中,其中一人突然发了癫狂症!就在离琴翊琛回来之前,押差来报,那当街闹市斗殴之人,皆是京郊打应的兵士。 “睿王殿下,微臣担心,时间一长,京郊大营恐生变数。” 离琴翊琛还是想简单了。他以为对方的目标是搅乱贵族与皇室,却未曾想,对方所图甚大……“拿着我的印信去请温言县主,如今京郊大营的情形,或许只有她能解决。本王迅速进宫求旨意。” 第36章 米囊草 顶着清昱王想要吃人的眼神,言兴玉硬着头皮将蓝彤鸢从清昱王府中请出来,当然,打得是睿王的旗号。 言兴玉给清昱王戴了不少高帽,什么顾全大局、深谋远虑、不拘小节,如今大局当前,总不能看着元京城陷入危机。什么县主已经与睿王有了婚约,更应该多多接触,互相了解,这样婚后才能和谐相处。 身为父亲,清昱王对言兴玉的恭维软硬不吃,他更担心女儿的安危。其实离琴翊琛说的没错,若真的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就不会给一个侍妾所生的女儿上封号,更不会让她在神医谷学医十年。楠荣秦墨的确对这个女儿极为上心,胜过和韵郡主和嘉禾县主。 睿王酉时来请人,他第一反应便是目的不纯,更有淑阳公主在一旁阴阳蓝彤鸢不知廉耻。但老谋深算的清昱王,还是从言兴玉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 他把言兴玉拉到一边,悄声问道:“说吧,是不是元京城出了什么问题?” 言兴玉自知瞒不过,用手一指京郊大营的方向,清昱王心下立即了然,纵然有天大的不情愿,还是放了女儿出府。不过他再三叮嘱言兴玉,并言语威胁道:“言大人,我知道你在元京城有玉面阎罗的称号,可若今日我女儿出了问题,我才不管什么玉面阎罗,定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兴玉战战兢兢的向清昱王保证,定然把县主全须全尾的送回来,这才将蓝彤鸢请出府。清昱王不放心苏禾一个人跟着,又将长乐调教出来的一个会武功的丫头绿禾交给蓝彤鸢,这才让蓝彤鸢出府。 蓝彤鸢依然是一袭男装打扮,她倒是不在意什么元京城的安危,让她感兴趣的,是那神仙水,她知道言兴玉此时来找她,必定与神仙水有关。这一次,蓝彤鸢是让苏禾背着药箱出来的。 果然跟着言兴玉上了马车后,言兴玉便迫不及待的拿出白瓷瓶:“还请侧妃帮忙鉴定瓶中水是什么……” 蓝彤鸢心中明了,这东西应当便是那神仙水无疑。她顾不上去纠正言兴玉对自己的称呼,小心翼翼地将白瓷瓶接过来,又取出一方手帕,缓缓地将白瓷瓶中的水倾倒在手帕之上,而后闭上双眼,轻轻嗅着手帕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可能与之对应的药材。 此时,马车正疾驰在官道之上,道路崎岖不平,颠簸异常剧烈。由于此行的目的地是京郊大营,而郊外的官道更是布满了坑洼和起伏,使得车内的人不断摇晃。蓝彤鸢的身体也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她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过了许久,她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然后镇定自若地开口道:“言大人,此水乃是由米囊草经过提纯后所配制而成。” 蓝彤鸢神色凝重的说道:“此草在医药中有镇定止痛的作用,可做麻醉使用。但若大剂量使用,可令人致幻,同时可令人成瘾。成瘾者,一日不用,如隔三秋,且浑身抽搐,癫狂不止,神识不清,极为痛苦。长期使用此物,食用者会逐渐消瘦,精神萎靡不振。” 听到这里,言兴玉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心中计算着白日里钱进给出的那些借据,整整三个小队的人,他祈祷最好只有这三十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担忧:“若,若此物用于军中会怎样?” 蓝彤鸢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后语气沉重的回答道:“兵力溃散,不堪一击!” 言兴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然而,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此毒可有解药?” 蓝彤鸢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无解!” 言兴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蓝彤鸢接着解释道:“这种毒,是长期食用所致的一种瘾症,要想解毒,只能强制戒掉这神仙水!” 言兴玉郑重的跪在蓝彤鸢面前:“侧妃,求您救救京郊大营的将士们,若被敌国得知我大澧兵力现状,那我大澧便岌岌可危。” “我说过,别叫我侧妃!” 离琴翊琛已经将此事上奏澧成帝。陈校尉所在的是戍卫京畿的骁骑营,让他担忧的是,其他戍卫京畿的步军营、前锋营、城防营是否也有这种情况。他已经请到旨意,在京郊设安置所,专门收治服用过神仙水的将士。 谁都知道,若此事得不到妥善解决,定会危及大澧江山。离琴翊琛快马追上言兴玉的马车,拦下他们,急切的说道:“下车换马,尽早赶到骁骑营。” 让蓝彤鸢有些意外的是,离琴翊琛也把蓝彤宇带了过来。她有些疑惑,但离琴翊琛急切的样子,让她来不及细问。离琴翊琛一把将她拽上自己的马车,风驰电掣般朝骁骑营而去。 骁骑营的领兵提督岑丘生正在压制一场动乱。骁骑营中部分官兵突发癫狂症,表情扭曲狰狞,极度痛苦之下,对身边的同伴痛下杀手。眼看就要被这些发癫之人占了上风时,离琴翊琛及时赶到,率领护卫和影卫及时解决了一场内斗。 看着地上血流成河,岑丘生至今不敢相信,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为何突然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同伴。 “岑提督,本王现在来不及解释,你迅速下令集合兵士,让将士们中参加过清风教,服用过神仙水之人自觉站出来,不做任何惩罚,只要求他们接受诊治。事不宜迟,还请岑提督迅速去办。” 离琴翊琛是拿着圣旨来的,圣旨中要求岑提督配合睿王行事。刚刚经历一场动乱、惊魂未定的岑丘生,看着一脸凝重的离琴翊琛,也知道事关重大。关于清风教、神仙水他是第一次听说,甚感诧异。但他也未多问,如今也只能配合离琴翊琛行使。 参与动乱之人,有的被当场斩杀,未被斩杀的,均单独关押。当岑丘生集合骁骑营所有将士,按照离琴翊琛所吩咐,让服用过神仙水之人站出来。 让岑丘生感到意外的是,在听说不会被惩罚时,陆陆续续从队伍中站出来二十人,低头站在一旁。 离琴翊琛让人在距离骁骑营五公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将这些服用过神仙水之人送入安置营中。做好这一切,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军营中篝火燃起,刚刚经历一场动乱的骁骑营中终于恢复了平静。提督大帐中,离琴翊琛终于得空向岑丘生解释这神仙水的来历。 当听到是由米囊草提纯的致幻药剂后,岑丘生怒火冲天的骂道:“老子征战沙场,戍卫京城,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差点毁在一帮宵小的阴沟里。睿王殿下,您放心,老夫这就去彻查军中,若发现还有人隐匿定不饶恕。” “好,那军中之事就拜托岑提督,本王这就修书步军营、前锋营、城防营,若营内也发现有类似将士,一律送往这安置营。本王还想问问这些人,究竟是如何着了清风教的道。我身边这二位蓝大夫,医术高超,或许能帮那些服用了神仙水之人戒除瘾症。” 看着安置营中二十多位将士,蓝彤鸢终于得知离琴翊琛为何要将蓝彤宇带来,这些将士瘾症深浅不一,不能统一用药,只能一人一方。 蓝彤鸢边诊脉边与这些将士交谈,却也有不少意外收获。这些服用过神仙水的将士,无一例外的都曾经是上过战场的,有过杀敌经历。回来后有人有了心魔,经常出现幻听、幻视。而清风教则号称能消除心魔。 第37章 东篱细作 离琴翊琛按照借据名单找到相应人,很快便问出了抵押房产借钱的原因:那十两银子银子一碗的神仙水,自从喝过第一次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十天一次的聚会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想喝水的欲望,渐渐的,从十天喝一次,变成五天喝一次,再变成三天一次,甚至一天一次。 严重的已经变成一天两次。 清风教的确是每十天聚会一次。这十天里没有集会,若要喝到神仙水,就必须算清自己多久喝一碗,一次性交够十天的供奉,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断了水喝。 看着这些口供,言兴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手里不断的扒拉着算盘计算着,若一天喝两次,一天需要二十两银子,那十天就需要二百两,二十天就需要四百两,一个月则需要八百两银子。 难怪这些人要抵押出自己的房产,这种敛钱方式,卖房子卖地都来不及。更何况房子卖了一了百了,可若是办抵押,怎可以做一次抵押, 甚至是二次抵押。这些人都有将士身份,柜坊相信他们。 可那钱进开的是地下钱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从正规的柜坊借不出钱来。 言兴玉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离琴翊琛,沉声道:“殿下,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们这哪是做生意,这是要毁我大澧的基业。” 按照这些将士的说法,清风教的人互相不认识。离琴翊琛冷笑:“若互相不认识,又怎会能将一个营大半个兵力都渗透。” 忙活了一个晚上,给最后一个将士下完针已经子时,蓝彤鸢伸了伸懒腰,神色凝重的进入主帐:“殿下,这些被清风教盯上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似乎是被精心挑选过。” “可是为何要挑选专门从战场上回来之人?”蓝彤鸢有些不解。 岑丘生面色凝重地开口解释道:“蓝大夫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凶险万分,刀光剑影交错之间生死难料。那些内心不够强大坚定的人,经历过如此残酷血腥的战斗之后,往往就会滋生出心魔。这些心魔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摆脱,使得他们变得极度脆弱和敏感,很容易受到他人的煽动与蛊惑。” 听到这里,蓝彤鸢不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忧虑:“殿下,根据刚刚我探脉所知,这二十多位中毒的将士当中,中毒较浅的人大概只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逐渐戒除毒瘾,但对于那些中毒已经长达半年之久的人来说,要想彻底戒掉这种可怕的瘾症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流露出对这些士兵命运的担忧之情。 “看来这背后之人,是有周密计计划,就是为了搅乱我大澧的兵力。”离琴翊琛阴冷一笑:“这军营中,每年都会招新兵,哪些上过战场,哪些没上过战场,校尉和伙长一清二楚,把所有伙长叫来,恐怕这军营中出了奸细。” 岑丘生瞬间了然,将校尉和伙长叫到帐前,让离琴翊琛问话。打仗排兵布阵的事儿,岑丘生比较在行,可这查案的弯弯绕绕,并不擅长。 骁骑营十个伙长,除了此前被杀掉的贺五,谁都不承认自己接触过清风教。要查奸细,更要查清风教。 离琴翊琛阴冷的看着前方,沉声道:“兴玉,今儿是十四,还有十三天,我们也去会会这清风教。” “殿下,我跟您一起去凑凑热闹……”蓝彤鸢并未回医帐,而是一直在帐外徘徊。她想若那清风教背后是虎头面具,那接触到清风教,没准儿会得到关于虎头面具的更多线索。 蓝彤鸢站在主帐外的台阶上,总觉着有一道目光盯着她,可循着目光看过去,灯光黑暗,她并未看清。 岑丘生让人连夜起了大帐,给离琴翊琛休息。军营内的奸细一日不除,谁都不能安心。 离琴翊琛又连夜审讯了那二十多位服用过神仙水的将士,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贺五的同乡麻六。但麻六在骁骑营中只是个伙夫,并不掌握军中具体将士名单。离琴翊琛思忖着,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第二日,蓝彤鸢卯时就要去五公里外的安置所,昨天看诊到子时,她早就饥肠辘辘。所以一早便让苏禾去火头兵那里找吃的。 苏禾走出营帐,却见和尘提着一个食盒在帐外等候。“苏禾姑娘,这是殿下让属下给县主准备早食。” 苏禾端正的朝和尘行礼,接过食盒,和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苏禾姑娘,这京郊大营里没什么吃食,劳烦县主多担待,我家殿下说等回城再备酒席敬谢县主。” “多谢和护卫。” 苏禾拎着食盒回到帐中,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精致的小菜,一碗用绿菜点缀的白粥,以及一份葱香馕饼。 蓝彤鸢拉着苏禾与绿禾坐下,与他们一同吃。蓝彤鸢掰了一块儿那葱香馕饼,还带着馅,居然是羊肉馅的,闻起来鲜香无比。“想不到在这京郊大营里,还能有这样美味。”蓝彤鸢满足的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脸上的满足感随着咀嚼渐渐消失。 她急匆匆的来到离琴翊琛的大帐,见离琴翊琛和言兴玉正在用早食,他们的早食与蓝彤鸢的那份一模一样。她匆匆的行了个礼,神色凝重的问道:“睿王殿下,这早食是谁准备的?” 离琴翊琛正准备往嘴里送馕饼的手悬在空中,不解的看着她,“这是火头兵准备的,骁骑大营所有膳食都从火头房里出。” 蓝彤鸢有些激动的说道:“殿下,这馕饼中有螭篱草的味道,少量食用可以提神醒脑,但长期食用,容易令人致幻,让人看到内心最恐惧的事物。此物并非我大澧药草,而是东篱国特有。” 言兴玉瞬间觉着手中的馕饼不香了,抠着嗓子急忙跑出去。 离琴翊琛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鸢儿,你刚刚所说之事,可有把握?” “自然,我是大夫,从小到大见过的药草无数,自然不会认错!” 骁骑营的火头帐中为何会有螭篱草?离琴翊琛又想起麻六,“来人,去搜火头帐!” “我跟着一起去吧,除了我,你们都不知道此物长什么样!” 离琴翊琛放下手中的馕饼,带着蓝彤鸢径直去了火头帐。火头帐里全是锅碗瓢盆,一共五个伙夫,负责整个骁骑营的饭食。 蓝彤鸢在一堆香料中,找到了伪装成调味料的螭篱草,足足有小半袋子。 看着眼前的袋子,离琴翊琛阴冷的看着五个伙夫,厉声呵斥:“此物从何而来?” 其中一人不停的用眼睛瞟向麻六,这一动作,并未逃过离琴翊琛的眼睛。昨日夜里光线不足,离奇翊琛并未好好观察麻六。现在是早上,光线充足,离琴翊琛终于有机会上下打量这麻六。 麻六身材矮小,行走有些不利索,却十分粗壮,有些贼眉鼠眼,脸上长满了麻子,在家排行老六,所以被称为麻六。因着常年在火头帐,麻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油腻的味道。 “麻六,你当兵几年了?” “回睿王殿下,小人已经当兵五年了。”麻六慢吞吞的走到离琴翊琛的眼前。 蓝彤鸢盯着麻六那奇怪的走路姿势,陷入沉思。麻六眼珠转了几转,盯着离琴翊琛的双眼透出一股凶光。蓝彤鸢记得,昨天就是这道光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此时的她,抬头迎上麻六的目光,她死死的盯着麻六的面部,觉着那麻子甚为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儿怪! “对!”蓝彤鸢突然双眸一闪,微微挑眉,煞有介事的看着他:“殿下,你看他脸上的麻子生的多标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的如此对称的麻脸!” 蓝彤鸢的一席话,顿时点醒了离琴翊琛,他给和光使了个脸色,说时迟那时快,和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麻六脸上撕下一张脸皮,露出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果然是你……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蛊惑将士信奉清风教!” “殿下,他的腿应该是装的……” 和光与和尘一把提起麻六,麻六绑在腿上的沙袋掉落,那沙袋直接连着背部,负重之下,麻六的身体一直无法直立。 当沙袋掉落后,没有负重,麻六的身子终于直了起来,还是位七尺男儿。 “看你这长相,应该是东篱人吧……” 第38章 装神弄鬼 那东篱人白了一眼离琴翊琛,悠悠的说了一句:“我既然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别妄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消息……” 话刚落音,东篱人他缓缓闭上双眼,咬紧牙关,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岑丘生风驰电掣般地赶了过来。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东篱人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却又深藏不露的男子。 要知道,这里可是负责戍守京城周边安全的骁骑营地!竟然会有东篱人的身影混迹其中,而且还长达整整五年之久!难以想象,在过去的这漫长岁月里,究竟有多少重要的情报被泄露了出去...... "睿王殿下,请您放心,老夫立刻着手对整个骁骑营展开全面清查,务必揪出其他潜藏的奸细......" 岑丘生义愤填膺地说道。 一旁的言兴玉百思不得其解,他忧心忡忡的看向离琴翊琛:“殿下,我们要查这清风教,想不到清风教还没查到,倒查出来一个东篱细作!” 蓝彤鸢若有所思的说道:“若二者是合作呢?要想让兵营之人信奉清风教,首先就要让他们内心产生恐惧。人一旦心生恐惧,便会四处求神拜佛,寻求心里慰藉。这东篱人的螭篱草,便是那一味引发将士心中恐惧的药引!” 言兴玉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按照这东篱人在军中做伙夫五年,那他至少在膳食中下了五年的毒草,也就是说每个人至少都用过这螭篱草,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着了他们的道?” 蓝彤鸢摇摇头,解释道说:“恐惧说到底,不过是人意志不坚而已,只要内心坚定,便不会被这恐惧支配。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着道。” 离琴翊琛若有所思,他的脸上爬上一丝倦意,心底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这背后之人,剑指大澧官兵,所图不小啊……所幸发现的及时…… 想到这儿,离琴翊琛郑重的朝蓝彤鸢拱手行了一礼:“县主,此番多谢你,才能顺利找到军中的奸细。等回城,本王定有重谢。” 蓝彤鸢眼皮一跳,慌忙摆手:“不敢当,只要殿下把你我的婚约解除了,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谢礼。” 离琴翊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县主,抗旨不尊,乃是重罪,你我皆担不起,清昱王府也担不起。” 蓝彤鸢翻了个白眼,心下腹诽,“就知道拿圣旨压人,哼!” 罢了,此事指望离琴翊琛,不如指望自己。“殿下, 在下还要去安置营,先行告辞!” 说着,蓝彤鸢便神色匆匆地领着苏禾和绿禾,步履如飞般朝着五公里之外的安置营疾驰而去。此时此刻,她心急如焚,心中暗自担忧着今天是否还会有其他营地送过来的将士需要安置。 而另一边,离琴翊琛则目光锐利地望向身旁的和光,语气严肃地问道:“给其他几个营地送去的书信可曾送达?他们又是否已经回复了消息?” 和光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答道:“启禀殿下,步兵营已经回消息,步兵营那边有所发现——那里也有部分将士信奉那清风教!目前,步兵营的提督已然下令派遣人手将这些涉事的将士们护送至安置营。” 听到这里,离琴翊琛微微颔首,表示知晓此事。 一旁的言兴玉若有所思的说着:“殿下,下官恳请殿下允许下官将那东篱细作带回大理寺监牢。作为大澧的官员,来者是客,理当好生招待……” 离琴翊琛一副头一次认识言兴玉的表情,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想不到言兴玉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居然如此腹黑。 他收回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反复的嘟囔着“清风教”三个字,是时候去会会那声名远扬的清风教了。 他早就让和尘查过,这清风教是近半年才兴起的教派,一直“以驱除妖魔,解除痛苦,助人早登极乐为教义,法坛设在城郊早已废弃的法华寺中。 两日后是十七,离琴翊琛带着言兴玉、蓝彤鸢在天还未黑时,便早早的来到法华寺中,等待法华寺教主和一众信徒的到来。 就在他们等的不耐烦,以至于蓝彤鸢都已经怀疑那教主是否还会来时,戌时初刻,废弃的法华寺的广场上,早已废弃的莲花座台缓缓上升,紧接着从那座台下面飞出四个头戴面具,身披黑色斗篷之人。他们确定四下无人后,四人同时击掌,从莲花台下又陆续飞出四个头戴笑脸面具之人,八个人动作极其迅速的在广场舞动了一番,然后点燃了法华寺中废弃的灯龛。 随着一盏盏灯龛的点亮,废弃的法华寺如同大变样一般。原本斑驳的墙壁瞬间被明亮的灯光照亮,墙壁上的壁画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寺庙的屋顶也被灯光映照得金碧辉煌,瓦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寺庙中央的广场上,巨大的莲台佛像被金色的光芒笼罩,显得庄严肃穆。莲台前的香炉中,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给人一种神秘而庄重的感觉。 四周的柱子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随风飘动,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祭祀仪式欢呼。整个法华寺被灯光和装饰点缀得美轮美奂,一扫往日的颓废破败,变成了一个气势恢宏的祭祀场所。 一刻钟之后,法华寺外走上来不少披着斗篷的信众,手捧莲花烛灯,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斩妖除魔,渡化苦厄,早登极乐”的口号,不断的涌入到广场,在莲花台前停下。 站在莲花台左手边之人,轻轻摇了一下手中的铃铛:“今日是新徒入教礼,自当恪守礼节,虔诚敬仰,否则被神灵怪罪,你们身上的妖魔业障,再也无法消除。” 第39章 信徒入教 众人这才停止拥挤,自觉的站成两排。 蓝彤鸢躲在暗处,看着那几个头戴面具之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些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笑脸面具,却给蓝彤鸢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虎头面具命人给师兄下毒的场景,那些人…… 望着那一群群如潮水般涌进殿内的信众们,离琴翊琛正打算牵着蓝彤鸢一同混入人群之中。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些信众当中,竟然有些人身着黑色斗篷,而另一些人则披着白色斗篷。 他不禁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件黑色斗篷,满心狐疑地转头看向已然将所有事宜都筹备妥当的言兴玉,皱起眉头问道:“言大人,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只见言兴玉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开口回答道:“殿下有所不知,那些身穿白色斗篷之人乃是近期刚刚招募而来、尚且未曾接受戒律仪式的新入教者。而今日呢,恰好就是举行受戒典礼之日。待到受戒结束,喝下符水,随后再由他们至高无上的教主亲手为其披上象征着正式教徒身份的黑色斗篷。” 听到这里,一旁的蓝彤鸢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哼,真是想不到,这所谓的清风教居然还有如此之多的花样和门道。为了能够搜刮到更多的财富,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的话语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之情。 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言兴玉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殿下,我准备这黑色斗篷可是为了您和侧妃着想,要是披了白色斗篷,您和侧妃就只能喝下那所谓神仙水了……” 离琴翊琛无奈的瞪了一眼言兴玉。他最讨厌黑色,深度怀疑言兴玉是在故意给他添堵,但是他又没有证据。 无奈之下,只能披上黑色斗篷。“鸢儿,跟紧我。”离琴翊琛嘱咐小声嘱咐,未听到任何回应。他这才发现,在他与言兴玉斗嘴之际,蓝彤鸢已经披上斗篷跟着人群往里走了。 离琴翊琛一时有些气闷,看来谁都跟他作对。他倒不担心,毕竟他把和尘放在蓝彤鸢身边,有什么事儿,和尘可以第一时间照应。 走到巨大的莲花法台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群自动排成两队,给那穿白色斗篷之人让出空间。今日是这些新人的入教礼,要给新人做好榜样。 法台前面的右边的笑脸面具摇了摇手中的摇铃,喧哗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那四个笑脸面具大声的念唱:“斩妖除魔,渡化苦厄,早登极乐”的口号后,法台左前方的笑脸面具扬了扬手中的权杖:“恭迎圣主降临。” 一个戴着虎头面具之人从法台中飞身跃出,悬在空中高喊口号后,稳稳的落在法台上。 那升起的莲花法台缓缓下降。一众信徒虔诚的下跪:“恭迎圣主,请圣主赐福。” “平身……” 黑色斗篷们缓缓起身,但白色斗篷无人起身。 虎头面具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色斗篷们,问了问那位手持权杖的笑脸面具:“这下跪者可是受妖魔之么的将士?” 未等开口,跪在下面的一个白衣斗篷磕头如捣蒜:“回圣主,小人正是前锋营的将士,自从小的前年从边关回来,就日日做噩梦,小的在战场上杀过无数敌人,想来是那些人来找我索命来了。” “求圣主赐福,求圣主替我斩妖除魔,助我早登极乐。” “好,上前来。”那位被称为圣主的虎头面具,从笑脸面具手中接过权杖,一阵乱舞后,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救苦救难的大罗金仙,请赐福这位可怜人……” 一阵操作之后,那虎头面具手中多了一张符纸,众目睽睽之下,符纸在他手中燃烧起来,快要燃烧殆尽之时,虎头面具将符纸放入一个盛着清水的碗中:“这是赐福水,只要按我所说,多喝几次,便能消除心魔。” 那白色斗篷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虔诚的跪在法台下,双手抬起超过头部,恭敬做接水状。但期待中的符水,久久未落下。 法台右边的笑脸面具阴沉的声音响起:“要想斩妖除魔,需虔诚供奉,若无供奉,符水无用已……” 就在此时,白色斗篷犹如醍醐灌顶般突然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钱袋子,并迅速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各种散碎银两,他小心翼翼地倾倒出其中十两碎银子后,便将这些钱财轻轻放置于旁边摆放着的功德盘之中。 做完这些动作之后,白色斗篷再次以无比虔诚之姿双膝跪地,而那个头戴虎头面具之人见状,方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将手中的符水递交给笑脸面具手中。 那位笑脸面具接过符水后,缓缓走到白色斗篷身边,然后将这珍贵之物稳稳当当地放入后者的手中。白色斗篷毫不犹豫地举起符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将这份恩赐深深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饮罢,他依然没有起身之意,反而继续跪在地上,叩头谢恩道:“小人多谢圣主赐福!” 左侧的笑脸面具与右侧的笑脸面具对视一眼,便走上前去,将信徒扶起,动作利落地解开披在信徒身上的白色斗篷,随手一甩,就将它丢弃到了一边去。紧接着,笑脸面具转身回到身后放置着的一只大木箱前,从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黑色斗篷来。 拿着黑色斗篷后的笑脸面具毕恭毕敬地高举过头,径直呈送到虎头面具跟前。与此同时,站在右边的另一名笑脸面具也适时地向虎头面具献上一根翠绿欲滴的柳枝以及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瓷瓶子。 虎头面具伸手接过柳枝,在那玉瓷瓶内蘸取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随后,他手持柳枝,在空中挥舞几下,看似随意实则颇有深意地朝着那件黑色斗篷挥洒而去,让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纷纷扬扬地洒落其上。 “此乃玉竹浆,乃是世间罕有的圣水,其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力量,可以帮助你驱散内心深处的心魔,让你的心境重新恢复清明与宁静。”虎头面具之人用低沉而浑厚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听到这话,那位信徒的眼睛里立刻闪烁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极度渴望之光,再度虔诚的跪在虎头面具跟前,虔诚叩谢。 紧接着,一连串复杂而又神秘的仪式开始展开。信徒虔诚地按照特定的步骤和方式进行着各种动作,口中念念有词,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过程之中。 待所有程序完成后,虎头面具伸手拿起那件黑色的斗篷,小心翼翼地将它披在了信徒的身上。 最后,虎头面具再次开口:“去吧,愿伟大的大罗金仙能够庇佑你,赐予你无穷的智慧和勇气,克服妖魔,早登极乐”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信徒可以离开了。 信徒深深地向虎头面具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动作,看的蓝彤鸢目瞪口呆,她数了数,广场中央一共跪着五个信徒,加上换上新斗篷的,一共六个人。 “一次性忽悠六个人,一晚上就有六十两银子的进项,这清风教果然生财有道。” 她眯起眼睛,抬头看着法台上那高高在上的圣主,脑海中浮现出她和师兄被掳的场景。不,不对,那人的身形,与台上之人并不相符。 第40章 利益最大 入教礼结束后,蓝彤鸢随着人群离开,出了法华寺,蓝彤鸢回到当初躲藏的地方,等待离琴翊琛。 耳畔不断地传来苏禾那如同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声响:“姑娘啊,这清风教可真是厉害得很呐!他们仅仅一个晚上就能轻轻松松地赚到整整六十两银子呢!相比之下,我们辛辛苦苦经营的医馆所赚取的钱财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啦。” 果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有其主必有其仆! 身为蓝谷子的得意门生、关门弟子,蓝彤鸢整日里心心念念的并非如何运用自己精湛的医术去尽心尽力地造福黎民苍生,反倒是一门心思琢磨着怎样才能凭借这身本事捞取更多的财富。想当年跟随师父外出看诊的时候,一旦碰上那些有权有势的豪强贵族们,蓝彤鸢可是从来都不会手软,必定会毫不吝啬地向他们讨要高昂的诊金费用。 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巨额诊金,其中一部分被她慷慨解囊拿去资助医馆的进一步发展壮大;至于剩下的另外一部分,则全部投入到为贫困穷苦人家开设的免费义诊中。 受师父的影响,蓝彤鸢和蓝彤宇开过两个医馆,一个是免费医馆,专门针对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贫苦百姓。另一个便是普通医馆,看病收诊金,抓药收药钱。 免费医馆,是靠着收费医馆的贴补,才能正常运转。所以自然,蓝彤鸢便养成了事事算计金银的习惯。 但相应的,如此这般,整天把银子挂在嘴边、三句话不离金钱的蓝彤鸢,又怎能培养出那种将黄白之物视作粪土一般的婢女来呢? 不过,她一直教导苏禾,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医馆是正经营生,赚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银钱,这清风教赚的可是谋财害命的钱财。”一声阴沉的说教声响起,是离琴翊琛。 “这清风教之事已经了然,剩下的便是端了这清风教。”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绝不能再让这个毒瘤祸害兵营。” 离琴翊琛让和光潜入教内,查清他们的老巢。 蓝彤鸢并未将那虎头面具的疑惑告知离琴翊琛,若非正主儿,提前走漏消息,便会打草惊蛇。 “县主,剩下的事便交给本王和言兴玉,我命人送你回府。” “不要,我要回知子药炉。” “鸢儿,你已出来四日,清昱王和蓝娘子定会担忧,也该尽快回府了,更何况听说又有旨意传到清昱王府,或许与鸢儿有关!” 蓝彤鸢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说道:“睿王殿下对清昱王府之事了解的比我这清昱王府之人都多。” 这么急切的让她回府,也想知道,离琴翊琛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回到清昱王府,已经是亥时,她本想悄悄溜回府,却不曾想,楠荣秦墨和淑阳公主正端坐在王府正堂,就等着她。蓝清瑶正襟危坐在楠荣秦墨下首的位置,脸上看不出情绪。 楠荣秦墨能容忍蓝彤鸢多日不回府,是因为这几日离琴翊琛每日都派人给王府报平安。虽然信中未说明缘由,能把蓝彤鸢滞留多日,楠荣秦墨也能猜到军中是出了大事。 看楠荣秦墨的和淑阳公主的表情,像是在故意等自己。她心中七上八下的,肯定没好事儿!“凝鸢见过父王,公主”蓝彤鸢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又拱手给蓝清瑶行了个礼:“阿娘”。 淑阳公主罕见的起身迎上前:“鸢儿你可回来了,这几日在军营里受苦了。”说着还假惺惺掉了几滴眼泪。 淑阳公主的一番动作,让蓝彤鸢大吃一惊。她心下腹诽:这是转性了?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她最近干了些啥事儿,确定未让淑阳公主抓住把柄,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心中仍旧忐忑。 “公主殿下,鸢儿可有行差踏错之处?”她试探的问道。 “哪里?”淑阳公主慈爱的拉着蓝彤鸢的手,笑吟吟的说道:“礼部今日送来了聘礼单子,已经择好吉日,下月初八是好日子,让睿王殿下娶你过门。” 蓝彤鸢脸色一凛,怪不得那离琴翊琛催着她回府,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日的事儿。我和你父王在商量你的嫁妆,想要什么尽管跟我开口,我身为你的嫡母,定然为你操办好婚事。”淑阳公主笑吟吟的说着,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蓝彤鸢有点愣神,她向楠荣秦墨投去询问的目光,希望能从楠荣秦墨那里听到否认或者延迟的消息。 楠荣秦墨迎上蓝彤鸢的眼神,沉声道:“鸢儿,此事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睿王点名要娶你,此事谁都无法改变。你放心嫁入睿王府,你阿娘在府中事宜一应俱全,不会受委屈的。” “可是……” 楠荣秦墨语气凝重的说道:“鸢儿,没有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自由,可当你那另一个身份被睿王殿下发现后,你便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楠荣家与离琴家联姻,早已是传统,这是你的命!” “更何况,如今元京城的形势甚为紧张,若你能辅佐睿王,想必能结束这元京城混乱局面,你是我清昱王的女儿,有些责任,你逃避不了!” 楠荣秦墨的一席话,说的淑阳公主眼皮直跳,再不懂她也知道如今元京城的局势,此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睿王如今风头正盛,既然她能入了睿王的眼,一定有过人之处。 “好了,你与公主殿下,还有你阿娘商量让谁随你陪嫁过去!” “相比之下,我更想知,我阿娘究竟是如何因何中毒,以至于昏迷不醒的!”既然有些事不可避免,那不如就最大可能的争取自己的利益! 第41章 池鱼之殃 蓝清瑶中毒,一直是蓝彤鸢的心结,她一直想不明白,阿娘作为一个不起眼的侍妾,又无男嗣,除了淑阳公主,有谁会给害她。淑阳公主有儿有女,不会与一个侍妾一般见识,除了平时为难一下,不会下死手。 那日是淑阳公主办的赏花宴,为的是给和韵郡主相看。一个侍妾,不会登上大雅之堂,所以究竟是谁? 听闻蓝彤鸢提到中毒一事,淑阳公主也是眉头紧锁,那日赏花宴设在前厅,可偏偏那日,后宅女眷就出了事儿。 她作为清昱王府主母,无论平日里后宅女眷怎么斗,都不能让外人知晓,让外人看笑话。 淑阳公主并不在意蓝清瑶中毒,而是在意那下毒之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这让她不寒而栗。 “公主殿下,鸢儿想求殿下允许鸢儿彻查此事。”蓝彤鸢神色坚定的看向淑阳公主。 “好,就依你,本宫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在王府后院撒野。” 一直以来,蓝清瑶为了不引起淑阳公主的注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在府中默默无争,若此时蓝彤鸢定要大张旗鼓的调查,定然引起淑阳公主的不满。 “鸢儿,那日我在后花园喂鱼时,一时头晕,才不慎落入水中,并未有人加害于我。”说此话时,蓝清瑶的嘴唇微颤,面色微微发白。蓝彤鸢看了她一眼,便知她所说都是违心之言。 “阿娘”蓝彤鸢微微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但听到蓝清瑶所说的头晕,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时激动:“阿娘,您那日可是看见了什么令您心生恐惧的景象,这才导致您一时失神,跌落水中?” 蓝清瑶震惊的看着蓝彤鸢,惊讶于她为何会知道她当日的症状。 蓝清瑶的表现,让蓝彤鸢看在眼中,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她看着蓝清瑶发白的脸色,上前轻轻安抚道:“阿娘,当日我为您探脉,发现您体内有少量东篱的螭篱草,此毒能够诱使人看到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事情。惊惧之下,会自然寻求心理慰藉。” “当日您之所以头晕,应是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惊惧之下,这才跌落水中,这螭篱草与您体内的避子药相克,这才导致您一直昏迷不醒。” 但让蓝彤鸢不解的是,这东篱人下毒,针对的是军中将士,可为何要为难她阿娘一个侍妾。 淑阳公主更是心头一颤,怒道:“来人,给我彻查,究竟是何人敢在我清昱王府兴风作浪!” 蓝彤鸢眉头紧皱,努力的想理清其中的关卡,除非……突然她双眸一闪,急切的问道:“阿娘,您当日可曾服用过什么,或者赏花宴之前可有吃过什么极为好吃的食物?” 蓝清瑶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但她随机摇摇头,不会的。蓝彤瑶的面部表情没有逃过蓝彤鸢的眼睛,她急切的问道:“阿娘,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蓝清瑶有些为难,始终难以启齿。蓝彤鸢催促着:“阿娘,事关重大,也许您只是被连累的,所以您如果知道什么,还请知无不言。” “这......”蓝清瑶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那日我前往江侧妃处请安之时,在江侧妃那儿品尝到了一块散发着极其清新香气的茶点。那块茶点制作得格外精致巧妙,口感软糯、香气四溢且丝毫不显甜腻,简直美味至极。当时我实在没忍住馋意,就多吃了好几块。江侧妃告诉我说,此乃三公子从军队之中特意带回的点心。据说军里新来了一位厨师,其所烹制的饭菜异常可口,深受将士们的喜爱。” 蓝清瑶娓娓道来,言辞之间流露出满满的羡慕之情。然而,她所说的这番话落入蓝彤鸢的耳中,却在她的内心引发了一场惊涛骇浪。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真正的目标竟然是三哥!亦或是整个北境的将士们!”蓝彤鸢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必须立刻将此事告知离琴翊琛。 她的三哥,清昱王的第三子——楠荣颢景,年纪尚轻之时就自请入军,远离两位嫡子。原因无他,只因其身为庶子,上头还有两位嫡亲兄长,按照常理,他几乎没有可能继承到爵位。心高气傲的楠荣颢景并不甘心就此平庸一生,于是毅然决然地主动请求前往军中接受磨练,期望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和才能,闯出一片天地。 楠荣颢景所奔赴的地方乃是北境,在陈清泰大将军帐下效力。但东篱的毒草为何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北境?若说出现在元京,蓝彤瑶还能理解,可出现在北境,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东篱与北境相差数万里之遥,那螭篱草要运送到北境,需要经过六个州府才能运到,若要运送如此大量的药草,一定会被发现。他们是怎么到北境的? 北境苦寒,楠荣颢景之所以提出去北境,就是想以此向楠荣秦墨表明态度,他不会与两位嫡兄争夺。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本事,改写这庶出的人生,如今已经是正六品的忠勇校尉。如此他的母亲在清昱王府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不至于要看淑阳公主的脸色行事。 出门在外,他还能时常记挂着母亲,令江侧妃十分欣慰。自古侧室难为,而在公主底下做侧室,更需要谨小慎微。 蓝彤鸢正想着,却听到淑阳公主的一声呵斥:“来人,去请江侧妃。” 淑阳公主的嗓音犹如寒刃般锐利,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决然之意。蓝彤鸢深知淑阳公主行事风格之人,不禁心生惶恐,赶忙开口解释道:“公主殿下请听鸢儿一言,此事实非寻常后宅之阴私之事,乃是东篱贼人精心策划、针对我大澧将士们的一场阴险毒计!” 言罢,她面色凝重地向淑阳公主详尽叙述了京郊营地所发生之事的具体情形,尤其是将重点放在了清风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之上。 待到讲述完毕,蓝彤鸢的语调愈发沉重起来,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殿下明鉴,此次事关重大,就凭我阿娘当时身中剧毒的状况来推断,他们投放在北境大军之中的毒物剂量远超京郊大营数倍不止!若不及时采取行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还请务必即刻将此事呈报给三法司,请三殿下上奏朝廷。稍有延误,迟则生变!” 纵然淑阳公主不涉朝政,却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此事真如蓝彤鸢所说,那东篱人的目的……想到这儿,她有些不寒而栗。“来人,去请王爷。” “鸢儿,你和蓝淑人先下去吧,既然圣旨已下,你就安心在府中备嫁!” 第42章 牵连甚广 让楠荣秦墨头疼的是,如何将此事透露给离琴翊琛。但作为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油条,他知道事情的轻重,却也知道如何传话,才能不引起皇家忌惮。楠荣家能传承四代,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楠荣家族为了躲避离琴皇室的猜忌,配合皇家主动削弱自家的兵权,同时为了保命,又代代娶离琴皇家的公主作为护身符。楠荣秦墨非常清醒,楠荣家族的子嗣越出色,楠荣家族亡的越快,帝王的忌惮,从来都不是说笑的。 君心莫测! 当年陪离琴家族一起打江山的一共有三家,分别是楠荣家族、鄞禾家族、有玄家族。如今留在世上顺利传承的,只有楠荣家族。 随着离琴翊风的薨逝,鄞禾雅玄自尽,鄞禾家族最后一根苗随之枯萎,世家大族鄞禾家自此灰飞烟灭。早年鄞禾家被人污蔑通敌叛国,全家男丁被斩,女眷被官卖。鄞禾雅玄是遗腹子,她母亲被好心人所救,在民间生下她,三年后她母亲找到证据,凭一己之力为家族伸冤昭雪,离琴昙夜为了补偿鄞禾家,将鄞禾雅玄接入宫中,封为郡主,并指婚给离琴翊风为太子妃。 而有玄家族,在离琴家登基后,开国皇帝离琴修远封有玄家家主为护国公,但五年后因被发现有谋反之心被灭族,自此世上再无有玄家。 相比较而言,楠荣家算是幸运的。楠荣家第一任家主,在离琴家尚未登基时,便娶了离琴家的女儿,当时算联姻。离琴修远家登基时,第一任家主已经死在沙场上,被离琴修远追封为异姓清昱王,世袭罔替。所以在离琴修远登基后,当时离琴家的女儿与第一任家主所生的长子继承了王爵,手握重兵,护守西境城,地御外邦骚扰。 对于一个手握重兵的异姓王,离琴家自然是寝食难安。但西境城比邻南渊,地处偏远,条件艰苦,地势畸高,却又经常碰到外番过来抢夺食物,骚扰百姓,新帝派来的将士并不熟悉敌人,很难代替清昱王在此守卫。 为了让离琴家安心,第二代清昱王将自己年仅五岁的嫡长子送入京城为质子,这位清昱王世子,在元京城尽职尽责的发挥了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责任,年仅五岁,天天招猫逗狗,带着学堂的皇子一起逃课,长大后更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整日里眠花宿柳。 第二代清昱王在一次外番来犯时殒命沙场,也是这一役,南渊投降,成为大澧的附属国,受大澧庇护,西境顺势被划为州府,这位纨绔子弟承袭王位,成为第三代清昱王,被第二代离亲皇帝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虽然第三代清昱王身在元京城,但楠荣家族依然有不少人在军中行走,离清皇室仍旧不放心。为了避免落的与有玄家一样的下场,家族能有个安稳的后半生,第三代清昱王命令在军中行走之人以疗伤为名卸下军务,远离朝堂。 而他亦是将这纨绔的名声进行到底。娶了庆昌长公主之后,还纳了不少美妾,又天天与一堆莺莺燕燕为伍。害的庆昌长公主三天两头回宫哭诉,自己的丈夫不务正业。 相对于庆昌长公主的幸福,清昱王的表现更能让离琴皇家安心。到第四代离琴昙夜时,他继承了父亲的这种不着调,楠荣家已经距离兵权异常遥远。如此,楠荣秦墨才放心的把三儿子送入军中。 就在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能够将这份重要的传承顺利传递到第五代的时候,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玩笑。两个嫡子骤然离世的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尤其是关于他那两个不幸的儿子。他们到底命丧于谁人之手?尽管古延海已经亲口承认京城那场灾难性事件乃是由他一手策划,但凡是对朝廷局势有着深刻洞察的人,没有一个会轻易相信仅凭古延海一人之力,就能够引发如此巨大而汹涌的波涛。 既然离琴翊琛有意深入调查此事,那么他自然表示乐意全力协助。但如何传达信息却是一门极为微妙的艺术。一方面,要让明确告知离琴翊琛有人要对军营下手;另一方面,还得避免给离琴翊琛留下任何错误印象,以免让人误以为他对兵权有所企图。 “鸢儿,明日你去三法司见一见睿王殿下,毕竟你们即将成亲,多接触接触,婚后也不至于太陌生……”楠荣秦墨心中默默的算计着。 在清澜苑里,蓝清瑶静静地给楠荣秦墨垂着腿,楠荣秦墨疲累的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蓝彤鸢所说的事情。 “鸢儿,明日见到睿王殿下,你需告诉他,你阿娘吃了你三哥从北境带回来的东西中了毒,你得去北境问他要个说法!” “父王是想让我去北境?” “不是你,而是你和睿王殿下!” “你是大夫,知道自己的生母中毒,若不闻不问,便是身为人子的不孝。” “是,孩儿知道了。” “下去吧。”换上女装的蓝彤鸢,体态轻盈,莹莹一拜,依礼退下。 她完全明白楠荣秦墨话中的深意,这件事情必须要传递给离琴翊琛知晓,又绝不能引发他丝毫的猜疑之心!一想到即将能够前往北境,她不禁心潮澎湃,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期盼之情。 毕竟北境距离京城甚远,那里没有诸多繁文缛节的束缚,可以让她毫无顾忌地玩耍嬉戏打闹。更为重要的是,此次行程意味着她将有机会与久别的三哥重逢。 在她的脑海深处,对三哥的记忆还留在幼时——在众多兄弟姐妹当中,三哥楠荣颢景向来都是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幼时每当世子或者楠荣颢霖故意刁难她时,总是楠荣颢景默默地守护在她身旁,不着痕迹地给她解困;而且他还常常会送来各式各样小巧玲珑的玩意儿,逗得她开怀一笑。 可此时此刻,她却紧紧皱起眉头,满脸忧虑之色。东篱的巧合草出现在北境,这绝非巧合。若这巧合草真的用来给军中做吃食,无疑是想加害边疆的将士。若此事成功,成功的会有谁? 此事令她忧心忡忡,对于楠荣颢景目前的处境牵肠挂肚。"姑娘啊,北境那种苦寒之地,王爷怎忍心让您去到那样的地方受苦受累呢?"一旁的苏禾脸上写满了担忧,更是替自家姑娘着急。虽然她本人未曾亲身踏足过北境,但也曾从旁人的口中听闻过关于此地严寒酷冷的种种描述。 蓝彤鸢反而有些期待,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宽慰着苏禾:“哎呀,苏禾你放心。三哥去得,为何我去不得。听说那里常年积雪,还能上山打猎,找菌子,这可是我做梦都想不来的好事儿呢!” “可是”苏禾依旧顾虑重重的说道,“这北境距离元京城有上千里,此时出发, 姑娘还能赶得上婚礼吗?” 蓝彤鸢不以为意:“赶不上正好呀,既可以延迟婚事,又能领略北境风光,多好!” 第二日,蓝彤鸢按照楠荣秦墨的嘱咐,亲自到三法司将消息传递给离琴翊琛。这消息,果然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 “中毒?什么毒能传到清昱王府后院?” 蓝彤鸢悠悠的说着:“夹杂着螭篱草的精致茶点。听江侧妃说,这款茶点出自三哥的大营中,由一位来自南方的大厨精心烹制而成,其制作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能勾起人们强烈的食欲,三哥孝顺,惦记着自己的阿娘,特意命人带回来给江侧妃尝尝。” 离琴翊琛原本充满好奇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陷入沉思中。 “军营中居然能有如此精致的吃食?”离琴翊琛有些诧异。但他更担心的是,蓝彤鸢所说的背后之意。“鸢儿,依你的意思,北境的军营里中也出现了螭篱草?” “我并不确定,只是按照当日我给我阿娘诊脉时探查到的脉息,她体内螭篱草的剂量,是元京城京郊的数倍,这样的剂量,能让人瞬间陷入内心恐惧之中,引发的后果不堪想象。” “她的饮食用度皆在王府内,碰过的唯一的外食,便是三哥带回来的茶点。这螭篱草与她饮用的避子汤相克,这才导致了长时间的昏迷不醒。” “江侧妃自从三哥去了北境军中后,便在府中一心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我三哥平安,不问外事,更是久不侍奉我父王。所以她食用了并无事。” 离琴翊琛暗自思衬:若江侧妃无事,仅凭蓝娘子的一家之言,无法断定北境也出现了螭篱草……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眼前的危机……离琴翊琛沉声道:“鸢儿,你回府后让江侧妃传信给三公子,就说上次的茶点甚是美味,希望三公子再带一些回来。” 看来这东篱之人野心勃勃,所图甚大......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将藏于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沉默片刻后,离琴翊琛才淡淡的开口说道:“本月二十七日恰好是清风教的集会之日,若鸢儿有兴趣,可与本王一同前往。” 听到清风教,蓝彤鸢顿时有了精神:“殿下,那戴着虎头面具之人,有问题!” “这不用你不说我也知道。” 第43章 账簿之诡 六月二十七,中伏,天气燥热。 定国公的马车停在了信王府的后门。老态龙钟的定国公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中走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后,拄着拐杖进入了信王府。 隐藏于茂盛的枝叉之中的和尘,借着郁郁葱葱的树叶做掩护,此刻正兴致盎然地凝视着前方发生的场景,心中暗自思忖着:外界皆传定国公因周世子之事,已与信王彻底决裂,然而现今观之,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和尘奉命监视信王府的一举一动。自从得知信王将其皇子府邸抵押出去之后,他的名字就被列入了离琴翊琛的重点监察名录之上。 无数个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和尘的脑海,驱使着他去探寻其中的真相。而此时此刻,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或许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所在。和尘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信王府的一切…… 定国公世子周初言,虽然生的相貌堂堂,却风流成性,仗着是国公世子,又有一位姑姑做皇后,行的是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卑劣行径,不但成日里眠花宿柳,还强抢了不少良籍女子为妾。 百姓们对此人恨的是牙痒痒,但因其有一当皇后的姑姑袒护,又有一位深得陛下器重的太子表哥,就连皇上因为与皇后鹣鲽情深,为了皇后,对这位恶贯满盈的周世子多有包庇,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百姓们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却又有冤无处伸。 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只混迹于风月场合,即便是偶尔为了个花魁大打出手,却也知道,不去祸害良籍的平民百姓。而这位周世子,看不上风月场合里女子的贱籍身份,非要在强抢民女,美其名曰其身份尊贵,贱籍女子身份低下,不能与之相配。 所以当信王当街斩杀周初言后,百姓们弹冠相庆,纷纷放炮竹以示庆祝。信王在百姓中的威望也随之高涨。 端坐在三法司内的离琴翊琛,听着和尘的回禀,放下手中的书卷,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起一丝阴冷的笑容。 回想起十天前那场神秘的集会,那些信徒们口中所尊崇的圣主,尽管脸上戴着一副威严的虎头面具,但其身姿体态、言谈举止,乃至那有些沙哑的嗓音,无一不让离琴翊琛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 “定国公这个老狐狸……” 根据蓝彤鸢的所说,那神仙水的成分,是米囊草提纯后配制而成。那么如此大量的米囊草是如何进入大澧的?答案是药铺! 离琴翊琛让人彻查了元京城内的所有药铺,在元京城南城的安平坊内一家不起眼的小药铺中,找到一本看似合理,但让离琴翊琛感到十分怪异的账簿。 但他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只能求助于蓝彤鸢。他拿着账簿找到蓝彤鸢时,她正被逼着试大婚的礼服。 “哎呀,我一个侧妃,三皇子又不会亲迎,一顶小轿抬进去就行了,还要什么礼服!更何况,这婚能不能成还另说呢!”蓝彤鸢撅着小嘴不住的抱怨,浑身写满了抗拒。 “本王虽不亲迎,本朝仪制,皇子迎娶侧妃却需要在府外侧门迎轿、踢轿。更何况父皇的旨意是命本王以正妃之礼迎娶你,你入府时则需从正门进入,侧妃要辅佐正妃管理后院,进宫朝拜,自然有相应定制的礼服。” 蓝彤鸢惊讶间,只见离琴翊琛由清昱王陪着,信步走进蓝彤鸢的闺阁。坐在上首的蓝清瑶微微凝眉,便急忙起身带着蓝彤鸢朝离琴翊琛福身行礼。 “鸢儿,嫁与皇子是你的福气,不得无礼。”楠荣秦墨厉声呵斥,朝蓝清瑶使了个眼色,便带着蓝清瑶退出。 一直以来,蓝彤鸢在外面一直以男装示人。今日在府中,蓝彤鸢身着一件青色绣花罗裙,正在发育的高耸被白色的裹胸包裹着,外面套一件杏色宽袖褙子,一条金色绣线腰带将褙子束缚起来,将身材衬托的格外的玲珑有致。 一双眼眸深邃明亮,眉如远山含黛,唇不点而红,头发简单的用两支玉簪盘起少女发髻,简单大方又有些俏皮,气质如空谷幽兰般出尘。 离琴翊琛一时间看的有些呆。蓝彤鸢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大大方方的再次行礼道:“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离琴翊琛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忍不住腹诽:的确是一位令人想入非非的美人,但怎么一开口,就会让人想为何当时会想入非非! “早闻清昱王府有一位有着沉鱼落雁之貌的侍妾,想必就是蓝娘子,七表妹果然继承了蓝娘子的美貌,本王有些期待下月初八,七表妹入府的日子!” “殿下来府上,就是为了消遣我的?”蓝彤鸢笑脸相迎微红,有些愠怒。 “自然不是”离琴翊琛坐在罗汉床上,自然的接过蓝彤鸢递过来的茶,和颜悦色的说道:“鸢儿,坐。” 只见他缓缓地将手伸进衣袖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账簿,神色凝重地开口道:“这本账簿乃是前日偶然间所得,本王细细端详之后,只觉得其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之感,但苦思冥想许久,始终未能理清其中头绪。无奈之下,只好前来叨扰七表妹,还望表妹能够指点一二。” “账簿?”听到这个词,蓝彤鸢不禁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他连忙解释道:“没错,此物来自于南城安平坊的一家小药铺。说到对药材的了解程度,表妹可是远胜于我的。因此,恳请表妹帮我瞧瞧,这账簿究竟是否存在问题?” 蓝彤鸢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离琴翊琛那炽热而又充满期待的目光,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他的请求,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接过了账簿。她轻轻翻开第一页时,瞬间被眼前所看到的内容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原来,这第一页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正月初二,尾囊草进货三十斤。 可尾囊草有大毒,内服不能超过一钱。外敷则需新鲜植株捣碎,不会使用已晒干的药草。所以一般药铺备货不超过五斤,便可够用一年。可这药铺,这位药进货也忒多了…… 这一天除了尾囊草,还进了薏仁米和黍米。 越往后翻,蓝彤鸢的脊背越发凉,这药铺居然每月的初二都要进一次尾囊草,而且一次三十斤……看着面色越发凝重的蓝彤鸢,离琴翊琛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殿下,这药铺有问题,从正月到现在,居然每个月都要进三十斤尾囊草,可这尾囊草,一个较大的药铺,只要备下五斤,即可够一年的用量,此药有剧毒,内服一次不超过一钱!” “还有,每逢进尾囊草时,相应的都会进薏仁米和黍米。殿下,我怀疑这药铺进的并非账簿上的药材!” 离琴翊琛并未感到意外,他目光炙热的盯着蓝彤鸢,平静的说道:“鸢儿聪慧,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今日若鸢儿有兴趣,可随我一起去那清风教一探究竟。” 他想借今日端了那清风教。 蓝彤鸢一时好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听殿下的意思,似乎对那清风教已经胸有成竹。殿下可查清那虎头面具的身份了?” “七表妹随我去了便可知晓。你师兄的毒,或许今日便可解!” 蓝彤鸢看着手上的账簿,继续问道:“殿下,这账簿究竟是哪家药铺?” “今日去了清风教,便可知一二!” 第44章 山雨欲来 入夜,突然天降大雨,主街上的华灯在暴风雨的席卷下,忽明忽暗摇摇欲坠。突如而来的暴风雨终于给这被酷热包裹的元京城一丝清凉。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却带给人们清凉的同时,却也给离琴翊琛今夜的行动增加了难度。 风雨交加的雨夜,最适合逃跑! “兴玉,加强防卫,包围法华寺,严密看守各个出口,绝不允许任何一个恶徒溜走!”离琴翊琛和一众护卫头戴斗笠, 身披蓑衣,躲在暗处,严阵以待。 “姑娘,这风雨交加的,这些教众们不会不来了吧。”悠悠的,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想起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调侃。说话人是蓝彤鸢的贴身侍女,苏禾。 离琴翊琛这才惊讶的发现,蓝彤鸢和侍女也混入了他的护卫中。原计划他想带着蓝彤鸢一起来这清风教,但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离琴翊琛变了主意,他把蓝彤鸢留在王府中,自己和言兴玉一起来到这法华寺。 却未曾想,蓝彤鸢还是跟了来。蓝彤鸢顶着离琴翊琛吃人的目光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自古这些被洗脑的信徒们最是虔诚,越是风雨无阻,越能显示自己的虔诚之心。” 果然,子时初刻,披着黑色斗篷的信徒们陆陆续续往法华寺聚集。为了显示自己的虔诚,信徒们个个栉风沐雨,未打伞,也未披蓑衣,将手中的莲花灯仔细的护在怀中,以防那微弱的灯光被大雨浇灭。 在那微弱灯光的映照下,信徒们目光坚定,神色凝重,雨中的灯光映射到他们的脸上,表情格外狰狞,他们如同朝圣般向着法华寺迈进。黑色斗篷之中出现了点滴白色星光,是新招募的信众。 待信众们全部进入法华寺,那虎头面具从莲花台升腾而起时,离琴翊琛一声令下,护卫和三法司的衙役们迅速进入战斗模式。法华寺内部随即传来一片骚乱,打斗声,刀剑碰撞迸发出点点火光,一刻钟后,里面归于平静。 因喝了神仙水而染上瘾症之人,在离琴翊琛的统一安排下,被送入京郊大营的安置营中。清风教的教众被一网打尽,只是,百密一疏,那戴着虎头面具的清风教教主逃走。 “殿下,清风教教主被属下所伤,应逃不远,属下这就带人搜查各个城门。”和光单膝跪地,前来复命。 离琴翊琛似乎意料到此事,嘴唇微微上扬,转了转戴在手上的蓝宝石戒指,“不必了。”他阴冷的对言兴玉一笑:“言大人,可有兴趣随我去一趟定国公府。” 蓝彤鸢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殿下不派人去追查那虎头面具,为何此时要去定国公府?” 离琴翊琛面无表情的:“七表妹,你不是一直想找到解药为你师兄解毒,那就随我一起去!” 蓝彤鸢有些怔忡,在心中不断的计较着此事。定国公,手握重兵的朝廷重臣,若是……她有些不敢往下想。 同样怔忡的还有言兴玉,此时的他比蓝彤鸢更加摸不到头脑,更是不敢想此事的后果……饶是他有玉面阎罗之称,可此事为真,那就将引起超重巨变…… 山雨欲来风满楼! 离琴翊琛看着发呆的蓝彤鸢和言兴玉,顿时有些不满,他淡淡的说道:“这就怕了?怕了就回家!” 这话像是对着蓝彤鸢所说,又像是对着言兴玉所说。言兴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被迫选择了站队! 他两眼一闭,心下一横:“下官谨随殿下,降妖除魔,还我大澧一片海晏河清!” “走吧!”离琴翊琛一把将蓝彤鸢拽住,塞上马车,“既然选择来了,七表妹,这浑水逆趟也得趟,不趟也得趟!” 蓝彤鸢此时无比后悔,都怪自己喜欢凑热闹,这下好了,是非这就找上门来了。 马车很快行驶到定国公府的后门,后门紧闭,空气中夹杂着一丝甜甜的血腥,雨夜,即便是负伤逃跑,伤口渗出的血液掉在地上,也会被这大雨洗刷干净,地上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只留在空气中那点点血腥味。 蓝彤鸢不由的叹道:“不会吧,真的有人傻到干了坏事儿直接回家的?” 蓝彤鸢的这句话,同样也是言兴玉的疑惑,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您早就料到那虎头面具会来定国公府?” 离琴翊琛冷冷的“嗯”了一声,掀起车帘,深邃的目光像是要穿透整个定国公府。他极力的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淡淡的说道:“言大人,一会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个字不落的上奏父皇,我需要你为我做个见证。” 言兴玉在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句:到底还是被三皇子给利用了!可再后悔已经晚了,上了贼船,再想下来,太难了。 也罢,他也想看看这清风教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得到定国公府的庇护。 离琴翊琛命人去敲定国公的正门,门房见是三皇子的车驾,不敢怠慢,就要回身去府内禀报,却未曾想,离琴翊琛拿了三法司的腰牌,一句:“三法司办案,闲杂人等退后”,便带人径直闯了进去。 他们穿过一堂,顺着长长的走廊径直来到二堂的正堂内。正堂内灯火通明,廊下的廊灯在暴雨中摇曳闪烁,从走廊上远远望去,二堂内坐着一位面色惨白,看起来极为虚弱的年轻人。 老态龙钟的定国公弯着腰不知道与那年轻人在交谈些什么。离琴翊琛加快了脚步,希望趁他们尚未察觉时赶到他们面前——他要抓现行。 管家抄小路先到了定国公跟前,惊慌失措的定国公慌忙的扶着年轻公子,想要快速把他藏起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离琴翊琛用轻功站到了他面前,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年轻公子,离琴翊琛闭上眼睛,默默的叹了口气。 言兴玉和蓝彤鸢气喘吁吁的赶到正堂,看到正堂内的那公子,言兴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周……周世子,你……你不是已经被二殿下当街斩杀了?”言兴玉脸上写满了震惊,语无伦次。 第45章 东窗事发 “我该叫你周世子,还是清风教圣主?”离琴翊琛冰冷的声音传来。 蓝彤鸢和言兴玉皆是一愣,瞳孔震颤,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离琴翊琛,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定国公戎纵然老态尽显,却也是脊背挺拔,临危不惧,可这一刻,他却如霜打的茄子,有些悲凉的长叹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你真的是清风教的圣主?”言兴玉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离琴翊琛语气冷漠的说道:“本王麾下的护卫,用的六角流星镖。你检查一下他的伤口,与我麾下护卫兵器一对,即可知真假……” 和光将一枚六角流星镖递给言兴玉,并告诉言兴玉,伤在左肩。言兴玉硬着头皮走到周初言面前,想要检查其伤口,却被周初言粗暴的拒绝。但从他们进屋到现在,周初言一直用手捂着左肩,就知道和光所言不假,再加上周初言的表情,言兴玉就知道,这伤验与不验,区别已经不大。 只听离琴翊琛冰冷的声音响起:“当日二哥将你当街斩杀,是为了让你金蝉脱壳,至此定国公世子从世上消失,留在世上的,只有清风教圣主。” “这清风教,是二哥的势力,你不过是他明面上用来管理清风教的傀儡而已!” “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与二殿下无关!”周初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此时的离琴翊琛格外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语气淡然:“祸乱兵营,图谋不轨,罪大恶极,牵连九族,这罪名你担不起……” 担得起又如何,担不起又如何,上了二皇子的贼船,成王败寇,一瞬间的事儿! “对你产生怀疑,其实是从我那二哥当街斩杀你那一刻开始的。定国公乃是他的亲舅舅,而你又是他的表弟,二哥向来极具野心,他不可能不清除,若与自己的母族决裂,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他将永远失去强大的母族助力。”离琴翊琛悠悠的说着:“所以我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二哥斩杀你的原因是什么?” “若说为了争夺神仙水?”离琴翊琛嗤笑一声,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二哥贵为皇子,名下产业遍布全国,本就家财万贯,他所居住的那座皇子府邸价值连城,何止区区万两银子,他把那皇子府都抵押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缺银子,又怎会仅仅因为一瓶小小的神仙水,光天化日之下与你公开抢夺?” “再者说,我也曾仔细调查过那个地下钱庄的老板,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与你周初言相关的蛛丝马迹,你并未染上那神仙水。既然你并未染上神仙水,那么与二哥当街争夺也就完全不可信,如此我便得出结论——二哥当街斩杀你这件事,必定是精心策划好的一场阴谋诡计!” 周初言的面上一凛,瞥了一眼离琴翊琛,嘴巴张了张,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离琴翊琛见周初言的神色松动,心知其已被说动,他继续解释着:“另一个便是从岑提督的骁骑营查出东篱细作说起。京兆府接到地下钱庄老板钱进的报案,并且发生了将士们争夺神仙水互殴一事,当晚我便带人去了京郊大营,当夜那里同样发生一场动乱。动乱的原因,同样是神仙水,经过审问,参与争夺神仙水的将士,都加入了清风教。” “在京郊的骁骑营中,我请来的大夫发现了螭篱草,此物唯有东篱才有,且极为罕见,能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下毒之人的目标,若将士们内心不够强大,则很容易被蛊惑。你们的目标也很明确,专门挑那些上过战场的将士下手。” “岑提督告诉我们,上过战场的将士,很容易落下心魔。若一直不坚定,被这螭篱草勾起内心的恐惧,便会看到自己的心魔!” ”更为可恶的是,这东篱的细作竟然能在我们的军队中潜伏长达五年之久!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不动声色地、逐渐地给众多将士们投下螭篱草之毒,其目的无非是想要挑起将士们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情绪。此时清风教再趁虚而入,蛊惑他们入教。” “但是,要想实现长年累月为将士们下毒的计划,必须要有稳定且充足的货源作为保障,这样才能够确保毒草的持续供应。那么,这些数量惊人的毒草究竟是怎样大摇大摆地进入我大澧国境内的呢?答案显然是通过通商渠道。可是,如此大规模的毒草运输,又怎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途径便是那些看似普通寻常的药铺了。” “那些毒草藏匿于众多正常的药材之中,就这样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混入我们大澧境内。不仅如此,它们还被巧妙地伪装成常见的调味料,顺利潜入到我京郊大营。然而,即便如此巨大的剂量,迟早也会引起他人的警觉。但倘若这些毒草是以进入兵营的药草形式出现呢?要知道,兵营对于药材的需求本来就远远高于普通的药铺。但是,兵营采购药物必须得到负责管理药材的领兵主将批准才行。而定国公您,恰恰就是这京郊大营的主将!” 说到此处,他的眼神越发冰冷,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紧接着,他语气森寒地说道:“所以,我立刻派人去彻查您名下的所有产业。果不其然,就在南城的安平坊的一家不起眼的药铺里,找到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蛛丝马迹。”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搜出来的那本诡异的账簿狠狠地扔在了定国公面前。然后,他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定国公,质问道:“定国公啊定国公,您身为堂堂皇亲国戚,地位尊崇无比,究竟为何要干出这种勾结外敌、背叛国家的无耻勾当!” 面对离琴翊琛的质问,定国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多年的煎熬,被离琴翊琛翻出来之后,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艰难的张了张口,却始终未发出一个音节。 “清风教是二哥的势力,二哥一向野心勃勃,亦是众人皆知之事。但即便如此,我坚信以二哥之为人品性,断不会因一己私欲而去与外敌勾结。可是如今,那东篱派来的奸细竟然在京郊大营潜伏长达五载光阴!整整五年啊,定国公,您敢拍着胸脯声称对此一无所知吗?” “这东篱奸细提供的螭篱草,若食用过量或者长期服用,有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之功效。从战场回来的将士,本就容易产生战争后遗症,服用此草烹制的食物,极易产生心魔。趁此机会,那奸细便大肆向人们宣扬清风教,妄图蛊惑众多将士加入其中。定国公,请您仔细思量一下,清风教究竟缘何会与东篱的奸细扯上关系?” 定国公脸色苍白,涕泪纵横,想到自己一世英名,最后却毁于一旦,他的确心有不甘,可如今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力挽狂澜。 第46章 国公之罪 只见一旁原本呆若木鸡、愣愣地坐在地上的周初言,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刺激一般,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放声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他一边哭泣,一边手脚并用,艰难地朝着定国公爬去。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显得无比吃力,但他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终于,他爬到了定国公的脚边,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抓住定国公的衣角,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时的周初言早已涕泪横流,脸上满是污垢和泪痕,狼狈不堪。他哽咽着说道:“阿爹,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啊!”声音充满了哀求与无助,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就在这时,天空中骤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犹如天公发怒一般。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把周初言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攥着定国公衣角的双手,反而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加大了力度。 此刻的周初言已经与那威风凛凛的清风教圣主判若两人!如今更像是一个陷入绝境、走投无路的可怜孩子。 周初言乃是定国公府的唯一子嗣,自幼便被宠溺有加,性格自然是无比骄纵任性。其母陆桑榆在诞下爱女之后,身体受损,从此失去了再次孕育生命的能力。而定国公与夫人陆桑榆之间情意深厚,坚贞不渝,并未纳二色,故而周初言就成了这定国公爵位的唯一继承人。陆桑榆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更是宠爱至极,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程度。 在这般过度溺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周初言,逐渐形成了一种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性情。他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父亲是定国公,母亲陆桑榆是致仕的礼部尚书之女,舅舅如今已是正四品的鸿卢寺卿,姑姑是皇后。 强硬的背景,加上过度的溺爱,让他凡是他渴望得到之物,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取,全然不顾及任何和后果。即便不小心闯出大祸,陆桑榆也总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替他收拾烂摊子。 长此以往,周初言行事愈发肆意妄为,从不曾深思熟虑过自己行为所带来的影响。反正无论犯下多大的过错,总有母亲陆桑榆为他撑腰兜底。倘若连陆桑榆都无力承担责任,那么她必然会想方设法将定国公牵扯进来。 在陆桑榆的观念之中,她的夫君受爵定国公,位极人臣,又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他们的后代理应享尽荣华富贵,备受尊崇。若是自家儿子的愿望不能得以实现,那便是身为定国公的无能! 在这种理念的驱使下,周家的这位公子,在触犯众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离琴翊琛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周初言,“说说吧,如今我只问你一句,清风教为何与东篱细作合作?” 周初言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清澈又愚蠢的目光:“什么东篱细作,我听不明白?” “哦?若你不知道东篱细作,那清风教选中的士兵,为何偏偏都是上过沙场的士兵?” “是……是……” 他的一只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微微颤抖着,随后便开始无意识地扭动起左手中指来。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却犹如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成功吸引到了蓝彤鸢的目光。 蓝彤鸢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但当她的视线捕捉到周初言那只不停扭动的手指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那个方向。她那双美丽而锐利的眼睛,此刻如同鹰隼般精准地锁定在了周初言的左手上,尤其是那根中指上的一条宛如戒指形状的褐色圆圈,更是让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 在好奇心和疑惑感的驱使下,蓝彤鸢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一步步朝着周初言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决心。终于,她来到了周初言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他的左手,然后将其抬起,凑近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周初言完全没有料到蓝彤鸢会有如此举动,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他试图挣脱蓝彤鸢的束缚,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然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得超乎想象的力量紧紧地钳制住了自己的手腕。那股力量犹如钢铁铸就的枷锁,令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面对蓝彤鸢那犀利无比的眼神,周初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惧和不安,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离琴翊琛也好奇,随着蓝彤鸢的动作,为了让蓝彤鸢看的更仔细,他用力的擒住周初元的左手手腕。良久,蓝彤鸢淡淡的开口问道:“周公子可去过东篱?” “若我猜的没错,周公子的这根断指,便是东篱的鬼医辛济世的手笔。从你这断痕来看,断痕整齐干净,切口垂直,你的这只断指是被人用刀生生切断的。东篱鬼医向来有活死人,塑白骨之称,区区断指,不在话下。” 周初言嘴角抽动,趁着离琴翊琛松了力道,迅速抽回自己的左手。他用狠厉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蓝彤鸢。若眼神能杀人,那蓝彤鸢此时已是一具尸体。 蓝彤鸢自动忽略周初言想要杀人的眼神,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猜,当初鬼医为了给你接手指,给你用了东篱特有的药草——螭篱草。此草能提神醒脑,也可镇定之痛。但若用量过度,便会令人产生幻觉。周公子便是从这里知道了螭篱草的作用吧。” “可螭篱草的剂量并不好掌控,少了不起作用,多了会令人陷入幻象不能自拔,极易被发现。只有恰当的剂量,才能起到勾起人内心的恐惧,却又不至于陷入其中。只有东篱人,才能精准的把控其这药量!” 离琴翊琛顿时醍醐灌顶,将蓝彤鸢从地上扶起,冷冷的看着周初言:“清风教要想扩大教众,就须先让人相信它有驱妖降魔的作用;若想让人相信,就得有第一个人看到内心恐惧之人。所以是你把螭篱草引入兵营,也是你把那东篱细作引入军营的!” “他不是细作,他只是我找的一个用药之人!”一直未出声的定国公,淡然的开口说道,“言儿告诉我,东篱有一种用后能让人提神醒脑的药草。我想若用于军中,能够提高将士们的精气神,鼓舞我军士气,便命人购入了这种螭篱草,并专门寻了一个东篱人过来熬制。” “东篱人长相异于我大澧人,我便让他易了容!”周贺之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像是在讲一个寻常故事。 他目光淡然的看着离琴翊琛,继续说道:“但我没想到这草竟然惹出了如此的祸事,是老夫不察,还请殿下上奏陛下,老夫愿以死谢罪,只是我周家只有这逆子一根独苗,还请殿下看在老夫护卫大澧多年的份上,饶恕这逆子死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贺之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只是这祸乱兵营之罪,又岂是他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他想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极力否认那东篱人的细作身份,无怪乎使用东篱人,与勾结东篱细作,罪责天壤之别。 只是这套说辞,并不能说服离琴翊琛! 第47章 周家败落 心中的谜团渐渐散开。在来定国公府之前,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定国公府会卷入这场阴谋中,如今看着地上的周初现,他终于有了答案。 门外的倾盆大雨依然没有停歇,急促而有力的雨点随着一阵狂风袭入正堂,落在人的肌肤上,冰冰凉。离琴翊琛的心底同样升起一阵寒凉:“国公,勾结外贼的罪名,不是您的一番说辞便能摆脱的。周世子这清风教圣主的身份是坐实的,您继续替二哥遮掩,值得么?” 提到二皇子,定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可瞬间,那丝惊慌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定国公那鹰隼般的眼眸。他死死的盯着离琴翊琛,镇定的说道:“三殿下,此事都是老夫和这逆子所为,与二殿下无关,还请三殿下不要污蔑二殿下!” 离琴翊琛冷嗤一声,正要继续反驳,门外却传来一阵骚动。 禁军统领童柏舟带着圣旨来到跟前。定国公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来的好快! 果然,童柏舟声如洪钟,目光犀利的看着,不带一丝感情的读着圣旨上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慈有定国公之子周初言,沟通外贼,祸乱兵营,今被查实,而定国公周贺之知情不报,包庇庇佑,罔顾圣恩,朕愤不能平,恨之入骨。依律将其擒拿归案,夷三族,查抄府上一切事物。 童柏舟用那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初言,寒声道:“我想请教定国公,这周世子早已被二殿下于闹市之中当众斩杀,那么眼前这位与周世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童柏舟身为禁军统领,肩负着保卫皇城安全的重任,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由于其身份地位极为特殊敏感,所以平日里一直严于律己、清正廉洁,从不与权贵们拉帮结派。而且他在处理事务时一贯秉持公正公平的原则。 当童柏舟接到要剿灭周家满门的圣旨时,心中也曾涌起一阵惊诧之情,甚至产生了些许疑虑。但对于皇帝的旨意,他从来都只有坚决服从并严格执行的义务,而绝无丝毫质疑违抗的权利。 但定国公戎马一生,劳苦功高,在他看来,不应落得如此结局。他甚至怀疑过,是有人故意构陷。可当他踏入这个房间,见到周初言的那一刻,一直以来让他笃信的信条,崩塌了。一个已死之人,如今活生生的坐在这房间的地上,他顿时觉着,自己对他向来忠心的陛下产生的那点质疑,是对陛下的亵渎。 定国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绝望,并未回答。官兵们抄家的动静惊扰了后宅女眷,定国公夫人陆桑榆顾不上往日的端庄,拖着病体跌跌撞撞的来到正堂,嘴里不住的叫着:“老爷……老爷……”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这位原本出自簪瑛世家的当家主母,失了原本的端庄。自从她得知周初言“离世”后,便一病不起。当她走近正堂,看到地上的周初言时,顿时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她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小心的问道:“你……你是……” 看着陆桑榆鬓间的白发,周初言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阿娘……我是言儿,我是您的言儿……” 听到周初言这句话,陆桑榆并没有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只觉着天旋地转,她顿时明白眼前的灾祸,天塌了! 童柏舟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周氏三族以内男丁全部押入大牢,听候处置,家眷妇人变卖为官奴,女儿莫入教坊司,所得银两一律充公!” 陆桑榆双眼充血的厮打着失而复得的周初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滚,你不是我们周家人!” 可周初言就像个大傻子,死死的拽着陆桑榆的衣裙不放:“阿娘,我是言儿,我是言儿,一切都是二表哥逼的!”周初言一时语无伦次…… “啪”的一声,一掌劈在周初言的脸上,他的脸颊迅速肿的老高。是定国公。他怒骂道:“你这逆子,自己招了灾祸居然攀咬皇子,你有几个脑袋!” 说罢,周贺之绝望的闭上眼睛,脸上竟是一副决然赴死的表情。 童柏舟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一幕:“来人将周贺之与周初言带走,押入大牢!” 此时的周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小厮纷纷潜逃,院中传来一片哭喊声。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沉鱼落雁般的容貌,目光清澈,怔怔的看着正堂内的周初言,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突然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就要朝自己刺去,却被一旁的军士眼疾手快的制止。 “想死,没那么容易,死了一了百了,太便宜你们了!”一旁的军士恶狠狠的说道。 蓝彤鸢无声的叹了口气,心下升起一阵悲凉。至此她才真正明白,离琴翊琛带她来此的真正用意。 “三殿下,臣还有公务在身,请恕在下先走一步!”童柏舟说着,朝离琴翊琛行了个礼。 离琴翊琛默默的点了点头。 童柏舟在来之前,被特意叮嘱过,定国公的女眷,必须一个不少的变卖为官奴,莫入教坊司! 全程在一旁看着的蓝彤鸢,这才明白离琴翊琛带她来此的真正用意:其实离琴翊琛早就发现了周家的隐秘,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们抓现行。而带她来,不过是想让她感受天威浩荡,触怒君威的下场便会如周家一般。 他想要她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得受着! 从周家出来,蓝彤鸢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惶恐。“三殿下,臣女身体有些不适,想回府休息!” 离琴翊琛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七表妹,你可知那位要自尽的是谁?” 蓝彤鸢轻轻摇头。 “那是定国公的女儿,周初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周筠念,容貌出众,才华横溢,是这元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原本即将嫁入柳太傅的嫡长子。如今后半生却只能在那教坊司中度日!” 第49章 兄弟阋墙 蓝彤鸢的心仿佛被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过,瞬间凉透了半截。她怎能不理解离琴翊琛话中的深意?他分明就是借周筠念之事向她发出警示。 然而此刻的蓝彤鸢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因为眼前还有更令她在意之事。她第一次参与清风教集会时,就闻到了现场有药草的香气,顺着香气寻过去,她找到这药草香来自清风教圣主。 这香气,与当初撸走她与蓝彤宇之人身上香气一模一样。这香气并非寻常香气,而是常年侍弄照料药草之人才能沾染上身的特殊气息。而蓝彤鸢本人恰恰由于长期与各类药草相伴,对于这种味道可谓再熟悉不过。 可无论蓝彤鸢如何打量周初言,都无法将瘫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一般的周周初言与当日掳走她的人重合起来。 即便是二者不是同一人,他们之间也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想查清二者其中的关联。 想到这儿,蓝彤鸢顾不上尚未停歇的暴雨,急急的说道:“殿下,臣女有话想问这清风教圣主……” 却未曾想,却被离琴翊琛干脆的拒绝。“七表妹,今日多谢你,我让人送你回府,这些时日,安心在府中备嫁!” 离琴翊琛远远的望着远方,他认识,那是宫中的车驾,车中坐着的人,便是澧成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魏离。暴雨夜,他坐在车中远远的看着站在定国公府门口的离琴翊琛一行人,并未过去打扰。 离琴翊琛知道,魏离在等他。他派人将蓝彤鸢送回府,又让言兴玉去审周家父子,自己则朝着魏离走去。 风雨中,魏离见到离琴翊琛朝着他的车驾走来。魏离立即下车,恭敬的朝离琴翊琛行了个礼:“三殿下,陛下宣您进宫。” 离琴翊琛心知肚明,此次进宫会面对什么,他已经准备好了。他需要让澧成帝知道,他的这位好二哥,都干了什么! 看着离琴翊琛远去的马车,蓝彤鸢不情不愿的登上回府的马车,雨势渐小,蓝彤鸢坐在马车中,仔细回忆清风教案件中的每一个细节,是她忽略掉了什么?还是说离琴翊琛隐瞒了她某些事情?那周初言身上为何会有与神秘人身上相同的气息? 蓝彤鸢猜测的没错,离琴翊琛的确隐瞒了许多细节。 当日他们第一次去清风教时,尽管清风教的圣主用宽大的袍服遮掩身形,并用面具做遮掩,故意变换了嗓音,可周初言经常在宫中行走,他对周初言的一些习惯了如指掌。那日清风教集会时,有一信徒瘾症发作,引起一阵骚乱。惊慌失措下,那圣主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右耳耳垂。 正是这个动作,让离琴翊琛对这圣主的身份起了怀疑。周初言从小爱惹事儿,却又没担当,每次做了错事受罚时,都会低头用右手磨搓自己的耳垂,一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服从的样子。 久而久之,周初言就形成了这个习惯,一旦闯了祸事,捅了篓子找人背锅时,都是这个动作。就是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暴露了周初言的身份。 顺着周初言的线索,离琴翊琛顺利的查到了信王离琴翊寒的头上。 他的这位二哥干的好事儿,让他格外的心寒。都说天家无父子!这次却让他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天家无兄弟。 到达皇宫时,下了一晚上的暴雨终于停了。魏离凑到离琴翊琛跟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三殿下,老奴今日出宫时,御膳房正好进了陛下最爱吃的云珍糕,但陛下一口未进。” “魏总管,多谢了。”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魏离。 魏离的提示,他听懂了 。澧成帝今日定然发了雷霆之怒,可这怒气,一定不是源自周家。君威难测。随着年岁渐长,澧成帝的城府也越来越深,老谋深算的他,如今很少将喜怒哀乐明显的表现出来。 这次却是少有的发了怒,那这引起雷霆之怒之人,一定不是定国公家,那就只有他的那位好二哥——信王离琴翊寒。 离琴翊琛整理了一下衣衫,沉下心,信步走进勤政殿。果然离琴翊寒正跪在殿中,离琴昙夜的阴沉的能滴水。 “儿臣参见父皇!”离琴翊琛双膝跪地,郑重的朝坐在上首之人叩头行礼。 离琴昙夜并未叫起,而是语气平静问道:“琛儿,听闻周家世子死而复生,你可见到了?”他的语气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纱幕所笼罩,让人难以窥探出其中的喜怒。可越是如此,离琴翊琛便越是明白,这看似平静的表象背后,究竟蕴藏着多少惊涛骇浪般的暴风雨。 “儿臣刚刚从定国公府出来,定国公与周世子已经捉拿归案,现下已被关在三法司大牢中。”离琴翊琛不卑不亢地回奏着,声音沉稳有力,宛如一口古老的大钟,在空气中回荡。 “哦?这么说周世子果然没死!”离琴昙夜面色平静的喝了口茶,语气依旧平静如水,然而,当他放下茶盏时,那重重的叩杯盖的声音,却犹如一记惊雷,在跪着的离琴翊寒和离琴翊琛的心头炸响,让他们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千真万确,定国公世子周初言并未死,不仅没死,他还成了元京城内新兴的教派清风教的教主。”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呈给离琴昙夜。 一旁的魏离小心走下台阶,接过奏折呈给澧成帝。 离琴昙夜仔细的看完奏折,啪的一声将奏折合上,重重的把奏折摔在离琴翊寒的面前,寒声道:“寒儿,这奏折中所奏,你有什么想说的?” 离琴昙夜并未因周初言死而复生之事而问罪于离琴翊寒,因为这奏折中所记载的,是比设计让周初言脱身更为严重之事。 离琴翊琛顺着死而复生的周初言这条线索,查到清风教是离琴翊寒的势力。这股势力并非新兴,而是五年前就已经存在。虽然离琴翊寒和离琴翊琛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不过太子离琴翊风是嫡长子,而离琴翊寒是嫡次子。 原来,离琴翊寒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五年前就开始悄悄培育自己的势力,这清风教便是他打着传教的旗号,培育自己势力的地方。但此前他们并未将米囊草和螭篱草用于军中,只是远在林州,开了一家酒楼,将螭篱草和米囊草用于酒楼中的男客。所以清风教招到的,都是一些江湖势力,或者家丁小厮,或者老弱病残之人。 他想通过兵变的方式来夺得权利,却没想到未等到他动手,太子却因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先一步离开。当他信誓旦旦的以为太子之位会落在他的头上时,元京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再也不育了,而他并未有男嗣,澧成帝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没有男嗣、也无法诞育子嗣之人。 绝望之下,他找到了他的舅舅定国公,让定国公一定要帮他夺得皇位。太子离琴翊风在世时,深受澧成帝喜爱,离琴翊风是为谦谦君子,行事稳重,克己复礼,若能即位,定是为明君。澧成帝对他也抱有极高的期待。定国公也把一族荣辱全都系在离琴翊风身上。 可随着离琴翊风的离世,离琴翊寒确定没了继位可能时,定国公慌了。他从未想过皇位会与皇后所出的儿子失之交臂。若他不采取行动,那定国公一族,便会自此没落。 如此,他才答应了离琴翊寒的请求,帮他夺得皇位。至于子嗣,则从离琴一族中其他皇子中过继一位即可。 “父皇,儿臣已经查实,定国公父子为了将螭篱草引入我大澧,特意开了一家药铺,将螭篱草混入药材中,运入我大澧。” “儿臣以为,二哥因为遭遇变故,知道自己彻底与储君之位无缘,这才并行险招,指使定国公将螭篱草引入军中,招揽兵士为自己所用,为的是……”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够了!琛儿,你累了这些时日,好生回去歇着吧,剩下的就交给朕,你破获清风教有功,朕会有重赏!” 离琴翊琛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了攥,却又不得不听命退下。 离琴翊寒的所作所为,离琴昙夜已经了如指掌,但离琴昙夜向来偏心皇后所出的这两个孩子,即便是证据确凿,可这证据,都指向了定国公和周世子,并未与离琴翊寒有直接的关联! 第50章 弃车保帅 翌日,离琴昙夜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周家,定国公的罪行被昭告天下,欺君罔上,勾连外贼,祸乱兵营,夷九族。女眷妇人变卖为官奴,未出嫁女儿莫入教坊司。 周家父子在入三法司当晚,便被离琴昙夜赐了毒酒。 而信王则以斩杀周家有功,解除禁足,赏金千两,并因其被奸人所害,终身不育,特许其离开京城,云游天下。澧成帝在朝臣面前力保皇后,即便是太子薨逝,二皇子离开朝堂,皇后之位不变。 盛夏的酷热并未因昨日的一场暴雨而溜走,反而愈加炎热。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街上行人都加快了脚步,一些用冰制造冷气的商铺里,挤满了人群。往日里喧嚣的街头,此时少有人烟。马车行走在路上,马匹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得到消息的蓝彤鸢,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心中一片懊恼,若昨夜再争取一番,或许就能问出那神秘人的身份。即便马匹已经加快了脚步,但她仍然觉得路途遥远无比,每一瞬息都让她感到煎熬。 终于,马车抵达了三法司门口。蓝彤鸢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甚至顾不上苏禾和绿禾的搀扶。她提起裙摆,急匆匆地跑进三法司,边跑边喊道:“殿下!” 一进入三法司,蓝彤鸢便焦急地询问:“殿下,那周家父子可有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然而,离琴翊琛的表情却异常晦涩,他艰难的摇了摇头。 此时,蓝彤鸢注意到言兴玉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她不禁皱起眉头,环顾四周后,才发现整个正堂内弥漫着一股寒意。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冰车不停地转动着,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冰块被放置在冰车之下。随着冰车的转动,冷气被均匀地传递到屋内的各个角落。因此,三法司的正堂内与外界的酷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到一阵凉意。 只是蓝彤鸢觉得这正堂内的寒凉的温度,并不仅仅因为这冰车的缘故。毕竟,自己闺阁里也有冰车,却没有这般明显的效果。她疑惑不解,目光扫过四周后,最终落在离琴翊琛身上。此刻,他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仿佛将整个房间都冻结起来。 言兴玉见蓝彤鸢还没反应过来,便向她递去一个眼神。蓝彤鸢见状,心中不禁一惊,终于明白这股寒意的源头正是离琴翊琛本人。她暗自调侃道:“哎吆,想不到这位三殿下还有避暑的功能呢!” 言兴玉继续在正堂内站岗,脸色也极其难看。良久,离琴翊琛才缓缓说道:“七表妹,周家的事到此为止。”听到这句话,蓝彤鸢有些意外,连忙追问:“为何周家父子这么迅速被赐死?” “为何罪魁祸首二皇子未被惩罚,反被嘉奖?” 一连串的提问,让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离琴翊琛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为何?能为何?陛下也有需要保护的人。与本案相关的人员都已被赐死,包括那名东篱细作。” 蓝彤鸢顿时一怔,喃喃的说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是为了保住二皇子?” 随后她又疑惑的问道:“可清风教毕竟是他的势力,就算陛下硬保,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离琴翊琛悠悠的解释道:“清风教明面上是周初言的势力,周初言已经招供,清风教是定国公授意他所建,二皇子并不知情,只待二皇子需要时,便将这股势力交由二皇子调遣。” “定国公承认,为了保住周家的荣华富贵,将周府荣辱全都系在二皇子身上。在得知二皇子不育后,知道二皇子将与皇位失之交臂,便起了帮二皇子夺权之心。” “此事被二皇子得知,二皇子心存仁善,不愿作兄弟相争,骨肉相残之事,力劝定国公无果,得知清风教教主身份乃是周家世子后,便将其当街斩杀。”蓝彤鸢怔忡的问道:“殿下,这番供词,您信吗?” 离琴翊琛怒极反笑:“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想让朝臣相信,想让天下百姓相信。那二皇子是皇后所出,他要保心爱之人所生之子,只能将一切推给定国公!” 离琴翊琛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怒火和无奈。他明白这背后的权谋与利益纠葛,但对于这种荒谬的解释感到愤怒不已。 “陛下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多少争议吗?”蓝彤鸢皱眉道,“二皇子……”她欲言又止,似乎对这位皇子有着复杂的看法。 离琴翊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陛下有自己的打算,他想要维护皇室的尊严和稳定。更要维护皇后,至于真相如何,他并不关心。” 蓝彤鸢有些愤懑,不满的说道:“可是……周初言身上还有好多秘密,他一死,这线索便又断了!” “这皇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难道的就可以罔顾他人性命,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嘛,公理何在?” “鸢儿,放肆!圣心决断,岂是你能置喙的!”离琴翊琛呵斥了一句。 虽然他口头上呵斥蓝彤鸢,可内心却是赞同蓝彤鸢所说,只是,他的父皇,急于将周家父子灭口,并非只是为了替二皇子遮掩其暗中组建自己势力一事,恐怕还有…… 皇室子弟,兄弟阋墙,是澧成帝最不愿看到的! 离琴翊琛吩咐和光与和尘二人,暗中将瓦解离琴翊寒的势力,并逐步接手其生意。既然要云游天下,那就放下这些俗物吧…… 第1章 前路漫漫 离琴翊寒的罪过,就被这么轻易的放过了。睿王府中,离琴翊琛铁青着脸,强压着满腔的怒火,负手立在书房中的窗子旁边,周身寒气逼人。 “妾身见过殿下。”沈卿仪盈盈一礼。 “王妃这么晚了,为何还未休息?”见到沈卿仪,离琴翊琛缓脸色,关切的问道。 “殿下,妾身得知殿下未进晚膳,便让人炖了八宝莲子羹,殿下多少进一些,身子要紧。”沈卿仪温柔的从身后侍女手中的食盒中端出莲子羹,放在离琴翊琛的书桌上。 随后,似是不经意的淡淡说道:“二殿下毕竟是皇后所出,陛下极为爱重,即便是皇后母家倒台,陛下也给足了皇后体面,此时若殿下能给二殿下卖个好,也能赢得陛下好感。” 提到离琴翊寒,离琴翊琛攥紧着拳头:“我给他卖好?你可知道他干了什么!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能……” “殿下慎言”沈卿仪急忙打断了离琴翊琛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话若传到陛下耳中,殿下这么多年的隐忍便功亏一篑。” 沈卿仪的一席话说在他的心坎中,这是令他感到最不公平的地方。他无论如何做,都难以得到澧成帝的认可,可离琴翊寒,哪怕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却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澧成帝明晃晃的偏心,的确寒了离琴翊琛的心。即便是他端了清风教老巢,即便他查出东篱细作,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辛苦了!他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他想说的是,离琴翊寒为了那储君之位,都能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下手,这样的人,澧成帝还要一味的维护他,公理何在! 如今他更是怀疑,太子离琴翊风最终药石无医,其中必然有离琴翊寒的手笔。但要想证实这一点,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不过,从离琴翊寒能够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与太子抗衡来看,不难想象他背地里究竟耍弄了多少手段。 离琴翊琛深信,澧成帝不可能对离琴翊寒的险恶用心毫无察觉,但他却选择了视而不见,这种明显的偏袒令人心寒。 见离琴翊琛神色晦暗不明,沈卿仪心知他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儿,便出言宽慰:"殿下,下个月初八即将来临,殿下还是暂且将这些烦恼抛诸脑后,开开心心地迎娶楠荣妹妹过门吧。" “卿仪,我知道,此事你心中委屈……” 沈卿仪目光灼灼的看向离琴翊琛:“殿下,妾身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妾身已经嫁与殿下,定然与殿下夫妻一体。只要对殿下有助益,妾身定然扫洒以待,与其和睦相处。” 离琴翊琛心头微微一动,动情的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将沈卿仪拥入怀中,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越过你!” 七月初八,睿王府一早就热闹了起来,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虽然这次是娶侧妃,但皇子侧妃不同于一般的妾,地位尊崇,同样需要经过三书六礼、皇家册封等一系列程序,因此王府内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由于圣旨要求以正妃之礼迎娶,所以婚礼安排在了晚上进行。夜幕降临后,王府灯火通明,犹如白昼般明亮。离琴翊琛邀请了元京城内世家权贵前来观礼,他们身着华丽的衣饰,言笑晏晏,即便是侧妃,也给足了蓝彤鸢体面。 迎娶侧妃,无需离琴翊琛亲自前往女方府上亲迎,其他的礼仪与正妃并无二致。当送亲的队伍来到睿王府门口时,一早等在门口的离琴翊琛象征性的踢轿后,轿子应声而落,蓝彤鸢在喜娘的搀扶下走下花轿。在喜娘的搀扶下,手持团扇,朝离琴翊琛莹莹一礼,便由喜娘搀扶着,进入王府内。离琴翊琛先行一步,准备回正堂受礼,鞭炮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整个睿王府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在王府内,新娘被簇拥着进入大堂。她身着玫红色嫁衣,头戴侧妃凤冠,美丽动人。入门后正殿内,离琴翊琛和沈卿仪面笑吟吟的坐在上首位置,等待蓝彤鸢的敬茶。虽然迎娶侧妃礼仪与正妃无二,但入门后的仪式,由夫妻拜堂变为向皇子和正妃敬茶。 在喜娘的搀扶下,早就被专门教过规矩的蓝彤鸢,如今也只能按照规矩,在喜娘的一声“一拜”中,先在正殿中央跪下,郑重的朝二人叩头:“楠荣氏见过二位殿下,请二位殿下金安。” “平身。” 随着一声“二拜”,蓝彤鸢被喜娘扶起,走到离琴翊琛面前,再次跪下:“妾身楠荣氏见过睿王殿下。” 随着喜娘的一声“确扇”,离琴翊琛将蓝彤鸢手中的团扇拿开,蓝彤鸢再次叩首,抬头间,周围发出一阵惊呼,“小嫂嫂真美……”一个童声响起,是四皇子的声音。 离琴翊琛心花怒放,被精心打扮过蓝彤鸢,如同一头小鹿撞进了离琴翊琛的心房。离琴翊琛的内心某处的柔软化开了…… 一旁便有喜娘端来两盏茶,蓝彤鸢端双手端起茶盏,高举过头,恭敬的说道:“妾身请殿下用茶。” 离琴翊琛微笑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赏下一枚雕琢的极为精美的莲花玉佩。 “谢殿下赏。”蓝彤鸢再次叩首。 “三拜”喜娘再次高声吟唱。 蓝彤鸢由喜娘搀扶着,来到沈卿仪面前,同样双手端起茶盏,高举过头,恭敬的说道:“妾身楠荣氏,见过王妃殿下。” 沈卿仪面带微笑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赏下一对鎏金镯:“这对金镯,是皇后赏与我的嫁妆,如今我将她赠给妹妹,希望妹妹与我戮力同心,一同侍奉好殿下。” “妾身谨记王妃教诲。” “妹妹也累了一天了,早日回房歇息吧。” “送入洞房”喜娘又唱到。 蓝彤鸢再次盈盈一礼,这才由喜娘搀扶回到房中。 随着敬茶仪式的完成,婚宴才正式开始,宾客们尽情享受美食和美酒,欢声笑语不断。今晚睿王府中似乎每个人都喜笑颜开,除了喜房中的蓝彤鸢。她面无表情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婆子为她卸妆,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挣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嫁入这睿王府中。 在丫鬟婆子的侍奉下,蓝彤鸢沐浴更衣,换上华美的寝衣,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等待离琴翊琛的到来。 待一群丫鬟婆子下去后,蓝彤鸢淡淡的说道:“苏禾,我累了,今日就先就寝吧。” 苏禾心下一惊,“姑娘,您不等殿下了?” 蓝彤鸢表情恹恹的:“不等了,他体内的毒尚未完全解,不宜行周公之礼。” 她心下一片凄凉,没有大红嫁衣,正妃三拜是与夫君拜堂,她的三拜,却只能是向夫君和主母叩头,谁都不是生来就是做妾的!她没好气的看着桌上准备的合卺酒,只是觉着有些刺眼。至少,侧妃也会与皇子有一杯合卺酒。侧妃以下的妃妾,便没了这杯合卺酒。 蓝彤鸢让打发走苏禾与绿禾,百无聊赖的从酒壶中倒出一杯酒,正要一饮而尽时,酒杯中的酒,却让她变了脸色! 第2章 卷土重来 离琴翊琛惦记着后院的新人,在酒席间借口不胜酒力,提前离了席。早在一个月前,离琴翊琛便让人将后宅除了正院之外最大的院子栖梧轩让人重新修整一番,并更名为瑾瑜阁,还让人在院子里专门置办了一个药房,用来给蓝彤鸢配药所用。 与此同时,离琴翊琛还让人在院子的池塘里修了一个水车,水车转动,带动起习习凉风。娶蓝彤鸢,离琴翊琛是用了心的。院子里亭台楼阁,假山嶙石,景致极为美观。白日的燥热已经褪去,微微凉风袭来,格外惬意。 他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风,醒了醒酒,朝着正房走去,却见正房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粉色嫁衣、妆容精致、面带娇羞的清秀女子静静地站在房门外。 女子见离琴翊琛走来,急忙跪下行礼:“奴婢竹韵,叩见睿王殿下。” “你……”离琴翊琛皱了皱眉,想起此人,冷声道:“你……你是温言县主的陪嫁?” 见离琴翊琛记得自己,竹韵有些欣喜的点点头:“回殿下,正是奴婢。” 可下一瞬,竹韵听到了一句让她坠入深渊的话语:“我查过你的身份,今夜无需你侍奉,你先下去休息,往后好生侍奉侧妃,回头让她给你许个好人家。” 竹韵心如同坠入冰窟。“奴婢奉公主之命随温言县主嫁入睿王府,奴婢便是殿下的人,求殿下开恩,收下奴婢。” 离琴翊琛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罢了,若你执意留在府上,只要你安分守己,这偌大的睿王府,不差你这碗饭。” 说罢,未留一个眼神给她,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一心沉浸在发现合卺酒蹊跷的蓝彤鸢,望着那合卺酒陷入沉思,并未留神门外的动静,直到离琴翊琛将她唤醒。 蓝彤鸢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朝离琴翊琛行礼:“见过殿下。” 看着眼前卸了妆,却依然难掩那沉鱼落雁般的容貌,肤若凝脂,低眉顺眼的蓝彤鸢,离琴翊琛心下一阵躁动,打横把她抱起,放在床上:“鸢儿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离琴翊琛一边说着,一双大手开始在蓝彤鸢身上游走……引得蓝彤鸢阵阵颤栗。“殿……殿下,合卺酒……” 离琴翊琛这才想起还有合卺酒,这才将起身将蓝彤鸢抱到桌边,从酒壶中倒出酒,递给蓝彤鸢,却被蓝彤鸢阻止:“殿下,这合卺酒有问题。”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合卺酒中都是加过料的,为的是让新郎和新娘顺利圆房。” 蓝彤鸢摇摇头:“殿下,这酒并非是催情酒,而是要人性命的催命酒。” “这是半仙醉!” 离琴翊琛的欲火瞬间浇灭。 “古延海已经被挫骨扬灰,元京城的阴阳两生花已经被消灭,这半仙醉是从何而来?” 蓝彤鸢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看来惦记殿下性命之人可不在少数。” 看着蓝彤鸢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离琴翊琛一阵心塞,忍不住说道:“鸢儿,如今你已正式入门,我便是你的夫君,若你夫君挂了,你可就真的变成寡妇了。鸢儿不会眼睁睁的看看为夫被人害死吧。” “好啊,有条件!”蓝彤鸢大方的坐在离琴翊琛面前,挑衅的说道:“我护你周全,只是你达成心愿之后,便放我离开!” “这皇家自古便是龙潭虎穴,我呢以前不想掺合,如今更不想掺合。” 一想到自己被迫嫁入这睿王府,她就来气:“您这睿王府的火坑,我是跳了,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心甘情愿。我阿娘尚未脱贱籍,淑阳公主拿着我阿娘的身契要挟我,若我不嫁,便将我阿娘卖入青楼!我阿娘是官贱,无礼部的脱籍文书,她无法脱籍。这么多年淑阳公主一直压着我阿娘,阻止我父王为我阿娘脱籍。” “正经的夫妻三拜,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是夫妻交拜。我的三拜呢,一拜主君主母,二拜主君向主君敬茶,三拜主母向主母敬茶。”蓝彤鸢强行按下心中的悲凉,眼中含泪笑吟吟的说道:“殿下,我们可算不上夫妻。”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蓝彤鸢,语气极为温柔的看向蓝彤鸢:“鸢儿,本王今日赏给你的玉佩呢?” 蓝彤鸢转身从妆匣中拿出那枚晶莹剔透的莲花玉佩,塞到离琴翊琛手中:“哝,在这儿呢。” 离琴翊琛小心的将它挂在蓝彤鸢的脖子上:“此玉佩是我外祖母送给我母妃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鸢儿在我心中,就如这莲花一般高洁。” “母妃生前甚是喜爱,后来将这玉佩给了我,让我送给心仪之人。” 蓝彤鸢挑了挑眉:“那应该送给王妃才对!” “王妃自然有与其相配的饰品,只是这枚玉佩意义不同,本王想将它送给本王喜欢之人。”离琴翊琛双眼带笑的看着她:“鸢儿可懂我的心意。你身为清昱王之女,本身婚事就不能自主。鸢儿能嫁给我,已是蓝娘子尽最大可能为你所谋。” 蓝彤鸢不置可否,作势就要把那玉佩摘下:“殿下,这玉佩如此贵重,我戴着不合适!” “本王说合适就合适,即便是鸢儿看不上我这睿王府,可鸢儿也得为蓝娘子考虑吧。蓝娘子身为犯官之女,籍没教坊司。好不容易在清昱王的周旋下,从那烟花之地出来,难道你真的忍心蓝娘子再回到那腌臢之地?” 离琴翊琛目光直直的看着蓝彤鸢,继续说道:“淑阳姑母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如今虽然在清昱王府,姑母偶有为难,却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并不会置她于死地。可若真的把淑阳公主惹恼了,再回到那腌臢之地,下场会如何,那日的周家嫡女周筠念的下场你时看到了。” “不然,你也可看看门外的竹韵。同为清昱王之女,她的出身,其实高于你,如今却只能成为你的陪嫁。” 蓝彤鸢心下一惊,不解的看着离琴翊琛。 “竹韵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只不过她没有上族谱,无任何名分!”离琴翊琛的一席话,如同一颗响雷炸在蓝彤鸢耳边。 原来竹韵是淑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名为青霭的婢女所生,青霭容貌出众,又极为大胆,在淑阳公主的贴身丫鬟出嫁后,升为一等大丫鬟,在淑阳公主怀上和韵郡主时,一次趁楠荣秦墨醉酒,自荐枕席。 得知青霭趁自己有孕期间,擅自爬了楠荣秦墨的床,淑阳公主大怒,不但未给她任何名分,还给她灌了一碗避子汤,便将她发卖了出去。谁知青霭出府后,竟然通过催吐将避子汤全部吐了出来,这才有了这个女儿。 青霭在外受尽苦楚,在女儿五岁时,终于走投无路之下,将孩子送到了清昱王府门前。淑阳公主想不到自己被贴身婢女摆了一道,还弄出来一个孩子,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因为当年青霭是主动爬床,在府中极为不受待见,清昱王对竹韵这个女儿也是发自内心的嫌弃。 他对自己想要的人,与被别人设计被迫纳的人,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清昱王虽然风流成性,却也懂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对淑阳公主身边之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一向对丫鬟自荐枕席一事极为反感,因此青霭一事,便交给了淑阳公主全权处置。淑阳公主对这个孩子厌恶至极,再加上清昱王的厌恶,便未给竹韵任何名分,而青霭更是至今仍然以侍女的身份,被她打发到花房中做事。 竹韵长蓝彤鸢两岁,早已到了许婚年纪,淑阳公主始终未透露给她许亲的意图,只想着无论是和韵还是嘉和出嫁时,把她塞进去作陪嫁即可。 没想到却是温言比她们俩更早出嫁,淑阳公主想都没想,便将竹韵塞到了温言的嫁妆单子里。竹韵母亲的身契牢牢的控制在淑阳公主手中,竹韵只能任凭淑阳公主差遣。 蓝彤鸢心下无限悲凉。与竹韵相比,她的确要幸运很多。至少她的母亲,有清昱王的宠爱,清昱王至少会护着她。 蓝彤鸢用力握了握脖子上的玉佩,缓了语气:“我可以护着殿下,也可以帮殿下查清这生不息的来源,只是殿下可还曾记得在江州时我所叮嘱的,半年内不可行云雨之事。” 离琴翊琛这才恍然:“如此,本王也只能先忍了这一时。” “殿下还是将心思放在这酒上吧。好好的合卺酒,为何变成了要人命的东西?本已销毁的阴阳两生花,为何能卷土重来,通过层层把关,进入这王府中?” 蓝彤鸢的一连串疑问,砸在离琴翊琛的心坎上。“府上有内应!” 第3章 祠堂闹鬼 “殿下,您不觉着奇怪么?”蓝彤鸢坐在离琴翊琛对面,看着他面前的酒壶,眉头微皱。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悦:“明明朝廷已经取缔了阴阳两生花,可这半仙醉还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殿下面前。难道您就只是想到您这府上有内应?”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蓝彤鸢,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他轻声问道:“鸢儿的意思是?” 蓝彤鸢神色凝重,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和严肃。她挺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说:“我觉着,是这背后之人在向殿下挑衅!”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言笑晏晏,对上蓝彤鸢深邃的双眸:“鸢儿果然见解独到,娶到鸢儿,吾心甚悦!”他点点头,表示认同蓝彤鸢的看法。然后,他转头看向门口,喊道:“来人!” 离琴翊琛的贴身总管尚时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低头弯腰,亦步亦趋地走到两人面前,恭敬地行礼:“奴才给殿下、侧妃请安。” 离琴翊琛黑眸微抬,声音冰冷地说:“小尚子,重新给我备一壶酒过来,再去将采买酒水之人看管起来,彻查府中的可疑人等,明日我要问话!” 尚时听后,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轻声说道:“殿下,今日可是您和侧妃娘娘的大喜之日,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不吉利。”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蓝彤鸢已经皱起眉头,不满地打断他的话:“这合卺酒被人换成了催人性命的半仙醉,分明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谋害你家殿下的性命!难道还有什么事比你家殿下的生命安全更为重要吗?” 尚时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笑比哭还难看。心里暗自叫苦不迭,明明他已经拜过各路神灵,保佑今日婚礼顺顺利利,可谁曾想,还是出了岔子。他急忙命人撤下有问题的合卺酒,亲自准备了酒水送上来,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今日找事儿,要是让咱家知道,非废了他不可!”尚时在心中暗暗发着狠。尚时是九岁时自幼被家人卖入宫中的,为了活命,忍痛挨了一刀,和其他小太监一起在监事司听差遣。 监事司是宫中专门管理太监的地方。像他们这种刚入宫的小太监,没有背景靠山,尚未被大太监看上眼,认作义子或者徒弟,只能任人欺凌。 尚时有一次替人办差,却遭人陷害,被打了板子,又无人替他医治,为了活命,他拖着病体想要去御膳房偷吃的,却半路碰上了其他小太监。虽然大家都是八九岁的孩子,却满满恶意。那些孩子将他拖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拳打脚踢。 是路过的三皇子,看他可怜,将他救起,并把他要了过来。那时三皇子才五岁。他须长三皇子四岁。那时三皇子只是一个受尽冷落的皇子,二皇子经常欺凌于他,他却也不敢反抗。两个弱者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抱团取暖。 如今三皇子终于出人头地,尚时自然也是跟着开心,如今还娶了心仪之人,他由衷的替三皇子高兴,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三皇子的婚礼上兴风作浪。 如今身为睿王府总管太监的尚时,办事极为干净利落,悄无声息的将府中采买酒水的下人迅速的关了起来。连带着将接触过这名下人人也都一一关了起来。 虽然动静很小,却还是惊动了刚刚送走前厅宾客正要回房的沈卿仪:“尚总管,发生了何事,如此劳师动众?” “回王妃,是几个下人手脚不干净,被小奴发现,小奴正准备教训他们!”尚时恭敬的回答道。 “今日是殿下和侧妃的好日子,不可惊扰到他们。” “王妃殿下教训的是,小奴记下了,殿下和侧妃一切安好,请王妃殿下放心。” 离琴翊琛叮嘱过尚时,尚未查清毒物来源之前,不许走漏风声,如此他也只能先在王妃那里糊弄过去。 可沈卿仪毕竟是大理寺少卿之女,极善推理。从尚时的表现就知道,是离琴翊琛那里出了事,但又不能声张,她顿时心急如焚,却又怕被人看出来。 离琴翊琛已经一个月未来她的房中了,因为那番之阳和龙涎香相克,导致他中毒,按照蓝彤鸢的说法,至少半年他不能与她行房事。 “半年,或许庶长子都会有了吧。”想到这儿,沈卿仪有些心酸。但一转念,此时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这背后之人尚未收手,一日找不出这背后之人,他们便一日不得安稳。 “京中那么多嫡子被害,无法再延续血脉,如今三殿下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却迟迟得不到陛下认可,不就是因为尚未有子嗣么。”沈卿仪心中不断宽慰着自己,“无论是庶出还是嫡出,至少先有个孩子,才能让陛下下定决心。” 她收了念头,带上贴身丫鬟,转身去了祠堂,她想请求祖宗保佑,赐离琴翊琛一个孩子。最好今夜,蓝彤鸢便能有离琴翊琛的骨肉。 祠堂里灯火通明,沈卿仪虔诚的跪在祖宗牌位前,请求祖宗保佑,三跪九叩之后,她亲自为祖宗牌位的油灯添油,谁知,祖宗牌位旁边,一块儿通体晶莹剔透的翠绿菊花环形玉佩躺在祖宗牌位旁。 沈卿仪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她带着几分诧异,伸手拿起了那块玉佩。玉佩摸起来圆润而光滑,给人一种细腻的触感。在灯光的映照下,它散发出翠绿色的光泽,晶莹剔透,美不胜收。美中不足的是这块环形玉佩上竟然存在一个小小的缺口。 不过,从这个缺口的处理方式可以看出,玉佩的主人对它非常珍视。主人在缺口处用一块儿透明的碎玉填补上,如此这瑕疵居然完美的融入整个玉佩之中,并未破坏玉佩的整体美感。仔细看去,那缺口处隐隐透出的微弱红光。 沈卿仪不禁好奇地凑近油灯,想要更仔细地观察这个神秘的缺口。当她的目光聚焦在缺口处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缺口处竟然封存着一滴红色的液体! 这滴液体散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让沈卿仪心生恐惧和不安。她下意识地将玉佩扔到了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沈卿仪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慌,深吸一口气后,声音严厉地说道:“心桐,立刻去调查清楚这块玉佩到底来自何处,以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祠堂之中!” 直觉告诉她,那玉佩中封着的液体,是血! 她慢慢俯下身子,颤抖的将玉佩捡起,深吸一口气,走出祠堂。 “孩子……我的孩子……你死的好惨……”突然间,祠堂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为沈卿仪打灯的心蕊,惊惧之下,手中的灯笼骤然掉在地上。 “来人,去请殿下和侧妃!” 她深邃的双眸微微一凛,看来有人今夜不想让睿王府清净,既然如此,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4章 兵荒马乱 很快,离琴翊琛与蓝彤鸢被请到了祠堂。他从沈卿仪手中接过那枚玉佩,只一眼,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饶是离琴翊琛一向正气凛然,见到此物也是心下一惊。“此物乃事皇爷爷的贵妃周氏的心爱之物,我自幼失母,幼时曾在这位周贵妃膝下承欢过一段时日,所以对了解此物。” “可此物随着周贵妃薨逝,陪葬入她的陵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卿仪盈盈一礼:“殿下,此物出现在祠堂中,且看起来尤为怪异。”她将玉佩上的缺口指给离琴翊琛,“殿下,这缺口处似乎封着一滴不明液体。” 离琴翊琛这才注意到缺口处,他转身进入祠堂,将玉佩凑到油灯前,仔细地观察起来。灯光下,那滴红色的不明液体清晰可见,仿佛在微微颤动,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离琴翊琛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紧紧盯着玉佩,眼中闪烁着疑惑和警惕。沉默片刻后,他转身走出祠堂,来到蓝彤鸢面前,把玉佩递到蓝彤鸢面前,他阴沉着脸,语气严肃地问道:“鸢儿,你可有办法查清这液体是什么?” 蓝彤鸢好整以暇的看着玉佩,并未伸手接过,只是淡淡的说道:“殿下若能把这液体取出,我自然能查清这液体是什么。只是听殿下的意思,此物极为贵重,若损毁便是不敬。” 离琴翊琛脸上闪过一丝狠厉,随即看向沈卿仪缓了声色道:“卿仪,这么晚为何会来这祠堂中?” 沈卿仪目光清澈,神色真诚的看着离琴翊琛:“回殿下,今日是殿下与妹妹大喜之日,妾身来这祠堂,希望祖宗保佑妹妹能一举怀上殿下骨肉。” 这番话,离琴翊琛是相信的,他从不质疑沈卿仪对他的一片心意。 谁都知道离琴翊琛成亲已经一载半,尚无一儿半女。如今二皇子不育,四皇子尚小,能寄予厚望的只有三皇子。所以无论是澧成帝还是朝中大臣,都不错眼珠的盯着睿王府,就希望着睿王府上能传出好消息。 可皇爷爷的周贵妃,无子。此物在睿王与侧妃大婚时出现在祠堂中,便是诅咒离琴翊琛无子,这背后的用心险恶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离琴翊琛长长的叹了口气:“周祖祖无子,她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我记得她曾经说过,这枚玉佩是她的心爱之物,若她有个孩子,会把这玉佩送给他。她是带着遗憾离世的。” 他的脸上浮上一丝阴鸷:“既然有人想要我睿王府不得安宁,那本王就奉陪到底。” “卿仪,你吩咐下去,本王体内毒素尚未全解,半年内不得行云雨之事,让府内的女眷半年都收了侍寝的心思!” “和光和尘,你们彻查府内一切可疑人员。尤其是今日宾客众多,彻查靠近过祠堂之人。” “卿仪,你来安排彻查府中女眷。” 离琴翊琛脸上浮现一丝疲惫,新婚夜合卺酒出了问题就已经让他有些头疼,如今祠堂中又出现了无子贵妃的遗物,这是背后之人明晃晃的挑衅。 蓝彤鸢用帕子裹住玉佩,小心的从离琴翊琛手中接过玉佩,正要进入祠堂中借个灯,却被离琴翊琛阻止:“鸢儿,先去拜过祖宗。” 蓝彤鸢一脸茫然。 “你是新妇,按理应明日来祠堂上香拜祖,今日既然来了,也就不必等明日了。” 离琴翊琛生怕蓝彤鸢不认账,急急的让她入祠堂拜祖,入了祠堂,上了玉蝶,她就是正经的皇家妇。 “殿下,我只是侧妃……” “妹妹,侧妃也是妃,是经过正经三书六礼,朝廷册封后抬进这睿王府的,理当入宗祠祭拜。” 蓝彤鸢有些无奈,她看了看天空那残缺的月亮洒下的惨白月光,心中无限凄凉。若进了祠堂,上了玉蝶,她就真的只能做离琴家的妇人了。 她不想! 离琴翊琛上前一步,凑到蓝彤鸢的耳边:“鸢儿,莫要辜负蓝娘子为你挣的这份前程。若非她当年把你送出去府成为蓝谷子的亲传弟子,你便是另一个竹韵。” 蓝彤鸢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良久,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的走进祠堂,郑重三拜,上了香。 离琴翊琛这才把那玉佩递给她。“鸢儿,你看可能看出什么名堂?” 蓝彤鸢将玉佩凑到油灯下,缺口处的液体在油灯照射下,发出诡异的红光。“孩子,还我孩子……” 突然那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蓝彤鸢惊吓之下,双手一颤,玉佩掉在了油灯上。那盏油灯的灯芯瞬间被玉佩压灭。 离琴翊琛握住手中的佩剑,身形挺拔的走出祠堂怒斥一声::“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祠堂周围,除了一阵窸窣声,并未有任何人出现。“尚时,命人彻查!” 蓝彤鸢小心的将沾满蜡油的玉佩拿起,却发现玉佩的缺口处有了一点点松动。她这才发现,用来封住缺口部分,是蜡。 她有些激动吩咐道:“苏禾,拿小瓶来。” 蓝彤鸢迅速将玉佩拿到油灯上,用火灼烤缺口部分。谨慎起见,她让其他人都从祠堂出去,只留苏禾一人,并从随身携带的瓷瓶中倒出两粒解毒丸,一粒给苏禾,一粒自己送入口中,同时让苏禾用帕子遮面,自己也戴上面罩。 随着一滴滴蜡油流下,缺口处的液体变得越来越清晰。待蜡油滴到液体位置,蓝彤鸢迅速从苏禾手中拿过小瓶,将液体倒入小瓶中,倒入小瓶中的液体,发出腥臭的气味。 因祠堂闹出的动静不小,离琴翊琛的另外两位妃妾,严良娣和韩良娣慌里慌张的结伴来到祠堂外。“妾身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这二位孺人,也因着曾经带过混有番阳芝的香囊,并未得到侍寝机会。“殿下,府上闹鬼,妾身和韩姐姐来祠堂的路上,听到有人喊孩子……” “妾身听下人们说,殿下和王妃都在祠堂,妾身胆子小,这才拉着韩姐姐一起来祠堂这边。”说话的,是严相之女严心莲。她生的娇小,如今在一番惊惧之下,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心动。她们二人位份低,不能入祠堂。只能在祠堂外站着朝里面喊。 离琴翊琛带着沈卿仪与蓝彤鸢走出祠堂。他看着我见犹怜的严心莲,皱了皱眉:“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殿下,府内闹鬼,妾身听到妾身的院子里有人喊孩子……心中害怕,听下人说殿下和王妃在祠堂,妾身这才来到祠堂找殿下。” 一旁的韩静殊倒是镇定自若,淡声道:“那声音,妾身也听到了。” “都给本王听着,那里有什么闹鬼,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都回各自的院子。” “殿下,祠堂上面的瓦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玉佩应是有人从屋顶上方投下来的。”和尘动作极为迅速,没用多长时间,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他微微皱眉,语气严肃地说道。 离琴翊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紧紧握住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我彻查,既然对方如此兴师动众,若不彻查, 怎么对得起对方的一番谋划!”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就在这时,蓝彤鸢在苏禾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她让苏禾小心的关上祠堂的门,她摘下脸上的面罩,神色凝重。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道:“殿下,那玉佩中封的液体是血。不仅如此,这玉佩中除了封着的这滴血,还有一种剧毒——雀翎绿。此毒极易挥发,若被吸入体内,即可令人中毒,六个时辰内若无解药,便会毙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祠堂重地,只有殿下和王妃才能进入,这背后之人将此物放在油灯旁,应是为了明日的祭祀一事。我今日入门,明日需开祠堂祭祀,开祠堂是大事,殿下必定在场,而将此物放在祠堂内,经过一晚上的受热,封蜡逐渐融化,缺口自然打开,里面的雀翎绿自然而然的流出,到时候,殿下、王妃和我都会在不察之下吸入剧毒,在拿不到解药的情况下,直接毙命!” 第5章 螳螂捕蝉 在场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蓝彤鸢将裹着玉佩的帕子摊在手上,那原本翠绿的玉佩居然变成了纯白色。 原来这玉佩整个是镂空的,里面被灌入大量的雀翎绿,玉佩本身并非绿色,而是一块儿纯白接近透明的白玉。雕琢玉佩之人技艺高超,竟然能将玉佩整个掏空,往里面灌入雀翎绿。这样纯白接近透明的玉佩,便成了翠绿色。 幸好蓝彤鸢谨慎,早有准备,这才未着了道。玉佩中的雀翎绿被她收到瓶子内。只是雀翎绿还是挥发出一小部分,幸好她提前服了解毒丸,能解大部分毒药。如今她需回去配制雀翎绿的解药,至于祠堂,也只能等她配制出解药,洒入解药,才能重新进入。 听完蓝彤鸢的解释,离琴翊琛的脸更加阴沉,幸好蓝彤鸢无碍!“苏禾、绿禾照顾好你家主子。” 这是明晃晃的冲他来的! 这背后之人,一定知道他与周贵妃的关系! “所有人给本王听着,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否则,别怪本王无情!”离琴翊琛怒气冲冲的回了书房,背后之人的一系列操作,如今真的激怒了他! 沈卿仪温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各位妹妹今日也倦了,该回去好生歇息了。不过是一些宵小之徒的卑劣手段而已,各位妹妹不必大惊小怪,有殿下和本妃在,必不会让宵小惊扰了各位妹妹!” 言下之意是,此等小事,不必传扬出去,可若谁违抗命令,传扬了出去,那她这个王妃也不是吃素的。 喧闹了一晚上的睿王府,此刻又重归平静。尚时和护卫们动如疾风,再加上澧成帝赐予他的那支如鬼魅般的影卫,今夜的元京城,注定有不少人要在辗转反侧中度过。 京郊的山崖边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面具的神秘人,宛如暗夜中的幽灵,目光死死地盯着元京城,仿佛要将其吞噬:“希望睿王能喜欢本座送他的这份大礼!”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位身着夜行衣的护卫宛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黑色斗篷身后,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行礼:“属下参见主上。” 神秘人头也不回,阴冷的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回主上,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明日便可让离琴翊琛命丧黄泉!” “好!明日若能见到离琴翊琛的尸首,你当记首功!” 第二日,离琴翊琛如往常般去上朝,他把那要人性命的玉佩一同带了去。谁知今日朝堂上,兵部侍郎百里诚贞无故未来上朝,引起澧成帝震怒,遂命人去百里府上申斥,却被告知,百里诚贞自参加离琴翊琛的婚宴出府后,再未归来。 散朝后,离琴翊琛留下将新婚夜睿王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澧成帝。 听到有人利用周贵妃来陷害离琴翊琛,澧成帝心中咯噔一下,反复的像离琴翊琛确认,那玉佩是否是周贵妃之物? “启奏父皇,那玉佩的样式的确是周贵妃那块儿,只是在儿臣府上发现的这块儿,明显是仿制品,中间被掏空,灌入了剧毒雀翎绿!” 澧成帝威严的面孔陷入沉思。他记得周贵妃,是他的父皇元后的陪嫁,是个可怜人,一生无子。“琛儿,通知礼部,择吉日去皇陵拜谒!” “父皇,儿臣想请旨调查这宫中老人!” 澧成帝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琛儿,你此前在这位周贵妃膝下抚养过,想来是她对你有所挂念,作为孙辈,你该对她尽些孝道。” “下去吧。” 澧成帝的态度出乎离琴翊琛的意料,似乎澧成帝很避讳提起这位周贵妃。可澧成帝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分明就有隐情在里面。如今周家败落,定国公一家只剩下皇后一人,如今后座上的这位,也是那位周贵妃的侄女。 显然,澧成帝不愿让他碰触此事。也罢,既然猜到这其中有隐情,皇家之事,向来深不可测,他只要保证能揪出府中作乱之人即可。 想到昨日刚刚入门的楠荣凝鸢,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 蓝彤鸢连夜配制出了解药,给自己和苏禾服下。蓝彤鸢早早的给沈卿仪敬茶后,便被沈卿仪带着去了祠堂。 昨日因为睿王府上严格把控,府上任何消息都未传到府外。所以外面的探子并不知晓计谋已经被识破。蓝彤鸢将解药洒在祠堂中,将祠堂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这才将祠堂正门打开。 正当离琴翊琛神色匆匆的回道睿王府时,刚下车,便被大理寺少卿言兴玉堵在了门口,言兴玉不咸不淡的朝离琴翊琛行礼,意味深长的说道:“恭喜殿下,新婚燕尔,想来殿下这新婚一定热闹非凡吧。” 离琴翊琛给了他一记眼刀:“言大人怎么有空来我府上转悠?” 言兴玉神色凝重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下官是来请殿下和侧妃去查案的。梦回客栈昨天夜里发生大面积人员中毒死亡之事,在这些中毒之人里,我们发现了兵部侍郎百里诚贞。下官已经问过百里大人的家人,百里大人昨日来参加殿下的婚宴,一直未归。” “殿下,下官带人检查尸体时,发现他的手中握着一枚带着缺口的透明白色菊花环形玉佩。” “你说什么!” 第6章 梦回客栈 离琴翊琛用帕子从言兴玉手中接过玉佩,并从衣袖中拿出用帕子紧紧包裹着的东西递给言兴玉。 言兴玉不明所以,小心的接过帕子,发现是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殿下,这……” 离琴翊琛想起蓝彤鸢的话,迅速吩咐和光和尘:“你们率三法司衙差迅速封锁梦回客栈,关闭梦回客栈所有门窗,谨防毒气挥发,波及百姓!” 幸好今日无风,如今的他,突然感觉这无风的夏日和顺了许多,往日,面对毒辣的阳光,热气腾腾的大地,他总会抱怨几句:这炙热的鬼天气。可今日,他却第一次觉着,无风也挺好。至少那剧毒能挥发的慢一些,他祈祷那剧毒能挥发的再慢一些。 想到梦回客栈周边居住的无辜百姓,以及梦回客栈里那些打尖住店的客人,他神色一凛,双拳紧握,冷冷的问道:“尸身如今何在?” “回殿下,尸身已经被送回三法司。” “准备单独的验尸房,将所有梦回客栈的中毒尸体放入验尸房中,速去将侧妃接入三法司。” 言兴玉离琴翊琛的吩咐有些不解,但仍然一一照做。二人一同上了回三法司的马车,路上离琴翊琛将昨日睿王府发生的一切一一告知言兴玉。 言兴玉这才恍然大悟。“殿下,若这玉佩式样与周贵妃的那枚相似,那此事与当年的周贵妃脱不了干系,殿下可对这位周贵妃熟悉?” 言兴玉摇摇头,“虽然幼时本王被周贵妃抚养过一段时日,却因为隔辈抚养,周贵妃待本王并不亲厚,总像是隔着一层,后来周贵妃郁郁而终,本王又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孩子。” “今日下朝,本王试探着问及陛下,对于周贵妃,陛下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本王猜测,周贵妃之死应有隐情,但事涉及皇家阴私,陛下也不愿皇室声誉受损。” 二人的马车刚走到三法司门口,澧成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魏离便跟了上来。“殿下,陛下刚刚下旨,明日要去皇陵拜谒,由您随行,并作为代他向先帝嫔妃拜谒。” 魏离将离琴翊琛请到一边,小声道:“殿下,陛下再三叮嘱,命殿下携王妃和侧妃一并出席,方显郑重。” 离琴翊琛皱了皱眉头:“眼下兵部侍郎惨死,本王还要查清百里大人究竟是被何人害死!” “哎吆,我的殿下, 您向来聪慧,今日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了,陛下已经知道百里大人手持玉佩之事,此次拜谒……”魏离有些着急的看着离琴翊琛,又左右看了看周围,把接下来的话,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明日拜谒完,殿下可继续彻查百里大人的死因,并不耽误,殿下今日还是尽早准备明日的拜谒事宜,殿下可一定要郑重以待!” “请公公回禀父皇,儿臣定然慎重待之。”魏离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离琴翊琛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眼前的案子,与先帝的周贵妃脱不了干系。 他突然想起,古延海在雅居阁所说的周贵妃往事。 有了离琴翊琛的保证,魏离这才松了口一气,操着一口公鸭嗓,看向言兴玉:“言大人,陛下口谕,大理寺身为三法司的下属部门,当全力配合三法司查清此案,还百里大人一个公道。” 离琴翊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一边吩咐尚时回府告知王妃准备明日拜谒事宜,一边揉着眉头,抬腿进入三法司。新婚本应是鸾凤和鸣,喜气洋洋,意气风发,可他离琴翊琛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新婚的快乐。 “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离琴翊琛发着狠,搅了他的新婚夜,致命的合卺酒、剧毒的玉佩、以及百里诚贞的死讯,这份新婚贺礼,他记住了…… 蓝彤鸢带着苏禾与绿禾,急匆匆的赶到三法司,不同于往日,苏禾背着一个小药箱。见到言兴玉,未等他行礼,直接将他擒住他的手腕,神色一凛:“果然不出我所料,言大人中了毒。” 蓝彤鸢的动作,让言兴玉一时愣神,瞬间反应过来:“下官见过侧妃。” 蓝彤鸢凝视着一脸茫然的言兴玉,轻声解释道:“言大人所中之毒,名曰雀翎绿,此毒甚是厉害,六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好在昨夜我多备了一些。” 说罢,蓝彤鸢转头吩咐苏禾,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玉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解毒丸,递给言兴玉,而后问道:“不知言大人是如何遭此劫难,中了这雀翎绿的毒?” 离琴翊琛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将帕子中两块儿一模一样的玉佩展示给蓝彤鸢,面色凝重地说道:“兵部侍郎百里诚贞在梦回客栈中中毒身亡,发现尸体时,他的手中紧紧握着这枚玉佩,仿若在向世人诉说着什么!” 看着两块儿相同的玉佩,蓝彤鸢立即反应过来,声色凝重:“是雀翎绿!” 随即,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殿下如此看来,前去调查的衙差也都吸入了这剧毒,需立即给他们解毒。殿下,甚至在雀翎绿挥发的这段时间,客栈的客人,甚至路过的行人,都有可能吸入了这雀翎绿。” 离琴翊琛倒吸了一口凉气:“鸢儿,你的解药有多少?” 蓝彤鸢将那玉瓷瓶拿到离琴翊琛的眼前:“殿下,这瓶中一共有三十粒,若不够,我这就回去配制。” “好,应该够紧急所用。鸢儿,让你的丫鬟随和光去给大家解毒,你随我去看看百里大人的尸体。” 尸体已被带回三法司,仵作已然验尸,确凿无疑是中毒所致,死亡时间约在今日午时,也就是一个时辰前。 死于剧毒雀翎绿的百里诚贞,嘴唇青紫,鼻孔出血,面目狰狞似鬼,双手指甲中染血,仿若生前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挣扎。 离琴翊琛眉头紧蹙,:“尚时,百里大人是何时从府上离开的?” “回殿下,是亥时初刻。” “可有入客栈记录?” 言兴玉沉声道:“下官正要向殿下回禀此事,梦回客栈的客栈登记簿丢失,下官命人搜遍客栈,都未曾寻到。客栈老板、小二、以及客栈的客人,皆已中毒昏迷,客栈老板他们的情况与这百里大人情况极其相似,但仍有一丝气息尚存。” 离琴翊琛面上浮现一丝阴冷的微笑,看来这客栈中入住过身份有异之人……应是以假身份登记的,又怕被官府查到。 蓝彤鸢微微叹气:“想来应是衙差处理尸体时,门窗大开,他们吸入那有毒的剧毒所致。”“不过所幸吸入时间不长,服下解药便可解毒。” 她看着百里诚贞的尸体,秀眉紧蹙:“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吸入雀翎绿,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但不会立即毙命。从尸身来看,相必是经过痛苦的挣扎, 那即如此,为何他不出门求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蓝彤鸢的一席话,瞬间点醒了离琴翊琛。 第7章 疑点重重 “走,我们去梦回客栈!” 京郊的小村子里,一个极为破败的茅草屋中,神秘人正怒不可遏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说什么?计划失败了?”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如筛糠般颤抖着说道:“回……回主上,离琴翊琛没死!他和他的王妃,以及那位新娶的侧妃活得……活得好好的,他们一行人都去了梦回客栈。” 茅草屋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外面聒噪的知了,像不知疲倦的伶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单调的旋律,扰得人愈发心烦意乱。地上的黑衣人冷汗如决堤的洪水般直流,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静后,神秘人宛如一座雕塑般伫立着,未见其有任何言语,只见他闲庭信步般走到黑衣人面前,轻轻抬手,下一刻,如疾风骤雨般直接一掌将那人拍死,手法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神秘人周身的寒气如汹涌的波涛般散发而来,其他黑衣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紧紧地低下,仿佛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不敢直视。 黑衣人语气平静的说道:“长河,如今左护法已死,你便来接替他的位置!既然离琴翊琛没死,那计划有变,梦回客栈一事需要善后,你来处理,绝对不能让他们查到我们头上!” 死去的黑衣人身旁之人拱手行礼:“属下谨遵主上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梦回客栈中,苏禾早就用解药净化了其中的空气。蓝彤鸢依旧不放心,让离琴翊琛服下一颗解药,这才放心的让他进入梦回客栈。 此时,中毒者不在少数,苏禾与和光给他们一一喂过解药后,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他们醒来。而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由于中毒较深,仍未完全苏醒。 与此同时,蓝彤鸢和离琴翊琛、言兴玉一起走进了百里诚贞的房间。离琴翊琛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百里诚贞遇害时的状态。四周的窗子紧闭,正门被店家老板和店小二破门而入时损坏。当他的目光落在房门上时,发现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划痕。 门上除了有被破坏的痕迹,还有一层滑腻的东西,离琴翊琛小心的刮下一些,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蜡!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紧闭的窗子密不透风,闷热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蓝彤鸢想打开窗子透透气,却发现窗子怎么推都推不开。 “殿下,这窗子被封死了。” “绿禾,去看看其他窗子!” 绿禾依言推了推其他窗子,朝着蓝彤鸢摇了摇头。 离琴翊琛走到窗子旁,仔细看了看窗子边缘,用指甲小心的从窗子边缘刮下一些蜡油,沉声道:“鸢儿,本王如今可以回答你那会儿提出的疑问,为何百里诚贞不呼救。这里的门被人用蜡封死了,都被人用蜡封死了!” 他沉声吩咐道:“兴玉,让人去打听一下,昨夜子时是否有人在梦回客栈中见到可疑人等?门与窗都是从外面用蜡封死,若要用热蜡将门封死,必须人站在门前,将热蜡倒在门缝中,这么明显的可疑的动作,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去调查一下,百里诚贞与定国公周家的关系。能用皇爷爷的周贵妃之物作案,此事一定与周家脱不了干系,甚至与周贵妃脱不了干系!” 蓝彤鸢看着被封死的窗子,若有所思:“殿下,要想将门窗全部封死,需要大量蜡油,可去城中做蜡的商户中调查一番,可有人大量的蜡烛?” 离琴翊琛命人将封死的窗子打开,加上敞开的大门,瞬间丝丝凉意顺着门窗形成对流,那股闷热的气息终于疏散开来。只是,蓝彤鸢微微皱眉,伴随着这丝丝的凉意而来的,还有一股味道极淡的药草味,是落回。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她回忆起百里诚贞的验尸单,上面并没有记录百里诚贞有任何跌打损伤的迹象。那么,这种落回的味道是从何而来?落回是一种剧毒,不能口服,只能外用,并且只能用于治疗跌打损伤,性价比非常低。 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草有很多,因此很少有人会使用这种性价比极低的落回。为何会有人会选择这种药草? 眼看着已经过了申时正刻,外面的暑热更加严重,突然一股热气腾腾的热浪随着外面的一阵微风顺着窗子涌进屋内,使得本来就闷热的屋子变得更加炽热,屋中的人像被火烤一样,大汗淋漓。这时,一丝疑惑从蓝彤鸢的心中升起:这样闷热的屋子,普通人都无法在里面待够半个时辰,那么昨晚百里诚贞为什么能够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安静地待着? 此时,一直照料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的苏禾慌慌张张的来找蓝彤鸢:“姑娘,姑娘……不好了,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突然口吐白沫,像是不行了……” 蓝彤鸢第一反应便是:杀人灭口! 她迅速下楼,来到安置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的房间,只见客栈老板和店小二均面色青紫,似是再次中毒。她迅速拿出针囊,找准穴道刺了下去,一针过后,客栈老板喷出一口黑血。 蓝彤鸢又按照同样的方法给店小二刺下一针,待店小二喷出黑血后,迅速写了一张方子,命人去抓药。 她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凌厉的看着苏禾:“苏禾,这期间可有人来看过客栈老板和店小二?” “客栈老板的女儿来看过,还给他换了盖在额头上的帕子!” 第8章 皇家算计 幸好蓝彤鸢救治及时,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留了条性命,但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看来这客栈老板和店小二身上藏着不少秘密!”离琴翊琛勾了勾唇,“兴玉,将这两人挪入三法司,严加看管。” 蓝彤鸢环视了这个房间,这是客栈老板的房间,门窗四敞大开着,习习微风穿堂而过,给屋中之人带来一丝凉爽。她好整以暇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如今天气炎热,酷暑难耐,刚刚我们在那密不透风的房间中大汗淋漓,那房间在如今的天气下,根本无法长时间存留,可那位百里大人为何能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下,长时间留存?” “即便是等待玉佩上的蜡融化,昨日我已验证过,用油灯炙烤那玉佩的封蜡,需要一刻钟,封蜡才能完全融化,里面的雀翎绿才能完全暴露出来。” “这一刻钟,足够让他感受到房中闷热,可他依然在闷热的房中闭门不出。” “除非……”蓝彤鸢顿了顿,没有继续。 离琴翊琛将她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除非他昨日见过什么人,此人的身份不易曝光,这才谨慎为之。” 若此前离琴翊琛只是推测,那蓝彤鸢这番推理便是印证他的猜测。那如今要做的,便是查出他昨日来此相见的,究竟是什么人。 去寻客栈老板之女的和光前来回复:“启禀殿下,那店家的女儿被人打晕在柴房中,属下细问之下,那姑娘说自己本想前来照顾父亲,却在院子中被人从后面打晕。” 离琴翊琛攥了攥拳头,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苏禾见到的那位,便是乔装打扮前来灭口之人。 苏禾意识到问题,急忙向蓝彤鸢请罪:“姑娘,奴婢疏忽,酿成大错,请姑娘责罚。” 蓝彤鸢一把将苏禾拉起来:“苏禾不怪你,毕竟在此之前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店家之女。” “兴玉,你派出去打听的人,可有线索?” 言兴玉无奈的摇摇头:“回殿下,我让人走访了这梦回客栈的四周,无论是客栈的住店的客人,还是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未见到有可疑人等。” 蓝彤鸢想了想说道:“昨日子时,大部分人已经睡下,没见到也正常。” 离琴翊琛表情凝重:“或许唯一见到可疑人等的人,便是这客栈老板和店小二,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店店家和这店小二。” “兴玉,你派人继续调查,看看昨日子时可有见过可疑之人?” 大澧并不宵禁,相反大力推行夜市,所以即便到子时,不少街市上依然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即便是有可疑之人,也会借着人流逃走。 回到三法司已经酉时,离琴翊琛神色晦暗不明的让言兴玉先回去,自己则在独自坐在三法司的正堂中,脸色阴沉。 蓝彤鸢满脑子都是那股落回的味道,印象中,她好似在哪儿闻到过这味道,却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是了,她突然想起来,此药性价比极低,少有药铺备货。只要查清有哪些药铺备过货,便可知道药材去向。 想到这儿,她便抬脚往外走,却被离琴翊琛出言拦住:“鸢儿,去哪儿?” 蓝彤鸢这才想起,这正堂中还有一个离琴翊琛。她咧了咧嘴,不咸不淡的说道:“殿下,我想去一趟知子药炉,去看看师兄。” 虽然已是酉时,可外面的燥热依旧不减。离琴翊琛顺手拿起手中的扇子摇了摇,眉头微挑:“可是有要紧之事?若无要紧事,今日先随我回府!” “回府?回什么府?” 离琴翊琛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悦的说道:“如今你已嫁给我,当然是随我回睿王府。” 蓝彤鸢过于沉浸于案情,以至于忘了自己已经嫁了人。蓝彤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此尴尬一笑,心虚的说道:“殿下,兵部侍郎被害是大事儿,查案迫在眉睫,我自然是去查案的。” “案子有本王和言兴玉,你先回府准备明日拜谒皇陵!” 蓝彤鸢惊诧的看着离琴翊琛,不解的问道:“如今并非逢年过节的大日子,为何此时去拜谒皇陵,且一般拜谒皇陵不都提前准备?为何这次如此仓促?更何况拜谒皇陵乃是正事儿,不应该是王妃与您同去?为何要我准备?” 离琴翊琛一脸的无奈,揉了揉眉心:“王妃自然要去,不止王妃要去,侧妃身为经过皇家正经册封的妃妾,理当同行!这是规矩!” “此番是你过门后首次参加皇室活动,自然应格外重视。” “可是……” 看着眼前一袭男装,清丽的容貌并未因男装而被遮住,一张小脸上露出的无知表情,离琴翊琛强行按下心中的悸动,小声道:“此番拜谒,其实主要是为了皇爷爷的周贵妃,此案与周贵妃脱不了干系,所以你该明白此次拜谒的目的……” 蓝彤鸢故作不解,继续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傻傻的问道:“殿下,我该明白什么?” 离琴翊琛只觉一口鲜血涌上嗓子,有气也没处发,只能暗暗腹诽:看着也挺聪明的,怎么听不明白话呢?好歹是自己求来的人,再气人也只能自己忍着。 看着离琴翊琛那忽明忽暗的脸色,蓝彤鸢噗嗤一笑,大方的走到矮椅上坐下:“不逗你了,殿下不就是想说,这其中可能会牵扯出皇家阴私,不宜过多调查。可陛下又怕周贵妃的亡魂不安,继续为祸他的子孙,这才兴师动众的去拜谒皇陵,实际上就是为了拜谒这位周贵妃吧!” “恐怕那位周贵妃也没想到,生前未享受到的待遇,却在死后风光,甚至是死后荣光。做给活人看的罢了……” 离琴翊琛急忙斥道:“鸢儿,慎言,隔墙有耳!” 蓝彤鸢撇了撇嘴:“殿下,我一向不喜欢皇家规矩,这些大族的狗屁规矩,就是泯灭人性的!” “鸢儿,越说越离谱!”离琴翊琛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拉着她走出正堂。势要在她说出更离经叛道之言之前,将她带回府中。 离琴翊琛深知,对于蓝彤鸢,不能用寻常的规矩束缚她。她不像其他贵女一般,一生都被规矩所束缚,没有自我,离开家族,无以为生。而蓝彤鸢身为蓝谷子的关门弟子,并不在乎这些规矩名声,更不会受家族束缚。 能让她心甘情愿嫁过来的,只有那位被攥在淑阳公主手中的蓝清瑶,以及她的外祖父一家。 返回睿王府的马车上,离琴翊琛沉声道:“鸢儿,即便你不为楠荣家着想,也得为你的外祖父他们着想,要想查清她们的案子,你只有与我合作!” 第9章 药草落回 离琴翊琛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蓝彤鸢,甚为诚恳的说道:“鸢儿,待拜谒皇陵之后,我再陪你去看师兄,他既是你的师兄,那自然也是我师兄,我定然以礼相待。” “对了,昨日婚礼,师兄并未来,正好明日拜谒皇陵之后,我让人备一份好礼,给师兄带过去好不好?” 蓝彤鸢接收到离琴翊琛带着期待的目光,不忍拒绝,但她清楚的知道,万万不能对他有任何期待。想到这儿, 她淡淡的说道:“殿下,我可以跟您合作,条件是若殿下事成,放我离开!” “鸢儿,你就这么排斥我?还是说鸢儿有心上人?” 蓝彤鸢仿若寒潭般冷静地凝视着离琴翊琛,语气平静得宛如一泓死水:“殿下,神医谷惨遭屠戮,我无心谈情说爱,如今一心只想揪出那屠杀我神医谷的凶手。师傅于我恩重如山,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傅被奸人残害,若不能将此人找出来,我有何颜面自称是师傅的弟子!” 一想到神医谷,蓝彤鸢的胸中便燃起了熊熊怒火,双手紧握成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音:“更为可恶的是,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地给师兄下了毒,他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大夫下毒,可我身为名震天下的神医谷的关门弟子,却对那毒束手无策……”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入贵康坊,这里居住的都是皇室贵胄或者权贵官员的宅邸,街道上明显少了许多喧嚣,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人头攒动,耳边清静了许多,坐在车内的离琴翊琛都感觉凉爽了不少。离琴翊琛紧紧的抓住她的双手:“鸢儿,你若想查清楚神医谷之事,或许与我合作,是为合适的方式!” 蓝彤鸢固执的抽出自己的双手,淡淡的说道:“殿下,我想去见师兄,一来是想去看看师兄的身体,而来也想请师兄帮忙查一下,元京城内的药铺里有哪家备过一味名为落回的药材。” 蓝彤鸢这才将在百里诚贞的房间中,闻到落回的事情告知离琴翊琛。她诚恳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我尚不确定那落回的味道来自房间外的什么方向,但那味道我在进入房间之时并未闻到,说明并非房间原有的味道,而是在打开窗子后被风带入的味道。既然能被风带入,证明那落回距离百里大人的房间很近。” “殿下,我不确定这落回与这案子是否有关系,所以不想扰乱殿下的查案。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用这性价比极低的落回。”蓝彤鸢的话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 他好奇的道:“哦?这性价比极低的意思?” 蓝彤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轻声解释道::“殿下,落回虽然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它的功效相对较为单一,内服有剧毒,只能外用,且只能用于跌打损伤,价格昂贵。但治疗跌打损伤,有大把的价格低廉,功效不输落回的药草,所以大夫们不会轻易选择落回这种药物。” 离琴翊琛听后,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片刻,他温和的看向蓝彤鸢:“鸢儿,此事不必劳烦师兄,我自会派人查证,但还需鸢儿帮我确认这位药草。” 蓝彤鸢点点头。 炎热的夏天,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似的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让人感到窒息。即使是繁华的贵康坊,也因为高温而显得冷清了许多。微风透过车窗吹进车内,但对于减轻车内的闷热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离琴翊琛这才意识到,今日的马车内,未像往常一样备下消暑的冰块儿。他皱起眉头,不满地朝车外问:“尚时,今天为何没有准备冰块?” 尚时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殿下,今日下人来报,下人去冰库取冰的时候,发现所有备好的冰块都已经融化成了水。小奴已经向内务府禀报了此事,现在回到府上应该已经送来了新的冰块。” 听到这个消息,离琴翊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严厉地质问:“你说什么?所有的冰块都融化了?这怎么可能!冰库一直都是用来存放冰块的地方,温度极低,冰块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融化?是不是你们这些下人偷懒,没有及时补缺?” 尚时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解释道:“殿下息怒,小奴们怎敢偷懒。只是最近天气异常炎热,冰库里的冰块消耗得比平时快了很多。我们每天都会派人去检查冰库,确保冰块的供应充足。每日内务府都会送来新的冰块儿入库,以确保主子们用冰及时。昨日主子大喜,小奴亲自去冰库查看过,库里的冰块儿是充足的!只是没想到今日一早再去看时,便全都化成了水!” 离琴翊琛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显得十分不悦。这时,坐在一旁的蓝彤鸢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尚时,冰块都放在冰库里,怎会突然融化?可是冰库出了问题?” 尚时摇摇头说:“回侧妃的话,小人已将此事汇报给王妃,王妃今日已在府中彻查此事!”蓝彤鸢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偌大的王府,即便是有所疏漏,可也不会出如此大的纰漏,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早上卯时,离琴翊琛上朝时,太阳尚未升起,天气尚未那么炎热,一般早上不用为他准备冰块儿。所以每次在下朝后,尚时命人备好冰块儿放在马车内。多年来皆是如此。却没想到今日出了岔子。尚时一听到消息,便立即禀报给了沈卿仪。 回到睿王府时,沈卿仪正焦急的等待着离琴翊琛,见离琴翊琛和蓝彤鸢,匆忙迎上去:“殿下,内务府送来了新的冰块儿。妾身已经彻查过主管冰库的小厮,据他所说,今日辰时他上值时发现冰库的所有门窗皆是打开的,应该与他交班的小厮不知去向。” “见过王妃!”蓝彤鸢恭敬的朝沈卿仪行礼。 “殿下,王妃,可容我去冰库看看?” 离琴翊琛顾不上用晚膳,沉声道:“走,我带你去!” 离琴翊琛内心长叹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他的脸上格外阴沉,堂堂的睿王府居然被渗透成了骰子,真当他这睿王是吃素的! 根据看管冰库的小厮所说,他今日来冰库当值时,发现冰库的门窗皆是四敞大开,这才导致库里的冰块儿全都融化掉。冰库为了存储冰块儿,门窗皆是常年密封的。只有在秋冬时才会开窗透气。 如今那被破坏的窗子已然重新被密封上,作案的痕迹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让人根本无法推测出对方究竟是如何作案的。 离琴翊琛阴沉着脸,如同一尊怒目金刚般看着跪在冰库外的仆从小厮,厉声呵斥道:“尚时,将看管冰库的小厮都发卖出去,再从庄子上选新人上来,本王这睿王府,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 地上跪着的人皆身形一震,口呼饶命。蓝彤鸢心下不忍:“殿下,此事恐有内情,先将失踪的小厮找到,再作驱处也不迟!” 相较于冰库的管理失误,蓝彤鸢更好奇的是,这背后之人究竟为何要破坏冰库?她轻轻推开冰库的门,小心翼翼地踏入冰库里,刚一踏入,她便闻到了那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落回的味道。 她的心瞬间一紧,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瞬间便明白了作案之人破坏冰库的缘由,她在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说作案之人逃到王府中,藏在这冰库之中,再趁机溜走?” 没想到,她无意中闻到的药草味道,居然成为破案的线索。 第10章 拜谒皇陵 翌日,烈日炎炎,酷热难耐。 澧成帝不顾身体异样,身着繁重的朝服,带着文武百官亲临皇陵拜谒先帝陵。此次拜谒,在离琴昙夜带着皇后与宸妃拜谒完毕后,紧接着便是离琴翊琛。原本按照排序,在离琴昙夜拜谒完毕后,理应是离琴翊寒,身为三皇子的离琴翊琛只能排在他的后面。 但随着离琴翊寒被放逐,离琴翊琛的地位也随之上升。在离琴昙夜与皇后、贵妃拜谒完毕后,便是离琴翊琛。 随着皇后家族的败落,离琴翊寒被放逐,皇帝原本想培养离琴翊柠,将原本是四皇子生母,原来的正二品宸妃升为从一品贵妃,协理六宫。但近日以来,离琴翊寒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急剧恶化,他清楚的意识到,已经等不到离琴翊柠的长大。 所以他才不得不不断的提高离琴翊琛的地位。以往拜谒妃陵,皇帝只需拜谒妃位以上的陵位即可,可这次,澧成帝在拜谒完妃位以上的陵寝后,又亲自拜谒了妃位以下的陵寝。 澧成帝的行为,引起了朝堂大臣心中一阵猜测。可如此盛大庄重的场合,大臣们也只能把心中的疑惑憋在心中,谁都不敢公开挑明。 这也让蓝彤鸢心中一阵打鼓:难不成百里大人的案子,真的与此前的周贵妃有关在离琴昙夜与皇后、贵妃拜谒完成后,离琴翊琛便带着沈卿仪与蓝彤鸢也随着进入妃陵拜谒。妃陵中,位于首位的便是这位周贵妃。 她最终以文肃皇贵妃的谥号得以风光大葬。蓝彤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昔日的贵妃陵寝,墓室修建的富丽堂皇,不同于先帝与先皇后陵寝中用的富丽堂皇的帝王木,下葬周贵妃所用的是水晶棺。躺在水晶棺中的文肃皇贵妃,为了保持身体不腐,以水银养护,如今样貌仍然栩栩如生。 突然,她瞥见了贵妃身上那枚环形翠绿色的环形玉佩,正透过水晶棺,发出翠绿色的光芒。她心下一惊,悄悄拉了拉离琴翊琛的衣袖,示意他看向玉佩的方向。 离琴翊琛顺着蓝彤鸢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这枚玉佩。幼时在周贵妃身边时,他会经常看到这枚玉佩,也会看到周贵妃经常会拿着这枚玉佩出神,年幼的他,只知道周贵妃很喜欢这玉佩,翠绿的玉佩晶莹剔透,散发着翠绿的光芒,放在阳光底下,玉佩中如同有流水般滑过,熠熠生辉。 但此刻,他却觉着那翠绿的颜色异常刺眼。 “尚时”离琴翊琛悄声喊了一声,尽量不引起外面重臣的注意。“找人推开棺盖,拿出那玉佩!” 尚时瞬间反应过来,眼神示意几名侍卫,悄无声息的推开棺盖,将尸身上玉佩取出,又迅速将棺盖复原。 离琴翊琛站在周贵妃棺椁前郑重的拜了三拜,在心中默念着:“祖祖,孙儿不孝,搅扰祖祖亡灵,如今有朝廷重臣枉死,需借祖祖玉佩一用,待案情水落石出,孙儿定然完璧归赵!” 说着,又虔诚的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中。 拜谒完毕,离琴翊琛走出周贵妃陵寝,带领朝臣再次三拜,这才离开周贵妃陵寝,祭拜其他嫔妃陵寝。之后又祭拜了妃位以下的陵寝,这才返回皇城。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离琴翊琛闭着眼,回忆着今日拜谒的情形,朝臣们当时的神色,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突然,他的思绪定格在礼部侍郎的脸上。他清晰的记得,在拜谒周贵妃时,礼部侍郎脸上那颇为玩味的表情。 他突然睁开眼,朝车窗外问道:“尚时,现在是何时?” “回殿下,现下已是午时正刻。” 得到答案的离琴翊琛再次闭目养神,突然他悠悠的问了一句:“鸢儿,今日拜谒,可有异常?” 蓝彤鸢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轻声说道:“殿下,我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那神通广大的神仙,您对我的期望未免太高了些。” “这些朝臣们的反应,我并未察觉出丝毫异常,也没有嗅到任何异样的气息。” “只是”蓝彤鸢轻咬朱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殿下,您真的确定从周贵妃身上取下的玉佩,是周贵妃昔日的物件?” 离琴翊琛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那是自然,小时候我在祖祖身旁,常见祖祖将这玉佩握于手中,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仿佛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 蓝彤鸢把用帕子紧紧包裹着的玉佩展示给离琴翊琛:“殿下,这并非普通的玉佩,而是装有剧毒的玉佩,这玉佩玉您那块儿,以及百里诚贞死亡时紧紧抓住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都是白玉中灌入致命的雀翎绿,使人吸入后无解而死。” “所以殿下,我怀疑周贵妃的死因……若要查清百里大人的死亡真相,或许只有先查清周贵妃的死因……” 离琴翊琛急忙打断蓝彤鸢的话茬:“鸢儿,慎言,周祖祖已逝,不宜打扰其亡灵……” 蓝彤鸢心有不甘,“可是……若不查清真相,或许背后之人还会利用这玉佩作案,我想周贵妃若泉下有知,一定不愿看到有人借着自己的名义兴风作浪……” 她想继续争取:“殿下,皇家的名声重要,还是朝廷重臣的性命重要?难道真的为了维护那虚无缥缈的皇家名声颜面,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蓝彤鸢一语成谶! 圣驾刚回到皇城,三法司的人便来回奏离琴翊琛,户部侍郎吴秉德被人发现死于城郊的破庙中,发现吴秉德尸体时,他的手中也紧紧握着这枚玉佩。 更为凄惨的是,今日上午,吴家走水,吴家一家老小带仆人一共五十多口,皆葬身于火海中。京兆府调查走水起因,发现因天气酷热,天干物燥,柴房中不知怎的起了火,火势越烧越旺,吴家上下来不及逃走,均葬身在火海中! 听着下人的禀报,离琴翊琛的脸阴沉的能滴水:这么明显的灭口手法,京兆府居然能以走水定案,若真的只是走水,这些人不会跑吗! “来人,去吴家!” 蓝彤鸢神色凝重的拦下离琴翊琛,眼神中满是质疑:“殿下,先是百里大人,如今又是吴大人,都于这玉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殿下如今还觉着,皇家的颜面当真比人命还重要?”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卿仪,突然插话:“殿下,百善孝为先,毕竟殿下也曾经在周贵妃膝下抚养过,殿下定然不忍心周贵妃的名声受到连累。若这背后之人用着玉佩坏了周贵妃的名声,这便是对周贵妃的不敬,更与殿下的孝心相悖。” 沈卿仪轻声说着:“所以殿下,妾身觉着,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查清事实真相,还周贵妃一个清白,对周贵妃而言,才是殿下最大的孝心。” 沈卿仪虽然语气轻柔,但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不愧是皇子正妃,说出来的话,既能让对方舒心,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蓝彤鸢自愧不如。 “为今之计,首当其中的便是查清这玉佩的来源,以及百里家、吴家与这玉佩的关系!” 吴家灭门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朝中一片哗然,两位重臣遇害,朝臣们人心惶惶,一时间谣言四起。 第11章 侍郎之谜 皇家拜谒皇陵,朝臣惨遭灭门,这是在明晃晃的打皇家的脸面。澧成帝震怒,责令三法司务必彻查此案,抓出背后之人。 其实,让澧成帝深感不安的,并非臣子被杀一事,而是这背后之人,是在明目张胆的向皇权挑衅。自从半年前离琴翊风薨逝之后,离琴昙夜就觉着身边弥漫着一层漆黑的迷雾,如今那迷雾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他吞噬。 离琴翊琛终于意识到,要查清事情真相, 就必须弄清周贵妃的死因。他让工匠辨认过,多年前周贵妃持有的玉佩与两个涉案的玉佩,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这雕琢工艺并非出自什么名家之手,无人识得,想从玉佩这条线索查起,十分困难。 他让蓝彤鸢检查过吴秉德手中的玉佩,这玉佩中的雀翎绿并未挥发!玉佩的蜂蜡完好无损,未等蜂蜡融化,吴秉德便已身亡。 离琴翊琛站吴秉德葬身的破庙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破庙中常年无人打扫,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有神像的两个童子身上挂满了蜘蛛网。窗子上只有一扇窗半掩着,微风拂过,吱嘎作响,空气中尘土飞扬,祭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烛台也被蜘蛛网无情的查封。空气中飞扬的尘土,让人忍不住驻足。 地上的尘土留下一排脚印。根据京兆府的勘查,地上的脚印属于吴秉德。 谨慎起见,离琴翊琛用帕子掩着口鼻,朝蓝彤鸢看去:“鸢儿,这破庙中可有雀翎绿的味道?” 蓝彤鸢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离琴翊琛这才小心翼翼的踏入破庙中。 破败不堪的庙宇,根本无法像百里诚贞一样,没有闷热的环境,以及融化玉佩蜂蜡的条件。所以,吴秉德所拿的这枚玉佩,是雀翎绿未挥发的翠绿色。破庙中无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可以推断,吴秉德并非被劫掳至此,生前也并非像百里诚贞一般,遭受过痛苦的折磨。 京兆府仵作初步验尸结果显示,吴秉德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这让离琴翊琛不禁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更令人费解的是,吴秉德玉佩中的雀翎绿并未挥发。根据破庙中的种种迹象推断,吴秉德似乎是心甘情愿地来到这里的。 上午拜谒皇陵时,这位户部侍郎便向朝廷告了假。作为一名正三品的官员,吴秉德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拜谒皇陵作为朝政大事,无缘无故不能轻易缺席。所以,当户部尚书辛景云向皇帝上奏吴秉德请假时,离琴翊琛感到异常惊讶。 但由于吴秉德事先已经向上峰请假,并提交了告假条子,离琴翊琛也未作多想,把精力放在了拜谒仪式上,并未对吴秉德之事深作探究。 可如今想来,吴秉德的告假甚是怪异。拜谒皇陵属于朝政大事,官员轻易不能缺席,除非家中有不可避免的直系长辈过世,官员需丁忧,这才可以不参与拜谒,否则除非皇帝明确点名你不能出席,否则轻易无官员愿意错过此事。 而吴秉德家中一无长辈过世,二无疾病缠身,却匆忙告假。能让吴秉德不顾拜谒大典,也要来这破庙中,一定是极为重要且隐秘之事! 待勘查完破庙,离琴翊琛这才带人离开。上了回府的马车,离琴翊琛闭上双眼,露出疲态,他强撑着精神问道:“鸢儿,在这破庙中可有发现?” 蓝彤鸢回忆着破庙中的情形,语气凝重:“殿下,我在破庙中亦闻到了落回的味道,我猜测,百里大人的被害现场和吴大人的被害现场,都有一个神秘人存在,此人应身上有跌打损伤,这伤并不见血,亦不重,应是普通扭伤,比如脚踝扭伤,或者胳膊抻伤之类……” 她并未理会离琴翊琛疲倦的神色,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殿下,我觉着这案子还应从那位周贵妃说起,毕竟两位大人手中都握着这枚玉佩。从今日破庙的情形来看,吴大人应该是自愿来到这破庙,殿下,您说会不会这吴大人是应什么人之约而来,此人应是吴大人信任之人……” 离琴翊琛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鸢儿,时辰不早,本王送你回府,回府后好好休息,本王进宫请旨。”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必须从周贵妃身上查起。 当晚,直到宫中上锁,离琴翊琛也未回府。他让人传回消息,今夜在宫中宿下,让王妃和侧妃自行安置。后院主院中一直等候消息的沈卿仪,得知离琴翊琛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沈卿仪自从服用了蓝彤鸢开的方子,气色已经恢复不少。她对蓝彤鸢是甚是感激,她目光和善的看着蓝彤鸢,和声宽慰着:“今日是妹妹嫁过来的第三日,按礼数本应回门,上午却因拜谒皇陵而耽搁,下午却又被殿下拉着去查案,如此是殿下的疏忽,失了礼数,吾替殿下向妹妹道歉。” “吾今日回府后已备下回礼,送到清昱王府,并向王爷和姑母说清了缘由,并告诉他们该日殿下会亲自陪妹妹回府一趟,如此方稍作弥补我睿王府礼数上的缺失。” 沈卿仪一番话说下来,既全了蓝彤鸢的脸面,又彰显了她身为皇子正妃的职责和气度,又圆了睿王府的脸面。身为侧妃,回门无需离琴翊琛亲自陪同。可沈卿仪却说让离琴翊琛亲自陪同,既凸显她与三皇子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又打消了楠荣府不被重视的疑虑。沈卿仪这位皇子妃,的确无可指摘,蓝彤鸢打心眼里自愧不如。 蓝彤鸢盈盈一礼:“鸢儿多谢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周到全面,鸢儿并无遗憾。” 蓝彤鸢从回府后,便被沈卿仪拉着询问事发现场的情况,此刻还穿着拜谒皇陵时的侧妃冠服,极为繁琐复杂。如今离琴翊琛已经是正一品的九珠亲王,沈卿仪作为王妃,配九翟冠,需戴九钗,着赤色圆领对襟礼服,前襟与后衫用金绣云凤纹装饰,并配赤色金绣云凤纹束腰,配深青色金绣云凤纹霞帔,坠金饰。蓝彤鸢作为侧妃,戴七翟冠,配七钗,着青色圆领对襟礼服,前襟与后衫用金绣云纹装饰,配青色金绣云凤纹束腰,配白色金绣云纹霞帔,坠玉饰。 这套礼服,只是在蓝彤鸢接受侧妃册封时穿了一下,接着便换上玫红色的嫁衣,被抬入了睿王府。她的脖子已经被沉重的翟冠和钗环压的抬不起,只想赶紧回房将这一身冠服换下。 她诚恳的望着沈卿仪:“王妃,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回房了。” 得到沈卿仪的首肯后,盛装的蓝彤鸢在苏禾与绿禾的搀扶下,正要回房,却碰到了来主院送点心的韩良娣。蓝彤鸢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已是亥时,这韩良娣为何这么晚来主院? 第12章 破除鬼身 出嫁前,清昱王楠荣秦墨便在她跟前千叮咛万嘱咐,离琴翊琛作为九珠亲王,后宅中每个女子都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站了一整个家族,切莫与任何人为难,但我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一切以自保为前提。 所以见到韩静姝,蓝彤鸢朝她善意一笑。韩良娣眼神中颇带挑衅,朝她微微屈膝万福礼,道了金安,轻启朱唇:“自打侧妃进门,这府内就不大太平,前夜和昨夜,都有鬼声出现,侧妃回院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什么鬼怪给掳走了。” 韩良娣这话说的颇带挑衅意味,她是手握实权的镇国公嫡女,看不上那空有爵位,毫无实权的清昱王府,更何况在她看来蓝彤鸢不过是个母亲出身青楼的侍妾所出,身份连嘉禾县主都不如,居然能嫁到王府中做侧妃,而他只是个良娣,她不甘屈居蓝彤鸢之下。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蓝彤鸢朝她微微屈膝还礼,“多谢韩良娣提醒,只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一直相信,只要行得正坐的直,便无甚可惧。” 说完,在苏禾与绿禾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瑾瑜阁。 韩静姝则头也不回的进了沈卿仪的屋子。韩静姝一改碰到蓝彤鸢时的骄纵跋扈之态,捂着胸口惺惺作态:“见过王妃,这两日府中一直有人在不停的喊自己的孩子,听的妾身心里发毛,妾身想求王妃殿下庇护。” 府上的女人一多,便全是戏。沈卿仪冷眼看着韩静姝的做作之态,心下冷笑:不愧是镇国公嫡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把好手。刚刚门外的那一出,她全都听见了。她更好奇,韩舒瑶前一刻还对蓝彤鸢含沙射影,转头在她这儿就作出一副小女儿状,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让她佩服。 她还记得蓝彤鸢进府那日,在祠堂时,第一次听到那鬼声时,文官之首严相之女严心莲是真的被吓的花容失色,脸色惨白,不停的往离琴翊琛身边躲。而这韩静姝全程一副极为镇定的表情。当时的她还赞叹过,不愧是镇国公府出来的,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 如今韩静姝又摆出这副样子,这姿态转变的太快,沈卿仪来不及消化,反而让沈卿仪心生怀疑。她想看看韩舒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和颜夜色的说道:“妹妹无需惊慌,殿下一直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怪,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若妹妹实在害怕,今夜就委屈妹妹在我这厢房中委屈一晚。” 韩静姝大喜过望,起身行礼谢恩:“妾身谢过王妃殿下。” 可沈卿仪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色微微一变。“心桐、心蕊,你们二人去将楠荣侧妃与严良娣都请过来,就说这几日府上不太平,为保府上女眷安稳,让她们今夜暂时来我这主院委屈一晚。” 韩静姝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强行镇定的说道:“王妃殿下,我们几人都挤在您的院子中,会惊扰您休息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沈卿仪微微一笑,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哎,韩良娣说的是哪里话,吾身为三殿下正妃, 如今殿下忙于公务,吾与殿下夫妻一体,自然有责任为殿下管好后院,护好府上女眷,才能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沈卿仪毕竟出身大理寺少卿府,未出阁之前,也随着父亲查过不少案子,练就了一身观察推理的本事。韩静姝的神色变化,未逃过沈卿仪的眼睛。沈卿仪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离琴翊琛正在尽全力与背后之人博弈,后院之人不思如何为君分忧,反而为自己的私欲添乱,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更想看看,这韩静姝究竟想如何。 蓝彤鸢刚刚换下那身繁琐的冠服,换上寝衣,听到沈卿仪传唤,便只能换上常服,头发简单的挽了发髻,插着一根碧玉簪,匆忙回到主院。 但回主院的路上,路过小花园时,那声音再次响起:“孩子……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蓝彤鸢心下一惊,前面掌灯的丫鬟惊惧之下,将手中的灯笼打翻在地,灯光骤然熄灭。 突然蓝彤鸢惊呼一声:“是迷香,快屏住呼吸。” 身旁的苏禾与绿禾瞬间警惕的将蓝彤鸢护住,迅速带上帕子,蓝彤鸢说时迟那时快,从衣袖中拿出玉瓷瓶,拿出几粒药丸,分给苏禾绿禾,还有前路掌灯的两位姑娘,亦给自己服下一粒。 服下药丸的苏禾与绿禾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姑娘别怕。” 几人迅速将蓝彤鸢带离小花园。那迷香尚未扩散到她们面前,多亏了蓝彤鸢幼时的,蓝谷子对他的悉心教导,严苛训练,这才能让她在一里以外便能闻到各种药草的气味,通过气味能辨别出各种药材。 她想看看,在这府上装神弄鬼之人,究竟是谁,此番这矛头是对准了谁。于是,她拉着几个丫鬟,躲到了假山内。 迷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随着迷香而来的,这迷香中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药草味道。 是落回的味道。 多次出现在凶案现场之人,果然在王府。她猜的没错。苏禾死死的握着蓝彤鸢的手,一副老鹰护雏的样子。 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戴着面具的“厉鬼”出现在她们刚刚站的地方。那“厉鬼”左看右看,用手摸了摸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刚刚那些人不就是在这儿……” “绿禾”蓝彤鸢轻轻喊了一声。 绿禾会意,趁那“厉鬼”不注意,从假山中一跃而出,从后背朝那“厉鬼”发起攻击。“厉鬼”未曾料到,躲闪不及,右肩肩头生生受了一剑,顿时鲜血直流。 绿禾冷哼一声,开口讽刺道:“一剑就流血,看来并非鬼怪,不就是活生生的人!” 说完绿禾又一剑刺去,却被厉鬼躲闪掉。今夜月色柔和,快到十五,月亮越来越圆,月光洒在人身上,将人的影子拉的格外长。 蓝彤鸢她们从假山中走出来,重新点燃灯笼,让苏禾与另外掌灯的两个丫鬟大声喊着:“来人呐,抓刺客,有刺客!” 府中的侍卫们闻声而来,那“厉鬼”见寡不敌众,扔出石灰粉,趁机逃脱。 睿王府侍卫长凌志上前行礼:“敢问侧妃可有受伤,属下救驾来迟,请侧妃降罪!” “无妨,我无碍,凌侍卫去调查刺客吧。” 沈卿仪带着韩静姝与严心莲闻声而来,见蓝彤鸢无恙,沈卿仪心中放下了一个大石头。听蓝彤鸢描述了那“厉鬼”的模样,绿禾还与她交过手,沈卿仪心下甚慰,带着几人回到主院。 “绿禾今日立了大功,吾要好好赏你,奖励你忠心护主。”沈卿仪面带微笑的看着绿禾。“你把这柄伤了厉鬼的带血的剑留下,明日我让人摆在前厅。”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韩静姝的神色,沉声道:“好了,今日之事,便能证明,这找孩子的厉鬼,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明日把这剑摆在前厅,令所有丫鬟仆从前来观摩,自此之后再不许有人传厉鬼作祟的谣言!各位妹妹管好各自院中人,若再让我听到有人造谣,家法处置。” 得知“厉鬼”是人,严心莲这才放下心来。“王妃殿下,我自小最怕鬼,如今得知不是鬼,我这心也就放下了。”严心莲用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无辜的看向沈卿仪。 第13章 皇室秘辛 “好了,如今我们已经知道并非厉鬼作祟,各位妹妹就先回房吧。各自把好院子,紧锁门窗,谨防让那小贼惊了各位妹妹。”沈卿仪波澜不惊的说着。 “侧妃虽然年纪轻轻,胆量却不小,面对厉鬼居然毫不畏惧!今日更是将那厉鬼擒拿住,想来殿下回来,定会赏赐侧妃的”韩静姝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意味深长的朝蓝彤鸢说着。 坐在蓝彤鸢下首位置的严心莲倒是眼前一亮,叽叽喳喳的说道:“对对对,此次多亏了侧妃,擒住这厉鬼,今夜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说着她朝蓝彤鸢盈盈一拜。蓝彤鸢急忙上前扶住她:“严姐姐拜我便是折煞我,我不过是凑巧碰上而已,府上被这鬼闹的人心惶惶,如今也算清静了。” 蓝彤鸢重新坐回坐在沈卿仪对面,淡然的喝了口茶,悠悠的朝韩静姝说道:“我从小长于乡野,见过的妖魔鬼怪比这多,所以自然也就见怪不怪!” 韩静姝不屑的挑了挑眉头。 “哦,对了,此次有惊无险,还幸亏韩姐姐提醒,我提早做了准备,这才能虎口脱险,我真该好好谢谢韩姐姐。”说着,蓝彤鸢起身,朝韩静姝郑重屈膝行礼。 韩静姝再不甘心,也得起身回礼。毕竟蓝彤鸢的位份在她之上。蓝彤鸢的话,她未放在心上,只当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脸上闪过一丝疲乏,“王妃殿下,今日折腾一遭想必也累了, 妾身便不多打扰了,这就回房了。” 沈卿仪微微一笑,“今日的确乏了,大家便都散了吧。若有谁感到害怕,便来我这主院凑合一晚。楠荣妹妹受了惊吓, 我让府医熬了安神汤,等喝完妹妹再回瑾瑜阁。” 没心没肺的严心莲朝二人行礼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主院。韩静姝满是不忿,却也咬着后牙槽朝二人行礼后退出主院。 待二人彻底离开,沈卿赢脸上的笑容这才骤然消失,她让人换上茶盏,并端来一份莲子羹:“妹妹,我知道你今日自从回府,尚未用晚膳,这是我今日下午让小厨房熬的莲子羹,妹妹多少将就一碗。” “谢王妃殿下。只是殿下单独将我留下,可是有话要说?”蓝彤鸢极为通透,知道沈卿仪留下自己,一定有目的。 “今日的事儿,妹妹怎么看?” 蓝彤鸢平静的喝了一口细腻的莲子羹,淡淡的说道:“这局是冲我来的。只不过,应该是临时起意,或者说,谋划今日之事之人,想借住厉鬼作祟,将我卷入是非中。” “幸亏我自幼侍弄药草,提前闻到迷药的味道,因而未着对方的道,反而让对方露出马脚。” 沈卿仪好整以暇的看着蓝彤鸢,悠悠的说道:“看来这背后之人,想借这厉鬼作祟,一石二鸟,既能搅的睿王府不得安宁,又能把妹妹拉下水,不过看妹妹的表情,应该知道是谁干的了吧?” 蓝彤鸢微微一笑:“王妃好眼力,难怪睿王殿下对王妃殿下情有独钟,想来王妃殿下也已经知道是谁了。” 沈卿仪同样对蓝彤鸢报以微笑。可能是真的饿了,蓝彤鸢将那碗莲子羹喝了个底儿朝天,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才开口道:“只是我不明白,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还有,要想抓住那人,得要有力的证据!” “所以我们还需静观其变,看看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明日殿下回来,将这一切告知殿下。” 严心莲今年十五岁,比蓝彤鸢大一岁,及笄之年被严家塞进轿子,抬入睿王府。她是严相的嫡次女,天真烂漫,心思单纯。嫁入睿王府,本非她所愿,她一向爱慕皇太子离琴翊风,即便是离琴翊风长她十岁,她一心想着等及笄便央求父亲把他嫁入太子府做侧妃。 谁知尚未等到她及笄,离琴翊风便骤然离世。为此她伤心了许久,一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却离经叛道的为太子穿了三个月的丧服,此事在在元京城的贵族中传为笑柄。严心莲的所作所为丝毫不顾及严相的脸面,以及家中其他尚未出阁的女儿。 严相爱女心切,又不忍过于苛责,本想将她送到城外庄子上,却赶上澧成帝为离琴翊琛选妃妾。他二话不说,便想办法将自己的女儿塞入了睿王府。即便不是正妃,哪怕是侧妃也好,至少不会挡了其他女儿的婚事。 未曾想,只是良娣。良娣就良娣吧,身为嫡女名声尽毁,能嫁给皇子已是皇家恩典。更何况,还有镇国公家的嫡长女韩静姝,也被一同抬入睿王府做良娣。 严相很知足,知道这个女儿是个扶不起来的,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万事只听睿王和睿王妃的。严相的嫡长女,承载着家族联姻的重担,被严相嫁给安国公世子做世子妃。安国公与镇国公一样,皆是手握重兵的世家大族。 文武联姻,严相看的很远。但月盈则满,月满则亏,严相自知位极人臣,定会引来皇帝的忌惮,正好此次将嫡次女嫁给三皇子,借机向皇帝表了自己的衷心。 幸好离琴翊琛的后院简单,沈卿仪待人和善,严心莲又心思纯正,心中一直放不下离琴翊风,每日只是窝在房中伤春悲秋,从不惹事,除了每日来向沈卿仪晨昏定省外,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即便是韩静姝有意示好,也被她拒之千里之外。 她虽然单纯,但至少能听话,父亲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上。 相反的是,与她一同嫁入睿王府的韩静姝,今年十七岁,是镇国公的嫡长女,在嫁给离琴翊琛之前,一直未许婚。作为镇国公的嫡长女,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箭更是手到擒来,还熟读兵法,在元京城中的贵女中一向颇负盛名。 因此她向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看不上元京城的纨绔子弟,此次被赐婚给离琴翊琛做良娣,她是有些不甘心,以她的才华与家世,做离琴翊琛的正妃都绰绰有余。如今却让她屈居一个正四品官女儿之下, 她内心的不甘可想而知。 不止如此,如今她还要向一个庶女低头,这让她如何能忍。她从不是来做妾的,她要的是那个正妃的位置! 所以每次的晨昏定省,她目光中带着挑衅,言语间颇多不屑。若非知道自己和离琴翊琛都中了毒,沈卿仪定然不容她的嚣张与放肆,可如今,前朝不稳,她不想后院多生是非。所以面对韩静姝的挑衅,她都一笑而过。 这种情况,命重要!滔天的权势,再多的荣华富贵,也得先有命享用才是。 第二日,离琴翊琛午后才脸色阴沉的回到睿王府,昨夜他与澧成帝彻夜手谈,却也得知一个被皇家掩埋的秘密。他的周祖祖并非郁郁而终,而是被当年的皇后,澧成帝的母后,他的皇奶奶,以一杯毒酒赐死! 赐死她用的毒酒,便是雀翎绿! 澧成帝的母后,是先帝的继后,元后是周贵妃的嫡姐。即便是有人为周贵妃报仇,可周家已经败落,周贵妃无子,会是谁? 第14章 幸存者 但即便是澧成帝也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当时他还是太子,他的母亲是皇后,地位稳固,他身居东宫,对父皇的后宫知之甚少,也只有在宫宴庆典中,才会遇上其他嫔妃。 他的母亲虽是继后,却对后宫管理极为严格,几位庶出的弟弟,最大的都比他小十岁,庶出的弟弟们无法撼动他的地位,他的太子地位极为稳固。印象中,父皇的后宫相对安稳,母后也颇有手段,后宫的嫔妃更是对母后极为服帖,那位周贵妃无子,更是不争不抢。 父皇的后宫十几位嫔妃,为他生育了数十个子女,但安稳长大的,只有六位,且岁数比他小很多。有很多弟弟,甚至是他自己带大的,所谓长兄如父,对这些庶出的弟弟,澧成帝真正做到了兄友弟恭。 这位周贵妃,他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当年他还是太子时,先皇突然跟他说,周贵妃无子,膝下空虚,想养抚养一位孙辈。当时只有他成了婚,其他弟弟们年纪尚小,尚未到成婚的年纪。 那时他的膝下已经有三位公子,世子、二公子和三公子。世子和二公子皆是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所出,他舍不得,便将生母早逝的三公子离琴翊琛抱给周贵妃抚养,那时离琴翊琛两岁。 日子就那么平静如水的度过了三年,在离琴翊琛五岁时,周贵妃一病不起,最后药石无医。先皇悲痛欲绝,将其追封为文肃皇贵妃,葬于妃陵。 离琴翊琛一直以为周祖祖是病死的,如今澧成帝却告诉他,周祖祖当年是被他的皇奶奶一杯毒酒赐死。一时间他难以接受。他生母早逝,没有母亲关照的孩子,在太子府的处境可想而知。是周祖祖庇护了他四年。如今却得知周祖祖是被一杯毒酒赐死的,这个结论却让他难以接受。 他想起澧成帝的话:“琛儿,当年文肃皇贵妃对你不薄,你将她的灵位接入府中祠堂供奉吧。” “父皇,当年有谁知道周贵妃是被赐死一事?” “此事是皇宫隐秘,只有你皇爷爷和皇奶奶知晓,起初朕也不知情,只是在周贵妃死后不久,你皇奶奶的宫里的丫鬟仆从皆换了一波 ,同一年,你皇奶奶身边的嬷嬷说在宫中御花园中撞了鬼,惊惧之下说漏了嘴,周贵妃的死因这才传了出来。” “后来你皇奶奶便将所有知情的下人都处决了。包括那位一直跟在你皇奶奶身边的嬷嬷。” “此事自此之后,再无人提及。”澧成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沧桑,“你周祖祖已经离世多年,当年的知情人早已离世,要想查清并不容易。” “父皇,您可知道百里家与吴家可曾参与过周祖祖之事?”离琴翊琛艰难的开口问道,“若,若儿臣查得此事与皇奶奶有关,父皇会如何?” “琛儿,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他消失在尘埃中吧……” 站在书房中负手而立的离琴翊琛,阴沉的看着窗外水塘中吱嘎作响的水车,心情异常烦躁。直觉告诉他,此事尚未结束。 “殿下”蓝彤鸢站在他身后,福身行礼。 “我是来给殿下请脉的,殿下吃完我给殿下开的药,可觉到身体有变化?” 见到蓝彤鸢,离琴翊琛脸上的阴沉不悦缓和了很多,“当然,以前在本王体内的那股蛮力如今减弱了许多,多亏鸢儿在本王身边为本王调理。” “殿下客气,我答应殿下护殿下周全,自然不会食言,只是这睿王府上实在是热闹,我有些烦闷,想回王府住两天。” “哦?怎么个热闹法,说来听听?” 蓝彤鸢将昨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离琴翊琛,并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殿下,听说两位良娣进府以来,尚未见过殿下几面。殿下雨露均沾,后宅姐妹才能和睦呀。” “本王竟不知,鸢儿心胸如此大度!” “自然不是!我又不喜欢你,当然大度,更何况小命要紧。跟一个阴险狡诈之人共处一府,一天天就像心上揣着一块儿大石头,心情沉重。”蓝彤鸢心下腹诽,却也未明面上说出来。 “殿下,不如您今日就去看看两位良娣吧。”蓝彤鸢有些俏皮的说着。 “好,本王这次就听鸢儿的。”离琴翊琛心情大好,能讨美人一笑,他自然愿做那个直钩。 离琴翊琛微笑的看着蓝彤鸢,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紧紧握住拳头,他们一直追查的落回的味道,居然出现在他的府上,士可忍,孰不可忍!真当他离琴翊琛是病猫! 蓝彤鸢自动忽略离琴翊琛的表情,给他重新开了方子,不紧不慢的千叮咛万嘱咐着:“殿下您可一定记得要雨露均沾哦!” “好了,那我便退下了。”蓝彤鸢叮嘱完,拉着苏禾与绿禾,飞一般的离开离琴翊琛的书房。 离琴翊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拉下来,将和光与和尘叫进来,低声吩咐了一番。走出书房,言兴玉正急匆匆的赶来:“殿下,微臣在收殓吴家尸身时,在吴家找到一位幸存者,但因烧伤严重,目前尚昏迷不醒,元京城里的郎中大夫均束手无策,微臣斗胆,恳请侧妃出手相救。” 吴家居然还有幸存者!离琴翊琛有些激动,急忙吩咐身边的尚时:“快去请侧妃!”从昨日吴家走水开始到今日午后,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吴家已经化成一片废墟,想不到还能找到幸存者,实在是幸甚至哉。 得知消息的蓝彤鸢,顾不上换衣服,急忙带着苏禾与绿禾来到书房外。“殿下,快带我去看看伤者。” 蓝彤鸢一直谨记着师傅的教诲,行医问药,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根本!无论何时何地,救人始终是医者的本分! 来到三法司,蓝彤鸢在言兴玉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中,见到一位裹的如同粽子的伤者,大半个身子被绷带包扎着,只剩胸部以上的部位未被火燎过。她的师兄蓝彤宇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的看着这位伤者。 见到蓝彤鸢,蓝彤宇急忙迎上去:“师妹,此人伤势过重,无奈之下,我只能让言大人把你找来。” “快给他解开,这是烧伤,越包扎越不容易愈合。”蓝彤鸢急忙吩咐着。她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伤者服下,与苏禾、绿禾一同小心翼翼的解开绑在伤者身上的绷带。 伤者大半个身子都被火烧过,四肢和躯干,胸部以下大面积烧伤的皮肤,经过高温灼烧火烤后变得漆黑,如同被烈日灼晒的树叶,干枯、萎缩,令人不忍直视。 言兴玉找到她时,她已经重度昏迷,奄奄一息。脸上满是焚烧后的灰烬,只有头部的发髻和钗环,还能让人认出,这是位女子。蓝彤鸢有些不忍,“苏禾,给这位姑娘擦洗干净。” 身为女子,如此严重的烧伤,后半生或许再无法许个好人家了。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可能保住这姑娘的四肢。 她飞快的写下一剂药方,吩咐绿禾去药铺中抓药,她要自己配制药膏,尽可能少给她留些疤痕。 “来人哪,救命……救命……”服下蓝彤鸢药丸的姑娘,似乎有了些意识,身子剧烈的扭动着,嘴里不住地喊救命! “救命……不要,不要,不要杀夫人……” 蓝彤鸢心下一惊,抬头看向离琴翊琛,显然他也听到了这句话! 第15章 水井投毒 重度烧伤的姑娘再次陷入昏迷中,气息比之前要稳了许多。 离琴翊琛阴着脸,神色凝重的看着蓝彤鸢:“鸢儿,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她。” 蓝彤鸢明白,她有可能是吴侍郎灭门案的唯一幸存者,至关重要。谨慎起见,她让苏禾与绿禾不错眼珠的守着这姑娘。 “鸢儿,陪本王去一趟吴侍郎的府邸。”站在三法司的庭院中,骄阳似火,可离琴翊琛周身的寒气逼人,他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从房间中走出的蓝彤鸢,并未给她任何休息的机会。 拉磨的驴子还得休息呢!可蓝彤鸢呢,自从被逼着嫁给离琴翊琛后,从新婚夜开始就跟着他查案断案,他身边的人给他干活还有月俸可拿,而她呢,明摆着就是白嫖她的医术,还嫖的理所当然! 蓝彤鸢心下不停的腹诽,不行,得与离琴翊琛谈判,要工钱。她可是清楚的记得,离琴翊琛跟她说过,娶她无关情爱,不过是利益结合而已。如此既然是利益结合,那她也得给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蓝彤鸢慢条斯理的说道:“殿下,与您去那被烧毁的吴侍郎府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问一下殿下,我是以何身份去呀?” 离琴翊琛微微挑眉,似乎没有听懂蓝彤鸢的意思,疑惑的看着蓝彤鸢,想都没想就说道:“自然是以我的侧妃的身份!” 蓝彤鸢清了清嗓子:“殿下,大澧向来的规矩,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尤其是高门贵女,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出嫁,也当谨守后宅,更何况我非正妻,理应安分守己的呆在后宅中,否则便是有伤风化。若是以侧妃的身份,那我只能回到睿王府的后院中,安分守己,恪守妇德,怎能成日里跟着殿下抛头露面呢!” 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看着蓝彤鸢,不得不承认,她的这番话的确有些道理!但直觉告诉他,以她蓝彤鸢的性格,绝不是能宥于后宅那一方天地之人!他微微勾了勾唇:“那以鸢儿的意思,以何种身份合适?” 蓝彤鸢见离琴翊琛这么上道,暗自欢喜,迫不及待的说道:“自然是医者的身份,我可以以大夫的身份,帮殿下查案呀!只是……” 离琴翊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道:“鸢儿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重点就是那后面的只是吧……说吧,鸢儿想要什么!” 蓝彤鸢兴奋的拍了拍离琴翊琛的肩膀:“既然殿下这么爽快,那我也不与殿下兜圈子了,自然是工钱,我可以帮您查案没问题,但得要工钱!” 离琴翊琛噗嗤一笑,“我当是什么呢,想不到鸢儿就这点追求?” 蓝彤鸢白了离琴翊琛一眼:“这点追求怎么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生在世,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钱呀,更何况我不偷不抢不卖不淫,凭医术吃饭,就得要工钱呀。” 离琴翊琛对蓝彤鸢又增添了一份好奇,他爽朗的笑道:“好好好,鸢儿说的有理,是我疏忽了,以后每次请鸢儿帮忙,本王都会给鸢儿结一份工钱!” “这还差不多!” “苏禾,陪我去换套衣服,为了这份工钱,我可得给殿下好好卖命!”蓝彤鸢并不掩饰她爱财的属性,语气极为轻快。 苏禾应声出门,陪着蓝彤鸢去换装束,二人谁都没有注意,背后投来的一道深邃的目光。 蓝彤鸢换上男装,与离琴翊琛来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吴侍郎府,跟随他们一起的,还有言兴玉。 朝廷重臣,全家被灭门,此事过于离奇,毕竟刺杀朝廷重臣,乃是重罪,即便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也不敢接这种单子。若是政敌,不会用这种法子。毕竟叛国、通敌、贪墨、任何一个罪名都能把他送进去,且家眷都会受到连累,自己还能置身事外。 可这次吴秉德被杀,全家被灭门,这背后之人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姓名,都要让他死,要么对他恨之入骨,要么是他活着,挡了别人的路。若是后者,没必要把他全家都杀害!所以他倾向于前一种。他让言兴玉查过吴秉德生前的过往,政敌的确是有,但对他恨之入骨,必须灭门的仇敌并未找到。 蓝彤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废墟中,越往里走越心惊。按照那姑娘昏迷中的话来推断,能让这五十多口人皆丧命于火海,只能是先将人杀害后,再放火焚尸! 可即便是提前杀害,按照常理也总会有人能跑出来才对!否则这五十多口人面对有人杀害的局面,就真的坐以待毙,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逃跑? 蓝彤鸢突然灵光一闪,若他们只能坐以待毙呢?蓝彤鸢匆匆跑到离琴翊琛面前:“殿下,从焚烧的痕迹来看,宅子走水后,并未得到及时扑救,那宅子里的丫鬟仆从都是死的?等着被火烧死?” 听到蓝彤鸢如此一问,言兴玉恭敬的回答道:“侧妃,仵作验尸所得,府内的丫鬟仆从皆被提前杀害。” “但因尸体皆已经烧焦,很难提取到其他的有效线索。”言兴玉语气低沉,有些无奈。蓝彤鸢想到的这些问题,言兴玉早就想到了,且让三法司的仵作重新过验尸,从尸体状态只能推出他们是死后被焚烧,并未找到其他线索,这也是为什么当找到那位奄奄一息的姑娘时,言兴玉大喜过望,直接去请了蓝彤鸢。 蓝彤鸢沉声道:“殿下,我推测这府内之人皆被人下了药,无法动弹,因此只能坐以待毙,否则青天白日,看到有刺客,一定会奋起反抗!” 离琴翊琛若有所思的说道:“给一两个人下药好办,可若给府内所有人下药,并不容易!” “殿下,应该是厨房!最大的可能是饮用水!往饮用水里下药,府内所有的人都能中招!” “兴玉,去查这吴府的水源!” 听到蓝彤鸢的推断,言兴玉立即想起上次见到的一口井,忙说道:“回殿下,上次来殓尸时,下官看到受损最轻的地方,便是后厨,在后厨的院子中有一口水井。” 众人来到后厨,言兴玉命衙役打一桶水上来,言兴玉亲自用碗盛了水递给蓝彤鸢。蓝彤鸢小心的闻了闻这水,并无气味,又用手指蘸着水尝了尝,在水滴入口的那一刻,蓝彤鸢顿时觉着口中如灼烧一般。 蓝彤鸢急忙从衣袖中拿出玉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丸服下,这才悠悠的说道:“是雀翎绿。此毒虽然是翠绿色,但若溶于水,则无色无味,只有服下后,五脏六腑才会如同被灼烧一般。” “又是雀翎绿!”离琴翊琛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兴玉,可曾查过吴秉德与周祖祖、或者定国公周家有关系?” 回报给离琴翊琛的,又是无奈的摇摇头。 “殿下,这吴侍郎和百里大人,都是文官,在入仕之前二人经历相似,早年都是乡下的穷苦学子,过了乡试后,来到京城参加了会试,会试期间,为了凑盘缠,付房租,在京城摆过摊,替人抄过书,还给戏班写过戏文!” “这百里大人当年殿试时,是二甲第十五名;吴大人是三甲第五名。他们与文肃皇贵妃毫无交集,二人家中在先皇时,也无女儿入宫。” 听着言兴玉的回禀,离琴翊琛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若真的毫无交集,二人为何握着与周祖祖相同的玉佩而亡! “去把二人写过的戏文找来!” 二人言谈间,蓝彤鸢从远处小步走来,脸色略带苍白,来到离琴翊琛跟前拱手行礼:“殿下猜的没错,这里亦出现了落回的味道!” 第16章 百里夫人 言兴玉暗暗叫苦,百里诚贞和吴秉德都是三十年前的进士,那时先帝还在世,他们在元京城写给戏班写话本子也多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早已更新迭代过多次,又有谁会留存十多年前的话本子? 突然言兴玉浑身打了个激灵,百里诚贞和吴秉德中进士那年,正是周贵妃去世的那年,那年离琴翊琛七岁,先帝还在世。 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本子!对,话本子!言兴玉突然一改颓废之相,颇有干劲儿的说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将二人当年所写的话本子找到。” 说着言兴玉带着衙役离开吴秉德的府上,只留下离琴翊琛和蓝彤鸢。 如今已知的是,有人在水井中投了毒,那被重度烧伤的姑娘,看到有人杀害吴夫人。 离琴翊琛在脑海中梳理着眼前的线索,沉声说道:“鸢儿一会儿你回府换上女子衣裙,去一趟百里大人的府上。” 言兴玉已经去过一趟百里府,但并未询问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离琴翊琛想再去探探那位百里夫人的口风。听说这位百里夫人,是他还未发迹时的发妻,百里诚贞对这位夫人可谓情深意重,既如此,这位夫人对于百里诚贞应该极为了解。 言兴玉毕竟是大理寺少卿,除了吊唁,便是公务,寻常人家还躲着官府之人,更何况是朝廷重臣,对大理寺更是避之不及,谁都知道,被大理寺找上门,那便是摊上了官司。 官宦人家一旦摊上官司,这消息便会传遍京城,这名声便会迅速败落。身为一府主母的百里夫人,一定会对言兴玉有所隐瞒。 离琴翊琛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身为皇子侧妃,对于重臣官眷,本就有抚慰慰问之责。如今百里大人薨逝,你理当承担起这份责任才对。” 蓝彤鸢一时未理会离琴翊琛的意思,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不情不愿的说道:“殿下,抚慰命妇,不是王妃的职责么,我一个侧妃跟着瞎掺合什么呀。” 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银锭,笑容可掬的说着:“王妃府中事物众多,自然有疏漏之处,你本就有协助王妃之责。” 见到银锭,蓝彤鸢立刻两眼放光,“殿下您放心,王妃事务繁忙,我一定帮殿下完成任务,将殿下的关爱臣子的心意传递给百里夫人。” 回到王府,蓝彤鸢换上侧妃常服,与王妃打了招呼,便带着礼品浩浩荡荡的去了百里府。百里府是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宅子,在这寸土寸金的元京城,能有一套如此大的宅子,相较于一些官员还在租赁宅子,这百里家算得上是富裕之家。 刚过不惑之年的百里诚贞,在没有投靠世家大族,成为世家们的乘龙快婿的背景下,自己爬到兵部侍郎的位置,说没点手段,是没人信的。蓝彤鸢站在百里家的宅子前,看着宽广的广亮门前两座石狮子,心里有些唏嘘。 原本应是人丁兴旺的人家吧。可如今门上挂着白灯笼,四周挂满了白绫,一片冷定。得知是睿王侧妃来访,百里夫人亲自带人出府迎接。 “见过楠荣侧妃。”百里夫人恭敬的朝蓝彤鸢行礼。 “夫人快快免礼。”百里夫人风韵犹存,即便是一身素服,却仍显风姿。 百里夫人将蓝彤鸢引入府中正堂入座,蓝彤鸢这才说明来意,自己是奉王妃之命前来看望百里夫人的。“王妃一直教导我,说百里大人与百里夫人伉俪情深,是这元京城里人人羡慕的一对儿,如今百里大人骤然薨逝,王妃心中挂念,奈何府中事物繁杂,脱不开身,特命我前来看望夫人。” 百里夫人起身,睿王府的方向郑重福身行礼:“臣妾多谢王妃记挂。” 谁都能看出来,自从二皇子失势,这三皇子扶摇直上,谁也不想得罪这位未来的新君,自然也就把礼数做到位。 她又朝蓝彤鸢行了个礼,嘴上道谢:“多谢侧妃” “苏禾”蓝彤鸢轻声吩咐着:“把王妃和我为夫人备下的礼物给王妃呈上来。” 数十人端着礼品鱼贯而入。百里夫人又诚心诚意的行礼叩谢,不自觉的转了转戴在手上的戒指。 “夫人真是好福气,百里大人对您一心一意,真是令人羡慕。”蓝彤鸢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提到百里诚贞,百里夫人用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声音中无限凄凉:“我十几岁时便与老爷成亲,替他侍奉双亲,婆婆病重,她为婆婆四处奔波,求医问药,教养儿子,让他一心赶考,无后顾之忧。后来儿子早夭,我再无所出,老爷待却我一如当初……” 蓝彤鸢敏锐的抓住重点,温和的问道:“夫人节哀,只是令郎为何会早夭?” 百里夫人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怨气,紧紧的握了握双拳,按下心中的情绪道:“那年老爷进京赶考,婆婆生病,长年用药,家中本就银钱短缺,可谁知我家大朗郎染上了痨病,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节省银钱,本来两日一副的药,我硬是改成了五日一副,大郎的病就这么被拖死了……” 蓝彤鸢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都说贫贱不能移,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世上有一种病,叫穷病!没有银钱,有时真的会死人…… 她清了清嗓子,温和的说着:“百里大人与夫人的事迹,是元京城内百官楷模,来之前,王妃还叮嘱我,一定要问问夫人,若夫人有什么短缺,尽管告诉我,我回府后回禀王妃……” 百里夫人尴尬一笑:“王妃客气,老爷生前好友众多,自老爷去世后,前来帮衬的不少,如今并无短缺,只求睿王殿下能尽早查清凶手,还我家老爷一个公道。” 蓝彤鸢的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听王妃说,在百里大人中举前,夫人陪着百里大人吃过不少苦……百里大人中举,也算苦尽甘来……” 百里夫人不自觉的握了握双手,蓝彤鸢看的清,百里夫人的双手,皮肤粗糙,关节肿大,这是常年做粗活所致,即便是百里大人发迹,这经年累月造成的伤痕,却仍然在百里夫人手上留下了痕迹。 提到当年科举,百里夫人如同被戳中伤心事,泪水如决堤一般奔涌而下。良久,百里夫人才止住泪水,目光冷清,语气清冷:“让侧妃见笑了。” “无妨,夫人与百里大人情深意重,人之常情而已。” 百里夫人像是打开了心防,喃喃说着:“哎,侧妃有所不知,当年老爷科考,家中因公婆长年生病吃药,家中已经皆不开锅,我白日里磨豆腐,晚上还要给别人浆洗衣物,才能堪堪供养他们两人读书……” “两个?”蓝彤鸢敏锐的抓住这个字眼,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百里大人家中只有他自己……” 沉浸在悲伤中的百里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想要遮掩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这才讪讪的说道:“并不是亲生兄弟,是他的义弟,公婆的养子……” 蓝彤鸢意味深长的说道:“哦?原来百里老先生和夫人还是大善人呢……那百里大人这位义弟可有考中,若考中,想来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呀!” 她好奇的往外看了看,继续问道:“只是,如今义兄遭难,怎么不见这位义弟来府中操持兄长的丧事?” “他……他也过世了……”蓝彤鸢看的清楚,说这句话时,百里夫人的双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百里夫人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强压着心中的怒意,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哦?这……”蓝彤鸢假装没看到百里夫人的变化,干咳一声:“不知百里府上遭此大难,楠荣凝鸢冒犯了,还请夫人见谅。” 百里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说道:“侧妃您说的哪里话,可能是我百里家流年不利吧。其实老爷的那位义弟,便是吴秉德吴侍郎!” 反正已经说漏嘴了,百里夫人索性将家中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吴秉德祖上对百里家有过大恩,所以在吴家遭难后,百里家便将吴家唯一的独苗接了过来,让他与百里诚贞一同读书,科考,有百里一口饭,便有吴秉德一口。 “当初家中已经极其困难,根本无力承担两个人科考的盘缠,他们俩只能相互扶持,进京路上给人抄个状子,代笔写个信,赚点盘缠,这才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后,他们俩又给戏班写话本子,赚个口粮。后来幸好碰上好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宅子,这才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蓝彤鸢眯了眯眼,按下心中的惊喜,暗暗合计着怎么才能让离琴翊琛多掏点钱,这一趟她没白来,这些消息卖给离琴翊琛,能换多少银子…… 第17章 百里过往 蓝彤鸢兴致勃勃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消化着今日得到的消息。果然,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微微皱眉,尚未发现,府内装神弄鬼之人,与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罢了,反正任务完成,天色已晚,将消息卖给离琴翊琛,她便可以好生回去休息了。 被重度烧伤的姑娘,有苏禾与绿禾照顾,她放心。 回到王府,离琴翊琛尚未回府,她先去了后宅多谢王妃提供的礼品。沈卿仪好奇百里府的情况,拉着蓝彤鸢将百里府的情况告诉她。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沈卿仪特意让人上了点心和茶,一副求知欲满满的的样子。 饿了大半天的蓝彤鸢,见到点心上来的那一刻,馋虫立即被勾了起来。她也未跟沈卿仪客气,一口点心一口茶,吃完后,她并未隐瞒,将颇多一点一一告知了沈卿仪,只是忽略了百里夫人那不自然的表现。 蓝彤鸢也并未期待沈卿仪能给出什么回应,起身便要行礼告辞,却被沈卿仪又按住。沈卿仪嘴角带笑的问道:“妹妹对百里夫人的印象如何?” 蓝彤鸢想了想,有些不解的说道:“说不上来,有些怪怪的……” 沈卿仪悠悠地说道:“这元京城里,皆言百里大人和百里夫人情比金坚,鹣鲽情深,即便百里夫人一直无所出,百里大人也未曾纳妾,百里夫人也成为这元京城内无数千金贵女艳羡的对象!” “只是……”沈卿仪话锋一转,“今年年初的宫宴上,吾曾目睹百里大人和他的夫人,这二人虽是老夫老妻,却仍旧如胶似漆,如蜜里调油般浓情蜜意……夫妻恩爱,实乃一段佳话。可那百里夫人虽是在笑,可那笑意却如那镜花水月,并未抵达眼底,二人的相处,就像……就像……!” “是不是像戏班里的人似的在演戏?”蓝彤鸢迫不及待地接了一句。“对,就像戏班里的夫妻似的,那恩爱都仿若空中楼阁……”蓝彤鸢心下一紧,她瞬间想起,在百里府时,百里夫人虽然悲伤,可眼中却无泪水……百里夫人提及百里大人时的神情,就像在谈一个不相干之人! 想到这儿,蓝彤鸢抬眸由衷的赞叹道:“王妃殿下好眼力,居然如此这么早就发现了这二人的异常……” 沈卿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异常,只是有些事情犹如深潭之水,不可轻易探究。真正情比金坚、意笃情深的夫妻,到了这般年岁,其情之深厚并非流于表面。他们未必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手牵着手,也未必会在宫宴之上相互夹菜。而是将彼此深深烙印在心底。” 她轻叹了一口气,思绪如潮水般涌来,缓缓回忆道:“那日宫宴结束后,大雪纷飞,雪大路滑,众多官员们都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夫人撑伞,生怕夫人在这湿滑的道路上摔倒。有几位身怀六甲的夫人,她们的夫君更是不顾礼仪,将夫人从宫门口紧紧抱入马车里。” “然而,唯有这位百里夫人,在那日宫宴后,形单影只。她身披斗篷,任由丫鬟打着伞,在雪地里艰难地迈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我与她打了招呼,只见百里夫人脸上的表情落寞至极,仿佛那漫天的飞雪都无法掩盖她心中的哀伤……” 沈卿仪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紧紧拉着蓝彤鸢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妹妹看事情切不可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蓝彤鸢起身朝沈卿仪福身一礼:“鸢儿谨记王妃教导。” 沈卿仪端起茶盏,慢慢的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听说百里家族极其看重子嗣,百里大人发迹后,百里老夫人求遍了这元京城的庙宇,为的就是百里大人能有一儿半女。可突然之间,不知为何百里老夫人再未踏入这些庙宇半步。” “之后,百里大人与百里夫人鹣鲽情深的故事便在元京城传开。”沈卿仪意味深长的说道:“身在官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事情,陛下赏赐美人,上峰赠送妾室,都是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陛下赏赐不敢辞,上峰赠送不能辞。” “可这位百里大人,确是硬生生的都拒绝了。可代价也随之而来,原本百里大人锦绣的前程,却也被耽搁。百里大人年逾不惑,兵部尚书龚大人致仕,原本应由百里大人接替,吏部的升迁折子呈给陛下,却被陛下打了回来,陛下亲自提了吏部的官员名单,在名单上圈了一个人,此人便是现任的兵部尚书程大人。” 沈卿仪再次将蓝彤鸢拉着坐在榻上,有些惋惜的说道:“后来经过打听,陛下此前钦赐了两位美人给程大人,程大人欣然笑纳,并让二人怀上子嗣。” 蓝彤鸢瞪大了眼睛,“这……陛下怎么可能就因为两个美人,就剥夺了百里大人升迁的机会?” 沈卿仪慢条斯理的说道:“妹妹有所不知。陛下赐美人,哪是单单的赐两位美人而已,其中的深意百里大人并未领会。其实这办差能力相当,家世背景相似的情况下,陛下赠送美人,其实是一种试探,此人究竟是否为陛下所用,程大人接受了,意味着他向陛下展示了自己的衷心。” 蓝彤鸢凝眉,不解的问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普天之下,臣子都是陛下的臣子,不都理所当然的为陛下所用?” “妹妹还是太天真了,没见过这元京城的风雨!”沈卿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慢慢的向她解释:“这元京城,皇家、世家、百官,一直互相制约,陛下想要摆脱世家掣肘,就必须选用真正为他所用的自己人,而世家呢,通过榜下捉婿、互相联姻的方式,早就形成了一张利益网,陛下想要颁布新政,若不符合世家的利益,就会受到世家的阻碍。以至于很多利国利民的国策,推行不下去。” “这朝廷上,有天子的人,有太子的人,还有各个皇子的人,世家的人,利益交错,互相掣肘,这才能让朝堂保持平衡。这百里大人拒绝了陛下的赏赐,也就意味着拒绝成为陛下的人!” “我这么说,妹妹可听懂了?” 蓝彤鸢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吃惊,语无伦次的说道:“那……那这些事情,殿下可知道?” “殿下自然比我看的通透。” 蓝彤鸢满脸困惑:“那王妃殿下今日找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其实夫妻之所以称为夫妻,便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楠荣妹妹嫁入了这睿王府,自然是与睿王府休戚与共,同理,那百里夫妇同样也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两个美人而已,纳入府中,好生侍奉着,总好过前程受阻。百里大人好不容易从乡下奔到京城,百里夫人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前程受阻?” “或许相较于锦绣前程,百里夫人更倾向于夫妻恩爱,一生一世,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蓝彤鸢不敢苟同。 沈卿仪扑哧一笑,看着蓝彤鸢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妹妹,不说别的,听说妹妹开了两种医馆,一个呢是专门为穷苦百姓看病用的,不收任何银钱;另一个呢则是专门面向有钱人开的,诊金、药材费用都畸高。看来妹妹的神医谷中也没有余粮,无法支撑妹妹治病救人的菩萨心肠。” “你……我……”蓝彤鸢被怼的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的是,沈卿仪说的是对的,蓝彤鸢开的那免费医馆,前来就诊的贫苦百姓不少,也的确救了很多人。可所耗费的药材,人力、物力成本,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支出,仅靠神医谷的家底儿,根本支撑不了这种败家子儿似的散财。 更何况随着神医谷被屠,那点儿老底儿,也被消耗殆尽。无奈之下,她和师兄商量着,开一家专门面向富豪乡绅的医馆,靠着过硬的医术,这才让两种医馆能保持平衡。 蓝彤鸢还专门开了一个专门抓药的药铺,偶尔调一些独门秘方的药剂,卖给这些富豪贵族,来增加收入。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沈卿仪并无恶心,依旧笑容满面的说道:“妹妹,我并不是在激你,而是有些窘境,妹妹自己都亲身经历过,那百里夫人定然也亲身经历过。百里夫人手上的伤疤过了这么多年,还未消淡,你说她还愿意回到那种没有银钱的日子?那她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夫君大好的前程受阻?” 蓝彤鸢恍然大悟:“王妃的意思是,或许问题的根源在百里诚贞身上?” “这就需要妹妹帮殿下去查……” 蓝彤鸢心领神会:“今日受教,鸢儿改日再来听王妃教诲。” 沈卿仪的一席话,在蓝彤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踉踉跄跄的回到瑾瑜阁,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这元京城,果然是吃人的地方!一个行差踏错,都能让你在不知不觉间堕入深渊! 门外响起丫鬟的声音:“侧妃,殿下刚刚传回话来,今日宿在三法司,不回王府,让侧妃明日尽早赶到三法司。” 第18章 搅弄风云 蓝彤鸢并未多想,身心累极,简单的沐浴更衣后,换上寝衣便睡了过去,苏禾与绿禾一直未归,她心中一直不踏实,夜里睡的极为不安稳。 第二天,卯时正刻就醒了,简单的用过早膳,想起离琴翊琛的吩咐,向沈卿仪请过安后,便径直去了三法司。 来到三法司,才听和尘说,离琴翊琛彻夜查案,一宿未归,他和言兴玉连夜查抄了位于京郊的一家暗娼。蓝彤鸢客套的关心了一下离琴翊琛的身体:“殿下,查案要紧,可也要当心身子。” 听闻蓝彤鸢的声音,埋头于卷宗中的离琴翊琛抬眼见到一袭男装的蓝彤鸢有些喜出望外,起身将他引到自己的座位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殿下昨日不是派人说让我今日早些过来?”蓝彤鸢有意识的躲避离琴翊琛过度的热情。 提到这儿,离琴翊琛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霍然起身,给蓝彤鸢斟了一杯茶,声音低沉地说道:“鸢儿,听我说,那位被烧伤的姑娘,终究还是没能挺过去,昨晚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蓝彤鸢如遭雷击,满脸惊愕:“怎么可能?我不是让苏禾与绿禾在她身边守着吗?昨日我走的时候,还为她把过脉,脉息明明已经趋于平稳,为何会挺不过去?” 离琴翊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仵作已经仔细查验过,确实是因为烧伤过重,无力回天。苏禾与绿禾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姑娘身边,并未离开。” “昨日你走后,蓝大夫也一直在三法司悉心照料这位姑娘,可无奈这姑娘烧伤实在太过严重。” 蓝彤鸢仍然难以置信,情绪有些激动:“我……我想去看看她……” 离琴翊琛将蓝彤鸢带到殓房,亲自给她的尸体做了检查,未有任何中毒迹象。但她始终不愿相信,昨日的脉息,已经趋于稳定,为何突然去世?仵作可在有验尸文书的情况下, 做剖尸检查,离琴翊琛亦让仵作剖尸过,并未检查出任何异常,的确符合重伤不愈的表征。 “这……这不可能……”蓝彤鸢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鸢儿,你冷静一下, 你已经尽力了。以这姑娘的状态,本来早就撑不住的,你已经给她延长了大半日,足够了……” 蓝彤鸢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靠在墙壁上,有些无助,她是蓝谷子的关门弟子,师父的一身绝学都教给了她,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她可是有着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本事。可如今……她有些无助,靠在墙边,慢慢蹲下。 良久,她才起身,泪眼汪汪的看着离琴翊琛道:“殿下,百里大人的尸身何在?我有个猜测,想请仵作帮我验证一下。” “好,本王去给你安排。” “殿下,百里大人身上的确有些迷,听百里夫人说,吴秉德是百里诚贞的义弟,二人来京中赶考那一年,恰逢父母生病,家中极为困难,盘缠不足,来到京中后,有好心人免费给他二人提供了宅院供他们住宿……但百里夫人并不知道此人是谁。” 听闻此言,离琴翊琛瞬间反应过来,朝门外喊了一声:“和光,去查!” 蓝彤鸢未理会离琴翊琛的反应,兀自说道:“去了百里府上一趟,我猜测,百里大人与夫人,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鹣鲽情深。” 姑娘的死讯,让她备受打击,也没了借着消息趁机向离琴翊琛要银钱的心思,索性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看着眼前垂头丧气,陷入自我怀疑的的蓝彤鸢,离琴翊琛有些心疼,他知道此时任何言辞,都不如真正给她一件事情,让她转移注意力。 “鸢儿,本王这就去安排仵作,带你去检查百里大人的尸体。” 和光的动作很快,不出半日,便查到了当日免费提供他们宅院居住的人,是镇国公韩家,二人能入围会试,当中还有镇国公的运作。离琴翊琛勾了勾唇,这位镇国公,可真是一只老狐狸,深藏不露。 看来蓝彤鸢的说的没错,他的后院,虽然人数不多,却也该雨露均沾才是。 直到夕阳西下,蓝彤鸢才和仵作从验尸房出来,神色愈加凝重。她猜的没错。回到三法司正堂,蓝彤鸢沉声道:“殿下,这百里大人体内有半仙醉的毒素,是加过番阳芝调和过的半仙醉,毒素已经完全融入百里大人的血脉中,且毒素微量,并不易察觉。” “虽然已经无法推测半仙醉在百里大人体内的具体时间,但从百里大人的表现来看,他应该知道自己中了毒。” “昨日王妃殿下跟我说起,百里大人中举后,把百里夫人和百里老夫人都接了过来,百里老夫人为了求子,虔诚的拜遍了元京城庙宇,但徒然之间,百里老夫人再无踏足过这些庙宇半步。” “所以我猜测,百里大人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蓝彤鸢目光灼灼的看向离琴翊琛。 听了蓝彤鸢的推测,离琴翊琛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问道:“鸢儿,倘若有人猝不及防地给他服用了未经竹篱草调和的半仙醉,将会怎样?” 蓝彤鸢的目光犹如磐石般坚定:“会瞬间暴毙,且在验尸时能够查出是中毒而亡,然而百里大人是遭雀翎绿所害,所以他体内的半仙醉,定然是经过竹篱草调和的。” “鸢儿,若是中了半仙醉之毒,是否能够精确地把控被下毒者的死亡时间?”离琴翊琛眉头紧锁,寒气逼人。 蓝彤鸢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我目前所知晓的半仙醉而言,即便是再高明的用毒者,也绝无可能做到精准地控制死亡时间。” 离琴翊琛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面色凝重,沉声道:“鸢儿,烦请你再去彻查一下吴秉德的尸体。” 他们一直找不到吴秉德的死因,此次蓝彤鸢的发现,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很快,蓝彤鸢便带来了消息,吴秉德的确是因半仙醉所致。离琴翊琛勾了勾唇,这也是为什么吴秉德握着的那枚玉佩是完好的,玉佩中的雀翎绿并未挥发。 想必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都未想过吴秉德还未等到雀翎绿挥发,体内的半仙醉发作,一命呜呼。 离琴翊琛阴着脸,脸色极其难看。一想到大澧境内,还有这号人物,他便觉着后背发寒。从此人半年几乎前断了元京城内所有贵族的嫡子一脉开始,再到这次利用周贵妃,公然谋害朝廷命官,他便感受到此人对皇室的深深恶意!他的目的,是加剧皇家与朝臣的矛盾,尤其是让皇家与世家形成对立! 可皇家与世家,本就是对立的! 第19章 搭台唱戏 “殿下,我想请仵作帮忙再验一次那姑娘的尸体。”蓝彤鸢还是无法相信那姑娘骤然离世,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离琴翊琛被她的执着逗得忍俊不禁,“鸢儿,你不必自我怀疑,你能帮那姑娘延长半日生命,已然是极限。更何况,以她那伤势,即便你真能从阎王手中将她抢回,可她重度烧伤,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在痛苦中煎熬罢了。” 离琴翊琛面色凝重,沉声道:“鸢儿,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为痛苦。”说罢,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银锭,递给蓝彤鸢,语气轻快:“好了,带上你那两个丫鬟,随本王回府。今日收获颇丰,这是给你办差的工钱。” 见到银锭,蓝彤鸢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她突然惊觉,这一天苏禾与绿禾居然一直未曾露面。她又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苏禾与绿禾去哪儿了?” 离琴翊琛不慌不忙地说道:“她们二人见姑娘离世,一直自责是自己照顾不周,心怀愧疚,待验尸结束后,便出了三法司,去为她购置吉地和丧葬用品了。” “想必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只见苏禾和绿禾两人抱着一堆丧葬品,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三法司。一看到蓝彤鸢,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姑娘!”两人齐声喊道,“我们之前回王府找过您,听府里的人说您来了三法司,所以就赶忙过来了。” 苏禾有些自责的说道:“姑娘,都是奴婢们办事不力,没有照顾好那位姑娘,才导致她去世,请姑娘责罚。” 说罢,两人双双跪在地上,低头等待着蓝彤鸢的惩罚。 蓝彤鸢连忙将她们从地上拉起来,安慰道:“快起来,这不关你们的事。也许这就是那姑娘的命数吧。” 接着,她把手中的那一锭银子递给苏禾,嘱咐道:“这位姑娘身世可怜,现在也无法找到她的父母家人。你们二人拿着这些钱,去给她选一块吉利的墓地,好好安葬了吧。” 离琴翊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着苏禾手中的银锭,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道:“鸢儿出手当真大方,这一锭银子可是足足有二十五两,而买一个坟地,顶多也就需要五两银子而已。鸢儿你可真是不把别人的银子当作银子!” 蓝彤鸢听后,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语气略带不满地回应道:“殿下,若不是我费尽心思查到了百里诚贞和吴秉德的死因,您觉得在这三法司内,又或者是整个元京城,还会有人能够帮助您查到他们体内隐藏的半仙醉?要知道,查案最关键的就是线索,如果没有这条重要的线索,殿下现在可有有下一步查案的方向?” 离琴翊琛被问得一时语塞,他沉默片刻后,不得不承认蓝彤鸢说得确实在理。很不幸的是,蓝彤鸢所言属实,让离琴翊琛无法反驳。 蓝彤鸢自动忽略了他的窘迫,接着说道:“那么,我想问一下殿下,这条线索,它是否值得殿下付出这二十五两银子呢?”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当然,若无这条线索,本王的确难以去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既然殿下也同意这线索值这个价,那这二十五两银子是我辛苦所得,既然是我的辛苦钱,我自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何来殿下的钱?” 离琴翊琛爽朗一笑:“好好好,是本王怕了你。” 但蓝彤鸢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殿下,在江州我给您诊病,这诊金您还没付呢。” 离琴翊琛这才想起,当初并未对蓝彤鸢完全相信,说好半年内她与蓝彤宇跟在他身边,直到离琴翊琛痊愈。那时他也没想到,蓝彤鸢会是女儿身。 他尴尬一笑:“鸢儿,当初可是说好,你与师兄二人在本王身边半年,待本王痊愈,自会付诊金。如今半年未到,当然无需付诊金。” “好,那半年后,我等着殿下付诊金。”蓝彤鸢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离琴翊琛饶有兴致的看着已经走远的蓝彤鸢,嘴角带着笑,让人将消息传给言兴玉,并到睿王府中见他。 回到睿王府,离琴翊琛先去见了沈卿仪,这几日公务繁忙,府中不太平,多亏了沈卿仪在后宅给他镇场,他深感欣慰。只是他二人体内那相生相克的毒尚未全解,他不能与沈卿仪多待,与她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天,便回了书房。 这两日,言兴玉一直埋头于百里诚贞和吴秉德在元京城准备会试时为几个戏班所写的话本子之中。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有些戏班早已如过眼云烟般淡出京城。无奈之下,他只得命人从仍在元京城内的戏班查起,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三个百里诚贞所写的话本子。言兴玉已然看过,并无稀奇古怪之处。 然而,令言兴玉倍感诧异的是,在与留存百里诚贞话本子的戏班同期、且元京城里尚存的戏班当中,竟然没有找到吴秉德所写的戏班子。确切地说,没有任何一个戏班知晓有吴秉德这个人在写话本子。 可他查到的消息,是二人都曾写过话本子。对着一堆话本子,格外苦闷的言兴玉,得到离琴翊琛的消息,大喜过望,顾不上已经下值,直接从大理寺分本到睿王府。 “下官参见三殿下。”言兴玉一脸兴奋,“听说殿下查到镇……” 还未等言兴玉完全说出口,离琴翊琛干咳一声,言兴玉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今日鸢儿查到了有意思的事情,百里诚贞和吴秉德体内皆中了半仙醉的毒。” 言兴玉大吃一惊:“殿下,难道说这几起案子,背后都是同一人?” 离琴翊琛示意言兴玉坐到自己对面,让人端上府中厨子新做的茶点,平静的说道:“来,尝尝我这府中的厨子新做的点心,这是鸢儿琢磨的花样,说是药膳。” “侧妃心灵手巧,殿下好福气。”言兴玉象征性的吃了一块儿,的确口感润滑细腻,味甘而不腻,他从未在外面吃过如此精巧的点心,只一块儿便让他由衷的赞叹。 离琴翊琛悠悠的说道:“最近我这睿王府不安稳,府上这几日闹鬼,想请你这位大理寺少卿来配合我捉鬼。” 言兴玉好奇的问道:“下官领命,只是不知殿下想如何抓这鬼?” “我呢想请个戏班,不知言大人对这元京城的戏班可有研究?” 言兴玉心领神会,只是提起戏班,却着实犯难。“殿下,这几日我研究了这元京城的大小戏班,恐怕这些戏班子,都不合殿下心意。” “哦?此话怎么说?” “那唱的好的,似乎不在这元京城内……”言兴玉极有挫败感,低声将这两日的查证告诉了离琴翊琛。 “哦?还有这等事?你先回去,暗暗去查这个人。”离琴翊琛用手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 待言兴玉走后,离琴翊琛吩咐尚食,带两槲珍珠,带上蓝彤鸢新琢磨的药膳,去韩静姝的静思院。韩静姝嫁过来多日,离琴翊琛还未踏过这静思院,只是在发现韩静姝戴着装有番阳芝的香囊时见过她一面。这一面,他对韩静姝的印象并不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装了太多的欲望。 “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见到离琴翊琛,韩静姝有些激动,绣花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不必拘礼,是本王一时兴起,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公务,忽略了你,爱妃不会怪罪本王吧。” “殿下说的哪里话,殿下勤于政务,是大澧的福分。” “这是外藩进贡的珍珠,你拿去做些饰品吧。”说着,他让尚食将珍珠端上来,又把食盒中的点心拿出来,温声说道:“这是今日小厨房新琢磨的点心,本王觉着不错,变想拿来与你一同食用。” 说着,离琴翊琛自然的拿起一块儿点心放入口中,又将那点心盘子往韩静姝旁边推了推。 换上旁人,对于这种恩宠早就喜出望外,可韩静姝只是神色淡然的行礼谢恩:“妾身谢过殿下。”这才面色平静的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儿点心,浅尝了一小口,原以为不过寻常的小点心,却入口即化,口感细腻,味道微甘又不过于的甜腻,竟然十分可口。 韩静姝的脸色难得的漏出惊艳的表情,忍不住将那块儿点心都吃了下去,接着第二块儿,第三块儿…… 直到盘子里的点心都消失,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离琴翊琛面前失礼至极,急忙行礼请罪。离琴翊琛只是面带微笑的,眼含深意的看着她,笑到:“无妨,若爱妃喜欢,本王让小厨房再做一些给爱妃送过来。” “妾身谢过殿下”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段时日一直忙于公务,有些疲倦,本王想找个时日休息一下,想请个戏班来唱歌堂会。王妃向来不喜这些,对这些不甚了解,听闻镇国公酷爱听戏,爱妃可有什么好的戏班可推荐?” 放下心防的韩静姝一口答应下来:“这好办,妾身这就知会家父一声,让府上的戏班来睿王府唱堂会。” “如此那本王这里就先谢过镇国公。” 第20章 稚魂索命 “苏禾,你们再跟我说一下那姑娘去世时的场景。” “姑娘,这事儿奴婢都觉着蹊跷。”提起此事,苏禾显得有些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跟蓝彤鸢说一说。 “姑娘,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那姑娘上完药,给她服用您开的汤药后,她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期间有简短的像做噩梦似的状态,一直不停的喊着不要杀夫人……三师兄给了她一颗安神丸,那姑娘便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期间奴婢和绿禾一直轮流照看着,并无不妥,奴婢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探探她的脉息,一直很平稳,那姑娘始终面色平静的昏睡着。戌时初刻奴婢和绿禾给她喂了一遍药,她始终昏睡着,但脉息稳定。奴婢让绿禾去休息,自己在那儿守着她, 谁知……” 苏禾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姑娘,都怪奴婢,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戌时正刻。那姑娘一直面色平静的躺在那里,可当亥时初刻,奴婢再探她脉息时,却已无任何脉相……” 说完,苏禾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若非奴婢贪睡,那姑娘也不至如此……” 听完苏禾所说,蓝彤鸢眉头紧锁,她拉起跪在地上的苏禾,用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好了,不是你的错,只是以后你得记住,当值的时候要尽职尽责。” 蓝彤鸢尽量语气轻快,不给苏禾很大的心理负担:“你的意思是说,那姑娘的面色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苏禾用力点点头。 蓝彤鸢看向立在一旁的绿禾:“绿禾,你昨日在哪儿休息的?” 绿禾毕竟不像苏禾似的,从小陪在蓝彤鸢身边,情分深厚,她对蓝彤鸢多了一丝恭敬:“灰姑娘,奴婢昨日就歇在那姑娘隔壁的房间,为的是若有什么突发情况,奴婢可以快速赶到。” “昨日亥时,你可听到过什么声音?” 绿禾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摇了摇头:“昨日亥时,奴婢和苏禾给那姑娘喂完药便后,便去了隔壁房间。奴婢昨日一直在房中注意着隔壁的情况,但奴婢并未听到什么异常。” 绿禾眼神清澈,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诚恳的望着蓝彤鸢。蓝彤鸢知道,绿禾所说没有作假。可若真的有人趁机杀害那姑娘,只有苏禾睡着这段时间。可离琴翊琛已经派了专人把守,外人轻易进不来,要是能有人通过层层把守来将人杀害,那三法司内一定有内奸。 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若想验证这一点,就必须重新验尸…… 第二日寅时正刻,离琴翊琛从静思院中出来。昨日他强行忍着不适,与韩静姝一边手谈,一边不着痕迹的向韩静姝打探镇国公的情况。后来天色太晚,他便直接宿在了静思院。 但韩静姝的态度,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昨夜,韩静姝在找各种理由躲着侍寝。而他正好顺水推舟,二人和衣而睡,什么都没发生。 严心莲对先太子的痴情人尽皆知,所以严心莲对他那淡淡的态度,他也从未想过去强迫她做什么。可这位韩静姝,他能明确的从韩静姝的双眸中看到强烈的欲望,既然如此,却又要躲避侍寝,这引起了离琴翊琛的好奇。 从韩静姝口中得知,镇国公酷爱听戏,从大澧各地搜集唱的好的戏班,专门为他唱戏,所以元京城内,唱的最好的戏班,并不在市井中,而是被镇国公养在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戏班,为了能够保持竞争力,会源源不断的充实戏班中的话本子,为的是不被其他戏班顶替。毕竟镇国公府唱一次给的赏钱,可比他们在外面唱一年所得还要多。 即便是他早就停用龙涎香,沈卿仪也不动声色的收缴了带番阳芝的香囊,也许是心理作用,离琴翊琛在静思院一晚,还是觉着有些胸闷。 “尚时,传话瑾瑜阁,本王下朝回来,去瑾瑜阁用早膳。”自从静思院出来,离琴翊琛就觉着胸闷气短,下朝回来,他得让蓝彤鸢帮他看看。 幸亏今日早朝,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早早结束。下了朝,言兴玉紧紧的跟在离琴翊琛身后,上了他的马车。 离琴翊琛调侃道:“言大人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本王的马车,言大人以后可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言兴玉满不在乎的说道:“殿下,您如今贵为九珠亲王,统领三法司,大理寺本就是三法司的属衙,下官跟在殿下身边,无任何不妥。” “更何况”他故作神秘,掀起车子的帘子前后看了看,确定只有睿王的护卫,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恕我多嘴,您小心府上后院。” 离琴翊琛并不意外,勾了勾唇:“哦?看来你是查到了什么……” “殿下,自从昨日您提醒之后,下官便着重查了镇国公府,这才知道,这位公爷极喜爱唱戏,在府内养了一个戏班。”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这些本王也知道,说点本王不知道的。” 言兴玉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哦?看来殿下的后宅中的那位,对殿下可真是情深意重。” 明知言兴玉是在揶揄他,离琴翊琛也不闹,只是嘴角带着笑,拿了一块儿点心放入嘴中:“言大人尚未成婚,想来尚未体验美人在怀的感受,不如改日本王送你两位美女,或者本王给你保个媒?听说刑部尚书的崔大人之女,可是一片芳心全丢在了言大人身上……” 言兴玉举手投降:“殿下,下官头像,下官怕了您了。都说三皇子向来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为难,看来那样的三殿下,只是活在别人的口中啊……” “看来言大人是真的想成婚了……” 言大人拱手讨饶,这才压低声音,直接凑到离琴翊琛的耳边,低声道:“听说镇国公最爱听的一出戏,叫《稚魂索命》,说的是后宅妇人争斗之事,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室,身怀六甲,家中主母趁主君不在,将妾室毒死,一尸两命。那妾室腹中的孩儿因未顺利出生,心生怨恨,形成厉鬼,对主母和主母的子嗣,进行了严厉的报复。” 离琴翊琛脸上现出一丝不屑:“想不到堂堂镇国公,居然喜欢这种后宅妇人争斗的戏码……” 言兴玉也是面露鄙夷:“谁说不是,这种戏码屡见不鲜,可这镇国公百听不厌,每个月总要让戏班唱一次。听人说是常听常新……” 离琴翊琛的脸色慢慢的拉了下来,“这出戏是谁写的?” “听说是一个化名为不戴帽子的野兔的人所写。” “可有查过此人?” 言兴玉无奈的摇摇头:“下官尝试调查此人,但此人像是故意隐藏痕迹,除了给镇国公府上的戏班写话本子外,并无其他痕迹。” “兴玉,你去暗中调查当年文肃皇贵妃宫中的宫女或太监可还有在世之人,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若无,则去查先皇后宫中之人。记住,我要活口!” 他闭上眼睛,声音极冷:“还有,去查十五年前,镇国公府可有蹊跷发生?” 离琴翊琛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阴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在事情尚未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之前,他想尽全力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第21章 瑶疆蛊毒 言兴玉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将收集到的关于镇国公的消息一一回禀给离琴翊琛。三法司内,离琴翊琛这些消息,脸色晦暗不明。 镇国公名为韩广志,父亲是镇守西境的大将,在与西戎的战争中不幸战死疆场,先帝感念韩大将军为国捐躯,追封其为镇国公,并由其长子韩广志继承爵位。 提起这位镇国公,元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名的纨绔子弟,继承爵位后,不思进取,成日里眠花宿柳,府内妻妾成群,还在外面保养外室。偏偏那韩夫人还是个河东狮吼,向来不容人。镇国公的后宅,整日里鸡飞狗跳。 这位镇国公却毫无作为,任由后院吵闹,借着后宅不安的由头,径直搬出府,直接在青楼中包了房。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已过而立之年的韩广志,将一个外室子抱入府中,又闹的沸沸扬扬,让元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韩广志养外室不是一天两天了,外室子也有两个。多年的吵闹,韩夫人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气儿,她与韩广志约法三章,无论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外室的孩子不能入府。 可韩广志这次明目张胆的将孩子带入府中,触及到了她的底线。韩夫人始终不肯松口,可韩广志说不能让他的骨血流落街头。孩子母亲因难产而亡,这孩子出生便没了母亲的庇护,若不将他接入府中,这孩子无法成活。 以往韩广志养外室,至少养的还是落魄的平民百姓的女儿,可这次韩广志养的,是青楼女子,还让她有了孩子,韩夫人一想到这孩子的母亲,是青楼女子,她便想到自己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她就觉着恶心。 夫妻二人僵持了很久,韩夫人最终做了让步,可以将孩子接入府,但不能让这孩子上族谱。韩广志无奈之下,只能妥协,给孩子起名为韩凌松,取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因为未上族谱,所以名字不能按韩氏序齿起名。 言兴玉看着离琴翊琛那逐渐变冷的眼神,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殿下,可是想起什么事情?” “兴玉,一定想办法拿到那位不戴帽子的野兔所写的话本子,本王一定要原件。还有,去查古延海、镇国公之间的关系,要快!还有,一定要尽快找到当年文肃皇贵妃和皇祖母宫中的幸存之人。” 言兴玉隐约觉着事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想,他一向嫉恶如仇,可当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已经无法说清其中的是非对错。 只是他想知道,这百里大人和吴秉德在这件案子中扮演了何种角色,他们究竟是遭何人灭口? 离琴翊琛眉头紧锁,扶手而立,紧紧的望着皇城的方向。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蓝彤鸢。离琴翊琛面露喜色,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扬。“殿下”一身男装的蓝彤鸢朝离琴翊琛拱手行礼:“鸢儿想求殿下答应,再给那位姑娘验一次尸。” 见蓝彤鸢态度坚决,离琴翊琛淡淡一笑:“好,本王依你,不过在去给她验尸之前,麻烦鸢儿给本王把把脉,自从昨日宿在静思院,本王就觉着身体不适。” 蓝彤鸢噗嗤一笑:“殿下,佳人在侧,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怎么让殿下说的跟受刑似的?” 离琴翊琛假装嗔怒:“是不是受刑,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蓝彤鸢从苏禾手中接过药箱,拿出药枕,坐在桌边,轻轻的把离琴翊琛的手拉过来,笑道:“殿下莫不是心理作用吧,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咱们后院的那弯池塘,殿下轻轻一跃,便能跨过去……” 说着,蓝彤鸢纤细的手指打上离琴翊琛的腕子,蓝彤鸢的手指微凉,搭在体内如有一团热火的离琴翊琛的手上,让他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离琴翊琛尽力按下心下的躁动,遮掩过内心的不安。 只是,没想到蓝彤鸢紧紧皱了皱眉头,语气格外怪异:“殿下,想不到您体内的怪异的毒素又增加了呢。” “不过幸好,中毒不深。苏禾,你去拿一只玉碗。” 待苏禾找来玉碗,蓝彤鸢用刀划破自己的左手,滴出小半碗血,将离琴翊琛的手放置在碗上,并在他的皮肤上划破一个小口。 离琴翊琛脸上充满了困惑,不解的问道:“鸢儿,这是?” “嘘!”蓝彤鸢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一刻钟后,离琴翊琛感觉手腕处有东西在蠕动,不一会儿,从被蓝彤鸢划破的小口处,爬出一只小小的白色虫子。 那白色的小虫子顺着离琴翊琛的手爬到那玉碗中,紧接着又爬出来一只。蓝彤鸢长舒一口气,幸好只有两只。 离琴翊琛看着碗中的小白虫子,只觉着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忍不住的呕吐起来。蓝彤鸢面无表情的给他倒了一杯水,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入,摇晃两下,递给离琴翊琛:“殿下,喝掉吧。” 那药水的味道极其难闻,离琴翊琛闻到后,又接着呕吐起来。他深度怀疑,蓝彤鸢在公报私仇,可他又没有证据。“殿下,这种虫子是瑶疆蛊毒,养蛊者以血供养它们,致使他们以吸食人血为生,在血液的供养下,这虫子能够迅速长大。” “这是何种蛊毒?”离琴翊琛一边问,一边忍着恶心,将那极为难喝的药水喝下去。 蓝彤鸢用刀插进一只蛊虫的身体,仔细闻了闻它身上的味道,沉声道:“殿下,此蛊虫名为绝嗣,此蛊进入人体内后,开始是吸血,待长成后,就变成吸食精血,让男人不育,此蛊是专门针对男人所用,为的就是中蛊之人绝嗣!” “殿下,看来这背后之人,是恨极了你们离琴家族,一定要你们家绝后!”蓝彤鸢好死不死的补充了一句。 “放肆!”离琴翊琛听到此话,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不要命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本来啊,殿下,从半仙醉、到龙涎香与番阳芝、再到如今的绝嗣,桩桩件件,虽然不致命,却又绝了人的希望!”蓝彤鸢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离琴翊琛,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扎人心尖:“这背后之人与皇家是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呀!”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恨么?平心而论,此时的他也觉着,背后之人是该有恨的。 蓝彤鸢给他写了方子,意有所指的说道:“鸢儿有些好奇,殿下是从何处中的这瑶疆的蛊毒?瑶疆蛊毒从不外传,只能瑶疆之人自己使用,旁人使用只能花高价聘请瑶疆之人对目标下蛊。” “所以殿下可有想起吃过什么不该吃的?” 离琴翊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左右不过是那人,只是本王如今尚不知道其目的,不好打草惊蛇。” “好吧,看来殿下心中有数。殿下只要记得,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便够了。”说完,她话锋一转,继续道:“现在殿下该让我去验尸了吧!” “这是自然!”说罢,他便命人带了仵作,带蓝彤鸢去敛房给那姑娘验尸。离琴翊琛一直觉着那姑娘就是正常死亡,并不对此次验尸抱有期待,便未一同跟着前去。 接近午时,蓝彤鸢脸色极为沉重的从敛尸房走出。 第22章 狐仙送子 “殿下,那姑娘并非正常死亡,我在她的心脏中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针孔,从针孔深度来看,应是江湖上的暗器无影针,针摄入心脏,这才导致那姑娘心脏骤停,立即死亡。”蓝彤鸢沉声道,“但无影针并未留在姑娘体内,说明无影针被及时回收。” “那针孔的深度是垂直的,以我的推测,应是从姑娘躺着的上方,直直的将针摄入姑娘心脏中。” 离琴翊琛顿时周身升起一片寒气,“你的意思是说,当时凶手就在三法司内。” “也就是说,凶手趁苏禾熟睡之际,将那姑娘杀死,并取回无影针。走,去那姑娘的房间。”他沉着脸。 离琴翊琛看着房间的陈设布局,对和尘道:“和尘,去屋顶看看。” 片刻,和尘飞身而下:“回殿下,屋顶的瓦片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 离琴翊琛紧紧的恨恨的握了握双拳,这背后之人,竟然把三法司当成了自家后院,来去自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午时太阳毒辣的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一遍又一遍的不住聒噪着,搅得人更加心烦。离琴翊琛一腔怒火无处发作:“来人,将树上的知了给本王粘下来。” 相对于离琴翊琛的怒火,蓝彤鸢此事稍显轻松, 果然不是她的医术不行,而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想到这儿,她的小脸上爬上一丝怒气:居然想用这种龌龊手段砸她的招牌,若非她坚持,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到这儿, 她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拳头:别让她逮到,对于砸她饭碗之人,她绝不姑息。 “但……究竟是谁呢……”蓝彤鸢走出房间,飞身跃起到房顶床榻的位置,又是那淡淡的香气…… “殿下,此人应是老朋友了,在多个案发地都出现过……” 落回,味道极为特别,香气虽淡,却极为清雅,比一般的庸脂俗粉好闻太多。她突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若此人并没有受伤,而是偏爱着落回的香气,将它做成香料呢? 可这落回价格昂贵,用其做香料并不划算,除非是家境殷实,甚至是富豪巨贾…… “启禀殿下,言大人求见。” 蓝彤鸢随离琴翊琛回到正厅,见到风尘仆仆的言兴玉。言兴玉正欲回禀所查之事,见到离琴翊琛身后的蓝彤鸢,却又欲言又止。 他彬彬有礼的朝蓝彤鸢拱手行礼,便立在离琴翊琛眼前。 离琴翊琛沉声道:“说吧,鸢儿不是外人,更何况,我们刚刚查到,吴秉德一案的目击证人,并非重伤而亡,而是被人灭了口,凶器便是那无影针。” 听到无影针,言兴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示意离琴翊琛屏退所有吓人,等屋中只剩他们三人,言兴玉这才脸色极其阴沉的说道:“殿下,下官查三十年前的话本子时,查到了一桩极为离奇的话本。” “话本是说的是狐仙送子的故事。说是一家富商娶妻之后,夫人一直未生养,富商很是着急,一次外出行商时,遇到一阵狂风,将富商卷到一个荒郊野岭之处,富商从昏迷中醒来时,四下无人,口渴难耐,想要起身找水时,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摔断了。” “富商无奈,只能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终于看到点点星光,是一个茅草屋,他上前求救,从屋中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姑娘救了他,为他采药治伤,一来二去,二人便产生了感情。” 听着这故事,蓝彤鸢蹙眉,脸上浮起一丝不屑:“这不就是很老套的故事,这种话本子,市井中现在还有不少卖的呢。” “侧妃稍安毋躁,听下官娓娓道来。”言兴玉轻声道。 “那富商养好身体,便将这位姑娘带回了家,纳为妾室。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姑娘入了后宅后,那位一直不曾生养的夫人,居然有了身孕。富商极为高兴,将那姑娘视为福星。” “可那位夫人自从怀孕后,性情大变,极为善妒,对富商的这位福星非打即骂,还立了规矩不让其生养。夫人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孩儿,便是富商的长子。夫人就越发的看着位福星不顺眼,就寻了个由头将其赶出家门,富商也并未让人寻找这位被赶出家宅的姑娘。” “可自从这姑娘被赶出后,这富商家中便不顺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开始先是富商的买卖受挫,再是夫人所生的长子一病不起,最终一命呜呼。富商突然意识到,是将福星赶走的原因,便花了大力气,将那姑娘寻回。” “只是再见到那姑娘时,那姑娘手中牵着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姑娘对那富商说,你本命中无子,是我求了观音大士,赐你孩儿。我本是山中狐仙,只因幼时修炼时不慎被猎人所捉,你的上一世正巧路过这里,便发了善心,将我买下,放归山林。那时我便下决心报答你。” “我打听到这一世你的居所,知道你无子,一心求子,便想助你有子,了却你一桩心愿。如今,这孩子已经两岁,你便带回去吧,如此我也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富商想要将那姑娘一起带回,但那姑娘却化作一团白烟,随风而去,只留下那个孩子。” 离琴翊琛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这不就是寻常的话本子,与市井中的其他话本子并无不同,怎么就引的你如此上心?” “殿下,这话本子看着寻常,可离奇的事儿在于,故事中说,富商将那孩子带回家后,富商的生意又重新有了起色,宅中的诡事也不再发生,夫人也一改之前善妒的性子,将那孩子视若己出。可后来夫人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为富商生了一男一女。夫人慢慢的对那狐仙所生的孩子没了以前的热情,再后来,这孩子离奇死亡。” “诡异之处在于,这孩子死亡后,那富商一家生意一落千丈,最后家破人亡。” 离琴翊琛和蓝彤鸢皆微微一怔,不约而同的出声:“这……这狐仙是送子还是要命?” “殿下,侧妃,下官查得,写这个话本子的人,化名为空桑笑生,这空桑笑生,便是吴秉德的父亲,吴景之。” “这吴景之的家乡是汴州,是个秀才,因家境贫寒,经常给当地戏班写戏,谋个营收。这出狐仙送子的戏一经编排上演后,极受欢迎,让那戏班转了个盆满钵满。如此那戏班凭着这出戏走遍大江南北,直到来到京城。” 不知不觉的,言兴玉自己的都没发现,他的声音中居然带上了一丝颤音。让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蓝彤鸢几乎能猜到,让他害怕的真正原因。这牵扯到多少人的性命,九族,她不是傻子,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线索已经给到他们,剩下的也就不该是她能听的了,她也不想听。 她平静的起身朝离琴翊琛行礼道:“殿下,鸢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想回府确认一下,待有结果,鸢儿再来跟殿下禀报。” 离琴翊琛皱着眉头:“去吧,本王回府再去寻你。” 第23章 红颜恩断 言兴玉对蓝彤鸢拱手行礼,待她离开后,言兴玉这才继续说道:“那戏班进京后,依旧靠着狐仙送子赚的盆满钵满。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将戏班请到家中唱堂会。同一年,宫中出了一件事儿,先帝的端静皇后身怀六甲,胎象不稳,屡屡做梦,那梦中便是一只洁白的狐仙,端静皇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出狐仙送子的戏。” 言兴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殿下,可还要继续听?” 离琴翊琛眼光中闪过一丝阴冷,他知道,终于说到了重点。他闭上双眼,坚定的点点头:“继续说吧。” “先帝找来钦天监解梦,钦天监正使章怀信说,是宫中有人属相与皇后相克,皇后怀胎期间,需让此人避居宫外。” 离琴翊琛已经能猜到这出戏的接下来的走势,他阴着脸略带讥讽的说道:“想必与皇后相克之人,便是周祖祖吧。” 言兴玉无声的点了点头,良久才说道:“当年文肃皇贵妃还只是贤妃,她数鼠,端静皇后数马,钦天监说,鼠马本就想冲,如今皇后有孕,对腹中胎儿更为不利,在皇后怀孕期间,暂时避居宫外,等皇后顺利生产后再回宫。” “可皇后那时已经有了父皇,为何还要如此行事!”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双手握拳,有些激动。这样的事儿,他该怎么查, 即便是上奏给澧成帝,可端静皇后是他的生母,他又岂会为了一个周贵妃,去掀出旧案,损坏端静皇后身后的名声。 端静皇后,出自太傅柳家。柳家世代簪缨,家主柳怀信官居太子太傅,正一品,是先帝的帝师。端静皇后柳如云一向温婉大方,谦和恭顺,善待嫔妃。为何会用这种招数? “因为当年贤妃怀了身孕,出宫时她已怀孕一个月。端静皇后梦到了那只洁白的狐狸,便联想到当年的贤妃身上,她坚信文肃皇贵妃便是戏中的狐仙,她腹中的孩子是那夺命的孩子。” 离琴翊琛怒斥:“荒谬!一出戏文而已,怎么会让皇祖母联想到周祖祖身上!” “因为文肃皇贵妃当年进宫后,曾陪先帝打猎时,救下一只白色的狐狸,并带回去抚养,待狐狸养好伤后,便命人放归了山林!此事满宫皆知。” 离琴翊琛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一些:“兴玉,你是从何查到这些线索的?” “殿下,您让下官去找文肃皇贵妃和端静皇后宫中老人,下官不辱使命,在古延海的老家齐州找到一位瞎眼婆婆。” 离琴翊琛深吸一口气:“带那婆婆来见我!” “是!” “兴玉,此案未完之前,这些事情给本王烂到肚子里。”离琴翊琛冷冷的说道。 “下官明白。”言兴玉突然觉着脊背一冷,这位曾经最不受宠的三皇子,如今正在一点一滴的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果敢刚毅,正好他也想看看,借此事看看这位三皇子的品性,在这位三皇子的心中,究竟是正义重要,还是皇家的名声重要。 言兴玉无声的退出三法司的正堂,他查到的这些,只是整个案子的冰山一角,更深的东西,也只能让离琴翊琛自己去查了。他已经抛砖引玉,就看他离琴翊琛敢不敢。 言兴玉亲自将那瞎眼婆婆带到离琴翊琛面前,随后便退下。瞎眼婆婆就那么头贴地,虔诚的跪在离琴翊琛面前。“老奴钱氏叩见三殿下。” 离琴翊琛并没有叫起,而是冷冷的问道:“你是文肃皇贵妃身边之人?” 钱氏并未抬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老奴是文肃皇贵妃的奶嬷嬷。” “哦?那本王为何未在祖祖宫中见过你?” “殿下入宫时,老奴早已被放出宫中。老奴在宫中犯了错,被文肃皇贵妃罚出了宫。” “何时出的宫?” “老奴是先帝鸿嘉三十五年随贤妃去法华寺为大澧祈福,贤妃被逼出宫,心情郁结,性情也大变。老奴不慎打碎了贤妃的玉佩,便被贵妃赶出了寺里,从此流落街头。” “原来如此!”离琴翊琛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淡淡的问道:“周祖祖所生的那个孩子,算下来已经三十五岁了吧。” 钱氏的情绪未有任何变化,继续平静的回答道:“启禀殿下,贵妃的孩子并未出生。因为那出狐仙送子,先帝与皇后猜忌贵妃,贵妃入法华寺不久,先帝便命人送来一碗堕胎药,将那孩子未出世的孩子送走了。” “哦?是嘛?”离琴翊琛依旧不带任何情绪。 “当年皇后顺利产下一位小公主,皇后生产后,先帝便命人将贤妃接了回来,为了弥补贤妃的失子之痛,将贤妃进封为贵妃。” 他心下不由自主的感叹,这位周祖祖也算是遇人不淑吧。庶出的身份,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连婚事都无法自己做主,最后却连自己的夫君都要算计自己,她的内心,一定是千疮百孔吧。 “一位无子的贵妃,再多的恩宠,待皇帝离世,便也只能在太妃所孤独终老。”离琴翊琛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位皇爷爷,的确是心狠了些,他是一位好皇帝,可绝不是一位好丈夫。 这便是身在皇家的悲哀吧,永远无法做到一人一世一双人,前朝后宫,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臣子们想尽办法往皇帝身边塞人。 皇家、世家、朝臣要保持平衡,才能保得江山太平。 这便是做皇帝所要付出的代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听到这些赤裸裸的权术算计时,他还是为文肃皇贵妃感到了委屈。生前未享受,死后哀荣真的有意义? 即便是他的父皇想要弥补,可端静皇后对文肃皇贵妃所造成的伤害,能弥补么? 良久,离琴翊琛才缓缓说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他猛的想起一件事儿,端静皇后的母家是柳家,可他父皇的皇后,却出自先皇后周家,不过是因为,当时选太子妃时,柳家主支的姑娘才刚刚六岁,即便是旁支的姑娘,也不过八岁。待主支的姑娘长成时,并未入宫服侍父皇,而是榜下捉婿。他努力想着那位柳家的姑娘,突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柳家姑娘所嫁的,便是兵部侍郎吴秉德! 第24章 冤冤相报 他突然眯起双眸,眼神中迸发出一束精光,柳太傅的嫡子也被人用半仙醉毒害过! 吴夫人是柳太傅的嫡女,柳太傅有三个儿子,只得了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对其百依百顺,含在口中怕化了,柳太傅也是身居高位,即便不嫁给澧成帝,与其他皇子结亲,当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王妃也是绰绰有余。 为何柳太傅会选一个寒门学子做女婿? 坐在大理寺内,言兴玉一直惴惴不安,他不确定这位三皇子究竟会如何选,皇室是否有勇气还文肃皇贵妃一个公道? 他强行按下心下的焦躁,等着离琴翊琛接下来的反应。案子进展到现在,他打死都未想到,这案子背后,居然牵扯到多年前的恩怨。 “大人,不好了,柳太傅在家中服毒自尽。”言兴玉的手下来报。 言兴玉慢慢闭上双眼,果然不出他所料,冤冤相报何时了。“大人,柳太傅临终前,镇国公去过他府上一趟。”手下继续回禀。 “好的,我知道了。” 消息传到宫里,离琴昙夜深吸了一口气,他拿着一封血书,是柳太傅临终前写给他的,信中他用一己之身,换取柳家的安宁。 离琴翊琛被连夜传入宫中。柳太傅之死,离琴翊琛并不意外。他只是暗暗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 “琛儿,这案子就到这儿吧,别再查了。”澧成帝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前几日朕嘱咐你在府中为文肃皇贵妃设灵位,你可有照作?” 离琴翊琛恭谨的说道:“回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懿旨,已经在府内为祖祖设了灵堂。”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位周祖祖,一生凄苦,幸好走在了你皇祖父的前头,你皇祖父将她追封为皇贵妃,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死后哀荣,希望她下辈子能生在一个好人家。” 离琴翊琛心下叹息,鼓起勇气说道:“父皇,此案恐怕不查不行了。” 澧成帝威严的说道:“柳太傅已死,与此案相关之人都已经离世,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到此为止吧。” “父皇,恐怕事情已经不是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了……”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他早就拟好的奏折,呈奏给他。 看完奏折,澧成帝长叹一声,陷入了沉默。他让离琴翊琛凑到跟前,仔细的嘱咐了几句。 因着一直忙着案子,蓝彤鸢的回门一直未成行。找借口回到府上后,她便回禀了沈卿仪,要回清昱王府一趟,算是补上那回门礼。 沈卿仪也知晓,蓝彤鸢尚未回门,此事是睿王府缺了礼数。沈卿仪亲自备了礼,让她第二日回门用,并准许她在清昱王府住一晚上再回来。 蓝彤鸢喜出望外的领了赏,高高兴兴的准备回门礼。回到瑾瑜阁,蓝彤鸢换上常服,愁眉不展,她紧紧的盯着苏禾,看的苏禾心里有些发毛:“姑娘,您……您怎么这么看着奴婢?” 蓝彤鸢叹了口气:“苏禾,你好生想想,你当晚照顾那姑娘时,真的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苏禾歪着脑袋想了想,用力的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回姑娘,奴婢当时睡着了,的确没有听到动静。” 也是,蓝彤鸢放弃挣扎, 苏禾这丫头她是知道的,平日里如同睡神一般,无论外面多么嘈杂, 只要进入梦乡,就像死猪似的,谁都叫不醒。 对方的动机倒是能推断出来,杀人灭口,可证据呢? 没有直接的证据,如何给对方定罪? 算了,不想了,蓝彤鸢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床榻上方的房顶出神,无影针……无影针……这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雀翎绿……无影针……无影针……她突然眼前一亮…… 离琴翊琛又未回府,只是传回话来,让王妃好生操持一场赏花宴,并请戏班唱堂会。 第二日,蓝彤鸢开心的回门。没有离琴翊琛的陪同更好,她更自由。回到府中,她先给清昱王和淑阳公主请了安,接着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蓝清瑶的院子。 “阿娘,阿娘。”蓝彤鸢在离着清澜苑几丈外便大声的喊着。 听到蓝彤鸢的喊声,蓝清瑶格外激动,穿上最喜欢的那套淡蓝色的褙子,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早早的站在院子里等着,备下不少蓝彤鸢爱吃的点心。 “阿娘。”蓝彤鸢朝蓝清瑶行了礼,便撒娇般的撞入蓝清瑶怀中。 “鸢儿,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蓝清瑶宠溺的看着蓝彤鸢,眼睛里含着泪水,上下打量着,心疼的说道:“有日子没见,你倒是瘦了。” “阿娘,我好着呢。”蓝彤鸢兴高采烈的在蓝清瑶面前转了个圈。“这几日一直帮着三殿下查案……” 蓝清瑶急忙捂住了蓝彤鸢的嘴巴:“鸢儿,切记,在这元京城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会医术。” 蓝彤鸢满不在乎的说道:“阿娘,没事儿的,我这几日一直跟着三皇子四处奔走,别人早就起疑心了。” “鸢儿,听娘的话,娘是为你好。”蓝清瑶用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蓝彤鸢见状,收起嬉皮笑脸,郑重的问道:“阿娘,孩儿这次回来,有件事想问阿娘,当年外祖父可救过什么人,这才获罪以至于累及全家?” 蓝清瑶一听,瞬间脸色大变,捂住蓝彤鸢的嘴巴,将她拽入房间中。 直到前厅来传话,饭菜已经备好,蓝彤鸢这才神色凝重的从清澜苑中出来。回到前厅,却见到离琴翊琛已经在前厅入座。蓝彤鸢朝他福身行礼,离琴翊琛将她引入座位上。 “姑母、姑丈,这几日公务繁忙,累及鸢儿也未及时回门,实属本王失礼。本王自罚三杯!”说着,离琴翊琛豪爽的端起酒杯,直接干了三杯。 “殿下太客气了,殿下公务繁忙,还能陪着鸢儿回来,殿下看重鸢儿,是鸢儿的福气……” “此番多亏了鸢儿相助,姑丈好福气,能有一位如此能干的女儿!” 酒桌上觥筹交错,离琴翊琛不免多喝了几杯,便陪着蓝彤鸢一同宿在清昱王府。等下人将离琴翊琛扶到客房,蓝彤鸢正要上前照顾,却见苏禾急匆匆赶来。 苏禾在蓝彤鸢耳边低低的言语了几声,蓝彤鸢心下一急,就要转身出门,却被离琴翊琛拉住,他已经迷离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鸢儿,别去,淑阳公主不会为难蓝娘子的。” “可……我阿娘正在受罚。” “你们二人在院子里口无遮拦,若是平常的事也就罢了,可抄家灭门的死罪,你们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在院子里讲,一顿家法都是轻的……” “你……你怎么知道……” “鸢儿,这里是清昱王府,风吹草动都在清昱王的掌控中,你已经出嫁,可清昱王府一百多口人,他不能出任何岔子……” 离琴翊琛躺在床上,无赖似的一把搂住蓝彤鸢,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嘴上说出来的话,却让蓝彤鸢呼吸一滞:“所以,当初蓝太医救了不该救的人?” 第25章 幕后凶手 “殿……殿下……鸢儿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蓝彤鸢神色紧张,呼吸一滞,任由离琴翊琛抱着,在她身上上下其手。 “看来蓝娘子挨的这顿家法不冤……”离琴翊琛依旧眼神迷离。 “殿……殿下您尚不能行房事。”蓝彤鸢紧绷着身体,语无伦次的说道。 离琴翊琛的手一边在她身上肆意的游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放心,本王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只是鸢儿,你要记得,在这元京城中,发善心的代价是极高的!” 离琴翊琛无比清醒,他瞬间就洞悉了皇爷爷为何会对文肃皇贵妃如此残忍。美人在畔,诚然是人生一大幸事,然而却不可沉醉于温柔乡中。 趁着离琴翊琛失神的瞬间,蓝彤鸢奋力挣脱离琴翊琛的怀抱,郑重地福身,义正辞严地说道:“殿下,文肃皇贵妃何错之有?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出,是妃子,就连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利都被剥夺?生死予夺,全凭皇后的一念之间?” 蓝彤鸢的语气平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当年先帝贪图文肃皇贵妃的美貌,周家为了给嫡女巩固恩宠,便将文肃皇贵妃送入宫中,可曾有人询问过她的意愿?又有谁在意过她的意愿?她是人,不是先帝的玩物,不是阿猫阿狗,无论是周家还是先帝,可曾给过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尊重?” “都说先帝宠她,可一出狐仙送子,便能断了她的子嗣梦,这真的是宠她吗?”或许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蓝彤鸢把自己代入了文肃皇贵妃的处境,音量不断提高,如杜鹃啼血般声嘶力竭地替文肃皇贵妃鸣不平:“她不过是先帝的一个玩物、一个泄欲工具而已!” “放肆!”离琴翊琛的酒被这几句话吓得醒了一半:“诋毁皇室,你不要命了!” “文肃皇贵妃虽然生前无子,但她死后皇爷爷给她上了皇贵妃的谥号,历代帝王祭祀皇陵,都会给她献上一炷香。她也无需担忧无人祭奠,这也算是死后的无上哀荣了!” 蓝彤鸢怒不可遏地吼道:“活着时不曾给予,死后却徒留哀荣,这除了是做给活人看的,又能有何意义!”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愤怒,一道惊雷突然在空中炸裂,蓝彤鸢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这才惊觉,自己在情绪激动之下,那些未经思考的话语,竟如脱缰的野马般脱口而出。 此时的她心中有些懊悔,可一想到文肃皇贵妃那悲惨的境遇,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文肃皇贵妃。 索性赌气地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要踏出房门。离琴翊琛有些着急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看我阿娘。”此刻,倾盆大雨如瀑布般一泻千里,离琴翊琛无奈地从床上起身,紧紧抓住蓝彤鸢的手,将她拉到桌椅边:“鸢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文肃皇贵妃。” 蓝彤鸢无比清醒,她现在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离琴翊琛会哄着她。可一旦这点价值都没了,她的归途只能是一颗弃子。他有正妃,若自己和正妃起了冲突,他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选择自己的正妃。 这样的承诺,她不要。蓝彤鸢面无表情:“殿下,你我的婚事,原本就是一场交易,你我皆无任何期待,我只求殿下在完全解毒之后,放我离开。皇家这浑水实在是太深,我无力去趟。” 离琴翊琛一个头两个大:“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 “放开我,我要去看我阿娘” “蓝娘子受了罚,这会儿清昱王应该陪在她身边,你去了,正好破坏你阿娘的恩宠。”离琴翊琛在她额头轻轻酌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你外祖那里,本王已经托人照顾,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能回京,你们一家便能团聚。” “刚刚那些话,不许在第二个人跟前说起。” “好,今晚你睡地上,我睡床!”蓝彤鸢当仁不让,面对这么个人,她完全不想委屈自己。 暴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卯时雨停,蓝彤鸢迫不及待的去见蓝清瑶,闯入房中时,蓝清瑶正在伺候楠荣秦墨穿衣。 “放肆,嫁了人怎么还如此的没有规矩,这清澜苑是本王的寝房,岂可乱闯!” “鸢儿见过父王,阿娘。鸢儿听说昨日阿娘受了罚,心下着急,这才失了规矩!” “区区二十板子,也值得你如此惊慌失措!” 蓝彤鸢心下一片荒凉,她替阿娘委屈,上位者对于下位者,就这么随心所欲,轻描淡写,这不公平!即便她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思想,她也要改变阿娘和自己的处境。她要找机会将阿娘接出府。她强忍住泪水:“孩儿,孩儿心疼阿娘。” “鸢儿,阿娘没事。”蓝清瑶一边给楠荣秦墨整理衣衫,一边轻轻的说着,“王爷消消气,这孩子也是担心奴婢。” 楠荣秦墨盯着跪在地上的蓝清瑶,叹了口气,厉声道:“你们俩,本王就是太惯着你们了,你可知这清昱王府一百多口人,全系在本王身上,本王不能拿着他们冒险。” “更何况,你也要记得,你们母女俩即便有本王护着,可你的父兄还在北地,一旦行差踏错,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只有谨言慎行,你们才有相聚的一天。” “奴婢记下了。” “鸢儿记下了。” “鸢儿,听说你在帮三皇子查百里诚贞和吴秉德的案子,停手吧,这案子到此为止吧。” 蓝彤鸢冷冷一笑:“父王,恐怕这案子已经停不下来了。” 楠荣秦墨的脸瞬间一变,未再说话。 蓝彤鸢这次回门并不愉快,连续几日都憋在房中,直到几日后,沈卿仪奉命办的赏花宴上,请了镇国公府上的人戏班唱堂会。 不愧是专门为镇国公唱了几十年的戏班,的确不负盛名,身段和嗓音皆是上乘,一出稚魂索命,一出狐仙送子,唱的是惟妙惟肖,酣畅淋漓。其中一人,大约三十多岁,生的眉清目秀,嗓音、身段、马步、走位皆是上乘,在唱狐仙送子时,更是情感饱满,引得台下听戏之人不断的泪水涟涟。 这么热闹的赏花宴,沈卿仪和蓝彤鸢必须在场。那位韩良娣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出席宴会。 热热闹闹的赏花宴,持续了一整天。沈卿仪设宴款待来府上的赴宴的一众贵宾时,尚时悄悄的来到蓝彤鸢身边,悄悄的耳语了一番。 蓝彤鸢向沈卿仪告假离席,随尚时来到韩静姝的静思院。正房中,两个衣衫不整的人被捆在一起,女的是韩静姝,男的便是那戏班中的旦角。言兴玉的表情甚为嫌弃,看着离琴翊琛的眼神中满是幽怨,心下不停的腹诽:本官是来帮你捉鬼的,不是来捉奸的! “我不喜欢你,是我父亲逼我嫁给你的,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与镇国公府无关。”韩静姝率先开口,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离琴翊琛。 “小生……小生与韩小姐是真爱,奈何身份低微,自打韩小姐出嫁,小生对韩小姐始终念念不忘,殿下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是我逼着韩小姐从了我,求您饶韩小姐一条性命。” 离琴翊琛勾了勾唇,拍了拍手,冷冷一笑:“好一出令人感动的戏码,本王倒成了那个棒打鸳鸯之人。只是韩公子,您这戏的确实多了点,可本王也不是傻子。” 韩凌松神色一凛,惊恐的看着离琴翊琛:“你……你……” 离琴翊琛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本王是怎么知道的?” 韩凌松眼神中透出一股谨慎和试探,毕竟谋划了那么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你……你在说什么,小生不明白” “你就是镇国公的外室所生,那位未上族谱的外室子——韩凌松。” 蓝彤鸢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看戏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韩公子……韩小姐,兄妹相爱……这镇国公府可真是精彩呢。” 被蓝彤鸢这么一搅和,房间中的气氛少了些剑拔弩张。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扶额,淡淡的说道:“鸢儿,不许胡搅蛮缠。” 蓝彤鸢悻悻的闭了嘴。 看着韩凌松那视死如归的表情,离琴翊琛心下一阵惋惜,沉声道:“我该叫你韩公子,还是叫你一声皇叔?想必百里诚贞与吴秉德二人的惨案,是皇叔的手笔吧!” 一时间,蓝彤鸢、言兴玉皆瞳孔震颤,张大了嘴巴! 第26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离琴翊琛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你这位心爱的姑娘,也不是真正的镇国公之女,而是你精心培养的韩静姝的替身吧!” 说着,离琴翊琛给身旁的和光使了个眼色,和光上前,找准位置,从那姑娘的脸上,撕下一张易容。 言兴玉和蓝彤鸢的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和尘,搜一下这位韩公子的身上,若我所料不错,他的身上,应该有文肃皇贵妃的玉佩。” 和尘领命,粗鲁的在韩凌松身上一阵乱摸,果然在腰间找到了那块儿玉佩。‘ 离琴翊琛看着这块儿玉佩,有些动容,“这才是周祖祖的玉佩,这玉佩随周祖祖下葬,却没想到,你居然从皇陵中偷了出来。” 韩凌松一双漆黑的眸子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我……我已经隐藏的极好,你是如何发现的?” 外面宾客盈门,沈卿仪有条不紊的迎来送往。后宅中被影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半点消息都未传出去。 离琴翊琛微微勾了勾唇不紧不慢的说道:“韩公子,哦不对,皇叔,您筹谋已久,不就是为了向当初算计周祖祖的人复仇,这样的人,又怎会沉迷女色,选择在这种日子,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与心上人约会? 韩凌松自嘲的说了一声:“我与静姝两情相悦,却被镇国公棒打鸳鸯,强行将她嫁给你,我不甘心。你们皇家对不起我母亲,我是先帝正经的皇子,却被一出狐仙送子生生断送了性命。幸亏命大,母亲躲过皇家追杀,悄悄剩下我,把我养在民间。然而,就连心上人,却也被强行拆散。是你们离琴家对不起我!” 韩凌松的身世的确有些凄苦,爹不疼,即便是知晓母亲在世,却也不能相见。在场之人无不唏嘘,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即便离琴翊琛再恨他作恶多端,却也不能攻击他的出身,毕竟他也是一位受害者。他缓了缓语气,沉声道:“其实皇叔走这一遭,不过是想用一个合适的理由,将韩静姝接出府。你的确与韩静姝两情相悦,用替身代替韩静姝嫁过来。这件事儿,韩家是知情的,并尽最大可能替你们遮掩,因为他们有更大的野心,想成为下一任皇后的母家!”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韩凌松认命的闭上双眼:“你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在百里诚贞和吴秉德的遇害现场,都有一股落回的味道。本王请教过郎中,这落回专治跌打损伤,剧毒,只能外敷,功效单一,且价格极为昂贵。若治疗跌打损伤,有大把可以替代的药草,一般不会有人用这味药,一般药铺这味药备药极少。” “所以本王便命人去调查这元京城内的药铺,得知最近这元京城内的药铺中这味叫做落回的药,都被人买空了,这背后的买主,居然是镇国公府。”离琴翊琛漫不经心的说道,脸上浮上一丝玩味的笑容:“你说镇国公府购买如此多的落回做甚?我便让人悄悄打听了一番,得知镇国公府的嫡女韩静姝体质特殊,用了寻常的跌打损伤药物会过敏,只能用落回,所以镇国公府会常备落回药材。” “可……本王府上这位……本王上次来着静思院,带来一碟点心,那里面放了一味寻常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的主药易禾草。你津津有味的吃完,并无任何过敏反应。所以当时本王就断定,你是假的。” 假的韩静姝双眼猩红,怒斥道:“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材有很多,你就因为这味易禾草而怀疑我?” 一旁的蓝彤鸢慢悠悠的说道:“这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材地区有很多,但都需要这味易禾草做主药,只有落回可以独自做主药,真正的镇国公嫡女对其他跌打损伤药物过敏,那就只能说明,她对这味易禾草过敏。” 她看着假的韩静姝,淡淡的说道:“所以,真正的韩静姝,是那位在各个命案现场都出现的,身上带着落回药味之人。而你,真正的身份,应该便是这位韩公子身边的暗卫!” 外面有细微动静,和尘闻声出门,再踏入房间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瓶子。“启禀殿下,这是在镇国公府韩静姝的房间里搜到的。” 离琴翊琛示意他将瓶子交给蓝彤鸢。蓝彤鸢接过瓶子,打开轻轻闻了闻,又用手蘸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慢慢的说道:“启禀殿下,这的确是落回粉。” 今天下午时分,睿王府中的赏花宴尚未结束,离琴翊琛便带人出其不意的查抄了镇国公府,在镇国公的书房中,镇国公意图谋逆,扶持韩凌松上位的证据。还当场剿灭数百名镇国公豢养的私兵。但言兴玉带着大理寺的衙差和离琴翊琛的影卫搜遍了镇国公府,都未找到真正的韩静姝。 离琴翊琛冷冷的看着韩凌松:“真正的韩静姝,也是皇叔你的一枚棋子吧。镇国公府把宝都押在你身上,居然能舍得让自己的嫡女为你冲锋陷阵。” 韩凌松鄙夷的看了一眼离琴翊琛:“哼,当初你那位皇爷爷心黑手狠,居然会因为一出戏,将自己枕边人腹中的骨肉落掉。她何其无辜,那个孩子何其无辜,你的皇爷爷可曾怜悯过她们半分?既然如此,有人愿意为我利用,我与镇国公不过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罢了。” 韩凌松眼中的恨意不减:“当初那姓柳的,为了保住你皇奶奶的后位,竟然找到吴秉德的那该死的爹,让他写了一出戏。那吴景之写了大半辈子的戏,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能出仕,居然与柳家做了交换,他写戏将周贵妃拉下马,柳家保他的儿子科考榜上有名。” “为了不引起怀疑,柳家故意找了一个远离元京城的戏班,对元京城一无所知的人写这出戏,吴景之在汴州写戏本子小有名气。”韩凌松的胸腔不断的剧烈的起伏着,似乎这大半生的悲愤,委屈,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愤,继续说道:“果然,吴景之一出手,那出戏果然红遍大江南北,最终吹到元京城,被皇帝得知,于是便有了钦天监上奏,周贵妃被破出宫的戏码。我恨的是,你的皇爷爷明知是柳家所为,却对他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 “既然你们这些天潢贵胄总有自己的说辞,视位卑者如草芥,凭什么受害者只能如蝼蚁般生存,凭什么加害者却能锦衣玉食,加官晋爵?若国法不能惩治他们,那就由我来惩治他们!”韩凌松的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那柳家,作为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想尽荣华富贵,凭什么!凭什么!” 韩凌松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质问,像一道道惊雷,砸在离琴翊琛的心坎儿上。世家掣肘,弊端早已显现,可澧成帝却无能为力…… 他讥讽的说道:“可怜那吴景之也没有落下什么好,写了一出戏,把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写没了。七岁的儿子侥幸留的一名,被同乡的百里家所救,抚养长大,还让两人一同读书考试!” 韩凌松的声音中带上一丝哀怨:“我更恨,吴秉德在赴京科考时,穷困潦倒镇国公提供给他们住处,是想把他们纳入门下,可没想到吴秉德居然发现了我的身份,居然用与他爹同样的方式,将我的身份抖落出来。” 离琴翊琛沉沉的叹了口气:“写那出稚魂索命的不戴帽子的野兔,便是吴秉德吧。” 韩凌松重重的的点了点头,愤怒至极:“小人!都是小人!果然你那皇爷爷与皇奶奶有所察觉,一杯毒酒,将我母亲赐死。那负心之人,还假惺惺的给她上谥号,死后说情深,荒谬至极!” “哈哈哈哈……” 第27章 一声叹息 韩凌松泪中含笑,或许他早已洞悉自己的命运,此生,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为母亲讨回公道,哪怕被人利用也在所不惜! “此事乃是柳太傅一手操办,吴秉德则是帮凶,那为何要对百里诚贞痛下杀手?”离琴翊琛此刻语调放缓,平静地问道。 “想当年,他二人初到元京城时,饥寒交迫,如丧家之犬般露宿街头,夜晚也只能在那破旧的庙宇中暂且栖身。是镇国公心善,见他们二人可怜,慷慨地为他们提供了免费的住所。岂料这二人竟是白眼狼,恩将仇报,背着镇国公投靠了柳家。吴秉德写出那出《稚魂索命》后,是百里诚贞如狗腿子般卖命地向各个戏班推销,这出戏才得以大热。也正因如此,它才传入了皇家。他们皆是害死我母亲的刽子手!” 离琴翊琛继续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将百里诚贞引入梦回客栈的?” “哈哈哈!”韩凌松突然再次大笑起来。良久他才止住笑声:“那百里诚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不能人道,却又极其喜爱美人。他爱美人,也爱金银珠宝,若一个美人带着金银珠宝去找他,你说她会不会动心?” 他继续说道:“静姝扮做一个珠宝商人的遗孀,向他兜售珠宝。一来二去,他与静姝便熟悉了。他在外一直营造与夫人鹣鲽情深的名声,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与静姝接触,他为了购买静姝手中的珠宝,便在梦回客栈包了一间房,每次有了新的物件,他们都会在那里交易。” 离琴翊琛沉声说道:“你先用普通珠宝吸引百里诚贞上钩,再给他那要人性命的玉佩,如此他也不会产生怀疑,真是好计谋!” “吴秉德是如何认出你的身份的?” 或许是没了生的欲望,此时的韩凌松倒是平静了许多,他淡淡的说道:“是玉佩,他曾经在法华寺见过一面我的母亲,当时的贤妃,那是她的身上便带着一块儿玉佩。这玉佩是我外祖留下的。” “杀了百里诚贞,那吴秉德就更简单了,静姝给他留下一个画有玉佩图样的纸条,他自然明白,便只身于城中破庙赴约。那破庙,便是当年他们的栖身之地。” “那你为何灭了吴秉德全家,却只杀了百里诚贞一人?” “其实百里诚贞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知晓我身份的,只有吴秉德一人。百里诚贞始终认为,我只是镇国公府的一个庶子而已。我身份尴尬,经常遭人耻笑,有一次镇国公府上宴请尚未科考的学生,那日我在花园中,正巧被镇国公府的几位公子为难,是百里诚贞路过,给我解了围,其实百里诚贞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公开出言维护我之人。” “我念他的好。” 此时言兴玉插了一句嘴:“你们既然已经用了半仙醉,为何还要用雀翎绿?” 韩凌松神色一愣:“什么半仙醉?当时皇帝与皇后用的是雀翎绿赐死的我母妃,我自然要用雀翎绿毒杀他们,这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皆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离琴翊琛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告诉我,韩静姝在什么地方,侄儿会向父皇进言,免你死罪!” “我不知道!”韩凌松心一横,两眼一闭,淡淡的说道:“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为母亲讨个公道,手刃那些害死她之人,如今大仇得报,我早就不想活了,我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亲手里了结柳太傅,更遗憾尚未灭掉他全家,便被你们抓到。” 韩凌松心中早就存了死志。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尚时匆忙从外面闯进来,他作为总管太监,今日原本应在前厅侍奉辅助沈卿仪宴请宾客。 “如此慌乱,成何体统!”离琴翊琛不悦的斥责一声。 “殿下,刚刚大理寺来报,柳太傅家中走水,柳家全家被灭门!” “如此,看来我的心愿已了。”韩凌松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 离琴翊琛紧紧抓住韩凌松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韩凌松,告诉我韩静姝在哪儿?” “我不知道!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离琴翊琛气急败坏的抓着他:“你知不知道,镇国公韩家在利用你,他想利用你的身份,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以为韩静姝是真的爱你?她不过是在替她父亲办事而已!” 韩凌松视死如归:“那又如何,只要能帮我母亲讨回公道,被利用了又何妨!” “告诉我,韩静姝在哪儿?皇叔,若不抓住她,朝堂不稳,还会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风!” “朝堂震荡与我何干,不要叫我皇叔,我姓韩。这么多年是韩家把我养大,与你们离琴家没有半点关系!” 离琴翊琛愤怒的喊了一声:“皇叔!” “三殿下不用叫的这么亲近,我们没关系,你那皇爷爷可有一天当我是他的儿子?你的父皇可有一天当我是他的弟弟?” “你父皇是高高在上的嫡子,身份贵重,我们这些位卑之人原本就是蝼蚁,对他们而言,碾死我们的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又怎么担的起你这一声皇叔!”韩凌松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声音被湮灭。他口中吐出大量鲜血,随着毒药发作,他痛苦的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一命呜呼。 “鸢儿,快,快救救他!” 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蓝彤鸢来不及施救,韩凌松便倚着墙边滑了下去。“皇叔……皇叔……” 离情翊琛突然迸发出的感情,让人有些猝不及防。蓝彤鸢心下腹诽:看不出来,这三殿下这能演,对于一个今日才见面的皇叔,居然能迸发出如此的真挚情感? 离琴翊琛的这一操作,也让言兴玉目瞪口呆。但更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是,那假的韩静姝见韩凌松服毒自尽,也咬破后牙根内的毒药,自尽身亡。 “殿下,此时尚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还需抓捕那在逃的韩静姝!” “发下海捕文书,重金悬赏此女!” “鸢儿,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能闻到韩静姝身上的落回的味道,若抓到此人,还要你帮忙辨认!” “兴玉,你去审问镇国公,将镇国公一党全部歼灭,本王这就进宫面圣!” 京郊的小村子里,依旧是那破败的茅草屋,一身男装的韩静姝正跪在神秘人面前:“启禀主上,属下幸不辱命,百里诚贞和吴秉德以及柳太傅皆已身亡,他们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他身上。” “做得好!”神秘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韩静姝,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往她的嘴中塞入一颗药丸:“属下谢主上赐解药!” “那韩凌松也算死得其所,给他好生安葬了吧!” 第28章 韩静姝在逃 随着韩凌松的自尽,在元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官员被杀案终于告破,牵连出的镇国公谋逆一事也随之告破,此案以镇国公家族男丁全部被斩,女眷全部发卖为终结。 朝堂上,离琴翊琛当众上奏了案情的整个过程,此案从柳太文肃皇贵妃为始,以柳家被灭门为终。事实上,柳太傅自知命不久矣,无力回天时,便在自尽前,向澧成帝一封陈情信,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坦白,以一己之身,换取全族安稳,求澧成帝庇护。 柳太傅毕竟是澧成帝的亲外祖,有心袒护,在收到信之后,立即派了重兵把守柳家,却依然让柳家遭了毒手。澧成帝大怒,命人尽全力搜捕韩静姝,死活不论! 柳太傅的所作所为终究被曝光在朝臣面前。一众大臣们皆要求严惩柳太傅所作所为,即便柳家已经被灭门,朝臣们要的是公道。 宰相于东山义正词严,声如洪钟般向澧成帝进言:“启奏陛下,若陛下因柳家之悲惨而无视公道,那后宫家族必将群起效仿,公道若不得伸张,则私刑必将如洪水般泛滥。若人人因无法伸冤而擅行私刑,则国法将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国法不存,人人行私刑,则国将如大厦之倾、摇摇欲坠!” 澧成帝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那可是他的母家,他的亲外祖,如今外祖家惨遭灭门,他非但不能为其风光厚葬,还要严惩不贷,这让他如何能狠得下心? “于东山,你放肆!”澧成帝怒发冲冠,声如雷霆。 于东山不慌不忙地跪地,身子挺得如青松般笔直,他出身寒门,向来对世家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深恶痛绝。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这些世家不择手段,作恶多端。“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难道还不明白,若非公道未得到伸张,柳太傅一族又怎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大殿里鸦雀无声,众臣皆跪在原本燥热难耐的乾宁殿内,此时却只觉着汗毛直立,冷汗直流。伺候在澧成帝身边的魏离更是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似乎是为了声援于东山,刑部尚书莫为方挺身而出:“陛下,于相所言极是,臣附议。臣等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若公道不得伸张,则私刑必将泛滥!陛下,江山为重!” “臣附议!” “臣附议!” 紧接着,附议声此起彼伏。澧成帝怒不可遏的看着朝臣们:“你们,你们这是在逼朕!” 离琴翊琛未理会澧成帝的暴怒,跪在地上沉声道:“父皇,您与柳太傅,先是君臣,再是亲故。柳太傅行此事,本就是陷您于不义,陷大澧皇室于不义!” “你们……你们……” 澧成帝拂袖而去!朝臣们最终也未从澧成帝口中要到一个结果,可柳太傅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朝臣知晓,这就足够了。散朝后,离琴翊琛被澧成帝留在御书房。 “父皇,儿臣有罪,罪该万死!”离琴翊琛笔直的跪在御书房内,向澧成帝请罪。 “哦?你找到了杀害重臣的凶手,何罪之有!”澧成帝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从未想过,这个儿子会忤逆的他的意思。 “父皇,儿臣未遵从父皇旨意,为柳太傅所作所为做遮掩!” “朕当初是怎么交代你的!”澧成帝暴怒,将离琴翊琛的奏折甩到他的面前。“你是不是觉着,找到了真相,文肃皇贵妃的冤屈就能伸张?她不过是一个妾室,即便是贵妃,也是妾,皇后是主母,未经允许私自产下皇子,便是重罪!” 离琴翊琛平静的说道:“父皇,她是妾室,可她也是人,在侍奉皇爷爷时,并未行差踏错,反而是皇奶奶经常找她麻烦。您忌惮的那位皇子,已经在儿臣面前,服毒自尽!他杀了吴秉德,杀了百里诚贞,他让柳太傅自尽,若不将柳太傅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那此人杀他们便无任何动机,一个毫无任何动机的人,杀了三位重臣,朝臣们如何相信!” “若您觉着儿臣此事处置不当,大可削了儿臣的爵位,将儿臣贬为庶民!” “你……”澧成帝突然一阵眩晕,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滚……” 言兴玉连夜审问镇国公,离琴翊琛替他告了假,审完镇国公,言兴玉才了解到朝堂上的事,他对这位三皇子倒是生出几分钦佩之情。 离琴翊琛回到三法司,便见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言兴玉。 他将镇国公的口供拿给离琴翊琛,镇国公承认,吴秉德和百里诚贞二人体内的半仙醉便是他所下。二人来元京城科考时,身无分文,他见二人可怜,便为他们提供了住处,没想到二人却背叛了他。他气不过,便在二人的酒中加了半仙醉。 镇国公的供词,看的离琴翊琛心惊胆战。这份供词,意味着早在三十年前,这元京城中便有了半仙醉的毒药。 兵部尚书吴秉德……定国公周家……镇国公韩家皆是手握实权的用兵之人。他心下反复琢磨着几人的名字,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离琴翊琛寒声问道:“他可知道韩静姝下落?” “他并不知情。他只承认,的确想利用韩凌松的身份,行谋逆之事!” 但还有一点离琴翊琛并未想通,究竟是何人在他的睿王府内装神弄鬼! 第1章 真假银票 六月徂暑日更长,七月流火风未凉。 西境乾州城内,西陵侯华维周带着一队士兵正在官道上翘首以待,官道两侧丛林郁郁葱葱,驱散了一些尚未消散的暑气。华维周面色凝重,身子不断的向前倾斜,不停的朝前看去。终于看到斥候的身影。 远处的斥候策马来到华维周跟前,启禀侯爷,押解军饷的队伍已经进入乾州界,两个时辰内便能进入乾州城境内。 华维周沉声吩咐副将:“云杨,你带人去接应一下,军饷事关将士军心稳定,绝不可出差错。” “是!”华维周右侧,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士坐在马上朝华维周拱手行礼,接着便带着一小队人马疾驰而出。 不是华维周过于小心,实在是西境将士们已经三个月未发军饷,军中将士们已经颇有怨言,他已经向朝廷上表多次,朝廷给他的回复多是已经在调配军饷,让他务必安抚好军心。 在多次催促中,终于等来了朝廷的军饷,华维周格外激动,亲自带人等在官道上,为的就是将拖欠了三个月的军饷顺利发到将士们的手中。 大澧的军饷发放,为了防止押解路上发生意外,并不以真金白银的方式押送,而是用朝廷专用的银票。朝廷在元京城开设了由户部掌管的银庄,名为大澧柜坊。 这大澧柜坊主要为朝廷办差,在各个军营驻扎城开设分号,遇到发放军饷或者朝廷向地方发放赈灾银,都是先由户部拨银子到元京城的大澧柜坊,大澧柜坊根据银子数量,制定相应的银票,大澧柜坊将票样呈给户部,经户部批准后,制成与存入的银子数量相等的银票,交由龙武卫,这样就一改直接押解银两的风险。 大澧柜坊制作好银票后,通知军营驻扎地所在的大澧柜坊分号,由分号调动柜坊内用于流动的银两征用为军饷。当地分号算清所需征用的银两后,上报总号。等银票到驻军地后,由柜坊分号掌柜与副掌柜一同验明银票真伪,由统军将领持印信到柜坊承兑成现银,发放到将士手中。 待当地军饷发放完毕后,在元京城总部的大澧柜坊,则通过商队、运送货物、走镖等方式分批次将户部放入总号的银两送入分号中,以填补分号被征用的银两。 如此则能够最大程度上防止军饷被劫的风险。 军饷被劫,地动山摇,最直接的,便是兵士哗变! 银票相对于银两,占地较小,一来不引人注意;二来即便是银票被劫,无驻军将领的本人带着印信亲自到柜坊承兑,也无法兑出银两。所以对于抢劫银票的人而言,这就是一堆无法兑付的废纸。 朝廷会命皇家亲军龙武卫亲自押送银票到当地驻军,由将士统领亲自验收签发后,待与分号掌柜验证,承兑之后,龙武卫才能返京复命。 一应流程极为复杂,为的就是防止军饷被有心人士劫走。其实军用物资,等闲草寇并不敢觊觎,防的是军队内部有心人与外贼勾结,置大军于不顾。 即便是丛林茂盛,依然无法阻挡7月的酷热。华维周丝毫不顾早已汗流浃背,直直的在官道上等着。“侯爷,不如我们回府去等!”一旁的参军在旁边劝说道。 华维周语气坚定:“不,一时不见军饷,本侯一时不得安心。” 参军无奈,只能陪着华维周继续等待。终于官道上传来极具节奏的马蹄声。云杨与龙武卫大将军许怀归骑在马上并排走在前面,后面跟随同是骑在马上的龙武卫官兵。 一直惴惴不安的华维周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 华维周亲自下马,来到许怀归面前。许怀归受宠若惊,急忙翻身下马:“末将许怀归参见侯爷。幸不辱命,军饷安全送到。” 华维周笑容可掬的扶起许怀归:“许将军一路辛苦,本侯已经在帐内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随着护送军饷的车队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兵营中,原本无精打采的将士们,眼中终于有了光芒。 只待华维周清点,去大澧柜坊中兑付,他们便有银子了。 将士们如同久旱逢甘霖,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发了军饷怎么用。 “我要攒着托人给我娘带回去……” “我要存在柜坊中,留着娶媳妇儿……” “哎,城里的如芳阁来了几个不错的小妞儿,终于可以去逍遥一番了……” 听着将士们的窃窃私语,华维周厉声呵斥一声:“都看着干嘛,还不去操练,皮痒了” 众将士一哄而散。 许怀归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裹着方形盒子的包袱拿到主将大帐。大澧柜坊乾州分号的掌柜方东零与许副掌柜、单副掌柜早已在大帐中等候,就等军饷一到,验了真伪,即可拿到柜坊中承兑为现银。 此次军饷一共五十万两,每张银票票面面值为一万两,一共五十张银票,所用盒子并不大。许怀归打开包袱,漏出一个上面龙武卫押封的精致檀木盒子。许怀归双手将盒子呈到华维周面前,单膝跪地,郑重其事的说道:“末将请侯爷启封。” 副将云杨接过盒子放在华维周面前,华维周用剑挑开押封,从怀中掏出钥匙,小心的打开盒子。盒子中是整整齐齐五十张银票,每一张票面值一万两。 放银票的盒子与钥匙是分开的,钥匙在户部定下所用盒子后,便提前送到营帐中。 “方掌柜,二位副掌柜,请掌眼。”华维周从盒子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方东零。 军饷银票是特制的,与普通银票不同,但也可在市面上流通,为了防止假冒,做了特殊的标记,需经手触、火烤、过水三个步骤,方可确定是否是真的军饷银票。 方东零小心翼翼的接过银票,他们早已净手,为的是触摸银票的质感,同时已经准备好油灯和蜡烛。方东零神色凝重,一丝不苟的触摸银票后,将银票递给二位副掌柜,三人同时点头,说明第一关通过。 待到第二关火烤时,方东零轻松的神色突然浮上一丝紧张,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这……” “二位老弟,你们来帮我好好看看……” 方东零让出位置,将银票递给二位副掌柜,二位副掌柜将银票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过后,神色也略显复杂。三人的神色,看在华维周的眼中,让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那股从早上就隐隐的不安之感又涌上心头。 “可是有什么不对?”华维周紧张的问着。 方东零谨慎的说道:“侯爷,容小人做完第三步,进一步验证后再做答复。” 当方东零将早就准备好的清水喷洒在银票上后,将银票放置片刻后,再次拿起银票触摸,大惊失色。 “这……” 二位副掌柜见到脸色大变的方东零,急忙接过银票,吓的不由自主的将银票掉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主帐内的人皆变了脸色。华维周急不可耐的问道:“方掌柜,你们快说,究竟怎么了?” 方东零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回……回侯爷,这……这银票并非户部签发的银票……这银票是假的……” 两位副掌柜也被吓的面如土色。 华维周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抽出佩剑,双眼猩红。许怀归此时也吓的面如死灰:“这……这盒子末将从不离身,怎么会是假的?” “云阳,将龙武卫一行人先关起来!此事不宜声张,小心行事,切勿传扬出去!” 随后,华维周厉声对着方东零三人道:“兹事体大,你们三人应该知道传扬出去的后果,你们回去后,务必守口如瓶,否则别怪本后军法处置!” 方东零三人磕头如捣蒜,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做了几十年的营生,居然出了岔子。 第2章 声东击西 西陵侯连夜写了奏折,上请澧成帝,彻查此事。 澧成帝尚未来得及从柳太傅一家惨遭灭门的悲恸中回过神来,便如遭雷击般接到了银票被换的折子。澧成帝怒发冲冠,将户部经手此事的一众官员统统打入大狱,大澧柜坊总号的掌柜和副掌柜也未能幸免。 大理寺的动作很快,言兴玉带人搜查了涉事官员的书房、往来人员,以及净手的所有文书…… 一众官员皆大呼冤枉,声声冤屈,纵然是对着那铁面无私的玉面阎罗言兴玉,也依然如泣如诉,未曾停歇。 言兴玉手持染血的鞭子,如饿虎扑食般将一众官员逐个拉出审问,可依旧无人招认。户部尚书闫友鸣强撑着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身躯,微微勾了勾唇,有气无力地劝着言兴玉:“言大人,此举无用!贪墨军饷可是夷三族的重罪,这里面关着的人,宁可被您的酷刑折磨至死,也绝不会承认的。被您折磨死,不过死一人而已,可若是承认了,那便是三族尽灭啊!” 言兴玉扬起皮鞭的手停在了空中。闫友鸣说的没错。这种重罪,没有铁证,谁都不会认! “来人,将闫尚书带回大牢!” 言兴玉气急败坏的走出大理寺大牢,直奔三法司:“殿下,银票一事无人招供!” 离琴翊琛顶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色,沉声道:“意料之中,这种重罪,在无铁证的情况下,谁人敢招!” “那几个被关起来的官员,以及大澧柜坊的正副掌柜,家中可有搜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言兴玉有些失落的摇摇头:“户部的几个大员,家中书房已经被搜了底儿朝天,并未搜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殿下,难道说真的与户部这几个人无关?” 离琴翊琛冷冷的看了一眼言兴玉:“亏你还是大理寺少卿,怎么也犯起了糊涂?” “军饷的银票是特制的,需要图样、印版、漆料、签章几个环节共同配合,才能印制出一张军饷银票。普通的银票仿制简单,但军饷的银票,是经过的特殊防伪的,若无内奸,无法印制出足以以假乱真的银票!” “陛下已经下旨,让西陵侯华维周将快马加鞭押解银票的龙武卫和那假银票一并押送至京城,相必不日就能入京。” “假银票……” “殿下,会不会是在押送途中出了岔子?” 离琴翊琛负手而立,沉沉的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户部和大澧柜坊内部一定有内奸。一切只能到那假银票到京后,才能有所判断。只有找到内奸,才能找到此事的主谋!” 七月的天依然燥热,进入梅雨季节的元京城,阴雨连绵,天气湿漉漉的,直接贴在人的后背上,如同被整个人被水洗过似的。 华维周骂骂咧咧的带人在驿站中休息,嘴里不停的骂着这鬼天气,潮湿闷热的天气,让他的心中更加烦闷。自从出了假银票事件后,他多日未睡一个整觉。接到圣旨的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带人上路,不敢让人单独带着银票箱子。两人一组,必须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箱子,若其中一人有事,必须换另一组看守,不能让看守箱子之人落了单。 副将云杨警惕的看着官驿里来往打尖住店的客人,生怕在出什么其他幺蛾子。从元京城到西境,六百里加急也要两天的路程,他们押送着嫌疑犯,更走不快。日夜兼程,走了三日,才到冀州与元京城相交的青县。 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丝毫不敢耽搁,眼看着就要进京了,在副将云杨的建议下,这次找了官驿休息,将士们实在顶不住了。 他们要了几个房间,四个将士与两个龙武卫之人住一个房间,相当于两个将士看守一人。分配好房间后,云杨来到华维周的房间,忍不住的出言骂道:“妈的,户部这帮人自己做事不仔细,还累的我们帮他们擦屁股!”云阳武将出身,已经跟在华维周身边多年,识字不多,性子直爽,说话向来粗鲁。 “云杨,闭嘴。”相对于云阳的直爽,华维周倒是心思缜密,虽然也是武将出身,但心思向来缜密。他此时身心俱疲,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云杨,出言警告:“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你给我记清楚了,进了京,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稍微不注意就会惹祸上身!还有我们进了京,少不了会有大理寺的盘问,知道的便是知道,不知道的便是不知道,别把自己绕进去!” 云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解的问道:“侯爷,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全程只有最后揭开押封的时候,我们才经了经手,岔子又不是在我们这儿出的,凭什么来盘问我们!” “云杨,住口!”对于这个口无遮拦的副将,华维周甚是无奈。此时的他,犹如陷入迷雾的羔羊,尚无法理清这其中的错综复杂,但这些日子里内心的忐忑不安却告诉他,一切都须小心谨慎! 或许是疲惫到了极点,华维周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却保持着这个姿势进入了梦乡,精神高度紧绷,即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依旧紧锁着。云杨手捧宝剑守护在他的房间中。尽管他性格大大咧咧,但也深知,能把华维周折磨到这般田地的事情,定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夜晚的天空犹如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愈发阴沉。为了防止雨势渐大,云杨还是轻轻地关上了华维周房间的窗子。 一夜无事。第二日卯时,华维周从座椅上醒来,看到云阳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安慰道:“今日便能进京,到了京城,把人送入大理寺,我们也就能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将士急匆匆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侯爷,不好了。” 华维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云阳去开门。火长田二急匆匆禀报:“启禀侯爷,云副将,龙武卫大将军许怀归身亡。” “你说什么!”华维周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儿。 龙武卫大将军,虽是正四品官职,但属于皇家亲卫,中毒身亡,本就是大事儿。再加上,他是押送军饷的当事人,如今当事人死亡,就更难查清这假银票其中弯绕。人在西陵侯手中死亡,让西陵侯有嘴说不清。 “去……去报官!”华维周的脑子飞速运转,迈开步子朝着许怀归住的房间走去。 “还不快去!”云杨朝田二吆喝了一声。 “不!”华维周稳住心神吩咐着:“这里是冀州与元京的交界,去元京报案最快,你亲自带人,直接去大理寺报案,正四品的龙武卫大将军身亡,大理寺不能不管不问!” “是!”云杨拉着田二,飞奔而去。 华维周来到许怀归的房间,许怀归静静的躺在床上,神色平静,面带微笑,周身无任何打斗痕迹,也无任何受伤痕迹! 华维周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面容,明显是中了毒! 第3章 乱葬岗 这几日,蓝彤鸢无事时,便猫在房中抄医书。神医谷被屠,一些孤本着作被毁,蓝彤鸢心疼不已,她想试着根据记忆中的内容,将那些被毁的孤本复刻出来,顺便看看,她师兄蓝彤宇所中究竟是何种毒药? 医毒不分家。只要知道成分,便能找到解药。 她的师兄所中之毒,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只是每到月半便发作一次,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双眼猩红,谁都不认识。 神秘人每月初十会拿来一颗解药,送到药炉。蓝彤鸢曾经试图蹲点,但奈何对方警惕性太高,每次都会派不同的人,有时是一个小孩儿……有时是买菜翁……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未见过对方真容。 这一日,蓝彤鸢忧心忡忡的坐在药庐的大堂中,帮着师兄看顾前来看诊的病人。她已经与离琴翊琛谈好,每个月的单日来药庐坐诊,一来继承师父遗志救治更多的病人;二来可接触更多的案例,从而精进医术;三来借机寻找那神秘的黑衣人。 蓝彤宇的脸色红润了一些。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解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即便是根据神秘人送来的解药,蓝彤鸢始终分析不出剩余部分毒素的成分…… 至少师兄的毒只在每月月半发作了……她不断的宽慰着自己。 出神间,一对奇怪的祖孙出现在药庐门前。那驼背的老婆婆带着自己的孙子艰难的挪到蓝彤鸢面前,慢吞吞的说道:“苏大夫,这是老婆子的孙子,前两天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没想到成了哑巴。说着,老婆婆眼中不由自主的流下心疼的泪水。” 蓝彤鸢上下打量了这孩子, 七八岁的年纪,整个人缩在婆婆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蓝彤鸢,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是,蓝彤鸢没看错,就是恐惧的神色。 蓝彤鸢轻轻的将男孩招呼到自己跟前,吩咐苏禾给他上一些点心,和颜悦色的拉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起初,她以为是男孩子恐惧郎中,眼神中才流露出这种恐惧神色。可当她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搭上他的脉时,她才发现,这是在极度的惊惧之下造成的失声。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对祖孙,虽然称不上衣衫褴褛,粗布衣服上补丁罗着补丁。婆婆双手粗糙,满头引发用一支木簪攒着,步履蹒跚,一看便是经年累月的劳作所致。孙子的衣服虽无补丁,但宽大的衣服,几乎能装两个他这么大的小人。更为稀奇的是,这衣服居然是绸缎所做。 但孙子的双手同样也是伤痕累累,七八岁的孩子,双手已经布满了老茧…… 蓝彤鸢不动声色的说道:“婆婆,令孙衣衫有些过大,烦请婆婆给他挽起袖子 ,我才能给他诊脉。” 老婆婆一边照做,一边不由自主的擦了擦眼泪:“这衣服是从乱葬岗的尸体上拔下来的,那尸身听说是被抄家的大官的少爷,被人一剑杀死,扔到了乱葬岗,我带着孙子去那里找吃的,看着这衣服怪新的,便扒下来给我孙子穿了。” “我们是逃难来的,家乡发了疫病,全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们逃到这京城,身无分文,只能以乞讨为生,有时候也会去乱葬岗找些吃的……”老婆婆边说边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 “大夫,老婆子没有钱给孙子治病,听说您这里给穷苦人家看病不收诊费,老婆子求您救救我孙子。”说完,老婆婆噗通一声跪到蓝彤鸢面前。 未等蓝彤鸢出言,蓝彤宇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拉起老婆婆,沉声道:“婆婆不必行此大礼,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但大夫是人,并不是神,令孙的病症,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老婆婆的眼神中那期盼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蓝彤鸢有些惊讶的看着蓝彤宇,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她一把推开蓝彤鸢,和声说道:“婆婆,令孙的病,是心病,等闲的药并不能治病。” 老婆婆的双眼中充满了疑惑。蓝彤鸢有条不紊的解释道:“令孙此病乃是惊吓所致,寻常的草药无法根治。” “婆婆,心病还需心药治,令孙可是碰到过什么令其极其害怕的人或事?” 老婆婆闻言,又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都怪老婆子我贪心,非要去乱葬岗找吃的,这孩子也调皮,每次我去乱葬岗捡东西,他也跟着去,去的次数多了,他的胆子慢慢的也就变大了,前几日居然背着我独自去了乱葬岗,直到戌时还未归,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昏死在乱葬岗。”老婆婆抹了抹眼泪,继续说着。 “我把他背回住的破庙中,谁曾想他夜里便起了烧,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鬼呀……鬼呀……浑身抽搐,样子十分吓人……” “那他的病是怎么好的?” “那破庙中供着菩萨,我用香炉里的香灰混了水给他灌了下去,当夜我跪在菩萨前,求了一夜,第二日他的烧果然退了,只是这性子变了许多,可能惊吓过度,再也未开口说话,见人就躲……” 老婆婆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一直不停的责怪自己。 蓝彤鸢同情祖孙二人的遭遇,给他施了针,又给他开了药,让苏禾好生的给二人送回去,并送给他们一些银钱。 送走祖孙二人,蓝彤鸢这才有些恼怒的问蓝彤宇:“师兄,为何要阻止我给那二人看诊?” 蓝彤宇不紧不慢的解释:“去乱葬岗找食物,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的人,极易招惹乱葬岗那阴森的气息,会带一些脏东西,我怕你日后被脏东西缠上,惹上麻烦!” “你自幼胆小,更怕沾染脏东西,今日是怎么了?转性了?”蓝彤宇调侃道。 蓝彤鸢撇了撇嘴“才不是呢,师父一直教育我们,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脏东西,所谓的脏东西,不过是自己因内心恐惧而臆想出来的东西罢了,如今我已经长大了,自然是不怕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蓝彤宇双手投降,温情脉脉的看着她:“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彤鸢这才消了气。二人正逗趣,却见和尘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启禀侧妃,府里出了急事儿,请侧妃尽快回府。” 蓝彤鸢心下一沉,匆忙上了马车,马车的方向却不是回睿王府,而是直奔三法司。 许怀归的尸体已经被言兴玉带回三法司,仵作验尸所得,尸体表征无任何伤痕,剖尸后发现其脏器微微发青,是典型的中毒。 离琴亦琛希望蓝彤鸢能查出这是什么毒素,蓝彤鸢一踏入验尸房,便眉头紧皱,用帕子遮掩住刺鼻的气味,疑惑的问道:“殿下这是刚刚从乱葬岗拉回来一具尸体?” 第4章 将军之谜 蓝彤鸢非常确定,许怀归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跟今天前往药炉看诊的祖孙二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对祖孙俩由于经常出没于乱葬岗那个恐怖阴森之地,甚至还从那些死去之人的身上扒下衣物来穿,如此一来,他们自然而然的沾染到乱葬岗中的那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味。 要知道,乱葬岗一直以来都是阴暗潮湿、横尸遍地且无人问津和打理的所在,在那里不仅有大量腐烂的尸体所散发出的恶臭,还有许多已经腐败的草木气息相互交织混杂在一起。因此,乱葬岗的尸臭可绝非一般意义上的单纯尸臭所能比拟,它的气味更为复杂多样。 而且这种特殊的尸臭一旦沾染上人的身体,想要彻底消除掉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即便是那老婆婆把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裳拿到河边重新洗过,那衣衫上仍然留有较重痕迹的尸臭气味。而许怀归的尸身上,有着与那老婆婆祖孙二人相同的气息。只不过,这味道比那祖孙二人身上的味道要淡许多。 “鸢儿,为何如此说?”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看向蓝彤鸢,她的到来,的确能给他们提供很多意想不到的线索。 蓝彤鸢向离琴翊琛解释了祖孙二人的事情,拿起一旁的验尸单,看着许怀归的微笑的面容,若有所思。 “这……我记得江湖上两年前出现过一种毒药,叫忘忧。听说中毒之人能忘却一切烦恼,面带微笑,让人毫无痛苦的死去。我并未见过,但看此人死状,与传闻中的忘忧相似。” “但是谁都不知,这忘忧是谁人所制,就连江湖上有名的制毒世家苗家,都未曾见过此毒。” 蓝彤鸢所说,让离琴翊琛陷入沉思。江湖上的制毒世家都不知道毒……从此前的半仙醉到雀翎绿,再到如今的忘忧,离琴翊琛确定,这背后之人身旁一定有一位用毒高手。 “忘忧……忘忧……”蓝彤鸢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词,突然沉声道:“殿下,我幼时曾经在一本上古药草志上见到过关于一株药草到记载:雅山以南有国名为雅安,雅安国常年湿润,植被众多,有草名为忘忧,食之可忘却一切烦恼。” “雅安国?”离琴翊琛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 离琴翊琛转头看向言兴玉问道:“兴玉,你见多识广,可曾听到过这个名字?” 言兴玉更是一头雾水:“回殿下,下官也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国家,这草我也从未见过,幼时读到此处时,我曾经问过师父,世上是否真有能让人忘却烦恼的药草。”蓝彤鸢陷入回忆,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师父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以后等你走出神医谷,会遇到许多在神医谷未见过,听过的药草。” 许怀归的尸身,尸体表征未有任何伤口,只有仵作通过解剖发现的脏器中毒之事。没有更多的线索,众人从验尸房离开。 走到三法司后堂,蓝彤鸢说道:“殿下,其实您可以派人去苗家请教一番,他们是用毒世家,可能知道的要比我更多一些。” 这一点倒真是与离琴翊琛不谋而合,苗家虽然并非出身于官宦之家,但凭借着他们独有的一手制毒绝技,在整个江湖之中可谓声名远扬、威名赫赫。 只见离琴翊琛面色凝重地沉声吩咐道:“和尘,你即刻速速前往苗家走一遭。”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兴玉,问道:“兴玉,西陵侯一行是否已经妥善安置妥当?”兴玉连忙拱手作揖回答道:“回殿下,西陵侯自入京之后,便自觉地将自己禁足在了西陵侯府内,并声称随时恭候殿下您前去问讯查探相关事宜。” 听到此处,离琴翊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甚好!今日稍晚些时候,你随同本王去拜访一下西陵侯。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带人跟随着我一同前往乱葬岗走上一趟。” 相比起毒药忘忧而言,此刻更为令离琴翊琛上心在意的,则是蓝彤鸢所提及到的乱葬岗。要知道,许怀归的身上能够沾染到乱葬岗的特殊气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存在——他曾经亲自去过乱葬岗。 一个堂堂正四品的将军,去乱葬岗干什么! 整个元京城,只有一个乱葬岗,位于城西近郊位置,一向人烟稀少,阴暗潮湿。搁着老远,蓝彤鸢就闻到了乱葬岗那恶臭熏天的气味。 跟在她身后的苏禾,十分贴心的给她奉上一条白色的帕子来遮掩气味。蓝彤鸢似是想起什么,从绿禾手中接过药箱,拿出两个小瓷瓶,一瓶递给绿禾,让她分给跟着一起来的护卫和衙差,另一瓶,她倒出几粒药丸,递给离琴翊琛和言兴玉:“殿下,言大人,这是避毒丸,这乱葬岗尸体遍布,尸毒横生,这药丸能最大可能防止尸毒侵袭。” 离琴翊琛接过避毒丸,一口服下,嘴角微微上扬:“多谢鸢儿。” 言兴玉紧紧地皱起眉头,那原本舒展的额头瞬间就像是被揉成一团的纸一般布满褶皱。他满心疑惑地望着离琴翊琛,脑袋里仿佛有无数个问号在疯狂打转。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您真的能确定许怀归会来这种鬼地方?” 言兴玉的目光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狐疑之色,那眼神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离琴翊琛。其实这也怪不得言兴玉会如此怀疑,要知道,就连离琴翊琛自己也是带着足足九分的疑心才来到此地的。 毕竟许怀归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平日里要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衫一角,他都会立刻嫌恶地抖一抖、掸一掸,然后赶紧避开。一旦回到家中,他更是二话不说便立刻将那件被碰过的衣衫脱下来扔掉,或者直接送去清洗。 这样一个人,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竟然会跑到乱葬岗这种又脏又臭、满地都是腐尸和秽物的地方来。 离琴翊琛长长的叹了口气:“搜吧,要知道雁过留痕,只要来过,就会留下痕迹。”他有些后悔带蓝彤鸢来这里,他还是低估了乱葬岗的脏乱程度。 言兴玉无奈的吩咐衙差们,仔细搜索乱葬岗。蓝彤鸢也是一脚深一脚浅的朝乱葬岗深处走去。离琴翊琛一把拉住她:“这里又脏又乱,让苏禾与绿禾在这里陪着你等。” 蓝彤鸢微微一笑:“殿下,我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或许比你们更容易找到线索。更何况,我既然来了,哪儿有干等的份?” 离琴翊琛无奈之下,只好陪着蓝彤鸢往乱葬岗深处走去。在许怀归的尸身上,蓝彤鸢不仅闻到了淡淡的乱葬岗的味道,还闻到了浓浓的茯苓和月桂的味道。她知道,这是近两年风靡贵族的沐浴之物,可有效的掩盖身上的异味。 蓝彤鸢站在乱葬岗中心,轻轻闭上双眼,感受微风拂起,带来的这股复杂的味道。终于,被她抓住那一丝极淡的味道。 顺着那味道,蓝彤鸢来到一处坟头极为密集,墓碑颇为集中的一处,她忍着心中的恶心与恐惧,仔细在附近寻找起来,其中,一个破败不堪,已经极其模糊不堪的墓碑上,挂着两根绿色的流苏线,流苏线一旁,还挂着一块吐丝的褐色残布,像是衣衫被挂在墓碑上而不自知,被破败的墓碑撕扯掉的。 “殿下……”蓝彤鸢小心翼翼的说道,她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去触碰那破败的墓碑。 离琴翊琛目光落在那残布和绿色流苏线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流苏多用红色、紫色,皇室惯用黄色。唯有这位许将军,惯用绿色流苏,他的尸身上,还带着一枚玉佩,玉佩上的流苏正是这翠绿色。 第5章 查找线索 离琴翊琛眯了眯眼,语气愈加凌厉:“都给本王搜仔细了,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蓝彤鸢再次闭上双眼,试图再从空气中捕捉到更多的气息。突然她的心中一阵痉挛,心脏如同跳到了嗓子眼。空气中还弥漫着此前强行给他们喂毒的神秘人的气味,神秘人身上的气息,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味道,几种药混杂在一起,像是常年用药草泡着留下的味道…… 她的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皮极重,耳边传来一阵风的呼啸声。她抱紧双臂,只听的耳边有人在焦急的呼喊她:“姑娘……姑娘……”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瑾瑜阁的床榻上。苏禾与绿禾满是焦急的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来,苏禾激动的喊道:“姑娘,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蓝彤鸢艰难的直起身,坐在床上,张了张干瘪的嘴唇,道:“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昏倒在乱葬岗,殿下把您送回府的。府医说您是惊惧所致的风邪入侵……” “惊惧……”哦,她想起来了,她发现了许怀归与神秘人有所勾连的秘密,惊惧之下,昏迷不醒。她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离琴翊琛。她突然想起来,那祖孙俩中的孙子,亦是因为惊惧所致的重度失语,时间就在几天前,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 看着蓝彤鸢脸上那阴郁的表情,绿禾脸上满是担忧:“姑娘,那乱葬岗阴气重,您身子弱,以后还是躲着点那种地方为好。” 蓝彤鸢谨慎的看着绿禾:“绿禾,你可记得上午的那对祖孙,去将她们接到药炉中妥善安置。” 绿禾也知道这对祖孙的重要性,二话没说便走出了房间。 “姑娘,殿下嘱咐您,一定好生养着身体,剩下的事自有他们操心!”苏禾撅着小嘴忍不住嘟囔着:“姑娘,您好好的一个大夫,非要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的查案子,您瞧把自己累坏了吧。” 苏禾的眼中满是心疼,把蓝彤鸢强行按在床上:“我的好姑娘,今日您就好生歇着,天大的事情有三殿下呢。” 蓝彤鸢无奈的笑了笑,知道苏禾是为她好,她的确是因为神秘人而心力交瘁,她想赶快查清此人的身份,为师兄找到解药,如今看来,是她过于着急了。 三法司内,离琴翊琛死死的盯着那两根翠绿色的流苏,流苏一旁,放着的是许怀归从不离身的玉佩,脸色极为阴郁,正四品的龙武卫将军,到乱葬岗所为何事? 许怀归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是征西大将军许懿德,许怀归则成为皇家亲卫军。许怀归从小与太子离琴翊风一起长大,本是太子府禁军统领,在离琴翊风薨逝后,被澧成帝调入皇家亲卫军龙武卫中效力。皇子们都认识许怀归,亦知那玉佩是许家的传家之物,许怀归从不离身。 书案上放着的是言兴玉对押送银票的龙武卫军的问讯,加上许怀归一共六人,其余五人现下都被停职关在三法司的天牢中。 这五人虽然供词各异,但都否认许怀归有异常。押送军饷银票,这并非他们的头一次接这样的差事,已经轻车熟路。 每个人都把押送过程供述了一遍,虽然表述各异,但大差不差,没有太大出入。 按照这几人的供述,押送军饷银票,由龙武卫将军许怀归和他的亲信刘清和持印信,在户部和大澧柜坊正副掌柜共同见证下,从户部尚书手中接过放置军饷银票的盒子,亲手上锁,贴上押封,放入箱子内,裹上包裹启程。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可以动手脚的空间,唯一能动手脚的,便是押送过程。提前准备好假银票,在押送过程中伺机更换掉真银票。离琴翊琛蹙眉,他们要做的,不仅是查出更换银票的幕后黑手,还要查出真银票的下落!可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若无内奸,他们又如何拿到图样? 要说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亲信刘清和所说的,许怀归在接到军饷银票后,把银票放在龙武卫值宿府,让刘清和与其他人一起看守,他要回府沐浴。 这也就侧面印证了,许怀归的确沾染上了让他极为无法接受的东西,宁可搁置公务,也要回府沐浴。离琴翊琛看着供词,心下推断着时间:按照许怀归的性子,身上沾染了异味,一定要清洗干净,他接到军饷后还要回府沐浴,也就是说,在尚未接到军饷时,他已经到过乱葬岗。 所以他去乱葬岗,是去见了什么人!让离琴翊琛想不通的是,即便是把银票换掉,真正的军饷银票,若无西陵侯亲自带着印信去兑付,是无法将银票换成银子的!那军饷银票,对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几张废纸而已! “除非……除非……” 离琴翊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来人,备马,去西陵侯府!” “殿下……”言兴玉从外面急匆匆赶来:“下官去了许府,查问了许府的下人,许府的管家说,六日前,许怀归拿了一个包袱给管家,让他拿去烧掉。” 离琴翊琛停下脚步,突兀的问了言兴玉一个问题:“兴玉,我们假设,那许怀归去乱葬岗是为了见什么人,你觉着,会是什么人,才能让许怀归忍着恶心,到乱葬岗见面?” 言兴玉不假思索的说道:“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人,以许怀归的性子,若是正常人,一定会选一个极为干净整洁的地方,万万不会选择乱葬岗!”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许怀归忍着恶心也要去乱葬岗?” 言兴玉想了想,若有所思:“能够支使的动朝廷正四品大员,此人手中一定有许怀归的把柄!” 离琴翊琛笑了笑:“那还不快让人去查,这许怀归私底下都做了什么事情,让人抓住了把柄!你随我去一趟西陵侯府!” 他悠悠的说了句:“恐怕这西陵侯府内也不太平!” 第6章 副将云杨 果然,到了西陵侯府,西陵侯亲自出来迎接。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在许怀归被害后,到达顶峰。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从未在战场上露过怯,如今却被此等奸邪宵小的阴险诡计给搅的心惊胆战。 此刻他想的,并非自己的性命,而是一旦自己遇害,西境边陲恐生变故。 “老臣参见三皇子殿下。”西陵侯恭敬的给离琴翊琛拱手作揖。 只是还未等弯下腰便被离琴翊琛一把拦住,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华维周,感激的说道:“侯爷连日来辛苦了,如今更是受到连累,侯爷放心,琛定会查清此案,让侯爷安然返回西境。” “有三殿下这句话,老臣虽死无憾!” 华维周的内心深处始终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情绪,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些许,但这种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自从许怀归离世之后,他就深知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所觊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正是他手中统领西境大军的那枚至关重要的印信。 许怀归之死,让他陷入了无比的苦闷之中,经过无数次的思考与琢磨,他终于洞悉了敌人真正的意图。原来,对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就是这枚印信。因为只要拥有了它,不仅能够凭借印信兑取那五十万两的巨额军饷,更能牢牢掌控住西境整整十万雄师。如此一来,便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弄清楚这一切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然身陷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陷阱之中。此时此刻,他对周围的所有人都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哪怕是曾经无比信任的副将云杨也不再例外。 离琴翊琛的到来,让他看到一丝希望。这位三皇子,最近风头正盛,深得澧成帝器重。最重要的是,他统领三法司,作为澧成帝器重的皇子,他如今的势头,已经无需背地里做些小动作。 离琴翊琛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侯爷,如今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在下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还望侯爷如实告知,在军饷抵达西境乾城之前以及之后这段时间里,侯爷您的身边可曾发生过任何不同寻常之事?” 华维周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离琴翊琛,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其内心深处的想法。仅仅是这简单的一问,华维周就已然心知肚明,离琴翊琛已然洞悉了此间隐藏的关键之处。 随着夕阳西下,夜幕悄然降临,整个城市被璀璨的灯光所照亮。元京城的夜晚景色美不胜收,那繁华热闹的景象与西境乾城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换作平常时候,华维周定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繁忙的公务,悠然自得地走上街头,尽情享受这座城市的美好。他会兴致勃勃地品尝一番元京城当下最为流行的美酒和美味佳肴,让那醇厚的酒香和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也会踏入勾栏瓦舍之中,聆听一曲又一曲动人的艳曲儿,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之中,忘却一切烦恼。 然而此时此刻,华维周却全然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他面色凝重,心情沉重得犹如压着一块巨石。只见他缓缓地长叹一口气,思绪如同一盏不停转动的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地回溯着这些日子以来军中发生的点点滴滴。 身为西境的将领,华维周对于军中之事向来都是紧紧把控在自己手中,绝不允许出现丝毫差错。他对于军中的各种事务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和敏感性,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刚才离琴翊琛询问之时,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惊愕地察觉到,在军饷尚未抵达的这段时间里,他竟然已经连续三天未曾收到日常的操练军报了! 意识到此事的不同寻常,他只觉着有些头晕目眩,两只太阳穴突突的发胀,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殿……殿下,若说不同寻常,老臣这才想起,在军饷到达之前,老臣已经连续三日未曾见到日常操练的军报。” “日常操练的军报?” “殿下有所不知,,戍守边疆的将士们平日里的操练一日不得耽搁,稍有懈怠,若敌人突然来袭,便会陷入手足无措、无法应对的困境。” 离琴翊琛由衷的感慨,言语之中流露出对侯爷深深的钦佩之情:“人人都说侯爷您治军严谨、手段高明,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听到这番赞扬,华维周的脸色却依旧显得十分凝重,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谬赞......方才殿下问老臣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连续三日未收到的军报,便是最大的不寻常。” 说到这里,华维周顿了顿,接着解释道:“这日常的操练,每天都会由军中的校尉认真做好详细的总结,统一呈呈给老臣过目。以往的时候,这些军报都是由老臣亲自进行批复。不过就在前些日子,老臣的身体偶感小恙,实在是力不从心,所以才把每日的操练总结交给了副将云杨代为处理。虽说现在是云杨在帮忙处理此事,但每次需要批复的时候,云杨都会从中挑选出一些关键的要点,专门拿过来请老臣做最后的定夺和批示。” “军中已经足足拖欠了三个月的军饷!军中的将士们对此怨念深重,牢骚不断。老臣为此可是日夜忧愁,寝食难安!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费在了安抚这些将士们的情绪上,以至于对这平日里最为重要的军事操练之事,实在是有所疏忽了。”华维周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之色。 “经过老臣方才仔细地回忆,的确就在军饷即将到来的前三天里,副将云杨竟然连续三日未曾向老臣禀报有关日常操练的情况总结。” 离琴翊琛不禁皱起了眉头,面色愈发显得凝重起来,即便如今尚不能下结论,可云阳这一行为的确有些奇怪。他沉声问道:“副将云杨如今何在?” 听到这话,华维周赶忙躬身答道:“回殿下,云杨是老臣身边的得力副将,此次回京,老臣让他跟随老臣一同来到了元京城。只是没想到今日三殿下您会来得如此之快。” “云杨此刻应该是又出去喝酒作乐去了,不过请殿下放心,老臣这就立刻派人去找他回来!”说罢,华维周急匆匆地转身吩咐手下之人前去寻找云阳副将。 第7章 二子夺权 当西陵侯派去的人找到云杨时,他正身处元京城最大的花楼——水月轩之中。此时的云杨已然喝得酩酊大醉,面色通红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嘴里还时不时地哼着淫辞艳曲。他那宽阔的怀抱里,左拥右抱着两位娇俏迷人的姑娘,脸上洋溢着无比惬意满足的笑容。 事实上,澧成帝对于华维周并没有下达过任何清晰明确的旨意。但深知官场险恶、为了避免无端猜忌引来祸端的华维周,主动选择将自己软禁在了府邸之内。然而,他心里却十分清楚云杨的性格脾气,他向来如风一样自由不羁,向来不受规矩礼仪的约束。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暂时放下繁忙沉重的公务,来到这繁华热闹的元京城好好放松歇息一下,云杨自然是要尽情享受一番人生乐趣。 所以,华维周并未强求云杨和他一起禁足于府内。一来,云杨向来不喜欢受到各种规矩的约束限制;二来,让云杨在外活动,说不定还能帮助他搜集打探一些重要的消息情报。毕竟自古以来,那些风月场所往往都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人员复杂多样、鱼龙混杂。从这里获取信息,相对来说确实会比较容易些。 如今华维周身边真正信得过并且能够委以重任的心腹手下实在寥寥无几,因此很多时候,他也不得不依靠云杨去完成这些事情。 但当华维周突然意识到操练军报的不妥之处时。他看向云杨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透过云杨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看穿其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 醉醺醺的云杨,被华维周派去的将士押了回来。“末将参见侯爷。”云杨眼睛似睁未睁,满身的酒气,想也未想,便朝着上座行礼。只是华维周并未坐在上座,他选择坐在离琴翊琛的下首,以示恭敬。 华维周先是清了清嗓子,接着发出两声低沉的咳嗽,随后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放肆!竟然如此无礼,还不赶快拜见三皇子殿下!” 云杨原本还有些迷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厉斥吓得浑身一抖,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上首位坐着一位身着华丽服饰、气质高贵的男子——正是三皇子殿下。 云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慌乱地伸出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然后迅速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道:“末将云杨,参见三皇子殿下!” 坐在上首的离琴翊琛微微抬手,语气平淡地道:“起来吧。”同时,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云杨,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来自西陵侯麾下的副将。 只见面前这人身高足有七尺有余,身材高大威猛,魁梧壮硕,但令人意外的是,他虽然生得这般凶猛模样,长相却带着几分憨厚之气。一张宽阔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起话来声音瓮声瓮气的。再看他那明亮清澈的眼神,毫无半点心机和算计之色,让人不禁觉得此人单纯直率。 但离琴翊琛心中暗自思忖,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粗犷的人,究竟是真的心思纯净,还是深藏不露,心机深沉到足以瞒天过海? 这时,一旁的华维周再次开口说道:“云杨,你来给三殿下讲讲,就在军饷抵达的前几日,咱们军中可曾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那些日子本侯因为身体不适,一直心绪不宁,所以军中诸多事务大多交由你来操持打理。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就详细地向殿下禀报一番吧!” 云阳一听,脸上浮出一丝苦相。他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华维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那意思是:真的要如实说吗? 华维周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向殿下如实道来!”云杨这才闷声闷气的说道:“启禀殿下,侯爷,其实军中因为拖欠军饷一事,将士们怨气朝天,日常的操练便也懈怠了许多,几个校尉还用军法处置了几人,皆没有多少效果,后来几个校尉一合计,便私自停了那日常的操练!” “胡闹!此等大事,为何不报给本侯!”华维周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脏也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难受得让他险些站不稳身子。一时间,他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一旁的云杨见势不妙,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替华维周顺着气。然而,此刻的云杨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华维周那愤怒到极点的眼神,他低垂着头,声音如同蚊蝇一般微弱:“侯爷息怒,您最近这些时日身体一直不太好,末将实在是担心您得知此事后会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才没有及时禀报......” 听到这里,华维周的怒火愈发旺盛,他猛地一甩衣袖,大声吼道:“说!究竟是谁出的这个主意?”这一声怒吼犹如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房间都微微颤抖起来。 云杨被吓得浑身一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回侯爷,是......是二公子的主意!”说完这句话,云杨的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心虚。 “什么!”华维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杨,咬牙切齿地问道,“竟然是那个逆子!”此时的华维周已经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呼作响的喘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云杨偷偷瞥了一眼华维周,发现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心知自己若是再不说清楚,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侯爷生病期间,因为军饷迟迟不发放,将士们心生懈怠,操练屡屡出错,二公子趁世子外出巡逻期间,趁机夺了二公子的权,并擅自停了将士们的操练......”说到后面,云杨的声音几乎细若游丝,生怕再次激怒眼前这位处于暴怒边缘的侯爷。 华维周戎马一生,千防万防,却未想到,被刺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他有两个儿子,皆是一母同胞。嫡长子华凌霄、嫡次子华凌钰,二人相差三岁,如今皆被他带在军中历练。他知道,他的这位二公子向来眼高于顶,不服管教,向来非要与兄长争个高低。 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源自哪里。他的这位二公子,是想要将整个华家拖入深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华维周情急之下,急忙跪下请罪:“请三殿下准许老臣自己清理门户!” 第8章 病入膏肓 华维周脸上有些挂不住,如今的他不仅仅是简单的怒不可遏,而是一整个脊背发凉。军中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他居然到现在才知晓! 离琴翊琛当机立断,命尚时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尚时看了看离琴翊琛左上方,在几声微微的响动后又归于宁静。 “世子现在何处?”华维周大怒。 “世子带人巡逻后,一直未归,属下怕您急火攻心,病情加重,所以一直未敢告诉您!” “放肆,如此大的事情,居然不与我禀报,视军规如儿戏,来人,将副将云阳拉出去砍了!” 云杨刹那间感觉自己额头仿佛有无数细密的汗珠渗出,颗颗冷汗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水线顺着脸颊滑落。 他惶恐至极,不停地磕头,脑袋撞击地面发出如同捣蒜般的声响:“侯爷饶命啊!真不是属下有意违背军规,实在是被逼无奈......二公子竟然绑架了属下的亲生女儿,如果属下胆敢不听从二公子的命令行事,他就要把属下的女儿卖到那肮脏不堪的青楼!” 说到此处,云杨已是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得几乎难以成句:“属下不敢不从啊!可是,属下也曾派人暗中追查,但始终未能探查到二公子究竟将属下的女儿掳到了什么地方。因此,属下才一直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将此事禀报给侯爷您!” 华维周攥紧了拳头,军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他本人竟然毫无察觉!不自觉的,在这酷热的夏日里,他的脊背居然生出了巨大的凉意。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之上。一直坐在上首的离琴翊琛,则面色沉静如水,缓缓开口道:“侯爷,依本王之见,这云副将也是受到他人胁迫,身不由己。不如暂且宽恕他此次犯下的过错,给他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此时的华维周怒火中烧,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猛地自心底蹿起,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一般。然而,尽管内心早已被怒火烧得几近癫狂,他却不得不竭尽全力去压制这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只见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甚至连鲜血都开始渗出来,但他依旧浑然不觉。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华维周还是咬着牙关,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免去云杨的死罪。 就在此时,离琴翊琛那张英俊而又冷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再次用那不紧不慢的语调开口问道:“据我所知,从乾城前往元京,如果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的话,总共需要整整四天的时间。那么请问,在这漫长的四天里,军中可有任何消息传递过来?” 离琴翊琛并不是一个愚蠢之人,倘若西境当真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这整整四天的时间里绝对不可能毫无半点音讯。 说罢,离琴翊琛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云杨,似乎想要透过他的表情看穿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感受到离琴翊琛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云杨不禁浑身一颤,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而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回殿下,这四日以来军中一切照常,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当听到云杨给出这样的答案时,原本一直紧绷着脸坐在下首位置的华维周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没有消息无疑就是最好的消息。毕竟只要军中尚未出现混乱局面,哪怕华菱钰已经成功夺取了权力,可西陵大军依然牢牢掌控在华家手中,这便已经足够了。想到这里,华维周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己的小儿子,一向心高气傲,看不上世子大哥满口的之乎者也,仁义道德,身上毫无半点武将应有的豪迈气概都没有。他知道对于自己将大儿子立为世子这件事儿,小儿子是满腹牢骚和怨言! 此刻,离琴翊琛微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华维周,然后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缓缓开口道:“依本王之见,二公子倒是深得侯爷您的真传!这治军的本事,还真有那么一套。想来这西境能如此安稳,全仰仗着你们华家!如此把这边关防务托付于华家之手,父皇定会高枕无忧!” 听到这话,华维周心头猛地一震,暗自思忖起来:如今这军中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只怕这怀疑的种子已然深深地埋在了王爷心中。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到此处,华维周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然而就在这时,离琴翊琛却突然将目光再次投向华维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亲切而又关切,轻声问道:“哦,对了,本王方才细细端详侯爷您,只见您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丝毫看不出病容。不知侯爷前些时日究竟患了何种病症,竟然严重到连军务都无法亲自处理?” “哎”华维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近一个月以来,老臣整日里头晕目眩,只要看书写字,处理军务,便觉着眼前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清奏折上的字迹。” “军医说,这是心绪郁结,有新劳神所致。直到军饷到来之前,我这病症已经深入肌理,完全无法看书习字,无奈之下, 我这才将所有军务让云杨代劳!” 离琴翊琛心下一惊,“看不清字?” 华维周无奈的点了点头。 离琴翊琛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今日本王便先不打扰了,侯爷还请好生休息。”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军中事务,想来有二公子坐镇,不会生乱!” 说着便带着言兴玉离开。坐在马车上,离琴翊琛闭着眼,平静的问言兴玉:“兴玉,今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言兴玉神色凝重的说道:“下官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西境军中出了乱子。殿下,您为何就这么轻轻放过西陵侯?” 离琴翊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甚至不确定,敌人是在元京还是西境。若是在西境,眼下我们鞭长莫及,更何况,如今我们如今尚不清楚西陵侯的立场,不能轻易下结论。我们也得看看,这位华家二公子夺了权,究竟想做什么?” “至于西陵侯的病……”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病了,自然就需要医治。是时候给他派一位得力的大夫给他诊治了。” 第9章 痕迹初现 对于华家所发生的事情,离琴翊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心中已然萌生出了一些大胆的猜测,但这些猜测目前仅仅停留在初步阶段,尚需进一步的调查和证实才能确定。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他当机立断采取行动,悄悄命人将涉及到的那批银票全部作废处理。如此一来,即便那些银票不慎落入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此时此刻也只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废纸罢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揪出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毕竟如果不能将此人绳之以法,哪怕再次印制新的一批银票,恐怕还是会被别有用心的歹徒虎视眈眈地盯上。 寅夜降至,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漆黑之中。离琴翊琛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府邸休息,在路过言兴玉的府邸,将他放下后,他让人径直驾车朝着皇宫走去。 踏入宫殿后,他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身姿挺拔而坚毅,目光清澈如水,直视着坐在高位之上的离琴昙夜,高声说道:“父皇,儿臣恳请您务必还周祖祖一个公道!” 听到这句话,离琴昙夜瞬间勃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呵斥道:“荒唐至极!混账东西!端静皇后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祖母!难道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比不上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每当提及这件事情,离琴昙夜总是难以抑制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情绪激动不已。 “父皇,儿臣只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当年,儿臣曾有幸在周祖祖身边得到悉心抚养,幸得她老人家的庇佑。而今得知她遭受冤屈,儿臣怎能坐视不管?身为后辈,儿臣定要替她讨回一个公道!” “皇祖母的母家,竟为了区区一己之私,残忍地残害皇嗣,此等行径简直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父皇,若国法无法伸张正义,则私刑必将泛滥!况且就眼下而言,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更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趁机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离琴翊琛顿了顿,继续扬声说道:“父皇,此时此刻,正是您向朝臣们展示您的威严和公正,同时也让天下百姓看到您的公断裁决之时!此时正是皇家收拢人心的时候!”离琴翊琛挺直着他那笔直的身躯,言辞恳切而又忧心忡忡地苦苦劝说着。 离琴昙夜听到此处,心头不禁猛地一颤:“你刚才说有人兴风作浪?” 只见离琴翊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说道:“父皇,儿臣有个大胆的猜测,有人暗中觊觎兵权,妄图借此搅动朝局,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用银票之事将华家拖下水,既可以获得真金白银,又可以将华家拖入泥潭,将西陵侯华维周困在元京,这幕后之人,便可趁机在西境生事!”离琴翊琛将所查的消息一一回禀给离琴昙夜。 离琴昙夜重重的的咳嗽了几声,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朝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各方势力都在不断的来他面前试探口风。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培养四皇子。 离琴翊琛赶在宫门下钥时出了宫。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天空中的夜幕如同被墨汁浸染过一般深沉,仿佛一汪静谧的湖水。天阶之上,夜色清凉如水,让人感到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氛围。 正值七月的夜晚,白日里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燥热暑气已经渐渐消散。随着暮色逐渐加深,轻柔的夜风缓缓吹拂而来,宛如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人们的面庞,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这股凉风不仅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热气,也似乎吹走了人们心头的些许烦恼。 离琴翊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登上马车,而是选择独自一人默默地行走在宽阔的御街之上。马车则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敢轻易打扰他的思绪。他的步伐不紧不慢,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但实际上每一步都像是承载着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情感。 作为离琴翊琛的贴身护卫,和光自小就与他一同成长,对他的习性可谓了如指掌。每当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沉默不语、神情落寞地独自徘徊时,和尘心里便明白,他一定又是在宫中遭遇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或许是受到了他人的刁难,亦或是承受了不该有的委屈。 此刻,和光望着离琴翊琛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心疼之情。他深知这位年轻的主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在宫廷之中却要面对无数的勾心斗角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然而,离琴翊琛总是将这些苦楚深埋心底,不愿让身边的人担心。 离琴翊琛独自消化着离琴昙夜的话语:“你皇祖母生性纯善,有些事情她未必知情,柳太傅年过七旬还落得个自尽而亡,柳家已经全数被屠,柳家已经付出了代价,没必要昭告天下,让全天下人知晓他的罪责!” “更何况周家本身并无人为你周祖祖伸冤,且周家已经败落,此事没有苦主,已经过去多年,就让它湮没在尘埃中吧。朕会下旨历陈文肃皇贵妃才德功绩,再给她上谥号,你在府中为她设灵位,逢年过节为有她一祭,也算对得起她对你的抚育之恩了。” 每每思及此,离琴翊琛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终于明白,为何蓝彤鸢那么抗拒嫁给自己。她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文肃皇贵妃。死后哀荣,有何意义? 想到这儿,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蓝彤鸢。他猛地转身,上了回府的马车,回到府中后,径直去了瑾瑜阁。 蓝彤鸢正在聚精会神的作画。画上的人,没有脸,全身上下用一个黑色斗篷包裹起来,无法辨认身份。另一个黑衣人正对着他,身上随身携带的玉佩,那翠绿色的流苏格外显眼,此人像是在给另一个人一样东西。“这是什么?”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出声问道。 蓝彤鸢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顿时晕成一朵墨花。她起身福身行礼:“见过殿下。” 毕竟在睿王府中,该有的礼数不能废。离琴翊琛自然的拿过她画的画,饶有兴趣的说道:“让本王来猜一猜。” 他指着戴着玉佩之人说道:“这是许怀归,可这另一个人是?” 蓝彤鸢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您可还记得我向您提到过的那对祖孙,那位小郎君,便是因为惊吓过度而造成的失声,令他失声的,便是这幅画面。” “回到府上后,我仔细想了许怀归的异常,与那小郎君生病的时间倒是相吻合,所以我便引导他尝试回忆所看到的情景。这便是了。” 离琴翊琛喜出望外,有些激动:“如此也算是找到一个证人,那小郎君如今在何处?明日叫兴玉过去问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蓝彤鸢有些无奈的扶额:“殿下,那小郎君尚无法说话,这还是我看着他的比划,半猜半画的产物,不过他看到这幅画以后,的确有些激动。说明我画对了。” 离琴翊琛的眼眸瞬间深邃起来:“这画上的意思,许怀归给了黑衣人一样东西!” 第10章 现场重现 离琴翊琛的内心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冲动所占据,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那幅画作,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它,仿佛要将其看穿一般。令人沮丧的是,尽管他已经全神贯注,但画中的物件依旧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出许怀归到底递给了黑衣人何物。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虽然带来了一丝遗憾,却也也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为离琴翊琛指明了一个全新的方向。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转向一旁的蓝彤鸢说道:“鸢儿,你可真是本王命中注定的福星呐!” 蓝彤鸢异常平静,她微微欠身行礼道:“殿下过誉。我是一名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那位小郎君是因为受到惊吓才导致这般状况,只要能找出他的心结所在,并循序渐进、逐步化解,失语症定能有所改善。” 离琴翊琛一听此言,顿时激动万分,他迅速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蓝彤鸢那柔弱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其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兴奋地喊道:“太好了!若是那小郎君的失语症能够有所好转,说不定就能从他那里问到许怀归究竟给了黑衣人何物!” 蓝彤鸢却满脸都是不悦之色,她用力地扒开离琴翊琛紧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略带嗔怒地说道:“殿下,您这般用力,都快把我给弄疼了。”说罢,她轻轻地揉了揉被抓得有些发红的肩膀。 随后,蓝彤鸢缓缓走到桌边坐下,眼神如一滩清水,水汪汪的凝视着离琴翊琛,她朱唇轻启,语气淡淡地说道:“殿下,难道您就没有认真想过那小郎君究竟为何会惊吓到失声?” “据我所知,医书上可是有明确记载的,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唯有处于极度惊恐、极度害怕的状态之下,才有可能会导致失声。倘若那小郎君仅仅是无意间瞥见了他们私下接触的场景而已,又怎么可能会受到如此巨大的惊吓,以至于失声呢?” 说完这些话后,蓝彤鸢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于看待白痴的眼神望着离琴翊琛,似乎在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鸢儿的意思是?”离琴翊琛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略有不敬的女子。他并未将这份不敬放在心上,反倒是用宠溺的目光凝视着她。 只见蓝彤鸢微微眯起双眸,故意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殿下,您不妨想一想,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这小郎君或许早已被人察觉,而后遭受了严重的威胁。在那极度的惊惧之下,竟使得他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说到此处,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离琴翊琛的反应。 见对方没有打断自己,蓝彤鸢接着又道:“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当小郎君被发现之后,那凶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痛下杀手。只不过,这小郎君福大命大,虽然遭此劫难,但最终也只是失去了声音而已。” 听到这里,离琴翊琛不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他未曾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子,思维竟是如此敏捷且大胆。 仅仅过了片刻,他便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轻声问道:“依你之见,可是有人给这小郎君下了毒?” 蓝彤鸢果断地摇了摇头,解释道:“若真是中毒所致,以我的医术,定能从他的脉象之中瞧出端倪来。据我推测,应当是那凶徒直接伸手掐住了小郎君的脖颈。而且,我还在小郎君的脖子下方发现了一处约莫拇指大小的淤青,想来便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淤青的位置在颈动脉窦的位置,这是颈部的死穴,长时间按压,可致人死亡!我猜测,当时凶手便是按在小郎君的颈动脉窦上,小郎君年纪尚小,不过几个瞬息便昏死过去,对方过于自信,并未检查便离开。” 离琴翊琛认同地点点头,仿佛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瞬间卸去,连日来的疲惫也如潮水般迅速退散。“对了鸢儿, 那小郎君如今在何方?” “我将他安置在药庐里,由我师兄照看着。” 离琴翊琛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此人也算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明日本王让人将他接入三法司。” 蓝彤鸢满不在乎的说道:“全凭殿下安排。” 夜色已深,离琴翊琛含情脉脉的看着蓝彤鸢,一时间想入非非。未等他开口,蓝彤鸢清了清嗓子,抢先一步道:“好了,殿下,我这里所知晓的全部线索皆已告知于您,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闻得此言,离琴翊琛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直直地盯着她说道:“鸢儿,你瞧瞧外面,夜色已深,你怎忍心把本王驱赶出门?” 蓝彤鸢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留情地回应道:“那又如何?殿下如今身体状况特殊,实不宜行房之事。要不然,之前所服之药岂不是全都白费功夫了吗?眼看着那个位置,殿下几乎是触手可及,但为何陛下至今仍未明确表明态度?还不是因为殿下您的膝下尚未有一子半女么!” 蓝彤鸢微微眯起双眸,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老气横秋的模样来,挺直了脊背,双手负于身后,脸上露出一抹郑重其事之色,用一种极其严肃且正义凛然的口吻劝说道:“所以啊,殿下!您可千万要想想自己未来的前程和未来!切不可因为这短暂而虚幻的享乐断送了大好的前程呀!” 被蓝彤鸢这般苦口婆心地规劝着,离琴翊琛不禁皱起眉头,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蓝彤鸢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人在前,却只是看得见,摸不着。顿时他对那背后给他下毒之人又怨恨了几分。面对蓝彤鸢如此恳切的劝告,他终究还是无奈的起身,回到了书房中。 看着离琴翊琛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蓝彤鸢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总算得以放松下来。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自在起来。心中暗自庆幸道:“总算是把这位难伺候的主儿给送走了!” 回到书房的离琴翊琛,清了清心神,反复思考着画上的内容。许怀归,正四品的龙武卫将军,为何会与黑衣人暗中勾结?他给黑衣人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的脑海子再次闪过关在大牢中的那些人,突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第10章 烫样泄密 第二日清晨,天色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离琴翊琛甚至来不及享用早膳,便心急如焚地带着和光匆匆赶往大理寺的监牢。一路上,他脚步匆忙,神色凝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从阎友鸣那里获取到关键信息。 当他们抵达监牢时,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但离琴翊琛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径直奔向阎友鸣所在的牢房。只见阎友鸣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看上去十分凄惨。然而,离琴翊琛此刻无暇顾及他的伤势,急切地开口问道:“阎大人,我想知道每次用来发放军饷的银票,到底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阎友鸣听到问话,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这其中的流程甚是繁琐。每逢要发放军饷之时,首先会由户部向大澧柜坊发出通知。接到通知后的大澧柜坊,就会开始着手绘制银票的图样,并制作出烫样。待完成之后,这些烫样将会被呈交至户部进行审核。户部经过仔细审查,如果觉得没问题,就会将其上交陛下,请陛下过目。而陛下看过之后,会确定最终的版本。随后,大澧柜坊才能按照选定的烫样进行勘版印刷。” 顿了顿,阎友鸣接着说:“而且,为了防止烫样泄露出去,被心怀不轨之人伪造,大澧柜坊通常都会呈上四种不同的烫样给户部。户部再次审核之后,从中挑选出两种比较满意的,再呈交给陛下。最后,由陛下亲自决定到底采用哪一种烫样作为正式的印制模板。” “陛下选出最终定版烫样,返还给户部,户部将最终烫样交给大澧柜坊,大澧柜坊进行制版印刷,并做防止被伪造的标记。” 离琴翊琛突然插嘴问道:“这最终的烫样,都会由谁经手?” 阎友鸣有气无力的说道:“陛下选出最终烫样,放入户部一早备好的盒子中,陛下亲自上锁,由总管太监魏离命人送到户部,由老夫、两位侍郎共同打开盒子,看过最终定版后登记造册,通知大澧柜坊掌柜和副掌柜前来领烫样。” “掌柜和两位副掌柜到户部做完交割手续,这军饷盒子便归大澧柜坊掌管。制版印刷完毕后,再由大澧柜坊的掌柜和副掌柜用原来的盒子将印制好的银票送到户部,户部清点完毕后,交给龙武卫大将军,由他负责护送军饷到驻军地。” 离琴翊琛接着问道:“阎大人确定,大澧柜坊送来的银票是真的?” 阎友鸣长叹一口气:“老夫和两位户部侍郎,以及大澧柜坊的正副掌柜都一一验过,确实是真的。” “那阎大人可看过从乾城返回的银票?” 阎友鸣重重的的点了点头:“言少卿已经让我们几个老东西看过,那银票确实被人换过了,并非是我们送走的那一批!” 离琴翊琛冷冷的问了句:“阎大人可有想过这其中的关窍所在?” “殿下,老夫刚刚跟您说的那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那假银票足以以假乱真,说明烫样一定被泄漏了出去……老夫不才,不敢随意猜测,可老夫向天发誓,此事绝不是老夫所为啊,贪墨军饷,可是夷三族的重罪啊!”阎友鸣涕泪纵横。 接着离琴翊琛又审问了两位户部侍郎,户部给事中,以及大澧柜坊的正副掌柜,制作烫样的工匠、画图样的画师、雕版的匠人。为了防止图样外泄,从画师到雕版匠人,皆是大澧柜坊内部的自己人,且从画样开始他们便被关在一起,直到银票印版完成顺利送到驻军地才能出来。他们所描述的,与阎友鸣所描述的环节大差不差,无一例外的说到最后都是喊冤,夷三族的重罪,自己担不起。 所以泄密的,不可能是他们,那么就只有在传递环节出了问题。都说自己没有泄密,那这图样究竟是从何处泄漏的? 如今只有一人还未问,那便是定版烫样的第一个环节,澧成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魏离。想到这儿,他一骑绝尘进了宫,让和尘去将那祖孙二人接入三法司安置。 下朝之后,离琴翊琛将魏离堵在了角落里,悄声问他每次去户部送定版烫样,是由何人陪同? 魏离给了他一个让他心底发寒的答案。那公鸭嗓尖尖的在他耳边响起:“殿下,每次老奴去送这烫样,都是由龙武卫护送,这次也不例外,这次是龙武卫大将军许怀归亲自护送老奴去的户部。” 离琴翊琛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烫样是许怀归泄漏的。那小郎君能看到的画面,极有可能是许怀归向黑衣人传递烫样的画面。 他紧接着追问了一句:“那这次魏公公护送期间,可碰到过异样?” 魏离想了想说道:“老奴记得当日吃坏了肚子,护送烫样途中,老奴上了一趟茅房。老奴上茅房时,老奴的两个小徒弟帮老奴看着烫样。他们虽说年纪小,却知道轻重,一定不会出错的。” 魏离一向护犊子,只要手底下的人不犯大错,他会给他们兜底。“都是年轻的刚进宫几年的小崽子,虽说有时候毛手毛脚的, 但大事儿上一定错不了。”魏离拍着胸脯给他们打着保票。 但离琴翊琛此时已经听不到魏离后面的语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许怀归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从带锁的盒子里拿到烫样的?许怀归究竟又是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必须重新搜查许府! 走在御街上的离琴翊琛,迎面碰上来找他的言兴玉。“殿下,和尘从苗家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消息,侧妃所说的雅安国,便是如今的南番,那忘忧之毒,并非我大澧之毒,而是从南番传入的。” 又是南番!离琴翊琛的神色一凛,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 “兴玉,你带人去搜查许府,军饷银票的烫样,极有可能是许怀归泄漏出去的,目前他的嫌疑最大!” 第11章 物证 离琴翊琛暗暗思忱,假设真的是许怀归泄漏了烫样,将烫样交给了黑衣人,黑衣人按照烫样做了雕版,并制作出足以以假乱真的银票,那一定存在这么一个私印坊。 只有找到这私印坊,才能找到幕后主使。 言兴玉动作极为迅速,直接带人去许府搜查,他第一次只是来调查线索,可这次的架势,明显是要搜查全府。即便是许怀归父亲是征西大将军,如今西境安稳,有西陵侯接替许家,许懿德如今算得上荣归故里。可若许怀归真的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许懿德也保不住许府。 许家已经设好灵堂。许府的管家已经多次去三法司询问,何时才能将许怀归的尸体归还。 见到气势汹汹的言兴玉,许懿德孤身站在将军府门前,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冷声道:“言大人,我儿新丧,言大人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我这将军府,不大合礼数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纵然半生是驰骋疆场的许将军,也受不住此等打击,老态尽显,但此事他仍然撑着身子,沉声问道:“不知我儿的尸身何时能归还,本将要将我儿的尸身送还老家,葬入祖坟。” 言兴玉也不恼,将蓝彤鸢画的那幅画直接展示在许懿德面前:“许将军,并非本官无礼,只是有人亲眼所见,令郎将一物件交给了这画上的黑衣人。” “这块儿玉佩,许将军不会不认识吧?即便是这画上之人做了遮掩,可身上这块儿显眼的玉佩,可是一眼就能认出。睿王殿下让本官来搜查,许小将军这私下里都做了哪些连许大将军都不知道的事儿。” 许懿德一把夺过那画,怔怔的看着画上的内容,双手开始不停的颤抖。“这……这不可能……”他只觉着一阵眩晕,两眼一黑,竟然当场晕了过去。 言兴玉有些怜悯的看了看这位老将军,一生戎马,战功赫赫,临了却因为儿子不肖,毁了一生的英名。 “还不快将你们大将军扶进去。”言兴玉朝着许府的管家呵斥着。 言兴玉一直对这位老将军充满敬佩,也始终相信老将军的为人,这样的家族培养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会忠君爱国,直到上次来许府,管家告诉他,许怀归让他烧了一包衣服。 从那时起,他此前对许家种种带着偏爱的心,终于放在了天平的正中央。少了些滤镜,再看许怀归的种种作为,他才发现的确有不少疑点。当离琴翊琛告诉他,军饷烫样极有可能是许怀归泄漏出去时,他半信半疑,从打心眼里儿不希望在许府搜到线索。 大理寺的差役鱼贯而入,将许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但并未搜到什么有效线索。他亲自来到许怀归的书房中,书房已经被差役们搜过,此时一片狼藉。 信件、哪怕是带着些许印记的纸张都未曾搜到。言兴玉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不愿相信,这位征西大将军家中出一位逆子。许老将军年逾古稀,老来得子,虽然养的骄纵了些,但许怀归也算是一众纨绔子弟中较为上进的一个。 他不愿靠祖宗隐蔽,执意到军中从一个小兵做起,一点点做到太子府禁军统领,如今又做到了皇家亲卫军龙武卫的将军。他不愿相信,这样一个人,会走错了路。 就在他要收兵回大理寺时,一个倒在地上的花盆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方形的木盒花盆,花盆中栽种着一棵尚未抽枝的小树干。 七月尚是盛夏时节,是万物生长的时节,可这棵小树干却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发芽的迹象。 书房里其他的花盆都是瓷的,可唯有这一盆是木头的。他好奇的走过去,叫来府中的一个下人问话:“这棵树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话,这是小将军前些日子刚刚从花市买回来的,说是叫发财树,寓意财源广进,小将军极为重视这发财树,亲自培土浇水栽植,根本不假手他人。” 这更引起了言兴玉的好奇心。一个将军,不求上阵杀敌,居然求的是发财,有意思!他正要进一步查看那棵树,却被着急赶来的许老将军制止。 许老将军试图维护将军府最后的尊严:“言大人,本将军虽然已卸甲归田,可也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柱国大将军。岂容你在本将军府中放肆!” “这次若你能在我儿这里搜到线索还罢了,若搜不到线索,本将军就参你一个诽谤污蔑大将军之罪!”许懿德双眼猩红,一生戎马,还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轻慢放肆过。 言兴玉恭敬的拱手施礼:“许老将军,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令郎死的不明不白,想必老将军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人害了令郎?” 说着,言兴玉又走到那棵发财树跟前。许懿德涕泪纵横:“这是我儿护送军饷之前买回来的,说是发财树,能保佑他发财的,他甚为喜爱,平日里都是他亲自打理这盆花,根本不让他人经手。” 言兴玉不养花,却也知道花是需要伺候的,需要专人打理,并且根据花的习性浇水施肥,这样打理出的盆栽才会惹人喜爱,可眼前这盆花,并无任何浇过水的痕迹。 他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许小将军护送军饷到乾州,离家几日,你们难道就不给这发财树浇水?” “小将军极为爱惜这盆花,不许任何人碰这盆花,他嘱咐我们,这发财树并不喜水,不用日日浇水。” 哦?可这盆栽中的花土已经有干涸的迹象,再不浇水,难道不怕这发财树被干死?言兴玉愈加觉着这花有问题,便上前仔细查看起那发财树。许懿德即便是再不愿,却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是大逆不道之人,不会背着他做其他勾当。他也希望言兴玉能找到真相,还他儿子一个清白。 只听言兴玉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发财树拔出来,把花盆中的土清空。” 许懿德一听就要上前阻止,却被言兴玉阻拦:“许老将军,得罪了。”大理寺的几名差役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将花盆中的土清空。 “大人,有发现。” 差役把花盆抬到言兴玉和许懿德面前,将花盆里面一个方形的盒子拿出来,盒子下面摞着的是盒子上的盖。那盒子极为精美,雕刻极为精致,盒子的四面分别雕刻着四只貔貅。这只盒子与户部用来放军饷的盒子一模一样。 盒子上原本的盖,被拆了下来,放到盒子下面,一同放入外面这个木箱子中。里面放上土,栽种上盆栽,谁都不会想到,这里面的猫腻。 怪不得不让浇水,浇水太多,花土随着水分沉淀,会过早地漏出里面的盒子,需随时向里面填土,才能保证秘密不被泄漏。 言兴玉让人将盒子打扫干净,呈到许懿德面前解释道:“许老将军,实不相瞒,此次殿下在查的案子, 不只是令郎被害一案,还有西境五十万两军饷银票被调换一事,真银票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假银票。殿下怀疑,是有人泄漏了银票的烫样。” 接着,他指了指这盒子说道:“这个盒子,与户部用来装烫样的盒子,一模一样,令郎如此用心的藏起他,想来一定有深意。” 言兴玉的话,让许懿德心下一惊,瞳孔震颤,他久经沙场,当然知道军饷失窃一事的重要,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牵扯到军饷失窃中去。若自己的儿子真的与此事有所关联,他不敢想……许家的列祖列宗…… 想到这儿,他两眼一翻,口吐鲜血,又昏了过去…… 第12章 户部内奸 言兴玉带着物证来到三法司,将盒子呈给离琴翊琛。 看着已经被破坏的盒子,离琴翊琛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许怀归最终还是辜负了言兴玉对他的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言兴玉的内心深处顿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五味杂陈的感觉,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坐在离琴翊琛的对面,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果真是如殿下所预料,竟然真的是许怀归将那军饷银票烫样给泄漏出去了!这盒子,与运送军饷的盒子一模一样。” 他盯着盒子,有些嘲讽的说道:“这许怀归早早地就私下订制好了与户部完全相同的盒子,然后一直按兵不动,静静地等待着澧成帝最终确定好烫样的版本之后,待到要送往户部之时,他才瞅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原本的盒子给调换成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那个。” 离琴翊琛,此时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他想起魏离的话,将盒子送往户部的途中,的确离开过一小会儿,但他派了两个手下看着,许怀归无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盒子调换。 不,不是这个环节出了岔子! 离琴翊琛微微摇了摇头。当下的线索,即便是查到许怀归将这烫样泄露了出去,从而使得他人得以依照此样制造出了假的银票。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些真的银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不能顺藤摸瓜找出这背后的银票私印坊,恐怕无法弄清楚其中的真相所在。” 可这背后之人,他们始终没有头绪。 这是,和光垂头丧气的来报:“殿下,那小郎君被害了。蓝大夫今日去他房间为他诊脉时,发现他死在了床上。” “你说什么!”离琴翊琛大惊失色,这就意味着,证人消失了。 “兴玉,你将这盒子拿到大牢,给户部几位大人看看,让他们想想有什么可疑之处,装军饷的箱子选择可有什么说法。” “和光,你迅速回府请侧妃到药庐。” 药庐二层祖孙二人所住的客房中,老婆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救过来的孙子,还是被人暗害了。 小郎君的面色十分平静,尸体表面无任何伤痕。蓝彤鸢有些难以接受,背后之人已经从她手中夺走了两条性命,她异常的愤怒,紧紧的攥了攥拳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仵作初步推断,尸体死于夜里寅时。 她看着小郎君的尸体,想起了那位被严重烧伤的姑娘。她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将尸体带回去验尸吧,我怀疑小郎君与此前被严重烧伤的姑娘,皆被同一人杀害。” 离琴翊琛一愣,他顿时反应过来,蓝彤鸢所说为何物——无影针。 “求官人一定替我孙儿主持公道。”老婆婆悲痛欲绝的跪在离琴翊琛面前。 “快起来,婆婆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杀害小郎君的凶手。” 蓝彤鸢弯下腰将老婆婆扶起来,轻声问道:“婆婆,昨日夜里,您可听到有什么动静?” 老婆婆仔细想了想,无奈的摇摇头:“并没有,老婆子上了岁数,耳背,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 “今日一早,我起身后,见我孙儿还在睡着,我便没有叫他。下楼去厨房做好了饭,想来叫我孙儿起床,可怎么叫都不醒,我便有些慌乱,这才请了蓝大夫过来。” 一模一样的场景。离琴翊琛想起那被烧伤的姑娘,也是无人听到任何动静。他朝和光吩咐道:“你去屋顶看看,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片刻,和光下来回禀:“殿下,屋顶的瓦片有被移动和踩踏的痕迹。” 果然是同一个人! 回到三法司已是午时,尚时便张罗着传膳。离琴翊琛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块儿馒头,一桌子的菜愣是没动几口,蓝彤鸢只吃了一份杏仁豆腐。二人都有心事,自然吃不下多少。 用膳期间,言兴玉垂头丧气的抱着盒子从大理寺监牢回来,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未等离琴翊琛开口邀请,言兴玉便自顾自的坐在餐桌旁吃了起来。他有个习惯,越是遭受挫败时,越喜欢吃东西。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倒是把蓝彤鸢逗笑了。 “想不到言大人也有如此豪爽的一面。”蓝彤演轻声调侃道。 “侧妃过奖了,下官一直觉着,越是陷入困境时,越不能亏待自己,否则哪有心思与这些人周旋!”言兴玉倒是想得开。 “这么说来,言大人是遇到困境了?” 言兴玉努了努嘴,看这盒子气愤的说道:“侧妃您看,这盒子是从许怀归家中搜出来的。殿下,户部那几个老头说了,这盒子是户部统一在匠作坊定制的,并非在市井之中定制的。” “哟呵”离琴翊琛听到此话,来了兴致:“看来这内奸还是在户部。” 言兴玉重重点了点头:“下官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刚刚在大理寺,下官又将他们恐吓了一番,只是谁都不承认,这事儿是自己干的。” “这就好办了,既然是户部统一定制的,那就一定有登记造册,多一个少一个,都有清晰的记载。” “殿下,怪就怪哉,户部的登记簿显示,这盒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言兴玉有些无奈的说道。 见蓝彤鸢一脸迷茫,言兴玉将这盒子的用途详细的给她讲了一遍。蓝彤鸢有些好奇的让苏禾将盒子拿到她的跟前。纵然盒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她仔细检查了一番这盒子,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殿下,这盒子是新做的,木材的香气尚未消散,应是最近赶制出来的。而且这盒子上有浓浓的颜料气息。”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皆是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的说道:“画师!” 蓝彤鸢悠悠的接了一句:“可能不止是画师,殿下还是去查一下,谁在匠作坊多定了一个盒子,或者匠作坊的大监是否私下里接了什么不该接的私活?” 蓝彤鸢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离琴翊琛。“下官这就去搜画师家!” “和光,你去匠作坊走一趟!” 案件有了进展,离琴翊琛皱着的眉头有了一丝舒展。苦闷郁结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一桌子的菜也顺眼了许多。他又拿起刚刚掰开的半块儿馒头吃了起来。 他似乎知道了烫样是如何泄漏出去的。 第13章 浮出水面 三法司仵作来报,在那小郎君的胸腔内发现一枚钢针,正是无影针! 蓝彤鸢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韩静姝的身影…… “和尘,你去户部,将大澧柜坊呈给户部的四份图样拿过来,将户部选中的两幅单独存放。你把这四幅图样带给言兴玉,让他拿着四幅图样去审画师,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很快,和光从匠作坊回来,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匠作坊匠作大监张毓的公廨前些日子失了窃,丢失了几张图纸,因为并不重要,张大监也就未放在心上。” “我猜,丢失的这几张图纸里,就有户部这箱子的图纸。”蓝彤鸢与离琴翊琛对坐在三法司的公廨内,悠悠的喝着茶。 “侧妃果然料事如神!” “属下便命人拿着箱子找遍了市井中的木匠铺,皆无人承认曾经接到这种箱子的订单。”和光继续说道。 离琴翊琛阴冷的勾了勾唇:“这是自然,背后之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市井中找人做这箱子。” “你去市井上,找几个消息灵通之人打听打听,往往越是不起眼之人,知道的消息越多。” 和光明白,转头去了市井中,要说这市井之中,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些衣衫褴褛,端着一个破碗四处讨饭的乞丐们。和光从腰间掏出钱袋子,来到市井中,将一群乞丐娃娃聚在角落中,叮嘱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乞丐娃娃们给它们带来一个消息,一个极为面生的外地人,曾经抱着一个这样的盒子进了户部侍郎刘简的府中。 听到这个消息后,离琴翊琛并未有太大的波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去了西境的暗卫给他传回来消息,西境虽然落入花凌钰手中,但军营中无异常。离琴翊琛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们尚未拿到真正的军饷银票,这说明,真正的军饷银票还在元京城中。 这就好办了,抓到内奸,就能找到真正的军饷银票。 “来人,去刘侍郎府上。” 虽然刘简被关入大牢,刘简家中一切如常,井井有条,刘简的夫人赵婉清,是已经致仕的工部侍郎的幼女,出身大族,举手投足间有着大家风范。 下人来报睿王过府时, 她正在教训下人:“当下老爷虽不在府中,你们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各司其职。老爷回来才能安心修养。” “这个贱婢趁着老爷不在府中,竟然私会外男,来人,去找人牙子来将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发卖出去……” 未等赵婉清出府迎接,离琴翊琛已然进了府中,赵婉清的声音正好传入他的耳中。下人拉着那所谓的贱婢出府时,正好与离琴翊琛擦肩而过。 赵婉清与刘简生有二子一女,家中还有一个位妾室,亦生有一个儿子。刘简非寒门出身,他是范洲刘家的后代,世代簪缨之家,刘简之前家中出过的最高官职是正四品翰林院编修。刘简已经成为族中官职最高之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世代簪缨家族,与京中大族赵世联姻,门当户对,婚姻美满,儿女双全。 他不理解,为何刘简会做出此等之举。 离琴翊琛止步于前厅,在前厅等候赵婉清的到来。片刻,赵婉清来到前厅:“妾身刘赵氏见过睿王殿下。” “夫人免礼”离琴翊琛看着眼前这位已过四旬,保养的如同三十多岁妇人贵妇,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周身透着贵气,心下无限惋惜。 赵婉清让人奉了茶,垂首立在离琴翊琛的眼前,待离琴翊琛准了座之后,才知礼的坐在离琴翊琛下首位置。 “夫人,本王今日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本王今日来,是为了户部的案子而来。想必夫人也已听说过,赵大人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中。” 赵婉清干咳一声,平静的说道:“殿下,说句实话,妾身并不知主君牵扯进什么案子中,妾身居内宅,主要是为主君打理庶务,教养子女,主君之事,妾身并不知。” 赵婉清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也堵上了离琴翊琛想要接着问话的嘴。 离琴翊琛暗暗打量赵婉清的神色,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未有任何怯懦,倒是挺有几分胆识。越是这样,离琴翊琛越觉着,这刘简不简单。 他轻咳一声问道:“刘大人在入狱之前,可有异常?” “回殿下,主君前些日子从公廨回来后,便直奔书房,在主君入狱之前,妾身已多日未见主君。” “哦?那管家可有发觉刘大人异常?” “管家这两日突发疾病,已经安排到乡下庄子上养病去了。” “如此,本王便不多打扰夫人了。”离琴翊琛碰了钉子,阴沉着脸色出了刘府。 “和光,可有派人跟着那婢女?”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跟着。” “只是属下不明白……” 离琴翊琛瞪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见过谁家即将被卖出的婢女妾室,会穿金戴银,珠翠钗环插满头?” “殿下的意思是……”和光心下一惊。 “派人盯着刘府,去查刘简和他夫人所有的信息。” 一身男装打扮跟在离琴翊琛身后的蓝彤鸢,在上了马车后,拿起一块儿点心放入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看来这刘夫人已经在安排后事了呀。” “这种夷三族的事情,她得想方设法为刘大人留个后,我猜的不错,刚刚那要被卖出的婢女,应该已经怀孕了。” 她仰着小脸看着离琴翊琛问道:“不过,刘家不是有个庶出的儿子嘛?为何还要如此麻烦的演这么一出?” “庶出之子,只要上了族谱,便都属于刘简后代。平日里嫡出子嗣的确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碰上这种夷三族之事,嫡出血脉首当其冲,庶出血脉也不会幸免。唯一能幸免的,便是这种未上族谱的外室子或者私生子。” 离琴翊琛微微挑了挑眉毛,神色淡然地开口道:“鸢儿,稍后你返回王府,陪同王妃前往户部尚书阎大人的府邸走一遭。”蓝彤鸢听闻此言,不禁面露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殿下,怎会如此突兀地要去阎大人府上呢?” 离琴翊琛轻轻摇了摇头,沉凝片刻后解释道:“今日之事想必你也有所目睹,那位刘夫人态度强硬且极为抵触,言辞之间毫无破绽,本王此番可算是碰上一个软钉子。看来对待女人,还是得由女子出马才行。户部尚书夫人乃是正二品诰命夫人,而你仅为从二品,在品阶方面稍显不足。然而王妃却是正一品爵位,那尚书夫人面对王妃时,自然会恭敬待之。” 蓝彤鸢听罢,心中仍有不满,小嘴嘟囔着抱怨道:“既然这样,让王妃独自前去不就行了嘛,何必非得拖着我一起呢?我还急着赶回药庐呢!” 离琴翊琛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宠溺之意,微笑着对她说道:“让你同去,自是有着其中缘由的。到时候你只需睁大双眼,多看多听少说话待归来之后,将所见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我便可。” 第14章 花魁外室 蓝彤鸢不情不愿的回了府上,尚时早就安排人回来传话,沈卿仪已经在府中等候。见蓝彤鸢回来,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妹妹你可回来了。去尚书府的礼我已备齐,你快去换身衣服,这就随我一同前去。” 蓝彤鸢顶着一张苦瓜脸,慢吞吞的说道:“王妃殿下,其实今日的主角是您,我呢就装成您身边的一位尚服即可。左右不过是去打探消息, 我就不用装扮的如此郑重其事了。” “更何况,睿王王妃和侧妃一同前往尚书府,这知道和不知道的都会心下犯嘀咕。犯不上的……” 沈卿仪尴尬的笑了笑:“妹妹思虑的极是,是吾考虑不周了,只是妹妹身份尊贵,怎可劳烦让你装成我的侍女。” 蓝彤鸢摆摆手:“殿下过虑了,都是为殿下办事,我无所谓委屈不委屈的。更何况装扮成侍女,到尚书府我更自由些。” “如此便依妹妹,只好先委屈妹妹了。” 蓝彤鸢心下不停的腹诽:“自打被迫嫁入这睿万府,我就是给你们两口子打工的!免费的劳动力,还没有歇息,这也就罢了,可干的都是要命的活,一个不小心,三族就没了。” 蓝彤鸢跟在沈卿仪身后上了马车后,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沈卿仪有些意外,好奇的看着她,问道:“妹妹怎么如此长吁短叹的?” 蓝彤鸢神色凝重:“王妃,刘侍郎的家眷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沈卿仪心下一惊:“怎么……” “夷三族的死罪,殿下的意思是,断了刘家的后。”蓝彤鸢淡淡的说着。 沈卿仪想过,睿王不是单纯的想让她去尚书府,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的牵扯居然如此之大。沈卿仪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有些惊恐的望着蓝彤鸢:“妹妹,尚书府不会……” 蓝彤鸢急忙阻止道:“王妃慎言,殿下兴许是怜惜阎尚书的家眷,毕竟阎尚书已经年迈,却还要走在牢里走一遭。” 沈卿仪讪讪的点了点头,少时跟父亲查过案子,她知道这其中的严重。马车在熙熙攘攘的元京城的街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迎面碰上正赶往大理寺的言兴玉。 言兴玉见到睿王府的马车,停下脚步上前道:“下官见过王妃殿下。” 言兴玉与她父亲同为大理寺少卿,言兴玉为左少卿,她的父亲右少卿。她的父亲是寒门出身,熬了一辈子,才爬上正四品的位置。而言兴玉因为出身世家,年纪轻轻就爬上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她也替父亲鸣过不平。大澧以右为尊,至少她父亲比言兴玉还高半级。 但这几个案子下来,她才发现,寒门出身的父亲,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能爬到右少卿的位置,已是他祖上积了大德。这几个案子,牵扯到的都是贵族权贵,若无背景,又有谁敢去与他们相抗衡。言兴玉出身世家世代簪缨的言家,祖父官至宰相,父亲如今也是官至正二品的文渊阁大学士。 只有这样的人,与这些权贵打交道时才会少一些阻力。得知沈卿仪要去尚书府,言兴玉瞬间想到此行目的,便上前低声道:“王妃殿下,下官得知,这几日,阎尚书的儿子阎清和趁着父亲不在府中,悄悄养了一位外室,这位外室原是绾卿楼的花魁。此事被尚书夫人得知,尚书夫人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睿王殿下念及阎大人一心为朝廷,甚为挂念,万望王妃将睿王殿下的这番心意带到。” “言少卿放心,吾定当不负使命。” 说着就要让车夫启程,接着一个极低的声音从窗外传入:“这位花魁,曾经是刘侍郎的相好。” 沈卿仪心下大惊,到底是睿王府的人,即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也不会显示半分。“言大人放心,本妃一定将殿下的心意带到。” 蓝彤鸢勾了勾唇,有些讥讽的说道:“原来这阎大郎君是上赶着求死啊。” 沈卿仪嗔怪的瞥了一眼蓝彤鸢:“妹妹,殿下要我们做的,你可清楚了?” 蓝彤鸢满不在乎的说道:“无非是去提点一下这位尚书夫人,管好自家儿子。只是殿下怎么确定,这尚书大人未牵扯其中?” “妹妹,阎尚书是三朝老臣,一向对大澧忠心耿耿,或许思想是守旧了一些,但其出发点确是实打实的为朝廷着想,只是这儿子不成器,一向只知道眠花宿柳,殿下应是知道这阎大郎君被人利用了,这才让我们过来提点一下。” 到了尚书府,尚书夫人刘采之拖着病体早就在府门外迎接。沈卿仪急忙躬身上前扶起:“尚书夫人病着,无需行此大礼。” “听闻尚书夫人病了,本妃这里新得了一位女大夫,医术甚是高明,不妨让她为尚书夫人诊断一番?”沈卿仪亲自将她扶回病房,将她安置在病榻上。 “老身多谢王妃殿下,只是老身病入膏肓,早已是药石无医,不知道还能不能拖到我家老爷回来,便不劳王妃费心了。” “夫人可是经常会觉着胸闷气短,胸口如同有一口气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夜不能寐?”站在一旁的蓝彤鸢开口说道。 听到蓝彤鸢所言,尚书夫人的眼神明显一亮,疑惑的看着沈卿仪:“王妃殿下,这是?” 沈卿仪一把拉过蓝彤鸢的手:“这位便是我新得的女大夫,医术极高,本妃极为信任她。” 听到这儿,刘采之顶着病容上下打量眼前之人,良久似乎像是下定很大决心:“那就劳烦大夫为老身诊断一番。” 蓝彤鸢搭上刘采之的脉相,片刻后淡淡的说道:“夫人气血不足,心下郁结,但更多是心病,俗话说心病乃需心药治,心病好了,自然病就好了,定能等阎大人安全回来。” 蓝彤鸢的一席话,竟然让刘采之红了眼睛。她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之人,又看了看端坐在自己病榻前的沈卿仪,一双清澈的眼睛竟然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跟着阎尚书在这朝堂上沉浮多年,她瞬间便明白了沈卿仪这次来府上,恐怕另有目的。她咳嗽两声,不急不慢的说道:“老身与老爷老来得子,自然惯的不像样子,想必王妃也听说了,这不孝子竟然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平日里看着如眼珠子,格外宝贝。我那儿媳妇儿去抓了两次,竟然都扑了空。都说狡兔三窟,我那逆子,竟然只要闻到一点风声,就把他那宝贝疙瘩给转移了地方。” “儿媳妇儿一怒之下,竟然回了娘家。我一气之下便病倒了,那逆子竟然连家都不回了。” “也不知道那狐媚子给我儿下了什么蛊,竟让他如此痴情。”阎夫人怒骂了一声:“逆子有家不回,我想着若要让他收收心,不如就把那狐媚子纳入门,如此一来我也能看着她,不叫她翻出什么风浪来。” “可是那狐媚子竟然说入门做妾就没了自由,坚决不做妾,宁可做外室都不做妾。”刘采之越说越激动:“她当这尚书府是什么地方,是想进就能进的么?不过是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狐媚子,居然眼高于顶!” 咳咳咳……刘采之激动的涨红了脸,剧烈咳嗽起来,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蓝彤鸢急忙给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并不停的给她拍打后背顺气。随着药丸入口,刘采之剧烈起伏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 只听沈卿仪不紧不慢的安抚道:“夫人莫气,一个花魁娘子,有一个便有第二个。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传扬出去,不过是阎大郎君怜香惜玉罢了。怕的是,阎大郎君被有心人蒙蔽,成了别人的替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采之短暂的愣神之后,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蓝彤鸢为她开了房子,便与沈卿仪一同离开了阎府。 “王妃,您真厉害,这说话棉里藏针,是我等楷模。”蓝彤鸢由衷的恭维着。 “你呀”沈卿仪看着眼前有些调皮的蓝彤鸢,又好气又好笑:“你就打趣我吧,走吧,随我回府,回去我们静候佳音。” 从刘采之的表情来看,沈卿仪的话他听进去了。 果然,晚些时候,阎府让人送来一个盒子,里面是阎清和养的那位外室的地址。 第15章 金蝉脱壳 沈卿仪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地址,便将其交给蓝彤鸢。“好妹妹,还得劳烦你跑一趟,将这消息告诉殿下。” 华灯初上,元京成里依旧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蓝彤鸢坐在前往三法司的马车上,心下无限感慨。许将军、户部侍郎、兵部侍郎,这些被命运裹挟着,或许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命运推着向前走,前一刻或许还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可下一刻便可能沦为人人可欺的贱籍。 她微微苦笑,这元京城里的人,又有几个是自由的。纵然她是神医蓝谷子的关门弟子又如何,依旧被人要挟着,嫁给自己不愿嫁之人。 “姑娘,您是不是累了?奴婢给您捶捶背。”一旁的苏禾眼神中满是心疼。 蓝彤鸢无力的摇摇头,笑笑:“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何时我才能得自由。” “姑娘,您这不好好的,能做自己想做之事,之前王爷没有拘着您,如今睿王殿下也没有拘着您。与那些养在深闺里的贵女相比,您已经有足够的自由了。” 一旁的绿禾赞同的说道:“姑娘,这天底下哪有绝对的自由,像您这种身份的,自由这种东西本就奢侈,您已经有太多了。” 蓝彤鸢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们俩说的没错,相对于其他贵女,以及几个家族即将败落的人家而言,她已经好太多了。 马车悠悠的走到三法司门前,她下了车,急匆匆来到三法司的后堂中,离琴翊琛和言兴玉正在悠闲的下棋。 看着二人那极其悠然的态度,她有些生气,将纸条一把拍在棋盘上,气鼓鼓的说道:“哝,殿下您要的消息。”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满意的夸赞道:“本王就知道,王妃和鸢儿一定不会让本王失望的。爱妃辛苦,本王必有重谢。” “殿下,您可真是端水大师,不过呢,此番多亏了您的好王妃,这头一份的功劳当属于王妃殿下,我并未出力,您要谢,就谢王妃吧。我呢,只想让殿下带我一同去这个地址。” 离琴翊琛笑着将纸条递给言兴玉,“兴玉,清点人马,我们去这个地方,给她来个出其不意,也正好看看这位花魁娘子的庐山真面目。” 阎夫人送来的消息上,她那位好大儿把外室养的极为隐秘,在平康坊的寒衣巷的一个成衣铺中,那铺子名为静女制衣。铺子是阎夫人那位好大儿的产业,将那花魁娘子伪装成制衣铺的秀娘养着。 离琴翊琛带着蓝彤鸢与言兴玉快速的来到寒衣巷,找到静女制衣时,铺子已经关了门,铺子里人去楼空。这铺子有两层,第一层是制衣铺,第二层便是起居室。 蓝彤鸢一踏入铺子,便闻到淡淡的落回味道,她心下一惊:“殿下,住在这里的人,是韩静姝!” 此言一出,离琴翊琛也是一怔,寒声道:“来人,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蓝彤鸢顺着落回的味道,来到二楼。起居室里很简单,三间房,从里到外分别是内室,里面放了一张软榻,外间的一张罗汉床用来待客,还有一间布置成书房的模样。 书房中挂着的一幅童子贺寿图引起了她的注意。画中寿星南极仙翁笑眯眯的一只手持拐杖,看着底下向他献仙桃的童子,另一只手的自然伸出,像是要接下童子手中的寿桃。可在蓝彤鸢看来,这仙翁的手,更像是在指路。 她顺着仙翁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一只高凳上摆着白色瓷瓶。蓝彤鸢想要将瓷瓶拿起,却发现,这瓷瓶拿不下来。她惊奇的喊了一声:“殿下,这里有机关。”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闻声过来。果然,这瓷瓶被牢牢固定在高凳上。言兴玉仔细检查这瓷瓶和高凳,奈何并未找到机关设置,无论怎么转动,这瓷瓶纹丝不动。一怒之下,言兴玉想要用蛮力将瓷瓶拔下,谁知,借着这股蛮力,瓷瓶居然动了,只听”咔哒”一声,瓷瓶向上弹出了一寸。 地上的一块儿地砖缓缓打开。离琴翊琛顿时瞪大了眼睛,拿火把来。离琴翊琛让和尘带人在这里守着,自己则与言兴玉,蓝彤鸢带着一队护卫一一下去,在暗黑的通道中走了许久,他们才找到另一个出口。 “这通道中有落回的味道,看来韩静姝是从这里逃走的。”通道中除了落回的味道,还有其他味道,甚为刺鼻,蓝彤鸢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鼻子。 出口处,传来淡淡的香灰味道。“殿下,这上面应是佛堂,我闻到了檀香的味道。” 离琴翊琛让人将出口打开,走出去,才发现这出口设在佛堂的供桌下。待他们走出佛堂,这佛堂不大,似乎是家宅供奉所用。离琴翊琛一行人走出小院子,穿过后花园,才逐渐看到熟悉的建筑,他讥讽的说了一句:“想不到这刘侍郎还有此等爱好。” 与静女制衣铺相连的,居然是刘侍郎的府邸,但此时,刘侍郎府上已经空无人烟。 “殿下,刘侍郎府上已空无一人!” “居然又晚了一步!”离琴翊琛暗暗骂了一句。 “殿下,我们身边有内奸!”言兴玉很自然的反应。 离琴翊琛摇摇头:“并非有内奸,而是他们在元京城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将军饷银票运出去!” 第16章 水落石出(一) 离琴翊琛默默的看着刘侍郎的府邸,阴森的吩咐言兴玉:“兴玉,你去提审户部侍郎刘简,无论用什么办法,要让这位刘侍郎开口。还有,既然无证据证明许怀归将军与此案有关,那就将许将军的尸身归还许府,让许将军安息。” 与离琴翊琛共事了大半年,言兴玉已经初步了解离琴翊琛的性子,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深意,因而对他的话并未有异议,直接吩咐手下,归还许怀归的尸身。他自己则带人直奔大理寺,虽然许怀归无直接证据,可这位刘侍郎,却是有了直接的目击证人。 言兴玉的动作很快,沾了盐水的鞭子没一会儿染上了血色,可无论言兴玉如何大刑伺候,刘简一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紧咬着牙关不开口。 言兴玉拿着带血的鞭子抵在刘简的下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透着轻蔑:“刘侍郎,下官知道,您是硬骨头。今日下官与睿王殿下去了寒衣巷的静女制衣坊,那个铺子,一层是成衣坊,二层是起居室,在起居室里,居然还有一条密道。更新鲜的是,那密道居然通着刘侍郎的府邸。刘侍郎不解释解释?” 听到静女制衣,一直面无表情的刘简,不由自主的抬眼看了看一眼言兴玉。就这一眼,言兴玉便知,刘侍郎的确与成衣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刘简的眼神,只是艰难的瞟了一眼他,再次垂下眼睑。 言兴玉淡淡的说道:“看来刘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说着,他从心腹手上接过一个盒子,从盒子中拿出一张纸,打开展示在刘简面前。“刘大人,这图样是从静女制衣的密道中找到的,想必已是无用之物,便丢弃在这密道中” 刘简这才抬眼,有些惊恐的看着言兴玉手上的纸张,那纸上正是军饷银票的图样。言兴玉并未继续用刑,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刘简,继续说道:“刘侍郎,下官已经让大澧柜坊的画师确认过,这图样正是他画的四幅军饷银票图样之一。” 刘简的抬眸中出现一丝惊恐,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言兴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淡淡的问道:“刘侍郎是不是认为,反正家眷已经送走,只要扛着,家眷也没事儿。哪怕是家眷被抓回来,也还能侥幸留下一丝血脉?” 似乎是戳到刘简的痛处,刘简被绑在刑具上的身体开始剧烈扭动,“言……言侍郎,您……您什么意思?” 言兴玉漫不经心的说道:“昨日下官陪殿下去了一趟府上,正好碰上尊夫人发卖下人,其中有一个穿金戴银,头上插满钗环珠翠的女子,说是冲撞了主母,坏了规矩,被尊夫人卖了出去。三殿下心善,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若是被卖到烟花之地,多可惜啊。三殿下就将人救了下来,还给她请了大夫……” 刘简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急切的说道:“言少卿……您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求您跟三殿下求求情,饶了那女子……老夫定知无不言。” “求三殿下为刘家留下一丝血脉……言少卿,求您替我向三殿下求求情……”年过四旬的刘简竟然涕泗滂沱。 言兴玉心下不禁涌起无限惋惜之情,一时之间,竟有些于心不忍。他实在想不明白,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刘简,怎会踏上如此一条不归之路。 “刘大人,这可是夷三族的死罪!刘大人在选择这条路时,可曾想过自己的三族?”刘简重重地叹息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忍不住追问道:“言大人是如何查到我头上的?” 言兴玉目光如炬,认真地看着他,解释道:“下官将户部收到的四幅图样与画师一一确认过,画师言道,四幅图样有三幅是他所绘,有一幅绝非他的手笔。而我们在静女制衣密道中发现的这张图样,才是那所画的四幅之一,也就是说,画师呈交给户部的图样,中途被人偷梁换柱了。” “下官已经审问过大澧柜坊的掌柜和两位副掌柜,无论本官如何严刑拷打,三人都声称不知情。本官便详细做了一番调查,在图样运往户部的途中,掌柜和两位副掌柜轮流和手下之人轮流看管图样,每次轮换,均保证有三人看管。所以中途根本无可做手脚的机会。” 言兴玉继续说道:“图样到了户部后,要确保两位户部侍郎和户部尚书看到的是同样的四份图样,机会就只能是图样进入户部,到两位户部侍郎接手之前。图样入户部后,交接签收人是户部给事中,但给事中只有签收权,并没有查看图样的权力。那么将图样调包的机会,就只有户部给事中签收后。” “下官已经问过户部给事中,在签收入库后,只有您刘侍郎去找过他,他告诉我,在签收图样那日,刘侍郎正好去给事中那儿调阅一桩卷宗。” “只是那时下官并未怀疑您,真正开始怀疑您,是去到您府上之后,下官这才调查了您一番,从刘府的下人口中得知,您在外面养了一位花魁做外室。” 说到这儿,只见刘简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忽然间又闪烁起来。紧接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尽的凄凉和无奈。随着叹息声落下,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一时间涕泪纵横:“老夫不才,年已逾四十,本以为此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未曾想竟能在这迟暮之年碰上真爱。” 刘简哽咽着继续说道,“她叫静娘,生得如花似玉,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老夫交谈之时总能心有灵犀,极为投缘。只可惜她出身低微,而我家中夫人也算的上河东狮吼,根本容不下她半分。老夫实在无计可施,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话未说完,坐在一旁的言兴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他先是哈哈大笑几声,然后面带讥讽之色,嘲讽道:“真没想到啊,刘侍郎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竟也是性情中人……” 受过重刑的刘简,脸色苍白,他艰难的抬起头,直视言兴玉,声音中带着一丝请求:“言少卿,静娘她心思单纯善良,对我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无所知。还望言少卿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吧。” 言兴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至今仍被爱情冲昏头脑、被蒙在鼓里的刘简,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同情。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些许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道:“刘侍郎,恕下官直言,您这位外室恐怕并非像您想象中的那般单纯无辜。您难道就从未想过,她接近您是否别有用心?” 刘简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困惑。 言兴玉不紧不慢的说道:“静女制衣,《诗经》有云,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静姝,您的那位外室应该叫韩静姝对吧?” 刘简抬眼,一脸的震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她叫韩静姝?是那位意图谋逆的镇国公的女儿?不……不……她说她叫静娘,她可是绾卿楼的花魁……” “镇国公谋事情败露后,韩静姝在逃,伪装成绾卿楼的花魁,伺机而动……”言兴玉缓缓的说道。 刘简听完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灵魂被抽离出窍,眼神空洞无神,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原来如此,所以她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爱......而是别有企图......图......图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言兴玉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她自然是图你户部侍郎的身份……刘大人的身份,能帮她顺利拿到军饷图样……” 他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继续补刀:“苍蝇不叮无缝的的蛋,您以为您与她是爱情,可人家图的,不过是您能帮她达到目的的身份而已,刘大人这也算事阴沟里翻船吧。” 第17章 水落石出(二) 言兴玉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一丝怜悯。“刘大人,下官还是一事不明,这位静娘既然是你的心上人,为何会养在阎家大郎的产业里?刘大人为何又心甘情愿的调包图样?” “唉……”刘简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缓缓地说道:“都怪老夫那不成器的大儿子。我那逆子,向来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平日里什么都要与人一较高下,而且还痴迷于收集各种古董珍玩。他是长子,又是嫡子,平日里我夫人对他甚为娇惯,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就在上个月的时候,他偶然间在那闻名遐迩的集玉斋里相中了一件稀罕物件儿,乃是一枚极其罕见的玉佩,据店家所言,其市价竟然高达五万两白银!” 言兴玉听闻此言,也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扶着额头,有些嘲讽道:“刘大人您贵为堂堂的户部侍郎,难道还缺这五万两银子?” 刘简听了这话,不禁面露尴尬之色,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些许汗珠,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解释道:“言少卿您实在是太高看老夫了。虽说老夫忝居户部侍郎一职,但即便如此,五万两银子对于老夫来说,那也绝非一笔小数目啊。倘若仅仅只是这五万两银子倒也罢了。” “那集玉斋觉着这玉佩奇货可居,居然将这玉佩公开拍卖,这枚玉佩甫一亮相,瞬间吸引众人的青睐,其中不乏一些财大气粗之人,与吾儿展开激烈争夺。你来我往之间,这玉佩价格竟一路飙升,直至惊人的二十万两银子!” “吾儿当时也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之下,竟然拍下了那枚玉佩。然而,待到冷静下来,他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如此巨额的钱财来支付这笔费用。未曾想,那集玉斋的老板竟是个黑心商人,眼见吾儿无力付款,竟唆使其前往地下钱庄借贷印子钱。可怜吾儿年少无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背上了这笔巨额债务。要知道,这印子钱乃是利滚利,是有名的九出十三归!” “如今期限将至,吾儿依旧无法偿还欠款。那些地下钱庄的恶徒们见状,愈发嚣张跋扈起来。他们不仅要挟要将此事大肆宣扬,更有甚者,那地下钱庄的老板已然手持借据找上门来,向我讨要欠款,并下达了最后的通牒:若是再不还钱,就要让我刘府身败名裂!” 言及此处,言兴玉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天下又有哪一个为人父母者,能够忍心目睹自己的子女陷入泥淖。 刘简重重的叹了口气,“儿女债,讨债还债,无债不来。我儿欠下的债务,也只能我们帮他还。我与夫人变卖了一些家产,夫人还变卖了自己的首饰,这样也才将将凑了八万两银子,还差七万两。” “眼见着那地下钱庄的老板给的期限就要到了,我们还没有凑齐银两,这时一个神秘人突然来到府上,说只要帮他一个小忙,小儿欠下的债务便由他来还。” 终于说到了重点,又是这个神秘人。言兴玉眼中闪过一丝雀跃,急忙问道:“你可见过那神秘人的长相?” 刘简费力地晃了晃脑袋,仿佛每一次摆动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用极其微弱且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那人……戴着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 当提及那个神秘人的时候,刘简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像是被拉紧到极致的弓弦一样,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尽管此刻他正被牢牢地捆绑在冰冷刺骨的刑具之上,但他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挺直得如同标枪一般,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难以抑制地带上了一丝明显的颤抖:“那张面具……上面竟然有着四张面孔!而且每张面孔上还都长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那模样简直可怕到了极点!他整个人更是身披一件漆黑如墨的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面容。” 刘简紧闭双眼,似乎是想要努力驱散脑海中关于那个人的恐怖记忆,但那些画面却如同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继续缓缓说道:“当时,他递给我一份早已精心绘制好的军饷图样,并要求我务必想办法将军饷图样调包,混入大澧柜坊送过来的图样当中,还要保证这份假的图样能够成功入选。” 说到这里,刘简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令他胆战心惊的时刻。“唉,老夫实在是走投无路啊!那七万两银子的巨额债务固然沉重如山,但相比之下,若因为此事导致刘府名誉扫地、臭名昭着,那世代簪缨的刘家就会毁在老夫手上。所以老夫只得答应他的要求,冒险一搏。” 说完,刘简已经老泪纵横。“剩下的事情,相比言少卿也清楚了。我私下找人做了与户部一样一样的盒子,将那图样替换出一副。至于替换出的那一幅,我便交给了静娘,我与静娘的关系极为隐秘,并无几人知道。当初我为静娘赎身后,为了不引人注意,便在平康坊购置了一个铺子,给她产业。一来她能有个产业傍身,而来也可以与我私会。” “至于那产业为何成了阎家大郎的产业,那是因为阎家大郎与我儿交好,我儿从他手里借了些钱来还那银子钱,我让他拿这铺子做了抵押,我原想着,若此事平安过去,便从阎家大郎手中赎回来,若此事未平安过去,也好借着这事儿,将静娘摘出去。” “只是没想到,这静娘原本就不简单……” 言兴玉听完之后,不禁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心中涌起诸多感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神秘人物竟然如此处心积虑,早早地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刘侍郎身上。而那块玉佩所设下的局,显然是专门针对刘家大郎精心布置的,其目的便是要将刘侍郎牵扯进这场风波之中。 言兴玉暗自思忖着,在这个阴谋当中,想必那位静娘一定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说不定,她在背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才使得局势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而且,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就连那集玉斋恐怕也是藏污纳垢之所,未必干净得了多少。 “来人啊!速速前去抄了集玉斋,将那集玉斋的老板给本官拘拿过来!”刚踏出大理寺大牢的言兴玉,立刻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他深知此事刻不容缓,必须尽快将这些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以免夜长梦多。 言兴玉结束对刘简的审讯时,时间已经悄然滑过午夜时分。此时的他早已感到身心俱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马不停蹄地赶往三法司。一进入三法司,便看到离琴翊琛依然等在此处,尚未返回府邸歇息。 “殿下,刘侍郎已经招了。他供出了集玉斋,下官已经命人去捉拿集玉斋的老板。” 第18章 水落石出(三) “指使刘侍郎做调包军饷之事之人,也是神秘人。” 离琴翊琛的双眸之中忽地闪过一道冷冽至极的寒光,那寒芒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一般,令人不寒而栗。他不自觉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想象着这位神秘人的画面,他未与他直接打过交道,但根据见过此人的人描述,此人身手极为敏捷,行踪飘忽不定,始终游离于他们的监视之外。 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对方显然对于他们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无论是部署、人员还是行动规律,似乎都被其摸得一清二楚,他们似乎总是慢对方一步。可是反过来,他们对于这位神秘人物却是一无所知,连其身份背景、目的动机等关键信息都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离琴翊琛突然回想起此前蓝彤鸢曾经对他提及的那些话语:隐藏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那个人,其真正意图乃是要撼动朝堂的根基,剑指离琴皇室。想到这里,离琴翊琛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皇家的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不知吸引了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紧紧盯视着。在满朝的大臣当中,虽然每一个臣子表面上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忠心耿耿,忠于朝堂和皇室。但是,又有谁能够真正看清他们在私底下所展露出来的真实面目呢?或许,在那一张张看似忠诚无比的面具之下,正隐藏着无数的阴谋与算计。 他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眉头紧皱,暗自思忖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从那备受瞩目的贵族嫡子惨遭毒害开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这幕后黑手的真正意图并不简单。很显然,此人妄图通过这种卑劣手段来挑拨皇室与朝臣们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 紧接着,毒草突然在兵营之中蔓延开来,导致众多士兵身染恶疾,整个兵营陷入一片混乱。这看似偶然的事件,实则是有人精心策划,其目的就是要扰乱军心,让军队失去战斗力。 而后,朝中的三位重臣相继遇害,就连文官集团的首领也未能幸免。如此一来,朝廷内部顿时人心惶惶,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而如今,军饷失窃!兵、钱!想到这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难道……这神秘人是在暗中畜养私兵?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他越想越觉得事情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一连串的阴谋背后,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此时,他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看向身旁的言兴玉,语气坚定地说道:“兴玉你立刻派些人手前往许府附近严密监视,切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据我所知,许老将军的家乡就在西境,他老人家一生为国征战,如今儿子薨逝,他定然希望许大郎君能落叶归根,我们总得去护送一程。”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这会儿便连夜进宫面圣,你去准备一下, 随本王一起去西境。” 言兴玉神色凝重:“殿下的意思是,这案子的终结点在西境乾城?” “对,虽然本王已经派人知会过乾城的大澧柜坊分号,这一批军饷银票已经作废,无论谁人去承兑,都无法去兑付。但此事甚为隐秘,尚未传开。” 离琴翊琛又是一夜未归。第二日下朝后,离琴翊琛才回到睿王府,直奔蓝彤鸢的瑾瑜阁。蓝彤鸢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医书,她在研究那剧毒无忧。 “鸢儿,你陪本王走一趟乾城。” 蓝彤鸢有些不解:“殿下,为何突然要去乾城?殿下该不会认为,那神秘人还在乾城等着真正的银票能到乾城吧。” “难道不是?”离琴翊琛揉了揉一夜未合的双眼,好奇的问道:“看来鸢儿有自己的见解。” 蓝彤鸢微微一笑:“其实我呢,只是有一事不明,殿下可还记得府上闹鬼一事,那鬼被绿禾刺了一剑后,再未露面。” 离奇翊琛点点头:“对,此事本王知道,那鬼应该就是真正的韩静姝吧。本王命人调查过,真正的韩静姝,属于过敏体质,寻常的抵达损伤药物,她都用不了,镇国公爱女心切,让府上常备落回。” “我一直觉着,杀害那位重度烧伤的姑娘,以及见到许怀归暗中交易的那位小郎君的凶手,便是韩静姝。” “也就是说她在府上装鬼被刺后,按照常理身份泄露,应该会藏匿起来,可这位韩姑娘,不仅未藏匿起来,还屡屡作案,作奸犯科。但通缉韩静姝的海捕文书就张贴在城墙上,她是如何躲过官兵搜查的?” 蓝彤鸢的问题,倒提醒了离琴翊琛。他嘴角带笑,从容的看着蓝彤鸢问道:“鸢儿似乎知道答案?” 蓝彤鸢微微摇摇头,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橘子不紧不慢的包开,吃了一瓣橘子,这才悠悠的说道:“殿下,我只是猜测,这位韩姑娘应该会易容术,且一直围绕在我们身边,探听我们的动向。” “那日,我与韩良娣擦肩而过,见她头上戴了一只造型极为别致的牡丹金簪,可在睿王府中,能用牡丹的只有王妃。其他人用便是僭越。但之后我再与她相见时,她头上的牡丹金簪已经消失不见。韩家出事后,我去过韩良娣的房间中搜查过,并未找到这只牡丹金簪。” 离琴翊琛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金簪?” 蓝彤鸢解释道:“我猜那只牡丹金簪应该就是藏匿无影针的凶器。”说着,她把一张画着金簪图样的纸递给离琴翊琛。 蓝彤鸢目光清澈的看着离琴翊琛,淡淡的说道:“殿下,难道您真的想让银票出京?这银票在京城,还能掌控在您的手中,可若出了元京城,以那神秘人的手段,您真的觉着,这些银票能顺利的回到乾城?” “更何况,许怀归是快到元京城边界才死,说明那背后之人,并不在元京。这两日我一直在研究许怀归所中之毒无忧,它的主药是无忧,但无忧本无毒,想要把它做成毒药,还需毒草。我拜托和尘问过苗家,是否有毒草能做到让人瞬间致命,毫无痛苦。” 蓝彤鸢沉声说着:“和尘带回来的答案,是断痕草,生长在深海之渊。而元京城东侧,便是一片海域,这片海域赶海者众多,采珠人众多,相对于其他深海之渊,这片海是最安全的。” 蓝彤鸢的话,瞬间点醒了离琴翊琛。瑾瑜阁中,制冷扇一刻不停的摇动着,驱赶着夏日的炎热。 “殿下,言少卿有要事求见。”门外的尚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让他去书房等着。” 离琴翊琛匆匆离开瑾瑜阁。见到言兴玉时,他正焦急的来回踱步。“殿下,下官在集玉阁找到了伪造银票的雕版。但集玉阁老板见事情败露,当场服毒自尽。” “兴玉,去查元京城中,是否有人戴着这只金簪,若有,将其拿下押入大牢。” “殿下,下官来时,听到许府已经开始治丧,许老将军已经请了圣旨,三日后让许怀归的尸身落叶归根。” 第19章 水落石出(四) “只是,下官没想到,西陵侯华维周请了旨意,一同回乾城。” 离琴翊琛面一惊:“他不是请旨求太医为他治病嘛?如今这病尚未治好,就要返回西境?” “西陵侯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忧心西境军务,时间紧迫,实在不敢过多耽搁。”面对这位位高权重、声名显赫的西陵侯,言兴玉字斟句酌,用词可谓极其谨慎小心,生怕有丝毫冒犯之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离琴翊琛对此事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平淡如水。只见他微微颔首,缓声道:“如此甚好,其实父皇一直以来都对西境军务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如今西陵侯亲自返回乾州处理相关事务,想必父皇那颗始终高悬着的心也能够稍稍安稳下来了。” “虽说西陵侯的二公子近期趁势夺权,但只要西陵侯本人依旧坚守在西境,那里的局势定然不会失控。毕竟以西陵侯之能和威望,定能保得西境边境安然无虞。”离琴翊琛轻描淡写地说道,脸上毫无波澜,仿佛这等军国大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显得格外漫不经心。 说完,他神色凝重地看看向言兴玉,目光紧紧盯着远方:“兴玉,三日后,我们去送许将军一程。” 他似是无意的拿起一旁的黄历看了看, 三日后,七月十五,正值中元节,诸事不宜。离琴翊琛眉头紧皱。他让和光与和尘去搜查刘侍郎家人的下落,但诡异的是,这刘侍郎的家眷,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无任何踪迹。 离琴翊琛慢慢闭上双眼,脑海中掠过这案子的种种细节:对方的目的明显是军饷,即便是他们把军饷银票运回乾州,可若没有领兵印信和领兵本人到场,他们也兑不出银两。难道说…… “和光、和尘”离琴翊琛将二人叫到到跟前,低低的吩咐了他们几句。 三日后,正值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传说每逢七月半,地府之门大开,阴气弥漫,诸事皆不利。言兴玉心里不停地犯嘀咕嘀咕:“这许老将军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不吉利的日子送许怀归的灵柩回西境?谁都都晓得要避开这样的日子!” 龙武卫大将军关自山亲自率领一队人马前来送行。许怀归生前作为龙武卫中的中将,一直以来都严以律己,从不凭借出身高低来评判他人,对待部下更是关爱有加、赏罚分明。正因如此,他在军中威望颇高,人缘极佳。今日,众多龙武卫将士们听闻消息后,自发地赶来送别他们敬爱的将领。放眼望去,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人数众多。 除了龙武卫的将士们,还有许多许老将军的亲朋好友也纷纷闻讯而来。他们或神色凝重,或眼眶泛红,怀着悲痛与不舍之情,默默地陪伴着灵柩前行,亦或者在路上设路祭,祭奠许怀归。 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许老将军,明显的苍老了许多,全程他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才能强行跟在队伍中。言兴玉不仅暗自感叹:对于父母而言,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藏身于角落里的离琴翊琛,目光紧紧锁定着眼前正在发生的那一幕场景,心中不禁暗自慨叹,若不是他们此前已然费尽心力地查找到了关于许怀归确凿无疑的罪证,恐怕此时此刻当真会被呈现在眼前的这一幕给深深地震惊住。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之意转头看向身旁的言兴玉,调侃道:“兴玉啊,依你之见,这许怀归平素里想必过得相当疲惫吧?如此多面的人生,非得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要不然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会暴露出破绽来。” 此时,言兴玉的视线一直紧随着那缓缓前行、送灵柩而去的队伍移动着,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口中回应道:“殿下,至于许怀归究竟累还是不累,下官确实无从知晓。只不过据下官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位许小将军可着实称得上是一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 听闻此言,离琴翊琛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缓缓说道:“仔细想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否则单凭着他能够获取如此众多同僚们的一致认可与称赞,就足以证明他平日里伪装得有多么逼真了。有的时候啊,戏若是演绎得多了,久而久之,恐怕就连自己都会深信不疑喽。” “好了言少卿,他们已经启程了,我们也该去护送一程了。” 护送灵柩的队伍已经到达城门口,送葬的亲友纷纷止步,千里送君终须一别,许老将军强撑着身子,与送葬亲友一一道别,这才有气无力的登上马车。他要亲自为儿子扶灵回乡。 只是登上返乡的马车后,许老将军那无神的双眼中突然发出一丝锐利的精光,此前的疲态也一去不复返,他沉静的坐在马车中,对着空中说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马车中除了许老将军,并未有其他人,但一个空灵之声回应他道:“放心,一切尽在本座中。” 突然马车外有人来报:“启禀将军,西陵侯带人赶来,说要护送小将军的灵柩一同回西境。 许懿德微微蹙眉,有些意外。他与西陵侯华维周并无交集,虽说西陵侯代替了许懿德驻守西境,但那也是因为许懿德主动让出了西境的驻守权,才给了华维周机会。但两家从未有交集,若说不介意,那是傻子。谁也不会掏心掏肺爹对待一个顶替了自己位置之人。但许懿德在军务上从未为难过华维周。 他这是来做什么!无奈之下,许懿德只好下车寒暄。华维周表示,当初是他护送许小将军回到元京,却未曾想出了意外。此次护送许小将军灵柩回乡,他愿意尽绵薄之力,以做弥补。 许懿德面上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在鬼门大开的中元节,谁也不愿意在路上多停留半步,所以许家的这一送葬队伍走在路上格外扎眼。 第20章 水落石出(五) “姑娘,今儿是鬼节,您干嘛非要在今天出来啊。”苏禾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炙猪肉,小嘴不停的嘟囔着。 蓝彤鸢一身淡蓝色男装,头发简单的用玉簪簪成马尾,神清气爽的从睿王府中出来,身后跟着苏禾与绿禾。绿禾则帮她背着药箱,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蓝彤鸢心情大好,回头看了一眼苏禾,轻声道:“你呀,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从苏禾手里接过炙猪肉,吃了两口,又塞回她的手中。天上乌云密布,地上行人匆匆,不怪苏禾念叨,今日的确不是逛街的好日子。 但她可不是出来逛街的。和尘早就在许府的门前候着,就等着蓝彤鸢的到来。和尘焦急的张望着,远远看到蓝彤鸢一行人的身影,急忙迎上前去:“属下见过侧妃,殿下吩咐属下,在此接应您。” 和尘满脑门的疑惑:“只是属下不明白,这许怀归的灵柩已经启程,我们不应该去追它的灵柩,为何还要查这空荡荡的许府?” 蓝彤鸢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个嘛,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懿德借此机会,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许府里已经空无一人。早在许怀归出事后,许懿德就已经准备陪儿子返乡,早早的遣散了许府的下人。许怀归尚未娶妻,只纳了一房妾室,并生有一个女儿。许许怀归出事后,许懿德便把这个妾室发卖了出去。这个妾室因是青楼出身,许懿德一向怀疑这个女儿的身份,让她带着女儿自谋出路。 曾几何,许怀归因为要纳这个妾室入门,搅散了一门已经说好的亲事,此事传扬出去,京中再无贵女愿意嫁入许府。 许懿德发卖儿子妾室一事传扬出去,元京城的贵族长舌妇们私底下交头议论:要是许老将军早就如此行事,清正家风,也不至于将儿子的婚事耽搁至此。 但蓝彤鸢却不这样认为。她让苏禾与绿禾私下里打听过,许怀归与他的这位妾室情深似海。而且这位妾室名叫尹思茹,原本是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尹正洪之女,后尹正洪因贪污获罪流放,家中女眷被没入教坊司。 是许怀归上下打点,将尹思茹从教坊司中接出来,给她费尽心思换了身份,抬为姨娘。娶妻之前先纳妾,京中贵族一向不耻这种行为,认为其家风不正,因而无人愿意将女儿嫁入许府。 因而这许怀归拖到了二十八岁,尚未成婚。许怀归的心思都放在了尹思茹的身上,早就没了娶妻的心思,为了她一直与父亲对抗,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建功立业,用军功为尹思茹换一个名分。 让蓝彤鸢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为何会沦为黑衣人的帮凶。离琴翊琛也未想明白,他派人在许府盯了许久,也暗中潜入过,并未发现任何不妥,这才让蓝彤鸢在许怀归灵柩启程后,再来一趟许府。 蓝彤鸢带着苏禾与绿禾来到许府,来到发现装着军饷银票箱子的书房中,书房中依旧一片狼藉,她暗暗思忱:既然刘侍郎已经招供是神秘人让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军饷图样混入大澧柜坊的送来的图样中,那么为何还要许怀归多余走一遭? 许怀归的书案上被打翻的一盒印泥引起了蓝彤鸢的注意。这印泥已经干涸,蓝彤鸢让苏禾用水轻轻化开一些,一股腥气扑面而来,蓝彤鸢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一下。 “姑娘。”苏禾急忙递上一方帕子。 “这印泥……”蓝彤鸢皱眉,“绿禾,将药箱给我。” 蓝彤鸢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滴入印泥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是动物的血。” 她幼时听师父说过,若将动物血液加入印泥中,可使印泥颜色更深,留存更久。这在勋贵之家常见,也就不足为奇。 可蓝彤鸢总觉着哪里不对,这印泥的颜色并不纯正,红的有些发黑。“姑娘,这颜料的颜色怎么这么奇怪呀?”苏禾盯着碗中的被化开的印泥说道。 蓝彤鸢微讶,“苏禾,你说这是颜料?” 苏禾重重的点点头:“对呀,上次奴婢去给您买作画用的颜料,正好碰见那文坊阁老板在售卖最新的颜料,就是这个颜色。” “哦,奴婢还看见,那大澧柜坊的画师也去买了这颜料。” “和尘,你速去大理大牢,去问大澧柜坊的画师,它画的那批军饷银票可是用的这种颜料?” “苏禾、绿禾你们二人与我一起搜查这里,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在许府展开了长达一个时辰之久的严密搜查之后,蓝彤鸢面色凝重地带领着苏禾、绿禾以及和尘,快马加鞭地疾驰而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追赶离琴翊琛等人。 送葬的队伍行进速度异常迅猛,仿佛是想要拼命逃避传说的鬼门开。他们一心想着能在日落之前,将承载着逝者的灵柩安全地停放在驿馆之中,以避免在中途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变故。紧赶慢赶,他们总算是在太阳西斜、余晖洒满大地的时候,抵达了位于冀州与元京交界处的青县官驿。 说来也巧,这座官驿正是上次他们停留过的地方。言兴玉和离琴翊琛两人早已远远地尾随在后,密切注视着送葬队伍缓缓驶入青县驿站。待送葬队伍全部进入驿站之后,言兴玉果断下令让手下之人悄悄地包围住整个驿站,以防有人趁乱逃脱。而他自己,则寻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与离琴翊琛一起翻身下马,稍作歇息,同时谋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殿下,您说这幕后黑手今晚会不会现身?”言兴玉满脸忧虑地开口询问道,一双剑眉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安,“今儿是鬼节,俗语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这些阴谋,算得上是亏心事吧。难道他们就不害怕半夜会有鬼魂前来敲门索命?”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哟呵,没想到咱们这位威震四方、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居然也会相信这种鬼神之说?” 言兴玉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摆手嘴硬的否认道:“当然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梗着脖子说道,“我只是认为,死者为大,在鬼节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乱动尸体,实在是对逝者极大的不敬!” 离琴翊琛双手抱胸,慢悠悠地回应道:“言少卿啊,你尽管放宽心吧。即便这些人真的做出了对尸体不敬之事,那也是他们的罪过,跟你没有丝毫关系。而且反过来想,你若能将这些不敬尸体之人捉拿归案,那躺在棺材中的死者说不定还要感激你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呢。” 官道上丛林密布,到了晚上无数蚊虫在身边飞来飞去,言兴玉有些不耐烦的挥舞着双手,驱赶着身边的蚊虫。他看着一脸淡定的离琴翊琛,有些惊讶的说道:“殿下,为何蚊虫不找你?” 离琴翊琛颇为得意的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药囊:“这是鸢儿给我做的,随身携带可避蚊虫。” “言少卿,赶紧找个人结婚吧,有了可心的人,自然就有人疼惜了。”离琴翊琛看着被蚊虫围绕的言兴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言兴玉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远处传来马匹疾驰的声音,言兴玉命人去探查,得知是蓝彤鸢一行人,急忙将人引入树林中。“殿下,我在许怀归的书案中,查到了大澧柜坊画师用来画军饷图样的颜料。” 离琴翊琛沉声道:“如此,这个案子终于可以了结,今夜就等他们现身。” 晚上丛林中树叶沙沙作响,猫头鹰发出骇人的声音,随着一阵阴风袭来,蓝彤鸢紧紧的抓住了衣角。感受到蓝彤鸢的紧张,离琴翊琛将蓝彤鸢搂在怀中,悄声道:“鸢儿不怕,一会儿打起来,跟在我身后即可。” 言兴玉自动忽略二人的亲昵,双眼直直的盯着驿站中,子时初刻,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带着一小队人马潜入驿站的小院中,撬开棺椁,背上尸体就要离开,却被一阵剑雨拦下。 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又从四面八方飞来一伙黑衣人。躲在丛林中的离琴翊琛一声令下:“活捉带面具的黑衣人。”丛林中的护卫衙差蜂拥而上,经过一番鏖战,终于活捉了黑衣人。 和尘上前一把掀开黑衣人脸上的面具,众人皆惊。离琴翊琛悠悠的走上前,淡淡的说道:“云杨,果然是你。” 第21章 水落石出(六) 这戴着恐怖面具之人,便是西陵侯身边的副将云杨。 屋子里,西陵侯一身戎装,脚步健硕的从房间中走出,一声怒喝:“云杨,果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本侯一直对你不薄,你为何如此行事!” 云杨瞥了一眼西陵侯,眼神疏离,神情冷漠,未执一词。云杨带来的黑衣人已经被悉数就擒,不少死士服毒自尽,言兴玉仅仅抢下两名活口,这就足够了。 “侯爷,还是让本王来给您解释吧。这云杨并非我大澧人,而是西戎混入我大澧的细作,是西戎大将军墨哈清祖的次子墨哈风鸣,此番混入我大澧,意图掀起我西境军中哗变,他们趁机入侵,犯我边境,夺我城池!” 云杨瞳孔震颤,一脸震惊的看着离琴翊琛。“你……你……”虽然云杨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可单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离琴翊琛说的没错。 能查到他是细作不难,可能查到他真正身份,实属不易。 此时,突然一阵阴风袭来,遍地的纸钱随风飘起,随机吹落一地,夜猫子不停的叫着,因打斗而被搁置在地上的许怀归的尸体,突然从地上坐起来,接着站起来,甚至笔直的双臂,一蹦一跳的朝院落外走去。 “诈尸了……”终于有人按不住内心的恐惧,喊了出来,顿时小院里乱做一团。 西陵侯到底是见多识广,他大声呵斥一声,让院子里的护卫、将士镇静下来,自己则朝着那尸体射了一剑。被射中的许怀归的尸身,并无任何反应,始终未停下脚步,兀自朝前跳着。 院落中的人,皆被眼前一幕所震惊,饶是跟着西陵侯在边疆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也被眼前一幕吓得不知所措。 离琴翊琛将蓝彤鸢护在身后,双目圆睁,死死的看着许怀归的尸身朝院子正门方向跳去。蓝彤鸢迅速在脑海中思索师父跟她说过的话:“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魂精怪,不过是人内心的恐惧在作祟。” “这世上能令人致幻的药草不在少数,产生的幻觉因人而异,幻觉的内容取决于人的内心。找到置换的药草,就能找到相应的解药。” 蓝彤鸢强行按下内心的恐惧,静下心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屋内的人致幻,可能是下载酒水或者食物中,可他们这些人并未用过驿站中的酒水食物,却依然能让所有人都认为尸体诈尸,那么这空中一定被撒入了致幻药。 又一阵阴风吹过,这一次,蓝彤鸢看到空气中带上了一些粉色迷雾。她在脑海中仔细的搜索,片刻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雀跃:是珊瑚伞,一种长相类似于普通蘑菇,周身却火红如珊瑚般轻盈透亮,样子极为漂亮,却极易令人致幻的蘑菇。 不同于其他致幻类药草,这味蘑菇可以研磨成粉,撒入空中,只要人吸入后即可达到令人致幻的目的。 她急忙从绿禾手中接过药箱,找到一瓶药水,给绿禾、和光、和尘服下两滴,让绿禾找来清水,用清水将药水稀释后,将水撒入空中。她接着告诉和光和车:“许怀归的尸身上被人用天蚕丝操纵着,所以才能出现诈尸的效果。” 服下解药的和光、和尘,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尸体上被许多极细的天蚕丝操纵着,此时夜黑风高,天蚕丝极细,再加上他们都陷入了幻觉,根本看不清尸身上的细丝。 和光与和尘大喝一声,飞身跃起,把即将跳出正门的许怀归拦在院子里。天蚕丝极有韧性,等闲的兵器无法将其斩断。一时手忙脚乱。 一刻钟后,蓝彤鸢的解药终于起了作用,众人从幻觉中醒来,这才看到和尘与和光正在手忙脚乱的在空中飞舞。 “和光、和尘。”离琴翊琛怒极的呵斥道。 “殿下,许怀归身上绑着天蚕丝……属下们无法斩断。” 蓝彤鸢心下一惊:“殿下, 恐怕这操纵尸体之人,是用的无影针操控的,将系着天蚕丝的无影针打入尸体内,便可操纵尸体” “和光、和尘,放开许怀归的尸身,你们带人跟着他的尸身,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和光、和尘得令将许怀归的尸身放出,带着两队人马,悄悄地跟在许怀归的尸体身后。 “各位, 别躲着了,出来吧。”离琴翊琛朝院子喊了一声。 驿馆正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许懿德带着几个送葬之人从正房中走出。许懿德满头白发,朝离琴翊琛郑重的拱手行礼:“老夫参见三殿下,还望三殿下能还我儿一个全尸。” “许老将军放心,许小将军深明大义,护住军饷,着实令人敬佩,本王定然还许小将军一个公道。” 被押在一旁的云杨猛的抬头,满脸的疑惑,“许怀归与你们是一伙的?” 离琴翊琛并未理会云杨的提问,他似乎在等什么人。果然,一会儿言兴玉押着几个人穿着孝衣之人从后门进来,走近了,他们才认出来,这是刘侍郎家凭空消失的家眷们。 言兴玉有些喜出望外的恭维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这刘侍郎的家眷果然混在了送葬队伍中。 “还差一个韩静姝,今儿这事儿就算了结了。”离琴翊琛双手抱臂,一脸轻松的说着,又看了看满脸震惊的云杨,慢悠悠的说道:“墨哈公子,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是怎么查到你身上的?” 云杨再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做了阶下囚,他只有认命的份儿。他有些讥讽的说着:“你是离琴皇室家的老三,想不到离琴老贼那个傻瓜,居然生出你这么个聪明睿智有脑子的儿子!” 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逼近了一寸,“放肆,胆敢辱骂陛下!”言兴玉呵斥了一声 离琴翊琛饶有兴趣的说道:“哎,兴玉,人家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就让人家逞一逞口舌之快吧。” “不过,既然墨哈公子这么好奇,本王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解释一番。”离琴翊琛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的说道:“其实这都怪你自己,你说你用什么毒不好,非要用那在江湖上大名顶顶的忘忧来毒死许怀归。” “忘忧,古有雅安国,有草名为忘忧,食之可忘却一切烦恼。将断痕草与忘忧混合调制,得剧毒忘忧。可让人在毫无痛苦中死去。” “本王派人去了一趟苗家,他们说,忘忧之毒的一个特点是,必须使用其新鲜的汁液才能与断痕草结合。我大澧境内并不生长此草,即便是从南番高价购入,在运输途中,也失了新鲜,只是一株枯萎的药草。” “所以,用此草之人,应是南番之人,且熟知其生长方式与习性。可大澧之人并无这样的人。本王便去宫里问了父皇的淑妃娘娘。她说南番名医辛昭有一弟子,叛逃师门,不知所踪。本王便私下让人打探了一番,这位辛大夫的弟子失踪后不久,西戎皇室便多了一位毒医,行医用毒无所不能,巧合的是,这位毒医也是位女子,且对墨哈家的二公子情有独钟。” “当初叛逃师门,也是因为这位墨哈家的二公子。假如这位女毒医便是南番那位叛逃师门的弟子,那么她一定知道忘忧草的用法,也会制作忘忧毒药。” “苗家人说,前两年,大澧江湖上突兀的出现了这种忘忧毒药,无人能解,害了不少人,就连苗家都找不到解药。可不知怎的,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假如两年前拿着忘忧毒在大澧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就是墨哈公子,为了寻找合适的契机潜入我大澧的军队中,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毒杀事件,为自己制造一个被人追杀的假象,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得到西陵侯的怜悯,顺利进入西陵侯身边潜伏。” 听完西陵侯脸色一变,“启禀三殿下,云杨正是两年前来到老臣身边,当时他伪装成江湖上已经被灭门的兵器家药家的下人。他说家中人皆被灭门,他身为下人,装成死尸,才逃过一劫。” 第22章 水落石出(七) 离琴翊琛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杨,继续说道:“你潜伏在西陵侯身边,为的便是找机会掀起军中哗变,你们西戎趁机夺取我大澧城池。” “一直以来,你苦于没有机会,直到这次西境驻军三个月没有发军饷。本王问过兵部,为何接连三个月西境未发军饷。兵部告诉我,因湖州大雨造成洪涝,湖州境内田粮遭淹,大量百姓民宅被淹,百姓流离失所。故先将部分军饷用于紧急赈灾。” “你借此机会,在军中大肆煽动将士。西陵侯世子发现了你的端倪,却被你调出去巡逻,你趁机鼓动二公子夺了权。” “你暗中给西陵侯下了药,让他患上识字、阅读障碍症,让西陵侯将所有军务交由你来代为处理,你以让西陵侯养病为由,阻断了他与外界所有的接触,军中一切事物,皆有你来转达,你沉寂蒙蔽二公子,让其夺了权。” 华维周一时激愤,上前劈了他一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夜猫子还在不停的凄厉的叫嚷着,阴风阵阵,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离琴翊琛看向华维周,慢条斯理的劝道:“侯爷不必恼怒,他不是狼心狗肺,人家本来就是细作,对他而言,我们就是他的敌人,你不能指望细作对敌人产生感情。” “更何况,他当初的惨状,不过是自己接近侯爷的一个手段而已。” 言兴玉上前,将一个精美的青玉瓷瓶拿到他的眼前,不慌不忙的问道:“墨哈公子,这东西想必你不陌生吧。” 云杨瞥了一眼那青玉瓷瓶,未接话。言兴玉也不恼,淡淡的说道:“也罢,这是从墨哈公子房中搜出来的东西,若墨哈公子不知道是什么,那不如就先让墨哈公子替我们品尝一下。” 说着言兴玉一把钳住云杨的下巴,作势就要给他灌下去。云杨拼命的摇头挣扎,尽最大努力避免瓶中的液体进入自己的口中。言兴玉好整以暇地看着挣扎的云杨,收了手,淡淡的说道:“看来墨哈公子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被松开的云阳,急忙不停的往地上吐着口水,竭尽全力避免瓶中的液体进入口中。可即便如此,云杨,哦,不,是墨哈风鸣依旧咬紧牙关不开口。 蓝彤鸢从容的从离琴翊琛的身边走出,从言兴玉手中接过青玉瓶,倒出闻了闻,思索片刻道:“言少卿,这便是让西陵侯患上识字阅读障碍症的痴盲毒。此毒初期只是让人识字阅读障碍,可随着毒素的加深,中此毒者,先是无法识字、阅读、紧接着便是失语、再是失去辨别力,不认识任何人,即便是最亲的人,他也认不出来,最终孤独终老。” 蓝彤鸢讥讽道:“刚刚我看墨哈公子竭尽所能的避免喝到此毒,应该是心中还有挂念之人吧,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便是心爱之人站到你面前,你却毫不认识。想不到,这位墨哈公子还是为至情至性之人。” 蓝彤鸢有些不解:“可你都被抓了,你怎么还挂念着西戎的那位女毒医呢?” 离琴翊琛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即便是被抓,也死不了,他可是西戎墨哈大将军的嫡次子,身份贵重,用他来与西戎作些交换,这买卖才划算。” “更何况,也是他设计拖刘侍郎下水,杀害许怀归罪证确凿,如今又妄想窃取军饷银票,他在我大澧犯下的种种罪证,大澧需要向西戎要个说法。” 此时和光、和尘背着两具尸体回来,一具是许怀归的,另一具尸体脸上带着一个笑脸面具。蓝彤鸢看的清楚,那具尸体头上别着一支纯金的发簪。 和光将那尸体上的面具掀开,露出韩静姝的面容。蓝彤鸢探了探她的鼻息,已无生机。她看向离琴翊琛,摇了摇头。 和光与和尘双双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让凶手自尽,请殿下降罪。” “不怪你们,起来说话。” 许懿德看着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的许怀归的尸体,涕泪纵横,忍不住一声哭嚎:“儿啊,你受苦了。”许怀归身上的外袍已经被扒下,双方抢夺尸体的过程中,已经收敛好的妆容在打斗时被破坏,腹部多了几处刀伤。 言兴玉上前检查了许怀归的尸体,沉声道:“殿下,看样子对方想割开许怀归的腹部。” 许懿德突然发疯似的走到墨哈风鸣面前,恶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问道:“为什么杀我儿?” 一直未曾言语的墨哈风鸣,突然一阵狂笑:“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自从银票被换之后,他就一直私下暗中调查,我一时不慎,让他发现了行踪,我只能将他杀了。”接着他又阴森的说道:“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们畜生不如,我儿都死了,你们都不放过他,还要利用他的尸身!”许懿德心疼的抱着许怀归的尸身,疾言厉色的怒道。 墨哈风鸣突然双眼猩红:“要怪就怪你那好儿子,若非他将真的银票藏匿起来,我们又怎么可能利用他的尸体。他暗中与西陵侯世子通信,利用尸身将真的银票运到西境,由世子接手,将军饷发到西境驻军的手中。” “我怎能让他如愿!” 第1章 银票尾声 “趁我巡逻之际偷袭我的人原来是你!” 随着一声浑厚的声音传出,从屋内走出一位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华维周一惊,回身见到来者,脱口而出:“霄儿,你怎么在这儿?” “末将参见三殿下,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孩儿见过父亲,孩儿在戍边巡逻的路上遇到一伙黑衣人的袭击,幸得三殿下所救,这才保住了性命。” “父亲,许将军其实早就察觉这次的军饷有猫腻,却又不知道他们具体会如何做,便只好写信给孩儿,提醒孩儿军饷有异。” 离琴翊琛沉声道:“原来许小将军那日在乱葬岗见的人是你?” 华菱霄恭敬的回答:“回三殿下,正是末将。许小将军信中所言不明,父亲一直担忧军饷有异,但军饷所涉非浅,若无实证,绝不能宣之于口,所以谨慎起见,末将便来元京与许将军见了一面。” “据我所知,许小将军给了一你一样东西?” 华菱霄一惊,有些为难,一直犹豫不决。 “怎么,此事竟让华世子如此为难?”离琴翊琛大为不解。 华维周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殿下,此事涉及多人性命,还请殿下体谅许将军一片苦心,不要为难其他人。” “好。” 有了离琴翊琛的保证,华菱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呈给离琴翊琛,这才开口道:“殿下,当日许将军给我的是一张军饷银票,许将军说这是真正的军饷银票。” 众人皆惊。“他怎么会给你这个?军饷银票是特制的,从印刷完成、出库、清点、上呈户部,均有多双眼睛盯着,五十万两银子,一张一万两,一共五十张,多一张不多,少一张不少,他是如何拿到银票的?”一旁的言兴玉忍不住问道。 华维周艰难的开口:“许将军察觉到一丝异常后,尚不确定会出现什么岔子,稳妥起见,在接到装着军饷银票后,让印版库的人偷偷多印了一张,他将这张银票交给末将,说若接到的银票与此银票不同,那他押送的银票便是被人调了包。”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若能以身入局,找到背后之人,那他就算没白死。” “胡闹!”离琴翊琛大怒一声:“货币乃是我朝基石,每年发行多少,都有户部议定,经内阁商讨,上呈皇帝后才能发行。尤其是银票,多一张少一张,都将威胁国家的货币体系,私印货币,他长了几个脑袋!。” “殿下息怒”华菱霄急忙跪下求情:“殿下,许将军也是一片苦心,还请殿下看在许将军已经以身殉职的份上,请您饶了其他人。” 离琴翊琛紧紧的握住华菱霄呈上来的小盒子,双眼猩红。 “殿下,如今真相大白,既然韩静姝如此看重许将军的尸身,也许许将军的尸身里藏着什么秘密。”一旁久久未出声的蓝彤鸢出声劝说,“如今还是先检查许将军的尸身。” “能有什么!”离琴翊琛不屑的看着一旁被押着的墨哈风鸣,沉声道:“若我猜的没错,他们便是利用许将军的尸身来传真正的银票吧。” “那只有请仵作帮忙,将银票从许将军的尸体中拿出来,才能见分晓。”蓝彤鸢轻声道。 “言少卿,将这位墨哈二公子押入三法司大牢,将刘侍郎的家人一起押入大牢听候处置,让仵作解剖这两具尸体。” “西境不能群龙无首,让华世子留在元京中配合本王查案,西陵侯还是尽快回西境为好,西境军中之事,也只能麻烦侯爷自己处置了。”离琴翊琛的声音中带上一丝寒意。 华维周无奈的闭了闭双眼,带着一丝疲惫:“如此小儿便托付给三殿下照看了。”说着,西陵侯便带着人马大步流星的走出驿站,踏上回西境的路程。 回到城中时,已是丑时正刻,仵作早已下值。蓝彤鸢又恐怕夜长梦多,便亲自上手解剖了许怀归的尸身,从其腹中找到一个圆筒,五十张军饷银票完好无损的被卷在圆筒中。 蓝彤鸢小心翼翼地将那张银票捏在纤细的手指间,轻轻地翻过来倒过去仔细端详着。她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紧紧盯着银票,心中隐隐觉得这票子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她又缓缓地将银票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秀眉不禁微微蹙起。 稍作思索后,蓝彤鸢迈着轻盈回到后堂,离琴翊琛正端坐在书案前揉着前额。她将手中那一沓厚厚的银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离琴翊琛,轻声说道:“殿下,请把许怀归多印的那张银票拿出来吧。” 听到这话,离琴翊琛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但他很快就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探入自己宽阔的衣袖之中摸索起来。少顷,他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盖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离琴翊琛轻轻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张被精心折叠成小小方块状的军饷银票。当他将这张银票展开时,可以看到其上绘制的二十四孝图案以及周边环绕的花草山景图案活灵活现的展现在面前。那人物形象刻画得细腻入微、生动传神;绿草如茵,仿佛能随风摇曳;青山峻岭,则宛如真实的山峦耸立眼前。 而且,整个画面中的色彩搭配十分巧妙——二十四孝以深邃的黑色呈现,青草则是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山景则是清新淡雅的青色调。不仅如此,这些图案竟然还是通过立体印刷技术印制而成,再加上双色套印工艺的运用,使得这张银票看起来格外精美绝伦。 蓝彤鸢小心的接过离琴翊琛递过来的银票,再次拿到烛光下去细细查看。在温暖的烛光照耀下,银票上的印章竟散发出微弱但却清晰可见的光芒。除此之外,无论是淡淡的墨香,还是颜料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味,都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蓝彤鸢小心翼翼地拿起刚刚从许怀归腹部取出的银票,仔细一对比,许怀归腹部的银票上的二十四孝,宛如被墨染过的黑玉,透着一丝微红,而山景的青色也仿佛被晚霞映照,带着微微的红色。 “殿下,从许怀归腹部取出的银票,同样不是真正的银票。或许,这就是许将军偷偷多印这一张银票的意义吧。”蓝彤鸢轻轻叹了口气,“这些银票,若不仔细看,足以以假乱真。只是我在这张银票上,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可这真正的银票,却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并未有丝毫腥气。” 离琴翊琛一听,急忙将两张银票拿到一起,仔细对比后,扔下一句话:“鸢儿,我先让人将你送回府,我去一趟大牢。” 大澧柜坊的三位掌柜,以及户部的几位大人还被关在大牢中。离琴翊琛风尘仆仆的找到几人,让几人辨认两张银票。果不其然,许怀归尸身中的银票,也不是真的。 “来人,告诉言少卿,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从墨哈风鸣口中问出真正银票的下落。” 离琴翊琛早就传话给西境,这批银票已经作废,即便有人拿着银票,也无法兑付。但只有找到真正的银票,才能找到这背后兴风作浪之人。 京郊内的小村子里,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冷冷的问道:“银票到手了?” “回主上,银票已到手,只是护法大人牺牲了。” “韩护法也算死得其所,给她找一块儿风水宝地,厚葬了吧。传消息给西境,做好准备将银票兑出来。” “是!” 第2章 公主失踪 三法司大牢中,当墨哈风鸣得知许怀归腹中的银票也是假的时,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紧接着便是一阵狂笑:“想不到老子一辈子玩鹰,却被鹰啄了眼。” “你的意思是你也被骗了?”言兴玉黑着脸抓着他的衣领怒道。 “那姓韩的小娘子找到我,说可以与我合作,我的目的是搅乱西境边防,她的目的是拿到军饷银票。事成之后,五十万两的银子可以分我二成。” 墨哈风鸣无奈的笑了笑:“西戎是个小国,一直依附于大澧,十万两白银对于西戎而言,都是一笔巨款,可以解决好几个月的军饷。我一直希望父亲能答应我与琪儿的婚事,我想着,若能带着一笔巨款回去,父亲或许便能同意我与琪儿的婚事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我居然被那姓韩的小娘子耍了……” “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把银票藏在哪儿?” “我与她谈不上了解,我一共也未与她见过几次,每次都在水月轩中。”墨哈风鸣有些自嘲的说着:“不过,或许连她也不知道真正的银票在哪儿,她不过是那背后之人推出来的一个棋子而已。” 言兴玉忙追问:“你可见过她背后之人?” 墨哈风鸣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跟我接触,她背后那人,我只见过一次,他戴着一张笑脸面具,说话语气和善,可那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威压。” “他可有什么能判断出身份的蛛丝马迹?比如口音,比如小动作?” 墨哈风鸣依旧不停地摇着头,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说道:“言少卿啊言少卿,外界一直将言少卿传为玉面阎罗,说您聪慧无比,可您自己聪明绝顶,可也要给您的对手予以应有的尊重!” “那面具人对外一直使用变音,根本无法从口音上做出准确判断。装扮上则是从头到脚被一件黑色斗篷紧紧包裹着,严实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外露,根本看不到多余的动作!” 言兴玉满脸失落地缓缓走出大牢,他为了这个案子已经连续熬夜办理多日,此刻他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下面,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青色,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第二天清晨,朝堂之上气氛凝重。离琴翊琛将军饷一案的来龙去脉详细地上呈给了澧成帝。澧成帝听后勃然大怒,龙颜震怒之下,当即下令将户部侍郎刘简处以斩立决之刑,并将其家中所有男性眷属全部流放到遥远苦寒的北地,而女性眷属则统统没入教坊司为奴为婢。 一时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至于许怀归,以身入局,留下线索,其心可鉴,其情可悯,特追封其为正三品义成将军,允其妾室扶正,其女封为和宜县主,从族中过继子嗣延续血脉。 至于西陵侯二公子夺权一事,实为西陵侯自己治军不严,下旨申斥,并令其重整军务,严防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五日后,西境传来消息,西陵侯二公子囚禁父亲,接手大将军印信,带着凭空出现的军饷去大澧柜坊分号对银两,被当场诛杀。西陵侯上表自请谢罪。 但即便是二公子被当场诛杀,随二公子一同去前去兑银两之人随之自尽,那背后之人并未露面。 “父皇,儿臣斗胆想问,离琴皇族可有世仇?”勤政殿内,离琴翊琛站在殿中央,目光炯炯的问向澧成帝。这是经过他再三斟酌后,得出来的答案。 听到此言,离琴昙夜突然心下一震,“琛儿,为何有如此一问?” 离琴翊琛将这几个案子一一分析给离琴昙夜,并得出结论,种种案子,都有一个明显的目的,搅乱朝堂! ”父皇,与其说有世仇,不如说,有人意图谋逆。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背后的确有一只手在操控,在这元京城内搅弄风云。” 离琴昙夜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片刻后,剧烈的咳嗽终于停止,洁白的帕子上出现了一口血迹。 “父皇……”离琴翊琛大惊,慌忙的让魏离去传太医,却被离琴昙夜制止住。“琛儿,父皇的身子父皇自己知道,遗憾的是,父皇已经到知天命之年,却未见到一个皇孙。琛儿,你要想坐这个位置,就需知道,子嗣是皇家的国脉。他们先是属于朝堂,再是属于皇帝的儿子。这个顺序不能反啊。” “父皇也是到了这把年纪,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你的府中,无论嫡出还是庶出,得尽快有一个啊!” “只有这样,父皇才能安心让你去与这背后之人斗啊……” 离琴翊琛一愣,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么说父皇是知道这背后较弄风云之人?” “哎……琛儿,你要记住一句话,身为帝王,要永远记住一句话,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 说着,他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递给离琴昙夜。“来,看看吧。” 离琴翊琛一头雾水的打开奏折,仔细读完后,有些惊讶:“西戎居然送和亲公主过来?” 离琴昙夜点了点头,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沧桑:“西戎这两年在私底下做了不少小动作,这次被你抓了个现行,堂堂的西戎大将军之子,居然潜伏在我大澧的军中,妄图扰乱军心,我们的问罪旨意一到,他们就怂了,说是为表诚意,送公主来和亲。” “听说送过来的,还是他们的嫡公主。” 离琴翊琛有些不屑的说道:“西戎大汗有三子一女,能承担和亲之责的,也就只有这个公主,也就无所谓嫡庶了。” “琛儿,就让她入你府中吧,做个良娣吧。奏折上说公主已经启程,想来不日就能到达元京城。” 此时已经七月下旬,天气逐渐转凉,已经进入大澧境内的西戎公主颛孙冼渝坐在马车里泪流满面。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她的父汗和母妃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如今却被迫登上和亲的马车。 她不住的咒骂着主战派,若非主战派惹事,又怎会惹怒大澧朝。西戎兵力不足,一向以依附大澧为生,自从向大澧投诚,成为大澧的附属国后,战争消失了,她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想不通,朝堂上的主战派为何就乐此不疲的挑衅大澧。 挑衅的后果便是惹怒大澧。她们的女儿又不用和亲,颛孙冼渝心下一片荒凉,她才十五岁,刚及笄,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父汗母妃。 这么想着,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阵迷糊,便靠在靠枕上睡着了…… 和亲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元京城。她需要先在西戎在元京设的驿馆中下榻,卸下车马劳顿,等候传召。西戎在元京的使节早已在驿馆门口等候,待马车停稳后,使节彬彬有礼的请颛孙冼渝下车,只是使节请了三次,车内始终没有动静。 使节命丫鬟上前查看,未曾想,打开车门,马车中竟然空无一人…… 第3章 打后再谈 西戎公主失踪的消息迅速传开。西戎送亲使者一口咬定,冼渝公主在进入大澧境内后失踪的,送亲队伍还在过境驿站中休息过。 为了能够尽快抵达目的地,自西境踏入大澧境内之后,他们仅仅只在驿站停歇过那么一次。而后,送亲队伍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日夜不停地向前行进着。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们也只是简单地扎起帐篷稍作休憩,然后又继续踏上征程。就这样,仅仅只用了短短五天的时间,他们竟然成功抵达了元京城。 需知,哪怕是一路骑着千里马,并且同样日夜不停歇地疾驰而来,从遥远的西境赶到元京城最少也需要整整三天的时光! 此刻,送亲使者一脸蛮横无理的模样站在朝堂的大殿之内,死死咬着不放,坚称冼渝公主在进入大澧境内之后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不仅如此,这位使者还态度强硬地向大澧讨要一个说法,并威胁说如果大澧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双方就要兵戎相向。 澧成帝坐在朝堂之上,冷冷地盯着下方西戎送亲使者那副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嘴脸,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但他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有着足够的涵养和定力,所以很快他脸上的怒容便化作了一抹冷笑。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西戎故意设下的陷阱,想要借此事来敲诈勒索大澧一番。 且不说这冼渝公主尚未与大澧这边举行正式的成亲典礼,就连她这个人都还没有正式与大澧官员接洽,就在半道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其中的责任都应该完全归咎于西戎的送亲队伍。可是现在,西戎居然厚颜无耻地把所有罪责统统推到了大澧的头上,这不是讹诈又是什么?澧成帝心里暗暗思忖着,绝对不能让西戎这般轻易得逞。 “西戎使者!”只见那端坐在龙椅之上、身着明黄龙袍的澧成帝面色冷峻地开口道,其声如洪钟,响彻整个朝堂。“关于冼渝公主失踪一事,朕听闻之后亦是深感痛心疾首!然而依当下的情况来看,冼渝公主尚未与我大澧正式接洽,故而此次事件的责任决然不在我大澧一方。倘若你们依旧执迷不悟、肆意妄为地在此胡搅蛮缠、无理取闹,那么休怪朕不顾两国情谊,直接下令与尔等兵戎相向!” 说罢,澧成帝猛地一甩衣袖,双目圆睁,目光如两道火炬一般直直地射向那位于朝堂中央的西戎使者,不怒自威之势尽显无疑,其声音之中更是蕴含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且不容侵犯的强大威压。 那立于朝堂中央的西戎使者,感受到来自上方那犹如泰山压卵般的威势,不禁心中一颤,抬头望着那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澧成帝,额头之上竟不由自主地缓缓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此刻正值盛夏时分,原本就颇为燥热的宫殿之中,温度更是节节攀升。 西戎使者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已然是汗流浃背。 就在这时,只见那一直端庄地站立在大殿右侧的言兴玉,忽然迈步向前,从整齐排列的大臣队伍当中走了出来。他挺直身躯郑重行礼,沉声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在得知公主失踪的消息之后,便立即率领人前去检查了公主所乘坐的马车。经过一番仔细查看,发现此马车不仅完好无损,车内并未设有任何机关暗道。由此可见,公主的失踪绝非偶然。微臣斗胆猜测,推断应是有人与公主里应外合,助其逃脱。” 此言一出,殿中的大臣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指责西戎用心险恶之语。内阁大学士张晏之直言道:“启奏陛下,若言少卿所言非虚,臣怀疑西戎送冼渝公主来和亲的真正目的,是为和亲而来,还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来。” 此刻西戎使者站在大殿之中,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略显沧桑的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叫微生至阳,中等身材,虽已年过四旬,有些发福,但依旧精神矍铄,只是此刻却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微生至阳乃是西戎理藩院的院使,身负重任此次前来大澧送亲。然而,他此行实则暗藏玄机,怀揣着西戎朝堂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务必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火。原来,长久以来,西戎一直对屈从于大澧心怀不满,国内的主战派更是蠢蠢欲动,渴望挣脱大澧的束缚,实现独立自主。 就在不久前,墨哈风鸣成功获取了大量有关西境边防的机密情报,这让西戎朝廷上下欣喜若狂,一致认为摆脱附属国地位、争取独立的绝佳时机已然来临。而作为送亲使者的微生至阳,则被委以挑起争端的重任。 尽管内心忐忑不已,微生至阳还是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启奏陛下,冼渝公主此番确实是为了和平而来!她向来深明大义,绝不会因为个人私利而置两国和平于不顾!”说罢,他微微抬起头,偷偷观察着澧成帝的神色变化,心中暗自祈祷自己的这番说辞能够奏效。 他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澧成帝,继续说道:“倒是大澧境内,下臣护送公主来的路上,遇到不少贼寇劫匪,下臣有理由相信,公主在大澧遭遇了不测,若陛下不能给西戎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就别怪西戎不讲情面,冒犯上国。” 话音未落,一声怒喝响起:“你他娘的威胁谁呢,两国……小小的西戎弹丸之地,还能称国?当年要不是你们那暴虐昏庸主君识相主动投降,才保的你们一命,否则你坟头的草现在能有两尺高!你们是我大澧的附属国而已,哪儿来的两国!”说这话的,是平西侯司马闻,他一介武夫,胸无点墨,说话向来粗鲁。“黄口小儿,当年老子平你们西戎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司马闻面红耳赤的朝微生至阳吼道。 司马闻已经年逾古稀,已经甚少在朝堂上发言,每次来上朝,只如吉祥物一般站在朝臣中,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神游四方。今日听到微生至阳颇具威胁的言语,忍不住出言怒怼。 “司马爱卿稍安勿躁。”澧成帝默默的看着朝中的争吵,不咸不淡的劝了一句:“既然西戎一心挑起战争,那大澧也就满足你们的愿望。兵部尚书何在?传旨西陵侯,命其调动大军,到西境与西戎边界行兵操练!” 兵部尚书查君兴领旨,即刻拟旨传往西境。澧成帝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西戎使者,回去好好写信给你们国主,告诉他,无论是兵戎相见,还是先礼后兵,我大澧都奉陪到底。” 第4章 昨日重现 微生至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下早已被澧成帝的威压所震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强装镇定的说道:“如此,下臣也只好将上邦皇帝陛下的意思传给我西戎国主。” 下朝后,澧成帝将离琴翊琛和几个重臣留到御书房,面色凝重地开口道:“琛儿,对于这件事,你有何看法?” 离琴翊琛微微拱手,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启禀父皇,西戎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并不值得我们过分担忧。然而,此次西戎的态度却异常强硬,这让儿臣不禁心生忧虑。儿臣怀疑,他们可能在背地里密谋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一旁的平西侯司马闻听了,却是一脸不屑地说道:“哼!怕他们做甚!只要他们胆敢侵犯我大澧的边境,直接出兵攻打就是了。何必跟他们啰嗦那么多!”说着,他还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澧成帝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转头看向严相,问道:“爱卿,你对此事又有何见解?”严相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陛下,微臣认为,西戎虽小,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我们需要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同时加强边境的防御力量,以防万一。” 澧成帝点了点头,心下腹诽,严相这位老狐狸,向来说话只说半句……接着,他又看向其他几位大臣,询问他们是否还有别的想法或意见。 “以西戎的兵力,抵抗我大澧强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们此次仍然态度强硬,儿臣认为,或许他们此次拉到了帮手……”离琴翊琛微微蹙眉,谨慎的分析着。 兵部尚书查君兴附和道:“臣以为三殿下所言甚是,如今他们明目张胆的借着公主失踪生事,不过是想挑起争端而已,一个西戎自然是不足为惧,就怕他们联合了去他人。” 内阁大学士张晏之微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谨慎开口道:“启奏陛下,三殿下所言确实不无道理。依微臣之见,此番对其动兵尚在其次,当前最为紧迫之事乃是彻查清楚对方此番公然挑衅所依仗之势究竟为何!” 张晏之一语中的! 此刻端坐在书案一侧的澧成帝则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言论,那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似有波涛暗涌。自这大澧开国至今,西戎向来对大澧俯首称臣,已然安守本分长达数十载光阴。然而现今他们却毫无征兆地挑起事端,这般反常之举的背后定然有着某种强有力的支撑。 区区一个西戎自然不足为惧,但令人心生忌惮的却是隐藏于其后的庞大势力。因此,无论如何都务必将这西戎背后的神秘力量探查个水落石出! “查爱卿,兵部可有收到北狄异动的消息?”离琴昙夜声如洪钟,紧紧的盯着兵部尚书查君兴。 “回陛下,北狄并无任何异动,在北狄的探子也并未发现北狄与西戎之间有所勾结。” 若非北狄,那支持西戎的势力是什么? “琛儿,你如今身领三法司要职,此番务必查清西戎背后的势力。” “命鸿胪寺卿去安抚西戎使者,朕只能给你五日时间!” “儿臣领旨!” 要想查清西戎背后的势力并不容易。离琴翊琛暗自思忖着,他们以公主失踪为借口,蓄意挑起战争,那么若要阻止这场战争,就必须将他们的借口堵死。 找到冼渝公主,他们也就没了出兵的理由,或许亦能找到西戎所仰仗的势力。西戎公主,或许就是那突破口。 想到这儿,他从宫中出来后便直接回府,让尚时拿上碧云斋新出的点心,直接去了瑾瑜阁。 蓝彤鸢并不在瑾瑜阁,一大早她便求了沈卿仪,去购置药材去了。沈卿仪和离琴翊琛的身体一直都是她在调理,体内的毒素大部分已经清除,但要想彻底清除,还需要继续用药调理。 其实购置药材一事并不需要她亲自出面,只是她想趁机去一趟药庐。 药庐里,蓝彤鸢又一次仔细地为蓝彤宇把了脉,眉头紧皱。她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但蓝彤宇体内的剩余毒素依旧顽固地黏附在他的血脉之中,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虽然解药每天都会按时送到,但蓝彤鸢始终无法得知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 每个月解药能如此准时地送达,也让蓝彤鸢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在元京城内的行动并没有触动到这位神秘人的核心利益。也就是说,她帮助离琴翊琛查案,只是触及了一些表面现象,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暗处…… 这也就意味着,离琴翊琛尚未触及背后的真正的核心。想到这里,蓝彤鸢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充满挑战和危险,而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想什么呢?”蓝彤宇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出神的蓝彤鸢问道。蓝彤宇原本苍白的脸色,经过这段时日的调养,终于泛起一丝红晕,身子也有了些许力气,不再是被风一刮就倒的制片人。 “三师兄,我在想, 韩静姝怎么会知道那小郎君在药庐?我派人将那小郎君接过来不过两日,便泄露了行藏,我总感觉,我们的一行一动,都被人监视着。”蓝彤鸢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蓝彤宇知道此事是她的心结,只能宽慰道:“这药庐里如今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指不定是谁看到了小郎君,无意中泄露了他的行藏,也是有可能的。” 蓝彤宇说的没错,这药庐已经从原来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的门庭若市。蓝彤宇已经在元京城小有名气,再加上蓝彤鸢会时常过来帮忙,尤其是蓝彤鸢研制了解那令人上瘾的螭篱草之毒的方子,让将士们脱离了苦海,也让一些不慎陷入清风教陷阱的无辜百姓脱离苦海,来这药庐看病的人越来越多。 经蓝彤宇的提醒,蓝彤鸢这才意识到,将人藏在此处,的确容易泄露行藏。“师兄,我有一种预感,那韩静姝背后一定有一股势力,而那神秘人与这股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如今韩静姝已死,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从被重度烧伤的女子,到乱葬岗的小郎君,凶手每次都会先一步将证人杀害。从睿王府闹鬼开始,韩静姝已经将蓝彤鸢的生活搅的翻天覆地,如今却轻易的死去,蓝彤鸢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更为关键的是,她目前有些拿不准,在睿王府装神弄鬼之人究竟是不是韩静姝。装鬼的目的何在。虽然她在那具尸身上找到了韩静姝用来发射无影针的金簪,可对于韩静姝的死,她仍然有些怀疑。 “未断,你应该听说了,前来和亲的西戎公主离奇失踪一事。”蓝彤宇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她。“鸢儿,你难道没发现,这西戎公主失踪一事,与四年前江州方家大小姐出嫁时离奇失踪的情况一模一样?” 蓝彤宇一些话,顿时让蓝彤鸢愣在原地。四年前江州富商方家大小姐名为方书筠嫁给当地有名的茶商古家的大少爷古青泉,因为两家皆是当地的颇为有名的富商,婚礼办的极为有排场,方小姐的十里红妆铺满了整个江洲城。婚礼当天,古家大少爷亲自上门接亲,亲自将方小姐扶上接亲的马车。 却未曾想,待到古宅正门前,喜娘接方小姐下车时,却发现喜车内空无一人……当时围观人群一片哗然。方古两家耗尽心力,都未找到方家小姐的下落…… 第5章 神灵降罪 此事在江州闹的沸沸扬扬,方小姐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地传言,方小姐出嫁前一日,供奉在方家佛堂的一尊送子观音无故碎裂,不少传言,方家惹怒了神灵,神灵迁怒于方小姐,神灵故而将方小姐掳去。 被当地提刑司当成了悬案。那年她才十岁。方家惹怒神灵,掳走方小姐的传言传到神医谷,蓝彤鸢被吓的心惊胆战。在谷中,她和蓝彤宇一向调皮,做过不少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之事,拿着弹弓射家雀,有几次还不小心打中了师父供奉的佛像。 方家出事之后,她规矩了许多,还主动拉着蓝彤宇一起去佛像面前郑重的磕了几个头。见她成日里提心吊胆,蓝谷子摸着她的头,笑着宽慰她:“鸢儿,神灵其实并不是只住在佛堂中,他们更多的是住在人的心里,所谓心诚则灵,就是这个道理。心不诚,这尊雕像,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尊木雕而已。” “心诚则灵,神灵护佑四方,又怎会小气到因你调皮打了几下而降罪?” “那方家小姐为何会被神灵掳走,还不是因为他们得罪了神灵。”蓝彤鸢耷拉着小脑袋,闷闷不乐的说着,“外面都在传是因为方家得罪了神灵。” 蓝谷子笑了笑:“鸢儿,神灵是神,即便是降罪,也是要摄取方小姐的神识魂魄,怎会连方小姐的肉身一起掳走?” 蓝彤鸢瞬间瞪大了眼睛:“对呀,神灵是神,为什么要个肉身?” 蓝谷子笑着点点头:“想明白了?” 蓝彤鸢仍然满头雾水:“师父,您越说鸢儿越糊涂了。您说神灵降罪为何要方小姐的肉身?” 蓝谷子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因为呀,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灵降罪,而是有人打着神灵降罪的幌子而已……” 蓝彤鸢盯着蓝谷子的眼睛一亮,眼神中闪过一丝雀跃:“师父的意思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蓝谷子赞同的点点头。“可……可究竟是谁?” 蓝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就不是我们普通小老百姓所操心的了,自有官府来查清真相……” “师妹……”蓝彤鸢的思绪被拉回,方家的案子,至今未破,方小姐至今下落不明。她当时并未在现场,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形,可如今一模一样的情形,在西戎公主身上重现,同样身为女子,她不想看到悲剧再重现。 看着眼前之人,她正色问道:“三师兄,这些时日在元京城,你可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神医谷一向与世无争,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置神医谷于死地?” 蓝彤宇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们的势力原来并不在元京城,所以乍一进入这元京,我们便如同瞎子和聋子一般,再加上我自从中毒后,身子一直病怏怏的,着实有心无力。” 蓝彤宇神色平静的看着她,温和的说道:“师妹,我知道你一直对师父之死耿耿于怀,你放心,师兄一定尽快在元京城建立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更何况,我一直吃着你给我开的方子,即便是余毒未清,身子也有了力气。我会想办法查清每月送解药之人。” 蓝彤鸢微微叹了口气,回到元京城两个多月,除了得到一个被下毒的师兄,把自己嫁了出去外,没有任何进展,她心中的确又焦急又恼火。可直觉告诉她,神医谷被屠,与在元京城搅弄风云之人脱不了干系。 “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买。”蓝彤宇看着刻漏,已经午时。他在医馆中立了一个规矩,上午看诊到午时,从午时初刻到午时末刻是休息时间,不看诊。下午从未时初刻开始。他说大夫需要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排队的人众多,把大夫累坏了,受苦的是病人。 这个医馆,是平价医馆。控制成本的同时,也照顾到贫苦百姓。他和蓝彤鸢商量过,若遇到付不起诊金的贫苦百姓,他们会酌情免掉他们的诊金。自从神医谷的药材被付之一炬,他们开医馆的成本就大幅度升高,此前的模式,并不适合在京城适用。在元京城开的这家医馆,他们会每个月找两天来义诊,蓝彤鸢一定不会缺席这两天的义诊。 若真的如其地方的模式,开免费医馆,用高价医馆来补贴免费医馆,可能未等高价医馆盈利,这免费医馆就因为动了他人的利益,被人寻个由头就能关掉,她和师兄也会摊上官司。这个道理她懂。只有他们活着,才能有能力惠及百姓。 京城居,大不易。 蓝彤鸢想了想,这医馆刚刚开张,这是她和师兄二人的产业,虽然落在了师兄名下,但她在其中也是持了股份的。每年年底按利润来分成。所以她不想铺张浪费,本着肚子有多大眼睛有多大的原则,她点了一份杏仁豆腐,一份豌豆黄。 “正午时分,只吃这点怎么成?”门外响起一声字正腔圆的声音。接着一位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的男子信步走入正堂。等她看清眼前的来人时,有些无奈的起身行礼:“见过三殿下。” 蓝彤宇也跟着起身行礼。他微微蹙眉,有些不悦的说道:“三殿下登门,令我这医馆蓬荜生辉。只是殿下金尊玉贵,我这医馆庙小,装不下大菩萨。” 蓝彤鸢瞳孔震颤,印象中师兄向来温文尔雅,今日怎么会如此出言不逊。正要出言,离琴翊琛悠悠的开口:“鸢儿嫁与我,普天之下人尽皆知,我来为我夫人送吃食,有何不可。更何况这医馆虽然是师兄的产业,可我夫人在这里也是入了股的,我来我夫人的医馆,有何不可。” “更何况,师兄是夫人的师兄,自然也是我的师兄。我登门拜访,并无不妥。” “据我所知,三殿下的夫人并不是我师妹。”蓝彤宇今日如同吃了火药一般,正面硬刚离琴翊琛。 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蓝彤鸢急忙岔开话题:“让我来猜一猜,殿下此番前来的目的,应该是让我去帮殿下查那位冼渝公主失踪一事吧。” 离琴翊琛点点头,笑着说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鸢儿。” “如此,我这就随殿下前去。就在刚刚,我还与师兄说起过这案子。”说着,蓝彤鸢就把离琴翊琛往外推,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蓝彤鸢,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她实在不知道蓝彤宇今日之举所为何意,但她知道,此时不是与离琴翊琛闹翻的时候。 她把四年前方家小姐的案子告知离琴翊琛,果然,离琴翊琛的思绪瞬间被吸引,忘记了刚刚的不悦。 方小姐、冼渝公主,这二人无丝毫联系,为何会用同样的手法? “殿下,今日若不是师兄提及,我也不会想到四年前的方小姐一案。我想先去看看冼渝公主的马车。” 蓝彤鸢顾不上用午膳,径直去了西戎的官驿。冼渝公主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西戎官驿的后院中。蓝彤鸢进入马车,仔细的查看起来,片刻后便微微蹙眉,忍不住下车朝官驿之人问道:“这马车可曾清理过?” 官驿之人小心翼翼的答道:“回这位娘子的话,言少卿带人来检查马车时便叮嘱过,马车必须保持原样,不准任何人清理。所以这马车一直是保持队伍到达京城的状态,并未清理过。” 蓝彤鸢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离琴翊琛探身进入马车,发现马车中被装饰的十分温馨。座位上铺着厚厚的垫子,还贴心的放着靠枕,可供公主随时休息。一个简单的茶桌,上面铺着大红的桌布,茶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茶点,但茶盘中的茶点并未被动过。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壶中,沏着上好的红茶,满满一壶的茶汤,清澈见底……茶桌上还有未燃尽的熏香。 就连离琴翊琛也发现了问题…… 第6章 移花接木 走出西戎官驿,上了马车,蓝彤鸢这才开口道:“殿下,这马车中布置的十分温馨,看起来的确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所使用的马车,车里香气四溢,只是少了一种气味。”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问道:“哦?是什么气味?” 蓝彤鸢目光坚定地回道:“是脂粉味,而且是女子们惯用的脂粉味。”她的声音清晰而果断,对此事胸有成竹。 “想想看,贵族女子,特别是像冼渝公主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又是即将出嫁的身份,身上怎么可能会缺少胭脂水粉?但我在这马车之中,除了能够闻到残留的熏香气息和淡淡的茶香之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丝毫的脂粉味道。”蓝彤鸢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着。出现这种情况的种种可能性。 “所以说,如果我推测,冼渝公主很有可能从来都没有在这辆马车里面出现过!”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让离琴翊琛如梦初醒。在此之前,根据他自己在现场所观察到的种种迹象,他所得到的结论其实与言兴玉相差无几——应该是送亲队伍中有内鬼,外面有人接应,里应外合一起帮助冼渝公主成功逃脱。 可是如今听了蓝彤鸢的这番分析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若真如蓝彤鸢所言,冼渝公主自始至终都未曾在这辆马车上现身,那么至少可以推断出,在送亲队伍在过境驿站停留,冼渝公主在此出现后,冼渝公主或许就已经不在马车之中了。 若是这样,整个送亲队伍中不可能毫无察觉。他有些不寒而栗……“鸢儿,一会儿你先回王府,本王这就进宫。”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离琴翊琛神色发寒:“若冼渝公主和亲只是一个幌子,此番不过是西戎对大澧的一场阴谋?” 蓝彤鸢瞳孔震颤,立即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西戎的目的便是让冼渝公主在大澧丢失,而后发动战争?” 离琴翊琛点点头。 “可是,若如此,只要我们找到冼渝公主,他们也就没了发兵的理由……” 离琴翊琛有些激动的摇摇头:“西戎的目的是发动战争,那么就一定不会让我们找到冼渝公主,本王甚至怀疑,所谓的公主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蓝彤鸢心下一惊:“可西戎使者不是说过,公主在过境驿站休息过?” 离琴翊琛眉头紧锁,深邃的双眸中迸发出一股寒光:“若这个公主是假的呢?或者退一万步来讲,这冼渝公主真的在过境驿站出现过。那过了驿站之后,他们便移花接木,将公主藏起来。若我们强行寻找,或许我们找到的,便是一具尸体。只要冼渝公主的尸体出现在大澧,那便是给了他们发兵更为充足的理由。” 蓝彤鸢柳眉微蹙,面露疑惑之色,轻声问道:“可是即便西戎真的发兵来犯,以我大澧的兵力,乃是西戎的数倍之多,又何必惧怕区区西戎一个附属国的兵力?”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离琴翊琛摇了摇头,目光凝重声音冰冷的说道:“若是单靠西戎自身的兵力,他们定然不敢如此嚣张跋扈。”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倘若其背后还有其他强大的势力在暗中支持呢?” 听到这话,蓝彤鸢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地凝视着眼前之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此时马车中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得车轮声轧在青石路上吱嘎作响的声音。片刻之后,离琴翊琛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因此,鸢儿,我们此番所要追查的重点,并不仅仅只是冼渝公主离奇失踪之事那么简单。问题的关键在于必须查清西戎背后所依仗的势力。只要能够成功找出这股势力,并将其彻底摧毁,那么冼渝公主自然而然也就会现身了。” 蓝彤鸢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殿下,要想查清那股势力,恐怕也只能从失踪的冼渝公主入手。”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闹市中,蓝彤鸢只感觉一颗悬着的心也跟着晃荡起来,她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觉自己就像在走戏班子中的悬丝,已经从悬丝中掉下来,她想去抓住那悬丝,却怎么都够不到……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离琴翊琛见状,一双大手紧紧的握住那双微颤的双手,沉声道:“鸢儿,本王会护住你的。” 马车行驶到睿王府门前,蓝彤鸢心不在焉的走下马车,她并不是被西戎背后的势力所惊到,而是被离琴翊琛的那句,“若强行寻找,那找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都说西戎公主是西戎国主的掌上明珠,可在他们眼中,为了发动一场战争,便能将女儿视作工具。她毫不怀疑西戎国主一定知道此事,并默许了西戎朝臣的这些龌龊操作…… 她忽然有些好奇,西戎背后究竟找到了怎样的势力,以至于让他们坚信,一旦发动战争, 西戎一定会赢。仅仅是因为墨哈风鸣泄漏的几份情报,蓝彤鸢并不认为,几份情报能起多大的作用…… 毒医……毒医……她突然想起墨哈风鸣那位知己……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第7章 灯下黑 同为女子,她想帮这位未曾谋面的公主一把,身为皇室之人,原本就身不由己,她知道身为公主,身上本就承担着应有的责任,这是她逃不掉的命运,可这份责任是建立在真正为百姓谋福利的基础上,而非被人当作发动战争,为两国百姓带来灾难的借口。 蓝彤鸢想找到这位公主。听离琴翊琛的语气,似乎并不在意这位公主的死活。他更在意的,是西戎背后的那股势力。那就分开查!蓝彤鸢小脸一扬,下定了决心。 不过,蓝彤鸢低头自顾走在回瑾瑜阁的路上,回想着自己师兄蓝彤宇今日那反常的态度。蓝彤宇向来和善,从不与人起冲突。可今日却少有的,对离琴翊琛异常的敌视。 她想破了头,也未能想到其中的缘由。回到瑾瑜阁,苏禾兴冲冲的端上来一碗雪山酥:“姑娘,王妃特意命厨子去街头那家做雪山酥的店里学的手艺,说是酷夏时节,让院的主子消消暑。” 蓝彤鸢让苏禾拿来两个小碗,自己接过雪山酥,给二人每人分了一小碗,这才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还别说,这雪山酥吃着的确凉爽,这雪山酥下了肚,这一身的汗都觉着消了不少。” 苏禾忙不迭的点头,一边把雪山酥往嘴里送,一边道:“的确,要是多加点花生果仁梅子就更好吃了。” “咱们府上这雪山酥,可比街头那家店好吃多了。” 绿禾扑哧一笑:“那是自然,王府上的冰可是用的山泉水储备制成,这山泉水原本就比普通水味道更为甘醇。” 听着苏禾与绿禾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蓝彤鸢突然想起,上次府中冰库被破坏一事。即便当时没有找到凶手,可凭借那药草落回的味道,也能推断出大概,当初藏在冰库中的人应该是韩静姝。想来,应该是那韩静姝受伤之后,被人追杀,意外躲入冰库中,韩静姝身上落回的味道极为明显,为了将消散落回的味道,这才将冰库的窗子全部打开…… 镇国公让韩静姝的替身嫁入府中,而真正的韩静姝则一直在外活动,谋杀两位大臣,并在王府中装神弄鬼。想到这儿,她突然想起,她嫁入府中第二日,在沈卿仪的院子里碰到的韩静姝,那时她还是韩良娣,眼神中充满了欲望,对蓝彤鸢则不停的用言语挑衅。 她有些想不通,韩静姝当时的位分只是良娣,尚未承宠,无论如何她都是侧妃,位分比她高,她为何会公然的挑衅于她,这不合常理。她突然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汤匙,急匆匆的朝门外走去,苏禾与绿禾急忙跟上。 除非当时她碰上的那人,并非是韩静姝,而是韩静姝的替身。韩静姝在府内藏了一宿,居然未有人发现,蓝彤鸢觉着有些难以置信。她想去冰库看看,韩静姝是如何做到的。 蓝彤鸢去了主院,说明来意后,沈卿仪很大方,亲自陪蓝彤鸢去了冰库。其实沈卿仪一直很在意,当日的事儿一直未有任何结论,她一直有个心结,此番蓝彤鸢再次提出,她也想再去看看。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可府中闹鬼之事还历历在目,沈卿仪作为睿王府的当家主母,有责任查清事情的原委。 来到冰库前,沈卿仪命人将冰库打开。冰库中的寒气顿时扑面而来,身上的暑热之气瞬间消失。“王妃殿下,您身份尊贵,库中寒凉,您还是在外稍等,待鸢儿进去查证一番,自会向您禀报。”对于沈卿仪,蓝彤鸢一直给她应有的尊重。 沈卿仪摇摇头,拉着蓝彤鸢的手,温和的说道:“妹妹身为殿下侧妃,同样身份尊贵,既然妹妹进得,为何吾就进不得。我与妹妹一同进去。好歹我也是大理寺少卿之女,也许能帮的上妹妹的忙。” 蓝彤鸢拗不过沈卿仪,便与沈卿仪一同进入冰库。冰库中寒气逼人,越往里走,寒气越重。冰库外有专人把守,冰库内格外寒凉,要想藏在冰库中不被人发现,只有将看守的小厮杀死,将冰库的窗子打开,提高冰库内的温度,才能保证自己在冰库中活下来。 可这样一旦有人经过,一定会发现冰库的问题,不会等到第二日早上。蓝彤鸢推断,猫腻在冰库中。蓝彤鸢记得,当日他们来查时,还有少量未被化成水的冰块儿。因为冰库在夏日常年封闭,密不透风,所以冰库中残留的落回味道依然存在。 “不……不对……”蓝彤鸢顿时心生警觉,这冰库中落回的味道未减反增。韩静姝果然没死!不但没死,还成了这府中冰库的常客! 冰库里冰库儿不断着散发着冷气,往外散发着白色的雾气。蓝彤鸢小心翼翼的将沈卿仪护在身后,吩咐绿禾拿出武器走在前面。“王妃殿下小心脚下。” 蓝彤鸢小心的朝着落回味道较为浓厚的地方,发现在冰库的一角,有人居然用冰块儿在冰库里搭建了一个小冰屋。里面饮食用具一应俱全,还有一件狐皮大氅用来御寒。显然有人生活在这冰库中。 这冰屋较小,只能容纳一人横躺着。因为冰库内雾气浓重,冰屋在冷气弥漫的雾气遮挡下,并不显眼,且这冰屋位于冰库的最里端的角落里,往往下人们取冰只会取靠近门口的位置的冰块儿,以至于谁都未发现,这冰库里居然偷偷住进来一个人。 看着小冰屋里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沈卿仪气不打一处来,这睿王府居然被人渗透成了筛子。“来人……”沈卿仪怒道。 “王妃殿下,稍安勿躁!”蓝彤鸢谨慎的出言阻止,她用眼神示意沈卿仪看向那件狐皮大氅旁边放着的那支金簪,低声在沈卿仪耳边耳语了几句。 沈卿仪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带着蓝彤鸢走出了冰库。掌管冰库的掌事刘安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沈卿仪已经带着蓝彤鸢走出了冰库,神色如常。 “老奴见过王妃,侧妃,不知王妃此番来冰库可有何吩咐?”刘安躬身行礼,小心翼翼的站在廊下,听着沈卿仪示下。 沈卿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刘安,见他神色有些许慌张,额头上翻起密密麻麻的细珠,心下了然。良久,沈卿仪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今日吾让后厨做了些雪山酥,只是不知为何这雪山酥的味道有些不同,厨子说,是因为当时取冰时的冰源不同,所以导致味道也不同。所以本妃一时心血来潮,想来冰库看看,这不同的冰源究竟有何差异。” “如今吾也看了,并未看出有何不同。你身为冰库的掌事,理应尽心尽力才是,若这冰源不同,则要分门别类放置才是。” 刘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的说道:“老奴谨遵王妃吩咐,这就将这冰分开整理。” 沈卿仪这才带着蓝彤鸢离开冰库。回到主院,沈卿仪只觉着浑身发寒,一字一句的说道:“心桐,你速去让人查一下刘安的底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今日蓝彤鸢只带了苏禾、绿禾,沈卿仪只带来心桐心蕊一起进入冰库,其他人并不知道冰库中的猫腻。 第8章 死而复生 离琴翊琛从宫中回来时已是申时正刻。太阳虽然已经西斜,但依旧燥热的天气,加上沉重的心情,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调动边防的旨意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境。只是调动边防的旨意尚未到西境,他们反而等来了一封西戎国主的来信。西戎国主在信中态度异常强硬,只给大澧五日时间,若五日之内找不到失踪的冼渝公主,西戎便要兵戈相向。 离琴翊琛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澧成帝:“父皇,儿臣以为,若按照鸢儿的推断,冼渝公主压根没在喜车中出现,那么极有可能那位冼渝公主并未出西戎,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大澧的阴谋。” 他的脑海中想起澧成帝的叮嘱:“琛儿,我大澧兵富力强,并不惧怕他们一个弹丸小国,即便是他联合了其他势力,他们面对我西境十万精兵,又能奈我何。” “朕已下旨让西陵侯调动边防,对西戎呈威压之势。尽量给你争取时间,粉碎西戎的阴谋。即便是怀疑西戎真正的公主并未出西戎,也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向其问罪。” 离琴翊琛满心忧虑地缓缓踏入府门,沉重的脚步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他眉头紧锁,目光深邃而迷茫,似乎心中正被无数的谜团所困扰。一路上,他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朝着瑾瑜阁走去。 然而,当他来到瑾瑜阁时,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蓝彤鸢此刻正在主院之中。这个消息让离琴翊琛心头涌起一阵疑惑,此时为何会在主院?带着满心的不解,他转身向着主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踏入主院,离琴翊琛一眼便看到沈卿仪与蓝彤鸢相对而坐。两人的面色皆是异常凝重,气氛也显得格外压抑。就在这时,她们察觉到了离琴翊琛的到来,赶忙站起身来,一同迎上前去,福身行礼。 沈卿仪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开始向离琴翊琛一五一十的讲述府上今日发生的新鲜事儿。幸而心桐做事向来稳妥且老练,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刘安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刘安竟是个嗜赌如命之人,长期流连于各大赌坊之间,早已欠下了巨额赌债。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前几日,他竟然奇迹般地还清了所有赌坊的欠款! 刘安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带到了离琴翊琛面前。离琴翊琛厌恶的看了刘安一眼,声音凉凉的说道:“说,那冰库中住的是谁?你为何给他提供便利?” “什……什么……人?老……老奴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刘安心虚的说道。 离琴翊琛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尚时。尚时会意,给一旁使了个眼色,“刘掌事,巧了,杂家最近刚刚从言少卿学了一个新招,叫水滴石穿,刘掌事有福气了,您可是第一个尝试这招的人……” 接着便呼啦冒出来几个小太监,一拥而上,拎着刘安就要往外走。离琴翊琛虽然待下人和善,可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叛主之仆,离琴翊琛从不手软。 发卖出去都算轻的……今日离琴翊琛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再碰上一个让人如此糟心的奴才,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尚时惯会看离琴翊琛的眼色,自然不会给刘安好果子。 “殿……殿下,求您饶了老奴,老奴什么都招……”水滴石穿,刘安一听这名字就浑身发麻。 “回殿下,那冰库中住的是韩良娣!” 闻言,离琴翊琛顿时心头一震,他有些难以置信,当日韩静姝的尸体,和光、和尘他们都仔细检查过,并非易容,她的头上,也发现了用来发射暗器的无影针。这着实匪夷所思……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蓝彤鸢。 蓝彤鸢叹了口气,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殿下,冰库中有浓郁的落回的味道,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若冰库中人真的是韩静姝,那只有一个解释,韩静姝是双生子!。” 此言一出,就连沈卿仪也瞪大了眼睛。大澧自古就有说法,双生不祥,若家中出现双生子,则留一个,囚禁一个。这么想来,离琴翊琛心底发寒,心下由衷的赞叹镇国公心思缜密,对那位韩凌松可谓寄予厚望,不惜欺君用替身让韩静姝嫁过来,还培养了双生子来替韩凌松做事。 “回殿下,韩良娣……” “镇国公意图谋逆,已认罪服诛,她的名为已经被废,已不是韩良娣。”离琴翊琛寒声道。 “是,罪人韩氏在这里已经住了6日……她帮老奴还了那赌债,给老奴服下毒药,让老奴替她遮掩,并每日给她送些吃食。” 啪的一声,离琴翊琛重重的合上了茶盏的盖子,他怒极反笑:“7日,一个罪人在本王的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住了6日,居然无人发现……” 沈卿仪急忙跪下请罪:“都是妾身治下不严,请殿下降罪。” 见沈卿仪跪下,蓝彤鸢也跟着下了跪。只是蓝彤鸢冷静的说道:“殿下,鸢儿有些疑问,若韩静姝真的是双生子,那她冒险回到王府藏身,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当务之急是查清对方藏身于此的真正目的。” 离琴翊琛起身将沈卿仪和蓝彤鸢从地上扶起来:“此事不关王妃的事,是背后之人过于狡猾。” “殿下,老奴真的身不由己啊,她给老奴服了毒药,老奴不想死啊……”一旁的刘安不住的磕头求饶。 刘安不住的强调自己中毒一事,蓝彤鸢忍不住上前,给他把了脉。这一把脉,蓝彤鸢脸色大变,追问道:“你说这毒是韩静姝给你服下的?” 刘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鸢儿,可有发现?” 蓝彤鸢目光坚定的说道:“殿下,刘安体内的毒素,与我师兄所中之毒是同一种毒。当初我与师兄被神秘人掳走,为了警告我们回到京城后不许多管闲事,给我师兄服了毒药,只要我们不多管闲事,他们便会每月按时送来解药。” “殿下,我怀疑韩静姝背后之人便是神秘人。若能抓到这韩静姝,可能就有了神秘人的线索。” 离琴翊琛又转头看向刘安,寒声问道:“韩罪人除了让你给她送吃食还做过什么?” 刘安摇摇头:“回殿下,除了送吃食,韩罪人让老奴给她准备了一身丫鬟衣服,她每天不到卯时就出去,夜半时分才回来。老奴见她对王府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哦对了,有一次她夜半时分回来,找到老奴,让老奴给她准备吃食,她特意叮嘱要准备两人份的。老奴备好后,她带着食盒又匆匆的离开了。” 听着刘安所说,离琴翊琛眉头逐渐舒展开,当初韩静姝的死讯,着实让他大为恼火,刚刚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折断,如今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线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他脸上的阴郁散开一些:“来人,给刘掌事松绑。” 刘安有些不明所以,只听离琴翊琛解释:“既然你如此忠于韩良娣,那就继续去冰库伺候她去。切记要让她在这里宾至如归!” 刘安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的退出院子,离琴翊琛这才阴冷的嘱咐尚时:“着人盯着他,务必活捉冰库之人,本王要从她嘴里要线索。” 第9章 西戎阴谋 刘安被人带了下去,在被人严密监视之下,听从安排与韩静姝接触。不过这一发现,倒是让蓝彤鸢跃跃欲试,回到元京城已经有些时日,这一次终于有了与神秘人直接相关的线索。 蓝彤鸢确信,刘安体内的毒,就是来自神秘人,韩静姝与神秘人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要顺藤摸瓜,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书房中,离琴翊琛有些疲乏的用手揉着眉心。就在此时,他才想明白,周贵妃那位遗落在民间的皇子,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镇国公真正想要扶持的,并不是韩凌松,而是背后的这位神秘人。 想到这儿, 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此次冼渝公主失踪,也有背后神秘人的身影。若真的如此,那难以想象,这神秘人究竟有一个多么庞大的势力,他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想起昨日澧成帝告诉他的事情:“西戎朝内发生变故,西戎国主病重,世子主战,二王子主和。西戎国主有意将位置国主之位传给主和的二王子。” “若世子登位,西戎与大澧之间必有一战。从如今的态势来看,应该是主战派的世子占了上风。” “我们安插在西戎的人,自然支持主和二王子,只是二王子出身不高,母亲只是西戎王宫的一个洒扫宫女,这位二王子身后无人,势单力薄,孤掌难鸣。而世子的母亲是西戎国主的王后,出身后族,身后有足够的人来支撑。” 离琴翊琛有些意外:“父皇,大澧自开国以来便有祖训,立嫡不立贤,立长不立贤。世子是嫡子,登位自然是理所应当。” 澧成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可若是立嫡,这位世子是主战派,若他登位,便会立即向我大澧开战,这样的人,如何能支持他?” 离琴翊琛顿时一愣,笔直的身形一颤,原来所谓的祖训,不过是符合当下大部分利益而已。若西戎世子与二王子立场对换,想必安插在西戎之人则又会高举立嫡的大旗,站在世子身边摇旗呐喊。 他突然想到,自己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变成了笑话。他压下心中的心酸,沉声道:“如此,想来这出公主失踪,应是西戎主战派的手笔。” 澧成帝赞同的点点头:“想来既然西戎打定主意开战,如你所说,那一定有意让我们找不到冼渝公主,即便我们强行寻找,或许找到的便是一具尸体。” “琛儿,如今我们应该已经洞悉他们的阴谋,所以对我们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破局,破了西戎这一局,你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若非太子和二皇子出事,这差事又怎会落在他头上。离琴翊琛很清醒,他不过是澧成帝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的一个无奈之选而已,若非澧成帝嗅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气息,他可能还不如那个没长大的小娃娃。 二人的对话在澧成帝的剧烈咳嗽中结束。离琴翊琛看的清楚,澧成帝吐在帕子上的血是黑血。离琴翊琛眼中满是担忧:“父皇,儿臣的侧妃便是蓝谷子的关门弟子,不如让她来给父皇诊断一下。” 澧成帝摆摆手。“琛儿,父皇的身体父皇自己知道,你想办法尽快破除此局即可。”说完,澧成帝疲惫的闭上双眼。离琴翊琛就要告退时,澧成帝又补充说了一句:“琛儿,你成婚已久,这后院中怎么还未有子嗣的消息?” “启奏父皇,经侧妃诊断,儿臣也中了二哥所中之毒,不过因为儿臣中毒未满两年,所以能解,解毒的半年内不能行夫妻之事。” “半年……”澧成帝的表情有些意外,他不确定自己的身子还能不能坚持半年。“琛儿,也罢,如此就让你那侧妃为你好生调养身体。” 离琴翊琛回过神儿来,澧成帝的当时的表情耐人寻味,有吃惊、有失望、还有期待。相对于揣摩澧成帝的心思,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破了西戎的阴谋。他突然想到此前在元京城驻军中盛行的米囊草。难不成…… 元京城的米囊草已经全部销毁,清风教被连根拔起,就连有可能走私进入元京城的渠道,都被堵上了。不只是元京城,澧成帝下旨在全国范围内收缴米囊草,绝对不留任何余地。即便是有人钻了什么空子,放在西境十万大军身上,需要的量极大,不可能不被发现。 若有私下的渠道,从东篱运到西境,相隔几千里,路上数道关卡,想要蒙混过关并不容易……那这西戎仰仗的势力是什么?为何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 “殿下,殿下……”言兴玉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回来,不顾形象,端起离琴翊琛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离琴翊琛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如此风尘仆仆,渴成这样?” 言兴玉故作高深的笑道:“殿下,你此番可得好好谢谢我。我可是刚从墨哈风鸣的大牢中回来。” “哦?可是问出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想不到墨哈风鸣如此怕死。”言兴玉一脸嫌弃的说着:“我告诉他,冼渝公主和亲途中失踪了,送亲队伍也离奇失踪,西戎要问罪于大澧,所以两国就要交战,西戎不要他了。” “殿下,你猜怎么着?”言兴玉神秘的笑着,吊足了离琴翊琛的胃口。 离琴翊琛照顾言兴玉的情绪,故作好奇的问道:“难不成他就招了?” 言兴玉重重的的点了点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殿下,你是没见到当时的场景,那墨哈风鸣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有吃惊、有恐惧、有愤怒、嘴巴张的老大,接着便是脱口而出的一句——不可能” “原来他的那位心上人也在送亲队伍中,让冼渝公主和亲是主战派早就计划好的一步,公主来和亲,除了要死在大澧外,还要将那位西戎毒医送入大澧皇室,为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给大澧皇族下毒,并将自己研制的特质毒药投放在军中。” “但如今公主失踪,送亲使者被困在西戎馆中被严加看管,西戎的目的尚未达到,这位西戎公主的使命尚未完成,不该失踪。” 离琴翊琛脸色瞬间一凛,双拳重重的的砸在茶几上,寒声道:“这么说,西戎的确谋划过冼渝公主和亲的事情,包括公主会死在大澧。但这次冼渝公主提前失踪,是他们没想到的。” “ 对,下官已经命人彻查送亲队伍,找出那位西戎毒医。”言兴玉有些得意的说着:“只待找到这位毒医,阻止她投毒,那西戎也就没了倚仗。” 第10章 毒医失踪 离琴翊琛不置可否,用一丝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他想的已经不仅仅是找到失踪的冼渝公主和毒医之事,还有那股神秘的第三股势力。 按照墨哈风鸣的说法,有一股第三方势力介入,提前掳走了冼渝公主。目前这股势力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殿下,想必再过一会儿,便能有消息了。”言兴玉倚在半倚在罗汉床的软枕上,神色格外松弛。“殿下,放轻松,这难题就要解决了。”接着他又忍不住笑道:“殿下,那位墨哈风鸣拜托我一定帮他找到送亲队伍。” “下官猜测,他并非担心送亲队伍的安危,而是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他口中的那位琪儿,若下官所料不错,那琪儿便是南番那位叛逃师门的毒医。” 离琴翊琛无言的微笑,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言兴玉身边的心腹江离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卑职参见三殿下。” 言兴玉收起玩笑正色问到:“江离,事情办的如何,可有查清送亲队伍中究竟谁是毒医?” “回大人,属下并未在冼渝公主的嫁妆单子中发现有大夫,但送亲队伍中又少了一人。” “你说什么!谁失踪了?” 江离沉声道:“按照西戎使者提供的送亲名单,冼渝公主的陪嫁沅华不知所踪。” 离琴翊琛神色大变,送亲队伍到达元京城不过两日,又少了一个人。尤其是在听到西戎的阴谋后,此时但凡送亲队伍中少一人,此人都有可能是那位毒医。 这位毒医失踪,便会酿成大祸。 “走,速去西戎驿馆!”离琴翊琛面色骤然一沉,心中暗自思忖着,果真如他所料,这世间之事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 “尚时,速速前往瑾瑜阁请楠荣侧妃,此番恐怕还需仰仗侧妃出手相助才行。”毕竟医毒本就同源,蓝彤鸢身为一名大夫,能够依据其从医多年养成的习惯和经验,精准判断所见之人究竟是否为货真价实的毒医。 不多时,一行人便登上去往西戎馆驿的马车。待蓝彤鸢听完言兴玉对整件事情的详细描述之后,竟是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娇俏可人的模样让人不禁为之侧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声,轻轻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地叹息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这位墨哈公子竟然还是个情种!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背叛自己国家,用机密情报换的心上人一线生机,这般深情厚意着实难得……” 蓝彤鸢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思索片刻后,突然间将视线转向离琴翊琛。她那如水般温柔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离琴翊琛身上,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接着,她轻声开口问道:“殿下,您觉得此人究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呢,还是应当被视作叛徒?” 离琴翊琛完全没有预料到蓝彤鸢竟会抛出如此棘手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瞠目结舌,脸上露出一副仿若吃到苍蝇般难受的吃瘪表情。 见离琴翊琛那错愕但又无言的表情,蓝彤鸢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言兴玉。言兴玉几乎未曾经过思考,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依下官之见,此人无疑就是个叛徒!站在咱们大澧国的立场上来看,自然是巴不得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如此一来,大澧便可更为轻松地掌控西戎。然而,对于西戎来说,此类人的数量一旦增多,其国家实力必然会愈发衰弱。下官作为大澧国人,自是期望他能够吐露更多有用的情报出来。” 言兴玉这番话可谓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只是很明显,这并非是蓝彤鸢内心所期待得到的答案。 马车内一片寂静,唯有车轮在青砖上轧过的咕噜声。良久一直沉默不语、似乎陷入深深沉思之中的离琴翊琛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缓缓开口说道:“从国家层面来看,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但是,如果单就他对心上人的那份深情厚谊而论,却也算得上是一位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蓝彤鸢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浅浅的笑容刚刚浮现,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离琴翊琛紧接着又继续说道:“但这种建立在背叛家国大义之上的所谓情义,究竟能够持续多长时间呢?一旦重要的情报发生泄漏,轻则本国将士战死疆场,重则导致本国无数无辜百姓丧失生命,甚至可能引发国家灭亡、家庭破碎的惨祸。没有国,哪儿来的安稳之家?” 说到这里,离琴翊目光如炬地盯着蓝彤鸢,反问道:“鸢儿,你不妨设想一下,他的那位心上人,倘若有一天落入大澧之手,当她知晓自己竟然被最心爱之人给出卖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面对这个问题,蓝彤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如今,西戎国内的主战派势力占了上风,他们受人挑唆,将公主送入我们大澧,其主要意图就是让公主惨死在这里。这冼渝公主明明清楚自己的父兄心怀不轨的阴谋诡计,但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跋山涉水来到大澧慷慨赴死。若这位公主最终发现自己也遭到了出卖,她的心中又会是何心情?”离琴翊的话语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蓝彤鸢的心弦。 “这……”蓝彤鸢原本想夸赞一番这位墨哈公子,可听离琴翊琛这么一说,她反而自己被问倒了。事涉两国利益,早已不是个人行为,背后牵扯着太多的人。哪能容自己随心所欲? 马车很快来到西戎驿馆门口。西戎驿馆位于城西外康坊,这里主要坐落着各个国家的驻澧馆驿,是各国驻大澧使节的办公居住之地。 西戎使节名为主父子期,年逾五十,原本想着在驻澧大使这个位置上混到致仕,可这两日经过他与微生至阳的详谈,得知了西戎的计划之后,他便整日里惴惴不安。心里不住的痛骂主战派,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挑事儿。 送亲队伍被软禁在西戎驿馆,谁都不准出去,可转眼间就丢了一个人。人是在西戎馆驿内丢的,按理没必要上报给大澧。 可这主父子期怕什么便来什么。当听到大澧的三皇子来访时,他心头一震,急忙整理衣冠出来迎接。 “外臣参见三殿下。”主父子期战战兢兢的拱手作揖。 “贵使免礼。” 离琴翊琛站在院子中,开门见山的说道:“本王听说送亲队伍丢了一个人,人是在我大澧的元京城丢的,本王自然有责任帮贵使找回。” 主父子期眼皮一跳,赔着十二分的小心说道:“三殿下您客气了,殿下日理万机,一个小丫鬟的失踪,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离琴翊琛皮笑肉不笑:“哎,贵使说的哪里话,贵国前来和亲,定然是诚意满满,可如今不仅公主失踪,连送亲的陪嫁也失踪了,这传扬出去,我大澧的脸面何在?” 他话锋一转,接着冷冷的说道:“只是如今这元京城不太平,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位用毒高手,四处投毒,本王已经奉命擒拿,若不尽快找到贵国公主和陪嫁,万一早了这贼人的暗害,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本王此番前来,一来是想询问一番送亲队伍,尽快查处公主和这位陪嫁的下落;二来也是想来此查看一番,贵使和送亲使者不要受到这贼人的惊扰。” 离琴翊琛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可听在主父子期耳中却如同一颗惊雷:莫非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西戎的计划? “外臣多谢上邦挂念。如此便辛劳三殿下为我西戎劳累。外臣这就着人将送亲之人全部找来。” “哎,对了,你们的送亲使者微生大人呢?” “他……他自从来到大澧,有些水土不服,病倒了,如今缠绵病榻,无法来见三殿下,还望三殿下见谅。” 第11章 收集线索 “哦?”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故作惊讶的一拍脑门:“是本王疏忽了,忘记了西戎物资不丰,饮食粗旷,吃不了我们大澧的细糠。本王这里有医术极高的大夫,可为贵使诊断一番。” 主父子期听着离琴翊琛的揶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再难看也得强忍着,委婉的拒绝:“启奏三殿下,外臣不敢劳烦三殿下费心,外臣已经为微生大人请过大夫。外臣听说元京城里来了一位蓝大夫,医术极高,外臣便重金聘请了这位蓝大夫,两幅药下去,微生大人已有起色,想来只要再歇息几日,避免操劳,便可痊愈。” 蓝彤鸢心中一咯噔。他们来元京之前早就商议过,来到元京只治病,绝不涉猎权贵阴私,更不涉皇家。她心中打了无数个问号,“师兄为何会介入西戎之事?” 水土不服不过是常见病症,谁都能看,师兄管西戎之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她想着一会儿要去药庐问个清楚。 见祝福语子期拒绝,离琴翊琛未坚持给微生至阳看诊,语气冰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请主父大人请将送亲队伍找来,本王要亲自询问,毕竟找到公主要紧。” 他转头看向蓝彤鸢:“鸢儿,一会儿你负责问询送亲队伍中的女眷,我与言少卿负责问询护卫。” 主父子期的动作很快,不出一刻钟,送亲队伍便在院子中集结。他让蓝彤鸢带着女眷去了旁边的偏殿,由和尘陪着,一一询问起来。 蓝彤鸢知道重点是那位毒医。她让人详细描述了此人的相貌,长期侍弄药草之人,哪怕是毒草,身上都会沾染药草味。可蓝彤鸢询问过的这些丫鬟婆子,身上无一人有那药草香。 “公主自从在过境驿站休息之后,可有异常?”蓝彤鸢问向冼渝公主的另一个陪嫁丫鬟沅婉。据说这沅婉从小与冼渝公主一起长大,若公主有什么异常,她一定会发现。 “若说异常,的确是有,我家公主在过境驿站受到惊吓之后,就变得异常胆小,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有气无力,病怏怏的,每天都需要用药吊着精气神,不喜欢见人,平日里只让沅华侍奉在车内,连我都不能近身。” “受到惊吓?”蓝彤鸢有些惊讶的问道,“过境驿站中可是出过什么事?” 沅婉点点头,脸上浮上一丝惊悚,想到那日的情景,沅婉连声音都带上一丝颤音:“是……是那驿站闹鬼。” 沅婉说那日的情景过于骇人,以至于现在想起都让她头皮发麻。“那日我们刚刚到过境驿站,准备在驿站休息,夜里大家都入睡之后,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公主被惊醒,命奴婢起身查看,奴婢打开窗子,却见一个白衣女鬼,披头散发的出现在驿站的院子中,她说自己丢了东西,却想不起来是什么,要来这驿站中寻找。”沅婉一边说,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我当时就吓的尖叫起来,喊着有鬼,有鬼。这也惊扰了驿站中其他人。护卫们被惊醒,纷纷来到我们的房间,听到奴婢说有鬼后,都冲到院子中,那女鬼就那么一直站在院子中,向人要东西……” “公主当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变得异常胆小,任何时候,身边都不能离开人。” 蓝彤鸢双手握住她轻颤的手,温和的说道:“不怕,现在是白天,鬼是不会出现的。”接着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从小与公主一同长大,为何公主却只让沅华侍奉在内?” “因为……”沅婉咬了咬唇,艰难的说道:“因为沅华会医术,会给公主开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公主喝完,就不那么害怕了。久而久之,公主也就离不开她。” “那鬼现身之后呢?” “那鬼现身后,与护卫们对峙了一会儿,护卫们谁也不敢上前,女鬼是中就伸着胳膊,飘在院子里。他们对峙了一会儿,馆驿的驿丞将一套崭新的衣衫抛给女鬼,女鬼接了衣衫,这才离去。” “只是,公主自女鬼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少言寡语,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闷在马车内,一切传话,都由沅华代劳,公主每日的宁神汤,也是由沅华在马车中煎制。” 蓝彤鸢心下一惊,心下说道:“恐怕冼渝公主在过境驿站时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只是冼渝公主是怎么逃走的,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也瞒了过去。” 可随着另一个念头便在脑海中浮出,她忍不住问道:“那公主更衣如厕怎么办?” 沅婉有些感伤的说道:“只有此时,公主才会下车,可也是身披斗篷,面纱遮面,由沅华服侍。” 沅婉说到这儿,蓝彤鸢几乎可以确定,在过境驿站,冼渝公主已经被调换:“你可曾怀疑过,公主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公主?” 沅婉用清澈的目光看向蓝彤鸢:“她就是公主,奴婢识得她。她身上有公主惯有的动作和习惯。” 若驿站过后,还是真正的公主,那为何会性情大变。最为关键的是,若公主和沅华一直在送亲的喜车中,那西戎馆驿那辆马车中为何没有任何脂粉味? “除了闹鬼,你们还遇到过什么可疑之事?” 沅婉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道:“哦,还遇到过一次妖风,那是快进大澧时,在官道上路过一处茂密的丛林时,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当时狂风大作,马匹都几乎站不住。” “这阵妖风,当时狂风肆虐,乌云密布,刮的人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风才停下,奴婢第一时间想要进入车内问公主的安危,马车的门始终打不开,片刻后里面才传出沅华的声音,说公主一切安好。” “公主也破天荒的开口说自己无恙。这可是自从闹鬼之事之后,公主一次开口说话。”沅婉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奴婢听到公主开口,也就放下心来。” “之后一路平安,直到到达元京城,主父大人来迎接,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奴婢才发现,公主和沅华都不见了踪影。” 别说外人,就连自幼伺候在冼渝公主身边的丫鬟沅婉,也想不通,公主怎么就失踪了。沅婉也知道,公主所肩负的使命,使命未完,冼渝公主不可能提前失踪。 “你家公主在西戎,可有心上人?” 沅婉又摇摇头。 第12章 内应浮现 蓝彤鸢接着郑重问了一句:“你们公主来大澧和亲,可是自愿?她可知道此番和亲的真正目的?” 听到这里,沅婉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眼神闪躲。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动作轻柔得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哪个女孩子愿意背井离乡,跋山涉水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此番前来大澧和亲,公主或许再无机会见到自己的亲人。若不是那些主战派不知深浅地惹怒了大澧,公主殿下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境地啊!" 说到最后,沅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奈,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而沅婉这样的反应,其实早就在蓝彤鸢的意料之中。自从她开始询问沅婉关于公主失踪之事起,就一直在暗中仔细观察着沅婉的一举一动。 这位沅婉自打进门以来,始终表现得神色自若,面对蓝彤鸢的提问,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着急慌张的神色,对答如流,但给出的答案却从头到尾都只字未提公主失踪这件事。她那种泰然处之的态度,并不像一个忠诚的贴身丫鬟对主子的态度,让人不禁心生疑窦。 蓝彤鸢嘴角微微一扬,看来公主失踪,与这位沅婉姑娘有莫大的关系。不愧是从西戎皇宫出来的大丫鬟,见识气度果然不凡,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应对自如。或许她们早就想好了应对章法吧。 “上邦官人,您说是不是那日的女鬼将我们公主掳走了?”沅婉突然抬眼,用清澈的目光看着蓝彤鸢,若非蓝彤鸢对面前之人已经起了疑心,她就信了这双无辜的大眼睛。 蓝彤鸢不动声色的安抚道:“你放心,若真是鬼怪作祟,大澧一定会请高人降妖除怪。” “只是”蓝彤鸢顿了顿,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为何会认为你家公主的失踪,与当日的女鬼有关?” “因为……”沅婉咬了咬嘴唇,艰难的启齿:“其实……其实我家公主一直笃信神灵鬼怪之说,所以便跟一位道士学了些降妖除怪的咒语,当日那女鬼出现后,公主曾用符咒对付过她。” “哦?”蓝彤鸢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想不到冼渝公主还如此不输男儿的气魄呢!我很好奇当时你家公主是如何对付那女鬼的??” 想到那女鬼,沅婉的身子便不停的发抖:“奴……奴婢害怕……” “别怕,光天化日之下,女鬼不敢来寻你……你若实在害怕,我会秉明三殿下,让人前来保护你。” 沅婉渐渐压下心中的恐惧,战战兢兢的说道:“公主当日口念咒语,并用上了自己写的符咒,但是无奈那女鬼妖力太强,我家公主道行尚浅,不敌那女鬼。” “哦?你家公主当日所用的符咒可还在?” 沅婉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当日护卫们在外面替公主拖时间,公主这才有时间多画了几张,当日并未全部用完,奴婢这就去给上官拿来。” 沅婉去拿符咒的空当,蓝彤鸢又问询了其他丫鬟婆子。沅婉没有告诉蓝彤鸢的一件事是:她们在那场妖风过后,路过一座山脉,走山路时在山中路遇一场暴雨,不知为何,公主所乘的车驾竟然漏了雨,被雨水所泡,苦于没有准备替换车驾,公主只能呆在潮湿的马车中,每日沅华都能从淘出大半碗水。 冼渝公主不愿开窗通风,也不愿更换车内的布置,她们也只能由着公主的性子。 沅婉拿来冼渝公主所画的符咒,蓝彤宇结果符咒,见上面画着道士们惯用的看不懂的符咒,符咒两侧的文字,一侧写的是壬申甲子风起时,另一侧则写着人隐道消鬼无踪。 送亲队伍中的所有的女眷她都一一问过,确定她们要找的那位毒医,并未在女眷中。看来那位失踪的陪嫁沅华,应该就是那位毒医。 蓝彤鸢收起符咒,她又问沅婉取了一些公主和沅华的日常用品,便满意的去找离琴翊琛。看到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的表情,便知道他们这边也收获了不少消息。 问询完毕,离琴翊琛带着蓝彤鸢和言兴玉回到三法司,刚上马车,蓝彤鸢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送亲队伍中,的确有人帮冼渝公主逃离。”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问道:“说说看,你怀疑谁?” “毒医是沅华,内应是沅婉。”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毒医应是沅华不假,只是这内应不一定是沅婉。” “哦?那是谁?” 离琴翊琛神秘一笑,目前我和言大人只是猜测,并无实证,等有了确凿证据,自然会告诉你。 蓝彤鸢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她并未追问,而是打开沅华的物品,都是寻常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但蓝彤鸢盯着这一盒崭新的并无任何使用痕迹的胭脂水粉,暗暗咒骂这沅华,是把大家当猴耍。那盒胭脂因为受潮,胭脂表层浮起一层水汽,看起来应是公主的车驾被水浸泡后所致。 “这沅华以为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就会洗清她身上的嫌疑?”蓝彤鸢有些嫌弃的说道。 一旁的言兴玉拿起一盒胭脂闻了闻:“嗯,胭脂阁今年新出的产品,当时这胭脂一出来便引得元京城的贵妇们争相抢夺。一盒难求。哎,这么好的胭脂放着不用,真是可惜了。” “哟”离琴翊琛逮到机会便揶揄他:“都说言少卿洁身自好,向来克己复礼,想不到言少卿对这女孩子用的东西这么了解呢!我看言少卿应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对。” 蓝彤鸢噗嗤一笑。言兴玉也不恼,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下官洁身自好是因为这元京城的贵族小姐们,向来注重名声,要是因下官而坏了贵族千金的名声,那下官不就罪过大了。” “但不代表下官就不通人性。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下官身为大理寺少卿,经常查案,少不得跟女人打交道,就不能不对女人喜欢的东西有研究。” 他指着这胭脂,玩世不恭的说道:“就像这盒颜值,胭脂阁今年夏季刚出的新品,风靡一时,整个元京城供不应求,要购买这么一盒胭脂,需要提前预付定钱,等待十日后,才能拿到,拿到之后再付尾款,产量如此低,又怎会出口西戎?” “一盒胭脂五两银子,极为昂贵,购买之人怎会弃之不顾,让其受损?” 蓝彤鸢不禁咋舌:“这么贵!”她因为自幼学医,为了能够准确的分辨每一味药草,若用了脂粉,会影响她的嗅觉,所以她从不用脂粉,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价格。 但她知道,常年侍弄药草之人,所用物品都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气味。而这盒胭脂上,并未有药草香。所以这盒胭脂,并非那位沅华常用之物。应该是她用来遮掩所用。 离琴翊琛皱了皱眉头:“有意思,送亲队伍尚未到达元京城,所用之物中,居然有我大澧之物,有意思……” “殿下,送亲队伍中可有人会识别天象?”蓝彤鸢突然问道。 离琴翊琛并不意外,而是淡淡的说道:“巧了,送亲大使微生至阳熟知天象,可通过天象预测风雨。” 蓝彤鸢微讶,从衣袖中拿出那张符咒递给离琴翊琛。 第13章 车驾调包 “殿下,还有一件古怪之事。”蓝彤鸢沉声道:“按照沅婉所说,冼渝公主自从过境驿站遇鬼之后,受到严重惊吓,每天需用汤药吊住精气神。公主所服用的汤药,需要沅华在公主的车驾内煎制完成。” 只见她有条不紊的分析道:“公主的车驾曾经经历过一场猛烈的暴雨侵袭,整个车身都被雨水长时间浸泡,车内环境极其潮湿。但令人奇怪的是,公主并没有下令让人给车驾通风换气,那么车驾之内必然会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道。可是当我去查看放置于西戎馆驿中的那辆公主所乘坐的车驾时,竟然没有闻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药草气味!。” 听到这里,言兴玉的眼眸之中突然闪过一丝雀跃,他带着些许兴奋与期待的神情,直直地望向离琴翊琛,开口说道:“殿下,若按照侧妃所说,西戎馆驿里停放的这辆公主的车驾其实早已被人暗中调包替换过了。” 此时的离琴翊琛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用低沉而又沉稳的声音缓缓说道:“兴玉,你可还记得那位公主的车夫曾说过的一件事。自从公主的车驾在山中遭遇那场暴雨之后,车内就开始不断有水流出来,仿佛永远也流不完似的。但是更诡异的是,身处车内的公主以及随行的沅华对此似乎毫不介意。” 言兴玉点点头,眼前一亮:“殿下的意思是,公主的车驾在那场暴雨后便已经被人调换过。” 离琴翊琛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恐怕更早,整个送亲路上,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公主的车驾调换,只有那场妖风。所有经历那场妖风的人,都说那股妖风格外邪性,吹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蓝彤鸢有些疑惑:“可若是从妖风时,公主的车驾就已经调换。那时快要接近大澧边境,从边境到元京城,至少还有一日的时间,若公主失踪,不可能无人发现。” 离琴翊琛微微勾了勾唇,目光灼灼的看着蓝彤鸢,解释道:“这西戎国王和王后的确宠爱冼渝公主,为了缓解冼渝公主到大澧的思想之情,竟然陪嫁了一个西戎的杂耍戏班。这西戎戏班中,的确有不少能人异士,哄的公主开怀一笑。其中就有一名善口技者,无论何种声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蓝彤鸢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说,他们安排了那位擅长口技者模仿出公主的声音,从而欺骗送亲队伍中的所有人?” 听到蓝彤鸢如此迅速地领悟到自己话中的深意,离琴翊琛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蓝彤鸢的脑袋,赞赏有加地说道:“鸢儿好悟性,不过也并非欺骗所有人,只要瞒过公主亲近之人即可。” 蓝彤鸢微皱着眉头道:“殿下,这只是我们基于现有线索所做出的推测。要想真正证实这个猜测,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行。倘若真如我们所想,冼渝公主是为了逃脱才使出这么一招金蝉脱壳之计,那么他们必定需要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至少得预备两辆完全相同的车驾。” “鸢儿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离琴翊琛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蓝彤鸢的观点,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公主的车驾无论是材质还是规格,都有着极为严格的制式和标准。多一分是僭越;少一分则是不敬。这样一辆马车,无论哪个车行接到的订单,都极为显眼。要想找出来,并不难。本王早已命人绘制好了公主车驾的详细图样,派遣人手前往大澧境内的各个车行,仔细搜寻是否有人曾经定制过这样一辆马车。” 蓝彤鸢听完后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可是,如果这辆车驾早在他们从西戎出发之时就已经准备好了呢?那样的话,我们可是鞭长莫及。” 离琴翊琛语气坚定的说道:“不会,公主车驾,需有内廷司督造,民间私自制造违规车驾,便是僭越的死罪。这一条,在西戎也通用。若在西戎便备好两辆一模一样的车驾,一定会引人注意。” “所以,另一架马车一定是在大澧定制的。”离琴翊琛语气坚定,“这件事,在西戎境内,无人敢应。冼渝公主和亲大澧,是为了挑起战争。在目的未达到之前,西戎不会让冼渝在西戎出事。” 京郊的符山内的一处山洞里,机关重重,洞内装饰极为华丽。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双手握拳,笔直的坐在金光灿灿的椅子上,浑身散发着寒气,声音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台阶下方,三个黑衣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你们说什么?未找到冼渝公主?”黑衣人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虽然听不出任何怒意,可越是平静,越让人害怕。 “回……回主上,属下们已经派人四下寻找了,应……应该不日便有消息……” “应该……不日……”坐在上首的黑衣人语气越发的平静,平淡的重复着这两个词,紧接着便大手一挥,一把利剑迅速出鞘,说时迟那时快,未等三人有反应,三人便被锋利的利刃割喉而死。 紧接着,只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迅速闪至前方,他们行动敏捷而又悄无声息。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很快就将那具尸体抬起来,以一种极其高效且隐秘的方式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待尸体被妥善处理完毕之后,洞穴之中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幻象而已。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寂静。 一名身着黑色紧身束衣的女子缓缓步入洞中的亮光处。她的身材高挑修长,婀娜多姿;头上的秀发则被一根朴素的簪子简单地盘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着。此女面容姣好,肌肤如雪,眉若远黛,眼似秋波,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可谓天生丽质,令人赏心悦目。 女子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到黑衣人面前,然后双膝一曲,单膝跪地,上身微微前倾,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神情恭敬地开口说道:“启禀主上,左使来信称,她已然成功潜入皇室内部,并已做好相应准备。接下来,她会按照预定计划展开行动!” 听到这个消息,上首黑衣人语气中少有的出现一丝惊讶:“哦?如此看来,还是左使办事最为稳妥可靠,让人放心。你即刻传信给左使,告知她暂且潜伏待命,在未得到本座明确指令之前,切不可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派人继续寻找冼渝公主。找到之后,格杀勿论。棋子不听话了,也就没有用处了。” “是!”女子闻声而起,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来,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抬脚便欲迈步离去。然而,就在她刚刚迈出几步之际,忽然间,一阵冰冷至极、仿佛能穿透骨髓的声音在她身后骤然响起:“左使外出执行任务,那今晚就由你来服侍本座。” 突如其来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在女子耳畔炸响。女子身形微微晃动着,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她那双原本紧紧攥在一起的玉手此刻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就连手指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了些许苍白之色。 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但她深知眼前之人乃是自己绝不可违抗的存在,于是只能紧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片刻之后,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转身面向黑衣人,拱手道:“属下谨遵主上吩咐。” 入夜,一道黑影潜入睿王府。黑影如往常一样,在管家刘安的窗子前小心的敲了三下,窗子内应声递出一把钥匙。黑衣人打开冰库门,迅速闪入门内,将钥匙留在底下的门缝之间。片刻,刘安出来巡逻,打量了四周之后,悄悄绕道冰库门口,捡起钥匙,将冰库的门上了锁。 第14章 妖风 躲在暗处的和光与和尘,紧紧的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离琴翊琛吩咐过,切勿打草惊蛇,他想看看此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盏茶过后,冰库管事刘安提着灯笼出来巡视冰库,冰库门口以及附近,灯笼照过的地方,颜色有些深,是血。只见刘安从容不迫的转身回到房中,拿出一块儿抹布,悄无声息的将滴在大方青砖上的血迹擦掉。 处置完成后,他又想起刚刚黑影站过的地方,他的房间窗外,利落的将血迹擦干。这才拎着灯笼继续巡视。 暗中的和光忍不住低声讽刺道:“看不出来这刘安居然是老手,一套动作做的如此娴熟。”和尘抱着宝剑,背靠大树倚着,漫不经心的说道:“想来咱们的这位不速之客,应是经常受伤,我猜接下来,刘安会给她送个药。” 和尘猜的没错,刘安例行巡视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安鬼鬼祟素的从房间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和光从暗中走出,从刘安手中一把夺过食盒,打开盒盖,食盒分两层,一层装着两个馒头,一盘炒菜,第二层装了一碗药汁。 和光小心的从汤药中倒出一小瓶,重新放入食盒,盖上递给刘安。和光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将食盒递给他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刘安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接过食盒,小心的朝和光弯腰作揖。待和光重新引入暗处之后,刘安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规律的敲了敲冰库的窗子,将食盒放在窗台上,径直离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刘安又出来,将食盒收回。 这一套流程下来,和尘有些不耐烦,忍不住骂道:“这老贼,也不嫌麻烦,这一趟趟的出来几次了!” 和光同样出言揶揄:“看不出,这老贼还挺怜香惜玉的。你猜我在食盒中看到了什么?” 见和光打哑谜,和尘有些不耐烦,道:“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 和光见和尘实在有些不耐烦,便也不再与他开玩笑,低声道:“我在那食盒里发现一小盒玉脂膏,就是女人用来擦手的玩意儿。” 八卦是人的天性,无论男女。和尘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哟,想不到刘安这老贼还有这等心思呢。” 王府围墙外,那一声声清脆而悠远的打更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更夫敲了三下,已是深夜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唯有那打更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和尘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看,今夜应是再无其他幺蛾子。你我二人轮流小憩片刻,养精蓄锐。你先去歇息,过会儿我再叫醒你。”和光微微点头应道:“好。”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轻盈地跃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后,他缓缓调整身姿,准备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然而,尽管此刻已至七月底,但天气依旧炎热潮湿,蚊虫也异常猖獗。尤其是像这般枝叶繁茂的大树,简直成了蚊虫们的天堂。和光刚刚闭上双眸,耳畔便立刻响起一阵恼人的嗡嗡声。那些蚊子仿佛嗅到了鲜血的味道,成群结队地围绕着他飞舞盘旋,不时还会趁机叮咬一口。 和光心中的怨愤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直至顶点。若不是刘安那个家伙不知好歹,招来这么个不请自来的麻烦人物,他此时此刻本应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房间里,此前蓝彤鸢赏了护卫们她自己调制的避蚊药囊,挂在床边,可解夏日蚊虫困扰,以慰护卫们的辛劳。 但此刻却落得如此狼狈不堪,被迫缱绻在这坚硬且满是蚊虫的大树之上。想到此处,他不禁狠狠地咬了咬牙,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紧闭双目,试图将那扰人的蚊鸣声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第二日,晨曦微露,天边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太阳也只是羞答答地探出一点儿头来,勉强在地平线上露出些许微光。就在此时,刘安鬼鬼祟祟的走出房间。 和光见状,急忙叫醒靠着大树休息的和尘。二人不错眼珠的盯着刘安。 只见刘安一路行至冰库的窗前,站定之后,有节奏地在窗上轻轻敲击了三下。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冰库大门,动作熟练而利落,仿若对这里的一切都早已熟稔于心。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冰库门锁被顺利打开。刘安不紧不慢地将钥匙放置于正门的门缝之中,然后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几乎就在刘安离开的瞬间,原本寂静无声的冰库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位身着丫鬟服饰的姑娘打开冰库门,从冰库中缓缓现身。她先是站在门口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影之后,才走出门口,仔细地将其重新上锁。 做完这一切,那姑娘脚下步伐匆忙,急急忙忙地朝着前方奔去。在路过刘安所住房间的时候,如刘安一般极有规律地在刘安房间的窗户上轻轻敲打了三下。接着迅速离去。 一直躲藏在暗处监视着这一切的和尘见状,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低声嘟囔道:“搞这么多花样,真是麻烦!这老狐狸也不嫌累得慌!” 一旁的和光倒是显得镇定许多,他唤来一名手下,吩咐对方将昨日自己截获的那汤药速速呈上给离琴翊琛。安排好此事之后,和光与和尘二人不敢耽搁,立即起身紧紧追随着那位神秘的姑娘而去。 与此同时,离琴翊琛正夜宿于书房之中。当他接到和光送来的那瓶药之后,并未过多犹豫,转手便交给了身边的尚时,并嘱咐他务必尽快送往瑾瑜阁,请蓝彤鸢亲自辨认此药究竟有何蹊跷之处。 蓝彤鸢尚未起床,尚时只能将药交给已经起身忙碌的绿禾,并叮嘱绿禾,务必要将药交给侧妃。 其实蓝彤鸢睡的并不踏实,一整夜都在做梦,或许是受昨日沅婉所说的鬼怪所扰,蓝彤鸢一整夜做的都是被恶鬼追逐的梦境。门外嘈杂的声音响动到底是惊动了蓝彤鸢,她终于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醒来。 蓝彤鸢摇了叫起铃,绿禾带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绿禾将小药瓶递给蓝彤鸢。得知尚时候在外面,蓝彤鸢让尚时进来。她打开药瓶仔细闻了闻,并蘸了一点放入口中,这才谨慎的说道:“这是治疗内伤的汤药,服药之人,受了严重的内伤。” “多谢侧妃,老奴这就去回禀给殿下。” 蓝彤鸢握着瓶子的手微微颤抖,绿禾眼见,见状急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蓝彤鸢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无碍,我只是做噩梦了。昨晚梦到被厉鬼追着四处跑。” 苏禾一大早就去给蓝彤鸢排队买益芳斋的红枣五仁糕,他家的这红枣五仁糕格外好吃,甜而不腻,刚出锅的最好吃。蓝彤鸢自从回元京城后,就经常惦记着。向来叽叽喳喳的苏禾,听到蓝彤鸢提到厉鬼,急急的上前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做起噩梦了。” 蓝彤鸢这才告诉二人,昨日去西戎馆驿听到的事情。听完,苏禾一拍脑门,着急的说道:“姑娘,您不会是受到那冼渝公主的连累了吧。当年江州那位小姐,也是被厉鬼缠上了,您都吓得在佛前跪了好几天呢。” 蓝彤鸢一听,这才想起,当年的事情,虽然她记不太清了,但苏禾比她大两岁,当年江州的事儿,她比自己记得多。 她让苏禾将当年的事再讲给她听。当她听到当年那位小姐被厉鬼摄去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送嫁途中也遇到一阵强烈的妖风时,她心头一震。 一模一样的遭遇,一模一样的妖风。 第15章 呼风唤雨 蓝彤鸢第一反应是,有必要去一趟江州。 一次妖风是巧合,两次送亲都出现相同的妖风,就一定不是巧合。 “绿禾,你替我跑一趟江州,去打听一下方家小姐当年出嫁时,江州境内可出现过奇怪的人。”说着,蓝彤鸢从状匣的下面拿出两张百两银票递给她,这是此次办差一切用度皆从这里出,剩下的是你的赏钱。 绿禾和苏禾是蓝彤鸢身边的大丫鬟,月例是三两银子。办这一趟差,即便是住客栈最好的上房,吃最好的食物,也用不了多少钱。但到了江州,想要打探消息,就必须散财。 蓝彤鸢本来出手就大方,虽然师父留给他们的神医谷被屠,但蓝彤鸢刚刚出师时,就以自己的名义开了一家药铺,名为丹心药苑,除了寻常抓药外,还卖自己配置的独门秘药。她配置的独门治疗外伤的伤药,两天即可愈合,不留任何疤痕。 靠着卖独门秘方药,蓝彤鸢的丹心药苑已经有了各地有了六个分号,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富婆,再加上她与师兄和开的医馆,每月她都有四五百两的收入,她从来不缺钱,所以她出手向来大方。再加上她出嫁时,清昱王府给她准备了十个铺子,京郊五十亩良田,她根本不缺银钱。 待绿禾走后,蓝彤鸢想了想,还是想去问问师兄,她当时年纪小,对于一些事情记忆没有那么深刻,但师兄年长她三岁,有些事情记忆比她深刻。 她向沈卿仪告了假,带着苏禾出府。来到药庐时,蓝彤宇正在给人把脉,药庐外已经排了一长队。蓝彤鸢见状,让苏禾将队伍分成两列,一列去蓝彤宇那儿,一列来她这儿诊治,这样也能最大限度的减轻病人排队时间。 午时初刻,门外排队的病人终于看完。药庐外挂上休息的牌子,再有人想看病,只能未时过来。“姑娘,听说酒仙楼的新出的炙羊肉格外好吃,奴婢去给您买点?”一想到那肉香的味道,苏禾就忍不住的流口水。 “你肚里的馋虫早就被勾起来了吧”蓝彤鸢打趣道,将自己的荷包拿给她,轻声道:“去吧,除了炙羊肉,再带点其他菜回来,中午我和师兄一起用膳。” 蓝彤宇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看着一身男装英姿飒飒的蓝彤鸢,笑嘻嘻的说道:“自从回道京城,这还是第一次师妹陪我用膳,师兄真是受宠若惊。” 蓝彤鸢瞥了一眼蓝彤宇,假装嗔怒道:“回到京城我也是身不由己,师兄惯会得理不饶人,更何况,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陪你用膳的次数还少呀。” 见蓝彤鸢生气,蓝彤宇急忙投降告饶,眼神宠溺的说道:“好好好,是师兄的错,师兄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蓝彤鸢这才展颜。 “不过,师妹,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药庐?”蓝彤宇话锋一转。 “师兄,我想问,你可还记得江州方小姐一案的具体细节?当年方小姐失踪,为何会被传成鬼怪摄魂?那时你已经随师父在江州内开医馆,听到的传闻应该比较多吧?” “哎!”蓝彤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我就说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药庐,赶情在这里等我。” “不过的确,这件事儿当时有很多传闻。方小姐出嫁当日,也比较诡异,花轿巡街时,碰上了一阵妖风。之所以说是妖风,是因为方小姐出嫁当日,正值金秋九月,天气晴朗。出嫁当日晴空万里乌云,阳光明媚。江州有习俗,出嫁时花轿需绕遍全城,以示广而告之,姑娘是八抬大轿,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出嫁。” “可当花轿绕到一半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一股龙卷风袭来,路边不少小树被拔地而起,不少店铺的屋顶被掀翻。肆虐的狂风吹的人根本睁不开眼。” “听说当时不少人被龙卷风直接卷走了。那阵妖风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等人们再睁开眼睛时,那妖风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空上又恢复了万里无云的和煦阳光。” “方小姐的陪嫁丫鬟急忙进入车内检查车内状况,却发现马车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一个红盖头。” 蓝彤鸢那双如弯月般的秀眉紧紧地蹙在一起,眼眸之中透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她轻声说道:“平地起风?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旁的蓝彤宇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没错,当日的那阵妖风异常猛烈,狂风所过之处,屋顶被掀翻,树木连根拔起,整个江州城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当时许多沿着街道观看方小姐出嫁的队伍的百姓,不幸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妖风中,导致许多人受伤。” 听完蓝彤宇的描述,蓝彤鸢不禁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在方小姐出嫁的那段时间里,江州城里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 蓝彤宇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他拧着眉头,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反问道:“师妹,你为何会这样问?难道你觉得这阵妖风和某些可疑之人有关联吗?” “师兄,你可相信,这世上有能够呼风唤雨之人?” 蓝彤宇深邃的双眸透露出这一丝奇怪:“鸢儿,师父一直教导我们,世上无鬼神,一切怪事背后,不过是有人在兴风作浪。风雨雷电皆是自然之力,怎会被人力驱使调配,不过是巧合而已。” 苏禾拎着食盒从外面回来,食盒里装着两盘炙羊肉,一盘青菜,和一盘小凉菜。“姑娘,三师兄,快尝尝,酒仙楼这新出的炙羊肉格外出名,不少人专门慕名而来,就为了吃一份炙羊肉呢。” 苏禾一边说,一边将食盒中的菜摆到桌上,给二人备好碗筷。蓝彤鸢把苏禾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二人虽是主仆,胜似姐妹。 可蓝彤鸢心中装着事儿,心思并未在吃食上,脑海中反复的回响蓝彤宇的话,喃喃自语:“真的是巧合吗?” 见蓝彤鸢愣神,苏禾推了推蓝彤鸢,将筷子放在她的手中,好奇的问道:“姑娘想什么呢?什么巧合不巧合的?” “苏禾,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呼风唤雨之人?” 苏禾傻呵呵的说道:“姑娘,奴婢刚刚在酒仙楼排队时,碰到两个打扮怪异的东篱人,他们要进宫面圣,说是要为陛下的万圣节献舞的,说是自己能呼风唤雨呢。” 第16章 乔装打扮 “东篱人?” 蓝彤鸢心下一惊。“又是东篱人。” 苏禾一边将满满一大口香气四溢的炙羊肉塞入嘴中,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可是,奴婢总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太像东篱那边的人。”说罢,她还不忘用力咀嚼几下,腮帮子鼓得如同两只塞满食物的松鼠一般。 苏禾好不容易咽下口中那团美味无比的炙羊肉后,又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奴婢清楚地记得,东篱之人大多生就一副高挺的鼻梁,鼻尖还有些微微下弯呈鹰钩状。可眼前这二位虽说身着东篱特色的服饰,但那张脸怎么看都没有东篱人的特征!” 话刚说完,或许是吃得太急太快,苏禾竟一下子被噎住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音,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 一旁的蓝彤鸢见状,赶忙伸手递给苏禾一盏温热的茶水,并略带调侃地笑道:“慢点儿吃,又没有人会跟你抢,桌上足足两大盘炙羊肉呢,足够你吃了”蓝彤鸢边说,边给苏禾拍背:“要是没吃饱或者还想吃,等会儿你可以再去买一些带回府上,晚上继续吃便是。” 听到自家姑娘这番贴心的话语,苏禾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露出一个羞涩而又感激的笑容。 她心中无限感激自己姑娘。六岁时,她被父亲用五两银子卖给人牙子,自己当时病重,人牙子觉着买下她不仅未给她赚钱,还要倒贴钱给她看病时,一味的打骂她。但不给她出钱治病,人牙子会亏的更惨。 幸好碰上蓝谷子带着四岁的蓝彤鸢外出给人治病,蓝彤鸢见小小的苏禾满身是伤,央求蓝谷子买下她。蓝谷子救了苏禾,并让她做了蓝彤鸢的丫鬟。 蓝彤鸢对苏禾向来宽厚纵容,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日常用度方面,苏禾甚至比得上那些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了。正因如此,苏禾对蓝彤鸢也是忠心耿耿。 遥想当年,神医谷惨遭灭门之祸时,苏禾毫不犹豫地套上蓝彤鸢的衣裳,毅然决然地跟随蓝谷子和大师兄一同奋勇迎敌,正是凭借着这份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决心,才成功为蓝彤鸢和蓝彤宇姐弟俩争取到了宝贵的逃跑时机。 她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茶,缓缓咽下,卡在嗓子内的食物顺着茶水进入胃中。她这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舌头捋直了些,开口说道:“奴婢当时靠近他们的时候,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姑娘常年侍弄药草,久而久之,姑娘身上自然而然也就沾染上药草味道。可奇怪的是,那个人身上竟然也有着和姑娘一模一样的药草气息!” 听到这里,蓝彤鸢不禁皱起眉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冼渝公主的身影来。记得冼渝公主在失踪之前,沅华每日都会在马车中为她煎药……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就像是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层层涟漪。原本摆在面前香气扑鼻的炙羊肉,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匆匆往嘴里塞了两口肉,便站起身来向蓝彤宇道别,步履匆匆地赶回王府。她要再去冰库走一遭,确定一件事情。 和光与和尘跟着冰库里的所谓的“韩静姝”。卯时刚过,东方刚刚翻着鱼肚白,“韩静姝”悄悄走出睿王府后,便找了一个无人的街角巷子,将睿王府的那身丫鬟服饰换下,换成一套极为艳丽暴露的大红色衣服,鬼鬼祟祟的来到惜月楼后门。 她在惜月楼后门有规律的敲击了三下,门后探出一个小丫头,四下观望了一番,见无人看见,一把将“韩静姝”拉到院子中。 青楼楚馆白天并不营业。白天是楼中的姑娘休息的时间,寂静无声。有些姑娘夜里被客人折腾惨了,只能趁白天的时间休息来补充体力。 离琴翊琛叮嘱过他们切勿打草惊蛇,所以二人不能亮明身份进入惜月楼,只能返回睿王府。 等离琴翊琛回到府上时,已经是午时正刻。二人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离琴翊琛。离琴翊琛神色沉了下来,他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元京城有专门的乐籍聚集地,乐籍人士不得私自出户籍所在地。 元京城内的乐籍场所是凉月坊,坊中大大小小的青楼楚馆有十几座,可最有名的,莫过于倚秋馆,倚秋馆内的姑娘,不少是从教坊司出来的罪臣官卷,姑娘们的气质清丽,出口成章,不少达官贵人们最喜欢来倚秋馆寻欢作乐。 觥筹交错满院,恰似大椿葳蕤见, 三万两千片。倚秋馆也是元京城内最大的销金窟,一掷千金在这里也不过尔尔。可这惜月楼,却是从未听说过。 “你们俩先下去休息。” 能做元京城开青楼的,背后都有强大的势力。比如这倚秋馆,便是原来太子用来收集情报的地方,太子薨逝后,倚秋馆一度被二殿下接手。可随着离琴翊寒失势,倚秋馆已经摇摇欲坠,倚秋馆的老鸨曾经来离琴翊琛这里投诚,但他并未打算接手这烫手山芋。他藏拙期间,早就一手培植了自己的情报机构。 凉月坊中居然出现了他不知道的存在,这让他感觉有些脊背发凉。“尚时,传信给和玄,天黑之前我要知道这惜月楼的底细。” 酉时初刻,离琴翊琛带着和光与和尘来到惜月楼,谁知刚到门口,就遇见了女扮男装的蓝彤鸢和苏禾。离琴翊琛瞬间脸一黑:“你们怎么在这儿?” 蓝彤鸢也未想到居然会这么寸,就在这里碰到了离琴翊琛。她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胡闹,这种地方岂是你能来的。赶紧回去!” “殿下确定不需要我帮忙?我呢是来查一个人的,不知道我所查之人,与殿下所查之人,是否是同一人?” 刚入夜,这凉月坊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不过人群都往倚秋馆聚集,这惜月楼门前着实冷清。蓝彤鸢上前一步,低声对离琴翊琛说道:“殿下,这里面有乔装成东篱人的客人,我有些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离琴翊琛一惊! 第17章 花楼美人 离琴翊琛脸上浮起一丝疑惑,乔装成东篱人?东篱人的面相与大澧人并不相似,典型的便是那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鹰钩鼻。其肤色也要比大澧人要白。若非会易容术,一般的乔装打扮很容易被看穿。 “罢了,你随我进去,但不可离开本王身边半步。”离琴翊琛还是有些无奈的做了让步。 他们踏入那雕梁画栋的惜月楼,其规模并不大,只是一个二层小楼,且小楼的建筑式样极其老旧,虽说老旧,但装饰的却极为精美。里面姑娘们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未陪客的姑娘,要么在抚琴,要么在作画,若非已经知道这里是青楼,蓝彤鸢甚至怀疑自己走入了一个人间仙境。 不同于其他青楼的熙熙攘攘,这里面只有丝竹之音缭绕,客人们在屏气凝神的倾听舞台中央的姑娘抚琴,那种感觉,就像台中央的姑娘才是主角,来这里逍遥的客人,只是陪客而已。 这里的老鸨早就眼尖的发现了离琴翊琛他们,但她并未急切的上前,而是暗中打量着这位新客。虽说来这里的逍遥的客人,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可眼前之人,贵气逼人,仙姿玉貌,一袭月白色束身长衫,一双深邃的凤眸似乎将人射穿。 青楼中的老鸨,自然是阅人无数,她心知,此人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儿。她冷眼旁观了片刻,给旁边的龟奴使了个脸色,然后脸上堆起笑容,亦步亦趋的来到离琴翊琛面前:“哟,客官看着眼生,可是头一回来我们这惜月楼。” “客人是听曲儿还是打茶围?”老鸨此言一出,倒是引得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鸨母,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本公子不是来找姑娘消遣的?” 老鸨尴尬的笑了笑:“郎君有所不知,我们这惜月阁的姑娘,向来卖艺不卖身,若郎君想要找姑娘消遣,可是来错了地方。” 站在一旁的和尘呵斥了老鸨子一声:“笑话,你惜月楼既然开门做生意,身在烟花之地,装什么清高。” “还不快去把你们这儿的上等姑娘叫过来,服侍我们郎君,我们郎君有的是银子。”说着,和尘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扔到老鸨的怀中。 老鸨拿着那金子,就如同拿着一块儿烫手山芋,她努力的解释道:“郎君息怒,只是这惜月楼的规矩,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若客官想听曲儿,老鸨我自是为客官找个好座位。” 离琴翊琛摆了摆手:“哦?既然如此,就听曲儿,只是我有个嗜好,想要点个姑娘单独给我弹曲儿。” 老鸨这才微不可言的松了口气,眉开眼笑,急忙迎合着把楼里的姑娘叫过来,大堂里的姑娘停下手上的活计,围了上来,韩静姝那张脸,离琴翊琛忘不掉,可老鸨叫过来的这些姑娘,却没有一张是韩静姝的脸。 离琴翊琛眯起双眼,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围着的姑娘。不得不说,惜月阁的姑娘都是绝色,且身上自带一种疏离之色,不像其他勾栏瓦舍之地,见到银子就能立即扑到恩客身上的。这里的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清高。 离琴翊琛向来自带压迫感。可眼前的姑娘们,却神色自若,行礼如仪,目光直视着离琴翊琛:“见过郎君。” 只有一个身着白色抹胸,下身着大红色罗裙,外面套着一件大红色褙子的姑娘,在行礼之后,目光微微躲闪,双手不自觉的搅动着手中帕子。 “就她了。”离琴翊琛点了这位姑娘。 老鸨子急忙将溪悦推到离琴翊琛面前,让其他姑娘散开:“哎吆,郎君您可真是慧眼识珠,这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姑娘溪悦,一手箜篌绝技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溪悦有些不悦的推脱道:“妈妈,溪悦今日不适,不方便待客。” 这倒是奇了。老鸨子陪着笑朝离琴翊琛解释道:“郎君真不巧,今日溪悦不方便,不如郎君再看看其他姑娘?” 和光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见过清高的,没见过当着客人面拒客的。溪悦姑娘是跟银子过不去,还是不想让这惜月楼在凉月坊混了?” “和光”离琴翊琛出言阻止道:“侍从粗鲁,溪悦姑娘见笑了。” 离琴翊琛温和的看着老鸨:“不过,我呢今日不过是想听个曲儿,既然姑娘不方便,那就换别人吧。老鸨,麻烦给我换一位会抚琴的姑娘,给我来一间上房。” “好说,好说。”老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亲自带离琴翊琛上楼进入二楼的包间。离琴翊琛上楼期间,余光扫到刚刚在大堂中翩翩起舞的绿意姑娘,匆匆离去。 离琴翊琛坐定之后,脸色一沉,嘴角微微上扬:“老鸨,自打我一进这惜月楼的门,你便去派人知会你的主子了吧。” “我知道,你并非这里真正的主人,那位溪悦姑娘,才是这溪月楼真正的主人吧。” 离琴翊琛玩味的说道:“去告诉你家这位溪悦姑娘,最近这楼里收容了什么人,尽快将人交出来,否则惹出来什么祸事,溪悦背后的主子,也替她收不了场。” 自打进门,那股药草味道,就萦绕在蓝彤鸢的鼻尖。她确定,这里住着一位经常与药草打交道的人。“苏禾,你随我出去打探找找,你说的那位东篱人。”蓝彤鸢说着就要拉着苏禾出去。 “慢着,让和光、和尘随苏禾去,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待着。” “可是万一那东篱人是易容的,她在这里卸了装扮怎么办。苏禾认不出来的。” “我已通知了这惜月楼背后之人,并命人围了这里。” 蓝彤鸢有些好奇:“郎君,这里究竟是谁的产业?”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良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未等蓝彤鸢起身开门,门便被推开。来人凶神恶煞的说道:“让我来看看,究竟是谁要见小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等来人走近了,蓝彤鸢才看清,来人虽然生的眉清目秀,一身白衣显的长身玉立。可此人确是元京城内有名的花花公子郑元慎,他是威远侯的第三子。他上面两个嫡亲哥哥,一个战死沙场,一个再无子嗣,他便逐渐得势。他的母亲是威远侯的继室,与宫中的宸妃是堂姐妹。 所以他与宸妃所生的四皇子是表兄弟。进入房间后,郑元慎依旧大声嚷嚷:“知不知道,小爷可是皇亲,敢威胁小爷,胆儿肥了。” 蓝彤鸢一阵无语,她瞟了一眼离琴翊琛,见他脸色更加阴沉。她心下腹诽道:“不愧是着名的酒囊饭袋,做事丝毫不动脑子啊……” 郑元慎前一刻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见到离琴翊琛那阴沉的能滴水的脸,瞬间垮了脸。“见……见过三殿下!” “溪悦是你的人?” 郑元慎点点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她原来是教坊司的,教坊司一直不放人,我只能先给她接出来给她开了这一间花楼。” “哎,元京城都知道你做事不长脑子,果然被人坑了还给人输钱!”离琴翊琛阴阳怪气的说道。 郑元慎有些着急:“三……三殿下,您什么意思?” “若我告诉你,溪悦有可能是西戎人,你该当如何?” 郑元慎顿时瞪大了眼睛。 “爷,溪悦姑娘逃走了……”老鸨突然闯进来,神色慌张的朝郑元慎说道。“她把带若湘一起带走了。” 郑元慎身形一晃,他不过是为了讨好美人,才开了这间花楼,却未曾想,美人却一直在骗她。 第18章 花娘若湘 蓝彤鸢心急如焚地转头望向老鸨,语速极快地问道:“除了溪悦和若湘这之外,楼里还有没有其他人逃走?再仔细想想,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这楼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举止异于常人的客人?” 老鸨闻言,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一拍脑门:“哎呀,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天子一号房的涵曦阁的确被一位神秘的客人给包下来了。这位客人出手那叫一个阔绰,二话不说就直接付了整整半年的房费!” 就在这时,只见苏禾耷拉着脑袋,满脸沮丧地走了回来,来到蓝彤鸢跟前有气无力地禀报:“郎君,奴婢寻着药草味道找到涵曦阁中,只是好不容易才找对地方,发现房间里头早已是空无一人,房间中的茶还是热的,想来是听到动静后逃走了。不过和光、和尘已经沿着窗子追出去了。” 听到这里,蓝彤鸢稍稍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别担心,量她们也跑不远。”而站在一旁的郑元慎刚要开口说话,却冷不防被离琴翊琛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他赶紧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郑元慎低下头,活脱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今年才十七岁,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跟着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沾染上一堆眠花宿柳的坏毛病而已。 离琴翊琛查过,这溪悦楼里的姑娘,都是郑元慎花高价从地方花楼里购买的,并未有逼良为娼的行为。乐籍属于贱籍,贱籍通买卖。这让离琴翊琛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这小子心里还有一丝良知。 离琴翊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对于良家姑娘而言,就是地狱般存在。正常的姑娘好不容易从教坊司里出来,又怎会愿意进入另一个花楼。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而已。” “你的那位溪悦姑娘,竟然能同意从教坊司进入到另一家花楼,你就没有任何怀疑?” 郑元慎低垂着头颅,脸上满是不甘之色,他嗫嚅着嘴唇,略带倔强地反驳道:“此事本就是溪悦提出的!她念及自身所遭受的苦难。萌生出一个念头——要给这天下那些同样身不由己、深陷花楼无法自拔的女子们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离琴翊琛静静地坐在那里,他那清冷如寒星般的目光缓缓投射到郑元慎身上,眼神之中不仅有一丝好奇,更有着深深的探寻之意,仿佛要将郑元慎看穿。 在离琴翊琛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之下,郑元慎先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缓缓抬起了头来。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溪悦曾经对我说过,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与她有同样遭遇的姑娘撑起一把伞。我们从各地买来的那些姑娘,其实原本也都出身于当地的花楼。将这些姑娘们带到这惜月楼之后,我们定下规矩,姑娘们卖艺不卖身。恩客们听曲儿的费用和打赏,惜月楼会与她们三七开,其中惜月楼占据七成,姑娘们自己留三成。” 说到此处,郑元慎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道:“并且,只要姑娘们积攒下足够数量的银子,便可随时为自己赎身,重获自由之身。” “若有客人坏了规矩,强行对姑娘们不轨,惜月阁绝不坐视不理,会出手将客人赶出去。无论是谁,只要来到惜月楼,就要守惜月楼的规矩。不管姑娘们在原来的花楼怎样,只要来到这惜月楼,一律卖艺不卖身。这是惜月楼定下的规矩。” 蓝彤鸢不仅高看了郑元慎两眼,看向郑元慎的眼神带上一丝钦佩之意。她想不到,一位声名远播的花花公子,竟然有这种胸襟和胆识,去庇护这些可怜之人,这份担当与气魄,着实令人敬佩。 “既然如此,就别收留那些不该收留之人,白白利用了你的一片好心。”离琴翊琛冷冷的说道。 外面传来和光与和尘的脚步声:“回郎君,溪悦与若湘已经抓住。” “好,带回三法司大牢。” 郑元慎脸色一变,急切的看向离琴翊琛:“殿下,溪悦她不是……” 离琴翊琛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若她是无辜的,本王不会冤枉无辜,自会把她放回来。” 说完,抬脚就要朝门外走去,一旁的蓝彤鸢急忙问道:“涵曦阁的客人可有追到?” 和光与和尘无奈的摇了摇头,“属下二人顺着窗子追出去,但始终未见那客人的踪影。不过既然是这惜月楼的客人,那老鸨走一趟三法司,到画影图形室说出他的相貌身形,画出画像便可找人。” 蓝彤鸢神色凝重,此番让人逃了,或许再找就更难了。 折腾了一通,已经戌时正刻。“鸢儿,我想让你随我去三法司辨认一个人。” 离琴翊琛带着蓝彤鸢直奔三法司大牢。来到若湘的牢房,蓝彤鸢就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落回味道。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打破了大牢中的寂静。手脚皆被沉重铁链束缚着的若湘,原本萎靡不振地倚靠在墙角,当她察觉到有人靠近时,顿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来人!为什么要抓我?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不能这样无缘无故地关押我,我要告你们,无辜关押平民百姓,即便是贱籍,我也受大澧律法保护!” 然而,与若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牢房里的溪悦却显得格外平静。她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对于隔壁若湘那歇斯底里的喊叫,她似乎充耳不闻,仿佛那个正疯狂叫嚷的人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若湘的牢房前。只见蓝彤鸢迈着优雅而坚定的步伐,径直朝若湘走去。她站定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歇斯底里的若湘,缓缓开口说道:“我到底是该称呼你为若湘呢,还是应该唤作你沅华?又或者,称你一声韩静姝才更为合适?” 蓝彤鸢的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若湘耳边炸响。刹那间,若湘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蓝彤鸢。 她的目光中先是迅速地闪过一丝锐利,紧接着又是满脸的不解,像是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字。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若湘就回过神来,并矢口否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沅华?什么韩静姝?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叫若湘,是溪悦阁的挂牌姑娘,仅此而已!” 蓝彤鸢也不解释,命人端来一盆温水,拿来一条毛巾,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紫色药瓶,倒入水中,浸湿毛巾,命人禁锢着若湘,她用毛巾在仔细的给她敷脸,一盏茶之后,她将毛巾拿下,若湘那原本俏丽的脸庞顿时布满褶皱。 蓝彤鸢顺着那褶皱轻轻一拉,一张脸皮从她脸上撕下,露出一张与韩静姝一模一样的脸。 若湘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惊恐和慌乱之色,她奋力挣扎着,无奈被人钳制住,不能动弹分毫,愤怒与不甘交织,最后只能化为一句愤怒的疑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离琴翊琛目光冷清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韩静姝,镇国公嫡女,因为一胎双生,被视为不祥,所以二人共用一个名字。幼时镇国公便将你送去南番名医辛昭那里学医。学成之后,你遇到西戎大将军墨哈清祖的次子墨哈风鸣,与其相恋,后背叛师门逃入西戎,成了西戎有名的女毒医。” “此次随西戎公主陪嫁到大澧,为的就是给我大澧投毒,搅乱我大澧朝堂。” 第19章 多面人生 若湘怒目而睁,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离琴翊琛:“你信口胡说,我不是什么西戎毒医,就算我与你说的那位什么韩静姝长的有些像,可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认定我与她是双生子?凭什么空口白牙污蔑我是什么西戎毒医。” “想知道你的身份很简单。”离琴翊琛抱着双臂,气定神闲的看了一眼蓝彤鸢。 收到离琴翊琛的眼神,蓝彤鸢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与你那一胎双生的姐妹身上都有同一种味道,就是落回。这落回可以用来治疗跌打损伤,但价格极为昂贵,一般配置跌打损伤药不用落回做主材。但镇国公府却购置了大量落回,稍加打听就能知道,镇国公府嫡女韩静姝药材过敏,只能使用落回来配置跌打损伤药。” “可镇国公府的存药远远超出普通用药的数倍。这就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个女儿需长期用药。一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居然用量如此大,那么这个女儿极有可能习武,只有习武之人,才会经常受伤,可如此大量的药材需求,绝不是一个人受伤这么简单。” 若湘用猩红的双眼瞪着蓝彤鸢:“仅凭这点,你就知道我与那什么韩静姝是双生子?” “不……真正确定你与韩静姝是双生子的,是我们发现了你居然住在睿王府的冰库里。你还真是大胆,俗语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在睿王府住了七日。”蓝彤鸢悠悠的说着:“我的确佩服你的胆量。”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你受了外伤,用的伤药便是落回所制,你用习惯了,自然闻不出它与其他治疗跌打损伤之药的不同。” “可是当我们发现冰库的秘密时,韩静姝早已身亡,如今却出现一个与她一样,使用相同伤药之人。起先我怀疑韩静姝没死,所以我又去检查了一遍韩静姝的尸身,那尸身的确是她。于是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韩静姝是一胎双生。” 若湘冷笑:“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证据,仅凭一个落回就能定我与她是双生子,药草过敏之人多了去,为何只要用落回的,就一定与你所谓的韩静姝是双生子?” “因为普通人即便是药草过敏,也会用其他伤药替代,而落回极为昂贵,其所制成的伤药更为昂贵,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它买单。” 一旁的离琴翊琛接着说道:“得知韩静姝可能是一胎双生,本王便派人去找了当年韩静姝出生时镇国公府所用的接生嬷嬷,没想到这位接生嬷嬷在给镇国公府接生完后,不多日便不慎落水而亡。” 说到这儿,离琴翊琛的声调突然带上一丝寒意:“镇国公当年的确够狠,知道你们是双生子的人,都被镇国公处理掉了。但有一人却侥幸逃过一劫。” 说到这儿,被钳制住的若湘暴怒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躲闪。这意味着,离琴翊琛的话起了作用。他继续攻心:“当时镇国公夫人生产时,房中有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是那位接生嬷嬷的远房侄女儿,她当日来是来给接生嬷嬷帮忙。回家后,接生嬷嬷自知性命不保,出了镇国公府便立即将那小丫鬟乔装打扮送出了京。直到本王找到她时,她仍旧提心吊胆的的过着日子。” “她给了本王一样能证明你和韩静姝是双生子的物件。” 若湘的眉眼明显一跳:“什……什么?” 离琴翊琛语气沉重的说道:“镇国公夫人的一只碧玉鎏金蝴蝶钗,虽然这凤钗是玉做的,但是上面的蝴蝶却是镶金的。当年镇国公得知夫人怀了双生子便做好了准备,只带孩子一落地,无论男女,都要送走一个。镇国公夫人怕夫君毁了被送走的那一子的样貌,便用这簪子在被送走的孩子的右脚心上落了一个印记。” “所以,你右脚脚心上应该有一个蝴蝶印记。”离琴翊琛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之所倚落在脚心上,应是知道,女子双足不能为外人看到,所以不用担心身份泄漏。” 说着,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那个簪子:“当年接生嬷嬷知道双生子之事,知情人一定活不了,所以在镇国公夫人烙下烙印后,偷偷拿了那簪子,若自己真的遭遇不测,希望后人拿着簪子为自己伸冤。” 蓝彤鸢心下一沉,她想不到这元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人家,居然如此愚昧。什么双生子不祥,都是谬论。都是从母亲腹中生出来的孩子,居然如此厚此薄彼。想到这儿,她对若湘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同情,从小未受到父母一丝一毫的关爱,长大后竟然又被人当成棋子,这种人生一定不好受吧。 她走到若湘身边,轻声又无奈的说道:“你是承认还是让我当众脱下你的鞋子,检查你的右脚。” 若湘露出一丝苦笑:“你们知道的,甚至比我还详细,查与不查,还有区别么?”她冷冷的说道:“若非走投无路,我又怎会冒险住到睿王府。镇国公因意图谋逆,被诛了九族。我听到风声,想回来给他们收尸。可是到了元京城,却发现缉拿姐姐的海捕文书贴在城墙上,我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元京城中,只能依靠姐姐留在睿王府的人脉。她曾经告诉我,睿王府的刘安是可用之人。” 若湘的眼中突然涌出一滴泪珠:“虽然父母生了我,未养我,可我回来给他们收尸,以报生恩,有什么错?我承认我与韩静姝是双生子,可我在元京城一未杀人,二未放火,凭什么抓我?” 若湘突然泪如雨下:“我从小长便长在府外,从未踏足过京城,我父母所做之事,为什么要连累我!”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着实令蓝彤鸢对其另眼相待。此时的若湘,身形显得格外娇小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泪水顺着白皙娇嫩的脸颊滑落而下,那副惹人怜惜的模样简直能让人心都碎成一地。蓝彤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张脸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柔美娇弱的仙子。 蓝彤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流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她的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离琴翊琛,心中暗自揣测着他会作何反应。 然而,当她看到离琴翊琛脸上的表情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感到有些失望。面对着这样一位娇柔美丽且气质清冷的佳人,离琴翊琛竟然黑沉着一张脸,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离琴翊琛冷漠的态度与楚楚可怜的若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听他冷冷的说道:“抛开其他,单单你是镇国公夫妇的女儿这一条,抓你就合理合法。镇国公意图谋逆,当诛九族。” “更何况,你不单单有这一个身份。” 说着他拍了拍手,让人将墨哈风鸣带了进来。墨哈风鸣见到若湘,激动的喊了一句:“琪儿,你没事,太好了。” 第20章 奸计败露 见到墨哈风鸣,若湘的坚决的神色瞬间一变。她自幼未享受到任何疼爱,直到碰到墨哈风鸣,他是少有的给她温暖,护她周全之人。她可以用最狠厉的面孔对待全天下之人,却不想让墨哈风鸣看到她半分邪恶的面孔。 墨哈风鸣一时激动,想要冲进若湘的牢房,却被和光和尘一把拦住,他着急的看向若湘:“琪儿,听说你和公主失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眼前的心爱之人,若湘一时说不出来。多年的棋子生涯,她想挣脱掉身上的枷锁,却始终没有机会。一时急血攻心,她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蓝彤鸢急忙上前为其把脉,面上不由的一惊:“你中毒了?堂堂毒医,竟然被人下毒”。她掏出解毒丸就要给她服下,却被若湘阻拦。 若湘脸上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即便是毒医,也是别人的棋子,既为棋子,就定会被他人所掌控,如今也算解脱。” 听到心爱之人中毒,墨哈风鸣一时激愤,挣扎着就要闯入若湘的牢中:“琪儿,告诉我,究竟是谁给你下的毒,你也是毒医,一定能解对吧。”墨哈风鸣紧张的盯着若湘,希望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若湘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回报给墨哈风鸣一个凄惨的微笑。只听她微弱的说道:“我虽为毒医,却也有解不了的毒……”接着她虚弱的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若湘虽然自幼被送到辛昭那里学医,可那辛昭因为若湘是女子,并未对其倾囊相授。 辛昭受世俗偏见影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学医本就是离经叛道,所以宁可对毫无天分的师兄倾囊相授,也不愿教授若湘半分。平日里只让若湘做清洗草药等苦力活。从幼时起,辛昭就将若湘当成奴婢使用。 直到若湘十二岁时,碰到了辛昭的死对头,有着天下第一毒师之称的左宵。左宵用毒,辛昭用医,二人一向斗的你死我活。左宵见若湘天分极高,但辛昭又不肯教授她,便将其带走。 但左宵收她,不过是因为他手下的毒人死亡,他要寻找一个新的小毒人而已。只要左宵研制出新的毒药,便会让若湘尝试,不管若湘是否愿意。若湘为了活命,只能想尽办法讨好左宵。若湘天分极高,左宵配置毒药时并不避她。久而久之,她便慢慢学会了配制毒药。 直到她遇到墨哈风鸣,她才后知后觉的了解到,身为南番人的左宵,已经投靠了西戎,并在西戎皇宫任毒医。她开始暗中炼制毒药,终于有一天,她用自己所炼制的毒药,放倒了左宵,自己则代替她成为新的毒医。 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墨哈风鸣给过她温暖。所以当见到墨哈风鸣的那一刻,即便是再坚硬的内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若湘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散。蓝彤鸢怔怔的看着已经没了生息的若湘,有些怔忡,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离琴翊琛。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墨哈风鸣…… 离琴翊琛有些恼火,即便是找到了西戎的毒医,但她还未交代西戎想要让她完成的计划就身亡,他们依然不知道对方的计划是什么…… 他命人将墨哈风鸣带回牢房,冷冷的说道:“来人,将这西戎毒医的尸体拉出去烧了,以防她所中之毒扩散,伤及我大澧百姓。” 尚未走远的墨哈风鸣闻言,用力挣脱掉狱卒的钳制,跑回离琴翊琛面前跪下:“不要烧掉她,不要烧掉她……” 离琴翊琛寒声道:“哦?对于我大澧而言,这若湘便是意图伤及我大澧的罪人,如今她身中剧毒,我大澧有权处置。” “不……不……她……求你不要烧了她……”墨哈风鸣有些语无伦次,悲哀的请求着:“求求您三殿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求您不要烧了她,您……您就把她丢到乱葬岗去吧。好歹也算是个归宿……” 看着墨哈风鸣一脸真诚,苦苦哀求的样子,离琴翊琛心头升起一丝疑虑。“西戎的确想要琪儿来大澧下毒,但如今琪儿现在已经被你们抓住,且已经中毒身亡,对大澧来说已经没有危害了,就求您给她留个全尸……”墨哈风鸣跪在离琴翊琛面前,诚恳的磕着头…… 离琴翊琛微微蹙眉:“罢了,看在你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告知的份上,本王就给她留个全尸,来人,将此女扔到乱葬岗。”说着转身去了溪悦的牢房。若湘牢房中的血腥味,呛的离琴翊琛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溪悦的牢房与若湘的牢房挨着,溪悦目睹了他们审问若湘的整个过程,若湘毒发身亡她也算亲身经历。可溪悦仍旧面无表情的坐在牢房的地上,直到离琴翊琛进入牢房中。 “溪悦,本王查过,若湘是七日前才在惜月楼挂牌的。你为何会收留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因为郑元慎的一席话,离琴翊琛对溪悦的语气倒是和善了许多。 溪悦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离琴翊琛,未答一言。 离琴翊琛吃了瘪,不禁怒从中来。“殿下,想来这溪悦姑娘尚未想好怎么说,不如改日我来与这位姑娘谈谈。”蓝彤鸢劝道。 离琴翊琛这才强压下心下的怒火,拽上蓝彤鸢走出三法司大牢。 走出大牢,蓝彤鸢才带着一丝疑惑说道:“殿下, 那若湘……” 离琴翊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吟吟的拉着蓝彤鸢:“走,先回府……” 西戎皇宫里,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站在西戎国王面前,西戎国王战战兢兢的坐在王座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尊上有何吩咐?” “为何不发兵?”极具威压恐吓的声音从黑衣人的腹部传出。 西戎国王颤颤巍巍的说道:“大澧已经大军压境,可左使尚未传回下毒的消息,所以……若不用毒,我西戎无法能抵抗大澧的十万大军……” “大澧已休书,承诺五日内找到冼渝,如今三日已过,若五日还不能找到冼渝,再发兵也不迟,正好还有两天时间给左使下毒。” 神秘人一甩袖子:“左使已顺利潜入大澧,想必这两日即可完成任务。” 入夜,一只鹞子从空中划过,落在瑾瑜阁蓝彤鸢的窗台上。蓝彤鸢忙命苏禾将消息接下,是绿禾从江州传回来的……看完,蓝彤鸢步履匆忙的来到离琴翊琛的书房,却发现白日里已经死在大牢中的若湘,此刻正被五花大绑的跪在离琴翊琛面前。 见蓝彤鸢走来,离琴翊琛从桌上拿起一个小药瓶递给蓝彤鸢:“来,鸢儿,过来看看,这便是这位西戎毒医要在我大澧所投之毒……” 蓝彤鸢接过药瓶,小心的闻了闻,立即眉头紧皱:“好歹毒的心思!此物名为天仙散,取自米囊草,是米囊草经过提纯而来,服用过后极易令人致瘾,若被用于军中,即便是十万大军,也会丧失战斗力,最终溃不成军!” 第21章 阴谋浮现 “你……”若湘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离琴翊琛。 “为什么……我明明在你们面前中毒身亡,为什么你们还能怀疑我?” 蓝彤鸢噗嗤一笑:“中毒身亡?哦,对了,你的确中毒了,可那点毒,对你这位有名的西戎毒医而言,不过毛毛雨而已,还真的会身亡?” “我探过你的脉息,你脉息紊乱,毒素已经渗入你的五脏六腑,表面看起来,的确是没救了。但是仔细探查,可以发现你脉息虽然紊乱,但这种紊乱却有一丝规律,体内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内力控制脉息。” “那时我便断定,你虽然中毒,但体内的毒素完全在你的可控范围之内。虽然你演的的确很逼真,寻常大夫早就被你蒙混过去。”说到这儿,蓝彤鸢调皮一笑,自信满满的说道:“可我,毕竟不是普通大夫。” 蓝彤鸢好整以暇的看着若湘,漫不经心的说道:“昨日你给我们讲的你那悲惨的人生,不过是想引起我们的同情,让我们对你放松警惕而已。” “我……我已经将脉息隐藏的很好,为什么你还能探出来?”若湘双眼猩红,怒目而视。 这时,一直坐在书案旁,悠闲的喝着茶,眼神中带着玩味的说道:“昨日为了防止你体内的毒素扩散,伤及我大澧百姓,本王便下令将你的尸身迅速焚毁,谁知道却遭到了你那小情人的强烈反对。” “虽然你那小情人少了些许骨气,为了你宁可出卖西戎的情报,可你那小情人当听到我要焚了你的尸体,居然在我面前磕头如捣蒜。堂堂的西戎大将军墨哈清祖的嫡次子,真的会为了私情,置西戎的利益于不顾?” “本王是皇子,父皇一直教育我们,可以有私情,但私情不能凌驾于大澧的利益之上。一切要以百姓为先,江山为重。” “听说墨哈将军一直对西戎王室忠心耿耿。他教养出来的子嗣,怎会是出卖国家之人。”离琴翊琛寒声道:“他在我面前故意上演与你情深意重,情意绵绵,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让你这假死之人,顺利离开大牢。” “他让本王为你留一具全尸,将你尸身丢入乱葬岗,这样你便能在乱葬岗逃走升天。”离琴翊琛看着一脸惊恐的若湘,离琴翊琛心满意足:“本王正好将计就计,想看看这西戎究竟想要给大澧投放何种毒药!” 离琴翊琛拿起装着天仙散的瓶子,拿在手中仔细的把玩着:“不愧是左宵培养出来的人,居然能炼制出这种无解药的慢性毒药。你们西戎就是把宝押在了这上面吧,怪不得此次西戎如此强势,原来是打算对我大澧将士使用如此肮脏的手段!”离琴翊琛的言语中带上强烈的怒意。 他把天仙散重重的的往桌上一放,沉声吩咐和光:“和光,去告诉言少卿,好好招待那位被我们当场抓获的名吃里扒外的西境军医。一定敲开他的嘴巴,看看西境军中究竟有多少人在与西戎勾结。” 和光应声而动。 “杀了我……杀了我……”若湘激动的大喊道。她已经被五花大绑,即便是藏在牙根里的毒药也被打了出来,身为细作,若不能及时自尽,等待她的便是无尽的痛苦。 蓝彤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据我所知,镇国公并未完全抛弃你,这么多年镇国公府一直与你有联系, 甚至当日韩静姝大婚时,他还把你叫回来过,当日真正嫁入睿王府之任是你吧,你一直与替身交替出现在睿王府上。” 若湘的目光微动,警惕的看着蓝彤鸢:“你……你什么意思?” 蓝彤鸢自顾自的说道:“证据便是在睿王府时,你身上一直挂着装有番阳芝的荷包。你入府之时,恰逢王妃毒发,我细查之下才发现,有人居然用番阳芝和龙涎香相克来毒害殿下。王妃寻机将府内女眷的荷包都调查了一番,将带有番阳芝的荷包都做了处理,并命令禁止女眷佩戴带有番阳芝的荷包,可你房中的荷包,一直都带有番阳芝。” “番阳芝是南番的圣物,与龙涎香相克一事,寻常人并不知道,只有学医之人或者南番皇族之人才了解。我是大夫,所以我知道此事,可当初嫁入睿王府的韩静姝,并无学医经历,不懂药理,更没有与南番接触过,她显然不知道番阳芝的效用。” “更何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是会些拳脚,身上又怎会有能发射无影针的利器,当初韩静姝被擒,自尽身亡,我问过当初的擒拿她的侍卫,侍卫说她们遇到的韩静姝,武功一般,面对攻击的确能招架一些,但不过十几招就漏了底,被他们擒住,而后服毒自尽。她头上虽然带着那装满无影针的金簪,但并未使用……” 若湘冷笑:“那又如何,我从小在外受苦,我这姐姐则在府中享尽荣华富贵。等到那老皇帝赐婚时,我那姐姐不想嫁,镇国公这才想到外面还有一个我,便让我为姐姐待嫁。自始至终,他们谁也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对于镇国公府而言,我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而已。” 她眼神冰冷,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木偶,平静的说道:“镇国公生而不养,我让姐姐替我死,是他们镇国公府欠我的……” 蓝彤鸢无声的叹了口气,对于若湘的遭遇,她能感同身受。不过自己比她幸运,她遇到了视她为亲孙女儿的师父,师父蓝谷子把对孙辈的疼爱全部倾注到了她身上,曾经在清昱王府受的委屈和薄待,在师父这里得到了补偿。蓝谷子与她的亲外祖蓝昀城是师兄弟,所以蓝昀城的外孙女,便是他蓝谷子的孙女儿。 还有三个师兄,更是对她格外疼惜纵容。从小闯祸三个师兄都会争着给她背锅。三位师兄的疼爱,以及蓝谷子的偏爱,让蓝彤鸢并未感觉成长中缺少什么,性子也格外的活泼洒脱。 蓝彤鸢平静的望着若湘,沉声道:“因为镇国公对你的不公,所以你便要报复整个大澧?” “哈哈哈哈……”若湘突然一阵狂笑:“报复,难道我不应该么?” “镇国公府妄图扶持韩凌松,将他捧在手心上的韩静姝捧为皇后,他可曾有半分想过他还有另一个女儿,他另一个女儿还在外吃尽苦头。那我偏不让他如愿……” 离琴翊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所以百里大人和吴侍郎都是你杀的,柳家也是你屠的?” 若湘哈哈大笑:“说来你应该感激我,若非我,你们也查不到镇国公意图谋逆。百里诚贞和吴秉德的确是我杀的,柳太傅一家不是我屠的,而是韩静姝屠的。你们不要把我姐姐想的太弱了,为了韩凌松,那个傻子什么都能干。” 蓝彤鸢紧接着追问道:“既然镇国公一族已经败落,你为何还要给大澧边关投毒?” 若湘事不关己的耸耸肩:“有人帮了我,我自然也要回报。互惠互利而已。” “背后帮你的人是谁?”蓝彤鸢有些激动。 “我不知道……他说帮我灭了镇国公府,我则帮他投毒。对方戴着面具,我不知其身份。”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若湘身心俱疲,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 看着还是有所隐瞒的若湘,离琴翊琛突然说道:“若我说的不错,你们也未想到,冼渝公主进入大澧之后,居然脱离了你们的掌控!” 第22章 攻其不意 闻言,若湘梗的脖子僵硬的动了动,眼神露出一丝失望。想必一向自负的她,应该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摆了一遭。 她脸上浮上一丝嘲讽:“我本想,传信给墨哈风鸣,让他透露一些消息给你们,让你们帮我们找到冼渝那丫头。我们在大澧毕竟人数较少,不能大张旗鼓的寻找那小丫头。” “谁知你们如此废物,竟然未找到那丫头。”若湘的眼神突然凶狠起来:“不过也好,谁都找不到,时间一到找不到人,西戎便会发兵。” 蓝彤鸢有些疑惑:“你们投毒的计划已经被发现,这毒品已经被我们收缴,未伤及战士,你以为靠着西戎那点兵力,能抵抗住我们大澧的十万精兵?” 若湘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截获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毒药,我已经投放出去了,究竟是谁人中毒,那就看天意了。”说着便是一阵狂笑。 离琴翊琛神色一变。 “来人,将此女打入大牢,听候处置,此人是重犯,必须严加看管。” 若湘认命的被人带走,临走前,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蓝彤鸢:“这位小大夫,我调的这天仙散,可是没有解药的哟。” 离琴翊琛凝眸冷声道:“和尘,速去溪悦楼,去查若湘挂牌期间,都与谁接触过。” 蓝彤鸢神色凝重:“殿下,与西戎对抗,主要是西境的西陵侯所辖大军。鸢儿担心的是,若湘在西戎过境期间,可有接触过西戎什么人,天仙散已经被带入西境大军中。” “本王这就修书给西陵侯,让他立即整饬军务,若军中发现有人服用天仙散者,立即军法处置。” 离琴翊琛双手紧握拳头,此事必须立即上奏。可现下已过子时,宫门早已下钥,澧成帝应已歇下,只能明日一早再奏。 离琴翊琛冷声问道:“鸢儿,一旦有人服用这天仙散,会产生什么后果?” “殿下,这天仙散不会立即致命,其主要的作用是令人成瘾,令人上瘾后若不及时服用天仙散,便会产生幻觉,状若癫狂,比此前的米囊草中毒状态更为严重,目前尚无解药。但若只是少量使用,及时发现,尚能有办法治好这瘾症,若大量服用……” 京郊大营之事历历在目。蓝彤鸢与蓝彤宇二人拼尽全力,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那些服用神仙水没多长时间的瘾症者治好,而那些重症的,还在安置营中,安置营到现在还有一半的将士,还未痊愈,只是在蓝彤鸢的药方下,发作的时间得以延长。 想要痊愈,需要循序渐进。离琴翊琛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来西戎打的是这个主意,只要在战场上实行“拖”字诀,待将士瘾症发作,便是西戎的机会。 想到这儿,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蓝彤鸢:“鸢儿,京郊安置营的方子可能治天仙散的瘾症?” “如今尚未见到发作的病例,鸢儿无法判断。天仙散的毒威力强于米囊草数倍。所以我需要修改一下药方,至少能起到延长发作的时间。” “好,那就拜托鸢儿了。”说完,离琴翊琛朝蓝彤鸢深深的作了一个揖。蓝彤鸢急忙阻止:“殿下打住,您可别这样,我折寿。” 离琴翊琛郑重的说道:“鸢儿,这一礼,我是代大澧西境十万边关将士敬谢鸢儿。” 蓝彤鸢这才站好,受了这一礼。“不过殿下,若边关将士真的瘾症发作,我还要亲自去一趟西境,给他们诊脉才能开方下药。” “好,元京城的事儿了了,本王会亲自去一趟西境。” “今日天色不早,你先回房休息,本王写好奏章。” 蓝彤鸢应声告退,走到门口才一拍脑门,被若湘的事一闹,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她又转身朝离琴翊琛微微一礼:“殿下,今日早上我派绿禾去了江州,调查当年方家小姐失踪一事。现下绿禾虽然未到江州,却在中途闻及一事,传回信来。” 离琴翊琛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哦?何事?” 蓝彤鸢将纸条递给离琴翊琛,看完之后,他将那纸条拿到蜡烛上烧掉。“鸢儿,你先回去休息,此事不急,明日本王下朝后再议。” 看着蓝彤鸢远去的背影,离琴翊琛收回目光,反复的斟酌眼前的形势。 翌日,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去上早朝,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西戎的阴谋一一上奏给澧成帝。 “父皇,儿臣请旨领兵西境。” 澧成帝看着手中的奏折的内容,只觉着喉咙处涌上一丝腥甜。他强行将那股腥甜压下去,看着离琴翊琛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悲凉,他的子嗣太少了,眼下的情况,他不能再让这个儿子去冒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四皇子还未成人,能接替这个重担的,就只剩眼前的儿子了。 所以他不能让离琴翊琛去冒险。 想到这儿, 他目光威严的看着殿中直立的大臣,抑扬顿挫的问道:“各位爱卿,可有破解西戎阴谋之法?” 首先出声的是司马闻:“我大澧泱泱大国,还怕它一个什么劳什子毒药?打过去就完了!”司马闻依旧是那直来直去的性子。 澧成帝的目光又投向内阁大学士张宴之:“张卿,你怎么看?” 张宴之向来谨慎,他先是问向离琴翊琛:“殿下,如今可有把握估算有多少西境将士中了此毒?” 离琴翊琛摇摇头:“张大人,如今本王截获的只有这一小瓶,但那细作供认,的确已经有不少流入西境。” 张宴之恭敬的说道:“按照三殿下的说法,这中毒从服用到毒发,需要有时间,西戎想打的便是这时间差。请问殿下,从中毒到毒发,需要多长时间?” “现下并不知。” “那这细作到大澧有多长时间?” “她在元京城到被抓获,已有八日,但冼渝公主从西戎到元京,走了五日。” 张宴之心下估算着:“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当下形势,应出其不意对其攻击。殿下这里已经有了延缓毒素发作的方子,只要出其不意对西戎发动攻击,一鼓作气,打西戎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毒素不在战场上发作,就能赢!只要赢了,便再无第二场战事。” 谁都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张宴之居然会同意离琴翊琛的提议。 第23章 西境大营 澧成帝坐在龙椅之上,眉头微微皱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准了对西戎发动进攻的提议,却拒绝了离琴翊琛请缨要领兵出征的请求。 若如果换做从前,澧成帝恐怕想都不会多想一下便会直接答应下来。因为对于他来说,离琴翊琛并非他最为疼爱的皇子,其生死存亡也并不会让他太过在意。可是现在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一直以来他寄予厚望的太子竟然突然离世,而二皇子也不幸被奸人所害导致断绝子嗣。 即便是他再偏心二皇子,澧成帝也知道,绝对不可能将大好河山交付给一个后继无人的皇子手中。 澧成帝不禁将目光只能将目光投向三皇子和四皇子。虽说这位三皇子出身并不高贵,但其所经办的那几件差事,表现得着实可圈可点。 相较之下,就连曾经备受器重的二皇子离琴翊寒在处理朝政事务时也要稍逊一筹,离琴翊寒的手段更加歹毒阴鸷。 离琴翊琛不仅处事沉稳老练,而且还能时刻心系黎民百姓,胸中有丘壑,心中有乾坤,基于这些考虑,澧成帝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离琴翊琛亲征的请求。 散朝后,离琴翊琛被澧成帝留在了御书房。 “父皇,儿臣有必须亲自领兵的理由……”御书房内,离琴翊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坚定地说道,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坐在书桌后的离琴昙夜。 “琛儿,你要记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离琴昙夜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儿子,满是愧疚。 “父皇,此次事态紧急,事关西境边关将士百姓的生死存亡,儿臣若不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离琴翊琛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焦急之色,继续说道:“据儿臣所掌握的情报,西境边军似乎并不安稳。” 说完这番话后,离琴翊琛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对西境大军的推断一一道出。离琴昙夜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深,心中暗自思忖着儿子所说的一切。 过了许久,离琴昙夜终于打破沉默,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离琴翊琛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冷冽却带着一丝关切地说道:“琛儿,朕准你亲赴西境处理此事。但你一定要答应朕,必须毫发无伤地回来。朕会给你龙武卫的兵符,允你龙武卫指挥权,并赐予你便宜行事之权。望你能不负朕之所托,早日凯旋归来!” 紧接着,他微微眯起双眸,再次补充道:“从西境归来之后,你便可以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禁卫军。” 听到这句话,离琴翊琛不禁浑身一震,他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与分量。他毫不犹豫地挺直身躯,语调坚决而果断地回应道:“儿臣定然谨慎妥善地处理好此事,请父皇放心!儿臣必不会辜负您的重托!” 离琴昙夜神色凝重,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离琴翊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语气嘱咐道:“琛儿,此去西境路途遥远且充满艰险,无论遇到何种艰难险阻,你务必要活着回来。另外,记得将你府上的侧妃一同带去。有她陪伴在你身旁,朕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说罢,离琴昙夜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心头压着千钧重担。他心里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已然时日无多。然而,一直萦绕在他周围的那团神秘黑雾却愈发浓重,如影随形般步步紧逼,似乎随时都会将他彻底吞没。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也已渐渐察觉到皇帝的身体状况不佳,纷纷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意思。但每次这些试探都遭到离琴昙夜严厉的斥责。尽管如此,他心里明白,宸妃早已在暗地里蠢蠢欲动,四处拉拢各方势力,企图为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 可惜的是,四皇子离琴翊柠年仅十岁,根本无力应对背后那团强大而诡异的黑雾,而宸妃野心有余而能力不足。若是上天能够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必定会倾尽心力悉心栽培老四,助其成长为足以担当大任之人。 只可惜他已时日无多,唯一能做的便是抓紧最后的时光,尽最大努力为老三铺好眼前之路。 离琴翊琛只带了一队龙武卫的精锐兵马,带着蓝彤鸢马不停蹄的去了西境乾城。临行前,他给言兴玉留了口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出若湘这几日接触过的人。 他们昼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到了乾城。此时的乾城,百姓们安居乐业,熙熙攘攘的乾城内,丝毫未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早就接到信的西陵侯华维周,带着一队人马,亲自在官道上迎接。离琴翊琛当众宣读了进攻西戎的圣旨,这让华维周有些措手不及。 华维周小心的试探道:“殿下,老臣斗胆一问,陛下的旨意为何如此突然?” “侯爷,本王信中所言之事,侯爷可在军中发现了异常?” 华维周语气迟疑:“启禀三殿下,老臣接到殿下的信后,便立即整饬军务,幸好殿下提醒的及时,发现了几个服用天仙散的将士,已经将他们隔离安置。” 离琴翊琛赞赏的点点头:“侯爷处事果断,是西境百姓之福。”他指了指身边女扮男装的蓝彤鸢道:“这是我身边的医官蓝大夫,医术了得,随后你将他带到隔离营,给将士们看诊。” “还请侯爷即刻集合大军,步兵排阵,明日一早发起进攻。” “是”华维周恭敬的领命。 离琴翊琛直接在大营中安营扎寨。入夜,他在军饷失窃时就派到西境的影卫悄悄隐入离琴翊琛的大帐,交给离琴翊琛一份名单。“辛苦了,继续盯着,待此事了了,本王给你们放假。” 影卫领命谢恩,再次隐入黑暗。这时,蓝彤鸢忧心忡忡的来到离琴翊琛大帐中:“见过殿下,鸢儿已经给这几个人把了脉,这几个人中毒尚浅,尚未到月余,还有救。不过有些事儿,我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哦?鸢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数了安置营中的将士人数,只有十人,且都是步兵,这西境大营十万人,若天仙散真的传入了西境大营,为何只有十人染上瘾症?而且,我问他们是如何染上天仙散的,这些将士却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似乎……似乎是早就被封了口……” 离琴翊琛一把拉过蓝彤鸢,嘴角微微上扬:“鸢儿聪慧,不过你只管看诊开药下方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用管。不过还要劳烦鸢儿,明日一早,以慰劳之名给大军将士熬一碗汤药。成败在此一举……” 第24章 突袭西戎 入夜,主帐前燃起的熊熊篝火,仿佛天边映照出的灿烂光辉,将夜幕下的营地照的熠熠生辉。巡逻的步兵按部就班的在营地周围巡逻,整个营地严阵以待,为明日的进攻做好准备。 华维周世子华菱霄悄悄进入华维周的营帐。 “父亲,那东西已经所剩无几,若不尽快补充,您的身体……”华菱霄眼中含泪,语调中带着一丝颤抖:“若明日进攻西戎,孩儿担心……” 华菱霄的话未等说完,便被华维周打断。“霄儿,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大澧人,为父如何并不重要,既然三皇子能亲自来一趟,说明他已经察觉到西境的猫腻。无论如何,你一定记住西境的军权,万万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不要因为为父的身体而因小失大,你要时刻记得,我华家三代忠良……你万万不可走错了路……” 华家父子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进入了离琴翊琛的耳朵,他嘴角微微上扬:“果然……” 丑时过后,蓝彤鸢告知离琴翊琛,那药已经熬好。这药是她根据安置营中几人的中毒情况调整后的方子,调了几味药,且加大了药量。 离琴翊琛突然通知华维周,让其集合军队,前来领补药。离琴翊琛告诉华维周,这是能增强将士体力的药,为进攻做准备。华维周心有疑虑,他知道大战在即,任何忽视都会造成将士的伤亡。所以他不惜以下犯上,坚持让军医来辨别这药的成分和功效。 蓝彤鸢心下冷笑,她可是蓝谷子的弟子,医术又怎会在这些普通军医之下,本来就是温补的方子,这些军医再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 一口熬药的大锅摆在离琴翊琛的大帐前,将士们一一排好队领药服下。离琴翊琛让将士们回营休息。 寅时初刻,离琴翊琛突然来到华维周的大营中,向华维周宣读给予三皇子离琴翊琛便宜行事之权,军中一切要务听由离琴翊琛调遣的密旨,若有不从者,即刻军法处置。 这让华维周周身一震,但旋即他就反应过来,接了圣旨,听从离琴翊琛的调遣。离琴翊琛命华维周召集一万将士,对西戎发动攻击,打西戎一个措手不及。 华维周的脸色微微一变,有心反驳,却被离琴翊琛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无奈之下,华维周只能集合众将,部署作战方案,对西戎立即发动攻击。一名参将提出反驳,被离琴翊琛拿着圣旨直接斩杀。 众将见状再无异议,即便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要领命上战场。一声令下,一万将士将士们倾巢出动,将士们一鼓作气,驻扎在西境边关的西戎军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的确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很快便调整队形,做好了抵抗态势。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将士在战场上呈现胶着态势。就在双方对阵,谁都未占上风的紧要关头,谁都没想到,最先出问题的,是大澧一方的领军将领。 西陵侯华维周被离琴翊琛留在后方大营,今日领军的是华维周的副将丁钱进。他是步兵出身,跟着华维周出生入死,终于爬到副将位置,原来在云杨之下,在云杨暴露身份之后,丁钱进代替云杨,成为副将。 在战场上,丁钱进原本骑在马上,谁知突然自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浑身抽搐,痛苦不已。敌方将领见状大喜,一声令下:“将士们,大澧将领已被我斩于马下,将士们给我杀入大澧军营,活捉西陵侯。” 西戎将领名为公西含章,是墨哈清祖的部下,西戎士兵见大澧领军坠于马下,原本不抱希望的西戎士兵,瞬间士气大振,厮杀更加卖力起来。 大澧将士见领军坠马,顿时士气低落,无力抵抗,溃散而逃,丁钱进被身边亲随所救,落荒而逃。已经杀红眼的公西含章乘胜追击,就要追至西境大营驻扎的河对岸时,被伏击在沿途丛林中的龙武卫精兵一举歼灭,西戎大将公西含章被斩杀于马下。 龙武卫统领游轶拎着公西含章的头颅,将四散而逃的大澧将士聚集在一起,并命人找到瘾症发作的丁钱进:“将士们看好了,丁副将还活着,只是他服用了天仙散,如今瘾症发作,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你们的将领?” “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敌方大将墨哈清祖部下将领公西含章,如今公西含章被我斩杀于马下,如此看来,西戎并不可怕,将士们无需惧怕他们。” 原本四散而逃的大澧将士,见公西含章被斩杀,瞬间恢复了士气,迅速反扑,全歼公西含章所率的前锋营。大澧与西戎的第一回合,以全歼西戎大将公西含章所率部下,公西含章被斩杀告终。 西戎所期待的活捉西陵侯的局面并未出现,反倒是损了一员大将。这让墨哈清祖异常愤怒。 大澧军营里,丁钱进被游轶压着跪在离琴翊琛面前:“启奏殿下,此人战场上瘾症发作,临阵脱逃,祸乱军心。” 已经清醒过来的丁钱进此刻只希望当时应该被战马踩死。离琴翊琛端坐在上首位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华维周:“侯爷,本王在信中已经提过,若在军中发现有人服用天仙散,军法处置。” “如今丁副将在战场上瘾症发作,导致将士军心涣散,贻误战机,侯爷说该如何处置?” 西陵侯华维周的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他硬着头皮说道:“回三殿下,领军将领临阵脱逃,祸乱军心,按罪当诛。” 他心一横:“来人,将丁副将拉出去斩首示众。” 游轶这才递上一个盒子:“启奏殿下,此为西戎大将部下将领公西含章的首级。” “好。”离琴翊琛一拍手兴奋的站了起来,“将其悬挂在军营之中,公告大军,首战告捷,此战必胜!”说完,他玩味的看了看华维周:“侯爷,可有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丁副将?还望侯爷擦亮眼睛,别再被人蒙蔽了。” 一场大战过后,天已大亮,此时已是辰时初刻。毒辣的太阳的透过大帐到营帐中,让营帐中的温度陡然升高。但华维周此刻只觉着周身一片寒冷。 “侯爷,虽然我们首战告诫,却也要严阵以待,还请早日定下接替丁副将的人选。”离琴翊琛笑吟吟的看着他。 西戎大军中,墨哈清祖愤怒的将茶盏摔在地上,他恶狠狠的拎着军医的衣领:“不是说那药已经投给大澧士兵?为何那些士兵并未发作?” “这……这按理说 ,不应该这样……”西戎军医吞吞吐吐的说道:“可能因为药量太少,毕竟他们十万大军,不可能每人都能染上的……” 军医小心翼翼的看着墨哈清祖的神色,战战兢兢的说道:“只要上战场的士兵没有染上这瘾症,我们就没有万全的把握打赢他们……” “不过下官推测,他们已经披甲上阵,过量的动作会加速瘾症的发作,今日之内这些上了战场的将士,必会发作。若我们不及时为他们提供天仙散,他们一定会溃不成军。” “琪大人已经留下天仙散的方子,老臣已经按方子让太医院抓紧炼制。只要顺利投放到大澧军队中,纵然他们有百万大军,也不是西戎的对手。”军医畏首畏尾的说着,略显底气不足,“只是,之前的联络线已断,不得意之下,琪大人才决定亲自出手,我们尚未收到琪大人的回复,不如等到琪大人的消息,将军再做打算。” 墨哈清祖脸上的已经怒到极点,顾不上军医的劝阻:“来人,清点受伤士兵,剩余士兵随我披甲上阵。” “回禀将军,公西将军所摔的前锋营被全歼,我驻边关将士已不足三万人。”一位参将低声回道。 墨哈清祖阴狠的咆哮:“足够了!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来!” 第25章 引狼入室 蓝彤鸢再次来到离琴翊琛的主帐内:“启奏殿下,属下已按殿下吩咐,今日出征的将士中脉象有异者已送入安置营,温补之药也已备好。” “好,墨哈清祖遭遇重创,一定会来反击,将士们需要蓝大夫的补药。”离琴翊琛彬彬有礼的说道。 蓝彤鸢的药方,对于未染瘾症之人而言,是能增强体力的补药,而对于染了瘾症之人而言,虽然能延缓瘾症发作,但并不治愈。今日战场上一番厮杀,血液沸腾,会加速瘾症发作。袭击结束后,不少士兵便已经有了发作的迹象。但因为蓝彤鸢的药物压制,发作并不明显。 但足以分辨出哪些将士染上了瘾症,哪些将士未染上。在离琴翊琛知道若湘所投之毒后,便立即想到,西境大军内部一定出了问题,否则西陵侯不会轻易被二公子夺了权,西陵侯世子也不会轻易离开营地。 所以他才执意上奏澧成帝,一定要亲自走一趟,他怀疑西陵侯已经因为这天仙散,被人所控,这也是为何西戎此次能如此嚣张的根本原因。 有问题的将领名单他已经拿到,但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些将领,而是这些将士。他一度担心,十万将士都遭了毒手。但经过蓝彤鸢的一番分析,若十万将士都染上瘾症,所需药量极大,且极容易暴露。但如今尚未完全暴露,说明染上瘾症的将士尚在可控范围内。 他想起蓝彤鸢的话:“此物极为昂贵,将士们的月俸根本供不起连续食用。” 他沉思之际,斥候来报:“启禀殿下,侯爷,西戎大将亲自领兵来犯,要为部下公西含章报仇。” “好。侯爷,还请点将三万,还是由副将带领前去迎战,之前参与突袭的那一万将士留在营中休息。” 西陵侯一愣:“殿下要重新点兵?兵书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前那些将士如今正气势高涨,不让他们参战,反而重新点兵,会影响士气。” “哎”离琴翊琛笑道:“此前的一万将士有不少伤亡,让他们留在营中稍作休息,轮番上阵,才是用兵之道。” 华维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离琴翊琛制止住:“侯爷,时不我待,还请侯爷依本王所言,点将三万,去蓝大夫那里领一碗温补之药,服药后披甲上阵。” “哦,对了侯爷,还请侯爷重新点一名副将。” 华维周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点将。但是在副将人选上,却一直犹豫不决。 “侯爷,副将竟如此难选?如此不如本王来给侯爷推荐一位?”离琴翊琛的目光投向华维周身边的亲信万清。“依本王来看,侯爷身边的万清就不错,不但跟着侯爷上阵杀敌,还能将侯爷照顾妥帖,侯爷的心思,他是摸的最清的。不少人都说,万清的意思就是侯爷的意思。” 华维周心里清楚,万清是绝对不能上战场的。万清与云杨一样,此前都是华维周最信任之人。一个背叛了他,另一个为了他却堕入深渊。他不忍…… “侯爷,你说呢?”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玩味、期待。 华维周打了个激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位三皇子并没有表面上想的那么简单。军中之事,他绝对早有察觉。但万清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了他才堕落至此,他于心不忍。 世子华菱霄突然说道:“父亲,孩儿以为殿下所言极是,殿下看人目光很准,万将军跟在父亲身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父亲也该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华菱霄把后面那句说的很重,尾音拉的老长。华维周突然醒悟,死在战场上,那是荣耀归来,至少他的妻儿还能有个仰仗。若死在军法之下,他的妻儿便连个活路都没了。 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离琴翊琛意图的华维周像是开了窍,将离琴翊琛那张名单上的人都点了进去。 “老臣恳请殿下,允臣亲自带兵上阵。老臣是这西境军统领,理当亲自上阵。” 华菱霄一听,急忙阻止:“父亲,您已年迈,让孩儿替您上阵。” “霄儿,父亲是统帅,理当身先士卒,若我回不来,你一定要记住为父曾经说的话。” 说着华维周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离琴翊琛冷冷的看着华维周,若此战能打赢,他便给他华家这个荣耀,不追华家失职之责。 “父亲,孩儿不孝,是孩儿害了您。”望着华维周的背影,华菱霄默默的流下两行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世子,侯爷也染了瘾症吧。”离琴翊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西陵侯战死沙场,对华家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华菱霄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殿……殿下,您怎么知道?” “染了瘾症之人,眼窝塌陷,双手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旁的蓝彤鸢沉声道。“我观侯爷,气色不足,眼窝塌陷,虽是白日,却不住的打哈欠流眼泪,双手微微颤抖。即便是侯爷极力的压制,身体不由自主的瘾症反应,已经出卖了他。” “父亲……父亲……他……” “侯爷是因为痴盲症而染上的瘾症?”蓝彤鸢直截了当的问道。 华菱霄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自从父亲被下毒患上痴盲症后,精神日益颓废,我四处求医无果,找了许多大夫都无济于事。这时我遇到一个大夫,说自己能治痴盲症。我未作他想,便将那大夫带了回来。那大夫开的方子虽然与其他大夫一样,并未有彻底治好痴盲症,却将我父亲的精神调理的很好。” “西陵侯的痴盲症,是因为中毒所致,只要解了毒,便自会恢复。”蓝彤鸢语气严肃的说道:“西陵侯在元京城时,我已经给他解毒。为何还会染上瘾症?” 华菱霄苦笑:“那是父亲在去京城之前的事,那大夫给父亲开的几副药下去,父亲的精神头日益旺盛,但却再也离不开那大夫开的药。开始是三日一副,再两日一副,再到一日一副。后来大夫说军中药材不够,他需要去进一些药,便一去不复返,再无音讯。” 蓝彤鸢和离琴翊琛皆一惊:“你可还记得那大夫长相?” 华菱霄点点头。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与若湘交易的那名大夫的画像递给他:“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华菱霄打开一看,身形一愣。“的确是此人。殿下怎会有此人画像?” “此人是西戎细作,意图在军营中投毒,被本王抓获时,他正与另一名细作接头。” 华菱霄当即瘫坐在地上:“都是我的错……” “当日你离开军营巡逻,应该也是受了这大夫的蛊惑吧?” “是。”华菱霄的脸上浮现一丝极为痛苦的表情:“当日,他告诉我父亲对此药产生了严重的依赖,一日不服便会发作, 此事不易张扬,他让我切勿保密,并帮他去寻一位药草。我只能以外出巡逻的名义,去给他找药草。”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离琴翊琛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那军中将士染上的瘾症又是怎么回事?” “我出去巡逻期间,父亲因军饷一事,去了元京城,那大夫趁机给多位将领下了此毒……等父亲和我重新掌权时,发现军中将领们已经染上了瘾症……” 离琴翊琛大怒:“为何不上报?” 华菱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若上奏朝廷,父亲一定会落一个治军不严的罪名,弟弟夺权一事,已经让陛下不满,如今军中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朝廷一定会给父亲降罪的。” 离琴翊琛震怒:“荒唐,因为你们华家的一己之私,置西境安危于不顾,置西境百姓于不顾,置数十万将士性命于不顾,你们担得起吗!” 华菱霄郑重跪在离琴翊琛面前,毅然决然的说道:“启奏殿下,臣引狼入室,令我大澧边关将领陷入险境,臣罪该万死,如今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还请殿下允臣领兵出征,将功补过。”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扶额,他以为华家是被人逼迫,却未曾想,竟然是自己引狼入室。 “来人,将世子软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他想过无数种原因,却唯独漏算了,华家自己引狼入室。 “殿下,西陵侯被奸人所害,华世子也是救父心切,更何况,不是谁人都是大夫,哪能分辨出良药还是毒药?”蓝彤鸢柔声劝道,“更何况,殿下不是已经给华家留足了后路。” “哦?此话何意?”离琴翊琛好奇的问道。 “若殿下真的想追究华家,便不会允西陵侯亲自带兵出征。此番若侯爷战死沙场,华家便是将功赎罪,华世子可顺利继承爵位。可若是殿下当着众人的面,把西陵侯身染瘾症之事揭出来,那西陵侯一世的英名,华家累世的功勋,便都毁于一旦。” “到时候百姓们或许记不住西境大军如何英勇杀敌保护百姓,只记得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身染瘾症,那他们便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虽然名声都是身外之物,可事关人命,有的死轻于鸿毛,有的死重于泰山。殿下自然希望这位杀伐果断的老将能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军法之下!” 第26章 西戎认怂 “鸢儿果然细致入微,看问题能洞若观火”离琴翊琛满意的夸赞道,“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若那位华世子说的那位大夫的确是与若湘接头的大夫,按理应当送亲队伍过境时即可找机会与其接头,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偏偏等到若湘到了京城再接头?” “殿下可还记得公主的贴身丫鬟沅婉?”蓝彤鸢柔声道,“她曾经说过,冼渝公主对沅华尤为依赖,不允许其离开自己半步。” 离琴翊琛突然眼前一亮:“鸢儿的意思是冼渝公主……” 蓝彤鸢无声的点点头。 良久蓝彤鸢才抬起头,福身行礼,缓缓说道:“殿下,冼渝公主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父兄把她当成工具,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此次若边境之事了却,还请殿下遵从公主自己意愿,让她自己决定去留。” 离琴翊琛有些动容,他没想到蓝彤鸢居然有这样的眼界与见识。他柔声说道:“好,本王答应你,若找到冼渝公主,会遵从她自己的意愿。” “谢殿下。”蓝彤鸢这才解释:“殿下,其实那日去花楼,鸢儿是去寻找冼渝公主,鸢儿怀疑苏禾遇到的那衣着怪异的东篱人便是冼渝公主,只是我们到达花楼时,那人已不知去向。” “仅凭那人身上的药草味道?”离琴翊琛好奇的反问道。 蓝彤鸢轻轻摇摇头:“鸢儿只是凭借苏禾的推断,并未真正见到此人,当日到达花楼时,那人闻声逃脱,想来是听到风声,不明来者立场,只能先躲起来。我猜现在的冼渝公主犹如惊弓之鸟,大澧在找他,以沅华或者说若湘为首的势力在找他,西戎国主在找她。其中若湘那一派和西戎国主这两方,一旦找到她,都会要其性命。若被大澧找到,虽然不至于要她性命,却也是被当成工具一般,锁在深闺中,成为两国朝政的牺牲品。” “冼渝公主应该无比渴望那遥不可及的自由吧……”蓝彤鸢轻声呢喃着,语气之中夹杂着一缕难以遮掩的同情之色,“就连与她有着血脉相连父兄,也只将她视作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冼渝公主已然再无可信任之人,除了四处躲藏、隐匿行踪之外,似乎已别无他法。” 伴随着对她了解程度的日益加深,离琴翊琛便越来越欣赏她,渐渐地被她吸引。开始他们的婚姻起于合作,可如今看来,这个合作一点他一点都不亏。然而,此时此刻绝非是放任情感沉沦之时,于是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借此掩盖住自己方才短暂的失态表现。 就在两人的目光交汇碰撞之际,突然间,一名神色匆匆的军医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宽敞的大帐之中。他行色慌张,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急声高呼道:“启奏三殿下!安置营内的数位将士不知为何竟突然瘾症发作,情况甚是危急,还恳请蓝大夫速速移步前往查看诊治一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原本帐内弥漫着的微妙氛围。 蓝彤鸢匆匆离开,剩下陷入沉思的离琴翊琛。情况显然在他预料之内,通过战场筛选出中瘾症的将士,隔离,未染瘾症的将士则原地休息,时刻准备着,继续待命。这是他一早和蓝彤鸢商议好的对策。要想排除军中隐患,就必须找出这些染上瘾症的将士。 巳时左右,离琴翊琛在煎熬中终于迎来了他期待的消息,西陵候华维周在战场上用尽全力拼杀,与西戎主将墨哈清祖同归于尽,剩余将士拼尽全力,将西戎三万将士打的落花流水。西戎将士不得已宣布退兵。 名单上的人,有的战死沙场,有的则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侥幸活命之人,被人押着到了离琴翊琛面前:“启奏殿下,李参将、洪参军、卫参军刚上战场就瘾症发作,幸亏身边之人护着,侥幸得了一条性命。” 离琴翊琛声色俱厉:“来人,褫夺这三人战甲,送入安置营,待治好瘾症之后,逐出军营。” “殿下,末将知错,还请殿下允末将将功赎罪。”李参将磕头如捣蒜。 “哦?这战都已经打完了,本王倒想听听你想怎么个将功赎罪法?”离琴翊琛玩味的说道。 “启奏殿下,末将们之所以染上这瘾症,都是那挨千刀的大夫所惹得祸。”李参将战战兢兢的说道。“他在军营中推销自己的独门秘方,说此药可以凝气醒神,到了战场上能以一当十,因为他是给侯爷看病的,末将们不疑有他,这才勿信谗言,以至于身染瘾症。” “本王倒是好奇,你们染上这瘾症后,为何不上奏朝廷?” “那……那大夫威胁我们此药无解,若要想一直服用,就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便断了我们的药。” “那大夫长什么模样?”为了更准确的辨认,离琴翊琛让这几位将领把那大夫的长相一一描述出来,根据这些人所描述的特点,离琴翊琛找画师给那大夫画了像。两厢一对比,的确是与若湘接头之人。 幸好!离琴翊琛暗暗松了一口气。西戎大将被斩杀,西戎军队实力收到重创。离琴翊琛将西戎对大澧将士的所作所为一一呈奏给澧成帝,澧成帝震怒,借着刚刚重创西戎的时机,下旨严厉申斥西戎国主,并严厉控诉西戎的所作所为,让西戎给大澧一个交代。 西戎败北,西戎国主看着大澧送来的曾经装过天仙散的瓶子,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敢再挑衅大澧,承诺送质子来大澧,并真心请求大澧帮忙找到冼渝公主,无论生死。 西境大军中染了瘾症的将领被清除,染了瘾症的将士被送入安置营安置,蓝彤鸢将治疗瘾症的方子留给营中军医,嘱咐他们轻症者按方子下药,重症者,在此方基础上加大药量,轻症者不出月余可痊愈。 华凌霄顺利承袭爵位,继续驻守西境。经过这次的清除,离琴翊琛顺利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入西境军营。 两日后,离琴翊琛带着蓝彤鸢回京城,马不停蹄的来到三法司大牢中。惜月楼的奚悦姑娘自从进入大牢后,一直呆呆的坐在大牢中,神色默然。 蓝彤鸢带着已经回京的绿禾一起来到大牢中,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你应该就是江州方家的那位方小姐吧。” 奚悦那默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第27章 尾声 奚悦艰难的抬起头,眼神无助的看着蓝彤鸢:“你是官家的人吧?这么多年,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找到了我。” 盯着离琴翊琛无比震惊的眼神,奚悦的脸上爬上一丝苦笑:“可说什么都晚了,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这时候找到我,还有什么意义?当年的方小姐已经死了,活在这世上的,只有奚悦。” “当年掳走你的,是你要嫁的郎君的仇家封家所为,对吧。”蓝彤鸢柔声说着,声音中无限惋惜这个被卷入波诡云谲的无辜女子,却因此被毁了一生。 昔日的方小姐终于被找到了,却是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生中。她心下早就满是疮痍,因此即便是被找到,如今也无任何悲喜。她平静的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帮若湘吧?” “因为我很西戎人,如若当年不是西戎人掳走我,我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蓝彤鸢与离琴翊琛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奚悦接下来的话,让离琴翊琛更为担忧,西戎这么多年,究竟在暗中做了多少不利于大澧的小动作。 奚悦的声音中含着无限悲凉:“当年,封家与古家是宿敌,两家不断地在生意场上斗狠,今日你撬我的主顾,明日我断你的银钱。为了争个高低,两家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我就成了这两家的牺牲品。为了对抗封家,古家找了我父亲,要用两家的合力来对抗封家,于是我就像一个工具一样被嫁入古家,无人在意我的意愿。” “我本来已经认命,谁知道封家为了阻止方古两家联姻,竟然设计将我掳走。” “这与你帮若湘有什么关系?”离琴翊琛疑惑的问道。 “因为当年古家为了防止找到他们头上,暗中联合了西戎人,我被掳走的整个过程,全是西戎人干的。”想到当年的场景,奚悦仍旧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蓝彤鸢和离琴翊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开始其实我并不知道是西戎人捣鬼,直到被掳走后,我被他们卖到柳州的一间暗阁里,之所以叫暗阁,是因为这里的姑娘都是被强行掳来,招待阁主请来的各路不能透露身份的贵宾。那西戎王子便是其中之一。他有一次来阁中消遣,点了我的名,他吃醉了酒,才说漏了嘴,认出了我,问我是否是那位未成功嫁入古家的小娘子。” “他或许是认为我已经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封家与西戎王子合作,西戎中有人善天象,能预测风雨。他们早在两个月前便算出哪一日有龙卷风,便引导古家选了那一日做成亲日。他们在西戎提前定制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喜车,伪装成普通车辆放在车行,待到我出嫁那日,趁着妖风四起时,他们选了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将喜车和我一同带走。” 蓝彤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也太麻烦了,既然是趁着龙卷风的时机,那就直接喜车里把人掳走即可,为何还要把车也带走? 奚悦平静的说道:“因为妖风四起时,即便是武功再高之人,也难以御风飞行,但人可以借助马车的力量,便可以成功的迎风逃走。” “当时妖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不少力量不足的丫鬟、小厮直接被卷入风中,送亲队伍四下四散进入沿街的商铺躲避妖风,我坐在车里东倒西歪,身边的丫鬟早已不见了踪影。等我感觉妖风散去时,我的马车已经离开了江州。”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车厢中便钻进来两个彪形大汉。那二人骂骂咧咧的抱怨妖风太大,要不是他们仅仅的扒在车下,压住了车的重量,这才稳住了马车。” “那西戎王子当时嘲弄的对我说,让我不要恨他,要恨就恨封家,是封家人找到的他们。后来我才知道,那暗阁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杀组织,只管下单,不问缘由,只要钱给的够,什么事都能办,不拘泥于杀人单子。” 牢房中静悄悄,奚悦悲凉的声音砸在蓝彤鸢的心头,同为女子,她同情她的遭遇,也想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帮助她。她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男人之间的斗争,受伤的往往是无辜的女子。 蓝彤鸢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火,目光如炬的看向离琴翊琛:“殿下,在大澧,强行掠卖良家妇女应该怎么判?” 离琴翊琛瞳孔一缩,深邃的双眸发出锐利的精光:“鸢儿放心,本王会派人彻查此事,若真的是西戎王子和封家联合所为,本王一定不放过他们。” “可这并不能成为你报复冼渝公主的借口。” 奚悦轻轻摇了摇头:“冼渝公主是自己逃走的,她自己给暗阁下了帖子,让暗阁想办法将她掳走。” 奚悦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不再坐在地上。她艰难的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地上的衣裙上的尘土,在地上坐的时间有些久了,乍一起身,她眼前一黑。蓝彤鸢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把她扶到床板上。 奚悦坐定后,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吞吞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帖子递给离琴翊琛:“这是暗阁接到的帖子。” “暗阁的帖子,怎么会在你这里?”蓝彤鸢不解的问了一句。 奚悦勾了勾唇,看向蓝彤鸢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傻子。瞬间,蓝彤鸢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离琴翊琛阴阳怪气的说道:“鸢儿难道没看出来,奚悦姑娘已经成为暗阁的一员。” 他冷冷的看向奚悦:“所以你接了这个单子,用同样的方式将冼渝公主从送亲队伍中掳了出来。” 奚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离琴翊琛讽刺的说道:“但你没想到,你们却被冼渝公主摆了一道,从送亲队伍中逃出之后,早有准备的冼渝,脱离了你们的掌控。” “跟你在送亲队伍中打配合的,是微生至阳,他也是暗阁之人。” 奚悦的瞳孔震颤,她没想到,离琴翊琛已经连这个都查了出来。 蓝彤鸢恍然大悟:“你之所以帮若湘,是希望她能帮你找到冼渝公主,你要报复她,她哥哥曾经对你做的事,你要报复在她的身上。” 奚悦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当初楼里来了两个东篱人,但看相貌,却又不像,我只能让若湘来分辨。她是带着任务而来,不可能放任冼渝公主私自逃跑。” 第1章 孩童失踪 从三法司的大牢中走出,离琴翊琛饶有兴致的问道:“鸢儿,你是如何确定奚悦就是江州的方小姐。” 蓝彤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快:“殿下,我第一次听到奚悦说话,就听出她的音调中带着些许的江州口音。有诗所云:乡音未改鬓毛衰。即便一个人的容貌外形都能改变,但乡音却是最难以更改的。但我让人调查过她的籍契,却是柳州人。” “所以我让绿禾去了一趟柳州,但柳州所有的花楼中都未曾有过一个叫奚悦的花娘。乐籍姑娘属贱籍,通买卖。但无论是官贱还是私贱,都需要在官府登记造册,即便是各地流转,也能查清来路。可这位来自柳州的奚悦姑娘,在柳州任何花楼中都找不到。” “一个带着江州的口音的在柳州任何一家花楼都查不到登记之人,会是什么人?我便想到江州当初那位被掳的方小姐。” “当年出事时,我还小,对当时的事情了解并不多,但绿禾此次去江州,却得知当年方小姐出嫁那年,方家老爷过寿,请过一个戏班。那戏班中有个能人,据说可以通阴阳,深得方家老爷信任。当年方小姐出嫁后所传出的神灵降罪,也是由此人传出。” “听说当年方小姐极善丹青,我便让绿禾去了一趟方家,取了方小姐的昔日所画的一幅署名的花鸟图取来,与奚悦房中挂的那幅花鸟图做了对比,果然一致。奚悦可是亲口承认,她房中的花鸟图是她自己所画。” “所以我便确定这位便是当初被掳的方小姐。当日方小姐被掳走时,也是刮起一阵妖风。而冼渝公主被掳时,同样也刮起了妖风。我当时就怀疑这二者之间应有一定的联系。这世上并没有呼风唤雨之人,但可以有识别天象之人。” “能识天象之人,主要为皇家所用。我让人查了一下江州的几位富商虽然家财万贯,可家中并未有在朝之人,与钦天监说不上话。当日我问过殿下,送亲队伍之中可有能识天象者,殿下告诉我送亲使者微生至阳可识天象。”蓝彤鸢顿了顿,继续说到:“虽然把方家小姐与西戎王室产生了联系,有些过于离谱,可万一呢,我便让人去查。” “殿下,您猜怎么着。”蓝彤鸢眼中闪过一丝雀跃,事情基本已经落汀,西境边境的隐患也已经排除,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心情大好,见蓝彤鸢故意卖弄,他自然也愿意配合,语气轻快的问道:“哦?难不成绿禾查到了西戎人的身影?” 蓝彤鸢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把方家老爷唬的一愣一愣的能通阴阳之人,正是西戎人,绿禾在方家戏班所住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块儿西戎令牌。” 说着,蓝彤鸢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儿令牌递给离琴翊琛。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了。 蓝彤鸢仰着小脑袋问道:"殿下,这次绿禾立了这么大的功,殿下是不是该赏她点什么?“ 离琴翊琛轻笑:“好,本王回府后,便让人赏下。” “殿下,那我呢?” “鸢儿想要什么赏赐?” “殿下,鸢儿是大夫,自然希望所学能惠及百姓。如今我和师兄开的药炉里忙不过来,我想每天过去帮忙。那药炉是我与师兄合开的,我若只拿分红不提供价值,这分红我拿着也不安心。” 离琴翊琛眉头一皱,敢情是在这儿等着。蓝彤鸢说的有道理,可每当想起蓝彤宇的态度,离琴翊琛就极度的不舒服。他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若非他下手早……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蓝彤鸢与她这师兄有过多接触,奈何他又无法拒绝。 见离琴翊琛踟蹰着,蓝彤鸢有些不悦,提醒道:“殿下,你我之间的婚姻不过是场交易,我呢答应护着你,不被奸人所害,我们联手查清背后黑衣人之事。你我二人,各取所需,殿下就不要过多的干涉我的自由了吧。” “鸢儿,你既入我睿王府,自然是事事以我睿王府为先,不可坏了睿王府名声。”离琴翊琛这话说的到底是没底气,有些心虚。 蓝彤鸢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殿下这意思是让我守规矩是吧。”蓝彤鸢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的说着:“后宅规矩,女子无德便是才。若按规矩,我不该穿着这身男装,抛头露面,离经叛道。更不该跟着殿下东奔西走,出入案发现场。既然让我守规矩,那我就守好了,但是殿下可要记住了,以后也无需找我来帮忙,更不用再找我诊脉。殿下身体不适,自有太医、府医为殿下诊断。” 说着蓝彤鸢气呼呼地扯住苏禾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那架势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甩在身后一般。而可怜的苏禾则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几乎快要跟不上她的步伐。 和光与和尘紧紧跟在离琴翊琛的身后,二人努力憋着笑,憋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真的笑出声来。他们家殿下何时吃过这种瘪?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这位侧妃居然敢如此跟他们家殿下说话,换做别人,恐怕再无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可偏偏离琴翊琛此刻却拿蓝彤鸢毫无办法。毕竟他现在有求于她。 要命的是,他所中之毒,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蓝彤鸢一人能够解。所以即便心中再有不满,离琴翊琛也只能咬咬牙忍下来。被蓝彤鸢一顿怼,离琴翊琛恨的牙痒痒,不停地怨恨着太医院那帮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好好好!”离琴翊琛急忙上前低声哄道:“是本王的错,本王错了,鸢儿自然不是寻常女子,若常年被关在这府中,的确浪费了鸢儿这妙手回春的本事。但每日出来的确有违常理,不如这样,每日出来半日,未时初刻从府中出来,酉时正刻回府可好。” 蓝彤鸢仔细想了想,也罢,能争取到每天半日,已是极限。 她从不以睿王侧妃自居。在她看来,无论是温言县主楠荣凝鸢还是睿王侧妃,都不是真实的自己,都只是没有任何自由的笼中鸟罢了,只有蓝彤鸢才是真正的自己,权势、地位、名利、都是身外之物,都不如实实在在做个有用之人更让她安心。 她也喜欢银钱,也喜欢小女儿的金银首饰,可这些她更希望是靠着自己的双手获得,而非他人赠送、赏赐。靠山山倒,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的一身本事,更能让自己心安的。 她不想做高门大院中的金丝雀,只想做一个力所能及的能惠及百姓之人。恰好她的这身医术,能满足她的愿望。 得到离琴翊琛的首肯,蓝彤鸢这才兴高采烈的朝医馆方向走去。 “和尘,去跟上!一定要护好侧妃,不许出任何差池”离琴翊琛看着蓝彤鸢远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格外愉悦。 言兴玉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离琴翊琛的面前,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心中松了口气:“恭喜殿下, 顺利解决西境困境,殿下今时不同往日,如日中天,美中不足的是,缺个孩子。殿下,听说城外的娘娘庙格外灵验,不如殿下带着王妃和侧妃去求一下。” 离琴翊琛原本的好心情被瞬间打破,他黑着脸讽刺道:“想不到言少卿对本王后宅之事居然如此关心。” 言兴玉急忙拱手讨饶:“殿下,非下官多事,而是事态紧急,殿下如今如烈火烹油,陛下却迟迟没有进一步表态,还不是因为殿下少个孩子。朝臣们都看出来的事情,也在暗暗替殿下着急,毕竟事关国本。” 离琴翊琛阴着脸:“不劳各位大人费心。” “怎能不费心?殿下去西境期间,元京城里丢了不少孩子,起先是城西的几家普通百姓家丢了孩子,再后来元京城中几个富商丢了孩子,最近便是朝中大员家中丢了孩子。” “丢孩子?”离琴翊琛满头疑惑的问道。 言兴玉沉声道:“更诡异的是,这些孩子失踪之前,都去过已故的景阳公主殿下的那座废宅中。现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景阳公主生前无子导致郁郁而终,以至于死后还要抢别人的孩子!” “荒谬!” 第2章 景阳公主 就在他们说话间,言兴玉的贴身随侍东怀匆匆赶来:“见过三殿下,见过大人。” “东怀,出了什么事儿?”言兴玉见他神色凝重,就知道一定出了不小的事儿。 “刚刚户部侍郎林柏之派人来报,他家的小郎君昨日下了学堂一宿未归,如今府上已经四处都找遍了,均未找到。” 东怀看了一眼言兴玉,欲言又止。“东怀,但说无妨。” “回……回大人,林家已经派人去了景阳公主那废弃的宅院,在那里找到了小郎君的玉佩。” “属下已经询问过跟着林小郎君的仆从,昨日从学堂下学,林小郎君与孙员外、李员外家的郎君一同去了废宅,说是要去找鬼。” “找鬼?”离琴翊琛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东怀小心的回答道:“回殿下,这几日元京城内的流言就像长了腿似的,满天飞。都说景样公主抢孩子……”东怀的声音越说越小,临了还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离琴翊琛,见他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谁都知道景阳公主是皇室的禁忌。 景阳公主名为离琴宜玉,是离琴昙夜尚未登基时的林侧妃所生。当时澧成帝的父亲澧文帝独宠兰妃,兰妃虽然无子,却收养了生母早逝的七皇子。兰妃倚仗文帝的宠爱,明里暗里给当时还身为太子的成帝使了不少绊子。 当年文帝病重,兰妃公然支持七皇子,意图取代当时还是太子的澧成帝。七皇子为了要挟还是太子的澧成帝,试图掳走太子的家眷。但澧成帝早有准备,将太子妃以及其所生离琴翊风、离琴翊寒早早的接入皇后宫中保护,在当时的太子心中,太子妃、世子和二公子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所以当七皇子带人攻入太子府时,并未找到太子妃和太子世子。只找到了太子侧妃、两位良娣以及几个侍妾,这里面位分最高的便是太子侧妃以及其所生的女儿离琴宜玉,当时太子府唯一的小郡主。 当年的离琴翊琛只有三岁,因为被周皇贵妃抚养在宫中,侥幸捡了一条性命。 当年七皇子只有十三岁,带兵攻入太子府时,五岁的离琴宜玉被自己的七叔挟持,成为要挟离琴昙夜的筹码。谁都没想到,面对七皇子的要挟,离琴昙夜亲手张弓对准了离琴宜玉。就当箭簇就要进入离琴宜玉体内时,强烈的母性,让林侧妃挣脱掉身边的钳制,替离琴宜玉挡下了这一箭。 箭镞直接穿入林侧妃的体内,林侧妃当场而亡。毕竟七皇子只有十三岁,心志还没有常人那么坚定,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一时不知所措。 就是这片刻的沉默,给了离琴昙夜机会。离琴昙夜命人反扑,并当场擒拿了七皇子。五岁的离琴宜玉亲眼见到父亲射死了母亲,一时难以承受,趁乱间跑出了太子府。 就这样离琴宜玉流落民间,吃尽苦头,到十五岁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偷溜出皇宫的离琴翊琛找到,带回皇宫。 离琴宜玉被皇家认回,被封为景阳公主。父女之间有着深深地隔阂,景阳公主始终无法忘却母亲被父亲亲手射杀之事,即便在离琴昙夜登基后追封林侧妃为文敬皇贵妃,离琴昙夜无数次想跟景阳解释当时的场景,生死存亡之际,当初若非他狠下心来,那么被贬入狱,终生囚禁的就会是他和他的家人。 所以离琴昙夜从不后悔当日的行为。但离琴宜玉始终不理解。因而在被皇家找回之后,为了报复离琴昙夜,离琴宜玉做尽了荒唐事,嫁人后更是与驸马只做一对表面夫妻。私下里二人各玩各的,她养面首,逛南风馆;驸马则纳美妾,蓄歌姬,逛青楼。 为了弥补离琴宜玉所受的十年之苦,离琴昙夜对于离琴宜玉的种种行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胡闹,也不过是今日府中又多了个面首,明日公主府中的面首与驸马的姬妾打起来了。 即便是弹劾景阳公主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山,离琴昙夜还是把它们一一压了下来。 在景阳公主二十岁时,当年的新科状元刘鹤鸣居然成了景阳公主的面首。就在大家无限惋惜这位新科状元居然自毁前程时,景阳公主传出了怀孕的消息,孩子当然不是驸马的,而是这位新科状元刘鹤鸣的。 刘鹤鸣是景阳公主在民间时的玩伴,家境贫寒,在景阳公主被皇室找回后,景阳给他找重新做了身份,找了一对身价富贵的养父养母,并让他读书参加科举。有了新科状元的身份,景阳公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刘鹤鸣在一起。 大澧朝规定,驸马不得入朝为官。景阳公主不希望刘鹤鸣只做个富贵闲人,所以宁可让他做面首,也不与驸马和离。所以当景阳公主怀孕的消息传出后,元京城的流言便是一日复一日,每天都不重样的在市井间流传。 刘鹤鸣走在大街上,会时不时收到一个臭鸡蛋,或者一棵烂青菜……这些他都忍了。毕竟公主说,要是腹中的孩子是男胎,就将这孩子推向皇位。 澧成帝可以容忍她荒唐、胡闹,养再多的面首,都只当她是小女儿胡闹,但一旦伸向朝政,那就触及了澧成帝的底线。当刘鹤鸣为了景阳腹中的小胎儿暗中奔走时,被澧城帝察觉。一夜间,澧成帝杀光了公主府所有的面首,并褫夺刘鹤鸣的功名,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刘鹤鸣下了狱。 离琴宜玉这才真正意识到澧成帝的狠厉。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腹中孩儿流产,自己也因大出血而亡。 澧成帝厚葬了离琴宜玉,却下旨封了离琴宜玉的公主宅。自此这个离经叛道的公主终于淡出皇家的视线。 回想着以前的种种,离琴翊琛不由自主的暗叹了一声,他阴着脸问:“据本王所知,公主府一直被封着,怎会有孩童入内?” 东怀战战兢兢的回道:“回三殿下,属下探查发现,公主府的一侧墙上有一个狗洞,丢失的孩童就是从那里进入的公主府。” “兴玉,此事你速去调查,本王自会奏请父皇,准你们进入公主府。” 第3章 稚童打赌 “给本王彻查,必须尽快找到孩子,时间越短,孩子存活的希望就越大。”离琴翊琛阴着脸冷冷的吩咐道。 得到离琴翊琛的首肯,言兴玉心中便有了分寸,毕竟事涉景阳公主,他有些拿不准。而离琴翊琛想的是,他的这位姐姐生平已经够苦的,死后还不得安宁,居然有人敢打着她的幌子招摇撞骗,当真是可恶至极。 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顶着皇家公主的名号招摇撞骗。他担心是,这又是背后的推手所谋划的针对皇家的行为。 果然,他走在大街上,便听到了“皇室失德”的传闻,皇家公主生前无子,死后还要抢百姓的孩子。身后的和光跟在离琴翊琛身后,听到市井百姓中的传闻,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上前低声问:“殿下,是否将这传谣言之人抓起来?” 离琴翊琛想了想,冷冷的说道:“不用都抓起来,找到源头,抓住那个最开始传谣之人即可。” 他暗自思忖,景阳公主之事,外界并不晓的其中内里,朝堂中知道景阳公主想要谋划之事的只有当时的几名重臣。倒是景阳公主之死,对外宣称的是流产大出血而亡。这背后之人,打着公主抢子的幌子,明显的是要刻意的与皇家扯上关系,难道就是为了给皇家头上泼一盆脏水? 他阴狠的看着市井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百姓心思简单纯正,也是最为容易被利用和煽动的。 “和光,想办法引导百姓,改一下这京中的流言!” 离琴翊琛越来越感觉到,这是黑手就在朝中,只是他隐藏的太深了,还未露出马脚,想到这儿,他大步流星的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进宫见驾是当务之急。 蓝彤鸢从三法司离开后,径直到了她与师兄的医馆中。不同于往日,今日的医馆中不少病人在排队时窃窃私语,还有一位身着绸缎的妇人扶着粗布白衣一个男子焦急的等在队伍中,妇人时不时的擦一下眼泪。 这种场面她见的多了,病人基于对未知病症的恐惧,往往会将情绪发泄在身边之人身上。 蓝彤鸢定了定心思,走进医馆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让苏禾指挥着在把外面的队伍排成两队,减少她们排队时间。 等到那位绸缎妇人时,那妇人期期艾艾的开口:“大夫,我家相公一时急血攻心,虽然已经转醒,却不会说话了。”说着妇人忍不住便失声痛哭起来。 若非妇人开口,蓝彤鸢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二人是夫妻。看着二人身上的穿着,妇人身上虽然不华贵,样式也不是最新的,衣料却也十分细致,是一些布店过季销售的衣料。而男子身上却是已经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看起来,妇人身上这一身,已经是男子能给妇人最好的。 “哦?”蓝彤鸢一边给他把脉,一边问道:“为何会急血攻心?” “我与相公的独子前日丢了,相公一时急血攻心,昏迷之后醒来便成了这副样子,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活?”妇人说完忍不住抽泣起来。 “夫人,您先别急,您家夫君是急血攻心所致的一时失语,按照我的药方,吃几贴药,会有缓解。但心病还需心药。要想彻底根治您夫君的失语症,只能找到您丢失的孩子。” “令郎失踪,夫人可曾报官?” “报过了,我夫君姓黄,我夫妻二人在城南开了一间布店铺子,因小本生意,也未请帮工,丢失的孩子,是我与夫君的独子黄顺,街坊邻里都叫他顺子。我夫君二人虽然做小生意,夫君却一直坚持孩子要读圣贤书,明事理,便咬着牙将孩子送到学堂中读书。” “前日学堂下了学,却一直未归,我们问了顺子的同窗,才知道顺子与人打赌,竟然自己一人去了那景阳公主府。顺子的同窗说,景阳公主府闹鬼已久,学堂里几个胆子大的孩子便私下里商议着,要去景阳公主府捉鬼!" "那为何顺子会独自一人去了?”蓝彤鸢忍不住问道。 “学堂里有几个孩子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向来欺压我们这些寻常百姓的孩子。这次那官宦之家的孩子怂恿着大家一起去,我家顺子向来胆小,不想去,便被他们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想来是顺子面子上挂不住,为了逞强,居然与他们打赌,自己独自去那景阳公主府。” “到今日已经第三天了。” “可有报官?” 黄夫人悲痛的说道:“已经报了官,可官府也未找到孩子。” 蓝彤鸢心下了然,她写好方子递给黄夫人:“夫人,按照这方子去抓药,吃几贴之后会有所缓解。别放弃希望,相信官府一定会找到令郎的。” 当把排队的病人都看完后,已经是酉时正刻。她这才腾出空来,与蓝彤宇闲聊:“师兄,你可听过景阳公主府的事儿?” 蓝彤宇把头埋在一堆药方中,头也未抬的说道:“听过,公主失子,所以要抢别人的孩子。” “还有一种说法是,公主的孩子丢了,所以要找孩子,所以把长得像公主之子的孩子都抓走了。” 蓝彤鸢汗毛直立:“师兄,你可别吓唬我,景阳公主不是早就去世了……" 蓝彤宇抬起头看着他这个傻师妹,嘴角微微上扬:"要是没去世,这些丢失的孩子的就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了……” 蓝彤鸢抓住他的话头:“这些……师兄的意思是,孩子丢的不止这一个?” 蓝彤宇重重的点点头,叹了口气:“对,不只是黄家夫妇,到目前为止,到大理寺报案的已经有五个。有像黄家夫妇这种平民百姓的孩子,有富商、还有巨贾。哦,对了今日听说礼部侍郎家的小郎君也丢了。” “不过,这是报过官的,还有未报官的……” 蓝彤鸢拧眉:"孩子丢了为何不报官?” 蓝彤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报官的,多是家中庶子甚至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原本就不受重视,丢了也就丢了。” 蓝彤鸢心下愤怒:“无论是庶子还是私生子,都是人,以出身论高低最是浅薄。怎能因为出身便不闻不问,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蓝彤鸢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只管生不管养的父母,做父亲的只为了一时快活,却把一切责任推到母亲身上。她在神医谷这十年,没有收到过父亲一封信件,整个清昱王府就如同没了她这个人。 只有母亲会悄悄的命人带些东西过来。这么多年,只有师父对她悉心教导,让她长大成人,悉心教她医术。而她的这个只管生不管养的父亲,却以父亲的名义,不顾她的心意,把他嫁给离琴翊琛。她始终觉着,在这个世上,最无资格对她说三道四的人,就是她的这位便宜父亲。每逢想到这儿, 她便觉着无比讽刺。 想到这儿,蓝彤鸢就更加气闷,扬声道:“苏禾,陪我走一趟景阳公主府。” 却没想到,会遭到蓝彤宇的阻拦:“你对景阳公主一无所知,便要一头扎进去,与送死有何区别?” “可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些孩子”蓝彤鸢急不可耐的说着。 “孩子当然要找,只是怎么个找法?”蓝彤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好好想想,这天下有几个能打着皇家公主的旗号行隐私之事,丢了这么多孩子,抛开背后之人的阴谋,他们掳走孩子后最有可能做什么?” 第4章 搜查废宅 蓝彤鸢并未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景阳公主府。 她到公主府时,正巧看到言兴玉正负手立在正门前。她上前打招呼:“言少卿,看来言少卿也是来查孩童失踪案子的” 正陷入沉思的言少卿见到蓝彤鸢急忙拱手行礼:“见过侧妃,天色已晚,侧妃怎会来这里?” “今日医馆里来了一对夫妇,因幼子失踪以至于急血攻心致失语。心病还需心药治,我来看看其中蹊跷,尽快找到失踪的孩童。”说着,蓝彤鸢便信步进入公主府正门。 言兴玉目光紧跟着蓝彤鸢,由衷的默默赞叹一句:“有这样心系百姓之人在殿下身边,是大澧之福。” 想到这儿,他跟紧蓝彤鸢的脚步,进入公主府。进入公主府的正门,言兴玉愣在了原地,同样愣在原地的,还有蓝彤鸢。这座早已被废弃的府邸,因常年无人打理,里面已经杂草丛生,破败不堪,门上的牌匾早已掉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被一堆枯叶所覆盖。 “姑娘,这里如此破败,会不会有鬼啊……”身后的苏禾往蓝彤鸢身边靠了靠,小声的嘟囔着:“早知道,就拉着绿禾一起来了。” 蓝彤鸢一把扶住苏禾,满不在乎的说道:“正好我还没见过鬼呢,要是真有鬼,正好我来见识一下。你忘了你家姑娘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更何况,这不还有言大人,他可是元京城里人鬼皆避的玉面阎罗。有言大人在,你还怕什么。”蓝彤鸢一边安抚苏禾,一边打趣的看了一眼言兴玉。 苏禾拉了拉蓝彤鸢的衣袖,低声道:“姑娘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 言兴玉爽朗一笑:“苏禾姑娘,侧妃说的没错,元京城里都管我叫玉面阎罗,人鬼皆怕的玉面阎罗,有我在,不会有鬼怪能近侧妃禾苏禾姑娘身边的。” 苏禾窘迫的低下了头。“姑娘……” “好了……”蓝彤鸢抬起她的头,笑了笑:“你看,言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什么……我们呢尽快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多找一些线索,那些孩子就多一分机会。更何况还有和尘在暗中保护着我们……” 苏禾猛的一抬头,转身看了看四周,并未找到和尘的影子。暮色降临,几只老鸹从树上飞起,“呱呱”的叫了两声,老鸹通体黢黑,叫声格外瘆人,吓的苏禾不由自主的惨叫一声:“啊……” 躲在暗处的和尘听到惨叫声,急忙应声而出。蓝彤鸢无奈的看了一眼苏禾:“你要是害怕,那就先和尘把你送王府去。” 苏禾死死的抓着蓝彤鸢的胳膊:“不要,姑娘不要送我们去。”看到和尘的那一刻,苏禾那颗紧张的心莫名的放松下来,小脸一扬,对着和尘道:“和护卫,殿下是让你来保护我家姑娘的,你老躲在暗处,那万一我家姑娘出了什么事儿,你也来不及救呀。” “苏禾姑娘说的是,是在下失误了。”和尘恭敬的朝蓝彤鸢行了礼。 蓝彤鸢蹙眉,这个苏禾,就知道欺负人。“苏禾,不得无礼,和护卫是殿下的人,他的本职是替殿下办差,如今来保护我们,是我们给和护卫添麻烦,所以你不能对和护卫如此无礼。” 苏禾吐了吐舌头:“是姑娘,奴婢记下了。” 主仆二人的欢声笑语,在这死气沉沉的公主府中格格不入。偌大的公主府一共有六进,每一进都有不同的景致,原本雕梁画栋建筑,因多年荒废,已经变成一堆腐木。 “言少卿,公主府的院子大,你我带人分头行事,他们是从公主府的狗洞中进来,我们先找到那带狗洞的院子,从这个院子起,分头行事也会更快一点。” “好,那侧妃小心,和护卫一定护好侧妃的安危” “只是,如今下官手上并无公主府的地形图,恐怕也只能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言兴玉有些为难的说道。 一旁的和尘开口道:“言大人,在下知晓狗洞在那里,就在书房旁边的小花园的院墙上。”和尘毕竟自幼跟在离琴翊琛身旁,早年得意跟着离琴翊琛出入公主府,对公主府的地形了如指掌。 “好,那劳烦和护卫带我们前去。” 公主府的花园有两个,一个是假山嶙峋,亭台楼阁的大花园,一个便是连着驸马书房的小花园。驸马一向喜爱附庸风雅,却又不愿与景阳碰面,便在自己书房边上辟了一个小花园。院子里修建了一个小池塘,引入大片的荷花,并造了一个水车,夏日里用来避暑所用。这小花园的院墙正好挨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蓝彤鸢回忆着今日那对夫妇身上的气味,全新的布匹上都会有染料残留的味道,常人买回去,做成衣服,浆洗一下,这染料的味道便会消失。可他们夫妇常年与这种新布匹打交道,这种味道不可避免的会落在他们身上。 就像蓝彤鸢,长年与药草打交道,身上会有遗落的药草香气。那这位黄家小郎君,身上也会有布匹的味道。六进的宅子,他不可能每一进都经过。 果然,等随着和尘的脚步来到小花园,在这里,她的确闻到了黄氏夫妇身上染料味道。黄小郎君的确来过这里。她深呼吸一口气,这座小花园的味道着实有些不好闻。池塘里的水车早就停止了转动,池塘干涸,荷叶早已枯萎。 蓝彤鸢被小花园中的气味呛的有些咳嗽,她眉头紧锁:这空气中居然揉杂了这么多气味,种种气味交叠在一起,这才让这里的空气有些发冲。 地上的脚印重重叠叠,蓝彤鸢谨慎的说道:“这里有人来过。” 言兴玉解释道:“是礼部林侍郎派人来过,他家的小郎君失踪,在这座府邸找到了小郎君的玉佩。” 蓝彤鸢脸色微微一变:“他们报官之前便来搜了一遭?” 言兴玉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对,他们未找到人,无奈之下这才报了官!” 蓝彤鸢有些无语的说了句:“言大人,可听说过一个词,叫打草惊蛇?” “想必林侍郎派了人大张旗鼓的来搜了吧,我就说,这院子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味道,有血腥味、闹羊花、居然还有脂粉味。” 血腥味和脂粉味,言兴玉都能理解,只有这闹羊花的味道,言兴玉委实不知所以。他虚心的求教:“敢问侧妃,这闹羊花是什么?” “是一味药草,可做迷药。” 话音未落,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什么迷药?” 暮色降临,离琴翊琛在护卫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长身玉立。他大步流星的走到这小院子,脸色阴沉的看着二人,心里不断的腹诽:这二人胆子也太大了点,未等到圣旨,他们便闯了进来。 第5章 井下乾坤 “见过殿下。” “殿下,我刚刚跟言少卿说,这院子里有迷药。”蓝彤鸢解释着,并把黄氏夫妇的事情告诉了他。 离琴翊琛黑着脸将圣旨递给言兴玉。即便是景阳公主是皇室禁忌,死后却也不能被歹人利用。 离琴翊琛在宫中滞留到这会儿,与澧成帝动了怒有很大关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连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背后之人,便是朝着他们离琴皇室而来。 澧成帝给了离琴翊琛一块一半的饕餮形的玉佩,并告诉他,另一半在楠荣秦墨手里,只有到了万不得已时,才能两块儿玉佩合二为一。 此时,他还处于诧异中。到这会儿他才终于明白,为何离琴家要与楠荣家联姻,一直以来,与楠荣家联姻,皆是离琴家的公主嫁入楠荣家,无论嫡出还是庶出的公主,离琴家都要嫁一个姑娘过来,与当代承袭爵位的楠荣家主联姻。 这桩婚事,似乎是离琴家有求于楠荣家。他一直以来甚为不解,为何离琴家的姑娘必须嫁入楠荣家。而不是楠荣家的姑娘嫁入离琴家。 到今天他才有所理解,但澧成帝并未告诉他事情的原委。楠荣家嫡出的世子和二公子双双薨逝,如今只能在庶出的子嗣里找一个继承爵位。 澧成帝只是叮嘱他,无论如何,要完成联姻,一旦楠荣家定下继承人,便将公主嫁过去。 可楠荣家似乎并不急于确立继承人,楠荣秦墨仍然远离朝堂,整日里侍弄花草,似乎并未受元京城动荡的影响。 “鸢儿,可发现其他线索?”离琴翊琛清了清神志,将目光放在案子上。 “殿下,黄氏夫妇的儿子的确在这里出现过,我尝试分辨出他的味道,沿着他的味道,便能还原他当日的活动轨迹。” “好。” 蓝彤鸢闭上眼睛:“苏禾,扶好我,从洞口起,一直朝前走。” 穿过月拱门,向右走,径直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蓝彤鸢终于在后院的一口井旁停了下来。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味道在这儿消失了。” 眼前是一口井口被封死的井。离琴翊琛让人将灯笼靠近一些,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井口的痕迹。 “这井口是新封的。” 言兴玉闻声,也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殿下,想来林侍郎家的人来了惊动了这些歹人。” “挖” 离琴翊琛一声令下,身边的侍卫们闻声而动。 侍卫们将封着井口巨石搬开,却发现这井已经被人用土填满。按照离琴翊琛的命令,侍卫们合力将填土挖出来。 蓝彤鸢等的有些着急,她心里记挂着那些孩子,想去其他地方再找找线索,便道:“殿下,我想去其他院子找找,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 “鸢儿,稍安勿躁,天色已晚,我们尚不知这院子里有什么其他东西,你还是在我身边比较好。” “殿下,有发现。” 半个时辰后,井中填埋的土终于被七八个空。八月初的天气,早晚已经转凉,离琴翊琛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蓝彤鸢身上。 随着井底之人的呼喊一声,焦急的等在井口之人终于兴奋的为之一振。 “来人,拿火把来”言兴玉迅速命人拿来火把。 “井下是什么?”离琴翊琛朝井底喊去 “殿下,井底是一个开阔的空间,里面有人的痕迹。” “殿下,我要下去”蓝彤鸢的心一紧。 “好,我随你一起下去。” “兴玉,你在上面守着。” 说着离琴翊琛抱着蓝彤鸢顺着绳子进入井中,剩余的侍卫也一一顺着绳子进入井中。 井底很开阔,离琴翊琛整个十人的护卫队皆进入井底,丝毫没有任何的拥挤之感。地上铺满了杂乱无章的杂草。 在这片杂草丛中,随意的散落着几根粗细不一、长短各异的绳索随意地散落在各处。仔细观察这些绳索,不难发现上面沾染着一些细微的血迹。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血迹还是鲜红的颜色,说明血液沾上的时间并不长。 地面之上零乱的摆放着五副碗筷,有几副碗中的饭食还剩下大半没有吃完,显然当时用餐者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在碗筷周围的地面上,则有着一道十分明显的被拖拽所留下的痕迹,一直延伸向远处黑暗的角落。 离琴翊琛从侍卫手中接过火把,顺着拖拽的痕迹,走到那黑暗的角落。但到了角落尽头,痕迹戛然而止。 他微微蹙眉,“怎么会这样?” 蓝彤鸢则小心翼翼地拨开地上的杂草,试图寻找其他线索。果然在一些杂草的下面,她发现一根绿色的带子隐藏其中。这根带子质地柔软光滑,看起来像是男子用来束发的扎巾。 蓝彤鸢轻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扎巾拈起一角。她微微低下头,把鼻子凑近扎巾,轻轻嗅了嗅上面残留的气息。然后,她闭上双眼,脑海中开始飞速地回忆着黄氏夫妇所穿的衣物样式和颜色等细节特征。 过了片刻,蓝彤鸢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愈发笃定起来。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离琴翊琛沉声说道:“殿下,此扎巾应当是属于黄氏夫妇之子所有之物。这便足以证明,黄家小郎君确实曾被关押在此处。” “殿下,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里面的这些人似乎离开得非常匆忙,就好像是突然间接到什么命令而被紧急转移了一般。” 听到这话,角落里的离琴翊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蓝彤鸢抬头,这才发现角落中的离琴翊琛。 她朝离琴翊琛走去,开口问道:“殿下,可有发现?” 离琴翊琛示意她低头看地上的拖拽痕迹,这痕迹一直延伸到角落却戛然而止。 孩子们都是被绑着的,为何会有拖拽痕迹。蓝彤鸢心下一惊,心头猛的一收缩,难道说…… 她不敢往下下,急忙起身查看这角落。这痕迹如此明显的戛然而止,说明这里一定有暗道。 混乱中,她又闻到了一丝染料的气味。说明黄氏小郎君也在这儿逗留过。蓝彤鸢心中有些激动,急切的看着查看角落井壁周围。 突然,角落里井壁上方的一块儿凸出来的砖头引起了彤鸢的注意。她踮起脚,伸手想去够那砖头,但奈何个头有些低,她始终够不到。 “殿下,这块儿砖有蹊跷。” 已经转身检查其他地方的离琴翊琛,闻声赶来,顺着蓝彤鸢看去的方向,找到那块有问题的砖。他伸手将那砖头抽出,里面露出一个机关。 但无论离琴翊琛怎么按,转动那按钮,井底都没有任何反应。 蓝彤鸢冷声说道:“殿下,别费力气了,我推测他们应该连夜把机关毁了。” 离琴翊琛有些愤怒,他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他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井壁上。 “殿下,从那碗筷来看,掳走他们的人至少希望他们活着。您说掳走他们,希望他们活着,这背后之人想要他们做什么?” 第6章 两种可能 这是蓝彤宇曾经向她询问过的问题,蓝彤鸢又将问题抛给了离琴翊琛。彼时蓝彤鸢并未找到答案,而此刻,两个念头已经在蓝彤鸢的心头升起。 究竟是谁躲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将他们强行掳走?其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就在离琴翊琛陷入沉思之际,蓝彤鸢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殿下,据我所知,坊间传闻,前朝时期有些富人为了炼制长生不老之丹药,会不择手段地获取童子之鲜血作为关键材料。”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仿佛这个可怕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离琴翊琛原本还带着些许温和的面庞瞬间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变得阴沉无比。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仿佛要透过眼前的虚空看到什么隐藏在深处的秘密。 蓝彤鸢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殿下,据我所知,这炼丹之术所需之物甚多,其中尤以朱砂为重。而且炼丹所需的朱砂数量巨大,如果想要找出幕后之人,我们不妨从朱砂的来源入手。可以先去城中各大药店打听一下,看看最近有哪家曾大量购置过朱砂。” 她的话音刚落,离琴翊琛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紧接着,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和光,沉声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暗中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在大量囤购朱砂。记住,此事一定要做得隐秘,切不可打草惊蛇!”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赶紧行动起来。 可离琴翊琛总觉着失踪的这些孩子,不像是被用来炼丹了。 “一般道士炼丹,总会根据五行炼制。即便是使用邪术炼制的妖道,使用人血也会根据八字来选人。但这些失踪的孩子们,八字并无相似之处,神志甚至并不是特意挑选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思路。” “殿下,还有一个可能。”蓝彤鸢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殿下,你说会不会有人将孩子掳走掠卖?” 离琴翊琛一愣,寒声道:“大澧律法明文规定,略卖良籍,徒三千里,赃款充公,罚没所得一倍,被卖者自案发之日自动还入良籍。” 见蓝彤鸢疑惑的看着他,他解释道:“这种买卖,并不划算。” 蓝彤鸢并不赞同:“殿下,个人买卖的确不划算,可若是一个组织呢?” 经蓝彤鸢的提醒,离琴翊琛立即想到了连日来在京城中兴风作浪的黑衣人。 “殿下,正常的奴隶买卖,是在奴隶市场进行,可若是非正常奴隶呢?” 电光火石之间,离琴翊琛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黑市!” 他立即命和尘带人去黑市打探消息。 这一趟也算没白跑,离琴翊琛和蓝彤鸢回到井上,言兴玉还在井边严阵以待。 “殿下,下官已命人将失踪孩童童的画像画出,并让人带着画在城中各处寻找。” “下官已经排查过林侍郎的政敌,与林侍郎有龃龉之人,以及林侍郎得罪过的人……基本可以排除仇敌作案……” 离琴翊琛信的过言兴玉的判断,即便是京中之人谈之色变,纵然他们敢对言兴玉撒谎,却也熬不过他手中的酷刑。 “兴玉,把人撤回来,明日上值后你把这几日本王不在京城时,这元京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告诉我。尤其是贵族之间发生的趣事。” “对了,林侍郎家中是何态度?离琴翊琛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回殿下,林家丢失的这位郎君,是庶出,虽然林家家中有嫡子,但对庶子们也未放松教育,让他们入学堂,参加科考。” “所以在找了小郎君未果后,直接报了官。”言兴玉的言辞间,带着一丝感慨:“若非林家报到大理寺,此案还不能案发,还不知道有多少孩童继续失踪。” 言兴玉说着,紧紧攥了攥拳头,带着无限惋惜说道:“另外几家丢失的,因为都是庶子,并不受重视,所以并未报官,白白的丢失了找到孩子的许多先机。” 闻言,离琴翊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也是庶子,庶子的生活,他感同身受。他不恨自己的出身,他只是在想,身为父母,既然不爱,既然没有期待,为何还要将他们生出来。生而不养,仅仅因为一丝血缘,就让他们服从,听命,不能有自己的任何想法,只能服从对自己从不管不问的父亲为自己安排的人生。 他自嘲着,若非太子和二皇子被奸人所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出人头地吧。 想到这儿,他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些无辜的孩童。 言兴玉并不知道离琴翊琛此刻的想法,继续说道:“黄氏夫妇的独子丢失,到京兆府报案,下官觉着这两个案子有相似之处,这才做了并案处理。” “好,言少卿,今日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上值,我们继续追查。” 回到睿王府,离琴翊琛,先回主院见了沈卿仪,而后径直去了蓝彤鸢的瑾瑜阁。 蓝彤鸢正一手支着桌子,回忆着今日所发生的事。很明显,井底的机关被人销毁,那些人是匆忙间转移的,甚至来不及收拾断后。 不对!蓝彤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歹人主要在井下活动,等闲人很难发现井下的猫腻。林侍郎纵然派了人,若未发现井下的猫腻,他们不会如此匆忙。 所以…… 离琴翊琛坐在桌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蓝彤鸢的脸色变化,见她的脸色从起先的晦暗不明到豁然开朗,他这才出声道:“鸢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蓝彤鸢见到离琴翊琛,吓了一跳,而后福身行礼,才慢慢说道:“殿下,如果井下之人并非因林侍郎派人搜园子呢?” 离琴翊琛并不惊讶,有条不紊的说着:“井底之人并非林侍郎派人而匆忙离去,让他们匆忙离开的,另有其人!” “殿下早就想到了?” 离琴翊琛笑着点点头:“林侍郎并不知道公主府的结构,井底之人有足够的时间脱逃。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一定是知晓那井中秘密之人,有人查到了这井中的秘密,这才迫使他们紧急转移。” 蓝彤鸢心下的激动被顿时浇灭,语气也变的低沉起来:“原来殿下早就看出来了。” 见蓝彤鸢如同霜打的茄子,离琴翊琛笑了笑,哄道:“并非早就知道,而是鸢儿刚刚提醒,我才想到的” “殿下骗人。”蓝彤鸢看着离琴翊琛那张貌若潘安的脸,却长着一张骗人的嘴。 “鸢儿,现下问题的症结是,逼迫他们转移阵地之人究竟是什么人?对我们而言是敌是友。” 蓝彤鸢讽刺的笑了笑:“殿下想的好多,这井下之人究竟是谁还没弄清呢,就想要找另一波势力。” “鸢儿,我已命人到黑市暗中打探,你也帮着想想,若这些人掳走孩童是为了虐卖,那他们会用什么法子?” 蓝彤鸢漫不经心的说道:“还能用什么法子,自然是毁容!他们是良籍,根本不能在正常奴隶市场上交易,可若是毁了荣,改了面貌,即便是从黑市上流出来,他们的父母也不会认出他们来。” “对他们而言,有家不能回,才是最可悲的。” 第7章 黄家铺子 “殿下,外面都传那宅子中闹鬼,今日一见,不过是有人放出闹鬼的传言,让外人不得靠近园子,这些歹人在园子里做些不法勾当”说道这儿,蓝彤鸢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雀跃:“殿下,既然有人放出了风声,或许就能找到这谣言的源头。找到源头,或许就能有更多的线索。”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赞同的点点头:“明日一早,本王便命人去查探这谣言的源头。”他笑吟吟的看着蓝彤鸢,眼前之人总会给他意外之喜。“对了鸢儿,你为何会卷入这案子中?” 蓝彤鸢将黄氏夫妇的遭遇一一告诉他,并沉声说道:“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职,可黄掌柜的病是受了刺激而引起的,想要治好他的失语症,心病还需心药治。我既然知道病根,就该为病人对症下药。” 提到黄氏夫妇,夫妻二人身上的穿着,形成了明显的对比。那强烈的对比,一直萦绕在蓝彤鸢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行,她明日要亲自去一趟黄家。 看着蓝彤鸢眉头紧皱的表情,离琴翊琛知道她又想起了案子。他当真有些庆幸,在得知她的身份后,便果断向澧成帝求了赐婚。若说当日提出娶她为侧妃,的确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如今随着对她的了解越深入,他越来越被她吸引,她就如同一个装着宝藏的多层宝盒,每打开一层,都会发现不同的宝贝。 离琴翊琛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下已经分叉的烛芯:“好了,今日不早了,若明日还想去调查此事,今日就早些休息。” 说着,离琴翊琛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要伸手去拉蓝彤鸢的手,却被蓝彤鸢不着痕迹的躲掉,她福身行礼:“殿下说的对,今日殿下累了一天,也该早些回去休息。”说着她便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送殿下回去休息。” 离琴翊琛瞬间黑了脸,有些恼怒:“鸢儿,这里也是本王就寝的地方,你就这么排斥本王?” 蓝彤鸢不为所动:“殿下,您可还记得,在江州时鸢儿就告诫过您,您中了毒,半年内不可行云雨之事。如今已是八月,殿下只需再忍四个月。” 离琴翊琛的恼怒瞬间化为乌有,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认命的把尚时叫进来,回了书房。 蓝彤鸢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四个月,她还能用中毒一事来拒绝离琴翊琛,可四个月之后呢。不行,她要尽快查到那黑衣人的身份,为师兄找到解药。 孩童失踪一事,第一次让蓝彤鸢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姑娘可是睡不着?”睡在外间的苏禾听着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急忙涨了灯起来看她。 “姑娘可是惦记着那些失踪的孩童。”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对蓝彤鸢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苏禾,你可想念你的父母?”蓝彤鸢将苏禾拉到旁边坐下。 苏禾摇摇头,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当年,奴婢的父亲为了养活弟弟,用奴婢换了五两银子,奴婢当时又小又瘦,到了人牙子手里没多久便病了,没有人家愿意买下奴婢,也许奴婢命不该绝,才让奴婢遇见了谷主和姑娘,多亏了谷主买下奴婢,给奴婢治好了病,还让奴婢跟着姑娘。” “奴婢早就忘记了父亲长什么样,这辈子,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苏禾一脸认真的说道。 蓝彤鸢有些伤感,她从未把苏禾当成奴婢,从小到大,吃的喝的用的,有自己的一份,便是有苏禾的一份。等长大了,自己有本事赚银钱了,更是什么好的都给苏禾。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虽然她们名义上是主仆,可内里都一样,都只是父亲只管生不管养的孩子。她比苏禾好的一点是,她还有一个一心为她谋划的母亲。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边坐下,从妆匣的抽屉中拿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祥云簪插在苏禾的头上,或许是怜惜苏禾被父亲抛弃的遭遇,她想尽可能的对她好。 “谢姑娘赏。”苏禾急忙起身行谢礼,却被苏禾摁住。 蓝彤鸢靠在苏禾的肩头:“苏禾,我想在京城买个宅院,你明日替我去牙纪行转转,宅院不用太大,三进的宅院即可,再去奴隶市场转转,买几个小丫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护院。” “姑娘,奴婢明日就去给您办。”苏禾自是知道自家姑娘的意思,买宅院是真,借着买宅院来查探奴隶市场也是真。她暗暗下决心,此事一定要给姑娘办的漂漂亮亮的。 正经的奴隶市场,一定没有自家姑娘想要的奴隶…… 第二日辰时,蓝彤鸢来给沈卿仪请安。她想出府,就必须经过沈卿仪同意。求人办事,一定要态度诚恳才行。这不,她拿着自己最新配置的解毒丸来的。 “王妃殿下,这是鸢儿自己调了方子的解毒丸,寻常的毒药都能解。王妃备着,有备无患。”蓝彤鸢甜甜的说着。 沈卿仪心下一震,这些时日她出去社交,倒是听过几位武将的夫人,为自家夫君购置过解毒丸,就这么一丸,需要千两银子。东西是好东西,可……沈卿仪上下打量着蓝彤鸢,客气的说道:“妹妹太客气了。所谓无功不受禄,妹妹今日可是有事求我?” “王妃聪慧,一下就猜中了鸢儿的心事。”蓝彤鸢狗腿的恭维着。 “妹妹可是又想出府了?” 蓝彤鸢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王妃殿下,听说最近丢了好多孩子,我心下着急,想帮着找找。” “想来殿下不准妹妹出府?” 提到离琴翊琛,蓝彤鸢就来气。她今日一大早就换上男装准备出府,走到府门口,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说是离琴翊琛的命令,不准她出府。 她心下把离琴翊琛从头骂到脚,正门不让走,那就走侧门,谁知侧门也被拦了下来,她又绕到后门,后门也被人严密的把守着。就连墙上的狗洞,都被离琴翊琛命人堵了起来。 “王妃,鸢儿的确有重要的事情出府一趟。”蓝彤鸢对着沈卿仪撒起了娇。 孩童失踪一事,沈卿仪也听说了。身为瑞王正妃,她就不能只有小情小爱,孩童失踪一事,也是朝政,只要对离琴翊琛有利的,她都会接受。 她准了蓝彤鸢的请求。出了府的蓝彤鸢,带着苏禾与绿禾,直奔黄氏夫妇家中。那对差异如此明显的夫妇,给她的印象过于深刻。 黄氏夫妇的布店铺子位于城南布衣坊,这里居住的都是小手工作坊,点心铺、蜜饯铺、成衣铺、布店铺、木匠铺、铁匠铺等等, 大多都是夫妻店,门面不大,为了省一些税费,他们大多开在居民的巷子里,而非沿街商铺里。 穿过层层小巷子,蓝彤鸢终于找到黄氏夫妇的布店铺,店铺很小,只有一间,被分割成了前后两部分,前面用来放布匹,后面用于黄氏夫妇的起居。黄氏夫妇的孩子,今年七岁,黄掌柜给他在柜台下方放了一张床。 铺子已经开门,只有黄夫人一人在店中张罗,未见黄掌柜身影。黄夫人正在接待客人,蓝彤鸢三人走入店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小铺子,铺子里卖的布匹,粗布和麻布居多,来店里的主顾都是街坊四邻或者在酒楼做工的小二、脚夫等等。 蓝彤鸢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布匹价格,粗布一尺需要十文钱,麻布仅要五文钱。 蓝彤鸢的神色一紧,这样的店铺,可撑不起昨日黄夫人身上那件衣服。黄夫人身上的衣服,即便是过季的款式,一套衣服也需要几十两银子,蓝彤鸢脑海满是疑问,她身上那件衣服是哪儿来的? 第8章 奇怪捕头 今日,黄夫人并未将昨日那套衣服穿在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粗布衣衫,头发用扎巾包起来,皮肤皲裂的手上却戴着一个色泽鲜明,质感醇厚浓郁的蜜糖黄翡手镯。黄色翡翠本就不多见,出现在这种小店里的黄色翡翠,戴在一个长年劳作的妇人手上,这并不合常理。 蓝彤鸢的目光落在黄夫人的那只扎眼的手镯上,阴沉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待店中客人离开,蓝彤鸢正要上前盘问,却被一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脚步:“老板,给我扯两尺布。” 来人是京兆府的捕头齐正。他穿着官衣,手持大刀,迅速闪进铺子中。齐正进入店里,很自然的问起:“嫂子,黄掌柜的病如何了?” 见到齐正,黄夫人急忙丢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来,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迎上前:“齐捕头,又来给娘子扯布裁衣啊。小店里刚到了几匹布,料子也算上乘。”说着她走进柜台内,小心的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块儿蓝色布匹,同样是粗布,可这块儿粗布的走线工艺比柜台上摆的不知好了多少。 黄夫人小心的介绍道:“这块儿料子是刚到的,这上面还散发着染料的香气呢。给夫人做件新衣裳,一定好看。” 齐正大大咧咧的说道:“嫂子,我家娘子的布匹一直都是从你家裁的,我自是信你。你给来二尺。” 等着黄夫人裁布期间,齐正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这才发现角落里的蓝彤鸢。或许是错觉,蓝彤鸢总觉着齐正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嫂子,你这儿有客人啊?” 黄夫人这才顺着齐正的方向看去,看到蓝彤鸢,黄夫人急忙从柜台后方走出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蓝大夫,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小店这会儿客满,怠慢了蓝大夫。”说着就要手忙脚乱的给蓝彤鸢沏茶。 黄夫人这才给齐正介绍:“这位是蓝大夫,昨日我带着你大哥去医馆诊脉,就是这位蓝大夫给看的。蓝大夫看着年轻,医术却极其高超,你大哥的症状,昨日蓝大夫给施了针之后便有了缓解。” 蓝彤鸢客气的说道:“黄夫人, 今日我便是不放心黄掌柜的病情,这才不请自来。” “若此时方便,我便给黄掌柜再诊一次脉,调一下方子。” “方便,方便。”黄夫人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的擦了擦眼泪:“蓝大夫,谢谢您,我儿……夫君又是如此,这里就只能由我撑着了……”说着,黄夫人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一旁的齐正警惕的说道:“嫂子,令郎之事既然已经报到京兆府,府尹大人极为重视,一定能将大侄子安全找回的。” 齐正看蓝彤鸢实在年轻,有些不太相信她的医术,跟着蓝彤鸢来到后面的起居室。黄掌柜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见到蓝彤鸢,忍不住“呜呜呀呀” 的喊出声来。黄夫人激动的流下眼泪,在昨天蓝彤鸢给他用针之前,黄掌柜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她请了许多大夫,皆无任何好转,可蓝彤鸢给他下了一次针,便有了如此明显的好转。 自从孩子失踪后,她第一次如此开怀。 一刻钟后,蓝彤鸢为黄掌柜施针完毕,黄掌柜疲惫至极,被黄夫人扶着躺在罗汉床上。蓝彤鸢带着两个丫鬟走出内室。内室实在拥挤,将将能够站下四个人。但狭窄闭塞的环境,空气不流通,憋的人喘不过气来。 等她们从内室走出来,苏禾忍不住跑出铺子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蓝彤鸢忍着极大的不适,写好方子,递给黄夫人。 黄夫人感激涕零,往蓝彤鸢手中塞了一个银锭。蓝彤鸢只觉着手中一沉,谢过之后,便带着绿禾离开了黄氏夫妇的铺子。 手中的银锭沉甸甸的,蓝彤鸢的心也沉甸甸的。 她没有去医馆,而是直奔三法司。路上,蓝彤鸢不住的回身打量绿禾的衣着用物,绿禾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开口问道:“姑娘,奴婢今日可是有什么不对?” 蓝彤鸢转身盯着绿禾看了好久,目光落在她头上那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缓缓开口:“绿禾,你是父王的暗卫,让你来伺候我,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你之前做暗卫月例是多少?” “回姑娘,奴婢一个月五两银子。” “那做暗卫银子多还是做京兆府的捕头银子多?” “回姑娘,京兆府的捕快一个月三两银子,捕头一个月五两,捕头与暗卫的月历相同。” “绿禾,那你平日里都买什么样的衣服收拾?” 绿禾看了看身上的装束,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奴婢家中还有老母亲和弟弟,月例会攒着补贴家用。所以平日里除了官服外,还有主子赏赐的衣服,自己虽然偶尔也会买衣服,但买的并不多,主要去成衣店里买衣服。”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首饰的话,奴婢的首饰并不多,偶尔会去翡翠阁买饰品。” 蓝彤鸢心下了然,接着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会给母亲和弟弟买什么样的衣服?” “也是从成衣店买。” “会买粗布和麻布做成的衣服么?” “奴婢会给他们买葛布衣服,这种衣服比粗布和麻布柔软,面料更为舒适。奴婢的月例,是能供得起他们穿葛布。”说到这儿, 绿禾终于意识到蓝彤鸢想要问什么,急忙补充道:“姑娘,像粗布和麻布,只有穷苦人家才会穿。” 蓝彤鸢反问道:“那就奇怪了,一个五两银子月例的捕头,会按时给娘子裁粗布做衣衫,你不觉着奇怪吗?” 听到蓝彤鸢的问题,苏禾急忙立即反应过来:“姑娘,那捕头……”还未等苏禾说完,蓝彤鸢旋即堵上苏禾的嘴巴。已经是午时初刻,用午膳的时间。“走,我们找个地方用午膳。” 第9章 传言源头 三人说说笑笑的朝着醉仙楼走去,在醉仙楼吃过午膳。蓝彤鸢心血来潮,又去了成衣铺,给苏禾与绿禾一人买了一套衣服。她身边的大丫鬟,吃穿用度不输普通门户的女娘。 她们三人一路上且行且停,犹如三只欢快的蝴蝶穿梭于京城最为热闹繁华的大街小巷之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三人就这样兴致勃勃地闲逛着,不知不觉间绕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转了大半圈。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烤肉香气扑鼻而来,不远处便是西域人开的烤羊肉串摊子。蓝彤鸢瞬间被那股香味吸引住了脚步,她快步走到摊前,豪气地买下了整整二十羊肉串。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向身旁的绿禾暗暗递去一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绿禾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向后瞥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蓝彤鸢说道:“姑娘,放心吧,跟着咱们的那人已经被甩掉了。”听到这话,蓝彤鸢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从出了黄氏铺子就被人跟上了,而跟踪她们之人,正是齐正。 她示意摊主帮自己把香喷喷的羊肉串仔细包好,塞给苏禾,便大摇大摆地朝着三法司走去。 三法司内,离琴翊琛早就下朝回来,从下朝后,他便与言兴玉专注的讨论着棘手的案件。只见蓝彤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言兴玉见状,赶忙起身拱手行礼。在外面的蓝彤鸢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十分豪爽地一屁股坐在了离琴翊琛的对面。 紧接着,她将黄夫人之前硬塞给自己的那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啪”的一声重重拍在离琴翊琛面前的桌子上,脸上还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骄傲之色,扬声道:“殿下,您今儿个可得好好谢谢我哟!” 离琴翊琛被蓝彤鸢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脸疑惑地盯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轻声问道:“哦?难道鸢儿此番有所收获?还有这银子究竟从何而来?” “这银子啊?”蓝彤鸢微微眯起双眸,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只见她轻轻地用手指弹了一下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然后慢悠悠地说道:“这可是我今日的诊金!这一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五两哦!” 说罢,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转向言兴玉,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言少卿每月的例银是多少,每年的俸禄又有几何呀?” 言兴玉被问得一愣,心中暗自揣测着蓝彤鸢此番问话的意图,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下官身为正四品官员,每月的例银仅有十两而已,至于每年的俸禄嘛,则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再加上五十石粮食。” 蓝彤鸢听后,不禁轻轻挑了挑眉,似是对这个答案早有所料。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哦?原来言少卿贵为正四品,月例却只有区区十两银子。若是请郎中来府上看诊并给予打赏,恐怕以您这样的收入水平,很难有如此大方的手笔吧?” 言兴玉此时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蓝彤鸢话中的弦外之音。他苦笑着摸了摸下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侧妃真是高抬下官了。像这般出手阔绰的行为,下官即便有心效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离琴翊琛也了出其中的不妥,打趣道:“鸢儿就别卖关子了,还不快把今日的奇遇跟言少卿讲讲,看把我们言少卿吓的,脸都白了。” 蓝彤鸢这才把黄夫人那不同寻常之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并把齐正的奇怪之处也一一告知。“言少卿,我听说大理寺已经将黄氏夫妇的案子接过来,与这几个孩童失踪案做并案处理,我想请教,既然大理寺已经接手,京兆府可还能插手此案?” 言兴玉果断的回答:“自是不能。”旋即他又补充道:“不排除这位齐捕头会私自调查。” “哦?” “侧妃的意思下官明白,下官这就着人去调查黄氏夫妇和齐正。” “好了,这消息呢我也带到了,我也该去药炉坐诊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去仔细查明了。”蓝彤鸢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银子小心地收入怀中,然后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她抬脚即将跨出门槛之际,和光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屋内众人行了个礼,而后才开口说道:“殿下,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查探,并未有人大量囤积朱砂。不过倒是另有一番意外的收获。原来景阳公主府闹鬼的传闻,最先竟然是从城南的布衣坊传出的。” 听到这里,原本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蓝彤鸢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满脸惊讶地问道:“什么!景阳公主府明明在城北,这谣言怎么会从城南传出来?” 和光连忙回答道:“属下得知此事后,也是深感疑惑。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前往了林小郎君所在的文昌学堂做进一步的调查。根据那里的学子们所言,最先传播景阳公主府闹鬼这件事的孩子名叫黄汉阳。而且听闻他家是经营布店生意的。” “黄汉阳,那不就是黄氏夫妇失踪的孩子?”言兴玉率先反应过来。 这下,就连离琴翊琛也感受到了黄氏夫妇的不寻常。“兴玉,你速去命人调查黄氏夫妇。和光,派人跟踪一个叫京兆府一个叫齐正的捕头。” 蓝彤鸢知道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事情,便带着苏禾与绿禾直接回了药炉。却未曾想,在药炉里,蓝彤鸢直接见到了齐正,齐正用一双阴鸷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蓝彤鸢。蓝彤宇也感受到此人来者不善。 “师弟,你回来了,这几日病人比较多,用药量比较大,你去清点一下药材库存,若有短缺的药材,及时补上。”蓝彤宇冷静的说道,他想把蓝彤鸢支开。 可穿着官衣的齐正,仗着自己的身份,把随身携带的佩刀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蛮横的说道:“听说这位蓝大夫医术高超,本捕头就想请这位小蓝大夫给本捕头诊断一番。” 蓝彤鸢知道此人是来找事儿的,丝毫不惧,面不改色的激他:“哦?找本大夫看诊,诊金是有些贵,就怕你付不起。” 齐正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上,不怀好意的说道:“不知这锭金子够不够?” 这锭金子一出手,蓝彤鸢的眼睛都直了。不是她没见过金元宝,而是他一个月例只有五两银子的捕头,直接拿出一个金元宝来看诊,这实在不同寻常。 蓝彤鸢心下大喜,此人一定有问题,既然人已经送上门来,她自是不会让他轻易逃脱,她正捉摸着如何从此人身上得到线索,和光从门外走进来,他抱着双臂倚在门边,有些不屑看着齐正,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齐捕头好威风,我竟从未想到,齐捕头居然如此阔绰。” “想不到常年只给娘子裁粗布衣裙的齐捕头,为自己看病,能掏出一定金子。” 齐正正要发火,见到倚在门框上的和光顿时露了怯,他惊慌失措的收起金子,匆忙的给和光行礼:“和护卫,您……您怎么来这里了?” “彻夜查案,不小心受了伤,来这里买点创伤药。”和光轻描淡写的说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齐正。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里的大夫的确名不虚传,连和护卫都来这里抓药。”齐正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的确不信任蓝彤鸢,所以从黄氏铺子出来,就一直跟着她们。被她们甩掉后,齐正不甘心,回黄氏铺子问了蓝彤鸢坐堂的地方,直接在这里等候。 齐正知道,自己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差池。从蓝彤鸢出现在黄氏夫妇铺子的那一刻,他就有了危机感,捕头的嗅觉告诉他,此人的穿着打扮,绝对不属于布衣坊。他立即警惕起来,心中已经有了数百种念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早就落在了和光眼中。在和光怒目注视下,齐正收了威风,给蓝彤鸢道了歉,悻悻的离开药炉。 他需要立即回到京兆府。蓝彤鸢给和光使了个眼色,和光会意,悄悄的跟在齐正身后。 第10章 帮凶现身 待和光走后,蓝彤宇这才有些不悦的兴师问罪:“师妹,你可是又出去惹是非了?” 蓝彤鸢有些委屈的说道:“哪有,我今日不过是上门给那黄掌柜上门诊脉去了,碰上了这么个瘟神。” “黄掌柜?”昨日病人太多,蓝彤宇并未将黄氏夫妇放在心上。经蓝彤鸢一提醒,蓝彤宇这才想起,那对对比极为明显的夫妇,当时因为忙碌,他并未将这种奇怪放在心上。想到那对夫妇,蓝彤宇眉头微微一皱,道:“那对夫妇极为怪异,下次若要上门出诊,我随你一同前去。” “哎呀,师兄你放心,我没事的。”蓝彤鸢大大咧咧的说道:“那对夫妇有些奇怪,刚刚那个捕头更是奇怪,他大概是怀疑我撞破了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想要杀我灭口而已。”说着,蓝彤鸢从衣袖中拿出那一锭银子道:“哝,这是黄夫人给我的诊金。” 蓝彤鸢说的云淡风轻,蓝彤鸢却眉头一挑,微微叹了口气:“得,我就说吧,从小就喜欢惹是非,要是以后师兄不在了……” 蓝彤宇此话刚说出口,便被蓝彤鸢用茶杯堵上了他的嘴:“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我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你是不相信师父还是不相信我……” 蓝彤宇突然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蓝彤鸢,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师妹,人各有命数,我是大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只是担心,若以后我不在了,就无人护着师妹了。” “师兄放心,有本王在,定然不会让鸢儿受委屈。” 是离琴翊琛的声音。蓝彤鸢这才回身,对上的是离琴翊琛那双深邃的眸子和略带愠怒的神色。“殿下,您怎会来此?”蓝彤鸢向他拱手行礼,因为此时是男装,她自然行的也是男子礼。 离琴翊琛是来找蓝彤鸢帮忙的,结果走进药炉的正门,便听到如此深情的话语,自然的他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他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火,看着蓝彤宇揶揄道:“蓝师兄既然知道自己身体,就要好生养病,生病之人最忌思虑过深,师兄的脸色惨白,想来是心思过重,思虑过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蓝彤宇对于这个依靠强权强娶了蓝彤鸢之人极为反感,与其说是反感他,不如说排斥巧取豪夺的皇权。他听出了离琴翊琛言语中的冒犯和揶揄,不悦的说道:“我与师妹自幼一同长大,她嫁了人,我自然要关心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要吵吵起来,蓝彤鸢急忙打断,道:“师兄身中奇毒,连我都配不出解药,您怎么忍心欺负他的。说吧,殿下这会儿过来可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离琴翊琛皱了皱眉,明明是自家娘子,却胳膊肘往外拐。他暗暗叹了口气。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蓝彤鸢,不欲与他继续计较,柔声道:“和尘回来了,这次的确需要鸢儿帮忙,先随我回三法司。” 蓝彤鸢看着门外尚无病人排队,给蓝彤宇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这才跟着离琴翊琛回到三法司。 和尘的确从黑市中带回来一条消息,黑市中有一个叫甄婆婆的人,专门买卖籍契,一些来路来历不明之人,为了进入元京城谋生,会在黑市中买籍契,给自己做身份。在甄婆婆这里,无论是良籍、贱籍、奴籍籍契都能买到。 和尘说,甄婆婆近一个月以来,生意尤其火爆,已经卖出去十几张奴籍籍契,从大人到孩童都有,最近七八天,卖出去的都是孩童奴籍。 但是甄婆婆坚决不肯透露从她这里购买籍契的客人信息,说这是她们这一行的规矩,若透露了客人信息,她在行业里就再无立足之地。 和尘没办法, 这才悻悻而归。但对于查案而言,已经足够了。既然他们想到购买籍契,说明这背后之人,会将被掳走的孩子送入奴隶市场上买卖,这些就够了。 按照甄婆婆的说法,三日前有人从她这里购买了五份奴籍籍契,他们约定五日后来取。奴籍籍契不像良籍管理那么严格,最容易作假。甚至有些大户人家,为了省掉大笔的人头税,即便是购买了奴隶,也不及时到官府中备案。这就给了这些人投机钻营的空间。 只要籍契到手,那些孩子便会出现在奴隶市场。他们既然能如此正大光明的将人送到奴隶市场去卖,就不怕孩子们被人认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有足够的自信,他们的家人不会认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如同蓝彤鸢所说,孩子们被毁了容。 “鸢儿,若这些孩子们被毁了容,可有办法辨认?” “有啊,最简单的办法是血液。通过检验孩子的血液和父母的血液,便能确定孩子的身份。” 甄婆婆说的五日后,算上今日已经是与第三日,也就是说还有两日, 两日后这五位丢失的孩子,便会流入奴隶市场。她松了口气,至少掳走他们的人,不是为了炼丹,至少他们还有命。 有命,就有一切。她悬着的心稍稍松了口气。“殿下,既然还有两日,这么早找我来做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离琴翊琛很享受现在的时刻,他想找机会与蓝彤鸢单独相处一会儿,可奈何蓝彤鸢不愿给他这个机会。此时正是难得的机会,他特意让手下驾车走慢一点。 “你走后,兴玉便去查了那黄氏夫妇,果然查出那夫妇二人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命人抄了黄氏夫妇的铺子,拿走了他们的账簿,果然从私账中查出了不少问题。” 见蓝彤鸢表情平静,离琴翊琛心中的欢喜冷了下来:“鸢儿,你难道就不好奇,言少卿究竟查出了什么?” “大概是黄氏夫妇便是掳走那些孩童的元凶之一吧,不过他们只是帮凶而已,并非主谋。” 第11章 黄氏供词 离琴翊琛有些好奇:“看来鸢儿早就知道了?” 蓝彤鸢摇摇头,缓缓解释:“起先只是怀疑,从黄氏夫妇的店面来看,门面不大,且面向的都是贫苦百姓所用的粗布和麻布,这种布匹虽然成本低,出售的价格也低。一月出息并不多,但他们却能把孩子送入文昌书院。” “听说这几年文昌书院名气特别大,想把孩子送入文昌书院的父母不在少数,但文昌书院一年招收的学子名额并不多。文昌书院在城北,黄氏夫妇的铺子开在城南,仅城北的学子,就能满员,一个城南的孩子如何能进入?” “恰巧呢,我想置办一处宅院,便让苏禾去牙行找了牙纪,让牙纪给我推荐一些比较好的位置。起先我只想在京郊置办一处,可那牙纪把文昌书院所在的学康坊夸得天花乱坠,我呢便动心了,便让苏禾在学康坊置办了一处两进的宅院。” 蓝彤鸢悠悠的说道:“回到京城,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京城居,大不易。学康坊那两进的宅院就要三千两银子。幸好这么多年我随着师父四处行医问药,卖一些自己配置的独门秘方,这才攒下些许银子。” 说着蓝彤鸢瞟了一眼离琴翊琛,见他神色如常,她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听说那黄氏夫妇为了让孩子进入文昌书院,在学康坊买了一处一进的宅院。听牙纪说,那学康坊一处一进的院落,就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可黄氏夫妇那小铺子,无论如何我都看不出,是能有如此高的出息的铺子。” 听完,离琴翊琛不得不佩服蓝彤鸢的敏锐:“的确,言兴玉便是查到此处,黄氏夫妇的铺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会有如此高的出息。唯一的解释,便是有其他收入。兴玉便去问了牙纪,结果牙纪告诉兴玉,黄氏的那套一进的宅院,只用了一百两五十银子便买下了。” 蓝彤鸢脸色一变,心下一惊:“低于市场价格十倍?” “对,黄氏的那套宅院是今年五月过户的。” 蓝彤鸢只觉着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也就是说,这拐卖孩童之事,从早就开始了!” 离琴翊琛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说到这儿,倒是勾起了蓝彤鸢的好奇:“我比较想知道,言少卿是如何查出黄氏夫妇的问题的?” 看着蓝彤鸢瞪着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离琴翊琛满意的笑了笑,扬声道:“说来也巧,兴玉听了你的话,命人去盯着黄氏夫妇的铺子,正巧碰上有一人去那里买布裁衣。一匹粗布居然卖一百两银子。” “言兴玉便以黑店欺客为由,将黄氏夫妇带回了大理寺。未等用刑,黄氏夫妇便都招了。我接你过来,是想让你去黄氏夫妇店里再去看看,看看是否有遗漏。” 他继续说道:“那黄氏夫妇不过是帮凶,按照黄氏夫妇的说法,他们只负责将孩子诱入公主府,剩下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至于诱入孩童的方法也简单。他们夫妇二人去公主府装神弄鬼了一番,让其子黄汉阳在文昌书院中散播。” 蓝彤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浑身的汗毛都仿佛竖了起来。七八岁大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好奇心极重的年岁。所谓“七岁八岁狗也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大人叫他往东走,他们偏要往西跑;让他去打狗,他却非要去撵鸡! 当听说有什么闹鬼的地方时,这些孩子们的好奇心肯定会像被点燃的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一定会争先恐后的去探索…… 想到这里,蓝彤鸢不由得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实在太可恶了,竟然连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好奇心也要拿来利用!”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经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离琴翊琛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轻轻覆盖上蓝彤鸢紧握成的拳头上。她转头看去,只见离琴翊琛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她,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用低沉而沉稳的声音说道:“鸢儿莫急,且放宽心。本王在此向你保证,定会将这群恶徒捉拿归案,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还天下一个公道。”说罢,他用力握了握蓝彤鸢的手,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她力量和安慰。 蓝彤鸢用那乌黑的双眸,水汪汪的看着离琴翊琛,坚定的说道:“殿下,若有用到之处,鸢儿也想出一份力,一定要把那些可怜的孩子救出来。” 离琴翊琛紧紧的握住蓝彤鸢的拳头:“好,一定会救他们出来。” “对了殿下,黄氏夫妇可有交代与他们打配合之人?黄汉阳将孩子们引至公主府,又是谁负责带走孩子?”蓝彤鸢仰着小脸问道。 离琴翊琛为难的摇了摇头:“那黄氏夫妇不过是这条拐卖链条上最末端之人,他们连自己的上封是谁都不知道。” “那当初是谁找到了黄氏夫妇,让他们行这丧尽天良之事?” 离琴翊琛叹了口气:“按照黄氏夫妇的交代,是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黑衣人答应他们,每成功掳走一个孩子,给他们五十两银子的分成。黄氏夫妇一心想要让孩子去文昌书院读书,奈何没有自己收入太低,根本无法把孩子送到书院中。” “又是黑衣人!”蓝彤鸢心下一惊。 离琴翊琛确认道:“对,根据他们交代,那披着黑色斗篷,戴着一个木质面具,根本认不出对方是谁。那人先给了他们夫妇一百两银子作为诚意金,从掳走第一个孩子开始,每掳走一个孩子,便能有五十两的分成。” 蓝彤鸢有些不解:“被掳走的孩子都是文昌书院的?” “不,除了文昌书院,还有其他书院。这元京城里的书院不少,书院的孩子也都互相认识,一块儿玩,一块儿打架都是正常的。” “他们掳走的大部分都是富商或者权贵家的庶子,即便丢了找不到也不会报官,这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这帮恶贯满盈的贼人!”蓝彤鸢恨恨的骂了一句。 马车已经来到布衣坊的黄氏布店。言兴玉早已等在那里,审问黄氏夫妇并未费什么功夫,这倒省了许多功夫。黄氏夫妇只是这个了链条上最末端的一环,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找到他们的上封。 根据言兴玉所言,黄氏夫妇之所以愿意配合,是希望官府能帮他们找到上封,要回自己的孩子。 言兴玉回忆着黄氏夫妇那嘴脸,有些鄙夷。这对夫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也是受了蒙骗,哭诉其子黄汉阳给他们骗了多少孩子,却未曾想他们居然连黄汉阳也掳走了。 言兴玉见离琴翊琛的马车走来,急忙上前迎接,待离琴翊琛和蓝彤鸢下了马车,言兴玉这才说道:“殿下,这黄氏夫妇委实不值得同情。与虎谋皮,最终会伤及自身!” 第12章 京兆府尹 他们正要进入黄氏铺子时,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京兆府尹薛少义带人脚步匆忙来到黄氏铺子。 黄氏铺子被抄的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播开来,其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京兆府薛少义坐在后堂中,气的摔了茶盏。 京兆府所管辖的地域范围广泛,负责着整个元京城的财政收支管理,税收征收、治安维护以及城市设施修缮等等一系列重要事务。税收事务理应在京兆府的管理之下,可如今居然被大理寺以逃税之名给抄了铺子,这无疑让京兆府尹颜面扫地,实在有些难堪。 看着薛少义那阴沉的能滴水的黑脸,捕头齐正小心的提醒道:“大人,偷税漏税只要补缴税款就可以,没必要抄了铺子,大理寺如此做,实在是打大人的脸。” 薛少义怒吼道:“这不用你说本官就知道!” “大人,属下的意思是若此时大人赶去,向大理寺要人,或许还来得及能挽回大人的颜面……”齐正小心翼翼的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愤怒的薛少义。他心下祈祷着,自家大人能听懂自己的暗示。 对于齐正而言,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阻止黄氏夫妇落入大理寺之手。 薛少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顶着巨大的难堪,匆忙来到黄氏铺子,却见离琴翊琛也在此。他心下着实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迅速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整理衣衫,亦步亦趋的来到离琴翊琛面前,极其恭敬且谦逊地躬身施礼道:“下官参见三殿下。”那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紧接着,薛少义又转身面向站在一旁的言少卿,满脸堆笑地与其寒暄。 这两人虽然都是正四品的官职,实际上却有着不同的境遇。薛少义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四十多岁的他一路走来可谓是历经艰辛,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爬到了现今的职位。相比之下,言兴玉则要年轻许多,年仅二十七岁的他凭借着自己行事果断、手段狠辣的作风,成功破获了众多棘手的重大案件,又有家族的帮衬,晋升十分迅速。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皆有些意外。二人对视一眼,离琴翊琛心下疑惑,面上不显,扬声问道:“薛大人来此?” 薛少义再次恭谨的行礼,字斟句酌的说道:“启奏殿下,下官听闻这黄氏铺子被大理寺以逃税的名义查抄,故而过来看看。本朝律法规定,买卖生意人若有逃税行为,一经发现,责令其追缴、并缴纳一定罚款,并缴纳滞纳金后便可免牢狱之灾。” “大理寺一向以刑狱为主,对税务一事并不熟稔,有所误会,错抓了人,有损言大人威名。下官故而特意前来,提醒言大人。” 言兴玉何等聪明,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深意,眼前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冲着抢功来的。要知道,在他所管辖治理之地,竟然出现了这种疏漏,若传扬出去,势必会对他的声誉造成不小影响。 言兴玉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直截了当的说道:“本官在此谢过薛大人的好心提醒,不过您尽管放心便是,本官所经办的乃是刑事案件,断不可能胡乱抓人冤枉好人。” 薛少义治下之人因逃税被大理寺抓去,传出去,恐怕薛少义会被笑掉大牙。言罢,他稍稍顿了一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本官在查办一起案件时,纯属偶然间发现这黄氏夫妇存在着逃税漏税之举。于是乎,本官便将其二人带回衙门查问。谁曾想,一番详细盘问之后,竟意外查出这黄氏夫妇还牵涉进一桩极其严重恶劣的刑案!正因如此,本官才不得不下令将其名下这间铺子予以查封。” 听到这里,薛少义心头不禁猛地一紧,暗自思忖起来。但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连忙附和道:“原来是这样,如此本官也就安心了。咱们同为朝廷命官、同僚一场,本官着实不忍心看到言少卿您因为区区几个鸡鸣狗盗之辈而损害了自身清誉。” 言兴玉皮笑肉不笑:“如此,本官便多谢薛少卿好意了。” “不过,薛大人,如今这里是刑案重地,本官奉命查案,请恕本官不能奉陪了。”说着, 言兴玉便引着蓝彤鸢进了黄氏铺子。 薛少义有心打听案件内容,却被言兴玉堵了回去。涉刑案件,在案件侦破之前,不允许对外透露半句。 “薛大人还有事?”离琴翊琛别有意味的看着薛少义,带着一丝审视。 薛少义一惊,冷汗一瞬间便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明白离琴翊琛这是下了逐客令,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尚未达到,他又不甘心。眼睛不甘的往里瞟了瞟,遇上离琴翊琛凛厉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的带着齐正铩羽而归。 八月的天,尽管已过了立秋,但夏日残留的余温依旧固执地不肯消散。此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悄然拂过,轻柔地抚过人们的身躯,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驱散了紧紧黏附在人们身上的炽热气息。 离琴翊琛静静地伫立原地,目光追随着薛少义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紧接着,他稍稍侧过头,朝着右后方低声说道:“去仔细查查这位薛大人。” 刚刚,薛少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一不落入离琴翊琛敏锐的眼眸之中,显得格外扎眼。或许言兴玉以为,他是来抢功,可离琴翊琛却绝不这么认为。 若要抢功,直接派人去大理寺即可,一个无关紧要的铺子,还不至于让一个正四品的朝廷大员亲自过来,除非这铺子…… 想到这儿,离琴翊琛这才缓缓转过身,迈步踏入这狭窄而又略显闭塞的铺子。刚一进门,一股浓烈刺鼻的染料味道便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整个包围其中。铺子内陈列的布匹大多是些质地粗糙的粗布和麻布,制作工艺也颇为简陋,厚重浓郁的染料气味更是源源不断地从这些布匹中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离琴翊琛皱了皱眉头,他环视了这铺子,蓝彤鸢和言兴玉在铺子中仔细的检查,生怕漏掉任何可疑的线索。 这里的染料味道过于重,让蓝彤鸢有些不适。但她强忍着不适,试图通过味道找到其他线索。若这黄氏夫妇真的只是这一链条的末端,为何会惊动一个正四品大员亲自来到店铺中? 这二人一定还有未交代的线索。 她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空气中的气息,终于在诸多染料的味道中,捕捉到一丝与众不同的气味。她仔细辨认着,居然是药草的香气。她细细的分辨着,这香气中有艾叶、紫苏、丁香、藿香、薄荷、陈皮、白芷、石菖蒲、金银花。 是驱蚊香囊。 蓝彤鸢急忙顺着药草的香气寻过去,在柜台后的一张小床上,找到一个香囊。“殿下”蓝彤鸢惊呼了一声。 离琴翊琛忙走到蓝彤鸢跟前,蓝彤鸢的手中拿着一个香囊,但香囊的袋子上,用整齐的针脚绣着一个林字。 “黄氏夫妇绝对不只负责传谣言!”离琴翊琛当即得出了结论,并把香囊递给言兴玉。 第13章 多出一人 言兴玉拿着药囊,摩挲着药囊的用料、针脚绣工,声音中带上一丝疑惑:“殿下,此物应是林小郎君之物,只是为何会在黄汉阳这里?” 离琴翊琛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缓缓说道:“此事究竟是黄汉阳所拿,还是黄氏夫妇所拿,目前尚未有定论。” 言兴玉听后眉头微皱,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说,黄氏夫妇见过被掳走的林小郎君,并从他身上拿走了这香囊。” 离琴翊琛并未回答,而是转身看向蓝彤鸢,心平气和的问道:“鸢儿,麻烦你帮忙确认一下这香囊之中都有何物?” 蓝彤鸢语气坚定:“殿下,这并非普通香囊,而是药囊,主要用于夏季驱蚊所用,随身佩戴是用药草配置而成。因为用药草而非香料,配置这样一只药囊需要一两银子。” 说着,蓝彤鸢的眼睛环视了一下闭塞的店铺,言外之意,黄氏夫妇不像会大方给孩子配药囊之人。 只有一种可能,黄氏夫妇见过被掳后的林小郎君,临时起意并从他的身上取走了这药囊,给自己的孩子使用。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领会了蓝彤鸢的意思。言兴玉把东西交给东怀:“拿着药囊去林府确认,是否是林小郎君之物。” 蓝彤鸢又补充道:“此物本应随身佩戴,但因为上面绣着林字,极易被发现,所以黄氏夫妇也不敢让黄汉阳随身佩戴,只能放在床边使用。” 离琴翊琛赞同的点点头。“再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蓝彤鸢秀眉紧蹙,她回忆起井底的场景,若林小郎君在井底待过,她一定能辨认出药囊的味道,但当时她并未闻道药囊的味道,那只有一种可能,林小郎君并未到过井底。 但林小郎君的玉佩却出现在公主府,不……不对……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蓝彤鸢的心底升起。她的声音带上一丝寒意:“殿下,若林小郎并未在公主府出现过呢?” “若林小郎那枚玉佩,只是对方放出来烟雾呢?” 此话一出,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皆一怔,离琴翊琛谨慎的问道:“鸢儿此话怎讲?” “殿下,林家说在公主府找到了林小郎君的玉佩,但是我在公主府并未闻到药囊药草味道。”蓝彤鸢声音冷冽。 “若是林小郎君身上的药囊被黄氏夫妇取下了呢?” “不……殿下您忘了,黄氏夫妇交代,他们让黄汉阳传播谣言,就是为了把人引入公主府,在公主府把人掳走,所以按照黄氏夫妇的说法,黄氏夫妇之前见不到孩子,孩子们一定先进入公主府,被人掳走后,黄氏夫妇才有机会见到他。” “但我在公主府并未闻到药囊的味道,所以林小郎君并未到过公主府,他是在别处失踪的。” 蓝彤鸢此话一出,倒是给离琴翊琛提了醒,他沉声道,:“本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如果仅仅是随意地散布一些谣言,又怎能确保他们所要针对的目标人物会乖乖落入他们设计的陷阱之中?” 看到言兴玉脸上依旧布满疑惑,离琴翊琛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兴玉,现今向官府报案称失踪的这五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彼此之间毫无关联,但实际上他们都有着一个共通之处——皆是那些大家族中的庶出之子。” “唯一的例外是黄氏夫妇之子!” 他语气凝重的继续说道:“即便在家中再不受重视,可该有的待遇并不会少,出门都有小厮跟着,上下学堂也会有马车接送,怎会因一个谣言,就能引他们去废弃的公主府。” “谁都知道,公主府早就被皇家所封,已十几年无人打理,但凡有点常识之人,都会知道这种废弃的宅子,并不安全。” “可这些孩子为何仅仅凭借一个谣言,便蜂拥而上去公主府?更何况,文昌书院的孩子,要么是权贵家的庶子,要么是富商巨贾家的嫡子,孩子们结队同行,他们是怎么精准的分出哪些是庶子,哪些是嫡子?” 言兴玉豁然开朗:“所以,这些庶子们是早就被选中的。” 但另一个问题随之出现,若林小郎君是单独选中的,究竟是为何?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离琴翊琛脑海之中飞速地闪过井底的五副碗筷,心中不由得一紧。如果林小郎君并不在这五人之列,那么失踪的孩子数量恐怕并非先前所推测的五人,而是六人!想到此处,他只觉得一股怒焰猛地从心底升腾而起,仿佛要将整个胸膛炸裂开来。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离琴翊琛的周身迅速弥漫开来,令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霜。他深知此时绝不能让愤怒冲昏头脑,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出真相。 他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心头怒火,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对身旁的和光吩咐道:“和光,立刻前往文昌书院展开详细调查,务必查清最近究竟有哪些孩子曾经到过公主府,又有哪些能够安然无恙地返回,而哪些则不幸被滞留在了公主府内。” 接着,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兴玉,沉声道:“兴玉,等会儿你需亲自跑一趟林侍郎的府邸,亲自询问一下林侍郎是否曾经得罪过什么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经过一番思索,离琴翊琛意识到,如果林小郎君是被单独掳走的话,那么他们此前的调查方向可能就需要转变。因此,现在必须重新审视所有线索,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想到这里,他身上的寒气愈发浓重起来,犹如一座冰山般矗立原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随后,他再次开口:“兴玉,命人继续审讯黄氏夫妇,这对夫妇一定未说实话!”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天空被染成一片橙红,然后逐渐黯淡下去。闭塞的铺子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变得昏暗无光。这种环境令人感到压抑和憋闷,使人浑身都产生一种不适感。 蓝彤鸢站在铺子里,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氛围,便走出铺子去透透气。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之际,余晖洒在大地上,但由于黄氏铺子坐南朝北,终年无法直接受到阳光的照射,唯有一扇朝东的小窗子能够带来些许光亮。然而,此刻连这周围的光线也开始跟着暗淡了下来。 蓝彤鸢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了窗棂处。就在那里,摆放着一盆看似平凡无奇的绿植。说起来,蓝彤鸢此前已经来过这里两次,这盆绿植始终未引起她的注意。目光扫过,起初她以为这不过一棵普普通通的绿植罢了,并没有过多关注它。 可当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再次看到它时,她却惊讶地发现这棵绿植的叶子竟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 蓝彤鸢心中一惊,在脑海中极速地搜索起《药草图鉴》。片刻她找到相关记载——此乃夜光草!这种神奇的草药平日里看起来与其他普通绿植毫无二致,但一旦置身于黑暗之中,它的叶子便能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重新走入铺子,朝着离琴翊琛郑重说道:“殿下,我找到他们能准确的分辨出每个孩童的方法了。” 第13章 为官不正 待仔细地检查完铺子后,此时已然是戌时初刻,也到了下值的时候。言兴玉没有丝毫耽搁,径直朝着林侍郎的府邸走去。而另一边,琴翊琛似乎并不急于前去审问黄氏夫妇,反而带着蓝彤鸢不紧不慢地返回了睿王府。 蓝彤鸢身后的苏禾,手中多了一盆植株,是那株夜光草,算是意外之喜。蓝彤鸢想要拿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见离琴翊琛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蓝彤鸢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殿下,为何我们此刻不去审问那黄氏夫妇呢?依我看,那对黄氏夫妇必定知晓某些重要线索,甚至可能清楚失踪之人如今的下落啊!” 琴翊琛微微一笑,安抚般地拍了拍蓝彤鸢的手,缓声道:“莫急,且先等等言少卿归来。待到他从林侍郎那里带回消息和说法之后,咱们再做定夺,届时再审问那黄氏夫妇也不迟。”说完,他便领着蓝彤鸢继续往睿王府内走去。 见蓝彤鸢满脸疑惑,他和声问了蓝彤鸢一个问题:“鸢儿,按照目前的证据,他们辨认那个人的方式是靠夜光草,显然他们掳走林小郎君的方式,也是靠着夜光草。” “那就说明,黄氏夫妇不仅仅只是传播谣言,还为他们提供了犯案工具。我们首先得确定那夜光草是从何而来?” 提及此,离琴翊琛收敛了冷清的眼神,目光轻柔的轻轻落在蓝彤鸢身上,他轻声问道:“鸢儿,这夜光草可是易得之物?” 蓝彤鸢微微摇头,一双明眸善睐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看着离琴翊琛,轻启朱唇:“殿下,这夜光草实际上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药草。它的药用性极低,之所以会被划分到药草之中,主要是因为它的植株在漆黑的夜晚能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可以为人们在黑暗中增添意思光亮。所以相较于其药用价值而言,它的实用性能更为突出一些。” 接着,她稍作停顿后又继续说道:“如果将夜光草的植株研磨成细腻的粉末,可以制作用来追踪和标记之用。只是这种植物在北方并不常见,大多生长于南方潮湿茂密的灌木丛中呢。” 大澧南北方温差较大。北方干燥少雨,植物多以高大的植物为主,南方潮湿多雨,植物大多以低矮的灌木为主。这种夜光草喜阴,喜欢躲藏于灌木丛中。 离琴翊琛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满脸都是无可奈何的神色,他缓缓伸出手来,轻轻地扶住额头,这范围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案件仿佛陷入了一条死胡同,似乎除了对黄氏夫妇进行二次审讯之外,他们确实无法获得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想到这里,离琴翊琛不禁感到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 一旁的蓝彤鸢同样也是一脸的无奈,她从苏禾手中接过植株,仔细的把玩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仅凭这么一支小小的植株,鸢儿实在是没办法给出更多有用的线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对自责。 此刻,蓝彤鸢只想赶快回到房间里,静下心来好好梳理一下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因为这个案子,她今天甚至都没有去药炉坐诊,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愧疚之情。要知道,那家医馆可是她和师兄两人共同开设的,而现在却只有师兄独自一人在那里苦苦支撑着。每个月,她依然能够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分成,可这样的情况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受之有愧。 “殿下,鸢儿就先回房了。”蓝彤鸢朝离琴翊琛福身行礼:“殿下今日也累了一天,早些安置,毕竟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查案。” “今日多亏了鸢儿,至少我们知道了黄氏夫妇的参与度比他们自己所说的多的多。明日本王命人继续审问黄氏夫妇,就不怕他们不招。今日你也累了,回房好生休息吧” 说着他又看向苏禾,叮嘱道:“苏禾,绿禾,照顾好你家侧妃。” “是”苏禾、绿禾恭敬的领命,从蓝彤鸢手中接过夜光草,陪着蓝彤鸢离去。回到瑾瑜阁,蓝彤鸢这才感觉浑身有些疲乏,让人备了热水沐浴后,简单的吃了一些点心,便上床休息。 但她躺在床上,即便是身体已经极为疲乏,却始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全是黄氏铺子里的事情。她总觉着那铺子有些怪,却又说不上来哪儿怪异。 “夜光草……夜光草……”蓝彤鸢终于在呢喃中,逐渐睡去…… 第二日卯时正刻,蓝彤鸢猛的睁开眼睛。她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她一直感觉到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她,但当她想要看清楚那阴鸷的眼神属于谁时,却总被暗中的一双隐藏的大手给阻止。 蓝彤鸢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猛的抬头间,她突然想起,梦中的那双眼睛属于谁了,是京兆府的捕头齐正。 是了,她终于想通了,黄氏铺子里哪里不对了。当日齐正去黄氏铺子中给自家娘子裁衣,她记得,黄夫人给齐正裁的是一匹蓝色的布料,那料子是黄氏夫妇从柜台下面拿出来的。可昨日他们搜查铺子,却未发现那匹布。 蓝彤鸢记得黄夫人所说,那匹布料是新到的。不过才过了一日的时间,不至于这么快就卖掉。除非…… 她一惊,迅速吩咐绿禾:“你速速去告知殿下,京兆府的齐正有问题。” “苏禾,你再随我去一趟黄氏铺子,我要去确定一件事。” 说着她从衣架上胡乱的套上一件男装,拉着苏禾就要往外走。“哎,姑娘,您慢点,等等奴婢。”苏禾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蓝彤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 正要出门,尚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奴才参见侧妃,殿下吩咐了,今日请侧妃在府上耐心等待,等殿下下朝回来,殿下带您一同去奴隶市场。” 蓝彤鸢有些吃惊,忙问:“昨日言少卿可是来过?” “来过了,和尘和护卫也回来过,似乎还抓了一个什么人。殿下嘱咐,侧妃务必在府中等殿下下朝。” 蓝彤鸢瞬间反应过来,被抓的人,应该就是齐正。齐正与黄氏夫妇勾结,一起贩卖孩童! 第14章 齐正熬刑 在大澧,贩卖良籍人口是重罪。若齐正与黄氏夫妇勾结,那黄氏夫妇口中的黑衣人又是谁?他与齐正有什么关系? 无数个问号在蓝彤鸢的脑海中萦绕着,她迫不及的的想要知道这几人其中的关联,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府中等候。 若齐正就是黑衣人呢?这个念头在蓝彤鸢的心头升起,便再也挥之不去……若黄氏夫妇并不知道齐正的真正身份? 但随即,蓝彤鸢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若黄氏夫妇不知道齐正的身份,那那匹消失的蓝色粗布又作何解释? 那匹布究竟有何猫腻?齐正一个月例五两银子的捕头,为何只为自家的娘子买粗布? 接近巳时正刻,离琴翊琛从宫中回来,一回来他便命人将蓝彤鸢接到三法司。 在三法司的大牢中,蓝彤鸢见到了齐正。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看起来已经领教过三法司的各种刑法。 可齐正这厮嘴硬的紧,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他不知道为何被抓。和尘将齐正招呼到三法司的大牢中,是和尘在跟踪他时,亲眼见到齐正去黑市,与黑市贩卖籍契甄婆婆接头。甄婆婆将五张伪造的五张奴隶籍契交给齐正。 即便是被亲眼抓了个正着,可齐正依然嘴硬,拒不承认与贩卖孩童有关。他来买籍契,不过是因为有人低价卖给他几个来历不明的小奴,他家贫用不起太多奴仆,便来这黑市里买几张籍契,再把他们重新卖出去。 大澧的户籍管理极其严格,贵籍,良籍,奴籍,贱籍等级森严,贵贱不通婚,良贱不通婚,否则便是犯下重罪。 奴籍和贱籍通买卖。但私自掳卖良籍平民,亦是重罪。 每人自出生后便到官府登记造册,这就是丁口制度。与户籍制度相对应的便是路引。毕竟户籍文书是证明一个人身份的重要凭证,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张黄纸,可有时候,这张黄纸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户籍文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出门远行带着户籍文书毕竟不方便,一旦丢失,便没了身份证明。所以若想要出门,便需要去官府办理临时证明文书,也就是路引。 无论贵族,良籍,奴籍,贱籍都有相应的身份文书。进城需看路引,买卖奴隶需身契。无论是谁无路引,出不了门,进不了城。相应的,买卖奴隶若无身契,无人敢买。 齐面色苍白如纸,咬紧牙关,说自己只是一时贪心,想赚个差价而已,但真的不知道关于贩卖孩童一事。 更何况,他手里的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小奴,看长相并不是大澧人。 离琴翊琛不信,命齐正交待出那几个小奴的下落,并命人连夜将齐正所说的小奴带回三法司。 果然,那五个小奴就如齐正所言,长相并非大澧人。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看着这五个七八岁的孩童,犯了难。这五个孩子,大眼睛,高鼻梁,个头都很高,身上穿着相似的蓝色交领粗布衣衫。虽是七八岁的孩童,个头堪比十一二岁的小大人。 更让离琴翊琛头大的是,这五个孩子皆是哑巴…… 乍一看去,的确不是画像上那失踪的五个孩子。 就这么放了他?离琴翊琛和言兴玉都有些不甘心。的确,若是奴隶的话,买卖奴隶并不犯法。 离琴翊琛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蓝彤鸢,便叮嘱尚时,一定将蓝通鸢留在府中。 来的路上,离琴翊琛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蓝彤鸢。所以当蓝彤鸢见到已经不成人形的齐正时,内心无任何波澜。人贩子该死,不值得半点同情,这是她的信条。 看着血肉模糊的齐正,蓝彤鸢微微皱眉,她顿时明白了离琴翊琛叫她来的目的。买卖伪造的身契被当场抓获,这厮居然还能巧舌如簧,拒不承认。 想来离琴翊琛和言兴玉是没招了。蓝彤鸢提出见见那五个孩子。 离琴翊琛未做任何迟疑,立即让人将那五个孩子带到蓝永远面前。 远远望去,五个身着相同衣衫的孩子,低着头慢吞吞的从远处走来。看着他们身上的衣衫,蓝彤鸢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黄氏铺子消失的蓝色布匹,终于找到了下落。 但找到布匹,仅仅证明齐正所谓的给娘子蔡衣,纯属鬼话。蓝彤鸢回忆着那日齐正跟黄夫人在铺子里的对话,他说娘子的衣衫一直在这黄氏铺子里裁。 而黄夫人当时说了一句:又来给你娘子裁制新衣裳。一个“又”字,说明齐正不是第一次从黄氏铺子中裁衣衫给这些孩子。也说明,齐正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 想到这儿,蓝彤鸢看向齐正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弃。 要想找到齐正的犯罪证据,最好的突破口,便是这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的确与失踪的几个孩子长相并不相符,但蓝彤鸢始终觉着,这些孩子的脸都过于的怪异。 这些孩子双目无神,如同木偶般被人牵着。 即便不是大澧人,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该孩子,蓝彤鸢心底还是升起了一丝同情。 五个孩子都身着用同一种衣料制成的衣衫,从衣衫的新旧程度来看 ,那这些衣衫全都是新裁制的。上面还留存着染料的味道,刺鼻得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不过当最后一个孩子慢吞吞的走到她面前时,一股熟悉而又不寻常的气息悄然钻入了蓝彤鸢的鼻中。他身上那不经意的一缕药香传入蓝彤鸢的鼻子中,这是林家小郎君的药囊的味道。 蓝彤鸢心中暗自思忖道:“按常理来说,林小郎君向来都是将药囊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他身上沾染的药囊气味远比此刻闻到的要浓郁得多。” 只有用过相同药囊,却配戴时间不长,才会形成这种较淡的香气。接触过林小郎相同药囊,配戴的时间并不长,蓝彤鸢的脑海中瞬间想到一个人,黄氏夫妇的独子黄汉阳。 想到这儿,蓝彤鸢大着胆子上前,执其最后一个孩子的手,轻启朱唇,试探的问到:“你可叫黄汉阳,京城人士,父母在布衣坊开了一家布店。” 此话一出,离琴翊琛和言兴玉洁是一愣,离琴翊琛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凌厉了许多。 只见那孩子原本死水般毫无光芒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第15章 阴毒手段 言兴玉急忙命东怀将黄汉阳的画像找来。待东怀回来,言兴玉一把夺过画像,上下打量,仔细比对,可画像上的人,无论从容貌到身形,都与眼前之人大相径庭。 言兴玉用力的抓住那孩子的双肩,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孩子:“你真的是黄汉阳?” 孩子木讷的抬起头,只有在听到黄汉阳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似乎才有反应。 “言少卿,你吓到这孩子了。”蓝彤鸢上前将言兴玉拉开,目光温和的看着孩子:“别怕,告诉我们你究竟是否是黄汉阳?这位言少卿,是官家的人,他会救你出来。” 那孩子的身形明显一震。蓝彤鸢不确定自己是否是错觉,孩子的眼中居然出现了一丝闪躲。 那孩子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简单的几个音节:“啊!啊!啊!” 蓝彤鸢心下一惊,这些孩子相貌极为丑陋,嘴眼歪斜,这样的面容,即便是站到他们父母面前,父母都认不出来吧。 蓝彤鸢轻轻拉起那孩子的手,暗暗的给他把脉,又仔细观察了他的面容。“殿下,这孩子被下了哑药,不仅有哑药,还有软骨散的痕迹。” 说着蓝彤鸢又一一给其他四个孩子把脉,果然,这几个孩子都被下了哑药,同样也有软骨散的痕迹。 蓝彤鸢心下疑惑,他们体内不止有软骨散,还有解药的痕迹。从他们体内的痕迹来看,他们当时被下软骨散的剂量不算小,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软骨散……解药……蓝彤鸢不停的呢喃着,看这孩子们的面容,虽然口歪眼斜,却能看出来的确不是大澧人。最明显的标志便是鹰钩鼻。 这是东篱人才有的面容。 难道他们真的不是那几个孩子?可那孩子听到黄汉阳三个字时,明显有反应。 “黄汉阳”蓝彤鸢出其不意的喊了一句。排在末尾的孩子木讷的转了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离琴翊琛和言兴玉都一惊,这孩子就是黄汉阳。 可他? 软骨散……解药……蓝彤鸢突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殿下,这些孩子的宽容是被人为造成,我能给他们恢复原状。” ““这孩子一定就是黄汉阳!”蓝彤鸢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和笃定。那双美丽的眼眸紧紧盯着前方那个瘦弱的身影,仿佛能够透过外表看到其真实的身份一般。 站在一旁的离琴翊琛顺着蓝彤鸢的目光望去,当他看到蓝彤鸢如此坚定的眼神时,心中丝毫不怀疑蓝彤鸢的判断。 若这孩子的确是黄汉阳,那这件困扰多时的案件或许就能迎来重大突破,破案也就成功了一半。 站在离琴翊琛身后,心中还有些忐忑的和尘听到蓝彤鸢所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听说齐正熬刑,他一直担心自己是否抓错了人,反而打草惊蛇。这下,他终于放心了,甚至还能领个赏。 言兴玉虽然也认同蓝彤鸢的判断,但他更关心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让一个人的面容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毕竟,要想彻底解开这个谜团,让齐正交待,就必须了解其中的每一个环节。 于是他恭谨的朝蓝彤鸢行礼道:“还请侧妃为下官解惑。” “言少卿,这些孩子们体内有剂量不小的软骨散,不仅有软骨散,还有解药。被下了大剂量软骨散的人,骨头随之变软,一些会正骨之人,会利用这个时机重新塑形。” “等重新塑形后,再给他们解药服下,软骨散的效力过后,骨头重新变硬,他们重新做的塑形也随之固定。” “所以这伙人里,齐正也只是个小小的一环,他们里面,应该会有正骨之人。” “如此,下官多谢侧妃。”有了确凿的消息,言兴玉心中有了底,对于那位熬刑的齐正,他也就有了对付的办法。 说着他阴冷一笑,让离琴翊琛与蓝彤鸢回府等消息。 “对了,这些孩子们身上的衣衫,是齐正从黄氏夫妇的铺子中所购。齐正所说去铺子里给娘子裁衣,其实是给这些被掳的孩子裁衣。被掳来的孩子,都会换上这种统一的衣衫。” 蓝彤鸢补充道:“所以言少卿可查一下黄氏夫妇的账簿,这齐正去过几次,便能说明他们掳过几次孩子。” “下官多谢侧妃提醒。”言兴玉由衷的感谢道。昨日东怀去了林府,林府确定,那药囊的确是林小郎君一直挂在身上的药囊。得知这药囊居然在林小郎君的同窗处找到,林侍郎既心痛又懊恼。心痛的是即便是庶子,那也是他的孩子,人丢了,他作为父亲心疼。 懊恼的是,若当时不送孩子去书院,而是在家中与嫡子们一起上西席先生的课,就没了这遭事情。可延请西席,是嫡子的待遇。林小郎只是庶子,虽然他也希望庶子有出息,却也不想乱了嫡庶尊卑,让嫡子感到自己地位不稳。 言兴玉想起昨日他见到林柏之的场景,当问起他是否有仇敌时,倒把林侍郎问懵了。一直以来林柏之行事圆滑,在朝中左右逢源,四不得罪,根本想不出有任何敌人。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任何问题。这些时日,因为孩子被掳,林侍郎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以至于精神恍惚。 “哎,本官真的想不到任何掳走小儿的意义。这个孩子是本官的妾室所生,一个庶子而已,本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二,本官真的想不出,掳走一个庶子,会有什么用。” 林小郎是林侍郎的宠妾晚吟所生,晚吟亦是他年轻时的遗憾。两人青梅竹马,家室相当,只等林柏之高中上门迎娶,谁知未等林柏之高中,晚吟父亲身为县里的参军,为县里储备战马时,因收受贿赂,做了以次充好的勾当,事发后,其父获罪,家中女眷被没入教坊司,男丁流放北地,永世不得回。 林柏之高中后重新娶了高门千金做了家中主母,却又放不下当年的青梅竹马,多方周全下,将晚吟接入府中做了妾。 晚吟自知身份在府中不争不抢,在嫡子五岁后,林柏之也让晚吟诞育了子嗣。晚吟想让儿子读书,但府中的延请的西席先生,却不能让庶子听课。 晚吟这才求了林柏之,将孩子送入文昌书院。如此,既能避免主母忌惮,也能让林小郎读书识字,她也能心安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林小郎会遇上这一遭。 “早就听闻言少卿年少有为,犬子就拜托言少卿,一定将他找到。眼下科考将至,本官已是分身乏术,如今又遇上此等糟心事,本官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说着林柏之郑重其事的抱拳朝言兴玉行了个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言兴玉把这件事告知离琴翊琛时,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慢慢升起。 他带着蓝彤鸢离开三法司。蓝彤鸢要去医馆备药,为这些遭受苦难的孩子诊病,离琴翊琛则回到三法司。他让人去暗中调查此次负责科举的官员。同时等着言兴玉的好消息。 第16章 并非主谋 当下礼部的两位侍郎,一位是林柏之,是朔州林家,算的上官宦之家,族亲中不少为官之人,但大多官职不高,叔父最高做到正七品县令,父亲最高做到正六品通判。 他是家族中官职最高的,凭借着那八面玲珑的心思,做到了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家境殷实,入京后在寸土寸金的元京城的东元坊买了一套四进的大宅子,娶的也是高门贵女。 而另一位是钱俊生。中举之前,是穷苦人,家中仅有一亩地,父亲早逝,仅靠着母亲种地,偶尔为他人浆洗衣物维持生活。 未中举之前,母亲便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婚后,妻子靠着磨豆腐的手艺,开了一家豆腐坊,靠着这小铺子供钱俊生读书。 钱俊生中举后,并未抛弃发妻,将其妻子与老母接到身边享福。并非没有高门大户向其抛来橄榄枝,只是他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人生,离不开发妻的支持。所以他一一拒绝了这些橄榄枝,这在当初也被传为一桩美谈。 如今的钱俊生已经年过五十,刚刚爬到礼部侍郎的位置,靠着自己一路打拼,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离琴翊琛看着桌上两份调查结果,陷入沉思。眼下,礼部尚书就要致仕,两位侍郎都盯着这个位置。 眼下的科举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出错的。林柏之比钱俊生更早进入礼部,主持过两次科举,毫无差错。而钱俊生刚入礼部半年,对科举考试的一应流程尚不熟悉,此次科举考试也是理所当然的落在林柏之的身上。 可若是林柏之因其他事情分了神?这差事不就可以易主了?距离科举考试还有半个月,即便是易主,也来不及。 离琴翊琛勾了勾唇,让人盯着钱俊生,同时盯着科举考试的这些学子们。他把蓝彤鸢送到医馆后,让和尘跟着在蓝彤鸢身边护着她,他不想干等在三法司,带着和光直接去了钱俊生府上。 三法司的大牢内,言兴玉冷冷的看着刑架上的齐正,一股愤怒从心底升腾起来。“人贩子不值得任何同情!”他邪魅的这齐正,眼神中充满了玩味:“想不到齐捕头还是个硬骨头……” 齐正艰难的抬起头,声音嘶哑的讽刺道:“都说言少卿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想不到都是用刑逼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含冤之人屈死在这刑架上。” 言兴玉听出了齐正口中的冷嘲热讽。他气极反笑,扔下手中的鞭子,坐到齐正的对面,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齐捕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东怀,把东西拿来,好生伺候齐捕头。” 身后的东怀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微微颤抖着,努力的压制着他心中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急切。 他自小命运多舛,不幸被可恶的人贩子拐走之后,便如货物一般被几经转手倒卖,期间更是历经数任主人的折磨与虐待。直到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言兴玉,人生才算有了一丝转机。因此,对于那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每每想到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他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只见东怀猛地一挥手,示意身旁的衙差抬进来一个硕大的浴盆。待浴盆放置妥当后,他面无表情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玉瓷瓶往齐正的面前晃了晃,冷声道:“齐捕头,看好了,这可是上好的软骨散。”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齐正惊恐万分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将整瓶软骨散全都倒进了浴盆之中。随着那白色粉末与水接触的瞬间,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来,齐捕头,既然您老人家的骨头这么硬,不肯轻易屈服,那咱们今天就好好地给您软化一下骨头!”东怀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怒火却是任何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的。 此刻的齐正,在听到“软化骨头”这四个字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尽管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累累、疼痛难忍,但求生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站在面前的东怀。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可怕下场。 “不……不……!”齐正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和求饶。然而,面对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东怀却丝毫没有心软之意,反而冷笑一声,一步步朝着齐正逼近过去。 坐在齐正对面的言兴玉,慵懒的斜倚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那条沾满血迹的皮鞭。他那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齐正,不紧不慢地开口吩咐道:“东怀,我之前让你去找的擅长正骨的大夫,现在人可到了?” 站在一旁的东怀赶忙躬身回答道:“回大人,属下早已派人去寻了。据回报说,那位大夫正在赶来的路上,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 言兴玉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后又将目光移回到手中的皮鞭上,继续饶有兴致地把玩起来。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眼神落在齐正身上,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伺候我们这位硬骨头的齐捕头沐浴吧。” 东怀终于听到了命令,大手一挥,两个衙差迅速走到刑架前,把齐正解下来,拖到浴桶前。齐正看着浴桶中不断咕噜冒泡的水,身体本能的抗拒着。 “大……大人,饶了小的,小的什么都说。” 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之下,齐正终于扛不住了。软骨散再加上言兴玉说的找了正骨大夫。他瞬间就明白了言兴玉要做什么。 他亲眼见过软骨散的厉害,人只要浸泡在软骨散中,达到一定的时辰,便可重塑身型相貌。他不想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六亲不认的样子。 “大……大人,我说,那几个孩子,的确就是元京城内丢失的孩子。” “哦?这说你承认了你掳卖孩子的罪行?”听到齐正所言,言兴玉并不意外。“你的上峰是谁?”与黄氏夫妇一样,言兴玉并不认为,一个捕头,是整个略卖孩童链条上的主谋。 第17章 弃子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齐正终于说出了实话。 言兴玉也不跟他废话,又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林侍郎的孩子在哪儿?这几个孩子里没有林侍郎的孩子。” 齐正有些惊恐:“什……什么林侍郎的孩子,我接手的孩子只有这五个。我们虽然拐卖孩童,却也是有规矩的,独子不掳,嫡子不掳,权贵世家的孩子不掳。” 他艰难的抬头道:“言大人,林侍郎是正三品的朝中大员,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掳他家的孩子,哪怕是庶出,小的也不敢动这个心思。” “哦?是么?你说不掳权贵世家的孩子,可上个月将作大监的小儿子无故失踪,司农寺三儿子无故失踪,你敢说不是你们干的?” 齐正的眼神闪躲,低声道:“他们……他们一个正五品,一个正四品,且失踪的都是庶子,家中又多,根本不在乎丢失这一两个孩子。” “可……可林侍郎不一样,林侍郎子嗣本就不丰,两个嫡子,一个庶子,还专门把庶子送到文昌书院,可见林侍郎对这个孩子也是上了心思的。小的是怎敢对他动心思。” 言兴玉这才从椅子上起身,用那沾着鲜血的鞭子抵上齐正的下巴,居高临下的问道:“哦?那你说说,你与黄氏夫妇是如何把人掳走的?景阳公主府的闹鬼是你们传出去的吧?你们为何会匆忙将公主府中的那口井填上,又是为何将井中的机关毁掉?” 一连串的问题,让齐正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了,他清楚的认识到,言兴玉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不法勾当的证据。 齐正有些无奈的苦笑:“看来大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的确我们与黄氏夫妇联合,让黄汉阳在书院中传播谣言,黄汉阳知晓书院中孩子们的家室背景,被选中的孩子,黄汉阳会暗中在他们身上撒上夜光草,这样他们在黑暗中进入公主府,我们的人就能根据发光的夜光草将孩子掳走。” “掳走后的孩子,都被藏在那口废弃的井地下,大人,我敢对天发誓,我们掳走的孩子中,确实没有林家的孩子。” 听到齐正的话,言兴玉暗自思忱,良久又开口问道:“你还未回答,你的上峰是谁?” 闻言,齐正的眼神再次闪躲,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小的也不知道上峰是谁,小的只知道,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每次他会把任务发到黄氏夫妇的铺子里,小的去黄氏铺子领任务,小的是根据任务行事。” 言兴玉冷哼一声:“黑衣人为何会找上你?” “最开始,黑衣人找上小的,说是手里有一批外朝的小奴,但是没有身份,让小的给做一下身份,将这些小奴卖出去。” “小人与黑市的甄婆婆有些渊源,外面知道甄婆婆卖籍契的人不多,因为她那儿的籍契并非伪造的,而是一些死去的人未销户,籍契流入她那儿的。知道这个路子的人并不多,所以她的籍契比别人多籍契更贵一些。一张奴籍文书,要一百两银子。” “小的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赚个钱,小的已经成家,娘子已经为小的孕育一儿一女,可小的无能,尚不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居所。自从成家以来,小的一直与娘子租赁在一个破旧的门面房中。”说到动情处,这个七尺男儿居然落下了眼泪,抛开他所犯下的罪恶,这齐正也算的上是一个顾家的男儿。 “小的一直想给她们母子一个安稳的家,奈何小的月俸不高,元京城房市行情太高,小的根本买不起,正好黑衣人找到小的,说希望小的能配合他做一下身份,小的便能从中得到是矢两银子的报酬。” “十两银子,那十个月就是一百两,再加上小的积蓄,小人便能买一套不错的一进宅院。于是小的便接下了这桩生意。可没想到,后来那黑衣人已经不满足这些外朝的小奴,开始打起了本朝的孩子的主意。” “一开始小的并未同意,可他给的价格实在太高,小的只要掳一个孩子,便能给小人一百两。黄氏夫妇因为只负责传播谣言,所以只给五十两。” “小的因为与甄婆婆的渊源,从她那里购买的次数比较多,所以便与她谈了价格优惠,小的从她那里买籍契,只需八十两。” 言兴玉冷哼一声:“你的上峰给你一百两,你用八十两买籍契,你不过才赚二十两。为了这二十两,你做这不法勾当,值当么?” 齐正摇了摇头,微微咧了咧嘴:“大人说笑了,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搭上小的一条命的确不值。上峰给的一百两是纯粹的一百两,小的购买籍契的钱,上峰是另外给银子的,上峰给的买籍契的钱,一张籍契一百两,小人还能从中赚二十两。” 言兴玉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一张籍契就需要一百两,那一个孩子得卖多少银子?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一个孩子卖多少银两,才能赚回这籍契的钱?” 齐正有气无力的说道:“普通奴隶定然卖不上高价,可这些孩子,是以东篱人的名义卖出去的,众所周知,东篱人有一种奴隶名为东篱奴,虽然相貌丑陋,但身材高大魁梧,力大无穷,用来看家护院极为妥当。一个普通的东篱奴需要三百两银子。这些孩子虽是幼童,但只要长大了,亦能长成东篱奴的身型,所以还是孩童的东篱奴,因为价格便宜,最为抢手。” 他补充道:“一个孩子,只要二百两银子即可,这些孩子一到奴隶市场上,便会受到疯抢,更何况元京城中权贵巨富们对东篱奴们格外偏爱,每次东篱奴一上市,便会引起争抢,奴隶行也做起了拍卖,价高者得,最贵的东篱奴,能到一千两银子。这种小的东篱奴,最贵也能拍到三四百两银子。” 听到这离谱的价格,言兴玉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疑惑,有些不解:“可他们毕竟是我澧朝血脉,又怎会长成东篱奴那硕大的身型?” 齐正喘了一口粗气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他们经过软骨散浸泡后,被重新塑形后,上峰会给他们服用一种药物,可使身型变得巨大而膨胀,最终会长成东篱奴的模样。” 言兴玉震惊不已,抓住齐正的话头:“你的这位上峰,可有什么可以识别身份的印记?” 齐正无力的摇摇头。 如此邪恶的药物,普通药铺一定无法得到!言兴玉开始怀疑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他继续问道:“公主府井中的机关,为何会匆匆毁掉?” “因为……因为我们接到上峰的命令,公主府的巢穴暴露了,所以我们才连夜转移。” “转移到了哪儿?你们的新的巢穴在哪儿?” “小人的家中有一个地窖,这一批孩子被安置在这里,但新的巢穴,在黄氏夫妇报案后,上峰就再也没有告知我。” “也就是说,你成了一个弃子!” 第18章 试探 齐正把自己知道的吐了个干净。 但齐正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上峰是谁。按照齐正的说法,他把掳到的孩子先藏到井中,每凑齐五个孩子,他便打开井底的机关,将孩子送到他们巢穴总坛中,交给黑衣人,由黑衣人给孩子软化骨头,重新塑形。 等塑形完毕,黑衣人会派人将孩子们送回井底,他从井底将孩子接出。他每次去黄氏铺子买布匹,实际是上一个信号,告诉黄氏夫妇,今晚会动手。黄氏夫妇便吩咐黄汉阳带上夜光草,将夜光草洒在他们选中的孩子身上。 那日蓝彤鸢碰上齐正时,黄氏夫妇的孩子已经丢失。齐正过去,是想警告黄氏夫妇,不要乱来,却未曾想,碰上了蓝彤鸢。让言兴玉有些不解的是,既然黄氏夫妇与齐正是一伙的,为何还会到京兆府报案。 对此,齐正也是一头雾水,他答应过黄氏夫妇,会想办法把黄氏夫妇的孩子还回来,只是没想到井底会紧急封闭。 上峰告诉他,井底已经暴露,外面已经有官府之人查到这儿,必须立即封上枯井。黄氏夫妇的孩子不是他掳的,而是上峰的手下所掳。 按照他们原本的意图,黄汉阳应该分两次,骗进来六个孩子,他们会放走三个,留下三个。谁知道,连续两个晚上,只进来三个孩子,这与他们计划的不相符,进来的这三个孩子,其中有一个身上还没有夜光草,只能留下两个,将那一个没有夜光草的孩子放回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三日黄汉阳自己走进了公主府,身上还沾有夜光草。夜里更深露重,漆黑一片,只能凭借那点夜光草来分辨,但夜光草的亮度实在微弱,根本看不清人的长相。所以黄汉阳就被他掳走了。 黄汉阳加上前两日留下的孩子,以及之前掳走的两个孩子,齐正好不容易凑齐了五个,便火急火燎的给上峰送了过去,过后才知道,自己掳错了人。让齐正比较恼火的是,他都明明答应黄氏夫妇,将孩子还回来,谁知黄氏夫妇还是报了官。不过幸好,他们报到了京兆府,还有转圜的余地。 言兴玉心下冷笑,狗咬狗一嘴毛!看来黄氏夫妇想的是,自己知晓齐正的底细,若齐正不把孩子还回来,那就大不了同归于尽!报官到京兆府,就是为了给齐正上眼药,若不尽快归还他们的孩子,他们便与齐正同归于尽。 从三法司的大牢中出来,言兴玉径直回了三法司公廨。得知离琴翊琛去了钱侍郎府上,他只好回到大理寺。 言兴玉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脸色阴沉,在脑海中设想着种种可能,突兀的朝马车外问了一句:“东怀,若此事大理寺未并案,黄汉阳失踪案,京兆府会如何处理这种失踪案?” 东怀沉声道:“回大人,若并未并案,黄汉阳失踪案,会回到齐正手中。齐正作为京兆府的捕头,专门负责刑狱事务。黄氏夫妇的案子,即便到了京兆府,最终在齐正的操作下,最终也会落个缺少线索,无法定案。黄氏夫妇余生只能在等待中度过,或者运气好的话,会碰上已经变成东篱奴的黄汉阳,但因为面容相貌皆以改变,他们未必能认得出来。” 对,就是这么个理!黄氏夫妇既然知道齐正的底细,也知道京兆府负责整个京畿事务,他们的案子,大概率还是要齐正负责。那去京兆府报案,相当于自投罗网,可黄氏夫妇为何还会执意报案到京兆府? 不,不对!言兴玉让车夫加快速度,他要尽快回到大理寺,再次审问黄氏夫妇。他要把所有的线索梳理清楚,等离琴翊琛从钱俊生府上回来,两条线索合并,或许就能窥探到事情的全貌。 离琴翊琛到了钱俊生府上,这位年逾五十的礼部侍郎,得知离琴翊琛突然来访,脸上充满疑惑,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出门迎接,态度极为谦卑,腰弯的近乎与大地平行。 “老臣见过三殿下,不知三殿下来访,三殿下来访,寒舍蓬荜生辉。”离琴翊琛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之人,头发和胡须都已经有了银丝,饱经风霜的脸上神色宠辱不惊,态度恭谨,谦和有礼。 这样的人,离琴翊琛实在难以把他和自己心中那一丝猜疑挂上钩。但一旦产生了怀疑,便绝不可能轻易忽视哪怕一丁点可能的线索。钱俊生毕恭毕敬地亲自引领着离琴翊琛,缓缓穿过漫长而曲折的连廊。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但彼此心里却各有所思。 终于,他们来到了二堂的正厅。正厅虽然宽敞明亮,但整体装饰显得颇为简约质朴。钱俊生的侍郎府规模着实不算大,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四进院落罢了。这在朝堂上一众位高权重的官员之中,如此规格的宅邸着实有些不起眼。 要知道,即便是才官居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言兴玉,其所居住的宅院都是一座五进五出、气派非凡的大院落。 钱侍郎府邸的布局异常朴素无华。既没有造型奇异的假山怪石作为点缀,也不见精巧别致的亭台楼阁错落其间。唯一能称得上独特之处的,恐怕就是在庭院当中引入的那一方小小的水系。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栽种着满满当当的荷花,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淡雅的清香。 好在钱侍郎府上的人员简单。除了他和年迈的老母亲之外,家中仅有一妻一妾相伴左右。其妻子温柔贤惠,为他诞下一子;妾室则妩媚动人,育有一女。一儿一女恰好凑成一个“好”字。如此整个府中开销不大。 离琴翊琛暗自环顾钱府四周,这些布置,在朝中大员的府邸中,过于简陋了些。进入正厅,钱俊生引着离琴翊琛坐定,这才开口问:“殿下,老臣斗胆一问,不知道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钱侍郎字斟句酌,端的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态度。 离琴翊琛若有所思的看着钱侍郎,似笑非笑的试探:“科考将至,此次科考的主理人林侍郎因家中出了事情,已是焦头烂额,科考乃国之重器,切莫出任何岔子,所以本王想请钱侍郎多多帮衬一番,以防科考出错。” 钱俊生急忙躬身道:“启奏殿下,老臣惶恐。老臣从未主持过科考,经验不足,恐生差池,老臣万万不敢有此心思。” 这倒是稀奇了,难道他想错了?离琴翊琛安安思忱着,面上是一片祥和。 第19章 扑朔迷离 离琴翊琛似笑非笑,盯着钱俊生:“钱侍郎想拧了,本王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当下事出紧急,林侍郎虽为主理人,但如今的确因为一些庶务应接不暇,所想请钱侍郎出面处理一些科考庶务,先将科考大关应对过去。无论是本王还是林侍郎,都会记住钱侍郎的相助之功,事后,本王也会在父皇面前为钱侍郎请功。” 钱俊生面不改色,依旧拒绝道:“殿下有所不知,科考一事乃国之重器,主理人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即便主理人偶有耽搁,也不会出现大的差池,殿下放心便是。” “哦?听钱侍郎如是说,那是本王多虑了。本王到底不领礼部的差事,对礼部事宜并不了解。让钱侍郎见笑了。”离琴翊琛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离琴翊琛又与钱俊生寒暄客套了一番,便离开钱侍郎府。钱俊生将离琴翊琛送出门,并亲自送上马车。 钱俊生的目光追随着离琴翊琛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钱俊生身后的管家才提醒道:“家主,三殿下的马车已经走远了。”钱俊生收回目光,之前还温润的目光顷刻间变得的阴鸷起来。 转身回到府内,停住脚步,闭上双眼思忱了一下,而后低声吩咐管家:“明日你给本官去礼部告假,就说本官身染风寒无法起身。” 车子驶离侍郎府两条街后,离琴翊琛才放松了心神,面对他的试探,钱俊生的回答滴水不漏,似乎压根不想沾这差事。有一瞬间,离琴翊琛甚至真的在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主持科考,上榜的学子都可以归为自己的学生。若其中有一两个能出人头地的,那以后便是自己人。这是培植自己势力的最好时机。 这样好的诱惑,钱俊生能如此淡然?或许……离琴翊琛转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此时距离科考还剩半个月,林侍郎作为主理人,也该被关起来了。林侍郎作为此次考试的出题人之一,为防止考题泄漏,提前半个月,朝廷便会将这些出题人关在封闭的地方,直到考试当天,考生抽完考题,才被放出来。 算算日子,林侍郎也该去被关起来了,已经没有任何更改的空间。即便钱俊生想争,至少今科已无机会,只能再等三年后的下次恩科。 “或许这次,真的是他多虑了吧……”离琴翊琛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吩咐车夫快些赶车,正值午时,即便进入八月,日头也正盛,他身上出了些汗,想尽快回到三法司去去暑。 回到三法司的离琴翊琛,正好碰上刚刚审问完黄氏夫妇的言兴玉。言兴玉此番收获颇丰,眉飞色舞的将黄氏夫妇的供词告诉他。 一直困惑言兴玉的一个问题是,黄氏夫妇既然知道齐正是作案团伙之一,那为何黄氏夫妇还要去京兆府报案。未曾想,黄氏夫妇给了他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答案:一来京兆府统管京畿地区所有刑狱要案,他们非官,无法到到大理寺报案;二来他们夫妇知道,林小郎失踪案一定会到大理寺手中,大理寺只要做并案处理,案子到了大理寺手中,齐正便无法做手脚。 闻言,离琴翊琛忍不住抬头问道:“他们报案时,林小郎尚未失踪,他们倒是未卜先知?” “因为他们知道,下一个失踪的孩子便是林小郎君。”言兴玉认真的解释道:“在黄汉阳失踪前,他们便收到一封信,信中交代他们将林小郎君骗至贵康坊的帽衣巷,而非公主府。” 离琴翊琛知道那条巷子:“公主府与帽衣巷一墙之隔,是个死胡同。” “下官已经带人搜查过,帽衣巷里无任何蛛丝马迹,更没有任何拖拽,反抗的痕迹,整个巷子太干净了。” 离琴翊琛眼神猛的一缩。 “黄氏夫妇交代,掳走林小郎的,不是齐正,此事齐正不知情,因为劫走林小郎的任务,并不是齐正传达的,而是有人给他们留了一封信,让他们按照信上所说行事。” 言兴玉顿了顿继续继续说道:“殿下,大理寺所辖案件,主要涉在京官员案件,以及京外五品以上官员的案子。” “所以黄氏夫妇知道,有官员的孩子丢失,只要官员报案,就一定会惊动大理寺。”离琴翊琛接着言兴玉的话茬说道。 “对。”言兴玉点点头,继续说着:“根据黄师夫妇交代,掳走林小郎君之人交代他们将林小郎君的随身携带的药囊送回林府。可谁知黄氏夫妇见那药囊贵重,便起了心思,私自留下了药囊,说是等黄汉阳回来给黄汉阳用。” 离琴翊琛讽刺的说道:“想不到黄氏夫妇的一时贪念,竟成了破案的关键。也就是说,黄氏夫妇知晓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回来,因为齐正答应过他们,只要大理寺介入,就不怕齐正不放人。” “但黄氏夫妇并不知晓,掳走林小郎君的究竟是什么人。”言兴玉补充道。“黄氏夫妇并未见执行任务之人,他们二人直接去了书院,找到那几个与黄汉阳打赌的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们赔自己的孩子,孩子们心虚之下,便答应他们帮忙去找黄汉阳。” “书院下学一般在酉时初刻,太阳尚未落山,黄氏夫妇如此明目张胆的带着林小郎进入帽衣巷就不怕被人看见么?” 言兴玉微笑:“殿下,还真让您说中了,黄氏夫妇带孩子在帽衣巷晃悠时,还真碰上了人。” “是谁?离琴翊琛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 言兴玉急忙安抚道:“殿下别紧张,不过是带人来搜查线索的京兆府尹薛大人。薛大人带着齐正等人来公主府寻线索,见黄氏夫妇带了一群孩子,薛大人说此处闹鬼,不宜就留,还叮嘱他们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家。” 听到这句话,离琴翊琛那深邃的凤眸中浮起一丝玩味……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得知齐正被抓捕的消息后,京兆府尹薛少义那张原本白净的面庞瞬间变得阴沉如墨,仿佛能滴出黑水来。只见他阴沉着脸,缓缓地坐到了书案旁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关节处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尽管对于这样的局面,他早就有所预感和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感到无比震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 此刻,他的脑海正走马观花的过着昔日的一举一动,确定自己的行迹与齐正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书案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信封。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他心中不由得一紧,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有些恼火:“这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些,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青天白日里潜入他的书房!” 想着到这儿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腾而起,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未着急打开信封。而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四周和房间内并无其他人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并顺手把窗户也一并合拢。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重新回到书案前,拿起那个神秘的信封。 薛少义轻轻地用手指摩挲着信封的封口,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拆开它。随着信封被一点点撕开,他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待看清信中的内容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感油然而生…… 他从抽屉里翻找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之后,将手中的纸条凑近火苗。看着纸条逐渐化为灰烬,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第20章 被抓现行 因为已经给孩子们把过脉,蓝彤鸢到了药庐后,便马不停蹄的开方子,歹人给为了让孩子们能够长痘痘身形巨大,用了过量的促成长类的药物,孩子们体内淫羊藿、菟丝花剂量过重。 所有药材的使用都会过犹不及。过量使用这些药物,会给孩子们造成严重的损害。 蓝彤鸢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各类药材的药性以及解药,她担心,如此过重的剂量,会给孩子们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这才不过几天,孩子们的身体就如同球一样被吹了起来,若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见蓝彤鸢自打回来,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直沉默不语。蓝彤宇歇息间朝她的位置凑过来:“师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蓝彤鸢这才回过神来,把找到孩子一事告诉他,也把孩子遭到摧残一事也告诉了他。 “师兄,东篱奴真有这么值钱么?”蓝彤鸢头也不抬的问他。 蓝彤宇点点头:“那是自然,东篱奴体型高大健硕,是看家护院,甚至充当打手的好手。还听话不多事,多少富人巨贾都希望买一两个东篱奴来给自己撑场面。” 蓝彤鸢有些愤怒,她继续低头不语,按照孩子们体内的药量,蓝彤鸢一一找到对应解药,写好方子,蓝彤鸢便命药童煎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药庐的名气越来越大,每日前来求诊的患者络绎不绝。然而,仅凭蓝彤宇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应对如此繁重的工作。无奈之下,他只得招了一名机灵乖巧的药童帮忙打理事务。 待一切疏理妥当,蓝彤鸢这才得以直起身子稍作歇息。当她抬头望向蓝彤宇时,不禁心中一惊,之前因为心里念着孩子们,她并未注意过蓝彤宇的神色——他原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仿佛白纸一般。 蓝彤鸢满脸忧虑地快步走到蓝彤宇身边,关切地问道:“师兄,近日是不是医馆太过忙碌,以至于你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话音未落,她已伸手紧紧拉住蓝彤宇的手腕,想要为其号脉诊断一番。不一会儿,她的眉头越皱越深,眼中流露出惊愕与担忧之色。她赫然发现蓝彤宇体内残留的毒素竟然比之前更深入了几分! 蓝彤鸢心急如焚,连忙追问道:“师兄,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的病情会突然加重?” 面对师妹的焦急询问,蓝彤宇只是惨然一笑,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妹,实不相瞒,上个月本应送达的解药未能按时送来……” 蓝彤鸢身形一震。 “师妹可还记得那日将咱们掳走之时,那神秘黑衣人口中所言?” 蓝彤鸢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什么话?” 蓝彤宇微微眯起双眸,嘴角扯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当时那黑衣人当时警告我们来到京城不可多管闲事!” 闻得此言,蓝彤鸢的心猛地一颤,顿时生出一丝不安之感。蓝彤宇不慌不忙地从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药方之中翻找起来,不多时便从中抽出了一张的字条,轻轻递到蓝彤鸢手中。 蓝彤鸢满心狐疑地接过字条,目光匆匆扫过其上所书之字,刹那间如遭雷击一般定在了原地。只见那张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道:“你师妹未能谨遵约定,故而暂停一次解药,以此作为惩戒。” 看到此处,蓝彤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将纸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她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与此同时,她紧咬双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由于过度气恼,整个身躯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一旁的蓝彤宇见状,连忙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蓝彤鸢的双拳,柔声安慰道:“师妹莫急,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体内的毒素目前尚且能够压制得住,你无需为此太过忧心。” 蓝彤鸢此时痛恨自己学艺不精,枉称神医弟子。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目光坚定的看着蓝彤宇:“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尽这身医术,也要给你解毒。” 说着她定了定心神,重新给蓝彤宇把脉后,又给他施了针,暂时能压制毒素继续侵入肌理。 “师妹,想来我们如今的一言一行恐怕皆已落入敌方视野之中。所以,师妹若是着手调查那孩童失踪一案,务必要谨慎行事才好。”蓝彤宇一脸凝重地看着师妹,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敌暗我明,还需小心谨慎!其实蓝彤宇自接到字条后,便一直留心周围的人和事,但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这才是让他感觉最恐怖的。 蓝彤鸢轻咬朱唇,点了点头应道:“师兄尽管放心便是,我心中自然有数。只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幕后黑手究竟为何要会盯上齐正?” 蓝彤宇见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师妹有所不知,像他们这般行此卑劣行径之徒,若能拉拢官府中的人为其办事,自是便利不少。” 话音未落,只见蓝彤鸢一双美目圆睁,怒不可遏地挥起粉拳,狠狠地砸在了医案之上,口中愤愤骂道:“这班丧尽天良、恶贯满盈之徒,真是天理难容!” 忽然间,蓝彤宇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似笑非笑,让人难以捉摸。紧接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师妹,你可有仔细思量过,既然这群人胆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又怎会一直未曾被人察觉呢?” 蓝彤鸢听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那定然是因为无人前去报官呀!” 然而,蓝彤宇却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那么师妹不妨再深入想想,区区一个齐正,单枪匹马如何能够顺利完成掳走孩子、购置籍契以及将孩子们送入奴隶市场等一系列动作,且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呢?” “当然是因为他是捕头啊,本身是官府的人,各个手续经手之人,见是官府之人,也会给三分薄面的。” “师妹,我换个问法,若齐正三番五次将这些孩子带入奴隶市场,即便他是捕头,可别人会不会起疑心?他的奴隶来源是什么?为何他总有奴隶带入?” “更何况还是颇受贵族追捧的东篱奴,卖一个东篱奴,快要赶上齐捕头一年的收入,奴隶市场的人就不眼红?” 蓝彤鸢顿时醍醐灌顶:“对,就算是齐正一早就打点好了奴隶市场之人,可买卖一个东篱奴所赚的钱,到底不如自己找到货源渠道赚钱。” 更何况,除了奴隶市场之人,还有衙门之人,她突然想起,齐正一直佩戴的那把佩刀。仅刀鞘上的那把宝石就价值不菲,一个月月俸五两的捕头,不会舍得用如此昂贵之物。齐正如此阔绰,衙门里的人会怎么看? 想到的这儿,她眯了眯双眼,不,不对,衙门中一定还有替齐正遮掩之人。甚至齐正只是拿了小头,替齐正遮掩之人,才是拿大头。 她开心的看向蓝彤宇:“师兄,你果然是我的福星,什么都懂。” “哪里”蓝彤宇自谦道,“我不过是恰巧看过几本话本子,了解官府里的一些黑暗勾当而已。” 二人说说笑笑的,等药童煎好药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她拿上药,回到三法司,先把药给三法司中那几个孩童服下,将自己的怀疑告诉离琴翊琛。 出乎意料的,离琴翊琛听完蓝彤鸢的怀疑后,并不吃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随后他带着蓝彤鸢去了一趟帽衣巷。 寅夜时分,京兆府尹薛少义身着官服以提审犯人的名义进入京兆府尹的大牢,半个时辰之后,才从京兆府的大牢中出来。 从京兆府大牢出来的薛少义,并未踏上回府的马车,而是让车夫自己驾车离开,自己则隐入了黑暗中。良久,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林侍郎的正门前,黑影将一个包袱挂在林府正门前,就要转身离开。 待他转身时,却发现四周灯火通明,离琴翊琛带着言兴玉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未等黑影反应过来,东怀一个箭步上前,将黑影擒住。离琴翊琛悠悠的说道:“薛大人,你这动作也太慢了,让本王一阵好等。” 第21章 成功救人 东怀猛地伸手一扯,黑衣人身上的斗篷和面罩便如同落叶一般飘落而下,露出了其庐山真面目——竟然果真是薛少义! 看着薛少义那错愕的模样,离琴翊琛慢悠悠地开口道:“薛大人,您这隐藏得可当真是够深的!若不是您亲自带路,恐怕本王和言大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寻到林小郎君究竟被藏匿于何处。”说罢,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面对离琴翊琛这般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薛少义惊愕之余满是疑惑。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满是不可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如何知晓此事与自己有关联的! 遥远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响声,燃烧的烟火照亮了天边,给漆黑的夜空增加了一抹亮光。这是蓝彤鸢发出的信号,告诉离琴翊琛,他们已经成功地将林小郎君解救出来。 原来就在离琴翊琛与言兴玉二人静静潜伏在林府门口,准备守株待兔之际,蓝彤鸢在亲眼目睹薛少义离开了京兆府大牢之后,带着苏禾、绿禾还有和尘三人,拿着离琴翊琛给的腰牌顺利进入大牢。 在大牢最深处的暗牢中,最终成功找到了被囚禁于此的林小郎君及其随身书童,并顺利将他们解救出来。幸运的是,林小郎君虽然身陷囹圄,但好歹性命无忧,并未惨遭那帮恶人的毒手。 看到那闪烁的信号,离琴翊琛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此时正值八月,夜色如水般微凉,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他站在林府门口,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连多和面前的薛少义说一句话都觉得厌烦。只见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向东怀示意道:“把这家伙给我押到三法司大牢去!”声音冰冷而决绝。 东怀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一群手下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将薛少义紧紧抓住。薛少义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脸上惊愕的表情甚至都还未来得及褪去,整个人便已经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三法司大牢的方向走去。 他想要开口质问离琴翊琛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破绽的,但根本没有机会说话。那些押解他的人动作粗暴,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反抗或分辩的余地。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之中,薛少义被迅速地带走了。 随着薛少义被带走,离琴翊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毕竟,孩子已经平安找到,他们这些天来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能够安稳地放回肚子里了。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养好精神才能有精力审问薛少义。 回到睿王府,沈卿仪和蓝彤鸢已经带着林小郎君在正厅等候。因为被囚禁了几天,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即便是沈卿仪已经命人带林小郎君沐浴更衣,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暗牢中呆了三天,是谁都会精神萎靡,更何况一个只有八岁的总角之年的孩子。 见离琴翊琛归来,沈卿仪和蓝彤鸢纷纷起身朝他行礼问安。林小郎君并未见过皇室子弟,眼神有些闪躲,因为蓝彤鸢将他救出暗牢,他对蓝彤鸢有着天然的信任,不由自主的躲到蓝彤鸢的身后。 离琴翊琛今日心情大好,并未计较,从蓝彤鸢的身后轻轻将他拉出,俯下身轻声问林小郎君:“林小郎,当日你可是自愿跟着薛大人走的?” 蓝彤鸢向林小郎君投来一个鼓励的目光,林小郎这才鼓足勇气,学着蓝彤鸢的样子,像模像样的朝离琴翊琛行了个礼:“回三殿下,当日小人的确是自愿跟着薛大人走的。” “你可愿意跟我说说当日的情形?” 林小郎君咬了咬唇,艰难启齿:“当日小人答应黄汉阳的双亲,与他们一同去寻找失踪的黄汉阳,毕竟当日是小人几个怂恿着与黄汉阳打赌,说他是胆小鬼,根本不敢进那闹鬼的宅子。” “黄汉阳的失踪,小人们也有责任,所以便与他的双亲一起到了公主府附近,到了公主府附近,小人们几个分头寻找,小人见到一条胡同里隐隐约约发着绿光,一时好奇,便拉着书童走入那胡同,那胡同是个死胡同。在胡同里我见到了薛大人。” 离琴翊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微微叹了口气:“你认识薛少义?” 林小郎君重重的的点点头,“今年有一次薛大人来小人家赴宴,听父亲介绍过薛大人,便记住了。” 离琴翊琛又问道:“薛少义当时是何装扮?” “薛大人穿着官服,薛大人说这几日公主府附近不太安宁,让我们早日回家,见小人和书童落了单,便提出要送小人回家。” “你当时可曾怀疑过?” 林小郎摇摇头。“他让随从把马车赶入胡同中,让小人和书童上车。小人觉着薛大人是朝廷命官,又穿着官服,不疑有他,便和书童上了车。” 到底是只有八岁的孩子, 遭了这么大的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语气低沉,有些懊恼的说道:“薛大人的马车布置的很舒服,小人和书童很快便昏昏欲睡。再醒来时,便已经在那地牢中了。” 蓝彤鸢见状急忙安慰道:“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不是你的错。” 离琴翊琛从桌上拿起一块儿点心递给他:“经此一事,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了。你能告诉我,薛少义找过你几次,他可告诉你为何要掳走你?” 回忆着薛少义那阴狠的面容,林小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猛的抽了下鼻子:“他说要怪就怪我姓林,怪父亲挡了别人的路。” “他一开始拿走了我的贴身药囊,第二次又拿走了我的发簪,还有我失踪当日穿的外衫。” 第22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闻言,离琴翊琛眯起双眼,勾了勾唇。 “卿仪,此番还需麻烦你将林小郎暂时安顿在睿王府,着人好生看顾着。记住,此事不得泄漏半分。”沈卿仪知道事情的轻重,一脸凝重的福身,将林小郎君带了下去。 “鸢儿,此番多亏了你。今日回去好好休息,人已经找到,鸢儿也就不必忧心了。” 蓝彤鸢凝视着离琴翊琛那张自信满满的面庞,心中已然明了,对于眼前之事,他定然已有了周详的谋划和应对之策。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便无需自己过多地参与其中了。 此刻,她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救治那就是让那些惨遭荼毒的孩子们,让他们恢复原状,以及那位虽然恶贯满盈,但因失子而受刺激导致失语的黄掌柜,治好他,或许还有更多的线索可以问出。 “殿下,关于黄掌柜所患的失语症,如今黄小郎已经找回,只要让黄掌柜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黄小郎,鸢儿再给他下一剂方子,相信很快便能药到病除。届时殿下可以再对黄掌柜进行详细的审问,想必定能从他口中获取更多重要的线索和信息。”蓝彤鸢目光坚定地看着离琴翊琛,坚定的说道。 离琴翊琛赞同的点点头。他深感庆幸,当初娶了蓝彤鸢,她能给到的助力,比当初他所想的还要多。想到这儿,他看着蓝彤鸢远去的背影,吩咐尚时将澧成帝所赏的南番大珍珠送过去一槲。 尚时心中一震,他知道这南番珍珠的份量。这还是年初时南番所进宫的,比普通珍珠大一倍,个个珠圆玉润,色泽鲜亮,做耳饰或者头钗都十分鲜艳。这南番一共进贡了二十槲珍珠,澧成帝拿来赏赐了后宫之后,便给了当时的四位皇子。 尚时从库房里取了珍珠,亦步亦趋的带人去了瑾瑜阁,他眉开眼笑的告诉蓝彤鸢:“老奴给楠荣侧妃请安。”说着命人将珍珠带上来,笑道:”这是殿下让老奴给侧妃送来的,这珠子是年初南番所进贡的,咱们殿下只得了两槲,一槲已经赏给了王妃,另一槲如今殿下让老奴给侧妃送来。” 蓝彤鸢哭笑不得,这么僭越的东西,若让王妃看到,她还活不活!她试探道:“尚总管,这珠子太贵重了, 我受之有愧,殿下要是真心想谢我,不如我送点银子吧。” 尚时笑比哭难看:“哎吆,我的侧妃,这可是天大的赏赐,您尽管受着就是。那银子多俗啊……殿下说了让您安稳拿着,当初殿下说能护住您,就一定会护住您。” 在尚时眼中,此物当然珍贵。年初南番进贡后,澧成帝赏赐皇子,其中太子一人分了四槲,二皇子离琴遗憾三槲,四皇子离琴翊柠三槲,而三皇子离琴翊琛只得了两槲。他自小跟离琴翊琛一同长大, 自然替离琴翊琛委屈。所以他觉着,他家殿下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拿出来赏给蓝彤鸢,已经是天大的恩赏。 尚时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更何况, 殿下知道,您手里不缺银子,殿下要是再给您送银子,岂不是脏了您的眼。” 这回轮到蓝彤鸢哭笑不得,她心下说,她虽然不缺银子,可她从不认为黄白之物是俗物,人吃五谷杂粮,缺了这些黄白之物,如何过活。更何况,她虽然不缺银子,可这些银子都是她的双手清清白白赚来的。一双妙手回春之手,救人于危难之间。 但她从不觉着,救人跟索要诊金之间有冲突。大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更何况,没有这些黄白之物,她如何进药,没有药,她又如何救人? 这些东西看着贵重,但不能吃,不能穿,还不能拿出去卖掉,对于蓝彤鸢而言,委实无用。 蓝彤鸢无奈之下,只得敷衍的谢了恩,便让苏禾锁入库房之中。 “姑娘,您当真不打开看一下,听说南番的珠子特别大,特别亮。”相对于苏禾的淡然,绿禾倒是好奇的紧。 苏禾扑哧一笑:“绿禾你是不知道,当年姑娘随蓝师父出游做游方郎中时,蓝师父救过不少人,其中有不少是寒门里的武林人士,他们家中有不少宝物,他们给付诊金向来大方,比这南番珍珠大的珠子,姑娘也见过。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绿禾听了一愣。 苏禾见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当年蓝师父救了渡空门的掌门,那掌门出手格外大方,给了蓝师父那么大一个珠子呢。”苏禾边说边比划着。“那珠子被蓝师父卖掉换成了银子,进了许多药材,救治了许多看不起病的贫苦百姓呢。” 绿禾是蓝彤鸢回京后,清昱王调配给她的,自然不知道蓝彤鸢的过往。见绿禾诧异的表情,蓝彤鸢笑着对绿禾说道:“好了,把这珠子收起来吧,等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你家姑娘的实力。” 丢失的孩子找到了,她也就安心了。舒服的沐浴后,她躺在床上,想起了林小郎的话,薛少义说林侍郎挡了别人的路。 看来,此事还没完,但已经与她无关,她不想过多涉及这些黑暗肮脏的事情。沉沉的睡去,一夜无眠。但第二日,离琴翊琛一下早朝便差人来请她,让她带着林小郎君到三法司,陪他去审问薛少义。 三法司的中,薛少义一夜未合眼,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因尚未定罪,离琴翊琛不能擅自处置薛少义,只能将其软禁在三法司公廨内,着人日夜看管,绝对不能出了岔子。 来到三法司后堂的厢房中,眼前的薛少义有些狼狈。被人抓了个正着,薛少义即便是狡辩,都显的极为苍白。但总要为自己辩驳几句。 所以他决定先出手为强:“下官参见三殿下,下官不知所犯何罪,让三殿下私自囚禁本官?” 离琴翊琛身后的言兴玉听到此话,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昨日的薛少义的仍在林府门口的包袱扔到他的面前,厉声道:“薛大人寅夜去林府有何贵干?为何要将这包袱扔在林府门口,林府的林小郎君之物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看着那包袱,薛少义眼皮一跳,这算是人赃俱获,他连狡辩都没有空间。但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说道:“这……老臣走在路上,突然有人给老臣塞了这个包袱,老臣打开包袱,认出是林府林小郎君之物,这才决定给交给林府,但又怕惹祸上身, 这才选择隐瞒身份,暗中行事。” 薛少义的这番说辞,逗的离琴翊琛哈哈大笑。他万万没想到,有些人撒谎都不用打草稿的。他冷笑一声:“薛大人,本王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本王只问你一句话,林侍郎究竟挡了什么人,让你们铤而走险,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薛少义顿时觉着头皮发麻,心中一惊:“殿……殿下,您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离琴翊琛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示意蓝彤鸢将林小郎君带来。见到林小郎君的那一刻,薛少义瞳孔震颤:“你……你……你怎么……” 蓝彤鸢讽刺的说了一句:“薛大人真是好头脑,将林小郎藏在你的京兆府大牢里。如此,任谁都不会想到,失踪的林小郎,就藏在朝廷的公廨内!堂堂的朝廷官员,竟然行如此下三滥之事!” 听到这句话,离琴翊琛攥紧了拳头,怒道:“堂堂正四品朝廷大员,公器私用,这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如何再信任朝廷!” “说,你的上峰是谁?你的上峰究竟在给谁铺路!” 第23章 一箭双雕 离琴翊琛目光冷冽地盯着眼前薛少义,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薛少义一直文质彬彬,谦和有礼,他始终无法将掳走孩童的歹人与眼前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结合在一起。他更未想到,薛少义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把人藏匿在京兆府的大牢之中! 其手段简直令人瞠目结舌。要知道,京兆府的大牢乃国之重器,向来是关押犯人之地,为的是震慑穷凶极恶的歹人,维护平民百姓的安危,是绝对不可能被用来公器私用的。 薛少义却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不得不让人佩服其心思缜密和胆大包天,一来即便追查起来,也不会查到被掳之人被囚之地;二来大牢一向戒备森严,等闲之人无法轻易进入。 若非昨日他带着蓝彤鸢来到帽衣巷,他们一定找不到林小郎君的被囚之地。昨日蓝彤鸢凭借林小郎身上药囊残留的药草味道,顺着那股微弱的气味,一路追寻,最终竟来到了京兆府大牢外。 对于蓝彤鸢所提出的,林小郎君被囚禁于此事,离琴翊琛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是官府重地,怎会有人行此等龌龊之事? 然而,当他亲眼目睹经过精心伪装后的薛少义从京兆府大牢中鬼鬼祟祟地走出来时,所有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那一刻,离琴翊琛对这位道貌岸然的薛少义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此刻,离琴翊琛面沉似水,一步步走向瘫坐在地上的薛少义。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对方,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说吧,究竟是谁指使你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林侍郎到底妨碍了何方神圣?”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啊……”提起背后之人时,只见薛少义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瞬间流露出明显的恐惧之色。这种恐惧仿佛是深植于内心深处的阴影,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紧张和不安。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离琴翊琛双手抱胸,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薛少义,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但这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反而透着一种莫名的寒意。 薛少义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凶狠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坎上。还有背后之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想到那人强行给自己灌下的那颗毒药,薛少义就忍不住浑身战栗。若那颗毒药威胁的只是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但背后之人那句冰冷刺骨的警告更是像幽灵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耳边回响:“若事情败露,你只能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否则,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家人也休想活命!” 他不敢赌…… 想到这儿,他的心一横,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回殿下,一切都是下官自己所为,是下官与齐正勾结,掠人掠卖,来赚银两,下官……下官缺银钱。” “至于林小郎,因为他是林侍郎之子,下官怕关在寻常地方,容易被人发现,下官这才想到把人藏到大牢里。下官罪不可恕,所有事情皆是下官与齐正所为,与他人并无关系,下官认罪,只求殿下饶恕下官的妻儿。” 说着,薛少义磕头如捣蒜。 薛少义一心求死,让离琴翊琛更加确定了,背后一定还有人。他示意蓝彤鸢给薛少义把脉。蓝彤鸢会意,走上前,一把擒住薛少义的腕子,手指搭上他的脉象的那一刻,蓝彤鸢大惊失色,手指迅速缩回,薛少义体内的毒,居然与他师兄体内的毒一模一样。 见到蓝彤鸢的反应,离琴翊琛就知道一定有古怪:“鸢儿,如何?” 良久,蓝彤鸢才从强烈的恐惧中回过神了:“殿下, 薛大人中毒了。这毒小人解不了。” 离琴翊琛面上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无碍,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殿下,可是……”言兴玉有些不解,今日的薛少义并未交代多少有用的东西。 “言少卿,既然薛大人已经认罪,这件案子就结了。接下来言少卿要做的就是张榜向百姓们解释,公主府内没有鬼,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而已。” 说着,离琴翊琛就要离开,但刚转身,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又转身问道:“那日向齐正通风报信之人可是你?你向齐正报信,这才让井底下的齐正匆忙转移,并将那口井封死?” 薛少义木讷的点点头,“当日我接到命令,说是公主府内的巢穴已经暴露,必须尽快转移,我是齐正上峰之事,就连齐正自己也不知道。接到命令后,因为事出紧急,我只能以查案的由头进入公主府,正好碰上去调查林小郎君失踪的林府之人。” 离琴翊琛立即抓住了他的话头:“你接到命令?所以你是承认,你也有上峰?” 这……薛少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失言,索性直接闭口不言。言兴玉见状,悠悠的问了句:“你不愿意招供,是因为你的上峰拿捏住了你的命脉,这命脉不止是你体内的毒药?” 薛少义这才重重的的点了点头。 三人这才离开薛少义的房间。言兴玉愤愤的骂道:“太可恶了,明知道薛少义有线索,却无法让他开口。” “言少卿莫急,总有办法的。”离琴翊琛慢悠悠的说道。 “殿下,要不要将林小郎送回林府?”蓝彤鸢问道。 “不……继续将林小郎带回睿王府,此事还需瞒着林府。” 言兴玉不知道离琴翊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十分好奇,但离琴翊琛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两日后,和光与和尘在千金阁中抓获两个售卖考题之人。原以为考题是假的,谁知离琴翊琛亲自去了一趟礼部,将已经出好封存起来的题目一对比,居然是真正的考题。 此事被迅速上报澧成帝,澧成帝大怒,命人彻查,却发现题目是从林府泄漏出去的。澧成帝大怒,将林柏之直接打入大牢。因为钱侍郎告假,他举荐礼部郎中宁为正代行林侍郎之职责,重新出考题。 离琴翊琛暗中让人调查了宁为正,并无任何不妥。就要让其履职时,蓝彤鸢却告诉他一个消息,礼部郎中宁为正去了药庐,请蓝彤宇为其诊脉。问题是,蓝彤宇给他把脉时,发现宁为正的脉象并无不妥,年逾四十,身体康健。 宁为正的言语间皆是试探,刺探他们师兄妹二人的身份,并暗示蓝彤宇,做好自己大夫的本分,不要多管!诊脉过后,又给了蓝彤宇一大笔银两,足够再开一个医馆。无功不受禄! 蓝彤宇惊恐之际,把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蓝彤鸢。听完来龙去脉,离琴翊琛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来如此! 第26章 天网恢恢 钱俊生冷哼了一声,怒目而正,不顾上下尊卑道:“殿下,说话可要讲究证据,若无证据,老臣就是拼了这一身剐,也要参殿下一个血口喷人。” 离琴翊琛也不恼,悠悠的说道:“本王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更何况,本王倒是想问问宁大人,宁大人与这位戚绪毫无任何瓜葛,为何宁大人家的府医开的方子会在戚绪家中?”离琴翊琛深邃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宁为正。 宁为正支支吾吾的说道:“有……有一日这戚绪昏倒在我宁府门口,我……我一时不忍,便将他救入府中,并让府医给他诊脉下药。” “哦?”言兴玉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可真是奇了,殿下,你说这戚氏兄弟真是命好,一个晕倒在林府门口,一个晕倒在宁府门口。可是晕倒在宁府门口的这个,他的弟弟戚竹却是每月按时往家中拿药,这药方中的药材,按照戚氏兄弟俩的家境,可是买不起哦。” 离琴翊琛似笑非笑:“那你看,这有时候啊,人就得信命,不信命是不行的。人家戚氏兄弟就是命好,天冷便有人送衣服,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家徒四壁便有人送宅子。” “哦?是么?殿下您这么一说,我还羡慕他们兄弟俩。”说着言兴玉拿出一张地契副本,这是言兴玉从京兆府的户房中借出来的。“殿下,这还是文昌书院一旁房产地契呢,值钱的紧。 言兴玉拿着地契在戚绪面前晃来晃,冷声道:“戚大进士,麻烦您能给本官解释一下,你中举之前,家徒四壁,为了供你吃药卖身为奴。所以你能给本官解释解释,文昌书院旁边的宅院您是用什么买的。” 他顿了顿,继续声音平静的说着:“你弟弟开始只是三等小厮,月例不过八百钱,升到二等小厮之后,才有一两半银子的月例,今年被升到一等小厮,这才有了三两银子的收入,你着宅院是怎么买的?” 戚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回……回大人,这……这宅院……这宅院……”戚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言兴玉有些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你若不知道,本官可以告诉你,这宅院是钱大人的旁枝的族弟过户到你的名下,本官已经问过牙纪,这处宅院,居然被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你,这宅院的市价需要一千二百两。” 言兴玉俯下身,饶有兴致的看着戚绪,声音冰冷:“本官想知道,你与钱大人非亲非故,为何他的族弟,会以如此低的价格卖给你这宅院?” 戚绪听过言兴绪的威名,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但一想到要是招了,就什么都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会立即被革去,他还是咬着牙坚不语。 离琴翊琛像是看透了戚绪所想,淡淡说道:“本王拿着你此次恩科的考卷,去问文昌书院的许先生,他说这就是半个月前他所作的那片文章。” “抛开其他不谈,戚郎君,就评你科考舞弊一事,此次你的功名也保不住,不但保不住,朝廷还会追究你的责任,并且将科考舞弊的所有牵扯之人问责。” “戚郎君,你还是好好想想,要不要招认?你弟弟已经去了,你也不想你戚家绝后吧?”离琴翊琛语气平静。 戚绪的身形猛的一震! 但也只是一震,并未有过多的波澜:“兴玉,现将宁为正带回三法司,将戚绪打入大牢。”随后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宁为正:“紧评提前考题给戚绪使用这一条罪名,本王就可上奏朝廷,将宁为正革职查办。” 他不想跟钱俊生浪费时间,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钱俊生:“钱大人,本王想知道,令族弟为何会以如此低的价格将宅院卖给戚绪?” “那宅子是我族弟的,本官又怎么会知道!”只见钱俊生眉头紧皱,面色阴沉地反驳道。 “哦?难道钱大人真的不怕本王去问你族弟?”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早已看穿了钱俊生的心思。 听到这话,钱俊生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或许要让殿下失望了。老臣的族弟已经于月前不幸过世,如果殿下执意想要审问族弟,那就得看看殿下是否有那个能耐,请得动阴司来断这桩案子了!”说罢,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之人,眼中满是挑衅与不甘。 “放肆!”言兴玉闻言,不由得怒喝一声。他万万没想到钱俊生竟敢如此以下犯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话。就凭钱俊生此刻的态度,他完全有理由当场将其拿下治罪。一时间,整个场面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轻易出声。 “哎”离琴翊琛并不闹,笑了笑,阴阳怪气的说着:“钱大人说的是实话,本王要想审问他族弟,只能请阴司断案。” “可显然,本王没有那个本事么。”离琴翊琛悠悠的说着。“兴玉,现将宁大人和戚绪带回去吧。” 言兴玉挥了挥手,身后的压瘥鱼贯而入。将宁为正押回三法司,将戚绪带入大理寺大牢。分开关押,即便他们的上峰即便是想营救他们,也得分开就。兵力分散,对方大概率会无可奈何。 戚绪被带上手撩由衙役押着低着头慢腾腾的走着,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离琴翊琛那句话:“你弟弟已经过逝,你也不想你们戚家绝后吧。” 戚绪暗暗思忱,科考舞弊,宁为正虽说与参与了此事,最大的可能性也不过就是丢官罢爵而已。然而对于戚绪来说,情况则要严重得多,他极有可能会被流放…… 尽管钱俊生在此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可是由于缺乏确凿的直接证据,他很可能依旧能够安然无恙地留在朝堂之上,继续呼风唤雨。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棋子,若执棋人不把棋子的命当命,为何自己要维护执棋人。他自知身患沉疴,命不久矣,那套宅院,是他向执棋人要的条件,为了以后有朝一日,弟弟脱力了奴籍,给弟弟使用。 如今弟弟已过世,他也再没了牵挂。戚绪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转过头来,大声喊道:“大人,我说,正是钱大人找到了我和我的弟弟,并向我们许下诺言,只要我们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帮助他将林侍郎拉下马,那么就能保证我在这次科举考试中一举中榜。”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支锋利无比的利箭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穿过了戚绪的身体! 刹那间,戚绪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袭来,鲜血如泉涌般喷出。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支深深插入自己胸膛的利箭,随后缓缓倒在了地上,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最终气绝身亡。周围一片死寂,无论是离琴翊琛还是言兴玉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章 不该出现之物 “抓刺客!”和光一声令下,护卫们循着箭镞射来的方向追去。 戚绪单薄的身躯缓缓倒下,发出“砰”地一声闷响。离琴翊琛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犹如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而黑暗的天空。他心中懊悔万分,如果当时能够带着蓝彤鸢一同前来,或许还能将他救回来 言兴玉心急如焚地快步冲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查探着戚绪的脉息。片刻之后,他满脸无奈地抬起头来,朝着离琴翊琛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虽轻,但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离琴翊琛的心间。 言兴玉深吸一口气,再次俯身下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那支射穿戚绪身体的箭镞,然后用力一拔。箭镞脱离肉体时所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离琴翊琛则静静地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他那双原本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更是充满了寒意和怒火,死死地盯着箭镞射来的方向,他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由于太过用力,指甲甚至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丝丝鲜血从中渗出。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疼痛,因为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怒意已然让他失去了对其他感觉的感知。 这种公然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了离琴翊琛,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猛地转过头去,目光如炬地紧紧盯向钱俊生。只见钱俊生一脸淡漠,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幕,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那副悠然自得、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这里竟然是他家府邸所发生之事。 时间瞬息而过,他心中的怒火不断升腾,但他还是强行压下自己的怒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又不失威严:“钱大人,既然戚绪在临终之前咬了您一口,公允起见,还请您随本王一同前往三法司走上一遭。” 话音刚落,他迅速朝着站在言兴玉身旁的东怀递去一个隐晦的眼色。还没等钱俊生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东怀等人已然动作敏捷地围拢上去,半推半挟着地将钱俊生带出了门外。 将人带到三法司公廨后,离琴翊琛将二人分开看管,即便是幕后主使想要救人或者灭口,也得分两拨人马! 安排妥当之后,他放心的离开三法司公廨,让言兴玉也尽早回去休息。离琴翊琛却不动声色地带走了那支致戚绪于死地的箭镞。 他并未回睿王府,而是直接进了宫。这支箭插在戚绪身上时,他就觉着这箭有问题。坐在马车里,他仔细研究起箭镞,并用手丈量这箭镞的尺寸,这一对比,让离琴翊琛心下一惊,杀死戚绪的箭镞比寻常用的弓箭的羽箭短了三分之一。 他立即得出了结论,这不是普通弓箭,而是弩箭。可弓弩都是由朝廷严格管制的,此人是从何得来?事发在钱府,仅凭这一支弩箭,便可问罪钱俊生。 事不宜迟,他让人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当一支弓弩随意出现在市井中,那就说明,市井中已经窝藏了不少弓弩。 朝廷对弓弩管制极为严格,严禁民间私铸弓弩。兵器监每制作、发放一批弓弩,都会有严格的备案,不但在兵部备案,发放到军中后,军中也会有严格备案。弓弩的责任到人,谁领弓弩,谁负责,丢了直接找责任人。 幸好澧成帝尚未就寝,连日以来,他感觉萦绕在他身边的那团黑雾更深了,所以他更加难以入睡,听到离琴翊琛有要事回禀,立即见了他。如今的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离琴翊琛身上。 离琴翊琛将钱俊生与宁为正之事一一禀告,并将那支弩箭呈给他。未经任何思索,澧成帝大怒。不出半个时辰,兵部尚书查君兴与兵器监监正穆洵川战战兢兢的跪在澧成帝面前。穆洵川仔细打量了那支弩箭,又谨慎的将弩箭递给查君兴。 谨慎起见,查君兴拿着弩箭反复查看,良久都没有出声。 澧成帝不怒自威,脸上虽然有倦色,双眸的厉色却并不减当年。他平静的看着二人,问道:“二位爱卿也看了半天了,可看出什么门道?” 澧成帝并未叫起,此时殿内之人都知晓,此时的澧成帝,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听到头顶传来声音,查君兴忍不住身体一震,他暗中戳了戳穆洵川,示意他来说。 此时穆洵川的额头上已经生出密密麻麻的戏珠,无论如何,此物都不应该出现在军营之外。 “臣……臣等有罪,臣等……”穆洵川径直伏在在了地上,丝毫不敢抬头。 就连查君兴,也觉着浑身被汗水给浸湿了。这种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市井中,还犯在了三皇子手上,他只觉着自己这户部尚书到头了。 “说。”澧成帝声音依旧很平静。 “回……回陛下,此物并非兵器监所制,虽然制式与兵器监所监制的弩箭十分相似,但并非出自兵器监之手。”穆洵川一闭眼,一咬牙,最终说了出来。穆洵川只觉着自己的头上射来两道冰凉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要把他穿透。 “非兵器监所制……”澧成帝呢喃着。 查君兴只觉着自己的脖子上凉凉的,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因为这是比军营之物流露在外更为恐怖的事情。若是兵器监制式兵器,至少兵部和兵器监的责任还小一点。深追起来,他们或许还能完全撇开责任,只要追溯过去,不是兵部和兵器监泄漏出去的,就可以把责任推到军营里。 但非兵器监所制,制式却与兵器监的极为相似,这就意味着,兵器监的图样泄露了。兵器图样乃是绝密,即便是制作兵器的匠人,都直接隶属于兵部,受兵部管制。 若真的是图样泄露,那后果……无论是查君兴还是穆洵川,都不敢想。二人已经绝望的跪在地上,等候澧成帝降下雷霆之怒。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章 图样泄密 果不其然,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澧成帝面色阴沉地将手中那精致的茶盏重重合上,杯盖与杯身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宫殿内回荡着。 站在一旁的魏离眼尖,瞬间察觉到了澧成帝情绪的变化。魏离极有眼色地微微弓着身子,迈着小步走上前,动作轻缓而又小心翼翼地从澧成帝那紧握着茶盏的手中接过了它。 “朕是否可以理解,这至关重要的弓弩器械图已然被泄露了出去?”澧成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来自九幽深渊一般,让人不禁心生寒意。尽管他的面容看上去依旧平静如水,但熟知他脾气秉性的人都知道,此刻的他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 这句话轻飘飘地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尤其是对于查君兴和穆洵川二人来说,澧成帝的声音并不大,听在他们耳中却如同响雷一般。 两人皆是浑身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穆洵川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微臣罪该万死……”此时的他,说话语无伦次,心中充满了恐惧。 然而,还未等穆洵川把话说完,澧成帝猛地扬起手,大声喝道:“来人,立刻拟旨!兵器监穆洵川玩忽职守,导致机要之物图样泄露,即日起革去其官职,交付三法司严加查办!至于兵部尚书查君兴,身负监管之责却未能尽到职责,致使此等严重后果发生,特令其官降三级,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查君兴松了一口气,至少乌纱帽保住了。“臣叩谢皇恩。” 即刻便有侍卫进入店内,就要剥去穆君兴的官服。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离琴翊琛出言阻止道:“父皇息怒,此案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图样泄密的源头,找到私铸军械的窝点,查出兵器监究竟是谁泄的密。穆大人作为兵器监监正,熟悉兵器监每项事物,儿臣所说的这每一项,都需要穆大人配合,若此时将穆大人革职,这些事项恐怕进展不会顺利。” “儿臣请命,彻底调查此案,捣毁私铸军械窝点。” 听到离琴翊琛如是说,澧成帝的怒火这才消了一些。离琴翊琛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市井中已经出现了这种器械,那说明一定有人在私铸弓弩,那这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澧成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他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既然三皇子如此恳切地为你求情,朕便暂且饶你一马,留下你的乌纱帽。不过,从即刻起,你必须立即停职,全心全意地协助三皇子彻查此案。记住,不得有丝毫懈怠!” 说到这里,澧成帝顿了一顿,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完。果然,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穆洵川,即便这次能够逃过革职之罪,也必须罚俸三年,以作惩戒。若再出现如此纰漏,那你掉的就不是乌纱了。” 听到这番话,已经绝望的穆洵川如同绝处逢生般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急忙叩头,高声呼喊道:“臣谢主隆恩!陛下圣明!” 此时,一旁的离琴翊琛再次拱手施礼,向澧成帝进言道:“父皇,儿臣若想顺利查清此案,恐怕还需要兵部尚书查大人的协助。若是此刻将查大人降职处理,儿臣担心在查案过程中会遇到诸多阻碍和不便。恳请父皇三思啊!” 澧成帝听后,眉头微皱,用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显然心中有所顾虑。经过一番权衡之后,他还是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罢了,一切都依你所言吧。兵部尚书查君兴暂留职务,但你也必须即刻停职,全力以赴地配合三皇子查案。但你们二人需得明白,此次的账朕记下了,待到案子水落石出之时,朕再来跟你们算这笔总账!” 闻听此言,查君兴也微微松了口气。他赶紧伸手擦拭掉那不断流淌下来的汗珠,然后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颤声说道:“臣谢主隆恩!” “罢了,都下去吧。”澧成帝露出一丝倦怠,“琛儿,尽快破案。” “儿臣遵旨。” 查君兴和穆洵川跟在离琴翊琛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走出了勤政殿。出了勤政殿的门,二人急忙朝离琴翊琛拱手行礼:“臣等多谢三殿下相助之恩。” 说完穆洵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穆洵川深知,此番若无离琴翊琛,恐怕等待他的便是一壶毒酒。 机要图样泄密,是比此前的军饷图样泄密还要严重的事情。伪造银票与伪造器械,造成的危害结果是不一样的。如今这伪造的器械已经出现在市井之中,这后果,这局面,他完全不敢想…… “穆大人,快起来,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穆大人还是赶紧去兵器监调查一番,好好想想,兵器监有什么异常……” 离琴翊琛的话提醒了穆洵川,他再次慌张道谢后,慌不择路的匆忙离开。只剩下离琴翊琛和查君兴。 离琴翊琛与查君兴边走边聊:“查大人怎么看这弩箭,平日里兵部可有异常?” “实不相瞒”查君兴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沮丧:“臣是万万没想到会出现此事,可这弩箭确实非兵器监的制式。臣斗胆一问,殿下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离琴翊琛淡淡的说着:“本王调查一桩案子,有人用此物杀了证人。” 查君兴眉头一挑,心下咯噔一下,这……“殿下,这……这说明,私铸的军械已经被人用到实处了啊……一把弓弩出现,说明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很多弓弩出现。” “本王知道,所以此事务必请查大人帮忙,查大人应该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为臣这就去兵器监,与穆大人一起调查图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章 监制服毒 当夜,离琴翊琛歇在书房,一个是这私铸的弓弩,一个是钱俊生与宁为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宁为正与钱俊生会搅合在一起。毕竟这二人在表面上,可都是清流一派,在朝中向来不结党,不站队。 离琴翊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突然想起蓝彤鸢所说,薛少义中毒了,有人用毒药控制了薛少义,甚至是他的妻儿。 这么一想,离琴翊琛脑海中闪过一丝可能性…… 翌日卯时不到,离琴翊琛便醒来,他吩咐尚时,下朝后将蓝彤鸢接到三法司。他要确认一件事。 朝堂上,离琴翊琛将钱俊生与宁为正勾结一事公开,引起朝臣们窃窃私语,不少朝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礼部侍郎钱俊生、礼部郎中宁为正被革职,交由三法司查办。原礼部侍郎林柏之被冤枉,官复原职,继续主持礼部事宜。 这时,兵器监监正穆洵川匆忙赶到大殿:“启奏陛下,罪臣昨夜连夜调查兵器监,发现弓弩图样的确有被拓印的痕迹。” 他顿了顿,等着澧成帝的雷霆之怒,但出乎意料的,澧成帝却出人意料的平静。“可有找到是谁做的?” 穆洵川紧张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略显干燥的嘴唇,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话变得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起来:“罪臣......罪臣昨夜与查大人一同连夜审讯,未曾料一名器械监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服毒自尽!毒性发作极快,那人转眼间便已气绝身亡!”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澧成帝面沉似水,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怒意却仿佛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一般令人心悸:“所以说,你们是用一个死人来给朕交差?” 穆洵川听到这句话后,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如用力地将额头重重地磕向地面,发出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伏地叩头的姿势,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回陛下,罪臣等无能,无法查到更多的线索!” “放肆!”澧成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怒目圆睁地指着跪在下方的穆洵川大声呵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朕给你们高官厚禄,委以重任,你们便是这般替朕做事的不成?简直是一群饭桶!废物!”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不息,震得人耳膜生疼。 朝臣们这才后知后觉的知晓,兵部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臣等无能!”臣子们立即乌鞅鞅的跪了一地。 “父皇息怒,此人服毒,正说明背后有人推动此事,也给我们查清此案提供了一个契机!”离琴翊琛开口劝说道。 澧成帝这才缓了语气,“琛儿,此案也只能交给你们三法司了。” 退朝之后,大臣们纷纷散去,朝堂之上只剩下少数几个人。穆洵川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朝着离琴翊琛缓缓走去。只见他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好不容易凑到离琴翊琛跟前,穆洵川连忙躬身行礼,声音略带颤抖地恭敬说道:“见过三殿下,此案事关重大,如今就全权拜托给三殿下。我等身为臣子,愿听从三殿下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这番话,穆洵川抬起头来,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离琴翊琛。 离琴翊琛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穆洵川,淡淡地回应道:“穆大人言重了,本王自当竭尽全力侦破此案。现下还烦请穆大人尽快将那位服毒自尽的器械监制的尸身送到三法司,并将所有与此案相关的卷宗也一并送过来。” 听到离琴翊琛的吩咐,穆洵川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点头应道:“下官遵命,这就去办!”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亲自着手安排这些事宜。 而此时的离琴翊琛心中却挂念着另外一边的情况。他深知时间紧迫,不再耽搁,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朝堂,径直赶往三法司。 当离琴翊琛抵达三法司时,远远便瞧见一个身着男装、身材纤细的身影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此人正是蓝彤鸢,她一见离琴翊琛到来,立刻迎上前去,拱手施礼道:“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已经查清楚。如您所料,钱俊生和宁为正二人的体内皆含有相同的毒素,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应该是被同一个幕后黑手所控制。” 离琴翊琛听后,眉头紧紧皱起,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对蓝彤鸢说道:“鸢儿,辛苦你了。待会儿兵器监会送来一具尸身,到时还需劳烦你帮忙查验一下其体内的毒素。” 蓝彤鸢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案情,但看离琴翊琛的神色,蓝彤鸢也知道,一定出现了大案。 穆洵川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那器械监制的尸身已经躺在三法司的验尸房中。离琴翊琛亲自带着蓝彤鸢等在验尸房中,看仵作验尸。为了得到更多线索,离琴翊琛破例签了文书,命仵作剖尸。 一个时辰后,仵作将取出的毒素交给蓝彤鸢。仵作郑重的说道:“启奏殿下,此人体内是两种毒素,一种是寻常致死毒药,另一种是慢性毒药。下官见识浅薄,无法得知这慢性毒药究竟是何毒。” “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离琴翊琛平静的开口道。随后又看向蓝彤鸢:“鸢儿,可能确定是何毒?” “殿下,鸢儿如今尚不能确定,得回去好好查证一番。殿下,我现在就回医馆。” 离琴翊琛让和尘送蓝彤鸢去医馆。 她今日是上午来的,医馆门口早就排起了长队。其中队伍中一个脸上严重烧伤之人,在队伍中显得格外扎眼,前后之人都尽可能的离他较远。此人不但面容烧伤,还不住的咳嗽,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手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见队伍中的人都在捂着鼻子躲着她,蓝彤鸢出声道:“你不必排队了,我先给你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章 异响山火 少有的,排队的人对插队看诊之人居然没有怨言,队伍中的人自觉的给那人让出一条路,让他跟着蓝彤鸢走进医馆。 那人弯着腰,跟在蓝彤鸢身后,步履蹒跚的走入医馆,一旁的和尘一直持刀为蓝彤鸢警戒着。待坐定,蓝彤鸢给那人切脉,发现此人受了严重的内伤,从其面容和双手的烧伤程度,以及内伤的严重程度来看,当时火势不小,此人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蓝彤鸢一边诊脉,一边问他:“您受了严重内伤,这内伤是在大火中吸入大量灰尘,积聚于肺腑,导致呼吸不畅所致。我先给您开一剂疏通拥堵的方子。至于这外伤,有些过于严重,等闲的祛疤膏不管用,我给你调制一瓶专门祛烧伤疤痕的药膏,涂抹半年,这疤痕会慢慢变淡,再过两年,便能看不出来了。” 她看着此人脸上的伤疤,忍不住说道:“这得是多大的火,才能将人烧成这种模样!” 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一个大男人居然抹起了眼泪:“哎,我叫张四本是禹州松要山上的山民,每日以打猎为生,谁知上个月中旬,也不知道为何山中居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蓝彤鸢好奇的问道。 “恩。”张四重重的的点了点头,打开了话匣子:“大夫,您是不知道,那日我本来去山里打猎,可那日鸟雀,野兽就像疯了般,十分异常,我们山里人都知道,要是鸟兽有异常,定是有事情发生,我便赶紧往家跑。” “结果……”张四哽咽了一下,继续擦了擦眼泪:“我还未跑回家,便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远处的山里便不住的往外冒白烟,我觉着事情不对,朝着家的方向继续跑,靠近我家的方向越来越近,我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着的味道,我便知道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你的家离白烟的方向很近?”蓝彤鸢看着他,平静的问道。 “也不算近”张四又抽噎了一下:“那冒白烟的地方在山腰的位置,我家住在山腰靠上的位置。但要想回家,就必须经过山腰。但我还来得及走到山腰,便看到山腰的火势已经起来了。我眼瞅着那火势烧的特别快,很快就蔓延到山腰上面的位置,俺娘和妹子还在家中。” 七尺汉子说到这儿泪如雨下。“我迎着火势回到家中,发现俺娘和妹子都已没了气息。可火势太大,我也被困在火中,我只能打湿了被子披在身上,蒙在身上躲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山火吞噬了松要山,十分凶险,官府根本并未组织人救火,任由山火燃烧。山火烧了两天两夜,幸亏禹州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山火才被浇灭,我算是捡了一条命。” “我没家了……只能下山谋生路。我没了办法,才背井离乡来到元京,想谋条生路。” 听到这儿,蓝彤鸢好奇的问道:“松要山上突然的山火,这也算是大灾,你们当地官府理应安置你们……” “安置?”张四苦笑,悲戚的说道:“山火被浇灭后,官府围了松要山,查了几天,说是夏天山内干燥,有人在山上祭祀,引起了山火,不治我们这些刁民的引火罪就是格外开恩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一声巨响,官府却说我听错了。” 蓝彤鸢这才回过味来:“所以你是想进京来告状?” 张四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摊在桌子上“大夫,这是我们几个侥幸留下性命的山民,他们受伤比我严重,只有我还能走动,他们便凑了钱,让我来京城,讨个说法。” “大夫,若非我这病越来越严重,我决计不会来看诊的,这是我们几个山民的命,我不能随意浪费,可不治我怕还未等到见到青天大老爷,我就死在这京成里……” 蓝彤鸢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和尘:“和护卫,将张四带到大理寺,去见言大人。”说着,她将药方递给药童,吩咐其抓好药,从中拿了一枚铜板,将将那剩余的铜板推回给张四:“你这病,也就我和师兄能治了,你且安心服药,等你下次来看诊和抓药都是免费。” 张四千恩万谢。 “哎……商贾巨富碰上大灾都会伤筋动骨,更何况普通百姓。”蓝彤鸢有些感慨。今日的诊金,她象征性的只拿了一个铜板,一是为了告诉门外的病患,无论是谁,只要这个医馆诊病,都需要付费;二来是告诉张四,怜惜他的处境,给他免了大部分诊金。 无论如何,都要尊重大夫的医术。 听张四絮絮叨叨讲完自己的悲惨经历,耗费了不少时辰,连忙让苏禾依号牌叫病人。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午时。趁着医馆休息时间,蓝彤鸢研究起从服毒的器械监制体内取出的毒素。 蓝彤鸢取了点师兄的血,提取出其中的毒素,果然,两种毒素一致。蓝彤鸢急忙让苏禾将消息传给离琴翊琛。 如今蓝彤宇、薛少义、钱俊生、宁为正和这位死去的器械监制体内的毒素完全一致,这说明,他们都受控于同一人。 得到消息的离琴翊琛有些兴奋,再次审问钱俊生和宁为正。 已经被打入大牢的钱俊生,没了往日的风采,脱去官袍的他,老态尽显。“钱大人,本王想问你,用毒药控制你和宁大人之人,你可见过他的真面目?”离琴翊琛开门见山的问道。 钱俊生一愣,“臣……老夫……罪人……”钱俊生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都未说出一个所以然。 “本王始终想不明白,你和宁大人算得上朝中清流,向来不结党,不站队。本王实在想不通你们二人为何搅和在一起。直到本王让人检查你二人的身体,这才发现你二人都是身中剧毒,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需每月服用解药,到期未服用解药,很快便会毒发身亡。” “所以”离琴翊琛顿了顿,看着略带惊讶的钱俊生,继续说道:“本王现在大概知道你为何会陷害林大人,本王如今只想知道,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老夫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章 愚不可及 钱俊生的反应并未不出琴翊琛所料,他并未动怒,反而神态自若慢悠悠的问道:“或者本王给钱大人提个醒?掌控着你与宁大人的幕后黑手,是一名脸戴面具、身披黑色斗篷之人。”听到这话,钱俊生猛地抬起头来,瞬间愣在了原地,眼神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满脸都是疑惑之色,急切地追问道:“您……您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面对钱俊生的质问,离琴翊琛似笑非笑地回应:“本王不仅知道黑衣人,还晓得那神秘人的面具时常变换!所以本王想问问钱大人,在与他有所接触之时,可曾留意到其身上存在任何能够辨识身份的特殊物件或是标志性特征?” 说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能压制你体内毒素的药物,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却也能帮你压制毒素深入肌理。” 钱俊生看着离琴翊琛手里的药,眼中发出贪婪的目光,就要上前去抢那瓶药,却被离琴翊琛一个闪身,躲开了钱俊生的抢夺。他冷声说道:“钱大人,想要这药,就得告诉本王你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戴着什么面具?他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此话,钱俊生有些犹豫,明显的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的光黯淡了下来。片刻,终于听到了一个沧桑的声音:“殿下,您请回吧,您不是已经知道了黑衣人的存在,老夫跟他也没打过几次交道,并未发现他有其他特征。” “钱大人是不是担心你的家人?”离琴翊琛平静的问道。 钱俊生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想到黑衣人,钱俊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殿下,实不相瞒,老夫怀疑自己被人时刻监视着,老夫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控着。” “老夫不敢赌啊……” 离琴翊琛立即联想起戚绪,有些愤怒的拎着钱俊生的衣领:“你的意思是,当日在你府上射杀戚绪之人,也是背后黑衣人所为?” 钱俊生眼神躲闪了一下,无声的点了点头。 离琴翊琛拽着钱俊生衣领的手松了力道,钱俊生跌落在地上。 “又是黑衣人!” 离琴翊琛遍体生寒,看向钱俊生的目光也更加冰冷:“你在黑衣人的阵营中是军师?” 钱俊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殿下太高看老夫了,老夫没那能耐,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一旦棋子无用,便被抛弃了。老夫一人的安危算不了什么,可老夫还有家人……”他声音中带上一丝悲凉:“实不相瞒,殿下自从老夫被下毒后,老夫便加强了府上的防卫,也请了不少武林高手,还组建了暗卫,可那黑衣人还是在老夫的府上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殿下,请恕老夫隐瞒之罪,实在是因为老夫不敢赌。” “最后一个问题,宁大人是你拉他入伙的,还是他早就是黑衣人的人?” 钱俊生有些无奈:“老夫的毒,便是在不察之下,被宁为正那个霄小所下,老夫毒发后,宁为正这才引着黑衣人来到老夫的府上来找老夫。他们许诺,只要拉下林侍郎,便把老夫推上礼部尚书之位。” “知道了。”离琴翊琛的声音归于平淡,走出关押钱俊生的大牢。经过宁为正的大牢中时,宁为正正在闭目养神。身上累累伤痕,看起来已经经过多轮的酷刑。 言兴玉已经把所有能用的上的刑罚招数都用上了,可宁为正依旧死鸭子嘴硬,完全不开口。 离琴翊琛听言兴玉说起过,宁为正骨头硬得很,至今为止,什么都没招。人不可貌相,让离琴翊琛也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是他给钱大人下的毒。 离琴翊琛缓缓走入宁为正的监牢。和光粗鲁的将宁为正从地上拎起来:“起来,三殿下过来问话。” 被打扰的宁为正一脸不耐烦,手脚都带着镣铐,和光的动作让镣铐发出哗啦的声响。宁为正懒懒的睁了睁眼,抬眼瞥了一眼离琴翊琛,未发一言。 和光气不打一处来,强行按住他的胳膊,让他跪在离琴翊琛面前。“听到没有,我家殿下问你话!”和光又呵斥道。 “我既然被你们抓了现行,便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 “哟”离琴翊琛笑了笑:“骨头还挺硬。” “本王是想问你,你的主子为什么要让你给钱大人下毒?你的主子为什么会选中钱大人?” “…………”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你是不是觉着,你只要扛着,你的主子还会来救你?” “…………” “这里是三法司大牢,等闲之人进不来,哪怕是进来,恐怕等待你的,不是营救,而是一瓶要你命的毒药吧?” “…………” 无论离琴翊琛说什么,宁为正都不为所动,主打一个金口难开。 见状,离琴翊琛笑了笑:“如果你的主子真的信任你,又怎会给你下毒?你体内的毒与钱大人体内的毒完全相同。” “…………” 宁为正的无声,在离琴翊琛看来有些可笑。他冷冷的看着他,续悠悠的说道:“你对你主子衷心本王钦佩,只是你家主子偷盗兵器监弩箭图样,私铸弓弩的罪名,只能由你一并承担了,这可是灭九族的罪!” “什么弓弩?”宁为正突然问了一句。 离琴翊琛冷笑:“哟,看来你这是还不知道呢。当着你的面被杀的戚绪,死于弩箭之下。”说着他让人把那支弩箭扔在宁为正跟前,“宁大人好好看看,你一心维护的主子,用的兵器不是普通的弓箭,是弩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宁为正的脸上浮上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神色怔忡的看着那只弩箭:“怎……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似乎是不解恨,他又骂了一句:“简直是愚不可及!” “哦?这么说你知道你的主子在做弩箭?”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我……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说着,一股鲜血从宁为正的嘴里流出来,他的面色青紫,双目瞪的大大的。 “不好,他咬舌了。”离琴翊琛反应过来。和光就要上前,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试图抠开的他的嘴巴:“殿下,还救不救?” “和光,算了吧,既然他一心求死,就成全他的。看来他对他的主子忠心耿耿,不会说更多的东西。咬舌不会立即死亡,就让他自己慢慢在这里尝尝窒息而死的滋味吧。” 离琴翊琛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宁为正,淡淡的说道:“既然宁大人对主子忠心耿耿,那就成全他的一片忠义。但既然他效忠的是自己的主子,也就没必要顾及他的家人,来人,将宁为正抄家,男丁流放北地,女眷没入教坊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章 泄密之人 出了三法司,离琴翊琛深吸一口气,这趟没有白来,至少确定了,黑衣人便是钱俊生、宁为正、薛少义等人共同的主子。 他想起薛少义的话:主上让他掳孩童,充当东篱奴,是为了赚钱。略卖奴隶这生意,来钱格外的快,更何况还是备受贵族巨富推崇的东篱奴。 离琴翊琛把几条线索串联起来,得出来一个结论,黑衣人缺钱,这才大量略卖孩童。可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手中拿着那只弩箭反复的琢磨,突然眼前一亮…… 回到三法司,他让人去把言兴玉找来,此时刻不容缓,晚一分,便给黑衣人多了一分机会。 见到离琴翊琛,言兴玉便迫不及待的将蓝彤鸢带去的人一五一十的告知离琴翊琛。离琴翊琛眉头紧锁,负手而立:“ “不过既然大理寺已经接了此事,你便派人下去调查一番,看看究竟什么情况。你需随本王调查弓弩泄密一事。” 提及此事,言兴玉将调查到的消息汇报给离琴翊琛:“殿下,下官已经着人查了自尽的那器械监制的家人,发现他还有个弟弟,这弟弟嗜赌成性,他那弟弟已经把家中资财全部输了出去,兄弟俩住的那套宅院也已经被抵给了地下银庄,若下个月月底还还不上钱,他们兄弟俩就要露宿街头。” 言兴玉言语中带了一丝鄙夷:“因为弟弟嗜赌,家中资财被他输了个精光,兄弟二人至今尚未娶妻。” “哦?”离琴翊琛这才想起那器械监制身上的官服,衣领和袖口位置,已经被磨的起了毛球,官服下摆的位置有些许的脱线。 离琴翊琛有些疑惑:“器械监制也是正经的正七品官职,虽然不是科考取士,但也是经过正经吏部组织的考试考中的,吏部考试也是大澧取士的重要补充。他怎会教育出如此玩物丧志的弟弟?” “二人是异母兄弟,他家家境不错,商户出身,小有资财。弟弟的母亲乃是器械监制的继母,继母对弟弟格外溺爱。都说有了后母,便有了后父。自从继母进门,这亡妻所生的大公子便如同路边的野草,无人管束。” “继母一心扑在弟弟身上,父亲的心也一心在弟弟身上,纵的弟弟无法无天,最终长成一个纨绔。” “幸好这位器械监制自己争气,参与吏部考试后,入朝为官,祖产便留给了弟弟。谁曾想弟弟却沾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将家中资财悉数输光,就连家中的老宅也输了出去。他的母亲也被活活气死。” “弟弟这才过来投奔监制,谁曾想恶习不改,还把兄长的宅院给抵了出去。” “原来如此”离琴翊琛颇为感慨,“兴玉,你可查过这位器械监制是哪一年的明经科进士?同期一同中举的都有谁?” 言兴玉早有准备,拿出一卷文书递给离琴翊琛,表情有些神秘:“殿下,你想要知道的,这卷文书上都写的清清楚楚。” 离琴翊琛满脸疑惑的打开文书,见文书上写着:成岁寒,稷薿二十三年进士,稷薿三年生人,禹州人士。禹州人善工,善出能工巧匠。成岁寒是当时禹州巧匠里的佼佼者,在禹州小有名气。 离琴翊琛心底一寒:这成岁寒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禹州……离琴翊琛呢喃着,他似乎听说过这个地方……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他寒声问道:“可有调查过他弟弟去过的赌坊?” “已经派人查过,他的赌绩遍布元京城各个角落。” “那他的老宅输给了哪个赌庄?” 言兴玉叹了口气:“老宅被他抵押给了禹州地下钱庄,得来的银两分布在禹州各个钱庄,来京城投奔他哥哥后,成岁寒替他还了一部分赌债,但以成岁寒的俸禄,远远不够给他弟弟填窟窿,更何况,他这位弟弟来到京城后恶习不改!” 离琴翊琛揉了揉眉心,摊上这么个弟弟,谁都头疼。“他弟弟在何处?” “已经带回大理寺羁押!” 离琴翊琛头上写满了问号,若赌徒只是把自己的家业输的倾家荡产,并不为非作歹,一般官府不会介入。 提到此事,言兴玉便怨念深重:“成大人这位弟弟,可不是简单的赌徒,他听到哥哥的死讯后,二话不说直接认定兵部害死了他哥哥,一个愣头青,跑到兵部公廨门口撒泼耍无赖。兵部尚书查大人投鼠忌器,便让下官将人带了回来。” 这倒把离琴翊琛气笑了,若非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成大人或许不会走上歪路。“兴玉,你去查查成大人近日可有什么进账,或者他弟弟突然间还了一大笔赌债?” “是,下官这就命人去查!” 此时,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过,随着言兴玉的离去,后堂室内再次归于寂静,略带着点点闷热,花香四溢,又蕴着甘醇的味道。 离琴翊琛这才从堆叠的案牍中抽出身来,起身走出后堂,又到酉时了。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可除了这支弩箭之外,连私铸器械的半点影子都没摸着。 兵器监只有这一个内奸?他冷笑。大澧对兵器管制极为严格,新研制出的兵器,图样在锻造之前,能接触的只有高层几人。到了锻造阶段,在兵器锻造成功之前,所有监制、匠人吃住行都在兵部专人严格监控之下,只有在新的兵器锻造成功,投入军营使用后,这些人才能回趟家。 要说监制能接触到图样,他信。即便是假设他能接触到图样,也拓印到了图样,可他是通过什么渠道传出去的呢? 离琴翊琛眯了眯双眼,是时候该去接蓝彤鸢回府了。正要出门,却见蓝彤鸢带着苏禾与绿禾来到三法司。蓝彤鸢大大方方的朝他行礼:“见过殿下,鸢儿来给那些孩子送药。” 蓝彤鸢的医术,他已经由原来的简单的信服变成了叹为观止。那些被扭曲重塑过的孩子,在蓝彤鸢的医术治疗下,已经肉眼可见的在恢复。看着他们慢慢恢复原来的面容,离琴翊琛悬着的心终于能松一口气。 民者,社稷之根本也。他知道这个道理,他让言兴玉主持,将元京城中所有权贵巨贾家的东篱奴都找来,真正的东篱奴和重塑的东篱奴,还是有区别的。 想到不久之后,这些孩子便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中,离琴翊琛终于觉着,自己做了一件有益于民生之事。想到这儿,他今日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鸢儿,我让和尘带苏禾与绿禾送进去,我这边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他带着了蓝彤鸢进入堂内,从书案上拿起弓弩图样递给蓝彤鸢道:“鸢儿,这是一份被泄密的弓弩图,这图样被人拓印过,你试试可否能从这上面看出什么异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7章 器械库的盗洞 听到是弓弩图样,蓝彤鸢一愣,纵然她不在元京城长大,却也知道此物的分量,私铸弓弩,罪同谋逆。 离琴翊琛见蓝彤鸢谨慎的表情,迟迟未接过图样,笑着宽慰:“放心,此图已泄密,便视为作废,更何况,已经有人按照此图做出了非兵器监制式的弓弩,此图已经是废图一张。” 蓝彤鸢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接过图样,仔细的观察,白色纸张上面除了图样外,在边缘地方,有一点点黑色痕迹。蓝彤鸢将这点并不显眼的黑色痕迹凑到鼻尖,小心的闻了闻那上面的味道,微微蹙眉:“殿下,这上面好像是道士炼丹,丹炉爆炸后留下的味道。” “丹炉爆炸?你确定?”离琴翊琛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蓝彤鸢坚定的点点头。 “来人,备车去兵器监,迅速告诉言兴玉,让言大人去查兵器监附近是否有人炼丹。” 离琴翊琛陡然起身,神色焦急的看着蓝彤鸢:“鸢儿,事关重大,你随我去一趟兵器监。” 不用说,蓝彤鸢也知道事情的轻重,顾不上已经夕阳西下,跟着离琴翊琛毅然决然的上了马车。 “和光、和尘,你们二人去查近日元京城的药铺内,可有人购买硝石、硫磺,一旦查出,无论量大还是量小,一律带回三法司审问。” 流云欢动,余辉渐渐退却,傍晚时分,红灿灿的余晖铺满院落,就连三法司内那棵百年老树,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车子行驶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阵微风顺着车的帷幔进入车内,给车子里洒上一丝寒凉。离琴翊琛平静的看着蓝彤鸢:“冷么?我让人在车子里备了大氅。” “殿下,现在刚八月中旬,这点凉风吹在身上正好舒服。”蓝彤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那你为何一直皱着眉头?” “我在想这图样上的味道,这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今日的病人过多,有些病人是本着医馆的名号不远千里而来,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午时未顾上休息,一直给病人看诊,到酉时正刻,才将将把病人看完。今日的确累着了,一时间根本想不起在哪儿闻到过这味道。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无妨,没准儿过两天还能遇到。” 离琴翊琛火急火燎的出动了大量的人马来到兵器监,让言兴玉也跟着绷紧了神经。身为大理寺少卿,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亲自带人去查兵器监附近的府邸。 大理寺内的人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谁都没有在意那个面容严重烧伤之人。这是张四,被和尘送过来,言兴玉听了他的遭遇,深感同情,但一时腾不出手来调查此事,只能暂时先安排他在大理寺内做杂役,做一下洒扫的事宜。 此刻张四正在院子里大理寺的公廨后堂院子里打扫,突然一股寒光闪过,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朝他飞来的是什么,张四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一个黑影闪过,拔走了导致他死亡的工具。因为大部分人都出动了,所以良久都未有人发现张四的尸体…… 夜幕降临,华灯璀璨,直到寅夜东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理寺,这才发现,张四早已没了气息……言兴玉尚未回来,他只能先让人将张四的尸身抬到验尸房,让仵作验尸。 他有些难以理解,这个山民在元京城人生地不熟,若非去医馆,碰上了睿王侧妃,他或许连大理寺的门朝哪儿开都知道,又会有谁跟一个山民过不去?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只祈祷着言兴玉回来不会大发雷霆。 此时的言兴玉,正在勘查兵器监内的器械库里那令人瞠目结舌的盗洞。 离琴翊琛的脸阴沉的能滴水,兵器监器械库内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兵器监一个监正、两个副监正,监制、舍人,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器械库内被人挖了这么大的盗洞。 屋子内静的能听到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谁都不敢先出声。一刻钟后,言兴玉从盗洞里出来:“殿下,这盗洞连着距离兵器监不远处的一处荒宅。” 离琴翊琛强压着怒气:“荒宅?” 言兴玉点点头:“对,下官确定是荒宅,宅子里的杂草比人高。在那宅院里,下官发现了丹炉。” 离琴翊琛终于发作了,在蓝彤鸢的引导下,他们在盗洞中发现了硝石、硫磺、火药的粉末,应该是有人用炼丹的火药将此处的墙壁炸开。 离琴翊琛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你们都是聋子么,这炼丹用的硝石、硫磺、火药若比例不对极易发生爆炸,爆炸的声音你们听不见么?” 地上跪着的人战战兢兢,跪在最前方的兵器监监正穆洵川冷汗直流,他做梦都未想过,这帮带人竟然如此大胆! 离琴翊琛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要做的只能是尽最大可能弥补损失:“穆大人,去查兵器监内所有图样,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图样泄密!” 此时,兵器监副监正屈黎吞吞吐吐的说道:“启……启禀三殿下,下……下官等得确未听到任……任何声音。上月有花灯节,不少贵族商贾都在灯节上放烟花,会不会是歹人趁那个时机?” 屈黎的话,倒是提醒了离琴翊琛。若歹人趁着放烟花的时机,借助烟花爆炸的声音,倒是能够掩盖这火药爆炸的声响。 但烟雾和味道呢?还是不对!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不久,但盗洞内因为密不透风,火药爆炸留下的气味一直聚集在洞内,如今盗洞被打开,里面浓重的气味自然而然的飘到器械库内。器械库内气味混杂,再加上闷热的天气,器械库内的气味,不断的刺激着蓝彤鸢那敏感的嗅觉。 蓝彤鸢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除了火药味,她未在屋子中闻到半分其他气味。 也是,一群大老爷们,也不期待他们能有什么味道。只要没有脚臭、汗臭、狐臭这些刺激她嗅觉的气味,她就烧高香了。 但她转头一想,不对,离琴翊琛身上配戴着她给他做的驱蚊药囊,空气中理应有这药囊的药香味道,可如今她却闻不到半分这味道。 这屋子不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章 明争暗斗 蓝彤鸢迅速回身,进入盗洞内,盗洞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爆炸的味道,空气中还弥漫着不少粉尘和灰尘。 盗洞内与器械库内的空气泾渭分明。发现这个盗洞时,墙壁上只有一个两个手指粗细的圆孔,圆孔周围的墙壁是空的。顺着这圆孔挖开,才发现盗洞越挖越大。盗洞内的空间,可以容纳一人在里面站立行走。 其实为了防止器械库被盗,器械库的墙壁是用砂浆水泥浇筑的,用铜墙铁壁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即便是他们想用火药轰炸,也仅仅将墙壁炸薄了一寸。要想将墙壁全部炸开,需要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的剂量非常大,一定会引起注意,爆炸声也要大的多,绝不是几声烟花声就能掩盖的。 站在盗洞中,蓝彤鸢回忆着刚刚发现圆孔时的样子,只有两个手指粗细的圆孔,人根本无法进入器械库,所以器械图是通过墙上的圆孔,从器械库内传到盗洞内,由盗洞内的人拓下后,再通过圆孔将原图传回器械库内。所以弓弩图样原图才能沾染上火药爆炸的味道。 此事需器械库内有人配合才能完成。 但此事真的是成岁寒一人所为么?他只是一个正七品的器械监制,只有在监制这批器械时,他才能接触到图样,非器械锻造时,图样平日里都是锁在器械库专门的箱子中,钥匙由专人负责。现在并非弓弩锻造期,这图样他接触不到。 器械库中一定还有他的上峰。 蓝彤鸢走出盗洞,身上带回浓浓的硝烟味道。身上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她强忍着不适,站在密不透风的器械库里。突然角落里一抹绿色闯入她的眼帘。她好奇的朝着那抹绿色走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有一株巨大的婀瘴豺。 这株婀瘴豺植株硕大,枝繁叶茂,巴掌大的叶子格外肥硕。看到这株婀瘴豺,她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离琴翊琛朝蓝彤鸢的方向看去,见她对着一株植物发呆,步履匆匆的走过去,轻声问道:“鸢儿,可有发现?” 蓝彤鸢扬声解释:“殿下,此物名为婀瘴豺,主要生长在南方多瘴气的山中,以吸收瘴气为养料,瘴气越足,它越旺盛。若无瘴气,他也可以烟雾粉尘为养料。” “殿下您看”蓝彤鸢意味深长的说着:“这株婀瘴豺长的多旺盛啊!” 其实看到这绿植时,离琴翊琛还有些诧异,在这密不透风的器械库,居然能养出如此繁盛的绿植。听到瘴气时,离琴翊琛还未想到其中关窍,可听到蓝彤鸢提起烟雾、粉尘,离琴翊琛瞬间反应过来,厉声问道:“监正何在?为什么兵器库中会有绿植?” 穆洵川被他打发去查是否有其他图样泄漏,尚未回来。副监正屈黎只能躬着身子亦步亦趋走到离琴翊琛跟前,小心的抬眼看了一下离琴翊琛那阴沉如碳的脸,又迅速低下头,舔了舔嘴唇,艰难的启齿:“回……回殿下,这颗绿植是已经自尽的监制成岁寒命人搬来的。上个月月初,兵器库中一股发霉的味道,监制成岁寒说他知道一种植物可以净化空气,没过几日,便让人搬来这么一株绿植。” “说来也奇怪,自从这绿植搬来之后,兵器库中的乱七八糟的味道就消散了。” 离琴翊琛暗自思忱:看来他们的谋划,从上个月月初便开始了,按照这盗洞的长度来看,恐怕会更糟。 见离琴翊琛未说话,屈黎的身体弯的更低了:“殿下,下官有件事,想单独奏请三殿下,还请三殿下移步。” 离琴翊琛用余光瞥了一眼态度极为谦卑的屈黎,点了点头。离琴翊琛大步流星的走出器械库,来到院落里一棵老树下。屈黎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启奏三殿下,下官觉着穆监正与成监制过从甚密……” “哦?怎么说?”离琴翊琛并不惊讶,颇带玩味的看着屈黎,此番兵器监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谁都知道,此案了结后兵器监监正的位置便会腾出来,这时候谁都愿意为拉下兵器监监正出一份力,他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他并不赞同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屈黎过于的急于上位了。但此时他不宜对他表露出任何不喜的态度,毕竟此时要以案子为先,不能放过任何线索。破案就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离琴翊琛被屈黎拉着说了好久,兵器库内,言兴玉已经让人把上个月所有职守安排的名册都筛了一遍,以上个月花灯节为基点,重点排查前五日和后五日的职守。 可蓝彤鸢却让他,加上上个月月初的时间,并让他找人调查,器械库内究竟有多少人闻到了那发霉的味道。 此时,兵部外面,更夫敲了两次梆子,已经二更天了。器械库的人被扣在兵器监无法回家,但谁也不敢抱怨一声,所有的官员都心知肚明,若查不出内奸,那遭罪的便是整个兵器监的人。 不少人开始暗暗咒骂那内奸,若被他们查出来,一定对其扒皮抽筋。 八月中旬的二更天,夜风微寒,习习凉风拂过,还在与离琴翊琛低语的屈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凉风刺入他的鼻孔,刺激的他连续打了两个大喷嚏。 这是,穆洵川带人匆忙赶来,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将两张图样呈给离琴翊琛,恭谨的跪在离琴翊琛面前,一脸的决绝:“启奏三殿下,下官已经带人查看过,确定一代弓弩图样和二代都有被拓印过的痕迹。” 穆洵川之所以一脸决绝,是因为他知道,今日查出来的这两张图和昨日查出来的加起来的三张弓弩图样都被泄密,即便是再皇恩浩荡,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看着穆洵川那毅然决然的表情,离琴翊琛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不好立即发作,他气极反笑:“穆监正,你的意思是说,我大澧三代弓弩图样全被泄密了?” 穆洵川有些绝望的点点头。他知道,此时仅一个监管不严,导致绝密机要泄密,就能问他一个渎职罪! 所幸,离琴翊琛还有些理性,寒声问道:“弓弩图样平日里是如何保管的?都有哪些人能接触到图样?” 穆洵川叩了个头:“启奏殿下,已经锻造完毕的弓弩图样,在发放到军营后,便锁入保管箱内,保管箱的钥匙一共有三把,下官这里一把,屈副监正一把,刘副监正一把。” “哦?”总算从穆洵川的口中听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离琴翊琛缓了语气:“钥匙可都在?” “回三殿下,下官的钥匙一直都由下官随身携带。至于其他两把,应该也是如此。” 提到钥匙,屈黎急忙解下身上的荷包,从中掏出一个钥匙递给离琴翊琛:“回三殿下,下官的钥匙也在,刘副监正因为病重,已经告假月余,下官这就派人去刘副监正家中取。” 穆洵川一愣,这本该是他的差事。如今却由副监正来办,着实打他这个监正的脸面。但他转头一想,罢了,眼下这种情况,他这个监正是做到头了。“人家不过是提前行使监正的权力而已。”他心下宽慰着自己。 离琴翊琛显然看出了屈黎的意图,但他也没有阻止,毕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保不住穆洵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9章 中毒 屈黎的一番话,倒是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刘副监正告假月余,兵器监正巧发生图样泄密之事,这不是巧合。 一刻钟之后,刘副监正拖着病体,步履匆忙的来到兵部器械库。刘副监正的脸色蜡黄,脚步虚浮,从兵部门口到器械库的这段距离他早就熟记于心,可今日他却觉着格外漫长。终于挪到了离琴翊琛面前,他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下官参见三殿下。” 刘副监正名为刘亦恒,江北人士,已至知天命之年,在从五品的位置上混了大半辈子,若无意外,他应该会在这个位置上致仕。他直属上司,监正穆洵川进入兵器监只有两年,却凭着对器械天才般的爱好,为兵器监设计了不少颇为实用的兵器,被擢升为兵器监监正。 他也有过不满,对一个刚过而立之年便爬到自己头上的人极为不服。可眼见着兵部对于器械的要求越来越高,他根本无法应付兵部的需求,渐渐的对穆洵川放下了抵触。 刘亦恒早就没了对那个位子的觊觎之心。过了自己的知天命之年后,他便对兵器监的事务越来越不上心,对于差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上个月上旬时,他在家中饮酒做作乐,却因为贪凉染了风寒,第二日起就发起了高热,刘亦恒极为惜命,立即告了病假,兵器监的人都以为他只是偶感风寒,过几天就能回来,谁知这刘亦恒的病越治越重,根本无法理事。 他步履蹒跚的来到离琴翊琛跟前,脚下一滑,扑通一声直接跪倒了离琴翊琛面前,身体微微发抖,颤颤巍巍的从衣袖中拿出钥匙呈给离琴翊琛:“下官参见三殿下。” 见刘亦恒这副模样,离琴翊琛拧眉,伸手虚扶一把:“刘副监正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刘副监正告假后,这钥匙可曾离过身?” 刘亦恒摇了摇头:“回三殿下,这钥匙乃重要之物,下官一刻也不敢让其离身,这钥匙下官都是放在里衣的口袋里,即便是更换里衣,下官都是亲自为之。” 离琴翊琛摩挲着这枚还带着一丝温热的钥匙,就知道,刘亦恒所言非虚。 刘亦恒又咳嗽了两声,离琴翊琛见状,朝兵器库喊了一声:“鸢儿。” 蓝彤鸢应声而出。“刘大人,这是本王身边极为看重的大夫,既然刘大人身染沉疴,就她帮你看看诊。” 刘亦恒千恩万谢。蓝彤鸢让人将刘亦恒扶到一旁的便殿,纤细的手指搭上刘亦恒手腕的一刻,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子。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蓝彤鸢才谨慎的开口问:“请问刘大人,自从染病以来,胸口可有憋闷之感?” 刘亦恒点点头。 “那是不是只要长叹一声,这憋闷之感就会有所减缓?” 刘亦恒眼中闪过一丝雀跃,急急的说道:“对,对,自从染病后,这胸口就时常憋闷,有时长输一口气,便会缓解许多,可过不了多久,这憋闷之感又重新袭来,老夫请过许多大夫,吃了不少的药,根本没有任何好转。” 蓝彤鸢平静的看了一眼刘亦恒,轻启朱唇:“大人,您这不是病,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此毒短期内并不致命,却能让大人缠绵病榻。” “在下先给您开一副方子,大人先按此方服用三日,三日后在下再给您看诊。” “中毒?”刘亦恒瞳孔震颤,想不到他一向小心谨慎,从不多管闲事,沾染他人因果,没想到却还是不知不觉间遭了别人的道。 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就让他变成了一副老油条,可纵然这样,当他听到中毒时,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这毒是在兵器监内所中。 既然有人不让他在兵器监内出现,那他索性便借坡下驴,把手中的差事全部交出去,他回家养病去。想到这儿,他真诚的看着蓝彤鸢恳求道:“大夫,既然老夫中的是慢性毒药,那劳烦大夫仔细为老夫解毒,无论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还请大夫务必清除掉老夫体内的毒素。” “刘大人您放心,这毒药虽然的确有些稀奇,但我还是有把握能替您解毒的。”蓝彤鸢胸有成竹。 “大夫,还请您一定好生研究,切莫贪快,以至于余毒未清。”刘亦恒特意把“贪快”二字咬的格外重。 蓝彤鸢听懂了。 “刘大人您放心,您这毒,我一定会慢慢给您解。” 刘亦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蓝彤鸢:“姑娘,老夫看了这么多大夫,喝了这么多药,却越治越重,你是第一个诊出我中毒的大夫,姑娘定然师从过高人。否则也不能入得了三殿下的青眼。” “这是姑娘的诊金,请姑娘不要推辞。”刘亦恒平静的看着蓝彤鸢,声音中充满了沧桑:“老夫活了半辈子,看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兵器监虽然小,里面却装了太多的学问。老夫已经无心去学,只想平静的等到致仕。姑娘聪慧,应该知道该怎么给殿下回话。” 蓝彤鸢默默的收拾好药箱,淡淡说道:“放心,刘大人会得偿所愿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便殿,将刘亦恒中了慢性毒药的事情告知离琴翊琛:“殿下,从刘大人体内的毒素推断,其中毒时间已有小半年。若非刘大人偶感风寒,这毒素估计还要在他体内潜伏着,根本查不到。” “可能查出是怎么中的毒?” “这需要刘大人将平日里的饮食日用品都送过来,鸢儿一一检查。” “好,本王这就让刘大人回府,将其平日的饮食日用品送到三法司,你明日到三法司检查。” 离琴翊琛朝身后吩咐着,却见副监正屈黎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觉着又气又笑,这位副监正怎么像个跟屁虫!未等离琴翊琛开口,屈黎却一脸谄媚的说道:“殿下英明神武,睿智无双,只这一晚上就查到了这么多线索。” “但……”屈黎欲言又止。 “屈大人有话直说!”离琴翊琛有些不耐烦。 听出离琴翊琛语气中的不悦,屈黎弯下腰,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缓缓开口:“听这位大夫的意思,刘副监正中毒已有小半年,那似乎与我们眼前的案子无多大关系,下官以为,还是把精力放在眼前的案子上,至于刘大人中毒一事,下官想,有这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在,一定会为刘副监正解毒的。” 屈黎这番话说的漂亮,既恭维了蓝彤鸢医术,又巧妙的让调查刘副监正中毒一事延后。离琴翊琛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屈黎说的有道理,眼下的确没有更多的精力来调查刘副监正中毒一事。 “鸢儿,刘副监正的毒,就拜托你了,如今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调查他中毒。”离琴翊琛目光灼灼的看向蓝彤鸢。 “殿下放心,属下定会尽全力给刘大人解毒。” 蓝彤鸢一直感觉,有一束犀利的目光时不时的射在她的身上,可每当她寻着视线的角度望去,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该找到线索都找了,该调的卷宗也都调过来,今日天色已晚,剩下的查找卷宗之事,只能明日再做。 言兴玉从兵器库中走出,让人将两摞厚厚的当值簿搬回大理寺。“殿下,器械库内所有线索已经搜查完毕,这器械库按理应查封!” “好。” 言兴玉一声令下,便有衙差拿着封条过来,将兵器库上了锁,封上封条。 皓月当空,流动的光芒均匀的涂抹在街道两边。蓝彤鸢与离琴翊琛一同坐在回睿王府的车子中,二人安静的坐在车子中,谁都没有说话,今晚的线索太多,他们都好好消化一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章 异象频发 言兴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理寺,见东怀神色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急忙一脸严肃的上前问道:“东怀,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言兴玉,东怀像是遇到救星一般:“大人,出事了,张四在大理寺内被害,仵作已经验过尸,它是利剑所伤。” “属下是在后堂院子内发现的张四的尸体,发现他时,他已经气绝身亡,凶器被人拿走。” “利剑?”言兴玉第一反应便弩箭,顾不上休息,他立即吩咐东怀去三法司取那支弩箭。随即转头一想,如今三法司早已下值,三殿下也已回府,既然有了怀疑方向,明日再取来比对即可。 “今日你们调查的如何?可有查到有人购买炼丹制品?” “回大人,属下们的确发现城郊外的清虚观里的清虚道长在不同的医馆分别买了份量不的硝石。” “清虚道长在每个医馆中留下的记录,都是说购买用来炼丹的硝石、硫磺。属下们已经讲这些份量合在一起,请兵器监的人测算过,清虚道长购买的这些硝石、硫磺,剂量配比,不足以引起爆炸。” 言兴玉陷入沉思,清虚观算不上名观,位于城郊的万安山上,观里只有清虚道长领着四个徒弟,一向不问世事,若说购买硝石用于炼丹也说得过去,可每家医馆都购买了一定份量的硝石,这就奇怪了。 夜色渐深,言兴玉也不过多的纠结,让东怀下去休息,自己则宿在大理寺的官舍内。 这一夜,被困在兵器监内的官员们躺在值房中,辗转反侧,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副监正屈黎经过多次的翻来覆去之后,最终还是披衣起身,在院子里溜达起来。器械库的守卫见远远走来一个黑影,瞬间进入紧张状态,利刃出鞘,朝那黑影大声呵斥:“是谁在那儿?” 屈黎干咳一声:“本官屈黎,本官这心中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故而过来看看。” 守卫们这才收回武器,拱手一礼:“见过屈大人。” 屈黎见器械库已经上了封条,门口和兵器库的院子布满了守卫,严防死守之下,他朝上了封条的屋子张望了一番,问道:“器械库里可有异常?” 为首的守卫恭敬的回答:“回大人,器械库里的盗洞已经被封上,目前并无异常。” 听到守卫的回答,屈黎点了点头,厉声道:“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说完,他又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离开器械库。 兵器监的官员们辗转反侧,直到翻腾着的紫红的朝霞半掩在兵器监院中那棵古老的大白杨之后,朝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值房是西厢房,窗子朝东开,缕缕红光透过窗棂进入值房内,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官员们。 兵器监所有的官员都盯着一圈乌青,顶着迷茫的双眼走出值房。 兵器监内的看守官员的守卫们已经更换了一波,看着这些守卫们,每个官员都黑了脸。 他们彻底没了自由。虽然没有把他们收监,可这与收监也差不了多少…… 言兴玉一大早便派人来请离琴翊琛告知张四之事,张四之事,这才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他让尚时去请蓝彤鸢,去一趟大理寺。 蓝彤鸢没想到,再见到张四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尸体上残留的痕迹,不断的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这才猛的想起,那份被泄密的弓弩图样残留的味道,在张四身上的也出现过。 可张四身上为何会有这种味道? 蓝彤鸢走出验尸房,回忆着张四前来诊断时,所告知他的话。 朝堂上,新任的礼部尚书虞怀江上奏道:“启奏陛下,近日晋州、沙洲、秦州等地皆上奏折,说辖内山中发生异响,当地官员派人去查,发现辖内山中各有不同程度的开裂。因山上无人居住,并无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臣以为,此为异象,或有祸事发生。” “臣恳请陛下行祭祀礼,以慰神灵,求的神灵庇佑我大澧。” 虞怀江新官上任三把火,原为工部侍郎,为人正直,属于清流一派,不依靠,不站队,一心想为朝廷办事儿。此次被澧成帝选中任命为礼部侍郎,从三品升为正二品时,因为有了钱俊生和宁为正的前科,澧成帝暗中派人调查了虞怀江的祖宗十八代,并着重调查虞怀江的人际往来,发现其的确不与官员过从甚密,也没有突如其来的进项。 这才放心的把他挪到礼部尚书的位置,是有其用意的。林侍郎虽然官复原职,但毕竟出过篓子,还需再历练几年,此时的礼部已经错综复杂,的确需要一人来打破僵局。 这虞怀江四六不靠,正好能为澧成帝所用,让其清一清礼部错综复杂的脉络,礼部主管恩科,此为国之重器,不能为有心人所利用。 虞怀江果然不负众望,一上任,就想着发挥礼部的作用,将各部一些石沉大海大海的折子捡过来,看看是否能有礼部发光发热的地方。 这一番查找,果然就让他碰到了问题。 澧成帝听到异象,果然神色一紧。“异响,这是何时发生的?”澧成帝声如洪钟,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虞怀江不紧不慢的说道:“回陛下,晋州异响发生于四个月前,沙洲异响发生于三个月前,秦州异响发生于两个月前。按照时间推算,几乎一个月一次,虽然地点不同,但发生的间隔却很有规律。” 站在百官之前的离琴翊琛心中咯噔一声:居然会有如此有规律的异响? 百官开始纷纷窃窃私语,都对虞怀江的这番话耿耿于怀。 “如此有规律的异响,怕不是老天爷的警示?” “我大澧开国接近百年,这是头一次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 “陛下自继位以来尚未举行祭祀大典,难不成?” “莫不是得罪了神灵?” “……” 百官们众说纷纭,上位的澧成帝不满的咳嗽了一声。澧成帝自从继位以来,的确没有举行祭祀大典,就连封后,也没有祭天地,告神灵,只是简单的在宫中的祈福殿中跪拜了祖宗,上了玉蝶。 原因无他。因为这是遵从气父皇澧文帝的遗诏,自从澧文帝登基后,就取消了举行祭祀的节礼。 澧文帝登基时,恰好碰上天下大旱,不少州县庄稼颗粒无收,为了应付天灾,澧文帝带头撙节裁减,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开支,为的是省出来银两,给各地发赈灾 经此一役,澧文帝发现,祭祀大礼能够省下不少开支,于是登基以来,这祭祀大礼被他一拖再拖。 澧文帝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少有发生官宦子弟欺压百姓之事。通过田苗法,降低了百姓农耕赋税,减少了经商者所纳赋税。百姓生活富足,少有流离失所者。 澧文帝在位时,一直认为宫中这些繁文缛节过多,所占开支巨大,便尽可能缩减这些繁文缛节。所以自古以来便传下来的祭祀礼,到了澧文帝时代终止了。 “陛下,臣以为应尽快着手恢复祭祀大礼,祭天地,敬鬼神,以慰上苍之怒。” 显然,虞怀江认为,这一系列事件,皆是由于澧文帝以来不敬天地,得罪了神灵所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1章 千丝万缕 坐在上首的澧成帝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紧蹙在一起的眉头犹如两条相互纠缠的黑蛇,让人不寒而栗。他一言不发地端坐着,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散发出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气。 站在下首的总管太监魏离,此刻早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面容,额头上却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些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一滴。魏离小心的用衣袖拂去汗珠,瞥了一下澧成帝的脸色。 他对澧成帝的性格了如指掌。澧成帝还是太子时,因不受父亲喜爱,差点被废,为了积蓄力量,很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哪怕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他那面庞之上依旧能够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让人难以从其表情之中窥探出丝毫端倪来。这种深沉内敛的性格特质,使得旁人很难猜透澧成帝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此刻澧成帝那原本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竟然毫无掩饰地流露出了一缕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身处阶下正侃侃而谈的虞怀江,敏锐地捕捉到了到澧成帝的变化,他立即停下了自己的嘴巴。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重压如泰山压卵般向自己袭来,使得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几乎无法动弹分毫。 虞怀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心急了些。他一心想要迅速树立自己的威信、让众人信服,于是便急切地将那些早已如同泥牛入海般的的奏折给翻找了出来。他的确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但却把这不寻常简单的归咎为澧成帝父皇登基时,便一直未举行祭祀之礼。 待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惊觉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已经彻底触怒了澧成帝。这番话,无异于当着满朝文武、朝廷重臣们的面,公然指责澧文帝德行有亏以至于招致上天降下惩罚。 澧成帝自从登基以来,一向注重皇室名声,以前父皇因为宠妾灭妻,做下不少荒唐事,为权臣贵族所不齿。却又碍于皇家威严,不敢言语。 自从他登基之后,为了扭转在贵族圈层的威望,他严于律己,尽最大可能的维护权贵们的利益。 可他却忘了,一国之君,又岂能只维护贵族利益,而不顾百姓死活? 澧成帝至今都想不不明白,为何父亲宠妾灭妻,后宫佳丽无数,百姓们却依然尊他敬他。而自己克己复礼,后宫嫔妃数量极少,对朝臣们也极为宽容。但百姓们对朝廷的不满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前几年居然出现了农民造反一事。他始终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直到最近离琴翊琛呈给他一本书,是上古时代一位伟大的帝王所说:民贵君轻,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离琴翊琛呈给他这么多年自己的调查,自从那次农民造反后,他暗中调查了许久,这才发现根源在于富商贵族大面积囤积土地,导致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澧成帝活了半辈子才活明白,为君者,心应系百姓…… 在看完离琴翊琛的奏章后,澧成帝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才发现这个儿子的确有胸襟与格局。江山交给他,他放心了。 所以,对于虞怀江所说,他一个字都不认同。 就在澧成帝即将发作的千钧一发之际,离琴翊琛果断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或许这并非天灾……” 听到虞怀江的所奏,离琴翊琛自然的想起器械库的盗洞,他怀疑那些各地发生的异响,以及山体的开裂,并非自然开裂,而是人为! 未等澧成帝开口询问,离琴翊琛抢先开口回答:“启禀父皇,儿臣近日在查的案子,发现有人利用火药炸墙体,所以儿臣怀疑,这各地的山中发生的异响,并非自然所致,而是人为!” 澧成帝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问道:“睿王何出此言?” 离琴翊琛这才将兵器监盗洞一事详细上奏给澧成帝,并呈上奏折:“父皇,儿臣以为,这些山中异响,与兵器库盗洞相似,都是歹人为了某种目的,儿臣请命,彻查此事,给父皇和朝臣一个交代。” 虞怀江有些不甘心,还要继续争论,却被澧成帝狠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回去。 “好,睿王,朕就任命你为钦差大臣,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准你所到之处,先斩后奏。” 下朝后,离琴翊琛叫住虞怀江,谦和的说道:“虞尚书留步,本王有疑问想请教虞尚书,将那几份奏折中可有写清楚都是所辖范围内的哪些山?” 虞怀江心有不甘,自然不愿配合,推拒道:“臣参见三殿下,实不相瞒,那几份奏折中确实提到了山的名字,可那些山名的确拗口,请恕老臣记不住,礼部主管祭祀礼仪之事,臣身为礼部尚书,又怎会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花费功夫。” 离琴翊琛瞬间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虞尚书请牢记,礼部最重要的事情是科考。本王会命人去礼部取那几份奏折。”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愣在原地的虞怀江。 “怪不得干了二十年的工部侍郎,这工部尚书换了几任,一直得不到提拔,真是愚不可及!”离琴翊琛暗骂道。 回到三法司,蓝彤鸢急急的迎上来,“殿下,张四身上也有残留的火药爆炸味道!” 离琴翊琛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位禹州来告状的山民。禹州,火药,离琴翊琛突然想起,死去的器械监制也是禹州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2章 尘中磨镜 “鸢儿,不着急,慢慢说。”离琴翊琛拉着蓝彤鸢的手走进后堂,让她与自己的对座,自己给她斟了一盏茶,递到蓝彤鸢手中:“来,鸢儿跟本王详细说一下此人。” 这个张四,他只听离琴翊琛提过一嘴,是禹州前来告状的山民,但因为当时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兵器监绝密图样泄密一事上,对张四一事并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似乎张四一事并不简单。 蓝彤鸢慢慢喝了一口茶,轻启朱唇:“殿下,鸢儿记得张四在医馆时说过,当日他在山中打猎,山中鸟兽异动,先是听到一声异响,接着山中白烟四起,紧接着山中便起了山火。” “当日医馆中病人众多,我便忽略了他身上那残留的火药味道。如今看来,那松要山的异响,应该是火药爆炸。” 蓝彤鸢的话,倒是提醒了离琴翊琛,他立即想起今日在朝堂上礼部尚书虞怀江所奏,他脸色一凛,冷哼了一声:想不到,此番还真的让虞怀江误打误撞撞上…… 想到这儿,离琴翊琛有些激动的双手握住蓝彤鸢的胳膊:“好鸢儿,你可还记得张四说过什么?” 蓝彤鸢歪着头,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殿下,张四说松要山起火后,只剩下几个他们侥幸逃脱的山民,但他是伤的最轻的。官府并未安置他们,把山火的起因归结为山民祭祀导致的大火。” “当地官府可有调查那异响的原因?” “并未,当地官府给出的说法是,异响是这些山民听错了。” “张四可有说过,松要山之事是何时发生的?” 蓝彤鸢歪着头想了想:“我记得张四说,是上个月中旬。” 离琴翊琛心里咯噔一下:“和光、和尘,你二人速去禹州,找到那几位侥幸留下性命的山民,记住不准惊动任何人。”离琴翊琛脸色阴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今看来,发生异响的地方,不是三个地方,而是四个地方:禹州、沙洲、晋州、秦州。 若禹州之事能证实是爆炸,那其他三个地方的异响,也可以推测为爆炸。但问题的关键背后之人策划这一起有一起的爆炸,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离琴翊琛陷入沉思之际,言兴玉拿着拿支弩箭大步走入后堂:“见过殿下,侧妃。下官已经命仵作比对过,张四身上致命的伤口,与这弩箭的箭镞完全一致,下官推测,应该是与这支弩箭属于同一批器械。” 离琴翊琛拳头重重的砸在小几上,这么说这张四与他们所调查的图样失窃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下官失职,未保护好张四……”言兴玉格外懊恼,若非他的疏忽,想必他们就能知道更多的线索。 离琴翊琛缓了声音:“兴玉,不怪你,谁也想不到这张四会与失窃案产生关联。” 言兴玉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一个山民,如何会与这绝密的失窃案产生关系?下官命人调查过,这张四此前从未来过京城。” 蓝彤鸢眉头紧蹙,回忆着那日张四来医馆的情形。那日的张四,面色蜡黄,衣衫褴褛,神色慌张,头上包着一块脏兮兮的包巾,包巾松松垮垮的包着他的头和面部。但那包巾的面料虽然看起来脏,但细看起来那面料与张四身上的衣着面料并不相符。 那包巾的面料是丝质的,包巾的边上有脱线的痕迹,看起来这块儿面料原来并不是用作包巾。 包巾并未遮住他脸上慌乱的神色…… 一个念头在蓝彤鸢的脑海中升起:“殿下,或许那日张四,看病在其次,更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你的意思是,张四在躲避追杀?”离琴翊琛瞬间反应过来。 蓝彤鸢无声的点点头。 “可为何会对一个山民痛下杀手?”言兴玉有些理解不了。 “若那场山火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离琴翊琛呢喃的问道,他看着着那支弩箭,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兴玉,昨日清查医馆和药铺,可有发现购买硝石硫磺之人?” “回殿下,的确发现有人购买这些药材,是清虚观的清虚道长。下官已经派人去问过那位清虚道长,那清虚道长购买硝石、硫磺,的确是为了炼制丹药。” 离琴翊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言兴玉徐徐说着:“之所以分别在不同药铺医馆中购买这些物品,他的解释是这硝石、硫磺都是管制药材,一人在一家药铺所能购买的份量绝对不能超过一两。但他炼丹所使用的硝石、硫磺、所需剂量远远大于一两,所以他只能分开在不同药铺医馆购买。” “下官已经将他炼丹后剩余的硝石、硫磺都带回大理寺,与他在药铺、医馆的购买记录比对过,又请了兵器监之人测算,证明清虚道长所购买的硝石、硫磺剂量并不能引起爆炸。” 言兴玉看着离琴翊琛越来越阴沉的脸,声音也越来越小。他能查的都查了。为了调查这位清虚道长,他早朝告了假,亲自带着东怀去城郊的清虚观见到了这位清虚道长。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清虚道长,一见到他,他直接从心中否定了对这位道长的怀疑。见到清虚道长时,他正在山顶呼吸吐纳。道长一身青色道袍,迎着风站在山顶,白色的美髯迎风吹起,远远看去一身的仙风道骨,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走近之后,他才看清清虚道长的真容。清虚道长虽然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银发高高竖起,几缕发丝散落,清俊的面容带着几分超凡脱俗的淡然。 就这样一位仙风道骨之人,让言兴玉觉着,单是那怀疑的念头想起,便是对这位老神仙的亵渎。 须知屋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看着眼前面色和蔼的老人,言兴玉突然想起了这句诗。 面对言兴玉的问询,清虚道长面色坦然,毫无掩饰的将采购账册,已使用份量和剩余份量一一告知言兴玉,并让他们把剩余的药材带回大理寺,以证清白。 面对如此坦然的清虚道长,言兴玉内心充满了钦佩。他想着,此案了解,一定亲自前来为这位老人赔礼。 离琴翊琛并不知道言兴玉的想法,但听到言兴玉如是说,他一时间无法判断真伪,只能抽空自己再去打探一番,毕竟盗洞中还有一个丹炉。 他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被离琴翊琛的护卫打断:“启禀三殿下,属下已经从礼部将那几份奏折拿来。” “赶快呈上来。” 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更多的线索,这几个州发生的异象,都分别出现在哪些山上? 言兴玉从侍卫手中接过奏折,放在案几上。离琴翊琛顺手拿起,秦州出事的三秦山……沙洲出事的甘粱山……晋州出事的西阳山…… 坐在一旁的蓝彤鸢听到离琴翊琛的呢喃,猛的插嘴:“殿下,您刚刚说是什么山?” 离琴翊琛被蓝彤鸢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随即重复道:“晋州西阳山,鸢儿知道这山?” 蓝彤鸢郑重点了点头:“殿下,小时候我跟随师父四处采药,师父为了教我认识草药,什么山上有草药,曾经告诉我识别方法:群山中,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金;上有磁石者,其下有铜金;上有密林者,其上有药。” “当时我和师父碰到一座比较荒凉的山上,山上植被稀少,山土为红褐色。师父告诉我,这样的山上,不会长药材,但是会有玄铁。” “后来我二人下山后,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那山名为西阳山。” 听完蓝彤鸢所说,离琴翊琛又看了看手中的弩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3章 黑白街 群山中,上有赭者,其下有铁!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至此所有的线索都能串联起来了。他把玩着手中的弩箭的箭头,看着蓝彤鸢和言兴玉,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蓝彤鸢心思一向活络,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卡:“殿下,原来他们是在找这个……” 言兴玉还是没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殿下、侧妃你们把下官弄糊涂了。” 离琴翊琛敲了敲着箭头,提示了一句:“这弩箭的箭头,可是用玄铁所做。” 言兴玉这才恍然大悟:“玄铁乃是朝廷管制,这背后之人想要私铸弓弩,只有图样还不够,还需要材料,这玄铁便是铸箭头的主要材料。” 言兴玉越说越兴奋,眼神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殿下,我知道了,这些人,在通过炸山来寻找铁矿私自开采。” 离琴翊琛满意的点点头:“如今只要知道这玄铁出自哪座山,便能找到他们的窝点。” “下官这就吩咐下去,派人去这四座山调查。” 送走言兴玉,离琴翊琛清冷的眸子中浮动起无限柔和的波光,眼神闪烁之间,翻涌着无数的情丝。他柔声道:“鸢儿,你总能带给我惊喜。”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红绸子,小心的打开,里面漏出一只细腻温润,光泽莹透纯净的半透明羊脂白玉镯,二话不说拉过蓝彤鸢的腕子便给她戴在手上。 他垂眸凝视着他,嘴角噙着笑意:“上次偶然间得了这块儿上好的羊脂白玉,想着正好与你相配,便着人制成了镯子。” 蓝彤鸢微微皱眉,就要把镯子从手腕上脱下来,不动声色的拒绝:“殿下,这么好的镯子,赏给我白瞎了,我整日里穿着男装东奔西跑的,哪用得着这么好的东西。” “您呀,理应送给王妃殿下才是,王妃替您打理着内宅,您才能在前朝心无旁骛的实现自己的抱负,这镯子配王妃殿下才合适。”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笑道:“鸢儿,你是本王昭告天下,敬过祖宗的侧妃,是正经上在皇室玉碟之上的正经皇家媳妇儿。你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 “更何况,卿仪那里,自会有与她身份相配的首饰,本王不会忘记的。只是你,本王想让你知晓本王的心意。” 离琴翊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醋意,一丝嫉妒:“所以,鸢儿别拒绝本王好吗,本王答应你,不把你拘在后宅中,可你是不是也该把心思放在本王身上一点。” 蓝彤鸢尚未及笄,回京城之前,还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之事。她一心想的,是赶紧找到那背后之人,找到解药,替师兄解毒。想到师兄,她才意识到,又是一个月的月中了。 她猛的起身,并未回应离琴翊琛那炙热的目光,拱手告辞:“殿下,鸢儿突然想起,有要事需要去一趟医馆。” 对,她要去看看,这个月的解药是否按时送到了…… 未等离琴翊琛开口,蓝彤鸢便脚底抹油,迅速开溜,离开时却碰上了兵器监副监正屈黎。 屈黎认出,这位便是当日给刘副监正诊脉的女大夫,深受离琴翊琛看中。屈黎急忙拱手行礼:“下官无状,冲撞了姑娘。” 蓝彤鸢心中着急,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声:“原来是屈大人,恕小人无状,实在是有事在身,回头小人再给屈大人请罪。” 说着蓝彤鸢头也不回的离开三法司后堂。离琴翊琛蓝彤鸢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微叹气。看到屈黎,他干咳一声,正色道:“屈大人,此时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屈黎这才从尴尬中回过神来,他颤颤巍巍的,生怕撞破了离琴翊琛的好事儿,引起离琴翊琛的不快。他低着头,生怕撞见衣衫不整的离琴翊琛。 听到离琴翊琛的问话,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抬眼,见离琴翊琛衣衫完整,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中的忐忑,正色道:“启禀殿下,言大人昨日请下官测算炸开一堵墙所的火药剂量,验证那清虚老道所购买硝石是否达到剂量。” “下官今日所来,是有一事想要禀报。” 离琴翊琛有些好奇,散漫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低沉的威慑力:“哦?是何事?” 屈黎压低了声音:“殿下,其实根据本官所学所知,从医馆、药铺所购买的硝石、硫磺剂量极为有限,威力根本达不到炸开水泥砂浆浇筑的厚厚的墙壁的威力。” “但……”屈黎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若从外面一些硝石私矿中高价购买硝石,并通过特殊渠道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入京城,积攒多了,自然能达到所需剂量。” 离琴翊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但面色波澜不惊:“屈大人不愧是兵器监副监正,果然博学多才……只是还的请教屈大人,从何处去找这种私矿,又去何处联系这种渠道?” 屈黎压下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下官……下官听说京城黑白街无所不能……” 又是这个黑白街。 黑白街,其实就是京城的鬼市。 听说鬼市规矩,不问来路,不问归途;子夜而开,鸡鸣则散;面不露真,出口成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 可元京城的鬼市,自大澧开国便存在,早已形成了自己的规模。白日里是与正常商铺街道无异的市井。可到了黑夜,街上的铺子就像是改头换面般,白日的牌匾被换下,换上鬼市独有的匾额。 铺子中的人也换了一波。黑市中的人,就连铺子里的人也戴着面具,谁都看不出真面目。 若非上次上次孩童被拐案中,离琴翊琛派人来鬼市里抓人,他完全想不到白日与黑夜是两波人,更为诡异的是,两波人完全不相识。 “下官……下官有一日,发现清虚观的弟子白日里从白街那边出来。”屈黎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终于说了出来。 白街,全称为黑白街,便是元京城那条白天、黑夜无缝衔接的街道。那街道的牌坊也随着黑白转换,自然的更替,白天便叫白街,夜里便叫黑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4章 掌控 “哦?那又如何?”离琴翊琛假装不解,反问道。 屈黎有些着急,继续压低了声音:“殿下有所不知,那白街虽然叫白街,白日里看着是正常的市井,又称白市,但是夜里便是黑街,是有名的黑市。” “哦?同一条街,为何既是白市又是黑市?”离琴翊琛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哎,殿下您是有所不知,那黑白街原来是城西的一条废街,挨着乱葬岗,又脏又乱,连乞丐都不会去的地方,可谁知慢慢的一些江湖人士看中哪儿,起先呢,是隐藏身份在那里卖卖一些来历不明的老物件,后来慢慢一些来历不明之人,慢慢在那里聚集,逐渐形成规模。” 屈黎叹了口气:““到了文帝年间呢,那里慢慢聚集了不少逃犯,逃奴,或者来历不明之人,慢慢形成了气候,他们内部非常团结,不服朝廷管教,经常骚扰其他街区的正常百姓。” “朝廷没办法,这些人数量越来愈多,若强行纳入管理,恐引起骚乱。所以文帝时期,下令把他们纳入京城人口管理中,给他们贱民身份,让他们在这条街道里谋生、建房、生存。只要他们不骚扰其他百姓,不越界,朝廷不会对他们多加干涉。并让他们内部自己推举出信任之人,出任街长,管理整个街道。” 屈黎说的很慢,言辞谨慎而小心,时不时瞟一眼上首的离琴翊琛,小心翼翼的揣摩着他的心思,试图寻找最合适的措辞:“原来这条街也没有名字,他们白天正常劳作、经营,晚上黑市的传统还保留着。所以这条街也因此得名黑白街。” “原来如此”离琴翊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夸赞道:“看来屈大人对这黑白街定是十分了解,否则也不会知晓的如此详尽。” 屈黎诚惶诚恐的说道:“三殿下谬赞了,殿下为兵器监之事夙兴夜寐,下官等看在眼里,唯愿多调查员一些线索,为殿下分忧。” 屈黎一番话说的格外真诚,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离琴翊琛似笑非笑:“屈大人有心了。” “那屈大人可还记得,看到清虚道长弟子从白街里出来,是哪一日?” 屈黎慢慢回忆着:“回殿下,下官记得,是这个月的月初,具体是几号,请恕下官头脑愚钝,实在记不清了。”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好,如此就多谢屈大人了。” 给离琴翊琛透露完这些消息,屈黎这才声言告退。离琴翊琛颔首,看着屈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冷却。 听屈黎白活了白天,不知不觉已经午时,所幸一时无事,便想去医馆寻蓝彤鸢一起用午膳。午膳后,顺便带着蓝彤鸢一起去黑白街转转。 已经午时初刻,医馆门口的排队者已经散去,医馆门口挂上了休息的牌子。离琴翊琛正要推门而进,却听到蓝彤鸢拍桌子的声音:“太可恶了,这个月的解药又没有按时送到,不行,我一定要查出这背后之人,不能任由此人摆布。” 蓝彤宇虚弱的声音传来:“师妹,我没事,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拖你后腿,你不必担心我的身体。” “师兄,如此看来,这背后之人,至少就是京城之人,才能知道你我的动向。似乎,他就在我们身边,日日监视着我们。” “否则,说不通啊,当日他让我们来到京城后,不要多管闲事,可他说的这个闲事是什么?” 蓝彤宇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自从进入元京城,你我二人不过是一个开堂坐诊的普通大夫,远离权贵,不掺和任何争斗,又有谁会跟我们过不去?” “……” 药堂内传来一阵沉默。 “师兄,我们为何会来元京城?”蓝彤鸢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蓝彤宇一愣,一时没理解蓝彤鸢的意思,磕磕巴巴的解释:“当然是因为来调查神医谷被屠一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京城。” “可我们全部的线索,是一封被烧了一半的信和师父手中牢牢拽着的一片衣角,看信的内容请师父去给什么人治病。但究竟给什么人治病,请师父的人究竟是谁,这些都已经被烧掉。” “我们顺着的那片衣角,才查到料子出自京城。” 蓝彤鸢越说越激动:“可到了京城,那料子不过是京城的普通料子,随便那个布店,衣料店都有售卖,我们就像个无头的苍蝇,随处乱撞,可我们的一行一动就像被人监视着一般。” 蓝彤宇耐着性子安抚着蓝彤鸢的情绪:“师妹,你有没有想过,问题的关键,或许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睿王身上。” “睿王?”蓝彤鸢满脸疑惑。 “你虽然是青煜王府之人,却从小生活在京城之外,对京城本就没有多少记忆,此番回来便被强行嫁人,外界对你的身份知之甚少,除了睿王。” 蓝彤宇的话倒是提醒了蓝彤鸢,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师兄,我……我并未远离权利,难道说是因为我嫁给了睿王,这背后之人才停了给药,这背后之人的意思是,我不能帮睿王……” 她的反应很快,声音中带着些许寒凉:“这……师兄,我们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卷入了朝廷争斗,睿王事先并不知道我身份,可黑衣人却知道,而且对你我二人甚为熟悉。” “黑衣人,不仅对你我二人熟悉,还对我嫁给睿王之事了如指掌,所以他一定是朝堂之人……” “可我与睿王的婚事本来是睿王临时起意的,难道说黑衣人为了阻止我嫁给你,而给你下毒?”蓝彤鸢小声呢喃,陷入沉思。“那假如我离开睿王府……” 离琴翊琛猛的推门而入:“黑衣人针对的是我不假,可他针对的不仅仅是我,若你离开睿王府,便是遂了背后之人的心意。” 离琴翊琛突然到来,打破了药堂中的气氛。“见过殿下。”二人朝着蓝彤鸢拱手行礼。蓝彤宇虽然行礼,但格外敷衍,对离琴翊琛突然到来充满了惊觉。 此时离琴翊琛已经顾不上这些,有些着急的问道:“鸢儿,你说蓝神医被害之前曾经收到一封信?那信在哪儿?快拿给本王看看。” 蓝彤鸢看了一眼蓝彤宇,转身从随身的药箱暗格中找出那烧了一半的信递给离琴翊琛。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打开,拿着信封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眼眶微微湿润,“这……这是我太子兄长的字迹……” “什么?” 蓝彤宇立即反应过来,将蓝彤鸢拉到自己身后:“我师父接到你这位太子兄长的信后,我们神医谷整个被屠,如今我又被下了毒,看来跟你们皇家沾上边,没有任何好处。” 离琴翊琛正要反驳,却见尚时从外面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条,是和光从禹州传回来的。果然不出他所料,禹州侥幸活下来的几名山民都被灭了口,但他们二人在禹州调查时发现,松要山上山民会私自采矿拿到城中的铁匠铺售卖,换取一些钱财。 因为松要山铁矿含量丰富,松要山慢慢聚集了不少百姓前去采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5章 白街奇遇 看着字条上的内容,离琴翊琛陷入沉思,看来这松要山上的确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他重新拿起那半封信,用手慢慢摩挲着纸张,缓声道:“蓝师兄,鸢儿,从蓝神医收到这封信来看,我们应该有共同的敌人,我们该放下芥蒂,共同御敌才是。” 他真诚的看着蓝彤宇:“若我推测的不错,蓝神医收到我兄长求助信,但这封信被泄密,被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知悉,这才派人屠了神医谷。” “本王知道,蓝师兄不愿与皇室扯上关系,可从蓝神医接到这封信的这一刻,就已经卷入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说着,离琴翊琛起身,郑重朝蓝彤宇行礼:“所以蓝师兄,若想要查到屠谷之人,找到给蓝师兄下毒之人,还请万望放下你我之间的芥蒂,与皇家合作才是。” 蓝彤宇皱着眉头不语,顺着这半张信,他们查到了京城,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师父一定卷入了什么是非中,可他从未想是卷入皇家的是非中。 他默然看着离琴翊琛,冷声问:“你们皇家太医院能人辈出,为何非要向一个江湖大夫求助?” 离琴翊琛干咳一声:“此事颇有隐情,本王会晚些告知鸢儿,实不相瞒,本王的确希望鸢儿能相助于本王。” 一旁的蓝彤鸢在脑海中迅速的消化着离琴翊琛的所说,扬声道:“殿下的意思是,恭悼太子的死因有异?” 离琴翊琛无奈的点点头:“此事,本王回府后会详细告诉你,现下鸢儿你先好好回忆一下,当日张四来这儿诊病,还说过什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异常?” 蓝彤鸢仔细想了想,有些疑惑的说着:“当日张四头上戴着一个与衣衫极其不相称的包巾,他的身上穿的是粗布蓝衫,但包巾确是丝质的。” “那日他看病时,留下了几个铜板,我看着也没什么异常。”说着,蓝彤鸢吩咐药童把钱箱拿过来,在钱箱中不停的吧啦着,找到几枚半旧的铜板,小心的嗅了嗅铜板上的气味,有些兴奋的递给离琴翊琛,脆声道:“你看,就这几枚。” 离琴翊琛接过铜板,眼中含笑,问:“鸢儿,这么多铜板,你为何能认出这几枚是当时张四留下的?” “自然是它的气味,因为铜板是人们经常使用的,所以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主人的印记。比如卖油的,铜板上会留下油香味道。这几枚铜板上,留下的是一股烧焦味道。” “烧焦的味道?”离琴翊琛将铜板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果然,他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烧焦味道。 可距离山中起火已经月余,这铜板上的味道为何还会如此的浓郁,就连他也能闻出来。“鸢儿,你确定这几枚铜板就是张四留下的?” 蓝彤鸢仰着笑脸,脸上是被人质疑的不悦:“那是自然,他当时留下铜板时,上面的烧焦味道,说的夸张一点,我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这还是我让人在外面晾晒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上面的味道去除一些,才放入钱箱的。” 离琴翊琛突然想到那张纸上的内容,松要山山上的山民,私自采矿卖到铁匠铺换取钱财。 四处山脉,只有松要山发生了山火,出现了人员伤亡,但也只有禹州刺史隐瞒了此事,其他三地的刺史皆将异响上奏。 但其他地方只提到异响,并未提及人员伤亡。他记得那几份奏折上所说:“幸得山中无人居住,未造成人员伤亡,实为万幸。”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升起,必须尽快去禹州。可黑白街…… “鸢儿,你速速随我去一趟黑白街。” 蓝彤鸢有些不解,但未等出言质疑,便被离琴翊琛拉着走出医馆,直奔黑白街。 来到黑白街,一个巨大的牌坊矗立在街口,白街二字极为显眼。离琴翊琛紧紧的拉着蓝彤鸢,低声道:“鸢儿,其实本王也不知道这白街里会有什么,那会儿屈副监正说在这儿见到了清虚道长的弟子。” “清虚道长是谁呀?”蓝彤鸢满脸疑惑。 “最近在城中药铺医馆中购买硝石、硫磺之人。” “殿下的意思是,言大人的人漏查了这黑白街?那也应该查黑街呀,这白街就是一条正常的街道,若是故意藏匿,也只有黑街才有可能。” “所以鸢儿,本王想让你过来确认一下,要是黑街藏匿,白街能否发现?” 蓝彤鸢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殿下,据说这白街与黑街根本不是同一波人,怎么查。” 离琴翊琛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人不同,但铺子确是同一批。” 蓝彤鸢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门,“哎呀,我把这茬忘记了。” 进入白街之后,离琴翊琛他们所到之处,皆被人用各种目光打量着,有怀疑、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蓝彤鸢微微叹了口气:“殿下,你确定我们这样能查到?我们这几人,在这里太扎眼了,白街里的人彼此相熟,我们这些陌生人甫一进入,就被人盯着,他们肯定对我们充满了戒备。” 不出蓝彤鸢所料,不到一刻钟,白街的街长就步履匆匆的来到他们跟前:“小人见过上官。” 离琴翊琛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我不是什么上官,我只是来此地做生意的生意人。” 街长诚惶诚恐:“上官说笑了,小人见过不少生意人,上官身上没有生意人的气质,倒是像城内的大官的气质,起码三品以上。” 听到街长如是说,离琴翊琛倒是来了兴趣,不动声色的问道:“哦?这么说你见过三品大员” 街长继续躬着身子,微微抬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人没见过,小人没那福分,小人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四品。上官的气场,可比四品官要大的多。” “哦?你见过四品官?” “小人的确见过四品官。”街长依旧躬着身子,脸上出现一丝颇为自得的神色:“小人是这黑白街的街长,此处颇为难管,朝廷要想管理此处,还得靠着小人等。所以京兆府尹小人见的最多,其次是大理寺少卿,还有将作监监正、兵器监监正……” 京兆府尹与大理寺少卿常来,这好理解,可将作监、兵器监来此处做甚?离琴翊琛心中充满了疑惑,若说将作监来此寻找一些难寻的材料也能理解,可这兵器监来这儿,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说兵器监监正来这里?” “自然是来寻一些奇珍兵器……”离琴翊琛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见离琴翊琛正要发作,蓝彤鸢抢在他之前,语气中满是不信:“你说你见过兵器监监正,那他长什么样?” 听到蓝彤鸢那不信任的语气,街长有些不满,据理力争:“小人真的见过兵器监监正,他长着花白的胡子,颧骨突出,丹凤眼,说话慢吞吞的,待人极为和善。” 离琴翊琛瞳孔一震,微微眯起了双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7章 制造偶遇 “街长好记性,每日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街长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离琴翊琛似笑非笑的说道。 街长陪着笑:“上官,我们这黑白街的情况您也知道,平日里来这儿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非黑白街之人进入,我都能记住。” “哦?那你可记得有道士模样之人来这黑白街?” 街长眼珠子咕噜一转,继续脸上堆着笑:“上官,这黑白街鱼龙混杂,人家那些道长们都是仙风道骨之人,怎会来这种地方。” 离琴翊琛笑了笑,并未说话。带着蓝彤鸢继续往里走。第一次来这黑白街,蓝彤鸢觉着什么都很稀奇,这街道从外到里,与其他街道无异,沿街处铺子邻里,各种街边茶馆,酒肆、作坊、书铺、画坊等铺子挤满了整个街道。 但不同的是,街道上很少能见到行人,沿街的铺子虽然都开着,却鲜有人光顾,店铺里的老板、小二更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呼呼睡觉。 这并非正常的铺子。 让蓝彤鸢感到诧异的是,这街道上居然还有医馆。一个合生医馆的招牌冷清的挂在幡子上,医馆里没有病人,一个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坐在医馆正堂中孤寂的看着书。 好奇之下,她想进入医馆看看,却被离琴翊琛拦住。他们略过医馆,在街道上四处晃了一圈,离琴翊琛便拉着蓝彤鸢出了白街。 “殿下,您为何要拦着我?”出了白街,蓝彤鸢有些不解的问道。 “鸢儿,你可看出什么?”离琴翊琛脸色有些灰暗不明。 蓝彤鸢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殿下,医馆里的那个人,有些怪。” “走,先回府。” 他有些后悔,今日盲目的就来到这白街,明显这白街里的蹊跷远比想象中还要大。可如今他们已经在白街露了脸,已经打草惊蛇,再来就更不容易了。 不过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白街里,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道犀利阴鸷的目光在暗中死死地盯着他们,久久不曾收回…… 随身护卫似是感受到盯着他们的目光,不断的朝身后看去,但并未发现异常…… 直到他们离去,那道目光的主人才如幽灵一般出现在街长身后,他身着黑色斗篷,这一次戴了一个红色萨满面具。 “这些人一看就是官府之人,他们为何会来这里?” 街长恭敬的回答:“回右使,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来此查清虚道人的弟子的。” “清虚道人?” “告诉那老道,将屁股擦干净一些,别留下尾巴!”黑衣人负手而立:“既然他们能查到这里,说明有人泄露了行藏,去查,究竟是哪个吃里扒外的。” 街长唯唯诺诺的拱手称“是”。 黑衣人说完,一个闪身离开。 接下来的两日,蓝彤鸢除了呆在医馆,就是去白街附近转悠,试图看出其中的蹊跷。可离琴翊琛交代过她,不准她自己去白街。即便是苏禾与绿禾跟着也不行。 可白街的神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一直吸引着她去一探究竟。不行,她一定要去那医馆中一探究竟。可这几日,为了防止她去白街,离琴翊琛直接在医馆安排了一堆病人,从宫中和府中找来一堆生病或者有隐疾的病人在药炉门前排队。 蓝彤鸢顾及病患,无暇分身。 可这一日,药炉中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兵器监副监正屈黎。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屈黎两鬓的头发居然增添了不少银丝,脸色倦怠,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他抬腿进入药炉的瞬间,蓝彤鸢一怔,屈黎并未穿官服,但官宦之家,家中都聘请着府医,再不济也会请大夫上门,不会亲自到医馆中。 蓝彤鸢本能从心底升起一丝防备。她起身拱手行礼:“屈大人,不知屈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 屈黎急忙躬身还礼:“下官见过姑娘,这几日下官总觉着疲乏不堪,府医又诊断不出所以然,偶然间知道姑娘在此坐诊,还请姑娘为屈尊为下官诊治。” 屈黎的态度极为恭敬,低着头,恭敬的坐在蓝彤鸢面前,始终不抬头正眼看她。 蓝彤鸢谨慎的说道:“小人姓蓝,在这医馆中坐诊,屈大人就称我为蓝大夫吧。” 屈黎急忙点头:“下官多谢蓝大夫。” 屈黎伸出手腕,放在脉枕上,让蓝彤鸢为其诊脉。蓝彤鸢无法看清屈黎的神色,无法判断屈黎的打算,只能给他诊脉,凝神静气之间,蓝彤鸢轻声开口:“屈大人舌质发白,呈窄窄之脉,乃是血虚所致。” “屈大人应是这些时日过于操劳,以至于心力交瘁。我开一剂方子,大人先服用三日,一日两次,三日后再过来找我看看。” 屈黎诚惶诚恐的接过方子,交给身后的长随去抓药,自己则拍起了马屁:“蓝大夫年少有为,果然是杏林圣手,怪不得刘副监正中的毒能药到病除。”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蓝彤鸢,假装无意般问道:“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给刘副监正下毒。毒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蓝彤鸢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这位屈大人可不是单纯的来看病,也是,这种血虚之症不过是寻常的病症,哪个大夫都能治的了,为何偏偏来找她?不过是想打探消息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蓝彤鸢微微一笑:“刘副监正虽然中的是慢性毒药,但那毒却极为罕见,并不好解。至于究竟是谁给他下的毒,这小人就更不得而知了,小人只负责治病,不负责查案。” 说完,蓝彤鸢好整以暇的看着屈黎,见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她心中起了一丝疑心。 屈黎又像是不经意间问起,小心的问道:“不知道殿下是否去过黑白街?可有查过那清虚道长?” 蓝彤鸢心下一惊,但面上还能保持波澜不惊:“屈大人为何如此说?” “看来蓝大夫不知,下官曾经告诉过殿下,清虚道长弟子曾经在白街出现过。” 蓝彤鸢微微一笑:“殿下所查的案子,我并不知情,屈大人若想知道,可直接去问殿下。” 屈黎铩羽而归,见随从已经抓好药,只能带着随从悻悻而归。他未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其实这几日,屈黎总是在各种场合偶遇离琴翊琛,言谈间试图打探案情进展,却被离琴翊琛一一挡回。 对于兵器监的案子,屈黎显得过分热情了一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章 禹州瘟疫 黑白街的蹊跷和屈黎的过分热情,的确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但在对黑白街几日的暗中调查,尚未发现异常后,他决定先把精力放在私铸弓弩的贼窝上,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的窝点。 终于在离琴翊琛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了确切的消息。根据言兴玉的人命人传回来的各地山体物质,经过比对,发现那弩箭的箭头使用的铁矿出自禹州的松要山。 果然是松要山…… 他当机立断,进宫请了圣旨,带上言兴玉和蓝彤鸢直奔禹州。可未曾想,经过一天一夜星夜兼程的奔波,当他们到达禹州时,却见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此时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按照常理,会见到步履匆匆的百姓急匆匆的出城,或者外面的行人加快脚步入城。 而此时的禹州城,却城门紧闭,连接城门的官道上无任何来往百姓,整个禹州城周围死气沉沉,几只乌鸦突兀的从树上飞起,发出几声刺耳的聒噪声。 离琴翊琛皱着眉头问向言兴玉:“兴玉,现在是什么时辰?这禹州城为何这么早就关了城门?” 言兴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殿下,此时正值申时末刻,尚未到关闭城门的时间。” 按理朝廷的文书早就下发道禹州刺史手中,离琴翊琛作为睿亲王,奉皇命巡视州府,各州刺史理应率领当地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可这禹州刺史非但没有在门口迎接,还紧闭了城门。他这是要造反? 离琴翊琛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目光,由内而外散发着冰冷的寒气。正要发作,却见一个身着绿色的官服的官员,戴着面罩,一瘸一拐的走到离琴翊琛的马前,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下官贺松参见睿王殿下”说着,他郑重的跪下重重的的磕了一个头。“请恕禹州怠慢之罪,实在是因为禹州城内如今瘟疫横行,府衙内不少官员都染上了瘟疫,百姓们更是十人九病,殿下此时进城,恐伤了贵体。” “如今刺史季大人也已经卧病在床,下官是府衙内仅有的尚未感染瘟疫的几人之一,所以经过几位大人共同商议,让下官在此等候殿下,禹州城内如今万分危险,请殿下止步。” 说着,贺松又郑重其事的磕了几个头。 离琴翊琛心下一惊,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怒斥道:“禹州发生如此大的事,为何不上奏朝廷!” 贺松哭丧着脸:“实在是因为此番瘟疫来势汹汹,蔓延之快令人猝不及防,所有染上瘟疫之人碰过的所有物品,都会成为传染源,但凡接触过的人,会立即被传染。禹州官员已经倒下了一大部分,谁都不敢写奏折,怕的是瘟疫经过奏折传入京城。” 马车内的蓝彤鸢听到瘟疫,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马车内探出身来:“什么瘟疫如此凶猛,瘟疫是何时开始的?可有查到源头?” 见是一名女子,贺松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离琴翊琛,慢吞吞的说道:“回姑娘的话,瘟疫蔓延发生在半个月前。先是松要山上几个刁民生病,病的很严重,最终不治而亡,再接着给他们看过病的大夫被传染,大夫接触过的病人又被传染上,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瘟疫便大面积的传染开来。” 听完贺松的话,蓝彤鸢瞬间想起张四,可她给张四诊脉时,并未发现他有其他恶疾。别的不说,对于自己的医术,她还是有信心的。 离琴翊琛并未让贺松起身,深邃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城中瘟疫蔓延,城中所有的器物都已经被污染,所以你们不敢写奏折,不敢上奏朝廷是吗?” 贺松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回殿下,正是如此。如今城内所有的器物都已经不洁净,所以下官们不敢让您进城。” 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看着贺松:“按照你们的意思,只要接触过禹州城内的东西,便有可能被感染对么?” 贺松的语气里带上一丝恳求:“是……殿下身为天潢贵胄,龙章凤姿,下官等委实不敢拿殿下的贵体开玩笑啊……” “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先回城吧。本王就在这城外就地安营扎寨,本王这就立即上奏朝廷,派医官带着药材来禹州。”离琴翊琛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打发走贺松。 贺松的这番话,未把离琴翊琛劝返,却着实把言兴玉吓了一跳。“殿下,此番这瘟疫如此凶猛,那我们岂不是……”言兴玉一脸惊恐的看着离琴翊琛,生生的把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离琴翊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他和言兴玉都接触过禹州传回来的铁矿,若这瘟疫真的如此凶猛,那他们二人……他心下不断的打着鼓,毕竟和光与和尘已经有日子未传回消息,若无恙,他们不会没有任何消息…… 马车上的蓝彤鸢未注意到离琴翊琛和言兴玉阴沉的脸色,自顾跳下马车,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她看到城墙上贴着一则告示。告示上明确写着因瘟疫横行,禹州城即刻封城,外人一律不得入内,城内之人不得外出。 蓝彤鸢看着贴在城门外墙上的告示,心急如焚,身为医者,她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行医问药,治病救人。若此时城中发生了大规模瘟疫,她不能视而不见,此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城内的情形。 贺松所说的瘟疫如此凶猛,让她一阵胆寒,在她的所学中,并没有发展如此迅速的瘟疫,只有找到第一个感染者,她才能确定究竟是何种病症所致。 看完告示,她立即步履匆忙的来到城门口,抬手就要叩门,却被离琴翊琛拦下。 蓝彤鸢疑惑的看着离琴翊琛,脸色焦急:“殿下,鸢儿此前跟曾经跟师父走方云游时,曾经遇到过瘟疫,有过治疗瘟疫的经验,鸢儿想立即进城,与城内的大夫共同商议治病良方。”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说道:“鸢儿,切莫着急,这场瘟疫来的过于诡异,恐怕此番的事情,并不简单。更何况,如今本王和言大人更需要你的诊治。本王和言大人,最近都接触过禹州之物。” 蓝彤鸢心下一惊,迅速拉过离琴翊琛的手腕,仔细的为他诊脉,良久,她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殿下放心,殿下身体一切正常,并未感染瘟疫。” 接着她又看向言兴玉,好整以暇的问:“言大人可有发热咳喘的迹象?” 言兴玉谨慎的摇摇头,发热他没有,咳喘亦没有。他伸出手腕,恭敬的让蓝彤鸢为他诊脉,片刻后,蓝彤鸢轻声调侃:“言大人也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大人并未感染瘟疫。” 言兴玉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虔诚的朝着四面八方拜了三拜:“天地神灵,各路神仙,请保佑弟子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蓝彤鸢被言兴玉的行为逗笑:“想不到堂堂的玉面阎罗,居然还有怕的时候。” 言兴玉嘴硬:“侧妃,下官可不是为自己求的,下官是担心殿下,若下官不幸感染了,传染给殿下,那下官就是万死之罪,下官死不要紧,可殿下身份贵重……” 离琴翊琛不想听言兴玉绕口令似的狡辩,看着远方即将落山的夕阳,沉声道:“兴玉,命人就地安营扎寨,我们今日就在这城门口休息。” 言兴玉心中一紧,他以为离琴翊琛是为了打发贺松随意说说而已,没想到还来真的。“殿下,这晚上更深露重的,在这里休息恐怕扰了殿下的清净……” 离琴翊琛寒声道:“不会,本王今日就在这里休息……”他目光看向蓝彤鸢,沉声道:“鸢儿,此番禹州城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本王一会儿写一封奏折,你带上奏折回京面见陛下……” “殿下我不走,这里若真的发生了瘟疫,我是大夫,理应站在这里,更何况,殿下你不觉着贺松的话中透着诡异?” “要是按照贺松所说,禹州城内所有的器物都被污染,只要接触到,就会立即被传染,那殿下和言大人为何未被传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章 夜探贼窝 这也是让离琴翊琛诧异的地方。当务之急,要摸清城内的状况。 “殿下,我想进城看看。”蓝彤鸢心急如焚。 离琴翊琛厉声阻止:“不可,若真是来势汹汹的瘟疫,摸不清状况,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鸢儿是大夫,若真是不明状况的瘟疫,只有琴子感染,我才能感同身受,才能正确开方下药。殿下,我必须去。”蓝彤鸢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我让苏禾陪我一起,她自幼与我一起长大,即便我感染,她也能领会我的意思,及时为我用药。”蓝彤鸢目光灼灼,郑重的说着:“幼时,我与师父一起治疗瘟疫时,为了尽快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他亲自感染了瘟疫,直接感受瘟疫的症状,这才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准确的药材,救了一城人的性命。” “殿下,身为医者,我义不容辞。” 一旁的言兴玉大受感染,心中感慨,眼前这位姑娘,具备母仪天下的最基本品格,社稷者,百姓也,能把百姓装在心里的人,一定不会是殿下的拖累……若非殿下早已娶妻,这位姑娘的确是与殿下相配的不二人选。 皇家娶妻,自古讲求门当户对,可单纯的以出身论英雄过于狭隘…… “殿下,下官愿随侧妃一起入城,探得城内虚实,再做驱处……” “不行”,离琴翊琛始终不松口,“等本王再联系和光与和尘,得到城内的消息,再做打算,更何况在这禹州城内的眼线,不止他们俩。” 可离琴翊琛不知道,此时的和光与和尘正痛苦的躺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宅院内,不停的呻吟着。他们都感染了瘟疫,怕泄露行藏,又不敢看大夫。幸亏二人常年习武,身子骨硬朗,自从瘟疫蔓延开来,二人在未有人医治的情况下,生生挺了十天。 眼见着身体越来越弱,他们不得已去找大夫,却发现医馆内的大夫不少也都感染了瘟疫,不少医馆已经闭门谢客。即便有好心的大夫拖着病体给他们开了药,可开的药并无多大作用,病情始终得不到任何缓解。 禹州城内其他的暗卫,也无一例外的感染了瘟疫。 离琴翊琛突然想起,松要山位于禹州城的东南方,并不需要进城。所以他们采的铁矿,应该未受感染。可此番他们下来,并未带多少人马,本想着若发现问题,直接调遣刺史府的府兵。 如今看下来,此路或许行不通了…… 离琴翊琛灵光一闪,语气不容置疑:“兴玉,让人马在此安营扎寨。” 言兴玉虽然心有疑惑,想不通离琴翊琛为何如此坚持,却也不折不扣的执行离琴翊琛的命令。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入夜的郊外格外空旷,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时不时有几只老鸹发出瘆人的聒噪声,夜猫子站在枝杈上,明亮的双眸发出令人颤栗的光芒。 蓝彤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从未在郊外露宿过,当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可师父照顾她是个小女娃娃,总是能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找一家客栈住下。 所以她对于城郊的夜晚,从未有过深刻的认识,总是在画本子里看到郊外天很蓝,繁星满天,十分惬意。可真正露宿郊外时,她才真正感到一丝恐怖。 她不由自主的拉着将苏禾与绿禾拽在了身边。兴许是感受到蓝彤鸢的害怕,离琴翊琛用自己的大手紧紧握住蓝彤鸢的小手,无声的站在她身边。 他把言兴玉叫来,低低的吩咐了几句。 一行人在扎好的帐篷中休息了一个时辰,用了一些吃食。夜色更深了,天地被一片黑暗笼罩,几个人悄悄的从营地里离开,朝着松要山的方向离去。如影随形的,还有离琴翊琛那支影卫。 到了松要山上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虽然爆炸已经有月余,可蓝彤鸢还是能寻到淡淡的爆炸迷烟的味道。 寻着那味道的,他们一路朝山上走去,路过半山腰的位置时,因为山火烧毁的树木,坍塌的民宅,目力之所及,触目惊心。 他们拾级而上,两侧皆有被烧毁的房屋,言兴玉忍不住低声怒斥:“这松要山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住户,禹州刺史居然将如此大的伤亡隐瞒了下来,真是罪大恶极。” “只是这四处爆炸的山脉,为何独独松要山会有如此多的山民?” 离琴翊琛寒声道:“因为松要山上才有足够他们需求的铁矿,这松要山盛产铁矿,但当地官府并不知情,却被当地的百姓知悉,不少百姓们开始来这松要山上私自开采铁矿,换成银两补贴家用。” “随着不少人因铁矿致富,百姓们纷纷效仿,这松要山上的山民便越积越多。可怜我们的禹州府,却是如此的不作为……” 言兴玉皱着眉头,有些困惑:“可公子,《大澧律》规定,私自采矿,一旦发现立即封禁,罪同盗匪,流芳三千里,若卖与盗匪,从众处罚;若用于私铸军械,罪头谋逆,诛九族。” 离琴翊琛冷声道:“有道是法不责众,还有道是官府渎职……” 可不管是什么情况,这禹州刺史的官是做到头了。 几人正往上爬着,蓝彤鸢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低声道:“殿下远处有人来了。” 他们迅速隐入草丛中做遮挡。良久,远处才传来重重的的脚步声,接着远远几声抱怨传入他们的耳朵:“哎,左右使者斗法,遭殃的不过是我们这些小喽喽。” “哎,你少说两句,左右使者斗法又不是一两天了,小心被别人听到,最后受罪的还是我们。” “哎,我这也就敢跟你说说,这左使仗着拿到了器械图,越来越嚣张,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手下放在眼里。现在就连左右护法都不放在眼里。” “若不是右使配合,这左使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拿到图!” “谁说不是,平日里看着左使一副谦和近人模样,谁知道背后的手段都这么脏……近日居然把右使手下的一位掌教给踢下去,光明正大的换上了自己人。” “哎,他不过是仗着右使不在跟前,鞭长莫及罢了。” 直到他们走近,借着点点星光,他们才看清这二人的模样,身披黑色斗篷,头戴笑脸面具,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就刚刚那几句,离琴翊琛就确定了一直以来自己心中的疑惑,几个人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章 寻到贼窝 离琴翊琛他们凝神静气,等他们真正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身上那浓郁的味道,严重刺激着蓝彤鸢的嗅觉。“殿下,若我的推断没错,他们应该刚从私铸器械的地方出来,他们身上的气味格外刺鼻。” 情形已经非常明了,这松要山上便是他们私铸器械的巢穴。黑夜里,离琴翊琛深邃的双眸阴鸷的盯着二人走来的方向,沉声道:“若禹州城内真的发生了瘟疫,如今也只有端掉他们的巢穴,才能入城治病救人。” “鸢儿,本王怀疑,城内的瘟疫与这松要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打掉他们的巢穴,或许便能知道城内的瘟疫源头,找到源头,想必鸢儿就能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 蓝彤鸢恍然大悟,但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殿下,您就没想过,城内的瘟疫会有假?”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无故封闭城门,且不上奏朝廷,罪同谋逆,诛九族。禹州刺史还不敢拿着自己的九族开玩笑。所以,这城中的瘟疫一定是真的。” 原来如此! 说着,离琴翊琛眯起双眼,冷冷的注视着前方:“兴玉,你拿着本王的印信,去附近州府借一小队兵马,此番我们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再加上他们私铸的弩箭,我担心只有本王的卫队,不足以对付他们。” “是,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去办。”言兴玉接过印信就要离开。就在言兴玉就要转身时,离琴翊琛旋即又将他叫住:“兴玉,慢着。” 他紧紧的盯着言兴玉片刻,淡声道:“兴玉,你可知咱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言兴玉一愣,郑重道:“应该是一伙手持兵器的歹人。”接着他又补充道:“或许还能碰上训练有素的私兵。” 离琴翊琛并不意外,只听言兴玉接着说道:“对方既然敢私铸器械,说明其所图甚大……” 案子查到这个份上,若再猜不出对方的意图,他就白担了玉面阎罗的虚名…… “本王所带卫兵并不多,若无十足的把握……”说完他谨慎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红绸布袋子,意味深长的盯着言兴玉:“兴玉,你可愿随本王一道,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言兴玉一愣,看了看离琴翊琛手中的布袋子,看形状,里面的像是一方印。顷刻间,他就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只见言兴玉郑重躬身行礼,直直的跪在离琴翊琛面前:“臣言兴玉愿追随殿下,效犬马之劳,臣愿为天下百姓,辅佐明君,唯愿殿下以百姓为先,宵衣旰食,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四海清明。” “言卿平身,这是本王此前私下训练的一支精兵,名为承影骑,一直留在江州,你带着这枚印信连夜去江州,通知承影校尉,让其迅速带兵前来,包围松要山,务必要快。” “是!” 江州是禹州的邻州,快马加鞭,来回往返用不了两个时辰。 一旁的蓝彤鸢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又是江州。太子、黑衣人、如今又是离琴翊琛,为何都要与江州过不去……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蓝彤鸢:“鸢儿,如今你可害怕?” 蓝彤鸢低下头思忱片刻,再抬眼,正面迎上离琴翊琛深邃的双眸,沉声道:“殿下龙章凤姿,如今更是深受圣人倚重,殿下心系百姓,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这些话,是她发自肺腑。这段时日以来,她亲眼看着离琴翊琛事事躬亲,善待百姓,遇事能追根溯源,而不是为了维护贵族利益草草了事,这样能装着百姓之人,才能成为一位明君圣主。 只是她志不在此,朝堂风云波诡云谲,她半点不想沾染。 离琴翊琛心情大好,他从未想过,如此高的评价,会从蓝彤鸢的嘴里说出。“那鸢儿可愿意一同与本王见证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离琴翊琛一边问,一边伸手就要握住蓝彤鸢的双手。 却被蓝彤鸢不动声色的躲开,她后退两步,郑重的说道:“殿下胸怀大志,能与殿下比肩的只有凤凰呈祥。王妃殿下胸怀坦荡,为命妇表率。殿下心愿达成的那一天,一定是王妃殿下陪在殿下身边。鸢儿胸无大志,只愿做一只自由的麻雀,随心所欲,不受人约束。” “殿下,宫中的规矩太多了,鸢儿自幼不受束缚,早已习惯……” “还请殿下成全。鸢儿会尽全力辅助殿下心想事成。希望殿下能在心愿达成的那一天,还鸢儿一个自由。”说罢,她虔诚俯身跪地,郑重朝离琴翊琛磕了一个头。 离琴翊琛此前的喜悦,瞬间一扫而光,心中的希冀也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走吧……”离琴翊琛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悦,他自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蓝彤鸢顺着那二人身上的味道,沿着他们走来的方向一路逆行向上。在走过半山腰后,看到藏在山腰后面的一个山谷,山谷对面的山壁上有一个大的崖洞,里面隐隐有灯光在闪烁。 蓝彤鸢闻着那刺鼻的气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殿下,就是那儿。” 崖洞内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阵光亮若隐若现,那光芒越来越清晰。有人拿着火把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虎头面具的黑衣人气势凶猛的走在前面,后面二人擎着火把跟在后面。 虎头面具走到崖洞口停下,后面两个戴着笑脸面具的黑衣人押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就在虎头面具走到崖洞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抚过蓝彤鸢的鼻尖,蓝彤鸢微微蹙眉,对面人数众多,一时间她分不出这香气出自谁的身上。 这山谷极小,且四面环山,极易容易形成回声。即便黑衣人压制着声音,可那回声还是响彻山谷中:“本座千防万防,居然还是让狗混了进来,既然来了,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接着便是一声冷漠至极的声音:“推下去吧。” 笑脸人将人推搡到崖洞边缘,借着火把的光亮,蓝彤鸢这才看清,心下一惊:这是东怀? 显然,离琴翊琛也看清了对面之人。他用手势传讯给身后的影卫,找机会救人。 是现在冲过去,还是等言兴玉带救兵前来?眼前的形势,已经不容离琴翊琛犹豫。东怀被人五花大绑的押在崖洞门口,嘴被堵上,发不出任何声音。离琴翊琛眉头紧皱,东怀的武功不弱,否则也不会被言兴玉收在身边,可眼前的东怀脚步虚浮,任由人推搡着,看不出任何有武功在身的样子。 蓝彤鸢也意识到了问题。奈何距离较远,再加上深夜,她着实看不清东怀的表情。“殿下,东怀的表现,像是被人下了毒。”她从衣袖中拿出一颗解毒丸,递给离琴翊琛:“殿下,让人用弓箭将这颗解毒丸射入东怀的体内,或许能叫醒他。” “只是,这样也会打草惊蛇。” “好。”离琴翊琛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的答应的。崖洞东怀被推下去的唯一办法。 离琴翊琛转念间,命人将弓箭换成了那支弓弩。影卫们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即便是用弓射弩箭,也能射出弓箭的效果。 就在他们即将把东怀推下去的一霎那,一支冷箭直奔东怀来儿,射中了东怀的肩胛。东怀被巨大的力量冲回洞中。 “是谁!”虎头面具明显的身形一震。 看着下属从东怀身上拔下的弩箭,顿时冷笑,朝着对面喊去:“哟呵,想不到右使回来了。只是本座不明白,右使不好好的在朝廷当狗,怎么跑到这儿来跟我作对来了。”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计谋得逞了。“听说左使将我的属下给撸了,本座怎么也得回来看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章 贼首被擒 离琴翊琛暗自庆幸,他赌对了。对面戴着虎头面具之人便是那二人口中的左使。按照那二人的推测,右使常年不在这里,他赌这位左使对右使并不了解,再加上这上山谷回声严重,并无法辨认是否是真正的右使本人。 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这个组织等级分明。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个组织的成员,离琴翊琛暗自庆幸,这趟禹州不虚此行!他暗自推测,从下属对他们的恭敬成都来看,左右使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不低。 只见对面的虎头面具往崖洞门口挪了几步,阴狠的看向对面的黑暗处:“看来右使是专程回来与我作对的。” “不过,我知道右使一直怪我抢了本座抢了你的功劳,所以处处与我作对,我要杀的人,右使便要保。”虎头面具声音冰冷,继续说道:“可近日此人,本座必须杀,他是朝廷的狗,若不杀他,这里的秘密就要被泄露出去。即便右使再恨我,此时也该放下芥蒂,一致对外才是。” 离琴翊琛未接话,悠悠的说道:“本座并不恨左使,只是一直弄不明白,为何左使要抢本座的功劳。明明图样之事,是你我二人通力合作之功,为何非要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对面的虎头面具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声响彻在漆黑的夜色中,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山谷中的笑声消散,虎头面具厉声斥道:“右使,你未免也太贪婪了吧。若非本座想到用火药,无论是火药、地洞都是本座找人挖的,而你在整个过程中起的作用,不过是找了个合适的替罪羊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说与我通力合作获取的。” 离琴翊琛心下了然,看来左右使之间的龃龉已深,对他而言是好事儿。 原本幽黑寂静的山谷,因为二人的唇枪舌战热闹了起来。离琴翊琛心中暗暗着急,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言兴玉何时才能回来。 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听左使的意思,是没得谈喽。” 虎头面具声音中带上一丝不屑:“右使,你要的太多了。” 此时,被巨大的冲击力送回崖洞的东怀,慢慢睁开眼睛,那颗解毒丸已经在他体内慢慢起效,他感觉身上的无力感在逐渐消失。 东怀听出来,对面是睿王的声音,心知自己有救了,他想趁着其他黑衣人不备,找机会割断绑着自己的绳子。他有些惊讶,此前自己浑身头晕、乏力的无力感,此刻已经全部消失。他要想办法把崖洞内的情况传给睿王,这崖洞由重兵把守,里面武器众多,稍不留神便可送命。 崖洞内刺鼻的气味呛的东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两声咳嗽引起了虎头面具的注意,他目光阴鸷,一条毒计涌上心头。虎头面具朝着对面道:“既然右使一心与我作对,本座想要杀了这条朝廷的狗,但右使既然要救他,不如就把这条狗交给右使处置吧。” 离琴翊琛喜出望外,心知对方一定在给这位右使挖坑,但也管不了这么多,能救出东怀,无论什么都可以。 “哟呵,左使不会给本座挖什么坑吧。”离琴翊琛故意警惕的说着。 “怎么会,右使一心想要回自己的功劳,本座就成全你,把这条狗处置了,照样能去住上那儿邀功,就当本座还你一个功劳的吧。从此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好”离琴翊琛表现出意思迫切,毕竟送上门的功劳,谁都不愿意错过。 达成协议后,虎头面具让人扔过一根绳子,将东怀绑在滑轮上,顺着绳索滑到离琴翊琛这边。 离琴翊琛身后的护卫现身,将东怀从绳索上接下来。谨慎起见,蓝彤鸢急忙上前给东怀把脉检查,并给他的伤口上了药,发现他脉象虚浮,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遏遏卫气的脉象,开一剂药服下即可,并未在他体内发现毒素。“他们可是给你下了毒?这不是普通的毒,而是瘟疫的源头,对么?”蓝彤鸢轻声问道。 东怀不住的点点头。离琴翊琛一惊,怪不得那左使能好心的把这么个功劳让给右使。 蓝彤鸢好整以暇的问他:“我且问你,刚刚那解毒丸进入你体内后,你有什么感觉,在解毒丸进入体内之前,你有什么症状?” 东怀立即跪在地上磕头:“原来是侧妃的解毒丸救了小人,在那颗解毒丸进入体内之前,小人浑身燥热,脚步虚浮,头昏昏沉沉,且偶有咳喘、四肢无力,小人的同伴已经因为这毒去了。” “在解毒丸进入小人体内后,小人有一瞬间是昏迷的,但醒来后发现那燥热消退,头也不沉,神清气爽,小人之前的乏力感也消失了。” 蓝彤鸢知道,这是解毒丸起了作用,就连说话也轻松了许多:“这就是了,殿下,对面那人便是制造瘟疫的源头,看来我调制的解毒丸,能解这瘟疫。” 东怀把崖洞的具体情况一一回禀给离琴翊琛。再经过仔细的斟酌后,离琴翊琛便决定不再等了,直接进攻。 随着离琴翊琛一声低低的进攻,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瞬间解决掉崖洞口的黑衣人,虎头面具也中了一箭,因为躲闪及时,箭只进入他的肩胛。虎头面具急忙躲入崖洞内,趁乱之际,离琴翊琛带人攻入崖洞。 洞内的情形比想象中更为严峻,东怀只见到驻守在外的私军,并未料到,这崖洞内的器械库内还有密室。 原本略占上风的睿王卫队和影卫,被从密室中冲出来的私军打乱,突如其来的强兵,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离琴翊琛尽量护住蓝彤鸢,蓝彤鸢也知道,此时一定不能成为做拖累。她的手中攥紧了银针,在私兵靠近她时,将银针打入私兵的穴道内。 除了银针,她还准备了迷药,心下想着,实在不行就将迷药撒出,她带着解药,即便自己人被误伤,也能及时服下解药。 就在他们即将抵挡不住时,言兴玉终于带着承影骑出现。离琴翊琛大喜过望,天无绝人之路。 不得不承认,黑衣人在崖洞内豢养的私兵战力很强,毕竟未经过实战训练。离琴翊琛的承影骑组建后,为了练兵,曾经带着他们亲自上过战场。 战况终于被扭转过来,崖洞内的私兵逐渐落了下风,很快便缴械投降。找到虎头面具时,他正捂着伤口试图打开密道逃脱。 离琴翊琛见到如丧家之犬般的虎头面具,心情大好,悠悠的开口:“左使大人,本王该称呼你为左使,还是该称呼你为清虚道长?” 此言一出,言兴玉一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掀开那人戴着的虎头面具。 果然,面具之下是此前仙风道骨一般的清虚道人,此刻的他嘴里不断的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不好,他服毒了。”蓝彤鸢冲上去,手忙脚乱的倒出解毒丸,强行塞入清虚道长的口中,又用银针将其体内的毒素引出。 半个时辰后,打算服毒自尽的清虚道人脉象终于平稳了下来。蓝彤鸢这才松了口气:“殿下,他不会死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尽管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章 庐山面目 看着清虚道人那张脸,言兴玉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攥的骨节吱嘎作响。他没想到,自己就那么轻易被清虚道人的外表给骗了。 他忍不住走上前,狠狠的抡了清虚道人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你欺骗本官的代价。” 清虚道人的嘴角瞬间出现一滴鲜血,他不屑的吐出被打掉的牙齿:“言大人,别生气么。你是官,我是匪,难道你还期待匪不骗你?是你自己太天真了而已。” 他冷笑一声:“你们真的以为剩了?刚刚给你们的送过去的那条朝廷的走狗,感染了瘟疫,你们接触过他,用不了多久,你们也会感染瘟疫。这不是普通瘟疫,没有药能治,你们就陪本座一起死吧!” “你是说他么?”蓝彤鸢站在离琴翊琛身后的东怀到清虚道人面前。 此时的东怀虽然谈不上神清气爽,但的确一扫之前颓废的神色,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神色自然的站在他的面前。 东怀冷冷开口:“原来左使大人给强行给在下服下的是能散播瘟疫的毒药。不过此刻让左使大人失望了,小人的毒已经解了。” 清虚道人眼神一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东怀,眼神中流出一丝惊恐,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不……不……这不可能,那瘟疫之毒可是经过精心调制的,等闲的大夫根本治不了,为何?为何你还能站在这里?” 蓝彤鸢爽朗的笑了笑:“自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过我倒是好奇,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在你身边,学了医术不想着治病救人,居然用医术助纣为虐,残害百姓。” 离琴翊琛悠悠的开口:“禹州城里的瘟疫之毒是你们所投,为的是把禹州城内外的人困住,不随便上山,松要山上的秘密就不会有人发现!” “听你刚才的说法,你是左使,你们的组织里有一位右使潜伏在朝廷里从而打探朝廷里的一举一动。这位右使是谁?” 清虚道人淬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既然你们有本事查到这儿,就自己去查吧。” 离琴翊琛悠悠的说着:“你与这位右使向来不和,怎么这时还替他隐瞒?你可知,你的行踪就是这位右使大人泄漏的。” 清虚道人白了离琴翊琛一眼:“你能使唤大理寺少卿,看来你的官职不低啊,看你如此年轻,能使唤得动正四品的官员,你应该是皇子吧。” “那本座是不是该尊称你一声皇子殿下。我说这位皇子殿下,就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即便是我跟右使右龃龉,那也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他不可能泄露我的行踪的。”清虚道长情绪稍稍有些起伏:“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查到这儿,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离琴翊琛看了一眼蓝彤鸢,蓝彤鸢轻轻挑眉,扬声道:“清虚道长,您常年身在道馆,身上早就沾染了浓浓的供香气。” 离琴翊琛接着蓝彤鸢的话:“本王查抄了白街上的一家医馆,那家医馆的后院里藏了大量的硝石。那家医馆的馆主交代,那些硝石是黑白街的街长藏在那里的,说是在到了晚上,供黑街的人交易。” 这时蓝彤鸢插话:“虽然黑街交易,不问来历,不问归途。可你们常年在道观,身上早已沾染了大量的供香味道。我在那藏匿硝石的屋子里,闻到了浓浓的供香味道。” 清虚道人冷斥一声:“元京城那么多道观、寺庙,为何偏偏认定是本座。” “仅凭供香味道自然是无法确认,可近两个月里,炼过丹药的只有清虚观”蓝彤鸢语气平静。“试问,谁家的小道士帮助师父炼丹,身上会沾染如此大量的硝石的味道。可你们清虚观的小道士,身上不止是供香的味道,还有浓郁的硝石的味道。” “这说明,小道士们接触过大量的硝石,才在衣物上留下经久不散的硝石味道,可若只是炼丹所用,小道士们按量取用硝石,根本不会留下如此浓重的硝石味道。”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清虚道人,慢悠悠的说着:“想来你们从黑白街挪腾硝石时,小道士们身上沾染了太多的硝石的味道,被去清虚观上香的香客闻到。为了遮掩,你这才让小道士们去城中各个医馆购买硝石、硫磺等药材,对外说是炼丹所用。” 清虚道人两眼瞪的巨大,被钳制住的身体努力的挣扎着。“本座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本座认栽,但你绝不要妄想从本座这里得到任何线索,做梦!”说着,他又朝离琴翊琛淬了一口唾沫。 离琴翊琛脸上浮上一丝不悦,冷声开口:“禹州刺史可与你有勾结?” 哈哈哈哈……清虚道人一阵大笑:“那个草包,我还怕他坏了我的大事!” “带走!”离琴翊琛皱了皱眉头:“兴玉,清点这崖洞里的所有器械,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私铸器械的贼窝被清剿,离琴翊琛总算松了一口气,看着这满满当当一洞穴的弓弩,离琴翊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若这些器械真的被他们的私兵所用,后果不堪设想。 “兴玉,今夜你辛苦,但现在还不是放松之时,你带人连夜回京,立即逮捕兵器监副监正屈黎,记住,一定要快,若走漏了消息,就来不及了。” “立即传讯给兵器监监正穆洵川,让其看住屈黎,给你争取时间。” “是”言兴玉并不意外,从刚刚离琴翊琛与清虚道人的对话中,他隐约猜出了朝中的内奸。 承影骑校尉武勇上前告诉离琴翊琛:“启禀殿下,崖洞内所有私兵已一一清剿,有的当场诛杀,有的被擒后自尽,只有一小队人未经抵抗便缴械投降。” “好,好好查清他们的来历,若是被迫加入歹人阵营,则放他们归家,若他们想有一份正经营生,可将他们编入承影骑。你派专人训练他们。” 这武勇原本是太子府当差的侍卫,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太子府禁军统领,被当时的太子府禁军统领罚到了冷宫里当差,年仅十五岁的他,即便是散尽银钱,也无法跳出冷宫这个大坑。 正当他心灰意冷时,是离琴翊琛的出现,把他从冷宫的泥潭中拉了出来。七岁的离琴翊琛当日去冷宫玩耍,意外掉入冷宫的枯井中,是武勇将他拉了出来,离琴翊琛想办法将武勇调到了自己身边。 后来离琴翊琛将武勇放到禹州,让其给他培养一支精兵为其所用。 “武勇,待会儿你率承影骑一同随本王进入禹州,这禹州之事还未了。” 和光、和尘还未找到,禹州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能一走了之。他把目光转向蓝彤鸢,只见蓝彤鸢已经脱下披风,摩拳擦掌,像是要大干一场。 见离琴翊琛看向,她大方的说道:“殿下,放心吧,刚刚见过东怀,这禹州城内的瘟疫我已经有数,只是我担心城内药材不足,想去山上采一些药。” 说着拉着苏禾就要走出崖洞。此前跟随师父云游时,无法随身携带药材,一般都是就地取材,这也养成了她就地取材的习惯。 这松要山上虽说产铁,但她来的路上,经过不少灌木和丛林,她知道,只要有这些的地方,就有药材生长。那解毒丸本就是她自己配置的,对于其中的药材她了如指掌。虽说的确有两味不常见的药材,却也不是完全无法得到,禹州城里这么多大夫,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即便是不知道这两味药,可作为大夫,也能提出阻断瘟疫蔓延的办法。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殿下,我有些件事儿不明白,这瘟疫看着厉害,可也不是无法治愈,更何况,只要得到合理的处置,即便无法治愈,至少也能阻断瘟疫蔓延,可按照那位官员的说法,城内瘟疫蔓延严重……” 蓝彤鸢的言下之意,离琴翊琛听懂了。他眼角带着笑,看着她:“鸢儿你的怀疑合理,本王也觉着禹州之事,不简单。” 蓝彤鸢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殿下,天亮进城后,还请殿下张贴告示,告知百姓官府开设义诊,我会给大家发放药材,喝完我的药,禹州城的瘟疫可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章 鹬蚌相争 “鸢儿,你可有把握?”离琴翊琛又朝蓝彤鸢确认了一遍。 蓝彤鸢一脸自信:“殿下,这城内的瘟疫本就是有心人调制成的瘟疫之毒,我刚刚已经拿到东怀的血液,待我回营帐中提取他血液中的残留,调整药方,这禹州城内的瘟疫有八成的把握。” 听蓝彤鸢这么说,离琴翊琛心中有了数。蓝彤鸢说有八成,那就是有必成的把握。 “好,武勇,你派几个人,随侧妃她们一同去采药,务必保证侧妃的安全。” “鸢儿,你采完药后便回营帐,等候本王的消息。”离琴翊琛仔细的叮嘱,又问蓝彤鸢要了两颗解毒丸,这才带人离开崖洞。 武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离琴翊琛身边这个小白脸是个女孩子,还是离琴翊琛的侧妃。 他的态度肃然恭敬起来。禹州封城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他的一位表妹便是禹州人,自从禹州封了城,他们便断了联系。他曾四下打探过禹州城中的消息,但一无所获。唯一能确定的是,禹州城内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非战时,尚未有官员敢私自封城。这位禹州刺史开了先例。 想到表妹,他对蓝彤鸢多了一份期待。他挑了几名精干,亲自陪着蓝彤鸢绕到山里去采药。 回到城门口的营地,听到城内的更鼓声,更鼓敲了四声,已经四更天了。离琴翊琛做了简单的防护,穿上夜行衣,带着两名护卫和几名影卫潜入城中,直奔刺史府。 虽然是四更天,刺史府里已然灯火通明,刺史府中戒备森严,守卫的府兵们,府内的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卫,且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班岗,期间还有不停巡逻的士兵。 离琴翊琛暗暗冷笑,若这刺史府没有鬼,谁都不相信。 离琴翊琛用手势指挥护卫和影卫,悄无声息的干掉几个守卫,趁着无人之际,直接摸到禹州刺史罗子安的书房,书房中传来阵阵咳嗽声。接着书房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哀求声:“大人,咱们可是做的掉脑袋的事情啊……” 离琴翊琛听出来,这是贺松的声音。 “我们就这么生生的把睿王殿下给挡在了城外,一旦朝廷怪罪下来……” 房内又传出来几声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本官的确身染沉疴,这禹州城内的确是瘟疫泛滥,我们把睿王拦在城外,也是为了他好。” “可他毕竟拿着圣旨,我们封了城门,与造反无异啊……” “听着,无论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记住了,我们封城只是为了防止瘟疫泛滥,明白么?”说话之人由于用了不少力气,费了些心神,又咳嗽起来。 贺松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好了,本官累了,你且回吧,你明日出城,继续去跟睿王渲染城内的瘟疫状况,最好让睿王知难而退。” 贺松唯唯诺诺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若睿王上奏朝廷,朝廷医官来救治瘟疫又该如何?” “本官已经通知上峰尽快转移,等朝廷派了医官过来,也许时间,估计上峰已经转移。等朝廷的医官到了,这瘟疫会蔓延全城,稳妥起见,医官给出的结论便是封城,一把火屠个干净……” “到时候,这禹州城都没了,朝廷自会无从查起……” 贺松不由得咽了口气,惶恐的问道:“那……那大人,我们呢?” 罗子安又咳嗽了一声:“本官本就身染瘟疫,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正好借着朝廷的大火,若主上成了大事,会厚赏你我的后人。” 贺松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但依然面上不显,低声道:“如此,也不枉下官追随大人一场。” “你也别担心,我们并不孤单,整个刺史府的官员都与我们一起,对于身染重疾的他们而言,与其缠绵病榻,不如尽早解脱……” “好了,你先下去吧。” 贺松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就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离琴翊琛站在了他的身后。 “罗大人,不知道你是左使一派还是右使一派?”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的离琴翊琛,此刻气定神闲的站在罗子安的面前。 罗子安挣扎的从病榻上坐起来,眼神惊恐,有气无力的用手指着离琴翊琛:“你……你究竟是谁?” 离琴翊琛并未接话,而是自顾自的是说道:“罗子安,稷薿五年的进士,从云州万阳县县令做起,官场沉浮二十年,做到如今的刺史之位。上州刺史正三品上,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周刺史从四品上。禹州是中州,罗大人如今已经正四品上的职位。” “为何会与歹人狼狈为奸?” 罗子安万分惊恐,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指着离琴翊琛骂骂咧咧的吼道:“你……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胆敢擅闯刺史府。” “来……来人……护卫呢?护卫都去哪儿了?”罗子安试图换守卫进来。可任他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未见有人进来。 离琴翊琛再次不紧不慢的说道:“罗大人还未回答本王的问题,你是左使的人还是右使的人?” “你……你是睿王殿下……”罗子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原本病态的病容,此刻更显苍白无力。 “殿……殿下……下官身染瘟疫,此瘟疫极为凶猛,为了殿下贵体着想,还请殿下尽快离开此地。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下官担不起啊……”罗子安言辞恳切,一副为离琴翊琛着想的模样。 若非听到罗子安与贺松的对话,离琴翊琛恐怕真的会被他这副态度所感动,可眼下的的罗子安,只让他感到胆寒。 离琴翊琛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早已吓得跪在一旁的贺松,悠悠的问了句:“贺大人对罗大人真是忠心不二,罗大人身染瘟疫,贺大人竟然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前来侍疾,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下属啊。” 贺松尴尬的咧了咧嘴。只听离琴翊琛话锋一转:“只是罗大人就不想想,整个刺史府,绝大部分官员都染了瘟疫,唯独这位贺大人安然无恙,当真是苍天庇佑。” “让本王来猜猜,罗大人应是右使一派,你的直属上司是兵器监副监正屈黎;贺大人应是左使一派,你的直属上司应是清虚观清虚道人。” 此言一出,二人皆一愣,罗子安看向贺松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罗大人,你的直属上司屈黎告诉你,让你务必配合本王,将以清虚道人为首的左使势力清除出去。” “而你贺大人,清虚道人告诉你,务必借着瘟疫之手,清除右使的势力。这瘟疫是清虚道人一派所研制,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他给了你毒药,自然也会给你解药。” 此话一出,无论是罗子安还是贺松,脸上的表情都极为不自然。离琴翊琛还嫌刺激不够,又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罗大人,你尽管放心,松要山上,清虚道人一派的势力,已经被本王清除殆尽,你罗大人和右使该怎么谢本王?” 贺松突然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表情,面露凶相:“你们,你们居然与官府勾结,我……我杀了你们……”说着拔出匕首就朝着病榻上的罗子安刺去,却被离琴翊琛的护卫直接钳制住。 “睿王,你别得意,罗子安染了瘟疫,这瘟疫极具传染性,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的……”说着贺松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离琴翊琛冷声道:”若本王未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你猜本王能不能顺利抓到清虚道人?放心,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主子了。” 贺松一愣,直直的看着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章 收服棋子 离琴翊琛的脸上浮上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本王对你们的主上甚是好奇,下属们派系斗争如此剧烈,他竟然毫不关心,任由他们斗的你死我活,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呢?还是对你们二人的主子起了疑心呢?” 离琴翊琛故作姿态:“想想也是悲哀,你们的主子还未成事呢,每日殚精竭虑的考虑如何图谋大事,谁知道,下属们居然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互相拆台,互相监视。”离琴翊琛故意叹气道:“哎,本王也觉着你们的主上可怜。” 贺松和病榻上的罗子安怔怔的看着离琴翊琛,不发一言。 离琴翊琛慢慢靠近罗子安的病榻,颇带玩味的看着他:“本王在想,会不会是你们的主子早就不满你们二人的主子的所作所为,才借了本王的手,将你们一网打尽。”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贺松和罗子安都变了脸色。 “来人,把贺大人送去见他的主子。”离琴翊琛没了耐性,不想再跟二人兜圈子,冷声吩咐手下,将贺松带出去。接着他又紧紧的盯住罗子安:“至于罗大人,你是想活还是想死?若想死,本王成全你,若想活命,那就得看你值不值得让本王救了。” 罗子安面露不解,用探寻的眼神看着离琴翊琛。 离琴翊琛不紧不慢的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用你的刺史印信,发布公告,昭告禹州府,设义诊,为百姓诊病赠药。天亮后打开城门,本王带了大夫,给这禹州城的百姓治病。 “至于你们食君之禄,却将百姓做你们的图谋不轨的工具,中饱私囊,玩忽职守,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定会上奏朝堂,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 罗子安瞪大了眼睛,磕磕绊绊的说道:“殿下……下官……” 离琴翊琛并不理会,只是寒声道:“如今本王只问你一句话,你可见过你们口中的主上?” 罗子安艰难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玉瓶,轻轻放在桌上子,淡淡的说道:“这瓶子中,便是瘟疫毒的解药,想不想活命,就看你自己了。” 罗子安有些难以置信。当初清虚道人投下这毒时,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他命人精心调制过的疫症毒药,没有解药,也没有人能治好这疫毒。可如今有人跟他说,这疫毒能解,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毕竟他为了不引起外人怀疑,带头染上了瘟疫,他深信这疫毒无解。为了尽快将疫毒扩散出去,将城内试图治疗瘟疫的大夫都赶了出去。同时为了塑造爱民如子的形象,又亲赴城外的寺庙、道观为百姓祈福,祈祷瘟疫早点过去。 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罗子安盯着那瓶解药,生生咽下渴望的口水。“殿下,下官真的还有救么?” “本王说了,想不想活命,不在本王,而是在你自己。” 罗子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他缓缓闭上眼睛,思忖着自己的可能性。在忠于主上还是背叛主上之间,罗子安不断的犹豫徘徊着。他在官场沉浮二十年,他没有强大的背景,也没有过硬的能力,若非身后的主上给他从中周旋,他不可能坐到禹州刺史正四品上的位置。 他与屈黎一样,都是靠着主上给他们从中周旋,才有了现在的地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主上的一枚棋子,自己的一切都是主上给的,他对主上效忠毋庸置疑。可这些时日,他却产生了疑惑。 左右在主上眼皮子底下斗法,累及他们这些小喽喽,他可以为主上去死,却不能被人算计致死。主上明明看着左使算计右使,却不加制约,他的确有些寒心。 禹州城内的投毒,他一直以为是主上的命令,谁知道确是左使的算计。他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为了主上,这么多年罗子安年过四十尚未娶妻,他知道自己不会善终,所以从未动过娶妻的念头,不想耽误别人。只从花楼中纳了一房姬妾,用来延续香火。 即便是纳妾,他也从不敢明目张胆的将姬妾接入府中,怕有朝一日,会有人用他们来要挟自己。 想到一双儿女,罗子安颤颤巍巍的下床,强撑着跪在地上:“启禀殿下,下官想活,下官不仅自己想活,也想为自己的一双子女,留一条活路。” 人一旦有了软肋,再硬的心肠也会变得柔软。 从罗子安的书房中出来,天已经大亮。服用了解药的罗子安肉眼可见的有了精神,但因为罗子安感染疫毒已久,不是一颗解毒丸就可以的。 封闭了月余的禹州城门终于再次打开,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回道城门外的大帐中,蓝彤鸢早就采完药材,分离出东怀血液中的残留的疫毒,根据这疫毒的症状,蓝彤鸢在大帐中仔细的研究着药方,并马不停蹄的调制了不少解毒丸。他们在松要山上采了一大包药材,因为事出紧急,她们并未带药筐,就用披风、外衫做包裹,采了不少药材。 见离琴翊琛回来,蓝彤鸢急忙迎上前,仔细观察他的气色,为防万一,蓝彤鸢给他服用了一颗解毒丸,并给他开了一剂药方。“鸢儿,不必紧张,本王没事。” “武勇,吩咐下去,拔营进城。” 离琴翊琛的脸是黑的,尽管他早已做好准备,可罗子安所交代的,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鸢儿,本王让罗刺史发布公告,在刺史府门口开设义诊,并将被罗子安赶出城的大夫召回,为全城百姓赠药,但只有一天时间,明日我们必须回京,京中的事儿还没完。” “鸢儿,这疫症就全靠你了。” “殿下放心,鸢儿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进城之后,蓝彤鸢按照计划,在刺史府门口设义诊。打着神医谷弟子的名号,蓝彤鸢进展很顺利,一颗解毒丸配一包清热解毒的药材,一一分发给前来看诊的百姓们。蓝彤鸢这些百姓,领了药回去后尽可能告知其他人,让城中所有百姓都来领药。 有病治病,无病预防。 到了黄昏时刻,蓝彤鸢终于看到了和光与和尘拖着疲惫的病体来到义诊摊位上。苏禾眼尖,大老远就看到了二人:“姑娘,是和光、和尘他们。” 苏禾急忙拿着解毒丸和清热解毒的药材将他们扶到刺史府内。 服下解毒丸后,过了一个时辰再服下蓝彤鸢所开的汤药,和光与和尘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离琴翊琛松了一口气,听二人讲完这禹州的之事,决定连夜回京。 原来,禹州只是贼窝,真正的密谋,还是在京城。他们所图,也是在京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章 瓮中捉鳖 蓝彤鸢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登上回京的马车,即便马车飞奔疾驰,也挡不住她的疲倦,一阵困意来袭,她终于撑不住,合上了早已沉重的眼皮。 从京城到禹州,她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颠簸的马车,让蓝彤鸢感觉摇摇欲坠。朦胧之间,她觉着自己被一片黑暗笼罩,整个人就要被黑暗吞噬,突然远方传来点点星光。她奋力的朝着那星光挣扎过去,她才发现,那星光是夜光草在黑暗中发出的。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鸢儿,这夜光草虽然不能入药,却能在黑暗中给人亮光,所以它也不是完全无用。” “鸢儿,你要记住,若是以后进山,就在身上带上夜光草制成的粉,走一路撒一路,这样要是你在山里迷路回不来,为师就能上山去寻你。” 这是师父的声音,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刹那,师父的声音传入耳边,把她从黑暗中拉回。黑暗中,她沿着夜光草的痕迹,逐渐往前,越走前方越亮…… 蓝彤鸢猛的从睡梦中醒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忆着昨日她上山采药时的情形。昨天夜里因为情况紧急,她并未在意,现下想起来,松要山的沿路上,长满了夜光草,那夜光草顺着山路蜿蜒而上,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突然想起,上次屈黎去找她诊脉打探消息时,恰逢黄昏,夕阳已经落山,堂屋中尚未掌灯之际,她不经意看见屈黎的靴子上闪烁着点点绿光。 当时因为忙碌,她并未放在心上,可如今想起来,应该是夜光粉,可整个兵器监,并未有任何夜光草的痕迹。她猛的想起,上次给屈黎诊脉时,屈黎手上的虎口和指腹间的老茧……她的背上升起阵阵寒意。 “停车……”蓝彤鸢的声音划破漆黑的长空。 离琴翊琛急忙勒住马的缰绳,停了下来。为了让蓝彤鸢好生休息一番,离琴翊琛并未同蓝彤鸢同乘马车,而是骑马而行。 “殿下,鸢儿想请教殿下,那位兵器监副监正屈大人,是文官还是武官出身?” 离琴翊琛想了想:“他是文官,是稷薿十五年的进士。” 这就是了,蓝彤鸢示意离琴翊琛下马,将离琴翊琛引入马车中,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番。 听完蓝彤鸢的怀疑,离琴翊琛这才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每次自己见到的兵器监监正屈黎。 按照罗子安交代,这个黑衣组织里,除了主上,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右使屈黎与他们联系,主上交代的任务,也是由屈黎代为传达。左使清虚道长,加入组织的时间并不长,还不如他罗子安加入组织的时间长。 据说清虚道长是由主上亲自招募进来,主要负责给主上炼制毒药,清虚道长擅长制毒,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主上看中了他的才能,进入组织之后,直接给他左使的位置。 清虚道长自从进入组织以来,的确暗杀了不少主上的目标,时间一长,随着功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即便是跟在主上多年的右使,他也慢慢的不断排挤,打压,把右使的势力不断清除。 顺着罗子安所交代的,离琴翊琛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所见到的屈黎,若屈黎在组织中的地位如此之高,那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包括把清虚道长的行踪故意泄露给他。这样的人,真的会任由清虚道长在组织里无法无天,任由他排除异己?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恐怕连罗子安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棋子。他想起今日收到言兴玉的消息,言兴玉亲自带人缉拿了屈黎,屈黎被捕时未做任何抵抗,似乎早已料到有此结局,只等着束手就擒。 “来人,回禹州。” 幸亏离琴翊琛为了尽早回京城,选择了轻车简从。如今即便是调转回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次,离琴翊琛的车队并未进城,而是直奔松要山。 离琴翊琛吩咐睿王府的府兵卫队和影卫暗中包围松要山,自己则带着蓝彤鸢与承影骑悄悄上了山。 按照蓝彤鸢所说,这一次离琴翊琛果然注意到了那夜光草。夜光草顺着山路曲折蜿蜒,像是一条绿色的丝带,装点在松要山上。若非有心,谁也不会注意到这夜光草。 蜿蜒盘旋的夜光草,直直的延伸到松要山的山脉的最深处。松要山深处地形复杂,地势险要,甚至还有机关消息。 他们果然留有后手! 顺着夜光草,他们终于到达夜光草生长的尽头,松要山的腹地,大山的最深处。但随着夜光草的消失,在漆黑的夜里整个松要山被黑暗笼罩,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殿下,这山上没有任何入口,怎么确定他们是否藏在这山里?”武勇忍不住问。 离琴翊琛转头看向身旁的蓝彤鸢,见她正闭着眼睛,感受风向,心知她应该有所发现,便未曾打扰。 的确,蓝彤鸢在尝试辨别空旷的山谷中风中的气味。她仔细回忆那日发现兵器监盗洞时,屈副监正的神色表情、以及身上的气味,与当日在药炉见到的屈大人,并非同一人。 兵器监里的屈大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听闻屈黎一向附庸风雅,极喜爱收集名家墨宝,各类文房四宝和名家墨条。 药炉那人身上,少了墨香。蓝彤鸢缓缓睁开眼睛,一阵微风吹过,终于带来一丝她迫切想要抓住的味道——墨香! 顺着那淡淡的墨香吹来的方向,蓝彤鸢小心的攀爬到一块岩石边上,小心的打着火折子,找到一块儿极其不起眼的小洞里,找到一个按钮,她用力按下按钮,只听轰隆一声,岩壁上一块儿巨大的石门缓缓升起。 洞内,一个戴着虎头面具之人,与另一个黄金面具之人正在悠然的品茶下棋。 “子闲,此番你做的很好,不枉本座多年对你的栽培。” “主上谬赞,此番多亏主上运筹帷幄,才能借离琴翊琛的手,除掉清虚道人,一切皆仰赖主上筹谋得当。”被称为子闲的人,戴着虎头面具,虽与这位主上对相而坐,却态度极为恭顺谦卑。 “这清虚道人的胃口越来越大,所谓欲壑难填,落得此番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黄金面具声音冷的令人发寒。 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一位负伤的黑衣人捂着伤口,步履匆忙的跑了进来:“不……不……不好了,官府的人打进来了。” 上首之人皆是一怔。虎头面具瞬间反应过来:“主上快走,属下来拖住他们。” 说着,便命人护送黄金面具沿着密道离开,待他们离开,虎头面具匆忙毁了打开密道的机关。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避免被擒,就只能自尽。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来不及伤春悲秋,就要送入口中之际,握住毒药的手被直奔其来药一支利箭射伤,毒药顿时落在地上。 ”屈大人,别来无恙!”离琴翊琛神色冷清的站在他的面前。和光与和尘快速上前,钳制住虎头面具,并将他头上的面具打落,果然是屈黎。 “屈大人,您这招金蝉脱壳唱的可真是妙啊。”离琴翊琛出言讽刺。 屈黎咧嘴一笑:“我唱的再好,还不是被您瓮中捉鳖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章 破罐破摔 “被你捉了,我认,可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消息。”说着,屈黎哈哈大笑起来。 离琴翊琛并未被屈黎的态度惹恼,他知道,越是组织里的高层,对组织越忠诚,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实质的内容,并不容易。 牵制住屈黎后,留在茶托中的两个茶盏引起了离琴翊琛的注意。他用手试探了一下茶盏的温度,又环视了四周,他们找到屈黎时,只有他和身边的护卫,护卫当时站在他的身边。 显然茶托上的另一杯茶,并不属于这护卫。 离琴翊琛意味深长的看着屈黎,不紧不慢的说道:“看来屈大人这里有客人,但这客人刚刚被你送走了。” 屈黎白了一眼离琴翊琛,并未搭理他。 离琴翊琛拿起桌上其中一个茶盏,一边摩挲,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这茶盏是上好的白瓷,声如磬,薄如纸、光泽均匀,看来你的这位客人对你而言,极其珍贵,否则也屈大人怎会用如此珍贵的茶具招待客人?” “看来本王来的不巧,并未碰上你的这位客人,想来是从这房间的密道中走的吧,本王刚刚带人进来的时候,并未看到有人从这个房间中出来。” 屈黎依旧不说话,离琴翊琛也不恼,继续说道:“你们利用本王,帮你们除掉清虚道人,本王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你们就是这么谢本王的?” 蓝彤鸢走到二人对坐的位置,一股浓浓的味道进入她的鼻尖,她神色有些激动,那人留在主座上的气味,正是当日给在半路掳走他们,并给蓝彤宇下药之人身上的气味。 一模一样的味道。 蓝彤鸢神色激动,顺着味道来到墙角处,那味道在墙角处消失。“殿下,密道应该在这里。” 看着蓝彤鸢所站的位置,屈黎眼神中闪过一丝雀跃,随即一闪而逝,接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屈黎的表现,并未逃过离琴翊琛的眼神。 离琴翊琛命人押着屈黎,来到蓝彤鸢找到的位置。蓝彤鸢还在仔细寻找打开密道的机关,她注意到壁橱上挂的一幅仙鹤送寿图,画中两只仙鹤展翅高飞,一个身着红色布兜的眉开眼笑的童子骑在其中一只仙鹤的身上,童子手里捧着一盘仙桃,喜笑颜开托着寿桃,似乎是想递给上上方之人。 蓝彤鸢顺着童子送桃的方向,找到隐藏在壁橱内的旋钮,但任凭蓝彤鸢如何用力,那旋钮始终纹丝不动。 蓝彤鸢顷刻间便意识到,这密道的机关已经被破坏。 蓝彤鸢突然抽出护卫随身携带的佩刀,架在屈黎的脖子上,双眼微红:“打开密道。” 屈黎并未因为蓝彤鸢的威胁而有所触动,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声音懒散:“如你所见,这密道的机关已毁,从外面已经无法打开。” “本官善意的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妄想靠蛮力打开这密道,这密道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便留了后手,若有人强行用蛮力打开密道,则密道会自动开启自毁装置,到时候,有你们给本官作陪,本官的黄泉路上也不会太过孤单。”屈黎抬了抬眼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蓝彤鸢架在屈黎脖子的上的刀往其皮肤里入了三分,屈黎的皮肤里肉眼可见的渗出来鲜血。 离琴翊琛走到蓝彤鸢身边,握住她拿着大刀的手,轻声安抚道:“鸢儿,你的手不是用来拿刀的,别激动,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 说完,他慢慢从蓝彤鸢手中接过大刀,将其从屈黎的脖子上拿下,掏出帕子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将它重新插回护卫的刀鞘中,淡淡的说着:“现在杀你,本王还觉着会脏了这把刀。” 他顿了顿,慢悠悠的说道:“你和你的主子发现,清虚道人已经严重威胁到你们,他威胁的不只是你右使的位置,而是你们主上的位置。这清虚道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右使的位置。” “他一直觉着自己的作用比你大,甚至比那位主上都大,毕竟几个朝中重臣,都是用他调制的毒杀死的,一个重臣被杀,你们会立即安排自己安插在朝中的间隙顶上空缺。” “你的那位主上布局多年,在朝中安插了不少棋子,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部侍郎百里诚贞、户部侍郎吴秉德皆是死于这位清虚道人之手吧” “除了这二位大人,京兆府尹薛少义、礼部侍郎钱俊生体内的毒,应该也是这位清虚道人的手笔吧?这清虚道人用一手制毒本事,拉下了多位朝堂大员,也算得上用一己之力做了你们之前一直无法达成的目的。如此大的成就,清虚道人不甘屈居人下也正常。” “所以你故意向本王透露清虚道人的行踪,为的就是借本王之手,将清虚道人和他的势力一网打尽。”离琴翊琛冷声说道。“只是你们千算万算,应该没算到,本王会找到这儿来吧?”? 屈黎默然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微微抬眼,好奇的问道:“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在京城给你们留了陪你们唱戏之人,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蓝彤鸢扬声道:“你大概不会想到,你留的那位唱戏之人,为了打探消息,会去找我看诊吧?” “那是我让他去的,我从京城回到禹州,想要知道京城的进展,就只能通过他。但你们办案口风很紧,根本打探不到任何消息,我身在禹州,实在等不及,这才让他去打探消息。” 蓝彤鸢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让他送上门的。你是进士出身,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一般右手的中指和拇指指腹会留下老茧。可你那位替身的手上的老茧,却是在手掌内指根的位置,寻常学子们的起老茧的地方,他并没有。” “那人的手,不像读书人的手,更像是习武之人的手。当日他去的找我打探消息时,他的靴子站上了夜光草,在黝黑的屋子中,闪着绿光。他一直呆在兵器监中,兵器监里并未种植夜光草,那他靴子上的草是哪儿来的?” “直到昨天夜里我随殿下攻入你们私铸器械的老巢,才发现这松要山上,居然生长着这么多夜光草,夜光草顺着山路拾级而上,明显是被人用心栽植的。” “顺着夜光草,自然能找到你们的老巢。” 屈黎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吧。” 离琴翊琛冷不丁的开口:“你想知道的问题,我们都一一告诉你了,现在也该换本王来问你了。” 他慢慢踱步到罗汉床的位置,拿起那白瓷茶盏把玩在手中,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能坐到右使的位置,你们这位主上能够让你配合他清扫清虚道人的势力,还能与他对饮,你应该深受你们主上信任,甚至你们关系极为密切!” “从危急之际,您能把他送走,自己留下来扛着这一点来看,让你背叛你们主上,应该也不现实。能做到心腹的,都不简单,你应该是很早就跟着你们这位主上了吧,比清虚道人、贺松他们都要早,本王如今只想问,你的主上是不是与皇家有仇?。” 此言一出,屈黎瞳孔震颤,嘴唇微微颤抖。 离琴翊琛知道,他问对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章 无头皇子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进入九月,九月初至,秋风四起,碧云天,黄叶地,北地大雁排成一行,自辽远长空划过,飞向温暖的南境,秋意渐浓。皇宫中秋菊盛开,繁花锦簇,景致很是优美。 自从离琴翊琛打掉了私铸器械的贼窝,并端掉了他们的老巢后,黑衣人便销声匿迹,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元京城中恢复了久违的平静,虽然幕后主使尚未落网,但把他们逼入隐藏境地,已是不易,澧成帝甚微满意,毫不吝啬的奖赏了离琴翊琛,言谈之中,已经隐隐有立他为太子之意。 离琴翊琛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但离琴翊琛却始终小心谨慎,丝毫未表露任何自满。毕竟有时即便是坐上太子之位,都不一定能坐稳,更遑论,一日未正式立太子,便始终有变数。 京城中一片祥和,除了蓝彤鸢。自从黑衣人销声匿迹,从7月便断掉的解药,就再也没有恢复的迹象。眼下,只能靠着蓝彤鸢的针灸压制住蓝彤宇体内的毒素不进一步侵入肌理…… 再有几日,便是澧成帝都万寿节,一直被身旁的迷雾围绕的澧成帝,在离琴翊琛端掉他们的老巢后,久违的睡了几日安稳觉。澧成帝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宫里也好久没热闹,趁着澧成帝心情大好,皇后趁机向澧成帝进言,让离琴翊寒在澧成帝的万寿节上回来一趟,一家三口过一个久违的节日。 毕竟二皇子是皇后所出,即便是犯下重错,离琴翊琛也并未重罚他,而只是把他驱逐出朝堂,永不入朝。 朝堂上似乎也在盼着澧成帝的万寿节,毕竟几位朝堂重臣接连出事,给朝堂蒙上了一片阴霾,朝中大臣们个个人心惶惶,私下里谈论,甚至已经有人提出动摇根基一说。 这种时候,离琴翊琛端掉黑衣人的巢穴,就显得尤为重要。朝臣们不安的内心得到安抚,离琴翊琛的声望空前高涨。 不少人猜测,澧成帝会在万寿节之后有旨意,毕竟太子之事事关国本,早一日立下太子,国本便早一日得到巩固。 九月初十,澧成帝万寿节,白天澧成帝在奉安殿接受朝臣们的朝贺,后宫里,皇后按礼制接见前来朝贺的命妇们。命妇入宫,除了朝见皇后外,还要觐见高阶嫔妃。皇后与命妇们寒暄了一番后,便将她们打发到了宸贵妃宫里。 相对于接见命妇,她此刻更想见的,是离琴翊寒。接到二皇子已经入宫的消息后,皇后便坐不住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自从太子薨逝、二皇子出事,皇后母家出事,皇后备受打击,心力交瘁,将后宫之事全权交给四皇子之母宸贵妃打理。 自从离琴翊寒被贬出朝堂后,皇后暗中找过许多名医郎中,但得出的结论都是再无生育可能。这意味着,离琴翊寒再无继位可能。 皇后断了所有念想,她只求离琴翊寒能活着。 云游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澧成帝并未夺去其皇子身份,他在外云游所有的花费皆是由内务府公出。可宫里从来都是拜高踩低,一个失势的皇子,能领到多少份例,可想而知。 离琴翊寒以前得势时,并不是什么好相与到主儿,嫡出的身份,让他一向孤高自傲,从不把下人放在眼中,在他失势后,那些奴才们,自然会把曾经离琴翊寒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一一讨回来。 看着离琴翊寒消瘦的身体,面色蜡黄,像是刚刚从贫民窟里回来。皇后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寒儿,本宫去求你父皇,让你留在京中,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再也不做他想,好不好” 离琴翊寒无奈的咧了咧嘴:“母后,儿臣现在不过废人一个,有谁会支持一个无法无法生育的皇子。” “儿臣没有男嗣,早已没了念想。若儿臣能留在京中,定然安分守己,只想在母后跟前尽孝。” 皇后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好,好,等你父皇的万寿节一过,本宫就去跟你父皇求情。你先去梳洗一番,一会儿去见你父皇。” 夜幕降临,皇宫内灯火通明,星光璀璨。宫宴即将举行,皇家禁卫肃立两旁,宫女手持灯笼穿梭,宴会亭内珠帘垂落,香气扑鼻,金碧辉煌的宴桌上摆满了雕花玉器和各种美味佳肴。 四皇子离琴翊柠早就在皇子席上等候,宸贵妃领着诸位嫔妃入座,只等澧成帝和皇后驾临。 但皇子席上,却只有离琴翊柠一人。 三皇子离琴翊琛和二皇子离琴翊寒皆未到场。 随着管乐奏响,澧成帝和皇后携手步入宴会大厅,走上台阶正坐落座。身着锦缎的舞女们身姿轻盈的入场,缓缓起舞。久违的祥和气氛,离琴昙夜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他俯瞰着阶下的臣子们,目光扫到皇子席,看到只有四皇子离琴翊柠和三皇子离琴翊琛的正妃和侧妃在场。他不禁微微皱眉。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看向沈卿仪:“睿王妃,睿王去哪儿了?” 沈卿仪正和蓝彤鸢也正狐疑,离琴翊琛怎么还未到,听到被澧成帝点名,只能硬着头皮起身郑重行礼:“启禀父皇,睿王殿下来大殿时,正巧碰到了二皇子,想来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应是在叙旧。” 离琴昙夜目光又触及离琴翊寒的座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着离琴翊寒未到也就罢了,为何二皇子妃也未到? 离琴昙夜清楚的记得,虽然二皇子被褫夺王爷爵位,逐出朝堂,却并未让他夫妻和离。 他的眉头拧的更重了。一旁的皇后感知到了离琴昙夜的不悦,在一旁打圆场:“睿王妃说的对,想是他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看来有许多话要说,陛下不妨再等等。” 说吧,皇后又笑吟吟的看向魏离:“魏离,还不赶紧派人去寻找二皇子和睿王。” 罢了,毕竟今日是澧成帝的好日子,无论如何,他不想在今日动怒。 然而,一道凄厉的声音划破长空,打乱了舞女们轻盈的舞姿。只见信王妃面如土色,神色慌张的闯入大殿:“救命……杀……杀人了……” “放肆,何事如此惊慌?”皇后厉声呵斥了一声,自己的儿媳妇儿如此不顾礼节的闯入大殿,她的脸上终究是挂不住。 “回……回皇后娘娘,二殿下……二殿下被三殿下杀了。”二皇子妃受惊过度,一时语无伦次,丝毫没有了皇家命妇的风范。 “什么!” 澧成帝眼前一黑,坐在龙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龙椅缓缓走下来,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走到大殿中央,居高临下的看着二皇子妃,“走,带朕去看看。” 皇后听到噩耗,一时撑不住,昏了过去。大殿中顿时乱成一团。 坐在臣属间的言兴玉听清了二皇子妃所言,心里一咯噔,心头萦绕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立即反应过来,此事是针对离琴翊琛而来。他慢慢挤到离琴昙夜跟前,准备随时为离琴翊琛分辩。他相信离琴翊琛如今正如日中天,他不会傻到多此一举。 蓝彤鸢也听清了二皇子妃所言,她第一时间扶住沈卿仪,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王妃殿下,切勿慌乱,一切随机应变。” 沈卿仪握住蓝彤鸢的手,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众人跟随信王妃来到发现离琴翊寒尸身的便殿,离琴翊琛右手拿着一把尖刀,脸朝下,俯身昏倒在地上,满身是血。一旁的离琴翊尸身倒在床榻边上,头颅被割掉,只剩下身体。 离琴昙夜一时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章 死里逃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言兴玉,身为大理寺少卿,他掌官员刑狱,第一时间冲到离琴翊琛身边,探查离琴翊琛的状态,幸好,只是昏迷。 “三殿下中了迷药。”言兴玉迅速吩咐人,请太医过来。即便是言兴玉知道蓝彤鸢会医术,这个时候他不能把蓝彤鸢拖下水,这个时候用三皇子的人给三皇子诊病,即便是救了他,也会被人诟病。 蓝彤鸢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掌心,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让自己保持清醒。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眼前的情况所震惊。即便是言兴玉,也被眼前的变故所吓到。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此事一定不是离琴翊琛干的,三皇子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他不会自毁前程,与一个已经无权无势的皇子过不去…… “太医,传太医。”魏离还算镇定,澧成帝晕厥,眼前的情况,需要澧成帝来定夺。澧成帝被扶回勤政殿,离琴翊琛则被人抬出偏殿。 蓝彤鸢暗暗观察着屋内的情形,屋内的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散,未经允许,她眼下的身份是睿王侧妃,此时进入案发现场,会被引起猜疑,这个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蓝彤鸢看着昏迷的离琴翊琛,心中一惊,蓝彤鸢给离琴翊琛做的药囊不见了。这屋子中有浓重的迷香味道,她配的药囊,能够抵挡大部分粉末类毒药和迷药。 除了迷药和血腥味,蓝彤鸢未闻到任何香气的味道。皇子们都喜焚香,离琴翊琛因被人用香算计过,所以再不用香料,至于离琴翊寒,身上却也没有任何香气。她正想进入便殿内查探,却被言兴玉阻止,言兴玉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命所有人回设宴大殿。他自己则来到勤政殿等候。 一刻钟后,离琴翊琛终于醒来,见自己满身的鲜血,大惊失色,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言兴玉走入便殿,告知他在另一间便殿里所发生的事情。 ”不……不是我做的。”离琴翊琛迅速为自己分辩。他查到了黑衣人多巢穴,却没有捉到他们的领头,黑衣人一定会有所见动作。 只是,皇宫一向戒备森严,黑衣人是如何混进来的。离琴翊琛陷入沉思,脑海中皆是黑衣人的谋算,丝毫未为自己的情况担忧。 言兴玉出言提醒:“殿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让陛下相信,殿下并非凶手。” 离琴翊琛这才意识问题所在。当他得知澧成帝一气之下昏迷后,急忙起身,不顾仪容,来到勤政殿门口,直直的跪在了殿外。秋夜寒凉,凉风瑟瑟,带来阵阵寒意,离琴翊琛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心下一片寒凉。 此刻,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有机会喊冤,查清真相。他不指望离琴昙夜能相信他,只求他给自己一个自证的机会。 其实有时候,别人的诬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亲人在关键时刻是否会相信自己。对于澧成帝,他没有这种期待。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离琴昙夜才从昏迷中醒来,失子之痛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朝着魏离咆哮:“让那个逆子滚过来。” 听到殿内的咆哮声,离琴翊琛神色淡然,这种情形,他早已预料到。言兴玉陪他一同进入大殿中,一个茶盏便朝离琴翊琛飞过来,生生的砸在离琴翊琛的额头上,顿时离琴翊琛的额头鲜血直流。 “启禀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真的没有杀二哥。”离琴翊琛跪在地上,匍匐到离琴昙夜的病榻前。 言兴玉也急忙跪在一旁为离琴翊琛分辩:“启奏陛下,这其中或许有误会,还请陛下允三殿下细说隐情!” “隐情?误会?”离琴昙夜暴怒:“那把带血的匕首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中?” 离琴昙夜觉着不解气,继续骂道:“今日是朕的生辰,你为何会迟迟不到?又为何会与寒儿搅合在一起。寒儿已经是一个失势的皇子,为何你还容不下他。” 离琴昙夜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恨恨的说道:“朕没有你这种不念手足的儿子,没了你朕还有四皇子。” “来人,传旨,三皇子离琴翊琛残害手足,行为卑劣,品行低劣,直接赐死,其家眷贬为庶人,逐出京城。”盛怒之下的离琴昙夜,听不进任何辩解,直接给离琴翊琛判了死刑。 离琴翊琛一愣,随即磕头如捣蒜:“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杀二哥,请父皇听儿臣解释。” “来人,还不快把这个逆子给朕带出去,朕一刻都不想见到他。”奈何离琴昙夜正处于气头上,完全听不进任何声音。 “儿妾楠荣凝鸳有要事回禀,还请陛下一见。”门外响起了蓝彤鸢的声音。 良久,魏离才从里殿中走出,小心的朝蓝彤鸢说道:“楠荣侧妃请回吧,陛下此时不见任何人。” 无奈之下,蓝彤鸢只能高声喊道:“儿妾楠荣凝鸳回禀陛下,便殿里那具尸体,并非二殿下。” 此言一出,魏离一愣,急忙回到殿中。一阵等待之后,勤政殿的门终于打开,蓝彤鸢被魏离客气的请了进去。 “儿妾楠荣凝鸳见过陛下。”蓝彤鸢跪在地上,恭敬的磕头行礼。 离琴昙夜紧紧的盯着蓝彤鸢冷声说道:“你说便殿内的尸身并非寒儿的,可有凭证?朕已经命人仔细检查过那具尸体,尸体身形、衣着,甚至连身上的胎记都是一模一样。” 蓝彤鸢郑重的回答:“回陛下,还请命人从那具尸身上取两滴血。儿妾略通医术,可通过血液断定此人是否与陛下有亲缘关系。为防有疑惑,还请陛下允两名德高望重的太医与儿妾共同完成。” “不过,儿妾斗胆,此种法子,需要陛下赏赐两滴陛下的血液。” “大胆,岂可伤及龙体?”坐在病榻前服侍离琴昙夜的淑妃出言训斥。 “启禀娘娘,此事事关二殿下安危和三殿下清白,事关重大,儿妾只能出此下策。” 其实听到那具尸身有可能不是离琴翊寒,澧成帝是存了一丝希冀的,他与皇后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皇后母家遭犯了事,她不能再受打击了。若此番真的能验出,那具尸身不是寒儿,那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答应了蓝彤鸢的请求,命太医用针扎破他的手指,滴入小瓶中,递给蓝彤鸢。一股腥甜刺激着蓝彤鸢的嗅觉,她眉头微微一皱,这血里…… 蓝彤鸢命太医按照她的方子抓好几位药,用热水浸泡了药材,将浸泡过药材的热水沥出,放入玉碗中,蓝彤鸢又往玉碗中滴入了两滴自制的药水,从离琴翊琛额头的鲜血处取了两滴,滴入玉碗中,又把刚刚从澧成帝手上取的鲜血倒入玉碗中,很快两滴血融合在一起。 “陛下,这碗水,是儿妾的师父所调制,是专门为检验血亲所调制,寻常的滴血认亲的法子容易作假,师父这瓶药,是专门为了防止作假所调制。” “陛下若是不信,可再找四皇子一试。” 离琴昙夜又命人把四皇子找来,重复了刚才的步骤,四皇子的血也能与离琴翊琛相融。 离琴昙夜这才命人去那尸体上取血,取来的血倒入相同的水中,蓝彤鸢又将瓶内剩余离琴昙夜的血液滴入进去,众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碗中的血液,良久,两滴血液也没有融合的迹象。 蓝彤鸢赌对了! 那具尸身,果然不是离琴翊寒。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章 嫌疑未解 离琴昙夜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这尸身果然不是寒儿的,那寒儿去了哪儿?” “老三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离琴昙夜的声音依然寒凉,却比刚才恼怒之时,缓了很多。 离琴翊琛不顾额头上留下的鲜血,坦然直言:“启禀父皇,儿臣今日赴宴,入宫后,巧遇二哥,二哥说许久未见儿臣,便要拉着儿臣叙旧,说是为儿臣准备了礼物,拉着儿臣去看礼物,儿臣不忍拒绝二哥盛情,这才与二哥来到那偏殿。” “到了殿中,二哥兴致冲冲的将礼物拿给儿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匕首上镶满了各种珠宝钻石,看起来十分名贵。二哥说儿臣统领三法司,会遇到各种案子,他让儿臣用这把匕首防身。” “儿臣心喜,谢过二哥后,便仔细把玩那匕首,谁知此时一阵困意袭来,儿臣便失去知觉……” 一旁侍奉在侧的太医适时补充:“启奏陛下,臣为三殿下检查过,三殿下是中了迷药。” 得知尸体不是离琴翊寒,离琴昙夜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他目光冰冷的看着离琴翊琛:“按你所说,你是被寒儿叫到了那偏殿,可寒儿去了哪儿?” 离琴翊琛又郑重的磕了个头:“回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 殿中又陷入一片死寂,良久,离琴昙夜极其沉定的声音响起,除了嗓音有一丝沙哑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来人,传旨,睿亲王离琴翊琛涉命案,着禁足府中,直至案情水落石出。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准探视。” “大理寺少卿言兴玉听旨,朕命大理寺与刑部一同调查此案,务必查清其中原委。” “臣遵旨。” 离琴翊琛无奈的闭上眼睛,这已经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儿臣谢父皇。” 跪的时间有些久,离琴翊琛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跪在他身旁的蓝彤宇急忙扶了他一把。蓝彤鸢扶着离琴翊琛就要离开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你便是楠荣凝鸳?你的师父是蓝谷子?” 蓝彤鸢身形一震,转过身福身行礼:“回陛下,儿妾便是楠荣凝鸳,幼时有幸跟着师父学过医术。” “你也是正经的皇家儿媳妇儿,按例你也该叫朕一声父皇。朕很好奇,那具尸身朕派人仔细的检查过,连胎记都与寒儿一模一样,为何你执意认为这并非寒儿的尸身?” 蓝彤鸢再次福身,从容开口:“回父皇,儿妾自幼侍弄药草,对各类气味格外敏感。今日在那偏殿中,儿妾闻到了血腥味、迷香味、却未闻到任何属于皇子们所用的香料味。” 见澧成帝脸上写满疑惑,蓝彤鸢继续解释:“二殿下在外奔波多日,此番回来为父皇祝寿,一定会沐浴焚香,整理仪表以示敬重。儿妾刚刚问过二皇子妃,她说二殿下喜用苏合香,此次回宫,为了觐见父皇,第一时间沐浴焚香,用的便是苏合香,可那偏殿内没有任何苏合香的味道。” “故而儿妾认为,那具尸身并非二殿下。而是有心人为了陷害三殿下而做的局,至于这有心人是谁,还有待查证。” 离琴昙夜长舒一口气:“看来琛儿的确娶了一位好媳妇儿,好了,你们先回府,即便是那尸身并非寒儿,那寒儿去了哪儿,在案子查清之前,你们都给朕好好的呆在睿王府,谁都不准探视。” 蓝彤鸢再次福身行礼,跟着离琴翊琛走出勤政殿。 “言卿,你怎么看?”离琴昙夜目光扫过还站在殿中的言兴玉,冷声问道。 言兴玉拱手行礼,郑重的说道:“臣斗胆,私以为此事并非三殿下所为,如陛下所言,二殿下如今终身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三殿下没必要多此一举,非要将二殿下赶尽杀绝。” “臣以为,楠荣侧妃所言有理,此事是针对三殿下做的局。” 澧成帝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倦色。他暗暗思忖,眼下的证据的确证明,离琴翊琛并未杀死离琴翊寒,可离琴翊寒如今不知去向。他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言兴玉一时拿不准上位者的心中所想。 离琴昙夜刚刚之所以暴怒,是因为不想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当日他虽为太子,但地位并不稳。他的父皇一直宠爱贵妃,这位贵妃便一直撺掇着他的父亲更换太子,直到他的父皇病逝之前,他都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重现。他的父亲因为身为太子的他观念过于守旧而不喜,倒是更喜欢当日贵妃所生的五弟。若他的这位五弟若是位纨绔子弟也就罢了,可偏偏他的这位五弟才华出众,办差能力极强,深受其父皇喜爱,且善于打破陈规,才华出众,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两虎相争,最终身为太子的他以微弱的优势,先发制人,这才登上皇位。所以他不愿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可事情真的会顺着他的所想而发展么? “言卿,你先下去吧,尽快找到二皇子。” 待言兴玉离开,澧成帝从床榻上下来,黝黑的眸子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去将新任的刑部郎中找来。” 刑部郎中卫云行是今年的探花郎,二十岁,当朝左相卫堂庭的庶子。听说一直流落在外,今年才找回来。卫相家有嫡子,嫡子甚为出色,但因为在之前京城那桩嫡庶之争的案子中,受到波及,亦中了半仙醉,自此无法人道。家中的其他庶子因那场祸事被父亲赶出了家门,即便事后被重新带回家,对父亲和这个大哥,也有了怨言。 卫云行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的母亲是卫堂庭此前在京外办差时,宠幸过的一个歌姬,等他回京时,这歌姬便被他抛在脑后。卫堂庭曾经赏给歌姬一块儿玉佩,卫云行就是靠着这块儿玉佩,寻亲成功。卫堂庭颇为意外的让他认祖归宗,并答应让他参加科考。 想来卫堂庭也未想过,这个庶子居然一举高中。他本来想把卫云行安排一个肥差,谁知卫云行偏偏去了谁都不愿意去的刑部。刑部是出了名的钱少事儿多,最容易得罪人。 罢了,刑部就刑部吧。可惜嫡子尚未成婚就成为废人,可卫家还要继续向前,其他的庶子之前在他和嫡子的过分打压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挑起卫家的能力。所以卫堂庭只能把宝押在卫云行身上。 离琴翊琛神色落寞的走在宫道上,沈卿仪和蓝彤鸢扶着他。传旨的太监匆忙经过他的身边时,得知是去找卫云行,离琴翊琛冷笑了一声。 卫堂庭是陛下的人,自然他的儿子也是陛下的人。他能猜到澧成帝的算盘,他只是没想到,父皇的心,能偏到如此程度。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本就不抱期待,如今他只寄希望于言兴玉尽快找到离琴翊寒,解了他的禁足,他才能尽快去追查黑衣人的头目。此次的事,明明白白的提醒着他,这背后之人,已经等不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章 多方算计 澧成帝度过了人生中最糟心的一个万寿节。 皇宫中混入刺客,还制造了一个迷案,让两位皇子都牵扯其中,这让他的脸更加阴沉。 尸体并非离琴翊寒的消息传到皇后宫中,满脸病容的皇后直接从病榻上坐起来,拦住前来传消息的小太监:“尸体不是寒儿?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小太监把鉴别尸体的过程详细的告诉皇后,皇后的灰暗的眼神中明显闪出一丝光亮,她慌忙的从病榻上下来,慌张的穿上鞋子,套上外衫,顾不上深夜寒凉,顾不上仪态礼仪,这一刻她不是皇后,不是谁的妻子,只是一位失子的母亲。 她步履匆忙的来到勤政殿,不顾通报,直接闯入勤政殿中。“陛下,听说尸体不是寒儿?那是不是说明,寒儿还活着?那寒儿去了哪儿?” 看着神色焦急的皇后,澧成帝的心被揪的生疼,看着这种模样的皇后,他强行压下的隐忧再次升起,若真的查出此事是离琴翊寒所为…… 他干咳两声,责备了侍奉皇后之人,柔声安抚:“皇后放心,朕已命人彻查此案,一定会找到寒儿的,你先好生回去休息,有消息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了,臣子和命妇们都在大殿内候着,你身为皇后,此刻要把滞留在皇宫的命妇们安置好了。” 为了防止皇后多心,他又顺便解释了一句:“言兴玉那小子说刺客有可能混入来赴宴的朝臣宾客中,为了尽快查清,今日赴宴的臣工命妇,都不得离开皇宫。” “今日人多眼杂,还得劳烦皇后打起精神盯着后宫,不要出现其他意外……” 离琴昙夜这话说的隐晦,但他们毕竟是少年夫妻,皇后能明白其中之意。在得知尸体不是离琴翊寒的那一刻,皇后内心的绝望骤然消散,此时她有足够的精力应对后宫的琐事。 此刻的言兴玉和卫云行,正在分头安抚受惊的臣工和命妇们。都是朝廷大员,有品级的命妇,此时更深露重,他们都嚷着要回家。 可言兴玉知道,若此时臣工和命妇们都回家,那就等于放虎归山。言兴玉一直怀疑,刺客是混在赴宴的臣工中混入皇宫的。 蓝彤鸢那句话一直留在言兴玉的脑海中:凶案发生的便殿中,没有二殿下长用的苏合香,这意味着,二殿下根本没有进过那间便殿。 可三皇子明明说,二殿下盛情邀请他叙旧。这也就意味着,邀请离琴翊琛之人,根本就不是离琴翊寒本人。 他突然想明白,凶手为何割去尸体的头颅,因为要掩盖尸体的身份,想来这位假扮离琴翊寒之人,用了易容术,易容成离琴翊琛的样子,只要找个身形相似,身上的胎记可以作假…… 胎记……提到胎记,言兴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皇子身上的胎记,寻常人并不知道,那假扮他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突然,他的心底升起一阵恶寒,顷刻间理解澧成帝非要让刑部参与调查此事的原因。 他突然有些心疼离琴翊琛,这么多年,离琴翊琛一定过得很幸苦吧。 “二皇子妃殿下,下官想请教您几个问题。”想清楚问题的关键,言兴玉直截了当的询问起二皇子妃白淑瑶。 对上言兴玉目光如炬的眼神,心虚的白淑瑶眼神闪躲,肉眼可见的出现一丝慌乱。还是卫云行过来给白淑瑶解了围。 “言少卿,刚刚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为命妇们名声着想,所有命妇的问讯,皆由宫中女官来主持。言少卿可将问题记在纸上,交给宫中女官,等问讯过后,女官自会给出结果……” 言兴玉一时无言,到底是被皇室这波操作给震惊到了。 未等言兴玉反应过来,卫云行又继续说道:“下官想请言少卿一同再次勘查凶杀现场,从那具尸身上找找线索……” 其实言兴玉想过,若蓝彤鸢在场,或许很快就能查到离琴翊寒的去向,毕竟找到苏合香,就能找到离琴翊琛。 京郊外的山坡上,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冷冷的看着皇宫的方向,冷声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身后带着一位带着笑脸面具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小包袱:“回主上,事情皆已办妥,此番便能顺利的把离琴翊琛困住,他无法再破坏主上的谋划。” “那他的那位侧妃呢?” “听说也一起被禁足。” “好,此番做的不错,本座会重重的有赏。自打右使落难,本座很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 “回主上,这位李朗君的头颅……” “找块风水宝地好生安葬了吧,他的长相身材能与那位二皇子有七分相似,也是他的福气,他也算为本座的宏图大业做了不朽的贡献,厚葬他,找个大师给他超度一下,给他的家人一份丰厚的抚恤金。” “谢主上。”笑脸面具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激动和欣慰。 深谙御人之道的金色面具,深知大业未成,正直用人之际,一定不能寒了下属的心,除了金钱,还有情感。 “主上……那位二皇子该如何处置?”笑脸面具有些迟疑的问道。 “他还有用,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必要时他会帮我们除掉他的这位好三弟……” “可他们毕竟是兄弟……” “哈哈哈哈……”金色面具突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阵狂笑过后,突然阴狠的说了句:“你还是太天真,不了解我们这位二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都能下手,更何况同父异母的兄弟……” 笑脸面具微不可察的身形一震,紧接着又问了句:“那留着这位二皇子,是否会对主上不利?” “放心,本座心里有数,那个草包尚有用武之地,等到他的作用消失,本座自然会了结他…… 深夜,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一处偏僻荒凉的冷宫的枯井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奋力的往外爬,待他爬出枯井,轻车熟路的沿着冷宫的墙根,鬼鬼祟祟的来到一处狗洞,顺利的从狗洞出了皇宫,直奔皇家陵寝而去…… 回到睿亲王府的离琴翊琛无力的坐在正堂的地上。有时最让人无能为力的是,明知别人在算计你,却因为身上的种种枷锁,无法还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你的掌控中逃脱…… 沈卿仪却没有那么悲观,端来酒杯坐在离琴翊琛身边:“殿下,无论如何,如今是最好的结局,殿下没有被褫夺封号,殿下的希望还在……” 说完,她给离琴翊琛斟了一杯酒,递给他:“殿下,此番的确该好生谢谢楠荣妹妹,若非楠荣妹妹在陛 “她这份恩情,本王自会放在心上,本王只是有些心灰意冷,直至今日,本王才发现,父皇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偏的……” “殿下,毕竟血脉相连,父皇或许只是不想看到骨肉相残罢了。”面对如此颓废的离琴翊琛,她有些心疼,但此时她不能火上浇油。 离琴翊琛冷哼了一声:“卿仪,你不知道,今日在勤政殿,若非鸢儿据理力争,父皇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本王褫夺封号,逐出京城。” “父皇……” 离琴翊琛自嘲的说道:“我没事,父皇向来偏心……本王从来不做期待。” “殿下,楠荣侧妃求见。”尚时在外面传话。 “让她进来。” 蓝彤鸢已经换下吉服,换上轻便的常服,福身跟离琴翊琛和沈卿仪问安后,便迫不及待的问向离琴翊琛:“殿下,鸢儿给您做的药囊去了哪儿?” 离琴翊琛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腰间,那药囊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在他的腰间。他狐疑的看着蓝彤鸢。 “殿下,那不是药囊,除了驱蚊避虫外,能抵挡大多数的粉末迷药和毒药。若这药囊还在,殿下今日便不会中迷药,也就没了今日的无妄之灾。” 听完蓝彤鸢的解释,离琴翊琛背后一寒,立即回忆今日的情形,突然想起:“今日本王去勤政殿给父皇请安时,被一个新来的小太监撞了一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章 排查内奸 离琴翊琛的话,让蓝彤鸢心底升起一阵寒凉。她做的药囊,与普通香囊无异,不过是让绣房绣好荷包,她把药草配好剂量,装入荷包中。寻常人并不知道这药囊中的配方,更不可能知道这药囊的作用。 蓝彤鸢只觉着浑身汗毛直立,极其惊恐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我给您配的药囊,旁人并不知道药方,更不知道这药囊的作用。” 她声音有些发颤:“殿下,我们对手就在我们身边。从他提前设计偷走殿下的药囊来看,此人对殿下十分了解,甚至对那药囊中的药材也十分熟悉。” 此言一出,离琴翊琛和沈卿仪皆脸色大变。 “鸢儿,药囊的药方都经过谁的手?”离琴翊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府内的内奸。 蓝彤鸢轻轻摇了要求:“并无药方,这种避毒药囊配起来十分简单,所以我并未写药方,用的也是殿下府库内的药材,所有药材都是我亲自配置,并未假手他人!” “那药材是谁去取得?” \"自然是苏禾,她自幼与我一起长大,随我一同侍弄药草,药材之事,我不敢假手他人。\" 离琴翊琛沉声道:“尚时,把苏禾叫进来。” 蓝彤鸢有些着急,急忙替她维护:“殿下,苏禾自幼与我一起长大,她不会背叛我。” 离琴翊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鸢儿莫急,本王只是例行询问,若她无事,本王自然不会冤枉她。” 今日的事,给了离琴翊琛重重一击,他到底太年轻,轻敌了。被人轻易的设计,陷入彀中,没了任何反击之力。 他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府外之事他插不上手,那他睿亲王府内的事情,他至少还能管的了。 吃里扒外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容忍。 沈卿仪轻轻拉住蓝彤鸢的手:“妹妹放宽心,咱们殿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日宫里的事情妹妹也看到了,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殿下,殿下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我们整个睿亲王府都会跟着遭殃。” “所以,妹妹今日回去之后,把自己院子里的人再梳一遍,你救过殿下多次,想来这背后之人早就盯上了妹妹。” 沈卿仪的担忧不无道理。 苏禾被叫了进来。她规矩的朝几位主子行礼后,淡定站好,低头垂眸,等着上面的人发问。 离琴翊琛给苏禾使了个眼色,毕竟苏禾是她的丫鬟,由她来问,比较合适。“苏禾,你可还记得当日我让你去三殿下库房中取药,做药囊那日的情形?” 苏禾的性子虽然有些跳脱,但身为蓝彤鸢身边的大丫鬟,办事儿向来机灵,也会察言观色,任何时候都会护着蓝彤鸢。尤其是对药材,更是极为上心。“可是姑娘为殿下做的避毒药囊?”苏禾小声问道。 “对,就是那个。” 苏禾仔细回忆了片刻,娓娓道来:“回姑娘,当日奴婢去了赵府医那里说明了来意,讲姑娘所需的药材报给赵府医,因为没有剂量,赵府医便每味药材都抓了一些,包起来让奴婢带了回来。” “当日取用药材种类、剂量赵府医可有登记造册?你抓药回来中途可有碰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儿?”蓝彤鸢神情急切的问道。 苏禾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日取用的每一味药材、剂量赵府医都有过问,当时赵府医还觉着奇怪,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配药。” 蓝彤鸢心下了然:\"若是精通药理之人,只要看着登记造册的药材,便能推断出我所配的药囊,不止是避蚊虫所用。\" 离琴翊琛眼神一闪,接着苏禾的话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苏禾始终低垂着眼眸,言之有序:“因为姑娘的方子并不外传,所以奴婢只回答说,是姑娘家中长辈传下来的方子,给殿下配避蚊虫的药囊。” 他心中暗自思忖,蓝彤鸢说的对,既然所取药材被记录下来,那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察觉,问题极有可能出在府医那里。 他刚要让尚时去查府医,只听苏禾又补充说道:“对了,奴婢在等赵府医抓药时,正好碰到回来的刘府医,他看到赵府医抓的药材,还特意问了一句。” “至于其他人”苏禾使劲儿的想了想:“哦,对了,奴婢回瑾瑜阁时,碰到了竹韵姑娘。” “竹韵?”蓝彤鸢有些疑惑,狐疑的想了半天,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良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陪嫁,是淑阳公主塞给她的陪嫁,说是帮她固宠所用。 因为尚未侍寝,还尚未有名分,一直住在瑾瑜阁的后罩房中。因为蓝彤鸢白日要出去坐诊,索性便免了她的请安。 可这并不稀奇…… 蓝彤鸢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竹韵原本就是瑾瑜阁的人,碰上她也不稀奇。” 苏禾却有些狐疑的说道:“姑娘,当日奴婢碰上竹韵之时,并不在瑾瑜阁,而是距离医师阁不远处的院墙边,她见到奴婢时,神色有些慌张……” 蓝彤鸢神色一紧,自从回京城后,她一心扑在调查黑衣人身上,进入睿王府后,除了帮离琴翊琛查案,便是待在药庐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她尚来得及去关心这个与她流着相同血液的可怜人…… 她知道,若非自己的阿娘为自己谋划,她的命运或许与竹韵相似……是她失职了…… 想到这儿,她转头看向离琴翊琛:“殿下,医师阁内的府医就劳烦殿下去查,至于竹韵请让鸢儿自己去问。”说完她突然朝离琴翊琛跪了下来:“殿下,若真的发现竹韵与此案有关,请殿下饶她一命,她也是个可怜人,可否让鸢儿自己处置她?” 离琴翊琛急忙把她拉起来,“好,本王答应你,若她真的与此案有关,本王让你自己处置她。” “尚时,尽快命人去调查医师阁内所有医师。” 尚时有些为难:“殿下,如今睿王府被禁足,府内所有人不得进出,恐怕……” “陛下虽然禁了殿下的足,却并未禁言大人,更何况,也得告诉言大人,今日撞了殿下的那位小太监。”沈卿仪出言提醒。 尚时会意,急切的出了门。 其实,若是问题出在了医师阁,他们的勾结只会在府外,府内查不出任何蹊跷。 已是深夜,离琴翊琛躺在书房的床榻上,翻来覆去,他很想知道,言兴玉的调查进展,他想知道,他的这位好二哥,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今日在勤政殿,当他得知尸体并非离琴翊寒时,他便确定,这是他的这位好二哥针对他做的局。 他紧握双拳,一股无力感袭上全身,明知别人在算计自己,自己却无力还击…… 宫中言兴玉和卫云行还在一一盘问赴宴的朝臣,可这些朝臣,都是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狐狸,谁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事关自己前途,所以谁也不敢公开承认是自己身边出了问题,言兴玉和卫云行把朝臣们的随从一一查了个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无奈的言兴玉,只能坐在上早朝用的朝晖殿前的台阶上,无奈的叹着气。 卫云行挨着他坐着,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素闻言大人是出了名的玉面阎罗,想不到也有让玉面阎罗为难的一天。” 言兴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回怼到:“自是比不上卫大人,新科探花郎,圣眷正隆,领着圣旨,自是一路畅通无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章 珍草堂 听出言兴玉语气中的不满,卫云行识趣的不想引战,他猜测自己的得到的圣旨与言兴玉得到的旨意,内容并不相同。想来言兴玉的调查并不顺利。 想到这儿,卫云行出言提醒:“其实陛下只想找到二皇子的下落,只要找到二皇子,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三殿下也就能被放出来了。言大人不妨换个思路调查。” 言兴玉没搭理他。他明白卫云行的言外之意,只要找到二皇子,保住他的一条命,别把此事闹大,三皇子的禁足自然也就解了,皆大欢喜。至于三皇子有没有受委屈,不重要,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不重要,只要不是二皇子所为即可…… 哼!言兴玉深感一股无力感袭来。刚刚的问询,摆明了就是在阻拦调查,圣人、皇后都在帮着二皇子遮掩,看来他们确实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此事极大概率是由二皇子所为,为的就是陷害三殿下。 可让言兴玉想不通的是,抛开二皇子已经无法人道的事实,即便是他伙同周家意图谋逆之事,他就已经失去了继承资格。可圣人依旧替他遮掩。 他只能长叹一口气,毕竟是血亲,又是皇后所出,圣人总会偏心一些。既如此,大家都摆烂好了。反正离琴翊琛已经被关入府中,想来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想到这儿,他一扫阴霾的心情,看着点缀在漆黑夜空中的点点星光,有些心灰意冷。 “今夜就到此吧,明日再查。”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下台阶,回到值房内。他仔细想过卫云行之言,圣人和皇后的所作所为是建立在此事是二皇子所为的基础上。可即便是把三皇子拉下水,二皇子也无继位可能,皇室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没有男嗣、也再无法诞育子嗣的皇子。二皇子如此做,也不过是在给四皇子做嫁衣。 但四皇子只有十岁,涉世未深。据他所知,二皇子与四皇子交集并不多,四皇子之母是宸贵妃,宸贵妃与皇后一向不合,说二皇子帮四皇子,这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可若不是帮四皇子,二皇子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言兴玉已经请示过澧成帝,二皇子的太极在左侧腰间靠下的位置,是一块儿类似于趴着的小犬形状的太极,位置相对隐秘,轻易不会被别人看到,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此胎记。 但仅凭一块儿一模一样的胎记就下结论就为时尚早,他想天亮之后先验尸,看看尸体的死因再做推论。 若真的是二皇子所为,他真的想不通他的动机是什么。同样想不通的,还有离亲翊琛。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几乎所有人都躺在床上不停的辗转反侧。 第二日早朝过后,言兴玉就迫不及待的把那具尸体带回大理寺验尸。验尸结果显示,死者中了毒,中毒后在未死之前,被人割下了头颅。至于这是什么毒,仵作并不清楚。“还得去找睿王侧妃!”言兴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睿王府都在禁足,他只有想办法将从尸身上提取到的毒物偷偷交给蓝彤鸢。 经过玄武大街时,言兴玉的马车被一群人拦住。“东怀,何事拦住了去路?”言兴玉掀开车窗帘,朝东怀问道。 前面是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像是在吵架。东怀上前打问了一下,回来告诉言兴玉:“大人,前面街上新开了一间医馆,听说看病不收诊金,不少人在那儿排队,前面围着的那群人,是因为有两人因为排队打了起来。” 良久,医馆中才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来劝架。在老者的劝说下,二人重新排队,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因为老者的劝阻,规规矩矩的排起了长队。 “不收诊金的医馆……”言兴玉第一时间想到蓝彤鸢的医馆,他接触到的也只有蓝瞳鸢师兄妹二人开过免费的医馆。但据他所知,蓝彤鸢谨慎起见,并未把免费的医馆引入京城。 “东怀,回头去打探一下这医馆的情况。” 马车驶过医馆门口,言兴玉从车窗内看到那医馆的牌子上,写着珍草堂三个大字。他看了看这医馆的位置,几乎位于玄武大街中心的位置,这里每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医馆附近酒楼、茶楼、饭馆林立,繁华异常,这条街上的租金十分昂贵,就连蓝彤鸢,都未把医馆选在玄武大街上。 这珍草堂开在租金如此昂贵的地方,居然还不要诊金。言兴玉对这医馆的主人有了几分好奇。 马车到了睿亲王府门口,发现王府门口已经有皇家禁军在这里守卫,根本无法进入,即便是言兴玉勇银钱贿赂,也无法进入。他自嘲,到底是皇家亲卫,怎可能看得上他给的这仨瓜俩枣。 他有些无奈。正当转身返回之际,忽的一抬头,天空中一只风筝慢悠悠的爬到空中,那风筝晃晃荡荡的飘了一会儿,朝着王府后院的方向飞去。言兴玉突然眼前一亮,坐上马车转到王府后院位置。 他想起里,睿亲王府的后院的院墙,正对着人烟稀少的苏幕街。不知是否是巧合,言兴玉总觉着,那风筝就是院内的人为了给他传消息的。 但既然封府,那整个王府的正门、侧门、后门都有禁卫军把守。果不其然,路过东边侧门时,这里亦有禁军把守。马车驶过一条街的距离后,绕到后院位置,他远远看到后门那儿,也有禁卫军把守着。正当他想不通所以然时,他突然看到,在距离后门不远的位置,有一个小矮洞,矮洞虽然被封死,但只要将封着矮洞砖头清走,洞口的大小,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看着这矮洞,言兴玉恍然大悟。 其实着急的,不只是言兴玉自己。昨夜离亲翊琛一宿并未睡好,他一直回忆将自己引入偏殿的那人的言谈举止,与离亲翊寒并无异议。他的这位二哥,自幼欺凌他,长大后,又因为坏了他想纳沈卿仪的好事儿,他的这位二哥,对他一向没有好脸色。所以这次回来,他突然一改常态向自己示好,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想着,他这辈子也只能是个闲散王爷,心中的怀疑也就降了下来。 当时他的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即便是被设计,不过是宫中常见的手段,用后宫中常用的手段,给他身边塞人,他甚至想过,这是皇后的主意。不过是在他身边安插几个人,他给他们这个机会就是了。可等他醒来听到所发生的事,他才明白,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人家没有想过在他身边安插什么人,人家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他的命。 其实直到回到王府,他整个人都是懵懂的。要不是蓝彤鸢提醒他药囊丢失,他都不知道从何查起。 蓝彤鸢的效率很高,一大早便盘问了竹韵。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关心这姑娘,说实话,若非这件事,她几乎忘记了院子里还有这么个人。 “竹韵姐姐?”蓝彤鸢温和的拉着她手坐在桌边,话起了家常。蓝彤鸢见她打扮素净,米色的裹胸,青色的罗群外面罩着米色的褙子,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头上是一只镂空的木簪子。脸上并未涂多少胭脂水粉,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沉静。 蓝彤鸢看的有些出神,的确是一位美人,美人谁都爱,她让苏禾拿来一套首饰,一只翠绿的雕花玉簪和一对翠绿的耳环。青翠的颜色,不是端庄的墨绿,而是雅致却又不失俏皮的翠绿,戴上整个人显得欢快了许多。 “姐姐随我来到这王府中,这些日子以来因着我过于忙碌,没有顾上姐姐,在这里妹妹给姐姐赔罪了。”蓝彤鸢眼神中真诚的看向竹韵。 竹韵面上一滞,表情有些不自然,急忙起身行礼:“侧妃说笑了,奴婢本就是侧妃的陪嫁,奴婢任凭侧妃差遣”这话说的极不情愿,蓝彤鸢在竹韵的双眼中看到了泪水。 蓝彤鸢拉着她重新坐到座位上:“我知道你的身世,你比我大一岁,我理应称你一声姐姐。” “我知道姐姐随我来这睿亲王府身不由己,若姐姐不愿意,我亦不会勉强你。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愿意留在王府侍奉三殿下,还是想出府谋一份自由?” 竹韵扑通一声跪在了蓝彤鸢面前,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奴婢求侧妃开恩,放奴婢出府,宁做穷人妻,不做侯门妾。奴婢没有侧妃的本事,侧妃是神医谷的徒弟,深得殿下器重,殿下的心思不会在奴婢身上停留,奴婢不想在府中蹉跎,求侧妃开恩,放奴婢出府。” 竹韵的一番话,让蓝彤鸢脊背发凉。她会医术之事,整个王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是知道她会医术,也少有人知道,她是神医谷的弟子,竹韵怎么会知道? “你从何处听说我是神医谷的弟子?”蓝彤鸢语气发寒。 竹韵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为了自保,她只能实话实说:“奴婢……奴婢是听医师阁的刘府医说的。” “医师阁?刘府医?”蓝彤鸢有些诧异,说实在话,她入府三个多月,连医师阁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里面都有哪些府医。权贵之家一般会在府内养府医,这她是知道的,只是更让她好奇的是:“你是如何认识的刘府医?若我没记错,我入府以来,身体康健,并未请过府医,他怎么对我如此了解?” 竹韵支支吾吾了半天,并未说出所以然。但蓝彤鸢看出其中的蹊跷,立即将刘府医之事告知离亲翊琛。离亲翊琛算准言兴玉今日会来,便一早让人备下了风筝。 刘府医和赵府医并不住在睿王府,因而在封府之际,他们无法像往常一样按时来王府点卯。离亲翊琛心下更是着急,若刘府医有问题,这无疑给了他逃跑的时间。 可蓝彤鸢并不悲观,竹韵的表情出卖了她,她与刘府医之间的关系一定不一般,竹韵是比刘府医更好的突破口。 正好被禁足,无事可做,索性她便陪着竹韵耗了起来。 毕竟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知道,若真的交给离亲翊琛,竹韵大概率没了下半辈子,她才只有十五岁,刚及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姐姐花朵般的年纪,就这么葬送了。 但竹韵在供出刘府医之后,就再未开口。无论蓝瞳鸢如何威逼利诱,竹韵依旧咬着牙,白着脸,低着头。蓝彤鸢有的是耐心,她悠悠的开口看向苏禾:“苏禾,你可就见过刘府医?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禾歪着头,仔细想了想,俏皮的说道:“姑娘,奴婢就见过刘府医一眼,记得他好像是二十七八的年纪,生的相貌堂堂,医术应该很高,那日他盯着姑娘索取用的登记造册药材,看了老半天,嘴里还一直不停的嘀嘀咕咕。” “但是他声音太小,奴婢并未听清刘府医所说。” 苏禾一边说,一边给蓝彤鸢敲着肩膀,嘴角带着笑,看了一眼竹韵,揶揄道:“姑娘恕奴婢多嘴,那日奴婢见到竹韵姑娘眼巴巴看着医师阁,那眼神的方向,似乎就是刘府医。” 竹韵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握住顺着腰间垂下来的丝带。 看着竹韵的表现,蓝彤鸢心下了然,她柔声道:“竹韵姐姐,我无意与你为难,只是你涉世未深,你怎知刘府医是真心待你还是利用你?他不住府内,现在睿王府被封,若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利于三殿下的事儿,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逃跑,只留姐姐自己在这儿扛着,只是姐姐,此事你真的抗的起么?别忘了你生母的身契还在长公主手中,若此事被长公主知道了,你觉着长公主会怎么做?” 蓝彤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静静的等着竹韵开口。 未能进入睿王府的言兴玉,只得回到大理寺,路过珍草堂时,他发现排队的人,已经比他来时更多了。东怀好不容易探听到了医馆的情况,迫不及待的告诉言兴玉。 这医馆的主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白胡子大夫,名叫白决明。听说脾气格外怪异,只给自己看顺眼的病人治病,入得了他的青眼,看病分文不取,入不了他的青眼,即便是黄金万两,也不会给诊治。若病人非要答谢,他便留一件病人自认为最为重要的东西做谢礼,可以是病人自己的做的一顿饭、也可以是一颗完全不值钱的石头,对病人而言却是最为珍贵的。 而对于达官贵人而言,这位白胡子大夫要的,亦不是金银,而是让达官贵人为他做一件事。 听到这儿,言兴玉对这位珍草堂的主人更加感兴趣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7章 鸩夜之毒 皇家陵寝内,离亲翊寒正藏在他的嫡亲兄长离琴翊风的地宫里,神色极为痛苦。那白胡子老头告诉他,为半仙醉解毒的过程极为痛苦,需要强大的忍耐力. 为了解毒,离亲翊寒付出了巨大代价,非但要身体上的极限痛苦,还要为那白胡子老头做各种事情。解毒过程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泡药浴,药浴过后,7日后泡第二次药浴,再过七日泡第三次药浴,泡完三次药浴,再服用一剂汤药,体内的半仙醉之毒就可全部清除。 但每泡一次药浴,就会令他痛不欲生,可过后他的确感觉神清气爽,身上失去的力气在慢慢恢复。所以他对这白胡子老头极为信任。 他的确不收诊金,但提出想要在元京城内开医馆。离亲翊寒二话不说,便给他在最繁华的玄武大街上给了他置办了一个铺子。白胡子老头本着不能拿病人一针一线的原则,以极低的价格,从离亲翊寒手里买下了这个铺子。 开了这铺子后,白胡子老头才告诉他,自己叫白明决,自己进京城,是来复仇的,他的仇人便是睿亲王。他说睿亲王害了他全家,所以他要让睿亲王偿命。但奈何自己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无法与王爷相抗衡。 提到睿亲王,离亲翊寒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老三,自己堂堂一个皇子,又怎会被驱逐出朝堂。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定下了这条毒计。为的就是把离亲翊琛拉下马。白明决也知道,仅仅靠着一个假尸体,自然不能把离亲翊琛锤死。可只要困住离亲翊琛就够了…… 入夜,言兴玉迫不及待的通过那狗洞,悄悄进入睿亲王府。言兴玉带来从那具尸体中提取的毒药。 “殿下,那具尸身原本就已中毒,臣想请侧妃帮忙验证此为何毒?”言兴玉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您可想清楚这其中的蹊跷?难道此事真的是二殿下所为?” 离亲翊琛未接茬,而是目光清冷的看着言兴玉,提出了几个问题:“兴玉,那尸身是父皇命魏离亲自检查的,魏离是父皇的心腹,自然不会作假。那尸身的身形与二哥极为相似,就连胎记的位置、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本王问你,贼人怎么会知道二哥身上会有胎记?” 听到这个问题,言兴玉也是紧皱眉头,若不是二殿下自己配合,贼人不可能知道身上的胎记位置。这也是他昨天夜里辗转反侧不能释怀的地方,但无论是圣人还是皇后,都不希望是这种结果,今日下朝后,他还被澧成帝留下,明里暗里,暗示他,此事不可能是离琴翊寒所为。他不可能听不懂澧成帝话中的意思。 “殿下,您说会不会二殿下被绑架了,贼人搜了他的身,所以才知道了胎记的事情?” 离亲翊琛冷笑:“若此事不是二哥所为,那此事只有一个可能,二哥被人绑架掳走,可若二哥真的被人绑架,当日的二嫂,就不会是那种态度。” 这么一说,言兴玉倒是回忆起昨日二皇子妃的神色。那日据她自己说,是她先发现的尸体,发现尸体后,她便匆忙到大殿内去叫人。 “兴玉,你可还记得昨日皇后娘娘的反应?” “当然记得,皇后娘娘听到二殿下遇害后一时急血攻心,昏了过去。就连圣人在看到尸体后,也是急血攻心,晕了过去。” “这就对了,骨肉至亲,听到或者看到那种凄惨的场景,一时受不住,昏过去是正常的。” “可我那二嫂,看到尸体后,丝毫没有任何惧色,看到尸体无任何过激反应,而是匆忙的从那偏殿走到宴会大殿请人,你觉着这正常吗?” “再者,你可还记得我那二嫂在听到尸体并非二哥时的反应?” 言兴玉记得,二皇子妃那慌张的神色,躲闪的眼神,相较而言,发现尸身,去喊人时的眼神过于镇定。 “哎”言兴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二皇子妃的反应,的确说服不了任何人。正常人碰到如此噩耗,在得知尸体非本人时,应该会松一口气,至少说明死者非自己的夫君,接着便会问,那自己的夫君去哪儿,会请求圣人帮忙寻找夫君。可那日二皇子妃竟然没有这些反应,就连求圣人寻人的话都没有……” “所以,此事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昨日事情突发,离亲翊琛未来得及细想其中的蹊跷,只是隐约觉着此事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但并并不确定。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他想清楚其中的蹊跷后,确定此事就是二皇子所为,为的就是把矛头指向他。 “兴玉,你去帮本王查一个人,此人是本王府上的刘府医,看看从他身上,能查到什么线索。”离亲翊琛寒声说道:“虽然本王确定此事是二哥所为,但本王想不清为什么。本王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怂恿二哥。” “殿下”门外的尚时的声音响起:“楠荣侧妃求见。” “快请进来。” 言兴玉起身,向蓝彤鸢行礼,“见过侧妃” 蓝彤鸢朝言兴玉微微点头,便向离亲翊琛福身行礼:“殿下,言大人带过来的毒药,我已查清,此毒名为鸩夜,无色无味,中毒后会迅速陷入僵死状态,半个时辰内若无解药,便会身亡。” “我推测,凶手先给那替身服用此毒,而后割掉头颅,为的是能够在中毒者失去意识的状态下死亡,以免引起他人怀疑。” 离亲翊琛有些不解,狐疑的问道:“可死后割颅,与生前割颅有何区别?” \"那偏殿内有迷药,殿下曾说过,自己进了屋子后,不一会儿便陷入昏迷中,但昏迷之前,二殿下是活着的。所以若死后才割颅,那死亡时间就与殿下昏迷的时间对不上。那尸身上没有外伤,死亡原因就是被割掉头颅,若真是死后割掉头颅,殿下在昏迷中,如何做到将那人害死割颅的?如此,就无法将罪名安插在殿下身上\" “只有在昏迷中割颅,才有可能把这罪名推到殿下身上。”见言兴玉不接,蓝彤鸢又进一步解释:“那迷香是点燃在香料里的,殿下中迷香,那替身亦能中迷香,可中迷香后,有人会迅速昏迷,而有人会撑到一段时间才昏迷。” “我猜按照他们的设想,殿下身中迷香,但强撑着,在昏迷之前,将死者头颅割下来,整个过程,在死者服用鸩夜半个时辰内完成。” “若是死后割颅,那至少是在死者服用鸩夜半个时辰之后完成的。那会儿迷香早就起了作用,殿下也早就昏迷过去。时间对不上,殿下的嫌疑自然会摆脱。” 蓝彤鸢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言兴玉,仵作的确说过,死者是生前被割颅的。“侧妃可知道这鸩夜究竟是何种毒药?下官此前并未听过。” “此毒是江湖上有名的制毒大家——苗家所制,这苗家对毒药管理极为严格,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每一种毒药卖出后,都有明确记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8章 蹊跷医馆 言兴玉突然问了一句:“按照侧妃的意思,死者即便是不被割下头颅,也会因中毒而亡。” 蓝彤鸢重重点了点头。 言兴玉面色凝重,瞳孔微缩,看向离琴翊琛的眼神有些复杂:“殿下,下官这就派人去苗家。”言兴玉之所以神色晦暗不明,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江湖人士掺和进来,这其中的门道就会复杂很多,这出针对离琴翊琛的戏,或许他们已经筹谋了许久。 “对了,兴玉,玄武大街上的珍草堂是什么来路?”离琴翊琛突然提起珍草堂。 “殿下,那珍草堂的主人,名为白决明。”只见言兴玉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把他怪异的脾气一五一十的告诉离亲翊琛,并神秘兮兮的说道:“殿下,虽然下官尚未打探出这珍草堂的主人白决明的来历,但是下官却查到了珍草堂那铺子。您猜那铺子是谁的?” 看着言兴玉那欠揍的表情,离琴翊琛眉头微微一皱,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看你这表情,那铺子的主人难不成还与这案子有关?” 言兴玉一听,狗腿的夸赞:“殿下真是神机妙算,一语中的!” “此话当真?”离琴翊琛脸色一变。 “自然”言兴玉开始卖弄起来:“殿下,那铺子的主人是二殿下的正妃的内弟的妻子的表弟的侄子的铺子,原本是一家瓷器店,因经营不善,只能将铺子典出,以还清债务。” 一旁的蓝彤鸢微微皱眉,忍不住说了一句:“这都拐了几道弯了,也跟这二殿下没关系了吧。” 言兴玉一笑:“原是没什么关系,可这铺子在牙行中成交时,是以严重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交易的,这白决明只用了200两银子,便购入了这铺子。” “那可是玄武大街,沿街中心的位置,二层的小楼,一层用来开医馆,二层用来住人,后面还带了一个宅院,如此大的宅院,正常的市场价是八千两左右。”言兴玉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可这白决明,只用了200两便买到了这宅院。若说原主缺钱吧,却把这么好的地段的铺子贱卖了,若说不缺钱吧,却好好得生意赔了精光,以至于沦落到卖铺子。” “下官查过,这铺子并非什么凶宅,风水也并非不吉利,下官甚是好奇,这白决明是怎么用如此低的价格买到这么一间铺子,下官都动心了,也想去好生请教一番。”言兴玉意味深长的说着。 离琴翊琛意有所指:“既然好奇,不如去打探一下,这生意是如何做的。” “还有,好好探查一番,这白决明医术如何,既然能依个人喜好看诊,想来也是能人一个。” 言兴玉离开睿王府时已经深夜,他不会功夫,只能从原路回来,东怀一直在暗中守着,等候他出来。 “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随心所欲之人,我倒是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殿下,我想出去见见他。”等言兴玉离开后,蓝彤鸢向离琴翊琛请求。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扶额:“鸢儿,如今我们被禁足,无法出去。” “是殿下在禁足,我还能出去呀,更何况我可以乔装打扮呀,谁都认不出来我的。”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鸢儿,往日你在本王身边女扮男装,别人不想拆穿你,是因为他们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即便是看出来也装瞎,可若不在本王身边,你的男装打扮,别人一眼就能认出。” “谁家的小郎君如此清秀?” “更何况,谁家的小郎君……”接下来的话,离琴翊琛并未说出口,而是目光扫了一眼蓝彤鸢的身材,意有所指:“你虽然身材无料,但终究与男子不同。” 蓝彤鸢被离琴翊琛一番取笑,气鼓鼓的说道:“我跟殿下说正事儿,殿下却满脑子都是其他的……” 扔下这句话,蓝彤鸢头也不回的离开离琴翊琛的书房。 没有离琴翊琛跟着,言兴玉这次的办案效率极其低下,无论是找人打听事情还是进宫询问偏殿的宫女太监,都会有人阻挠。他索性也不问了,赌气钻进大理寺,把摊子扔给了卫运行。 这一日,他从大理寺出来,来到玄武大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珍草堂门口,多日未见,这珍草堂门口的排队患者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达官贵人家的马车。这倒是引起了言兴玉的注意。寻常达官贵人看诊,都会请郎中上门,不会亲自来医馆诊治。钟鸣鼎食之家则在自己家中养着府医,为的就是保护隐私。 可当下这景,确实一奇。不少贵族的马车明晃晃的停在珍草堂门口。 他正好奇之际,却碰见了卫云行的嫡长兄卫云堇从珍草堂中出来。卫云堇红光满面,言笑晏晏,看那神色极为开心,想来他的心情是极好的,碰到街边的乞丐,卫云堇还丢了两个铜板给他。 言兴玉心下好奇,要知道,自从卫云堇得知自己中了半仙醉,脸上就再无喜色,精神颓废,如同一滩烂泥。言兴玉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醉仙楼的门口,被自家的家丁抬回去。那时的他浑身酒气,头发凌乱不堪,眼神空洞无神,犹如一潭死水。今日的他,确是少有的开心之色。言兴玉迎上前去寒暄,拱手行礼:“卫家大郎好久不见,何事如此开怀” 卫云堇见是言兴玉,急忙还礼。虽然二人是同辈,但卫云堇因为中毒一事,错过科考,只以举人的身份,在家破罐子破摔。自是比不上正四品的言兴玉。“见过言大人。” 卫云堇的嘴角咧的压都压不住:“言大人有所不知,这珍草堂的白大夫果然是神医,他能解半仙醉的毒!你看他给我治疗两次之后,我便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了,再有一个疗程,想来我定能容光焕发,雄姿勃发!” 言兴玉心头猛地一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9章 羽翼被折 听完卫云堇的话,言兴玉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来如此。入夜,他立即把消息传给离琴翊琛。 收到言兴玉的消息,离琴翊琛不顾更深露重,立即来到瑾瑜阁。蓝彤鸢尚未休息,还在看医书。 见离琴翊琛进来,蓝彤鸢疑惑的上前行礼:“殿下,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离琴翊琛把消息递给蓝彤鸢,看完消息,蓝彤鸢也是眉头一紧,谨慎的说道:“殿下,这半仙醉的毒,鸢儿从未听过两年以上者能解的,但兴许鸢儿尚年轻,对许多事情知之甚少,也许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高人也未可知” 离琴翊琛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鸢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蓝彤鸢不是傻子,她自然能知道这其中厉害,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离琴翊琛:“这意味着,二殿下又有了资本,只要二殿下体内的毒素解了,身子恢复,便有了与殿下相争的资本,圣人一向重视嫡子,又与皇后感情深厚,即便是二殿下犯下大错,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她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此番找到的二殿下,是一位恢复了身体的二殿下,那三殿下以后再无宁日。” 这些,离琴翊琛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些无奈的说道:“那白明决是二哥的人,听兴玉说,只要三个疗程,就能解毒,也不知道二哥治疗到第几个疗程,看来二哥是想藏匿起来,等体内毒素全部清除,身体恢复之后再现身。” “但按照二哥的性子,一旦他掌权,便会对我极尽所能的打压。”离琴翊琛并未用本王,而是用了“我”。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待宰的鱼肉,离琴翊寒为刀俎。 “一定要阻止二哥进行第三次治疗”他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头。 “殿下,我想出府,去会一会那白明决。”蓝彤鸢坚定看着离琴翊琛,柔声说道:“鸢儿身为蓝谷子的关门弟子,4岁读医书,十岁跟着师傅踏遍千山,看过病人无数,即便是制毒之家苗家,也接触过无数次。中了半仙醉者两年以上者,连师父都无法解毒,只能留其性命,但无法再恢复如常人。” “鸢儿相信师父的医术,整个大澧,师父的医术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我想去会会这个人,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离琴翊琛思忱再三,才答应,帮蓝彤鸢安排。 毕竟若真的让二皇子重新掌权,那整个睿亲王府便没了活路。事关整个睿王府,他身上担着一府之人的性命,他也只能冒险一试。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直到晨光熹微,阵阵秋风穿堂而过,带着夜露的清凉穿堂而过,蓝彤鸢不由自主的往上拉了拉被子,良久她才被子中探出头来,看着透过窗子打进来的微光,慵懒的问道:“苏禾,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经宸时了。” 蓝彤鸢立即从床上跳起来,一拍脑袋,糟了,昨夜严重失眠,到凌晨才有了些许倦意,没想到会睡到这个时辰。“怎么不叫醒我。”蓝彤鸢一边抱怨,一边胡乱的往身上套衣服。 “姑娘,自从府上被禁足后,王妃殿下便免了各院的晨昏定省。”苏禾笑着说道,“姑娘怎么糊涂了。” 蓝彤鸢这才一拍脑袋,停下手上的动作,脑海里还想着昨晚离琴翊琛说的事儿。“苏禾,帮我拿一套男装过来,今日我们要想办法出府。” 苏禾眼睛一亮:“姑娘想去珍草堂?” “对”苏禾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那珍草堂没准儿是什么豺狼虎窝呢,怎么能让姑娘亲自去。” “苏禾,不去一趟我不放心,我想知道,那白明决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姑娘”苏禾轻轻安抚着蓝彤鸢躁动的心:\"姑娘,您自幼在蓝神医身边长大,又是蓝神医的关门弟子,蓝神医都无法解的毒,您真的相信这什么白明决能解?\" 苏禾跪在蓝彤鸢面前,一边帮她整理衣衫,一边分析:“别忘了,医毒不分家,当年蓝神医为了让您熟悉各种毒药,把您仍在苗家三年。苗家制毒,您根据毒来分辨所用药材,从而配置解药。这个白明决,江湖上根本没听过这号人,您就真信他啊。” 蓝彤鸢轻轻叹气:“正是因为不信,才想看看这白明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姑娘可想过,这白明决这么大张旗鼓的传扬此事,就是为了引出姑娘呢?别忘了,我们从神医谷逃出来后,江湖上可是一直在追杀神医谷的幸存者。” “所以,姑娘您不能去,即便是要去打探消息,也不能您去,还有奴婢和绿禾呢。” “可是你虽然懂药材,却不懂药理,绿禾更是什么都不懂。”蓝彤鸢有些担忧。 苏禾噗嗤一笑:“姑娘,奴婢们是不懂,可奴婢们可以想办法拿到他的药方或者配的药材呀。您和殿下就等着奴婢的消息吧。” 拗不过苏禾,蓝彤鸢只能答应让苏禾与绿禾去珍草堂,但千叮咛万嘱咐,万事性命要紧,拿不到药材也无碍。 “你去准备,让竹韵过来。” 离琴翊琛根据竹韵所交代的,让言兴玉派人去缉拿刘府医,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刘府医家中早就人去楼空。他的确是刻意接近竹韵,目的就是让竹韵偷蓝彤鸢的所开的方子,此人就是跟蓝彤鸢开的方子,推断出蓝彤鸢便是蓝谷子的弟子,刘府医交代竹韵时刻监视蓝彤鸢,把蓝彤鸢的一行一动都报给他。 “竹韵姐姐,你回忆一下,刘府医可有跟你说过,他师从何人?”蓝彤鸢语调极为严肃。能根据方子就推断出蓝彤鸢的身份,这让蓝彤鸢脊背发寒,此人身份深不可测,或者他身后之人,深不可测。 竹韵摇了摇头,她已经把她知道的都交代了,拨开那层滤镜,竹韵才发现,自己所仰慕之人,根本就只是在利用自己,此前她还期待着刘府医能得了主子青睐,向主子求娶她,把她带出这牢笼。可现在看起来,刘府医不过就只是单纯利用他,半点感情都无,事发后,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她留在这儿扛着。 她对他半点不了解。 “姐姐,你说与他两情相悦,他可曾送过你东西?” 竹韵又摇摇头:“侧妃,他说无媒无聘,属于私相授受,对奴婢名声不好,所以从未送过奴婢东西。” 蓝彤鸢冷笑,此人果然谨慎,怕事发后,我根据他送的东西查出他的身份吧。想到这儿,蓝彤鸢对自己这个傻姐姐是又气又心疼,气的是她识人不明,心疼的是,对方几句哄骗的话语,就骗了她的感情。 “哎,这话你也信啊。他既然说心悦于你,那就需要有所表示,没有任何表示,几句好听的话就把你哄骗了,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一不能吃,二不能穿。” “不……不是”就算如此,竹韵还不愿意相信,刘府医欺骗他。竹韵轻轻抽噎着:“他……他曾说过,等有机会让主子青睐时,他便向主子求娶奴婢,他说要带奴婢去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哦?他可说过是哪儿?” 竹韵再次摇了摇头,“他……他只说,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鲜花格外漂亮。”说这话时,竹韵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蓝彤鸢微微皱眉,从这句话里,她得到两个线索,一个是山,一个是秋天漫山遍野的鲜花。 可大澧山脉众多,究竟是哪座山?“哦?究竟有多么美丽,让你如此期待”蓝彤鸢揶揄着。 “这个他没说……” 秋天漫山遍野的鲜花,蓝彤鸢在脑海中使劲儿搜索着她走过的三山五岳,丘陵沟壑,“你起来吧……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回头此间事了,你若愿意,我便凑请殿下放你出府,若是你想嫁人,我也会给你找一份好姻缘。” “奴婢谢侧妃。” 蓝彤鸢打发走竹韵,脑海中并未想起有这么一座山,只能拿起《植物志》看起来。苏禾与绿禾不在身边,她多少有些不习惯,午时她们尚未归,她不仅有些焦急起来,书中的字一个也无法进入脑海。 索性把书扔到书案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想着竹韵所说的那句话,漫山遍野的鲜花,她想根据想象,尝试画出那个场景。 挪开医书时,却发现一句话:“雨燕草,草叶晶莹剔透,轻盈如风,形似雨燕尾,花瓣幽香弥漫,花朵绽放时如同一片紫色汪洋,生于松要山脉向阳脊背间,团簇而生,秋季开花。” 蓝彤鸢眼前一亮,团簇而生,反复斟酌这句话……她虽然去过松要山,但都是为了采药,并未留意。为了确认,她顾不上用午膳,把一本厚厚的《植物志》翻了个遍,确定团簇而生的,只有这雨燕草。 根据记载,这雨燕草势微,单株根本无法成活,只能抱团取暖,才能与其他植物争夺土壤中的养分。 时间很快到酉时,夕阳西下,苏禾与绿禾尚未归。蓝彤鸢顾不上,她拿着那本《植物志》去书房去寻离琴翊琛。但离琴翊琛并未在书房,而是在正院。 蓝彤鸢急匆匆的来到正院,走到正房门口,听到里面沈卿仪的话传出:“殿下,与其坐而待亡,孰若起而拯之。”显然,沈卿仪也知道了这背后的算计。 蓝彤鸢让人通传后,得到允许后进入,朝二人行礼后,神色凝重:“殿下,鸢儿大概猜出了那刘府医躲到哪儿。” 离琴翊琛眼神中闪过一丝雀跃。“快说说看。” “是松要山。”蓝彤鸢把《植物志》递给离琴翊琛,又说了她的推论。 离琴翊琛的脸色大变,他太熟悉这个地方,在这里,他清剿了黑衣组织的巢穴,端了左使和右使。若真的逃亡了这里,那就意味着,这位刘府医,大概率也是黑衣组织之人。 “尚时,迅速给江州传消息,让他们去禹州松要山拿人。” 沈卿仪命人给蓝彤鸢赐座,轻轻拉着她的手:“妹妹,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只求妹妹多帮殿下一把。” “王妃殿下,我是大夫,也只能做一些大夫的分内之事。” “这就够了……” “殿下,王妃,今日苏禾、绿禾去珍草堂打探消息,她们至今未归。” 话音刚落,就听苏禾慌里慌张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姑娘,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蓝彤鸢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坐不住了,待苏禾进入正房,刚要行礼,离琴翊琛却比蓝彤鸢还要着急,沉声道:“免礼,快说怎么了?” “启奏殿下,王妃,言大人,言大人被刑部带走了……” “你说什么!” “奴婢亲眼所见,刑部的人说,言大人涉嫌贪污做假案,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离琴翊琛的脸肉眼可见的拉了下来,先是把他禁足,再把言兴玉带走,折断他的羽翼。这已经不是暗牌,而是明晃晃的针对他,他若再看不出来,他这个王爷也真的做到头了。 “苏禾,你可打听到刑部的理由是什么?” “听说是有人告状到刑部”苏禾顿了顿,咬了咬嘴唇。 “苏禾,你倒是赶紧说呀,别卖关子。”蓝彤鸢在一旁催促着。 苏禾艰难的启齿:“奴婢听说是有人告到刑部,说是……说是……”苏禾小心的抬眼看了一眼离琴翊琛,迅速的低下头:“说是殿下为了排除异己,制造冤案。” “是什么人告的状?”蓝彤鸢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是珍草堂的白明决。” 离琴翊琛一记重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看来,本王的这位好二哥,已经治疗完毕。” “对了姑娘,奴婢和绿禾拿到了那白明决用来给这些中毒者准备的药浴。奴婢已经让绿禾放在姑娘的书案上,并让她不错眼珠的看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蓝彤鸢大喜过望:“好,做的好,本姑娘重重有赏。” 睿王府被禁足,意味着睿王府内所有人被禁足,离琴翊琛身边所有护卫、禁卫皆需留在府内,不能随意外出。被人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离琴翊琛却无法反击。 “殿下,想来不久便会有圣旨降下,殿下先备好自辩折。”沈卿仪柔声提醒道。 可谁都没想到,他们等到的圣旨,并非要求离琴翊琛上折自辩,而是直接从亲王贬为郡王,驱逐出京,贬至江州为江州郡王。随之而来的澧成帝收回了此前交给离琴翊琛的那支影卫。 离亲翊琛已经做好准备,澧成帝会偏心离琴翊寒,但他没想到自己会立即被抛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章 行程遇刺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离琴翊琛无所适从,他万万没想到,澧成帝会如此不念父子之情,宁可去扶阴险狡诈的二皇子,都不愿给他一个机会。 罢了,他的心早就凉了。 圣旨里没有给他启程时间,但他一刻都不想在这元京城里继续待下去。若等到二皇子得势再走,他或许根本就走不成了…… “卿仪,鸢儿,你们去稍作收拾,我们立即启程去江州……” “殿下”沈卿仪有些不解,担忧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您上一个自辩奏折给圣人,求圣人给您一个自证的机会,您若就这么走了,或许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卿仪,本王意已绝,在这元京城中多待一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沈卿仪见劝不动离琴翊琛,只能向蓝彤鸢求救:“楠荣妹妹,好妹妹,快劝劝殿下,毕竟圣旨里并未写明确的启程时间,殿下还有机会。” 蓝彤鸢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苏禾与绿禾从珍草堂得到的那瓶药浴,她已经分辨出其中药材,根据那些药材的药性推算,那不是解毒的药方……她一时有些吃不准,这珍草堂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她,此时或许离开元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王妃殿下,圣旨如此,鸢儿想着越早启程越好。”她重重的握了握沈卿仪的手,这个时候,必须抱团取暖。“王妃殿下,您不必忧心,此番就当出京修养了,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更有利于您和殿下调养身子,没准儿还能生个小殿下出来呢。” 让沈卿仪感到诧异的是,都已经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沈卿仪强行扯了扯嘴,回报给蓝彤鸢一个勉强的微笑。但是见蓝彤鸢那坚定的目光,沈卿仪突然心中没有那么慌乱。 安抚好沈卿仪,蓝彤鸢这才沉声问离琴翊琛:“殿下,言大人怎么办?” “如你所说,现下刑部大牢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离琴翊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才是让沈卿仪最为不解的地方。其实离琴翊琛最担心的是,一旦离琴翊寒得势,除了会想尽办法打压他之外,还会想办法得到沈卿仪,身为夫君,他首先要护住自己的家眷。 离琴翊琛带着家眷连夜出城的消息,传回皇城。魏离也替离琴翊琛感到心疼,他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只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立在一旁。 “老三一家子出城了?” 魏离一愣,随即答道:“回陛下,三殿下带着正妃和侧妃已经连夜出城了。” 离琴昙夜长舒一口气:“这是他最好的归宿,朕不想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老二毕竟是嫡子,皇后是真的发妻,朕不能舍嫡立庶,对于琛儿而言,做个无权的郡王,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朕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保他一条性命。做个闲散郡王,后半生也能衣食无忧。” 星夜兼程,离琴翊琛奔波在去往江州的路上。对于他而言,去其他地方或许真的就再无出头之日,可那是江州…… 珍草堂里,白决明负手而立,听着手下的汇报:“回主子,三皇子离琴翊琛已经离京。” \"好,终于把这个绊脚石清走了,我们终于可以按计划实施。\" “把离琴翊寒放回去,本座还指着他打前锋呢。” 药庐里,蓝彤宇收到了蓝彤鸢回江州的传信。疑惑之际,他让人去打听了一番,才发现,睿亲王被贬至江州。这一消息,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蓝彤鸢让他守在京城,按照蓝彤鸢的说法,屠戮神医谷之人就在京城。蓝彤鸢给蓝彤宇留了足够压制他体内毒素的解药,只要那毒素不侵入五脏六腑,就还有救。 眼下药庐的病患已经不像往日那么多,越来越多的病患去了珍草堂,不用付诊金,免费看病,谁都愿意去占一下这个便宜。 去往江州城的路上,蓝彤鸢想着这大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所有的事情的抖在围绕着珍草堂转悠,这珍草堂的白明决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在弄不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值钱,蓝彤鸢觉着,避其锋芒才是上策。 此刻,蓝彤鸢最怕的是,能否顺利到达江州,夜黑风高夜,最容易行刺杀之事。看着蓝彤鸢神色凝重,沈卿仪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双手:“楠荣妹妹,若今夜有什么变故,以后殿下就拜托妹妹照顾了。” 蓝彤鸢心头一跳,强行按下内心的不安,安抚道:“王妃殿下安心,殿下龙章凤姿,不会有事的。” 蓝彤鸢把一瓶迷药递给沈卿仪,“王妃殿下,这是我调制的迷药和毒药,都是粉末状的,您事先把解药服下,若有人来威胁王妃殿下,就把这毒药撒出去,此毒药效极高,会立即起效。大概率今夜会有一战,我们不能成为殿下的负担,但也不能任人宰割。” 沈卿仪双手颤抖的接过两个药瓶,感激的看着她:“好妹妹,我代殿下谢谢妹妹。殿下能娶到妹妹,是殿下的福气。” 蓝彤鸢轻轻摇摇头:“王妃殿下客气了,我们都是女子,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要求严苛,女子活在世上本就举步维艰,若是我们女孩子彼此都不帮忙,那就更不用指望着世道帮忙了。” “我帮助王妃,不因王妃身份高贵,只是因为我与您一样,都是女子。” “好妹妹,今日姐姐受教了,若今夜我们能幸存,到了江州,我定然要好好向妹妹讨教。”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从车窗外横穿而过。 “来了。” 沈卿仪担忧的朝车外喊了一声:“殿下。” “放心,本王没事,你们在车内坐稳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传来。夜黑风高,丛林密布,根本看不清刺客躲在什么地方。 离琴翊琛大呵斥一声,“尔等小肖,出来吧,本王已经恭候多时了。”他们早就出了元京城,一路上离琴翊琛戒心满满,他早就做好了终究一战的准备。 凭借着那只飞来的方向,离琴翊琛张开满弓,用尽力量,在漆黑中朝着远处的山上射去。他手指一松,力量消散,利剑蓦然弹射飞出。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利剑裹着一股凛冽的金凤,闪烁着的锐利的寒光,在树木枝叶间闪电般穿梭而过,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闷声倒地的声音。 离琴翊琛判断对了。 这一箭,炸出了隐藏在山林间的几十个黑衣人。他冷笑,看来对方是未打算给自己任何活路。看着熟悉的黑衣人,他突然想清楚,做这一局之人,竟然是他的老朋友。至于他的那位好二哥,看起来是与虎谋皮了。 与虎谋皮,恐伤自身。 想到这儿,他吩咐护卫做好防御,自己则双足一顿,从马上腾空跃起,霎时拔高数尺,轻飘飘的落在马车车厢的车顶之上,稳稳而立,杀气腾腾,周身寒气散开。 蓝彤鸢也从车厢中探出身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穿着,立即联想到了屠戮神医谷之人,师父就是死在这些人的手中,屠谷之仇,师父如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瞪着血红的双眼,手中紧紧攥着银针,在她手里,银针不止是治病所用,关键时刻还能作为武器防身。车厢门口的苏禾与绿禾已经拔出随身的软鞭和佩剑,呈防御姿势。 离琴翊琛怒斥了一声:“你出来作甚,回去。” “殿下,师父的仇,屠谷之仇,今日我一定要报。放心,殿下我不会给殿下拖后腿。” 几十个黑衣人群起而上,顿时场面一片混乱。护卫们的确抵挡了一波黑衣人的进攻,但奈何黑衣人人数众多。而他只带了一队护卫,以及和光与和尘。护卫们寡不敌众,黑衣人撕破缺口,朝着离琴翊琛砍去。和光与和尘被黑衣人缠住,无法及时解救。并未被盯上的蓝彤鸢,攥着手中的银针,找准时机,把银针打入两个缠着离琴翊琛的黑衣人的穴道,黑衣人应声倒地。离琴翊琛的压力顿时缓解许多。 蓝彤鸢的举动,迅速吸引了黑衣人头领的注意,几个黑衣人瞬间朝着蓝彤鸢逼来,千钧一发之际,蓝彤鸢两眼一闭,屏气凝神,撒出了准备好的毒药粉末。 毒药扩散很迅速,不少黑衣人纷纷倒地,打斗声渐行渐远,直到逐渐消失,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那是她在苗家时,自己调制的毒药,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有解药。 之所以在千钧一发采用,因为她怕误伤自己人,她带的解药并没有那么多,一共只有三颗,给了沈卿仪一颗,他又给给了离琴翊琛一颗,苏禾与绿禾一共用一颗。因为和光与和尘距离较远,他们所受的波及较小。去山中采一些草药,就能给他们解毒。 借着这波毒药,黑衣人的战斗力减弱,服用了解药的离琴翊琛、苏禾、绿禾一鼓作气,解决了剩余的黑衣人。 这波进攻终于抵挡过去。 离琴翊琛这才闷声钻进车厢内,车内的沈卿仪死死的攥着那两瓶药,神情紧绷。见进入车厢的是离琴翊琛,她才松了一口气,眼眶微红:“殿下……” 离琴翊琛将沈卿仪揽入怀中,“都过去了……”放松下来的离琴翊琛,这才低闷一声,沈卿仪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 “鸢儿。”沈卿仪探出身,招呼蓝彤鸢,却见蓝彤鸢在仔细探查每个黑衣人,看是否有活口。她很确定,这些黑衣人,就是屠戮神医谷之人。 听到沈卿仪的呼喊,蓝彤鸢抬眼,见她神色凝重,这才上了马车。离琴翊琛急忙拉过蓝彤鸢的手紧紧握住:“鸢儿,今儿多谢你了。” 沈卿仪眼眶发红:“妹妹,殿下受了重伤。” 离琴翊琛脸色发白,嘴唇上无任何血丝,惨白一笑:“无事,只是皮外伤。” 蓝彤鸢给他仔细把脉,又给他仔细上了药。蓝彤鸢看着离琴翊琛道:“殿下,当下恐怕无法继续前行,只能找个地方修整一番。” “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儿的,恐怕连个官驿都没有。”离琴翊琛有些无奈。 蓝彤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殿下,这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恐怕我们无法住官驿” 离琴翊琛眉头一挑,蓝彤鸢说的没错。“殿下,前面就是山路,不如我们去山上找个山洞修整一晚,正好我也去山中采些草药,给护卫们解毒。” 离琴翊琛思索片刻,听从了蓝彤鸢的建议,让和光去前方探查是否有山洞,大家在山洞中将就一晚。蓝彤鸢就地取材,采了不少草药,给中了毒的护卫解毒,又给离琴翊琛煎了一剂药给他服下。 黑衣人中没有活口,这让蓝彤鸢有些懊恼。无论是清虚道人还是屈黎,即便是用尽酷刑,都未供出他们的这位主上。蓝彤鸢始终觉着,这位黑衣组织的头领,就在他们身边。 但现在他们连他的长相、特征都无从得知。 用了蓝彤鸢煎的药,离琴翊琛在山洞中沉沉的睡了一觉。倒是沈卿仪,始终无法入睡,看蓝彤鸢定定的站在山洞门口,她拿了一个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妹妹,这山里风寒露重,妹妹当心受寒。” “谢谢王妃。” 沈卿仪微微一笑,拉着她手:“妹妹怎么还如此见外,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更何况,抛开我是殿下正妃的身份,我也是女子,虚长妹妹几岁,妹妹也该唤我一声姐姐。” 蓝彤鸢迟疑了一下:“姐姐。” “这就对了”沈卿仪柔声说着,把蓝彤鸢拉进山洞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妹妹,有些话我也只能说与妹妹听。如今的形势,恐怕是二皇子在与虎谋皮。”沈卿仪顿了顿:“只是与虎谋皮,恐伤自身。我担心的是与二皇子合作之人,并非真心帮助二皇子,而是想对皇室不利。” “妹妹是神医谷的弟子,都无法解半仙醉之毒,而那珍草堂的白决明居然能解毒,想来又是一位医术大拿。此人给二皇子解了毒,若他与二皇子合作,恐怕接下来还有源源不断的事情,我担心……” 蓝彤鸢打断沈卿仪的话:“姐姐,我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行医问药,治病救人才是学医的目的。所以师父一向不容心术不正之人。若此人真的利用医术行害人之事,我定不容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1章 浮生掠影 不能坐以待毙! 离琴翊琛醒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澧成帝把影卫收了回去,这趟江州,他必须去。 “殿下,我让人从附近山民家中淘来几件山民衣服,给护卫们换上,我和妹妹卸下钗环扮作普通商人家眷,还需委屈殿下换下这身华装,扮作普通商人的样子。”沈卿仪拿着一套浅色圆领外衫递给离琴翊琛,她一大早便命人将他们携带的箱笼都拿到城中兑换成银票,换了几套普通衣衫,并将银票收拢起来。 她让护卫们拿着离琴翊琛的衣衫等在山路上,碰到过路商人便与其交换,换来两套商人衣衫,给他换上。沈卿仪知道,他们要是想要顺利到达江州,以他们现在的装扮,肯定无法顺利到达。 只有乔装打扮,他们是奉命去江州,到了江州,也就安全了。 “其实,此案的关键在于二哥,只要二哥一天不露面,本王的嫌疑便一天无法洗清。可从圣人目前的行为来看,他已经知道二哥还活着。” “甚至这位二哥已经跟他联系过。”离琴翊琛一边由沈卿仪帮他更衣,一边分析:“可二哥尚未露面,父皇却已经贬我出京。看起来,父皇是在为二哥铺路。” 蓝彤鸢始终不明白澧成帝这么做的用意,不解的问道:“可是殿下,圣人要为二皇子铺路,就要贬殿下出京?” 离琴翊琛无奈的冷哼了一声:“父皇一向只注重嫡子,决不允许庶子威胁到嫡子的地位。我帮父皇破了这几桩案子,父皇看到了我的野心,若二皇子始终没有好转,父皇自然会站在我这边。可若二哥的身体有了好转,父皇便不会容忍我的存在,更不会允许我做的比二哥好。” “所以,这次的事儿,他不会给任何辩解的机会。” 离琴翊琛声色微微发寒:“想来二哥早就暗中与父皇联系,父皇正愁找不到贬斥我的理由。如今白决明正好递给他一个好理由,父皇正好借坡下驴。至于我究竟有没有打压异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挡了二哥的道。” 蓝彤鸢站在山洞中,看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薄雾轻拂初阳淡,仿佛一层迷雾遮住眼前的秀美景色,似近似远,好不真实。就像眼前的困境,如何才能拨开挡在眼前的迷雾。 她也想知道,那白决明究竟想做什么。“苏禾,你珍草堂打探时,可曾探知这白决明是如何给半仙醉的病人治病的?” 站在洞外的苏禾听到蓝彤鸢召唤,急忙进入山洞中,朝山洞内的主子们行礼后,微微低头想了想才说道:“姑娘,听说是药浴,用药瓶内的药水泡三次药浴,泡完后再服用一颗他调制的药丸,说是这样,半仙醉的毒便能解。” “还需要服用药丸?”蓝彤鸢有些意外。“听人说,白决明的药丸格外珍贵,在服用之前,谁都不知道药丸是什么,放在那儿,叫什么名字。” “还有”苏禾抬起眉毛,咬咬唇:“姑娘,去珍草堂的解毒的都是贵族子弟,自然是不吝诊金,可白决明一一不收,只要求这些贵族子弟们在他需要时,帮他做件事。” 离琴翊琛心头一震,心底不由自主升起一片寒气,白决明这么做,就相当于把京城所有的贵族都笼络在自己麾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凭着这救命之恩,他就能号令所有权贵。 他微微攥拳,这到底是他为二哥所用,还是二哥为他所用? 想到这儿,他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隐约间,他感受到一股不安,他突然想到江州与禹州相邻,禹州,刘府医。“迅速启程,去江州。” 逃过一劫的离琴翊琛,顾不上身上的病痛,星夜兼程去江州。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离琴翊琛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州。到达江州地界,离琴翊琛的承影骑校尉武勇已经在江州边境等候。 一早就收到消息的武勇,早就率一小队人马在边境等候。未接到出江州的命令,武勇不敢私自出江州。这是离琴翊琛的私军,尚未完全暴露行踪,上次在去禹州,离琴翊琛也让他们换上了睿亲王护卫的服饰。 见到武勇,离琴翊琛开口便问:“可有抓到刘府医?” 武勇瓮声瓮气的回答:\"回殿下,那厮果然藏在松要山上,我们去抓他时,他正在山上采药。如今这厮已经被属下关在郊外庄子的地牢中,那厮嘴还挺硬,无论属下们如何用刑,那厮死活不开口。\" 为了训练私兵,离琴翊琛暗中在江州买了三个比较大的庄子,其中一个还在江州城外的光琢山上。除了庄子外,他还在光琢山上买了一块儿地,见了一个三进的庄园,为的就是训练这些私兵。为了不引起注意,私兵们化做农夫,白日里种地,晚上训练。一个庄子五十人,经过多练的训练,这些私兵,已经成长为一支精兵。虽然人数少,却极为骁勇善战,且对离琴翊琛忠心耿耿。 武勇是武夫,自然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词语。离琴翊琛揉了揉眉头:“好,你们换上本王护卫的衣服,进入郡王府,护卫本王的安全,至于那刘府医,本王要亲自审问他。” 到了郡王府门口,江州刺史一早就等在那里,寒暄之后,将郡王府的地契交给离琴翊琛。说是郡王府,不过是澧成帝着内务府连夜拨款,让江州刺史给买的一栋四进的宅子。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澧成帝只能连夜发文给江州刺史,毕竟是皇子,不能住的太寒碜。宅子只有四进,但江州刺史把宅子周边的地皮买了下来,一并交给了离琴翊琛,若是他嫌弃宅子太小,可继续向外扩出来。毕竟郡王府规制是六进。 离琴翊琛阴着脸进入郡王府,离琴翊琛在元京城住的是七进的大宅,对他来说,这四进的确有些小了。不过无碍,他也懒得去计较,当务之急是撬开刘府医的嘴。 蓝彤鸢也想去见见这位刘府医,她想知道,刘府医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的。 江州的天气也比元京暖和许多,元京已经进入初秋时节,可这江州城还是盛夏时节,他们一进入这江州城,只觉着一股浓浓的热浪迎面而来,他们是初秋时节的装扮,进入江州一路走来,已经汗流浃背,的确需要好生修整一番。离琴翊琛觉着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 是汗水浸入了伤口中,引起了伤口感染。“殿下,您还是在府上好生养伤,等伤口结痂再做打算。” 也许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不适,也许是舟车劳顿引起的疲惫,离琴翊琛终究撑不住,在蓝彤鸢给他换药之后,沉沉的睡去。 朦胧间,离琴翊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深渊中,自己正一点点的不断的往下沉,整个身子不断的下坠,黑暗卡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眼看着就要被周围的黑暗慢慢吞噬,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琛儿,爬起来,你是我离琴家族的孩子,你不能就这么倒下。” 巨大的黑暗就要把他吞噬,他顾不上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能不断的挣扎往上挣扎,好不容易脖子漏出来,他能够顺畅呼吸时,可他的身体就像被无数的大手牢牢的抓住,试图把他彻底拉入黑暗中。 眼看就要再次坠落,离琴翊琛感觉自己的头上有一双大手,努力的尝试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琛儿,加油,使劲儿,你要是被这黑暗所吞噬,你就再也看不到光明了,你看远处那么大一片光芒就在你的眼前。” 离琴翊琛艰难的启齿:“你……你究竟是谁?我也想爬出来,可他们死死的拽住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了。” 头上传来一个语重心长的声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办法把拽着你身体的手掰开……” 离琴翊琛没好气的说道:“我也想,可他们抓住我的手实在太紧……我的四肢都被他们紧紧的桎梏,根本动不了。” “琛儿,你要学会借力……虽然这些手抓住了你的身体,可从另一方面想,这些手,也是你向上爬出来的梯子……” “大道理谁不会说……”离琴翊琛继续艰难挣扎,黑暗在紧紧的桎梏着他,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头上的声音未再传来,离琴翊琛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挣扎。头上拽着他的那只手,似乎也失去了力量。他有些心灰意冷,想不到今日会交待在这儿。离琴翊琛放弃了挣扎,就这样任由身体自由坠落。然而当他不再挣扎时,他突然觉着桎梏住他的那些大手似乎少了许多。处于黑暗中的双脚居然能自由活动。 离琴翊琛感受到一只脚上的手似乎脱了力,他趁机把脚从那双手上挣脱出来,一只脚得到自由后,迅速踹了禁锢另一只脚的双手。两只脚得到自由后,迅速一顿猛踢,禁锢住他双腿和双脚的手便都松了开来。 离琴翊琛感受到双腿的自由后,踩着那些希望重新抓住他的双手,迅速用力,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身体窜出了黑暗一大部分。他的上半身终于出了黑暗,窒息感终于消散,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虽然双手还被桎梏着,但双腿已经得到自由的他,开始思考如何把双手解救出来。 他的双腿还在与那些双手艰难的斗争着,因为双腿获得了自由,桎梏他的双手拽的更紧了一些。离琴翊琛闭上眼睛感受拽着自己双手和胳膊的手的数量,他突然发现,他的双手虽然被抓住,却并未被捆着,只是被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手指头,单个手指头居然还是能动的。他欣喜若狂,想起幼时跟人打架,挠人的手段,虽然小儿斗殴的手段,不登大雅之堂,可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用指甲最长的手指,朝着抓着自己的大手用力挠下去。 那手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得迅速缩了回去。有门,他继续挠,挠一只,手指头就立即蜷缩起来,无论那些手怎么用力试图重新掰开,他都死死的攥紧,他知道,只要被掰开,他的手就会立即重新被禁锢住。 等一只手全部得到自由后,这只手与双腿合作,将禁锢住另一只手的双手全部挪开。身体得到全部自由后,借着那些大手,离琴翊琛用力向上一蹬,整个身子终于全部脱离黑暗。 脱离黑暗后,离琴翊琛不敢停留,朝着远处的光芒奋力的跑去。跑到那片光芒处,离琴翊琛见到一个身着深色衣袍,仙风道骨的老爷爷,正悠闲自得的给一片花草浇水。 “琛儿,你来了。”老爷爷并未抬头,而是继续给那花草浇水。 离琴翊琛有些疑惑,“大爷,您认识在下?” 老爷爷和颜悦色的抬头看着离琴翊琛:“琛儿,你看我是谁?” 离琴翊琛定睛一看,想起老人的相貌,与在皇家祠堂中供奉的那个挂在最上面的画像有些相似,他立即反应过来:“不孝子孙离琴翊琛见过太爷爷。” “琛儿,我没看错你,你从那深渊里出来了。太爷爷告诉你,非常之时只能行非常之事。规矩礼法是最势力的,你若有实力,你的话就是规矩。” 离琴翊琛一愣,立即下跪叩拜:“不孝子孙离琴翊琛记下了。” “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回去吧……” 瞬间,光满、深渊都不见了,只剩离琴翊琛呆呆的留在原地。 这一觉离琴翊琛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卯时,晨曦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子打在帷幔上,微微的光芒折射在他的眼睛上,他才慵懒的睁开眼睛。 “殿下昨日可是梦魇了?前半夜殿下睡得极为不踏实,到了后半夜才终于安静下来。”沈卿仪见他醒来,急忙带着丫鬟上前侍奉,眼中满是担忧。 离琴翊琛这才想起昨夜的梦境,微微一笑:“无碍,昨夜本王做了个好梦。” 想到梦中的情景,他相信这是太祖给他的指示。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格外舒畅:“卿仪,你吩咐下去,去寻江州有名的戏班,再去打听江州最好的勾栏,本王要去勾栏听曲儿,要让戏班上门给本王唱堂会,怎么逍遥怎么来。” “还有,本王的后院人太少,还有那侧妃,整日给本王摆脸色,你去给本王寻一些听话的来……” 沈卿仪征在了原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2章 王府玄虚 “殿下,楠荣妹妹救了您的性命,您怎么能这么说她?”沈卿仪一时半会想不通,为何离琴翊琛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卿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 沈卿仪只觉着天都塌了,上一刻见离琴翊琛心情大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下一刻,听到离琴翊琛的吩咐,只觉着离琴翊琛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急匆匆的来到蓝彤鸢所住的韵草斋,见蓝彤鸢大清早就在院子里围着一堆瓶瓶罐罐打转,声色幽怨的叫了一声:“妹妹”。 蓝彤鸢见是沈卿仪,急忙迎上前:“姐姐安好,怎么一大早就来我这院子了。” “妹妹快去给殿下诊治一番,殿下似乎脑子有些坏了”沈卿仪拉着蓝彤鸢往外走。 蓝彤鸢有些不明所以,拉着沈卿仪劝阻道,“姐姐慢些,您先跟我说说,殿下到底怎么了。” 沈卿仪这才把离琴翊琛的荒唐吩咐告诉蓝彤鸢。蓝彤鸢略微思索片刻,并未着急去给离琴翊琛治病,而是把沈卿仪请入房中,二人聊了好久,渐渐的沈卿仪的疑惑打消了,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 二人闲聊了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已是辰时,沈卿仪按照离琴翊琛的吩咐,让尚时去寻江州城内最有名的戏班,广发请帖,邀请江州当地的乡绅权贵过来听堂会。 并让身边的老嬷嬷去江州城内寻找模样较好,多才多艺的姑娘来伺候离琴翊琛,把睿郡王纳妾的消息大肆传播出去。用的借口是睿郡王成亲一年多,娶了侧妃也快有半年,但后院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子嗣的喜讯传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要为殿下纳妾延续香火。 睿郡王纳妾一事一出,江州城内的大小官员,皆摩拳擦掌,即便是郡王,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品级较高的官员庶女,品级较低的官员嫡女,都巴巴的望着睿郡王府,希望能攀上这破天的富贵。 睿郡王的热闹,在江州城传播开来,甚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睿郡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来往官员络绎不绝,贵夫人、千金小姐,官员小吏,递条子的,走后门的,络绎不绝的,甚至连瑞郡王的门房都收了不少好处,为的就是能把自家的女儿塞入睿郡王府。 一直紧紧盯着瑞郡王府的探子们,对于眼前的情景大为恼火,每日来睿郡王府的宾客络绎不绝,即便是他们增派了人手,依然无法记清楚这些人。 可继续增加人手,就有暴露的风险。更让他们头大的是,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平民百姓,听说睿郡王妃亲自给睿郡王纳妾,且不限出身,只要家身清白,身体康健即可。不少百姓直接拉着自己的女儿来这门口排队。都想攀上这破天的富贵,希望借着女儿逆天改命。 除了每日在睿郡王门口排着长队的百姓们,还有一位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也不知道离琴翊琛怎么想的,这么多家身清白,姿色各异的姑娘,他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对这些姑娘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些在门口排队登记的姑娘,只要入不了离琴翊琛的眼,沈卿仪便会用二两银子把她们打发走。或许是觉着这些家身清白,未经打扮的姑娘貌若无盐,无法让他提起兴趣。自打后背上的那条长长的伤口不再渗血之后,他便日日去江州城内的勾栏内听曲儿,怎么逍遥怎么来,每日换着花样的点不同的姑娘。 那位刘府医,似乎早就被他抛在脑后。日夜监视离琴翊琛府上的暗探们,即便是受过严苛的训练,也被睿郡王府上的奇景给弄得苦不堪言。他们对离琴翊琛这荒唐的行径大为疑惑,疲惫不堪却又无从判断,只能将消息一五一十的传给元京成。 元京城中,珍草堂内,白决明看着手下回禀的消息,眉头微微一挑。“我们的人,可送进去了?” “回主子,啼月姑娘并未入得了离琴翊琛的眼,啼月姑娘的死对头君意姑娘却得了离琴翊琛的青眼。最近他只要去清婳坊,便会让君意姑娘作陪。” “啼月姑娘曾经悄悄监视过君意姑娘的房间,二人在房间内的确是弹琴听曲,吟诗作赋,并不谈任何其他话题。有时候,离琴翊琛还在君意姑娘的房间中留宿。” “只是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解的问道:”都说睿郡王妃贤惠,亲自给那离琴翊琛张罗纳妾,可每次离琴翊琛在君意姑娘的房中留宿,都会让人送去一碗避子汤,还让人亲自盯着那君意姑娘喝下去,属下不明白,想请教主子,这睿郡王妃究竟是贤惠还是不贤惠?” 闻言,白决明哈哈一笑,“这不怪你,你非权贵出身,自是不理解他们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这些所谓的贵族,表面上待人和善,言笑晏晏,名声极好,因为她们对待的都是与她们出身相同之人。可这位君意姑娘,出身勾栏,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君意不过是一个赔笑的玩意儿,连人都算不上,这样的人,不配与她们为伍,也不配与她们侍奉同一个人。” “所以贤惠是真,可认为君意配不上离琴翊琛也是真。”白决明冷笑:“堂堂郡王妃,给勾栏的姑娘送避子汤,真是一景”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附和着:“谁说不是,此事都已经成为江州城的笑柄了。” “看来这离琴翊琛不过如此,稍微受点打击,便一蹶不振。”白决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对付他。” “主子,那他府上的那位侧妃该如何处理?” 白决明淡淡的说道:“离琴翊琛已经这副德行,想来她也掀不起多少风浪,就随她去吧。没有离琴翊琛的支持,她查不出神医谷之事。本座也是惜才之人,她医术极高,若她的医术能惠及百姓,本座不介意留着她。” “你们给本座记住,本座要对付的是这腐朽的朝堂,而非无辜百姓。”白决明寒声说着:“把离琴翊寒放出来吧,这出戏,没有他怎么唱的起来。” “是” “若啼月不堪重用,就换个人,离琴翊琛那儿不能放松警惕。” 转眼间进入十月,离琴翊琛被贬至江州已经一个多月,荒唐的行径是一日复一日,外界由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习以为常,大家一致认为,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三殿下是因为被陛下抛弃,备受打击,一蹶不振,自此只谈风花雪月,成为勾栏常客,没了斗志。 离琴翊琛的行径传到了澧成帝的耳中。出乎意料的,他并未龙颜大怒,对着身边的魏离说道:“琛儿也算知趣,就如此般过完富贵闲散的一生,不要再搅和进朝堂的黑暗中。” 这消息让澧成帝的心情大好,他颇为意外的问了句:“听说睿郡王妃给他张罗着纳妾,可那些女子都不喜欢,就喜欢逛勾栏?” 魏离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王妃给张罗的人,三殿下都不喜欢,无奈之下,在全城内广发撒网,只要家身清白的,都可以去睿郡王府登记筛选,如果落选,还会给二两银子。” 魏离顿了顿,揣摩着陛下的心思,赔笑道:“可能那些女子都不合殿下心意,毕竟不施粉黛,又未受过训练,怎么比得上勾栏里那些人会讨人欢心。” 澧成帝想了想,微微一笑:“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去从宫中的歌姬中挑一些出色的,给老三送过去……” 十月的江州城,终于有了初秋的感觉,秋高气爽,阳光和煦。这一日,离琴翊琛不顾沈卿仪的劝阻,再次出了郡王府,直奔清婳坊,听说清婳坊来了一个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迫不及待的想去会一会,但此时是白天,清婳坊并不营业。 离琴翊琛转头进了戏班,听了一天的戏。 入夜,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进了清婳坊,新来的清倌人知意姑娘被老鸨生拉硬拽从楼上拽了下来。“这可是我们清婳坊的财神爷,你给我好生伺候着。”老鸨一边训斥知意,一边对离琴翊琛赔着笑。 “又是一副这种表情。”离琴翊琛眉头一皱,顿时没了兴趣。“本王是来寻乐子的,既然这姑娘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本王是来这里寻乐子的,不是看人脸色的。” “还是叫君意吧。”离琴翊琛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说罢漫不经心的甩给老鸨两锭金子。这位知意姑娘顿时失去了在离琴翊琛面前表现的机会。 那位啼月之所以不如离琴翊琛意,是因为没有摸清离琴翊琛的性情。啼月是这清婳坊的花魁不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假,可啼月被江州城的文人墨客捧高了,放不下架子去讨好离琴翊琛。离琴翊琛想要摆架子的,家中两尊大菩萨,脾气一个比一个犟,动不动给他甩脸色,在家被人甩脸色也就罢了,可来到这里,他是花了大价钱的,既然花了钱,就要一个顺心如意。 老鸨子陪着笑,眼睁睁的看着离琴翊琛走进君意的房间,转身就给知意甩了一巴掌。“来人,家法伺候”老鸨走到知意的面前,低声道:“坏了主子的事儿,仔细你的皮。” “啼月已经是废棋一个,若你跟她一样无用,老娘就断了你那病秧子弟弟的药。” 老鸨的声音虽然极低,但还是传入了柱子后面一位正在陪客的姑娘的耳中。那姑娘不动声色的继续给客人敬酒…… 君意的房间中不断传出靡靡之声,老鸨恶狠狠的盯着君意的房间,双眼就要喷出火来。虽然老鸨是黑衣组织的人,可这清婳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组织中人。她要开门做生意,就要不断的网罗姑娘,充实清婳坊的生意。 这君意就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其他花楼中挖过来的。论样貌身段,她相较于啼月差点意思,论才情与啼月相比略逊一筹。在啼月来之前,她至少能坐上花魁的位置。可自从啼月进来之后,啼月就一直稳稳的坐在花魁的位置上,君意曾经用尽办法,始终无法与啼月相抗衡。时间一长,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但是梁子却结下了。 但她自己也未曾想过,自己的一舞能入的了离琴翊琛的青眼,自此被他包了身。多少好东西,离琴翊琛如撒钱一般给她送。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存让他为自己赎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想好好利用这段时间,从离琴翊琛那里捞到更多地好处和钱财,好替她自己赎身。 她阅人无数,当他看到离琴翊琛的第一眼,直觉告诉她,此人不简单,即便当时离琴翊琛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可她还是从他的身上嗅出了危险。所以她一直遵循一件事,伺候这个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所幸,与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才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慢慢消散。 似乎所有人都放松了对离琴翊琛的警惕。离琴翊琛惬意的躺在君意的床榻上,任由君意为他捏肩捶背……此时城郊外的光琢山上的一处私人庄园内,离琴翊琛阴鸷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刘府医,眼前的刘府医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能用的招数都用过,能用的刑具都招呼了一遍,但这刘府医始终一言不发。他被日夜监视着,连死都死不了。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即便如此,刘府医始终未吐一个字。 无奈之下,离琴翊琛才把蓝彤鸢带过来。这一个月来,借着府上的混乱,蓝彤鸢悄悄去了一趟神医谷,发现被屠戮烧毁的神医谷内,居然有人来过的痕迹。一些未被抢救出来的医书典籍,经过一场大火,只剩下一堆残片。让蓝彤鸢脊背发寒的是,这些不翼而飞。她清楚的记得,在神医谷被屠戮两个月后,她和师兄回来过一次,为了不泄露踪迹,她并未动地上的残片,也并未清理这些断壁残垣。 如今,这些被断壁残桓压住的典籍残片,居然被人拿走了,为了拿出那些残片,断壁残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的血人,蓝彤鸢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已经是几轮大刑伺候过了。蓝彤鸢轻轻走到刘府医面前,原本柔和的双眸中戴上一丝阴森凄凉的恨意,眼中闪烁着仇恨的亮光,一字一顿的问他:“想不到江湖上大名顶顶的怪医慕容如玉,如今竟然落得个这种下场,这要是让你的师父鬼医夜清尘知道,该是如何的心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3章 鬼医之死 此言一出,就连离琴翊琛都颇感意外。怪医慕容如玉的名头他是听过的,年初他出京遍访名医时,听过慕容如玉的名头,此人最擅长治疗疑难杂症,江湖上传的他的名头神乎其神,即便是再难的病症,到了他的手上,也会药到病除。只可惜医术如此之高之人,在试药时中毒身亡…… 他没想到,堂堂的怪医,会在他的府上当府医,且全然不知他中毒一事。按照江湖传言,若说他未诊断出他所中之毒,他是不信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与背后下毒之人,是一伙的。 蓝彤鸢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敲打在刘府医的心尖上:“鬼医夜清尘一向不问世事,只潜心研究医术,治病救人,如此夜清尘才能与我师父蓝谷子成为至交好友。可他若是知道,自己精心培养的弟子,居然成了黑衣组织的走狗,不仅帮着黑衣组织屠了神医谷,还去神医谷偷了他挚友的医书典籍,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纵然刘府医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自己的师父保持着极高的尊重,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孤儿,是师父把他一手养大,教他医术,让他承其衣钵。 提及师父,刘府医的眼眉微微一动,但仍旧未执一言。 “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蓝彤鸢扬声吟出两句诗:“这是鬼医夜师父正房门口的对联,鬼医夜师父一直以此句来鞭策自己,他用自己的医术能惠及百姓,救死扶伤,他为了救治病人,以身试药。可你呢都干了什么?” “为了帮助黑衣组织,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甘心成为他们的走狗,助纣为虐,嫉贤妒能,屠戮同行。鬼医把毕生所学都奉献给病人,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你师父,若你师父地下有知,会有多么的寒心?” 蓝彤鸢的声量,不自觉的提高。面对蓝彤鸢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刘府医终于忍不住:“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是加入了黑衣组织,我是在替他们卖命,可他们是为了推翻这鱼肉百姓的朝廷。” “黑衣组织他们能够为百姓着想,他们能为百姓说话,那就值得我为他们付出。你身为蓝谷子的弟子,你又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开了多家义诊堂,为的就是那些看不起病吃不起药之人。这么多年,每到云游到一个地方,师父都会给当地的郎中大夫免费讲学,为的就是提高他们的医术。自从师父遭难,我一直在替师父做这件事。” “你问我做了什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一没作恶,二能学以致用,不负师父所教。比你这屠戮同行之辈强太多,我自然能够质问你。”蓝彤鸢义正言辞的说道。 蓝彤鸢顿了顿,不懈的看着刘府医,厉声道:“你说你所效忠的黑衣组织是为民请命,可黑衣组织屠戮我神医谷怎么算?若我猜的没错,往军中投放使人致瘾的米囊草也是他们所为,禹州城内的瘟疫也是他们的手笔。你们口口声声说为百姓所想,可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是怎么回事?” “让无辜百姓成为达成目的的工具,这就是你们的为民所想?”蓝彤鸢声声控诉着。 刘府医,哦,不应该说是慕容如玉的气焰终于小了几分:“为了达到目的,总得有所牺牲。” “你说朝廷鱼肉百姓,可有证据?”蓝彤鸢再次厉声呵斥。 闻言,慕容如玉突然激动起来,戴着镣铐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大声喊着:“我就是证据,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蓟州刺史给害死的。” 蓝彤鸢一愣,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说,鬼医师父是在一次试药时中毒而亡的?” “什么中毒?我师父素有鬼手支撑,阎王让他三更死,他能留人到五更,与你师父蓝谷子并称医学双圣,怎会轻易中毒而亡。” “是因为去年五月左右,我师父行医至蓟州时,那时恰逢蓟州的一个村子发生了时疫,蓟州刺史为了防止时疫外泄,下令封村后放火屠村,是我师父在刺史面前立了军令状,自己住进时疫村,用尽毕生所学,救了一村子的人。” “可谁知道,师父的善心,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这么多年,但凡发生时疫,各地官府都用屠村烧村来解决,师父是第一个治好时疫之人。此事传到州府耳中,道台大人拍手称赞,要褒奖蓟州知府用人有方,并要褒奖治好时疫之人。” “治好时疫的确是大功一件,值得嘉奖。”离琴翊琛赞同的说道。“可这与鬼医之死有何关系?” 慕容如玉悲痛欲绝:“就是因为这件大功,才让我师傅送了命。” 蓝彤鸢眉头一跳,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事情发展的走势。 果然,慕容如玉怒视前方,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蓟州刺史府上有个府医,医术不行,却极为贪功,为了把这功劳拦在自己手里,怂恿蓟州刺史逼着师父交出自己多年的行医秘方。师父不允,那府医又要强行拜师父为师,师父看那府医心术不正,便未答应。” “那府医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告诉师父,刺史夫人染上了一种怪病,他无能为力,想请师父帮忙。师父心系病人,不疑有他,便去给刺史夫人诊脉。谁知道,师父进入刺史夫人房中后,一直未出来。被发现时,却发现他和刺史的宠妾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 慕容如玉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刺史大怒,当场把师父关入死牢。后来我偷偷去见师父,才知道,师父进了刺史夫人房中后便被打晕,失去知觉。师父一生光明磊落,治病救人,没想到却被后宅里的阴私所害。师父受不了打击,服毒自尽。” 他顿了顿,强行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继续说道:“后来经过打听,我才知道。这是刺史与那府医,还有刺史夫人联合做的一个局。原来蓟州刺史为了升迁,就想把师父推荐给州里,再由州里推荐给朝廷,进太医院当值。这样蓟州刺史也算得上在朝廷内有个自己的人,蓟州刺史的提议,被师父拒绝。” “蓟州刺史被拒绝后,那府医给刺史想了这条毒计,既能除掉师父,又能得到他的秘方,这样府医便可拿着师父的秘方,进朝廷太医院。” 蓝彤鸢如鲠在喉,她万万没想到,她一向敬重的鬼医师父之死,居然还有这么多内情。她双眼微红,紧紧的攥紧拳头。 离琴翊琛倒是提出了一个疑问:“治好时疫,是大功一件,对于蓟州刺史而言,也是一件值得称颂的政绩,升迁足够了,为何还要强行往太医院塞人?” 慕容如玉冷笑:“那蓟州刺史毫无任何背景,年逾五十只捞到一个正五品的刺史职位。听说刺史也是分等级的,蓟州是下州,品级只有正五品,他想往正四品上升,甚至是三品,朝中无人,他只能慢慢往上熬,往太医院里塞个人,他能知道京中官场的动态。” “可怜我师父,一个端方持重之人,竟然死在一个官员的贪婪里。”慕容如玉冷漠的眼神,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可怜我白身一个,会医术又能如何,如何能与官府相抗衡。” “是黑衣组织帮了我的忙,让我给师父报了仇。所以你问我做了什么?我至少给我师父报了仇。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不能让师父死不瞑目。”说着他双目紧紧的瞪着蓝彤鸢,厉声斥责:“你蓝彤鸢口口声声大道理,可你神医谷被屠,你可给你师父报了仇?” “若查实你师父的确被蓟州刺史所害,你提状纸,自然有刑律管束他,若人人都行私刑,那国法何用?”离琴翊琛冷声说着。 “国法?”慕容如玉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若国法真的能约束他,他怎会如此狂妄?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只知道,黑衣组织能替平民百姓伸冤,就够了。” “黑衣组织能替平民伸冤?那往禹州城内播撒瘟疫之毒怎么说?”离琴翊琛有些激动,冷笑着:“为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把平民百姓作为工具,他们是真的为百姓所想?他们帮你,不过是看重你的医术,替你报仇,不过是想利用你而已。” “让无辜百姓为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牺牲,你们凭什么说自己是为百姓所想。若百姓们知道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真的会认为你们是在为他们考虑?”离琴翊琛厉声呵斥,“说吧,他们让你进入本王府中卧底,究竟是为了什么?应该不是单纯的监视本王吧?” 慕容如玉的喉头使劲儿吞咽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黑衣组织帮我报了仇,我心愿已了,被你们捉住,是我命中该有这一劫。” 地牢中陷入重新陷入死寂。蓝彤鸢看着如此不配合的慕容如玉,凉生说道:“你们这个组织里,医术高超的大夫应该不止你一个。” 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那一小瓶从珍草堂取来的药液,拉过他的手,倒在他的掌心两滴,把他的手抬起凑到他的鼻尖,冷冷的说道:“你是大夫,应该能闻出这药的成分,我现在想问你,这药的作用是什么?” 慕容如玉缓缓睁开眼,有些不明所以,想要拒绝,但手掌的药味却刺激着他的嗅觉,同为大夫,他拒绝不了任何探讨医术的诱惑,哪怕身陷囹圄,失去自由。 他猛的深吸一口,接着脸上出现了较为复杂的表情,是疑惑,惊诧、不解,以及难以置信。蓝彤鸢看着他的神情,心知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不是。这位有名的怪医所开。慕容如玉之所以被称为怪医,是因为他的药方一直以奇着称,擅长以奇方异法治病,虽然方子怪异,却能从方子中看出是治疗什么病症。 但珍草堂的药水,奇异之处,确是单凭药材,根本看不出是治疗什么病症。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慕容如玉,凉声说道:“这应该不是你能配的出来的药方。这药方透着古怪,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是治疗何种病症。” “想来配出这个药水之人,才是隐藏在你们这个组织里真正的医术高手,无论是清虚道长还是你慕容如玉,都只是他们用来保护这位真正的医术高手的武器而已。”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的扬声道:“一旦你们落网,就会被立即抛弃。” 蓝彤鸢的话似乎说动了慕容如玉,他僵直的身体微微松了一下,可依然没有说话。蓝彤鸢知道,她的话奏效了。慕容如玉的变化,未逃过离琴翊琛的眼睛。知道刺激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该撤了。临了,他就像跟蓝彤鸢话家常一般,故意扬声道:“原来他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怪医慕容如玉,你说要是他的主子知道他被擒,会不会来救他?” 就要离开地牢时,却听到慕容如玉阴沉的话语传来:“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是自愿加入黑衣组织的,能为师父报仇,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本是孤儿,是师父把我养大,教我医术,让我能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能为师父报仇,我愿意付出一切。” 接着重新陷入死寂。离琴翊琛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拉着蓝彤鸢离开地牢。 已是夤夜,城门早已关闭,离琴翊琛只能和蓝彤鸢在光琢山上过夜,第二日再混入去往睿王府的宾客中回府。私宅后院里,蓝彤鸢与离琴翊琛相对而坐,蓝彤鸢微微皱眉,神色凝重:“殿下,我已经分析过这瓶内的药水成分,虽然不确定这是治疗什么的,但绝对不是用来解半仙醉的。” 蓝彤鸢眼神中充满着担忧:“按照这药水的成分,人若是用这药水泡药浴,起初表面上看身体的确会恢复,实际上却是虚补,等这药效过后,身体会愈加亏空,损耗会更大,甚至会丢了性命,就更不用提解毒一说。” 离琴翊琛心下一惊:“鸢儿,你确定?” 蓝彤鸢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殿下,这些时日我频繁往返神医谷,找到师父原来典藏书籍的密室,谷中虽然被屠戮,但幸好这密室未被波及。我翻阅了大量的师父所藏的典籍,还有师父的行医日志,确定这药水绝对不是解毒所用。” 离琴翊琛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挂在天边的一轮明月,陷入沉思。慕容如玉的一番话,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朝堂倾轧愈演愈烈,竟然不惜牺牲无辜百姓的生命。长此以往,后果,他不敢想象……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4章 庸医害人 良久,离琴翊琛才缓缓开口:“鸢儿,本王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白决明压根就无解毒之法,而是调制了这种药水,泡过药浴之后会让人看起来雄风重振,但实际上损耗更大,一旦药效过后,便会丢失性命。” 蓝彤鸢点点头。 离琴翊琛话语中有些凄凉:“这白决明现在靠着这药水,笼络住了二哥,还笼络住京城的一众权贵,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市井,都赚了一大波口碑,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与他硬碰硬。” “殿下,看起来慕容如玉是铁了心不会说任何事,那如今也只能从鬼医师父之死入手,按照慕容如玉所说,他已经借黑衣组织之手,给鬼医师父报了仇,那么只要派人去蓟州打听一下,蓟州刺史出了什么事,太医院是不是有太医出事儿,顺着这条线,或许便能查到些许线索……” 离琴翊琛沉声说道:“本王记得,今年年初,太医院的太医许通贤被查出贪污,父皇大怒,将其流放至澧南。不知道,这许通贤是否就是蓟州刺史府上的那位府医。” “太医贪污?”蓝彤鸢有些诧异:“素来只听说太医卷入宫廷事件,贪污之事倒是闻所未闻。” 离琴翊琛重新坐到蓝彤鸢对面,微微一笑:“太医贪污的确少有,这位许通贤也真是胆大包天。” “这许通贤被查出贪污,还得从四弟生病说起。年初四弟偶感风寒,高热不退,那时太子殿下已经病入膏肓,太医院能叫得上名号的太医都去了东宫守着,随时待命。” “四弟的母妃宸贵妃宣了太医,当时宫中只剩有几位通过考试新进入太医院的年轻太医,因为资历尚浅,太医院院使和院正不会允许他们单独给贵人看病。可那日院使和院正们都不在,见宸贵妃宣召,其余年轻太医不敢上前,只有一位叫杨子规的太医,自告奋勇去给四弟看病。” “谁知道,这位年轻的杨太医开了方子后,四弟不仅没有好转,病情愈加严重。宸贵妃大怒,直接哭诉到了父皇跟前,父皇大怒,从东宫里调了太医去给四弟看诊,这才发现,那位杨太医开错了药方,本应泄气,他却用上了补气药材。四弟虚不受补,这才导致病情愈加严重。” “幸好救治及时,四弟这才捡回来一条性命。四弟病好后,宸贵妃大怒,命人彻查那位杨子归,这才发现,这杨子归原来在京郊不少病人,被人诟病,导致医馆最终无以为继,只能关门成为江湖游医。看到太医院招募太医的告示,这才去参加了太医院的考试。” 蓝彤鸢大为不解:“若他医术不精,那他怎么通过太医院的考试的?” 离琴翊琛淡淡一笑,品了一口茶,悠悠的说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以他的医术,的确无法通过太医院的考试,但若是贿赂了太医院的大夫,偷了考题呢?” 蓝彤鸢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他居然作弊?这样的人做大夫,简直是草菅人命!” “你说的对!”离琴翊琛赞同的点点头,“他的确作了弊,他贿赂了许贤通,许贤通给他偷了题,这才让他通过了考试。” “可许贤通为什么要帮他呀?”这让蓝彤鸢极其不解:“无论是科考还是太医院的考试,一旦被查出作弊,轻则流放,重则掉脑袋。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值得呀。” “因为贪婪!许贤通进入太医院后,发现太医院内人才济济,自己那点医术,根本不够看。许贤通是凭借着治疗时疫的方子才破格进的太医院,太医院内不乏医学大家,他无法在太医院立足,迫切需要一个人在太医院内帮他。” 听到这儿,蓝彤鸢忍不住拍案而起:“此人不想着精进医术,一心想着如何拉帮结派?” 离琴翊琛安抚下她,继续疏导:“不过许贤通的确是凭借治疗时疫的方子进入的太医院,这倒是与慕容如玉所说的能对上,若此人就是那位府医,倒是一个突破口。此人的确足够贪婪,为了帮杨子规偷盗试题,他向杨子规讨了一百两黄金”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丢学医之人的脸面”蓝彤鸢忍不住骂道。 “宸贵妃把查到的东西直接捅到了父皇面前,父皇大怒,直接斩了杨子规,判了许贤通流放三千里” 蓝彤鸢眉头微皱,神色凝重:“殿下,从目前来看,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都与黑衣组织有关,可他们并未直接出手,如今擒拿到的黑衣组织,也都是组织内的成员,并非头领,只要这个头领还在,这黑衣组织就会一直为祸多端。” “鸢儿,其实许贤通这个案子,有人借着贵妃的手,查出此事,可贵妃身份贵重,所查之事又事涉朝堂。黑衣组织借朝堂之手,说明黑衣组织在朝内还有内线。”离琴翊琛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不够了。” 蓝彤鸢恨恨的说着:“听说那珍草堂如今每天都人满为患,连我和师兄的药庐,都已经门可罗雀。不过殿下,京城我们虽然暂时回不去,但还是跟江州这些人唱唱戏呀。” “还有,殿下别忘了,言大人可还在牢中关着呢。殿下还需想办法把言大人救出来才是。” “鸢儿,你可有法子让这白决明露出马脚,不光是为了揪出白决明,也是为了那些中毒之人,原本就被半仙醉毒害了身体,又被这白决明再次欺骗。这些病人,终究是无辜的。” 蓝彤鸢轻轻的说道:“我只能尽力一试。殿下,看今日慕容如玉的模样,对那白决明知之甚少。鸢儿猜测,此人应该在黑衣组织中占有重要位置,但依旧非核心人物。” 离琴翊琛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想要清除这一组织,就必须找到这组织的核心人物,此人一天不除,终究是大隐患。” 他微微叹气:“如今的形势,本王倒是能够理解父皇的行为,若是此番真的是针对离琴皇室,那么皇家想要反击,就必须依赖当下的朝堂重臣,这些朝堂重臣,一向重视出身,是立嫡不立贤、立嫡不立长的忠实拥护者,所以父皇觉着,要想得到这些重臣的支持,就只能扶持二哥。” 蓝彤鸢不敢苟同,悠悠的说着:“规矩都是人定的,这些重臣们都是既得利益者,一定会维护他们的现有利益。只是不知道,当他们发现白决明的真实面目时,是否还会如此冥顽不化……” “鸢儿,本王记得,在半仙醉一案中,你就曾问过,离琴皇室可有仇人,这幕后之人想要断了离琴皇室的子嗣。如今看来,他们想要的,不只是要断子嗣,还要毁了大澧的根基。“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凄凉:“或许父皇已经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只是他把解决问题的希望放在了二哥身上,仅仅是因为他是嫡子。他认为,嫡子会比本王这个庶子更有号召力。” “可如今看起来,二哥其实是在与虎谋皮。”离琴翊琛轻轻叹气:“既然父皇让我安分守己,那我便做给他看,看看本王的这位好二哥,能把朝廷霍霍成什么样子。” “鸢儿,在尚未寻到黑衣组织的头目的线索时,我们先隐入暗中。至于言大人,他们罗织的罪名应该快要查实了,大概率会被流放。兴玉是的家族在北方,所以大概他会被流放至澧南地区,会路过江州,我们在江州将他解救出来便是。” “至于白决明,就先盯着他,看看究竟他为谁卖命……” 深夜更深露重,守在清婳坊中的暗探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清婳坊,生怕离琴翊琛偷奸耍滑。但清婳坊中的离琴翊琛则在与君意姑娘阴阳相合之后,惬意的搂着君意姑娘,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她赎身,把她光明正大的娶回家。他是武夫,出身市井,没有大户人家那些规矩,若不是离琴翊琛把他招入承影骑,他可能也就是一个街头混混。 这些年承影骑一直被离琴翊琛扔在江州秘密训练,但始终没有光明正大的机会,除了那次去禹州松要山,他们才见到自己的主子一次。离琴翊琛的确是一位好主子,这些年赏罚分明,处事极为公允。直到这次离琴翊琛来到江州,他们才正大光明的跟在离琴翊琛身边。心中抱着建功立业的信念,他们相信,跟在离琴翊琛身边,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靠着与离琴翊琛七分相似的身形,以及八分相似的容貌,再由蓝彤鸢给他易容一番,外人根本分辨不出他和正主的区别。不过承影骑中,与他有同样作用的人,一共有三个,这次是离琴翊琛亲自从他们三个之中挑选的,他没想到,第一次执行任务,会是如此香艳的场景。 按照主子吩咐,他故意冷落啼月,而是点了她的死对头君意。为的就是挑起啼月的胜负欲,从而露出马脚。可没想到,这位君意姑娘如此温柔知意,善解人意,从不对他提要求,也不过问王府中的事儿。这让这个武夫,第一次产生了保护欲。 他想,等任务结束一定要求三殿下把君意赐给他……这么想着,他渐渐的睡去,第二日清晨,他才慵懒的从床上醒来,给君意的腕子上套上一只成色极好的鸡血石手镯,柔声道:“这是暖玉所制,养身子所用,等时间一到,我便接你出去……” 一句话,让君意姑娘百转千肠,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如此尊贵的人物借出去。即便是没有名分也值了…… 她暗暗下决心,一定不会辜负这份情谊。再见啼月时,她学会了避其锋芒,并嘱咐丫鬟,防止啼月再来她房中探查…… 啼月嫉妒的要死,她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透着冰冷的光芒。她手指不停的轻轻敲击桌面,无数个阴毒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表情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她可是连主子都褒奖过的人,她就不信入不了离琴翊琛的青眼。这么想着,她拿起手中的眉笔,用力折断…… 想到主子,她的身体忍不住的轻轻发颤,主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即便是她再得主子青睐,可一旦完不成任务,那等待她的,便是无尽的折磨……甚至是…… 一想到知意,啼月就恨的牙痒痒,那是主子派来接替她的,因为她没有获得离琴翊琛的青睐,主子要的是完成任务,接近离琴翊琛。显然,她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获得离琴翊琛的青睐…… 可谁都没想到,离琴翊琛接连两日未来清婳坊……正当啼月疑惑,他们是不是被离琴翊琛的伪装骗了时,消失几日的离琴翊琛再次以一副玩世不恭额模样出现在清婳坊中。 老鸨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谄媚的笑着迎上来:“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离琴翊琛一反常态的一把推开老鸨子,语气有些不善:“爷这几日倒霉,走霉运,病了几天,请了个大夫,没成想那大夫是个庸医,这病是越治越严重,爷又重新请了大夫,这才好了起来。爷一怒之下,就把那庸医关进了大牢。” “我说妈妈,爷病了几日,闷坏了,快把你这儿上好的姑娘带上来,爷要好好乐呵乐呵,去去霉运”说着,离琴翊琛又扔给老鸨子两锭金子。 老鸨子大喜过望,急忙张罗着把这位祖宗带到二楼的雅间,让啼月、君意,知意一同出来见客。知意听闻离琴翊琛又来到清婳坊,她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中的泪水,庆民了口至,整理了云鬓,款款行至雅间。君意已经被离琴翊琛搂在怀中,而啼月也放下了往日的清高,亲自为离琴翊琛斟酒。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知意手捧琵琶,婉转起舞,一曲《霓裳羽衣》弹的缠绵悱恻,似是在诉说千言万语。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却又不失风情万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曲过后,柔肠千转,令人回味无穷,离琴翊琛手中的酒杯悬在了半空中,良久都未放下,他竟然一时间有些失神。老鸨看着离琴翊琛的眼神,心知此事成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5章 转机出现 可谁知回过神来的离琴翊琛轻咳一声,情不自禁的拍手赞叹:“果然是曲美、舞美、人更美。”可他话锋一转,朝着老鸨轻快地说道:\"吾爱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位姑娘就如同莲花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今夜还是君意姑娘陪吧。” 老鸨脸上的神色格外复杂,欲哭无泪,手中那两锭沉甸甸的金子,格外咬手。若主上的人还无法近这位主儿的身,那有祸事的就不只是知意和啼月。 私下,她已经骂过这二人多少次,这位主儿是宫里出来的,什么颜色没见过,她们二人的小伎俩,在这位主儿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她也问过君意,离琴翊琛之所以这么喜欢君意,不过是因为她能揣测离琴翊琛的心思,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离琴翊琛搂着君意回了房间,听曲儿,对弈,阴阳相合,好不快活。动情之时,他搂着君意柔声道:“再等等……”说着,离琴翊琛搂着怀中的蚊香暖玉甜甜睡去…… 第二日离琴翊琛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慵懒的睁开眼睛,习惯性的看向梳妆台,“奇怪,平时这个点,君意早就坐在梳妆台前……”他有些疑惑,“今日人去哪儿了?” 离琴翊琛双手撑着坐起来,目光瞟过身边,才发现君意尚未起身,他宠溺的就要俯下身去搂她,手掌碰触到她的肌肤时,却猛地抽了回来。 君意浑身冰冷……离琴翊琛颤颤巍巍的去试探君意的鼻息,却发现她已经气绝身亡。受不住打击的离琴翊琛抱起君意的尸体嚎啕大哭。良久,他回过神来,他现在不是普通人,他是睿郡王,他要拿出郡王的气度,查出君意死亡的真相。 \"来人,把老鸨抓来,本王要彻查清婳坊。去王府调人,把清婳坊给本王围起来,本王要找出杀害君意的凶手。” 老鸨被离琴翊琛的手下迅速拎到他面前,老鸨还未弄清眼前的状况,赔着笑脸凑到前去:“爷,可是君意昨晚没伺候好?” 离琴翊琛一把拽住老鸨的衣领,把她拽到窗前:“你给爷睁开眼睛好生看看,昨晚还好好的,爷一觉醒来,就这样了,爷难得碰上一个知情知趣的女子,爷还想等机会到了,给她赎身。” 说完,离琴翊琛松开老鸨的衣领,让她跌了个趔趄。老鸨子爬到窗前,才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君意,她去摇晃君意的尸体,碰触到那冰凉的肌肤,她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用颤抖的手去试探君意的鼻息后,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此刻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随即她便嚎啕大哭起来:“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究竟什么人这么狠心,竟然要置你于死地” 离琴翊琛冷冷留下一句:“你即刻给爷看住你们这里所有的宾客,姑娘,爷回府带人,在查出君意是如何” “在爷回来之前,若有一人离开清婳坊,爷为你是问。” 老鸨听离琴翊琛这意思,想要把此事闹大,她急忙上前期期艾艾的说道:“爷息怒,爷息怒,昨夜是君意侍奉的爷,若万一把此事闹大,爷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我看不如让宾客们离开,只让姑娘们留在婳坊里即可。” 离琴翊琛冷笑:“爷行的端坐的正,爷有什么好怕的,莫不是妈妈知道是谁害了君意?” “爷不仅要彻查此事,还要亲自查,爷心爱的女人死了,要是无法给他讨回公道,爷就辜负了君意对爷的一片情谊……” “若妈妈觉着爷自己查不了,也可报官,让官府来查。” 撂下这句话,离琴翊琛留下两个人守着清婳坊的大门,自己带着另外两个人直接回了郡王府。 君意房中的老鸨子,不断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她也未想过,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心中对那凶手充满了愤恨,如此一来,她们的计划,便全泡汤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命人去报官,不能任由这位爷在清婳坊胡闹。 未等刺史府派人来,离琴翊琛便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来到清婳坊中。身为郡王,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用的几乎与在元京城同样的招数,士可忍孰不可忍,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他高调的让郡王府的府兵围了清婳坊,打着为心上人伸冤的名义,直接闯入清婳坊,并封住了清婳坊的各个出入口。 老鸨感觉眼前的离琴翊琛像是变了个人,眼神更加深邃,神色凝重,整个人发出的强大气场压的她丝毫不敢抬头正视他。她心下安抚自己:“许是这位爷痛失心上人,正是悲痛之际,绝对不能惹他……” 只听离琴翊琛悠悠的说道:“本王不想让君意死的不明不白,本王信不过你们当地的府衙,自己带了仵作,你们是私妓,若真的惹恼了本王,一把火烧了你们这清婳坊,本王而不会承担任何责任,所以你最好好好配合。” 老鸨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毕竟眼前这位是皇子,即便是被贬,却也是郡王,跟她们是云泥之别,即便是她这青楼背后有人,可也不敢对抗这么一棵大树。 “苏仵作,烦请你去给君意姑娘验尸。”离琴翊琛对着身边一位瘦小的男子吩咐着。 这是蓝彤鸢。她与离琴翊琛回到郡王府后,就听到替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王妃跟前哭诉。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要给君意报仇…… 离琴翊琛正愁没有借口调查清婳坊,谁知就有人给他递了一个天大的由头。不管是何人所为,他终于有了突破口。 蓝彤鸢带着女扮男装的苏禾与绿禾直接上了二楼,离琴翊琛则在站在大厅里朝老鸨问话,来之前,他已经从替身那里了解了清婳坊的情况,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凉声道:“本王听君意说过,啼月一向与我家君意过不去,本王想见见这位啼月姑娘。” “还有,把昨晚本王用过的酒菜、器具一一送到苏仵作那里去,让苏仵作好生检验一番。” 此时前去报案的人耷拉着脑袋回来:“回妈妈,刺史大人说了,案子刺史府接下了。等法曹大人回来让他带人过来调查。” 江州刺史是聪明人,听了清婳坊的事情之后,根本不想去趟这里面的浑水。无论如何,离琴翊琛都是皇子,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妓院,去得罪皇子。他只是正四品,有什么资格去与皇子对抗?这点自知之明他是有的。 更何况,人家不就是宠幸一个歌姬,这歌姬骤然离去,人家为自己的心上人伸冤合情合理,他没必要去触碰这个霉头。 老鸨脸色明显一变。虽然表面上,江州刺史是这清婳坊的靠山,可面对皇子,孰轻孰重,这位刺史大人,还是分的清的。 “哦,对,也安排一下知意。昨晚我与她们三人共酌,君意是本王的心上人,本王自然不会杀她。所以昨夜除了本王,这二人的嫌疑最高。” “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本王要挨个审问。” 离琴翊琛的话不容质疑,老鸨只能不断的点头称是,随即安排房间,让离琴翊琛一一问询。 “殿下,昨日殿下和君意妹妹回房后,奴就回了自己房间,一直在招待何公子,再未见过君意妹妹。” “本王问你,君意曾与本王说过,你与她一向不合,你抢了她花魁的位置?” \"殿下明鉴,奴是与她不和,可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一刻钟后,蓝彤鸢走进房间,瞟了一眼啼月。离琴翊琛会意,让啼月走了出去。 “殿下,初步判断,君意姑娘死于夜里寅时左右。体表无外伤,身体无任何中毒迹象。但我在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一品红的味道,但在君意的房间中并未看到任何花株。更何况一品红有剧毒,寻常人不会将它养在房中。” “一品红有剧毒,其花蕊、花瓣、枝叶、根茎、汁液都有剧毒,人的肌肤只要沾染就会中毒。可她的身上虽然有一品红的味道,但奇怪的是,她并未中一品红的毒。” “此事甚为诡异,所以我便仔细搜查了她的屋子,并未发现任何带有一品红的物件。” “但我在她的妆匣中发现了一张药方,这张药方是用来治疗心症的。所以鸢儿推测,君意姑娘身患心症,需用药维持,这一品红是用来诱发君意姑娘心症复发的,如今需要找到一品红的所在。” “但心症复发时,人会极其痛苦,但君意却死的无声无息,此事还需详查,我想把尸体带回府内,让仵作解剖。” “可这里本王在江州,并没有可用的仵作。” “我”蓝彤鸢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殿下,我是大夫,不但熟知药理,亦熟知人体结构。” 离琴翊琛稍作思忱,点头答应了蓝彤鸢所说,他低声道:“鸢儿,不必把尸体带回府,就在君意的房中即可” “要快。”离琴翊琛沉声吩咐:“把知意带过来,我有话问她。” 蓝彤鸢出门去寻知意,却发现知意早就在门口候着。房间外皆由离琴翊琛的府兵把守,知意乖巧的等在门外。“你是知意?”蓝彤鸢看着眼前柔弱无骨的姑娘,脸上毫无血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 当蓝彤鸢走近她时,从知意身上飘来一丝极淡的一品红的味道,蓝彤鸢忍不住蹙眉,脱口而出:“昨夜君意姑娘见过你?” 知意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留下来。她未说话,径直走入房间,直直的跪在离琴翊琛面前。疑惑之下,蓝彤鸢转身离开房间,径直去了知意的房间。 “君意是奴杀的……,奴想给自己的弟弟挣一线生机。”谁都没想到,知意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奴不是自愿卖身的,奴是被人掳到这里的。”知意声泪俱下,倒是让离琴翊琛颇感意外。“奴求殿下,救奴的弟弟一命。” “你是如何被掳的?”离琴翊琛扬声问道。 知意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本是林州人,今年十六岁,与弟弟相依为命,弟弟有心症,根本无法做重活,需常年用药,奴靠着在酒楼做舞姬为生,给弟弟赚卖药钱,虽是舞姬,但奴并不卖身,是自由身,也非贱籍。只是为了弟弟的病奴没有办法,只能游走于各大酒楼做舞姬为弟弟赚药钱。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总是有盼头的。 “可有一天,奴去给弟弟买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打昏,再醒来时便已经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屋子里。一个长身玉立,文质彬彬的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站在奴的面前,他的身边站着奴的弟弟。那男子说他有法子治疗弟弟的心症,但需要奴为他办一件事情。” “哦?他要你办什么事儿?”离琴翊琛好奇的问道。 “他让奴扮作舞姬混入皇宫,杀掉一个人。若奴不去,他便以奴的性命相要挟。” “什么人?” “二皇子” 离琴翊琛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得来竟然全然不费功夫。” “奴无奈之下,为了弟弟的性命,只能按照那人的所说的去做。那人让奴训练了长达一年之久,主要训练舞技和割掉头颅的手法,等奴手法娴熟之后,他把奴悄悄送进皇宫,并给了奴二皇子的画像,让奴在圣人寿宴上杀掉二皇子,并栽赃给殿下。” “事成之后,他们找了个借口把奴从宫里带出来,藏匿在青楼中。直到殿下来到江州,那人才把奴放出来,让奴借机接近殿下,趁机除掉。” “那人知道,殿下身边有医术高手,等闲的下毒手法一定不会伤到殿下,所以才命奴和啼月一定想办法接近殿下,趁机除掉。” “奴自知罪孽深重,知道自己一定无好下场,可奴的弟弟尚且年轻,不能毁在那人手上,奴请殿下救出奴的弟弟。” 知意说的情真意切,水汪汪的眼眸中流露出清澈的眼神,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6章 魑魅魍魉 听完这些话,离琴翊琛陷入短暂的沉思,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你说你杀了二皇子,那你说说你的作案经过,作案之后,你又是如何逃离皇宫的?” “回殿下,奴是舞姬,当日宫廷大宴,奴先是假扮成大殿宫女候在殿外,见到二皇子拦住您往偏殿走,奴便悄悄跟上了上去,奴看到二殿下迷晕了您,奴便用迷药把二殿下迷晕,割下了他的头颅。” “那割下的头颅你藏在了哪儿?” 似乎是早就料到离琴翊琛问道,知意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告诉离琴翊琛:“奴把二殿下的头颅连同当凶器和带血的衣衫一同埋在了御花园的梅园里。” “你撒谎”蓝彤鸢再次闯了进来,她深邃的双眸发出凌冽的光芒,紧紧的盯着知意:“你撒谎,你虽然去过那偏殿,但二殿下的头颅并不是你搁下的。” 未等知意反驳,她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你说你看到二殿下迷晕了三殿下,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是二殿下迷晕了三殿下?” 知意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表情有些不自然:“奴,奴看到二殿下送给三殿下一把极其精致的古刀,三殿下把玩那古刀时昏了过去,所以奴断定,是二殿下迷晕了三殿下。” 蓝彤鸢冷笑:\"哦?是么?也就是说,你认为二殿下把迷香藏在了那柄短刀内,趁机将三殿下迷晕对么?” 知意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蓝彤鸢微微一笑,看着知意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我当时检查现场时,在偏殿中的确发现了迷香。可那迷香并不是藏在短刀内,而是藏混在偏殿燃烧的香料中。\" “那迷香是你放的,而非二殿下放的。”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儿绣着盛开的一品红的帕子,拿到知意的面前,缓缓问道:“这帕子是你的吧?” 知意盯了那帕子片刻,点点头。 “这就对了,这是当日我在偏殿焚香的香炉旁发现的,我悄悄调查过偏殿的宫女,谁都不知道这块帕子究竟是谁的,原来帕子的主人根本不是大殿宫女,自然不知道这帕子的主人。” “这帕子上绣着一朵盛开的一品红,你的身上也有一品红的味道,我刚刚在你的房间的妆匣里发现了大量的晒干的一品红花瓣。只能说,当日你的确到过偏殿,但割下二殿下头颅的不是你。” 蓝彤鸢眼神冰冷的看着知意:“这帕子证明当日你的确到过出事的偏殿,香炉内的迷香,也是你所放。但割下二殿下头颅之人不是你,因为你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一品红的香气,偏殿的焚香炉附近也有这股香气,但二殿下的尸体的位置和三殿下昏迷的位置,并没有这股香气。” “或许”知意有些急迫的反驳:“一品红的气味并不浓郁,时间一长,气味就完全消散了。” “那为何留有你帕子的地方有淡淡的一品红的味道?” 知意哑口无言。 蓝彤鸢见状,悄悄在离琴翊琛耳边耳语了一番。离琴翊琛会意,趁着知意不注意,将一柄带着刀鞘的短刀飞到知意面前。知意没有任何准备,眼睁睁看着那短刀从她的肩头处掠过,刀鞘打在她的肩头生疼。幸好短刀未出刀鞘,否则此时她已经见血。 离琴翊琛见状,心下了然,冷冷的看着知意:“你说你割下了二皇子的头颅,可从刚刚你的反应来看,根本不会任何功夫,如此近距离的短刀你都避不开,你根本不可能做到干净利落的切下二皇子的头颅。” 蓝彤鸢开口道:“事发后,我检查被割下头颅的二皇子,切口锋利平整,应该是高手所为,一刀将头颅直接割下,这种手法,若非练家子,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你一个连这种近距离的攻击都躲避不了,如何一刀切下二殿下的头颅?”蓝彤鸢冷冷的盯着她。冰凉的眼神,看的知意心中一阵发虚。她低下头,躲过蓝彤鸢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说吧,你是替谁来顶罪的?”离琴翊琛冷声问。 “奴……奴……” 蓝彤鸢有些无语的扶了扶额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并不是真心想来认罪,而是想通过认罪,接近三殿下,趁机出手,我说的没错吧。”说着她给和尘使了个眼色,趁知意不备,将其钳制住,知意宽大的袖子中调出来一柄短刀。 “哎”蓝彤鸢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同情,略带惋惜的说道:“姑娘,大好的人生为何非要来送死?”说着,蓝彤鸢把那短刀拿到离琴翊琛面前。 见意图被拆穿,知意索性不装了,歇斯底里的大声痛哭起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每次来都只点君意那小贱人,可我、啼月、还有妈妈的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我们没法靠近你,完不成任务,下场会比死还要惨,我死不要紧,可我还有弟弟。” 离琴翊琛敏锐的抓住她话头里的漏洞,冷声问:“你是说啼月、老鸨子都是你们组织里的人?” 知意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说漏了嘴。既然伪装已经撕下,也就没了伪装的必要。她抬起头,直起身子,挣脱掉和尘的牵制,从地上站起来:“都是你,你要是从一开始就给啼月机会,我就不会被他们逼着来这儿,他们也不会给我弟弟断药。可你偏偏就对君意这贱人情有独钟,根本不给啼月任何机会,他们用给我弟弟断药为要挟,让我来接近你。” “呵”蓝彤鸢心下骂道:“这真是离了大谱,这头一回听到有人害人不成,反过头来怨恨被害人的。” “我弟弟没了药,他一定会死的,他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也没了,所以你们间接害死了我弟弟,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就要撕开,却被一旁的和光一把夺过来,交给蓝彤鸢。和光与和尘迅速将其反剪擒住。 蓝彤鸢小心的接过纸包,并未直接打开,而是用手颠了颠纸包,感觉像是一包粉末,结合知意刚刚的动作,以及她所说的话,在脑海中思索起她所知的毒药,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朝着知意微微一笑:“此物应该就是让君意丢失性命的毒药吧。” 蓝彤鸢悠悠的说着:“你弟弟是有心症,此症不能操劳,不能受刺激,更不能闻带有刺激的花香。你知道君意患有心症,所以你用一品红来刺激她诱发心症。” “但虽然你诱发了她的心症,但君意并非死于心症。” “我刚刚解剖了她的尸体,发现她死于心脏骤停。你的一品红诱发的心症,会让她极为痛苦难受,这时只要服下救命的药丸即可。” “我在她的床边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她用来应对心症复发的救命药丸,但我发现,这药丸外面却粘上微量的白色粉末,。” “我检查那粉末,发现此物是剧毒,若入口则立即引起人的心脏骤停。若吸入体内,长则一个时辰,短则半个时辰,就会出现心悸的症状,若不及时医治,亦会丢了性命。” “你就是用这纸包里的毒,害死了君意。” “你知道君意有心症,药不离身,可寻常时,君意很谨慎,对入口的东西皆会检查再三,可若心症复发,此事痛苦不已,只想赶紧服下药丸,肯定不会多加留意。” “你提前将药丸上撒上这毒药,为了不被发现,药丸上的毒药极少,君意姑娘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根本不会过多留意药丸的情况,药丸服下后,君意的心脏得意缓解,随着药丸一起进入体内的毒药会慢慢起效,造成心脏骤停。” “这毒药,应该是怪异慕容如玉给你的吧?”蓝彤鸢好整以暇的看着知意,她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怪医大人。” 蓝彤鸢嘴角挂着笑容,把那纸包里的毒药放入药箱中,慢悠悠的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弟弟心症所需的药,我会配,但你弟弟能不能得救,就看你能告诉我们什么了?” 听到弟弟的病有救,知意的眼神中肉眼可见的闪过一丝雀跃:“真的?” “那是自然,我的医术,可不比你口中的怪医大人差。” 知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说,只要你们能救我弟弟,我都说……不过你们得先救出我弟弟。我弟弟被组织关了起来,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们替我找到他,救出他来,你们想知道,我自然都会告诉你们。” 和光与和尘不满的呵斥道:“老实点,落在我们手里,居然还要讨价还价。” “好啊,我也可以不讨价,我是不介意,反正我们的性命在你们眼中,不过蝼蚁,反正他们已经给我弟弟断了药,如今我又落入你们手中,我会死,我弟弟也会死。只不过我们命贱,死了就死了,可你们三殿下可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和光一听,手上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道,就要把她的胳膊卸下,呵斥道:“找死,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知意吃痛的哼了一声,但咬紧牙关,头一横,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和光、和尘,放开知意姑娘,既然我们寻求知意姑娘合作,就该拿出合作的诚意不是。” “好,知意姑娘,本王答应你,救出你弟弟,不过也请姑娘言而有信,若救出令弟,姑娘能对我等知无不言”说着,离琴翊琛朝知意拱手一礼。 “不过你我之间的合作,还希望知意姑娘能保密,本王不想让无关人等破坏了你我之间的合作。” 知意松了松被钳制的发疼的胳膊,眼眉微皱:“三殿下放心,奴不傻,现在奴的弟弟还在他们手里,若要让他们知道我与你们合作,那我弟弟就没命了。” “姑娘爽快。”离琴翊琛勾了勾唇,“有消息,本王自会来这里。不过本王想请教知意姑娘,这君意姑娘的死,该怎么算呢?” “殿下忘了,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说着知意朝着啼月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殿下让人去那里找,会找到您要的证据。” “本王倒是好奇,你与啼月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殿下,我们这些人,在你们这些权贵眼中不过是会喘气儿的玩意儿,可蝼蚁尚且偷生,奴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罢了。更何况那啼月,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在主子面前,不过也是一个玩意而已,为了活命,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讨得主子欢心。那啼月为了得主子欢心,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我这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 离琴翊琛心下了然,再未多问,命人陪蓝彤鸢去搜查啼月的房间,果然在啼月的梳妆匣的脂粉里找到了能令心脏骤停的粉末。 老鸨眼睁睁的看着啼月被带走,说不出一句话来。等离琴翊琛他们走后,老鸨走进知意的房间,恶狠狠的问道:“啼月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带走?” “妈妈,啼月已然不中用了,不如早点弃掉,至少我用啼月做了投名状,让他们相信了。” 老鸨面不改色的斥道:“果然,君意的事儿是你做的。” “妈妈,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不把君意除掉,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现在至少,我给三皇子提供了君意被杀的线索,他顺着我的线索,找到了杀害心上人的凶手,慢慢的他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你们一个个”老鸨子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啼月折了,组织在派新人来之前,她能用的人,只剩知意。 离琴翊琛带着啼月浩浩荡荡回了郡王府,对外称,这个人杀了他的心上人,他要为心上人报仇。进了郡王府,转头把人关入了地牢中的小黑屋。 蓝彤鸢有些不明所以,带着担忧的说道:“殿下,您真的相信知意说的话?” 离琴翊琛神秘兮兮的说道:“相不相信,都不影响我们想从啼月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听知意的意思,啼月比知意更得她们的主子欢心,本王要的,是从啼月口中得到她们那位主子的信息。” “想不到,这个组织里会有如此多的魑魅魍魉”蓝彤鸢微微皱眉,“殿下,从今日知意的所说来看,宫中应该还有一位与知意里应外合之人,且功夫极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7章 暂避锋芒 离琴翊琛沉声道:“此人应该就隐藏在当日的前来参加宴会的臣子中,能够堂而皇之进入偏殿而不被引起注意的,只有当日参加宴会的大臣和命妇。进宫后,他们携带的随从下人只能在宫门口等候。所以只能是有人假扮了当日的大臣或者命妇。” “鸢儿,当日你在大殿,可有发现什么人不对?” 蓝彤鸢轻轻一笑:“殿下,此事您该问王妃才对,王妃在京中多年,对京城的贵族甚为熟悉,我可是自幼在乡野长大,这些贵妇们,可是一个都不认识。”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好,那本王去一趟王妃那里,今日之事多谢你。” “殿下,您不用这么客气”蓝彤鸢巧笑:“就是按例付我工钱即可” 离琴翊琛无奈的笑了笑:“你可真是掉在钱眼里,也罢,我一会儿让尚时把你的工钱送过来。“ “那就多谢殿下了。” 蓝彤鸢屈膝福神行礼,目送离琴翊琛离开绛雪轩,慢慢收起笑容。她确定那令人即刻心脏骤停的毒药,便是慕容如玉所配置。但蓝彤宇体内的毒药,并非慕容如玉的手笔,这两种毒药的成分不同,毒药的药效不同,与制毒人的个人喜好息息相关。 可这件事,又如何与离琴翊琛寒扯上关系?在宫里,与知意里应外合之人究竟是谁? 蓝彤鸢慢慢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当日偏殿内的情形,以及事发时每个人的表情,命妇们的各个神色慌乱,被吓得花容失色。朝廷命官们,各个神色诡异,复杂的表情不自觉的泄露出他们内心的想法。这个时候,对于自己的政敌是能坑一把则坑一把…… 究竟会是什么人?蓝彤鸢思绪飞扬,不由自主的飞回京城,她回到元京城只有短短几个月,但这几个月过得极为疲惫,比她之前跟随师父云游行医更疲惫。原来只是身体疲惫,而在元京城这几个月,她只觉着无比的心累。若可以,她宁愿一辈子不踏足那个地方。 元京城……她和师兄的药庐,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虽然时常收到师兄报平安的消息,但她仍旧不放心,毕竟那毒药她至今都未研究出解药。虽然她已经辨别清楚此毒所用的药材,但每种药材的使用剂量却始终得不到准确的配比。每一份药方的药量都有定数,药量多一分、少一分都会改变药效。 这一个月她除了往返神医谷,便闷在绛雪轩中调制解药,以及研究珍草堂的那用来泡药浴的药水。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但在尝试了无数次之后,无论蓝彤鸢如何配置剂量,都得不到能够解半仙醉的解药。 她更确定,这并非用来解毒的解药。除非在泡完药浴后,白决明再给他们服用其他的药物。苏禾与绿禾当日只得到了药水,并未得到其他。已经一个月过去,应该会有新的进展。想到这儿,她思绪回转,提笔写下两封信,传回京城。 但蓝彤鸢还未等到回信,京城却传来二皇子离琴翊寒还朝的消息。京城传回来的消息,离琴翊琛寒精神抖擞,说是在云游时碰到了神医,能解半仙醉的毒。经过太医院院使和多位太医的会诊,离琴翊寒体内的毒药已解。这让蓝彤鸢震惊不已,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与这一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离琴翊寒迎娶清昱王嫡女和韵郡主楠荣若离为正妃的消息,同时复二皇子离琴翊寒信亲王,正一品爵,原信王妃因失心疯,无法履行亲王妃职责,所以降为侧妃,在府内荣养。 “父亲来信说,朝臣们纷纷奏请陛下,立信王为太子,此事虽然被陛下压下,但从陛下目前的态度来看,这事儿也是迟早的。”沈卿仪面露担忧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可要出手反击?” 蓝彤鸢努了努嘴,不悦的说道:“这些朝臣老们,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宁可守着那无恶不作的二皇子,却不愿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谁才能真正让天下太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离琴翊琛并未接话,只是淡淡的说道:“京中来信,言兴玉被判了流放,我推测的不错,他的确被流放至岭南。我们做好准备吧。” 说完,他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是我连累了他。” “既然二哥还朝,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坏了人家的兴致,本王自是继续眠花宿柳,做一个逍遥王爷。” “这些日子,本王闲下来,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感觉之前的疲累,本王还想继续放松放松。”说着离琴翊琛伸了个懒腰。 “我能理解父皇,朝臣中推崇立嫡之人不在少数,在有嫡子的情况下,立了我,他怕我得不到那帮老臣的支持,朝政不稳。既然父皇如此推崇立嫡,那本王也乐意成全。” 离琴翊琛身子一歪,半躺在罗汉床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卿仪、鸢儿,你们不觉着这江州的日子很舒适?没有那些尔虞我诈,没有整日里令人头大的争权夺利,本钢真的乐得清闲。更何况,来到这江州,那黑衣组织也消停了,不来找本王的麻烦了。” “殿下,其实黑衣组织也不是找殿下的麻烦,而是一直在找朝廷的麻烦。只不过之前殿下领着三法司的差事,不得不与他们打交道罢了。”沈卿仪柔声说道:“现在殿下卸了三法司的差事,黑衣组织自然也就不来骚扰殿下。” “是啊,不与他们打交道,本王整个人都觉着神清气爽。” 蓝彤鸢笑着调侃:“殿下和王妃来这江州一趟,放松身心,没准儿还能怀一个小殿下出来呢。” 沈卿仪轻咳了一声,脸上微微一红:“妹妹大白天的,怎么如此取笑人。更何况怎么就只说我,妹妹也要抓紧为殿下生个小殿下才是。” 蓝彤鸢大方的笑着:“王妃殿下,我呢只是来这睿王府打工的,等时机一到,我就离开,不会打扰殿下和王妃恩爱的。” 离琴翊琛和沈卿仪皆一愣,离琴翊琛直起身子重新坐好:“鸢儿,此事容后再议,黑衣组织的目的是搅弄朝堂,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鸢儿要想活命,最好老实的待在我身边。” 他声音微微发寒:“不过鸢儿,本王给你个建议,无论和韵郡主如何,此番若真是嫁给二哥,那才是真正的跳了一个火坑,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亲姐姐往火坑里跳?” 蓝彤鸢努努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那是赐婚,她若不想嫁,我那便宜父王若不想让她嫁,自然有的是办法,她的是又怎么轮得到我操心。” 她忘不掉幼时,和韵郡主带人欺凌她的样子,她那是根本想不明白,和韵郡主不过比她大两岁,怎么小小年纪,心思会如此恶毒?等她长大了,她才明白,她不是恶毒,只不过是根深蒂固的观念,她并未把她当妹妹,而是当成一个可以任她欺凌的玩意儿而已。一切源于她是嫡出,而蓝彤鸢是庶出,生母是一个出身青楼,在府上没有任何名分的舞姬而已。 直到她嫁人,因着蓝彤鸢要嫁给离琴翊琛做侧妃,为了离琴翊琛脸面好看,清昱王楠荣秦墨才给蓝清要抬了良人的名分。 蓝彤鸢一直觉着,她的生母在府上一直安分守己,并未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只因出身青楼,就被打上烙印,这对她不公平,更何况,蓝青瑶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因落难才被没入教坊司。 她可以不恨,但也不能原谅淑阳公主她们对她和蓝青瑶的欺凌。 只听蓝彤鸢冷声道:“殿下,或许对父亲和淑阳公主而言,和韵郡主嫁给二皇子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离琴翊琛看着蓝彤鸢那一脸决绝的表情,微微叹气:“罢了,随你吧,你的心情,本王理解。”同样都是输出,离琴翊琛能感同身受。毕竟幼时的他,在周祖祖去世后的年岁里,他受到的欺凌不比蓝彤鸢少。 那种苦,蓝彤鸢只受了4年,而离琴翊琛从7岁开始,一直到二十一岁的年月里,一直都是如此,他原本以为今年会是他的转运之年,却没想到,被人轻易设计。真相就摆在那里,澧成帝为了所谓的嫡庶,选择了对真相视而不见。 至少清昱王楠荣秦墨在真心为蓝彤鸢谋划,可他呢,在澧成帝那儿,他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缓缓低下头,心下自嘲:“在冰冷的皇宫里渴求父爱,他是疯了。”是啊,在澧成帝眼中,除了皇后所生的儿子是儿子,其他的都只是工具而已。 就算他现在把离琴翊柠捧在手心里,可他才十岁,根本无法承载澧成帝的期望。更何况,他想相信,若离琴翊柠挡了嫡子的路,澧成帝照样会即刻抛弃他。否则按照澧成帝宠爱宸贵妃的程度,离琴翊柠不可能只有十岁。毕竟宸贵妃只比他的生母小两岁,比他的生母承宠还要早,却被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灌了大量的避子汤。离琴翊柠是她被允许生育后,经过多年的调养才怀上的。 离琴翊寒还朝的消息,的确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离琴翊琛万万没想到,他会收到宸贵妃合作的消息。按照离琴翊寒那阴鸷的性子,要是真的让他坐上那个座位,宸贵妃母子没有好下场。皇后的善良建立在不威胁离亲翊寒地位的情况下,澧成帝宠爱他们母子,离琴翊寒早就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 皇宫里,离琴昙夜和皇后看着失而复的二儿子,涕泪纵横。尤其是当太医们宣布他的身体恢复如常时,皇后更是激动万分。苦没有白受,为了补偿,离琴昙夜立即复了他的爵位,并要给他重新娶一位正妻。毕竟当时出事时,二皇子妃白淑瑶殿前失仪也就罢了,在面对蓝彤鸢的问询时,居然慌了手脚。皇后对她十分不满,执意要求澧成帝重新给离琴翊寒换一位正妃。 澧成帝再三思虑后,最终下定决心,答应了皇后的请求。这一日,离亲昙夜将离琴翊寒叫入宫中:“寒儿,你能回来,朕替你高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已经翻篇。你先回府好生修养,而后朕会带着你学习处理政务,太子已逝,你便是唯一的嫡子,大澧一向立嫡不立贤,朕不想打破这个规矩,所以你给朕听好了,你想要的,朕也会给你,但朕要你记住,无论如何,你要留你两个弟弟一条性命。” 澧成帝这番话带上些许警告:“琛儿朕已经将其贬至江州,并叮嘱他安分守己,据朕所知,他去江州的路上遭到了刺杀,不管是不是你干的,这种事情,朕都不想听到第二次。” “父皇,儿臣,是老三动了儿臣的外家,外祖那么大年纪,还要被流放。表妹更是被送入教坊司,儿臣恨……” 未等离亲翊寒说完,一本书朝着离琴翊寒飞来:“逆子,你给朕记着,你先是朕的儿子,再是周家的外孙。周家勾结外邦,是叛国的死罪,朕念在皇后的面子上,才把斩首改成了流放。你给朕听好了,即便是没有老三,朕也容不下他。” “如果你连这点都想不通,你就滚回府给朕想清楚再出来。” 这番话被一字不漏的传到离琴翊琛的耳中,他面色发冷,心底升起无尽的寒凉。偏心的人,心永远都是偏的,离琴翊琛在京中破了那么多案子,始终未得到离琴昙夜的一句正式的承诺,外界所有的猜测,不过是谣传,离琴昙夜不过是放纵了那些谣言而已。而离琴翊寒样样不行,却一回来,就能得到一句承诺。 无论能力怎样,仅仅就因为一个出身,就能得到离琴翊琛努力这么多年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既然这样,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离琴翊琛自嘲,隔日就上了一道奏折,说江州气候湿冷,他自幼体弱,身子受不住,想要去更加偏南一些的墨影州,那里气候湿润,四季如春,但因为处于大澧最南端,是比澧南还要靠南的地方,即便气候宜人,却也是人烟稀少,一片荒芜,十分贫瘠。 离琴翊琛想要自我流放,也是想躲避离琴翊寒的暗害。 这时,蓝彤鸢收到了两封信,看着信中的内容让她脊背发寒。按照信中的内容,她根据自己的推测,对着珍草堂那瓶药浴水,配置了一瓶与珍草堂药浴水相克的药水,把它交给离琴翊琛,让他想办法用到离亲翊寒身上,她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论是否准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章 墨影邪祟 接到离琴翊琛上凑的澧成帝,自是看懂了离琴翊琛的意思,他在向他示弱,以求保命。 既然他如此知趣,这样也能保住一条性命,离琴昙夜准了离琴翊琛的请求,得知他在江州的荒唐实际后,他更加欣慰,将四个美女连同准其迁至墨影州的圣旨一同送到江州。 离琴翊琛未做耽搁,简单收拾一番,便带着家眷启程。进入十月后,朝中动了起来,离琴翊寒回京后一直很听话,在离琴昙夜的授意下,做了不少差事,虽然差事办的差强人意,但有这些老臣在身边保驾护航,也不会出问题。抱着这种侥幸心理,离琴昙夜准了大臣们的请求,准备立离琴翊寒为太子,入主东宫。 离琴翊寒周边一片花团锦簇,而起身前往墨影州的离琴翊琛就显的寒酸了许多。除了正妃和侧妃,以及澧成帝赏赐的那四个美女外就带了和光、和尘,承影骑暗中随行外,未带任何王府中的侍卫。一路上走走停停,全然没有从京城到江州时的急迫。 一来离琴翊寒正如日中天,花团锦簇,在册封礼之前,他不会腾出空来对付他;再一个他要等言兴玉,他要把流放的言兴玉救出来。 终于在月中,离琴翊琛和言兴玉在澧南相遇,言兴玉穿着囚服,带着枷锁,脚上锁着镣铐,被押差押着,缓缓前行,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这让离琴翊琛眼眶一湿。堂堂的玉面阎罗,因为受他所累,沦落至此。 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被卫云行顶上,元京城中,再也没有了玉面阎罗。见到离琴翊琛,言兴玉原本无神的眼眸瞬间雀跃起来:“三殿下” “臣参见三殿下。”未等言兴玉行完礼,离琴翊琛急忙将他扶住:“受苦了,兴玉受苦了。” “臣受些苦没什么,殿下可安好?” 离琴翊琛拍了拍言兴玉的肩膀:“放心,本王没事。” 言兴玉有些迷惑的看着拖家带口的离琴翊琛,有些不解,正要询问,离琴翊琛微笑道:“本王正迁往墨影州,兴玉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墨影州?”言兴玉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地方他听说过,属于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旋即问道:“陛下也太偏心了,怎会让您去如此偏远的地方。” “是我自己要求的,先上车,本王一一跟你说来。” 走了四天四夜,离琴翊琛才到达墨影州,这里虽然风景宜人,但人烟稀少,属于下下州。刺史的品级虽然是正五品,实际上与一个正六品的官员差不多。 得知睿郡王被贬至此,墨影州刺史蒋培风早早的率一众官员在此等候。他听说过这位三殿下的事迹,在元京城破获过不少案子,是刑狱断案的一把好手,不会冤枉任何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奸犯科者。 听闻三殿下的境遇,他同情中带着些惋惜。不停的叹息,天妒英才,就因为出身,因为给嫡子让路,再强的能力也要藏着掖着,否则会被忌惮。 反观那位二殿下得事迹他也听说过,说一句强抢民女,排挤异己,都是在夸他。自古但凡皇子被贬,被起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蒋培风,是个公正廉明之人,当日升迁考核时,就是因为没有给吏部的官员使银子,才被支到这距离元京城极为偏远的墨影州。 好处是这里风景宜人,适合休养生息,城内冷清,物价极低,一文钱能买两个大包子,若无欲无求,这里的确是一个适合生娃养老的地方。坏处是,这里距离元京城太远,距离政治中心太远,元京城的新鲜事要想传到这儿,新闻也变成了旧闻。 墨影州早就备好了郡王府,澧成帝自觉亏欠这个儿子,大手一挥,给他拨了一大笔钱,在墨影州直接买了一栋七进的大宅子,无法给他权利、就只能在物质上补偿他。蒋培风陪离琴翊琛来到郡王府,寒暄过后,蒋培风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离琴翊琛笑道:“蒋大人可是有事找本王?” 蒋培风恭敬的拱手一礼:“启禀睿郡王,下官听闻郡王极善刑狱,眼下手上有一桩棘手的案子,想请郡王殿下指教。” 离琴翊琛摆摆手:“自古皇子被贬,不干涉当地军政,不干涉当地政务,你这可是给本王挖坑啊。” 蒋培风当即拱手赔罪:“下官鲁莽,是下官疏忽,多亏殿下提醒。殿下刚到这墨影州,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就让下官给殿下介绍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州间趣事如何,殿下就当听听话本子,解解乏。” 随即,他斟酌的开口道:“殿下进城以来,可发现这城中的古怪?” “古怪?”离琴翊琛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蒋培风有些无奈的解释:“殿下可曾发现,这城中虽然屋宅众多,却少有人烟?” 离琴翊琛这才想起,进城时,他就察觉这城中虽然房屋楼宇鳞次栉比,但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酒馆茶肆、作坊、当铺皆闭门谢客,只是偶尔看到有街边摊推着一个小推车,在大街上摆下摊子,摊子上挂着素面的招牌,摊子老板伏在摊子上呼呼大睡。一旁的收钱箱里孤零零的躺着一枚铜钱。 摊子旁边立着的牌子上有涂抹的痕迹,原来牌子上写着素面两文一碗,或许是生意不好,面的价格两文的两字上划上了两道斜线,在两字的一个一字。 看得出,摊主这价格改的极其纠结。 想到这儿,离琴翊琛开口道:“本王也正纳闷,此地为何如此萧条?” “此事说来话长”蒋培风无奈的打开了话匣子。 说的是,墨影城内有一座废旧的老宅,宅子的主人是罗员外,墨影城内有名的大善人。十年前,罗员外染病去世。可家人准备将主人下葬时,却发现棺材中的尸体不知何时被人割去了头颅,一家人不管如何找,都未找到主人的头颅,哪怕报了官,官府也未找到。家人无奈之下,就请了木工,按照主人生前的画像,为主人雕了一颗木头接上,令尸身完整,这才得以让主人体面下葬。可谁知自此之后,便怪事频发,在罗员外去世两年内,先是这家的长子溺水而亡,接着次子跌落悬崖摔死,三子得了失心疯,只留下一个尚未长大的四子。 接连不断的怪事,让罗家人不敢继续住在这里,在三子出事后的半年内,卖掉祖宅搬离墨影城。但这宅子就像被坏了风水一般,接手的买家,是一个开武行的馆主,都说鬼怕恶人,谁都没想到,原本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馆主住进宅子后,日渐消瘦,直至病入膏肓,不到一年便不治而亡。 馆主的家人便不敢在这宅子中继续居住,连夜搬了家,馆主病逝一个月内,以极低的价钱出让了这套宅院。接手这套宅子的是一个外来客商,来墨影城做生意,觉着住客栈不舒服,就想买个宅院做个临时歇脚的地方。正好碰上这套宅院便宜出典,便买了下来,谁知道买完不到半年,这外地人便溺水身亡。 “这下这宅子的事情便在当地开来”蒋培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谁都不敢买这套宅院,都传这宅子闹鬼,那商人在墨影城没有家眷,本家的主母听说这件事后,直接派了个人,把这宅子折价卖给了县衙。” “那宅子谁都不敢买,县衙便把它当成了仓库,用来储存粮食。倒也算安定,频发发生的怪事因为没了房主而消停。可最近三年来,怪事又频繁,只要有人经过那粮库,就会听到有声音传出来……说是有人在粮库里喊头,头,还他头来……” “过不了多久,经过粮库,听到声音之人,便会病亡。渐渐的,粮库闹鬼,有人找头之事便在市井中传扬出来,传闻越来越诡异,百姓们都说,那罗员外找不到自己的头,就要找其他人的头代替,所以纷纷逃离墨影州。久而久之,这偌大的墨影城便沦为了空城。” “竟有如此诡异之事?”离琴翊琛忍不住出言问道。 “殿下,实不相瞒,自从下官上任以来,多次派人调查过粮库,并未查到任何异常,可那些经过粮库之人都的确都病亡。下官没有办法,只能在粮库附近围上围挡,并张贴告示,提示百姓不要走粮库那条路” “那看守粮库的守卫可有事?”离琴翊琛直接问道。 蒋培风无奈的摇摇头:“最离奇的就是官府之人进去无碍,看守粮库的守卫无碍,只有过路百姓,只要路过,过后一定会生病,直至无药可医。” “哎……”蒋培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这墨影州里盛传此地被邪祟缠身,不易久留。百姓们是走的走,逃的逃,我这个墨影州刺史,做的委实窝囊。” 离琴翊琛挑了挑眉:“蒋人大可将此事上奏朝廷,请求朝廷派得力人手来侦破此案?” “下官上奏多次,均如泥牛入海。墨影州的道台得知下官将此事上奏给朝廷,还斥责过下官,说下官危言耸听,恐吓百姓。” “荒唐!若不查清事实缘由,难道任由谣言满天飞,搅的百姓人心惶惶?”离琴翊琛不由的怒从心生。 蒋培风欲言又止,艰难的启齿:“听说朝廷里也不太平,道台大人的意思是在这多事之秋,尽量不给朝廷添麻烦。” 蒋培风的话,让离琴翊琛心头一震,墨影州远在京城,元京城的消息即便是传到这里,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更何况,事关民生,大理寺和刑部不会听之任之。 想到这里,离琴翊琛冷声问道:“你是何时上奏的?” “回睿王殿下,下官最后一次分别往大理寺和刑部递奏折,是在九月初。”蒋培风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了这个时间点。“但奏折却被道台大人追了回来。” 离琴翊琛不解:“为何要追回?” “道台大人得知后,说京中不稳,让下官晚些再上奏,”蒋培风一副委屈的表情。 离琴翊琛心下一怔,陷入沉思,双眸中的光芒变得愈发寒冷。九月初,他粉碎了几件针对朝中重臣的阴谋,朝堂恢复了久违的平静,怎会有不稳一说,除非…… 片刻之后,他抬起眼眸,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想不到,这墨影州还有如此好看的戏文。”旋即,他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过本王最为惦记的,还是这墨影州的勾栏瓦舍,与话本子相比,本王更喜欢看美人,听美曲。” 蒋培风一愣,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些看不懂的神色。在接到朝廷的文书,三皇子离琴翊琛被贬至墨影州时,他就打探过这位三皇子,不但文采出众,更善刑狱,落到如此境地,只能怨上天不公。 但他转念一想,若这位善刑狱的皇子到来,没准儿还能借他的力,肃清这墨影州的谣言,还墨影州内百姓一片太平。离琴翊琛在江州的事迹,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单纯的认为,猎犬碰到自己心仪的猎物,一定会如饥似渴,让他重新燃起斗志。 离琴翊琛未理会蒋培风的错愕,继续问道:“蒋大人,这墨影城里哪家青楼楚馆的美女比较出名,能博得文人雅客为其争相作诗称颂的?本王爱才,更喜欢才女。本王后院的女人,一个个极为乏味,本王着实有些腻味,想换个口味。” 蒋培风没想到,这位王爷自从被贬后,竟然如此一蹶不振,这么不堪入耳的话语就这么赤裸裸的说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离琴翊琛,他只感到深深的失望。 可眼下,他有些不解,他的确勾起了离琴翊琛的好奇心,但为何最后的关注点又落到美人、美女。离琴翊琛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态度:“蒋大人,您这墨影州的戏文本王的确好奇,可本王知道一句古话,好奇害死猫。本王都已经被贬至此,那就是来享受人生乐趣的。” 离琴翊琛的一席话,彻底浇灭了蒋培风的希望。 他来墨影州四年,的确想做出一番政绩,虽然听说墨影州虽然地处偏远,人烟稀少。但听闻气候宜人,想着只要勤劳政务,与民休息,一定会让这里人丁增加,让这里变成一个富庶之地。 谁曾想,他来这里之后,四年里不但没让这里变得越来越富裕,人丁反而越来越稀少,大量的百姓逃离墨影州北上,他们哪怕冒着成为流民的危险,都不愿留在墨影州。事发之地在墨影城,可墨影州下辖的县、乡、郡听到墨影城的消息,也都纷纷逃离这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章 卧虎藏龙 更为讽刺的是,听说那无头鬼只挑百姓下手,不敢对官差下手,一些不愿背井离乡的百姓,为了自身的安危,居然开始凑钱聘请府衙的衙役护卫他们的安全。 这让蒋培风极为苦恼、难堪,这无疑是对他这个刺史最大的羞辱。官府无能,破不了案,无法保护百姓。百姓们怨恨那无头鬼欺软怕硬,欺凌霸弱,却又只能依靠官府的力量来保护他们。 离奇的是,有人因目的地确实无法绕过粮库,聘请官差为他们护卫时,得到保护的人经过粮库后的确不会生病,更不会病亡。这让百姓们更加确信,那无头鬼欺软怕硬,因此百姓们对当地的官府又爱又恨,爱的是无头鬼不敢招惹官府之人,只要请了官差庇护,他们就留的一;恨的是若不聘请官差,一旦经过,必死无疑。 见离亲翊琛一副彻底摆烂的态度,蒋培风不死心的开口劝慰道:“殿下,下官知道圣人此番行事,有失公允。可若此番殿下在这墨影州有所建树,拯救墨影州的百姓于水火,圣人也许会召殿下回朝。” “噗嗤”一声,离琴翊琛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脸拉的老长,讥讽道:“蒋大人莫不是闲本王活得太舒坦,想早早的送本王去死?我一个被贬斥的皇子需要什么建树?是嫌自己命长么!” 蒋培风一时语塞,正要狡辩,却被离琴翊琛粗暴的打断:“来人,送客!” 目送蒋培风离开,和光从门外进来:“殿下,据属下打探得知,这位蒋刺史的确是一位能称得上爱民如子的好官,怎奈……” 离琴翊琛并未接茬,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尚时,冷声问道:“尚时,你怎么看这位蒋大人?” 尚时适时的给离琴翊琛递上一盏茶:“老奴以为,这位蒋大人的确一腔抱负,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手下无能,他人掣肘,又不会斟酌时事,实属愣头青一个。” “是啊,否则也不会被吏部派到这种地方来,一待就是四年。官员三年一评,他被发配到这里,他的官场生涯也就到头了。” 尚时腆着笑脸恭维着:“之前的确是到头了,可也算他幸运,碰上了殿下您,殿下您到了这儿,这位蒋大人也就有了出头之日。” 离琴翊琛扶额:“他有没有出头之日,还有待考察,和光,派个人盯着这位蒋大人。去把言大人请过来。” “回殿下,言大人出府逛街去。”和光平静的回答道。 “这家伙,倒是闲不住。”离琴翊琛心下腹诽。 其实,蒋培风所说的这些事情,离琴翊琛在来墨影州之前,已经大致有了了解,但是传闻跟当地官府直观的消息又不一样。他得到消息,知意的弟弟被人关在墨影州,但具体被关在哪儿,还需他自己查证。 送走蒋培风,他径直去了书房,梳理起蒋培风所说的时间线。十年前罗员外去世,随后的两年家中三子相继出事,罗员外去世的第三年,房子转让,新房主在罗员外去世的第四年去世,同一年,第三任房主去世。县衙接手这宅子,改成粮库,怪事频发的事情才有了改观。直到三年前,有人路过粮库时,听到有人在找头,接着便传出罗员外找头的谣言。这其中,但凡路过粮库的人,都会遭到厄运,最终疾病缠身。 离琴翊琛坐在书案边,想起在江州时知意所说的话,她一年前被掳,黑衣组织用其弟弟做要挟,来控制其为黑衣组织办事。可根据当日的情景来看,黑衣组织的布局绝对不止一年,才能里外结合。 突然,一个念头进入离琴翊琛的脑海:知意的确不是取走那具尸身首级之人,倘若真的有另外之人取走那人的首级,要真的是位武林高手,那完全自己完成放迷药,去首级之事即可,为何黑衣组织要画蛇添足的安排两个人? 凶手割掉首级,就是为了隐藏那尸首非二皇子本人的事实。毕竟那尸体与离琴翊寒的体型完全相似,甚至连胎记的形状、位置都一模一样。那就只剩头颅,即便是易容,若真要调查起来,也会露馅。只有割掉头颅,才能将这个局做好。 如今细想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此局并非表面简单的陷害他,而是让离琴翊寒返回朝堂的关键。背后之人连蓝彤鸢也算了进去,背后之人料定蓝彤鸢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拜托嫌疑。在当时龙颜大怒,听不进任何辩解的情况下,能救下他性命的唯一办法,便是证明尸体非离琴翊寒。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保住他性命最有效的办法。这样即便是对方陷害他,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强行把这口锅扣在他的头上。看来,对方并未想过要他性命,只是想把他逐出京城,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距离事发已经接近两个月,离亲翊琛才终于想清楚对方的算计,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到目前为止,他始终对对方一无所知,可对方却对他了如指掌,甚至连蓝彤鸢都算计在内,这让他极为恼怒。 他有一种直觉,这墨影州的邪祟,与黑衣组织脱不了干系,那粮库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蹊跷。之所以只对百姓而不对官府之人下手,为的就是引起百姓对官府的仇恨,从而百姓与官府的对立,久而久之,百姓对官府信任越来越少。 蒋培风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道台大人为了不给京中添乱……他微微皱眉,朝外面低声喊了一句:“和光、和尘,去查一下墨影州道台的背景,查一下他与二皇子的关系……” 沈卿仪入主后院正院后,便开始行使王妃职责,把后院中除了正院,最大的院子风吟阁分给了蓝彤鸢,澧成帝赏赐的那四个美女,因为尚无正经名分,沈卿仪让她们四个人共同住在清凉阁。 “妹妹”安顿好后,沈卿仪便径直来到蓝彤鸢的风吟阁,一见到她,沈卿仪拉着她的手道:“妹妹,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刚刚进城时,我从车内往外看去,这大街上的萧条之色,根本不像一个城,这城中的景象,与上州城下辖的镇子差不多,你说咱们殿下会不会……” 沈卿仪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确为离琴翊琛担忧。“姐姐不必过于担忧,你看这里风景宜人,您就当来这里调养身体,这里远离京城,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操心。” 她宽慰着:“殿下非池中之鱼,您呢既然来了就好好休养生息即可,更何况,圣人赏了殿下4位美人,那4位看起来可不是省油的灯。” “妹妹提醒的是,我会让人看着她们,不会坏了殿下的事儿。” “对了姐姐,我想明日去街上转转,看看这墨影州的风土人情,顺便云游行个医,打探一些消息。” “妹妹,既如此,明日我亲自带妹妹出府,我们初来乍到,一切小心为上。我知道,殿下来这墨影州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会给殿下拖后腿。妹妹一心帮衬殿下,我自然会为妹妹行方便。” 二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沈卿仪才从风吟阁离开。沈卿仪毕竟是大理寺左少卿之女,跟随父亲办过不少案子,不是只顾后宅争斗的狭隘女子。在这个女子无法有更多出路的世道,她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为了能帮上离琴翊琛,她亲自承接一件巨大的任务。就连啼月自己都未曾想到,离琴翊琛竟然如此大胆,把她打扮成王妃的丫鬟带到了墨州城,让她在不可离开王妃的视线一刻。离琴翊琛让蓝彤鸢给啼月检查时,才发现啼月身体内被种了蛊,为的就是控制啼月。 啼月是当下他们找到的能接近黑衣组织头目最近的人,他一定要从啼月口中得到黑衣组织头目的信息。可啼月对她的主子忠心耿耿,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从她口中套出真相。 这个主意,是沈卿仪提议的,女子最了解女子。沈卿仪大胆的让啼月做她的贴身丫鬟,她要试着从这啼月口中得到线索。蓝彤鸢将啼月体内的蛊虫引出,离琴翊琛则让人废了她的武功,这样才敢把啼月放在沈卿仪身边。 第二日,和光与和尘便已将这墨影州摸的一清二楚。他们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离琴翊琛,果然,墨影州道台于砚尘在来墨影州任道台之前,曾任林州刺史,而林州便是离琴翊琛寒遇到珍草堂白决明的地方。离琴翊寒将自己正妃的亲妹妹,嫁给了于砚尘做继室。 他记得,离琴翊寒的正妃白淑瑶只是一个正六品官的女儿。想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离琴翊寒是皇后所出,嫡次子,身份贵重,澧成帝怎会给他选一个家世如此低微的女子做正妃?这本身就不对。 等等,他的正妃白淑瑶,好像也是林州人。又是林州……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离亲翊寒为何让自己的连襟来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做道台?他冷冷一笑,他的这位好二哥……既然这样,既然来到这墨影州,这么好看的热闹,他又怎能错过…… 听说沈卿仪和蓝彤鸢要出去逛逛,离琴翊琛举双手赞成,他要出去打探一番,这墨影州哪处的勾栏有美人才女,昨日蒋培风并未告诉他,他只能自己出去打探。 刚要出门,却碰上一夜未归的言兴玉抱着一堆盒子艰难的从外面走来,大声的嚷嚷着:“殿下,快让人出来接一下。” “你……你这是去哪儿了?”离琴翊琛错愕的问道。 言兴玉讪笑着,一身交领长衫,头发散落,完全没有了原来为官时的风流倜傥,冷峻潇洒,反而有一种江湖侠士的洒脱:“殿下,您这是要出门?我昨夜可是未殿下打了前锋,去了墨影城中最大的青楼墨烟楼,墨烟楼里有一种美酒名为不归,甘醇甜美,酒香飘香四溢,饮入口中,如入仙境,令人流连忘返。草民一时贪杯,就宿在了墨烟楼。” 说完,他把手中拎回来的酒递给离琴翊琛身边的尚时:“尚总管,还请好生保存,这酒可是极为昂贵。” 他讪笑着:“看来殿下这是要带王妃和侧妃出府,不过草民奉劝殿下,还是听完草民从墨烟楼听来的趣事再做打算,究竟是否要出门。” 沈卿仪微微皱眉,看着眼前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言兴玉,心下一片荒凉。此时她什么都说不出,毕竟言兴玉是被离琴翊琛所累,天子一怒,当时的场景,若非蓝彤鸢,离琴翊琛就性命不保,她也被贬为庶民。 但毕竟曾是堂堂的玉面阎罗,他做事一向不拘小节,或许他去墨烟楼听到了什么也未可知。 “殿下”沈卿仪殷切的看向离琴翊琛:“殿下,不如听听言大人在墨烟楼听到什么新鲜事儿,我们再出去也不迟。” 离琴翊琛赞同,收回脚步,转头回到二堂前厅,带着沈卿仪与蓝彤鸢一同在前厅一同听言兴玉的新鲜事儿。 “殿下,虽说这墨烟楼是墨州城内最大的花魁,可是去那饮酒作乐的人并不多,根本不像其他地方的花楼销金窟,这墨烟楼虽然雕梁画栋,但里面冷冷清清,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这老鸨为了揽客,其他地方的花楼十两银子只能在楼下大厅散客拼桌。” “而这墨烟楼十两银子可以到二楼雅间,三十两银子可以用包间,四十两银子可以和姑娘打茶围,五十两银子便可以叫一个二等姑娘包夜。” “花魁包夜的价格,也不过二百两银子,但这墨烟楼如今并无花魁,最上等的姑娘就是一等姑娘如烟和绿墨、扶桑、梓勤四人,她们包夜的价格是一百两。” “这四人生的是花容月貌,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一人吹笛,一人跳舞,珠联璧合,堪称人间绝色,被人称为墨烟四娘子。听说老鸨要在四人里面选一个花魁出来,四人最近私底下斗的你死我活。” “老鸨要选新的花魁?那上一任花魁是谁?去了哪儿?”蓝彤鸢听出了其中的问题,不由自主的问道。 “侧妃果然明察秋毫。”言兴玉适时的拍着马屁。然后卖了一个关子,神秘的看着离琴翊琛,卖了个关子:“殿下,您猜这墨烟楼的上一任花魁是谁?她去了哪儿?” 离琴翊琛有些不解,但看着言兴玉神秘的样子,再加上他有如此一问,大概是他认识的人,心中升起一个人的身影:“此人本王认识?” 言兴玉重重的点点头。 离琴翊琛心中有了谱,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难不成是江州清婳坊的知意?” “殿下真乃神人也。”言兴玉由衷的夸赞着:“墨烟楼的上一任花魁就是知意。听楼里的姑娘说,这知意是清婳坊的老鸨亲自带人接走的。” 看来墨影城还真是卧虎藏龙! 第20章 光怪陆离 “说是那清婳坊的老鸨来墨影州探亲,在街上遇到了知意姑娘,被那老鸨一眼相中,便花了高价将知意买了回去。” 闻言,沈卿仪微微蹙眉:“乐籍由礼部管束,属贱籍,非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籍地。这江州的老鸨能来墨影州探亲,也是一桩奇事儿。” 离琴翊琛冷笑,“按照知意当日所说,这老鸨原本就是黑衣组织的人,能随意出入也正常。但是本王好奇的是,这墨烟楼,背景应该也不简单。” “殿下,还有一桩事,想来您应该也知道了”言兴玉继续眉飞色舞的说着:“就是这墨影州邪祟作祟一事。这墨烟楼位于县衙粮库的东侧主街上。粮库西侧的人想要去墨烟楼就必须经过粮库,一旦经过粮库,便会身染沉疴而亡。久而久之,这粮库西侧的人便不敢去墨烟楼。” “这墨影城的乡绅富豪大部分住在西侧,所以少了这部分人的捧场,这墨烟楼便显得格外冷清。” 提到粮库一事,离琴翊琛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正好,本王想听听,这市井中对于粮库的邪祟都有哪些传闻。” 口干舌燥的言兴玉,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唇:“殿下,其实大部分传言是从三年前传出来的,有人晚上路过粮库时,听到了里面有人在不停的喊头,把他的头还来……” “对了,殿下这楼里的姑娘还提到一件事。”言兴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这墨影城十年前爆发了一场特大的时疫,粮库最开始的主人罗员外,就是死于那场时疫。” “那场大的时疫,让墨影城几乎变成了空城,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后来一些流民迁过来的。” 离琴翊琛一怔,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兴玉,你想办法去府衙,拿到这墨影城的府志,还有那场时疫的卷宗,以及后来流民迁徙,登记造碟的记载,以及关于罗员外一案的卷宗。” 言兴玉有些犯难:“殿下,这么多东西,让我一个人去偷,动静有些太大了。殿下可以考虑跟那位蒋大人合作。” “不行”离琴翊琛当即拒绝:“现下不知这位蒋大人是敌是友,我们刚到,一切需小心为上。”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让和光、和尘与你一起去。” 这时,门房管事进来通报:“启禀殿下,府外有一叫东怀之人,说是来找言大人。” “快让他进来。”听到东怀,言兴玉神情立即激动起来,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忙不迭的向外走去。 东怀在即将到达垂花门时,碰到了言兴玉,他就要单膝跪地,却被言兴玉一把扶住激动的问道:“东怀,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走了么?” 东怀还是单膝跪地:“东怀参见大人,东怀无能,没能救出大人,请大人降罪。” 言兴玉一把将他拉起来:“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如今不过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庶民而已。你身怀绝技,为何硬要回到这趟浑水中来?” “大人,当年若不是您救了属下,属下如今还是匪寇一个,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指不定哪天就跟其他匪寇争抢地盘时丢了性命。是大人给了属下一个安稳的生活,这份恩情,属下无以回报,属下早就发誓,誓死追随大人。” 东怀真诚的仰望着言兴玉:“只是东怀无能,无法救出大人,白白让大人在牢里受了许多苦。” “那卫行云真不是东西,为了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居然陷害大人。” “先不说这些,随我来拜见殿下。如今你也别叫我大人,就叫我郎君吧。如今我住在睿王殿下的府上,算是睿王殿下的门客。” 言兴玉引着东怀见到离琴翊琛,涕泪纵横,将言兴玉被打入大牢、离琴翊琛离京后的动向,一一汇报给离琴翊琛。 原来,自从珍草堂解了贵族嫡子们的毒药后,名声大躁,再加上不收诊金,硬生生的把京城里其他医馆的病人都吸引到珍草堂来,有一重权贵作保,再加上离琴翊寒的返朝,更加证实了白决明的医术高超,他被引荐给澧成帝,并被特招入太医院,成为太医院院首。 “听说他深得圣人的信任,圣卷正隆。” 他空闲之时,还会去珍草堂坐诊,说元京城的百姓离不开他。 这些,倒是与离琴翊琛得到的消息相吻合。只是白决明入太医院一事,让他忧心忡忡。他现在尚不知这位白决明的目的,但澧成帝的身体早就日益衰退。他担心,这位白决明会对澧成帝不利。 “圣人的身体如何?” “圣人带二皇子祭祖巡街时,小人曾有幸目睹过龙颜,圣人面色红润,身体康健。” 离琴翊琛暗暗消化着东怀的这句话,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蓝彤鸢。在圣人的万寿节那日,也就是他出事儿的那日,回到府上,蓝彤鸢曾跟他说过,圣人的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短短一个月,便能有所恢复,想来是那白决明的功劳吧。 “小人收到三殿下传来的消息,便立即赶往墨影州”东怀有些憨憨的说道。 “好了,你一路车马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兴玉,你这就想办法,拿到那些卷宗。本王想想,这粮库之事该如何处理。” 坐在是沈卿仪下首的蓝彤鸢开口道:“殿下,从这些坊间传闻来判断,那粮库应该是有人在朝路过之人下毒,那毒应是无色无味,极其不易被人察觉的毒药。我想去粮库附近转悠一下。” “不行,这太过危险。”离琴翊琛第一个不同意。 蓝彤鸢郑重的说道:“殿下,我是大夫,只有我能分辨出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而且只能我单独去,您进城时,已经被不少人看到,粮库中人知道您的身份,若我跟在您身边,他们自然也不会对我下手,那就达不到我们的目的。” “殿下,我会带着苏禾、与绿禾一起去。她们二人都会武功,且功夫极高,我也会轻功,若真有什么危险,我也可以跑啊。”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头一回听到把临阵脱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蓝彤鸢的提议。 “还有殿下,您注意着点,京中的动向,想来不日应该会有什么消息传来。” 说完,她带着苏禾与绿禾潇洒的离开前厅。算着日子,应该快有结果传来。这里的事情也该抓紧了,要在离琴翊琛回京前,把墨影州的事情解决掉。 “卿仪,如此说来,这墨州城内并不太平,你还是在安稳的在府中稳住后院,别忘了,你还有一件艰巨的任务呢。”离琴翊琛原本怕沈卿仪在府中憋闷,本就想给她找点事情做,如今看来,把啼月交给沈卿仪,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倒是想去墨烟楼走一遭,但在亲自去还是用替身的之间,他有些选择苦难。江州城里,他努力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那么在这墨影州,纨绔的成都只能有增无减,才能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 想到澧成帝居然为了离亲翊寒返朝而去祭祖,他心中就隐隐作痛。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得不到澧成帝的认同。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再去强求了。 既然言言兴玉已经趟过莫烟楼,他便也不着急去了,随便出府,去街上溜达溜达。带着护卫走在街上,他这才发觉就,这墨影州的街道上,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现在看着,整条街上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他随意找一处茶楼进去歇脚,一进来就感觉到,这茶楼中的古怪之气,只有老板和小厮二人,小厮趴在柜台上睡大觉,而老板则看似随意的扒拉着算盘。看到有人进来,老板不耐烦的推了推边上睡觉的小厮:“有客人进来,还不赶紧去招呼。” 小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并不热情的上前招呼:“客官您是歇脚还是用膳,我们虽然是茶楼,也有餐食品。” “二楼可有位置?我初来乍到,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喝喝茶,歇歇脚,熟悉一下这墨影州的风土人情。” 离琴翊琛故意点破自己的身份,要的就是打草惊蛇的效果。当他踏入这茶馆,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掌柜的虽然商人打扮,但手上的茧子,以及说话时的气息,都暴露出此人是习武之人。那位小二,走路时脚尖先着地,重心落在脚掌部分,这同样也是习武之人才有的习惯。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跟着小二走上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从窗外看着几乎空空如也的街道,微微拧眉。今日的街道上,宽阔之处多了一个茶水摊、一个卖油摊。离琴翊琛轻笑,这茶水摊的老板惯会找位置,在茶肆旁边摆茶摊,谁家的探子,业务也太不精练了…… 小二娴熟的端着茶水上来,给离琴翊琛斟茶后,便带着谄媚的笑容看着离琴翊琛:“客官您还需要点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就在一旁候着。” “不必了,你去忙吧,我呢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若有需要自会唤你。” 确定离琴翊琛不再需要其他的,小二这才收了心思,离开二楼。走下楼时,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离琴翊琛不禁感慨,这位蒋培风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安然无恙的坚持四年,也是能人一个,的确不容小觑。 想到这儿,他不免有些后悔,让蓝彤鸢自己出去,这墨影州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 此时的蓝彤鸢,带着苏禾与绿禾,装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带着苏禾与绿禾大摇大摆的走到粮库附近。蓝彤鸢尚未走到粮库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暗影花粉的味道,暗影花粉夹杂在香甜的槐花味道中,远远的传入她的鼻孔中,刺激着她的嗅觉。这是从暗影花中提取的白色粉末,这是暗影花自己产生的粉末,产量极低,极为昂贵。人一旦吸入体内,身体会渐渐变得虚弱,体力衰竭,精神沮丧,直至病亡。 此种毒药药性极强,只需少量,即可让一头体型壮大的更牛致死,更遑论比牛轻许多的人。此毒因为剂量较少,中毒者根本不易察觉。但让蓝彤鸢想不通的是,此毒并非无色无味,路过之人怎会毫无察觉? 直到她服下解毒药,走到粮库门口,看到粮库门口有一棵硕大的槐树开着雪白的槐花,点缀在繁茂的枝叶中间。这墨影州位于南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元京城的十月已经入深秋,而这里仍然是盛夏,原本早就开败的槐花,在这墨影州正是争奇斗艳的时候。 槐花香甜浓郁,暗影花粉夹杂在槐花的香气中,很难分辨出来。她只是闻到这其中的点点香气,就已经头晕脑胀,可粮库门口的护卫,却未有任何迹象。 蓝彤鸢暗暗观察了这粮库周围的环境,粮库附近所有的人家均已搬走,这样即便是给路人偷毒,也不会波及其他人。这下毒之人应该就在附近,为了恐吓过路人,让人不敢靠近这里,一旦有人靠近,便直接对其下毒。 可这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蓝彤鸢正看着粮库出神之际,一个看守的府兵过来呵斥驱逐她:“那边的路人,没看到边上立着的牌子么?想要活命赶紧滚。” 蓝彤鸢顺着府兵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块儿警示路人的牌子。“府兵大哥,听说这里闹鬼,我比较好奇,想来这里看看。” 府兵上下打量着她们仨人,不屑的说道:“你看起来有些面生啊,是新来的?” 蓝彤鸢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后的苏禾见状,及时的给府兵递上一锭银子:“府兵大哥见笑,我家郎君一向胡闹,听到这里闹鬼,非要过来看看,给两位大哥添麻烦了。” 说着,绿禾也及时的给另一位府兵递上一锭银子。另一府兵,看到银子的那一刻,想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用另一只手接过银子。 “去去去,赶紧滚,这粮库一向闹鬼,别好奇,别有命来,没命走。” “府兵大哥,这里一直是你们二人护卫?”蓝彤鸢小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那府兵露出一丝不屑,“这是粮库,守卫当然需要三班倒,看你这穿着打扮,也是为贵公子,看在你这银子的份上,我给你个良好的忠告,这里可不是公子哥能来的地方。” 蓝彤鸢还想往里张望一番,却被府兵出言制止。 无奈之下,蓝同源只能带着苏禾与绿禾悻悻离开。 回到府上,蓝彤鸢急忙给开了一剂药方,让苏禾去找药煎好,给她自己、苏禾还有绿禾分别服下,这才放下心来。就这一遭,蓝彤鸢便有了大致的判断,急匆匆的跑去找离琴翊琛。但已过午时,离琴翊琛尚未归来,她转头去了沈卿仪的正院。 第21章 破局 正院里,沈卿仪正在审问啼月,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这差事,到达墨影州后,料理好府中事物,便紧忙将此事提上了日程。啼月的武功被废,蓝彤鸢又给她下了为她特意调制的软骨散,为的就是让她四肢无力,防止她逃跑。 只见啼月四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一心想着,即便是落入对方的手中,也不能失了主上的威严,所以强撑着让自己的看起来有些气势。 沈卿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啼月姑娘,你还不想说?” “王妃,您不用多费功夫了,我是不会说的。”啼月跪在沈卿仪面前,有气无力的说着。 “啼月姑娘,你喜欢你的那位主子?”沈卿仪徐徐问道。 闻言,啼月脸上一红,别过脸去,没有回答。沈卿仪也不着急,悠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见蓝彤鸢走进来,急忙招呼着:“妹妹快来坐着。” “见过姐姐。”蓝彤鸢轻轻行了个万福礼。 “妹妹,快过来看看这啼月姑娘,倒是对她的主子一片深情。”这话,沈卿仪是对着蓝彤鸢说的,但眼睛的余光却瞟向啼月:“只是吾比较好奇,妹妹,殿下将这啼月姑娘抓回来后,他的主子可派人救过她?” 蓝彤鸢笑吟吟的说:“姐姐说笑了,她的主子若会救她,又怎会让她来到这墨影城。江州的老鸨,知意姑娘都是黑衣组织的人,想来知意把她供出来,也是经过主子同意的吧。” 沈卿仪附和着,阴阳怪气的说着:“毕竟杀了殿下的心上人,惹怒了殿下。即便是黑衣组织,也不愿得罪咱们殿下,毕竟咱们殿下可是皇子。” 啼月“呸”了一声,冷笑:“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二皇子陷害至此,你家殿下不过如此,他连那草包都斗不过,更遑论与我家主子作对。” 沈卿仪与蓝彤鸢对视了一下,互相使了个眼色。只听蓝彤鸢悠悠的说道:“姐姐,看来啼月姑娘对她家主子还有期待,并不相信,她的主子已经抛弃了她。” 沈卿仪轻声道:“哎,妹妹不知道,一般像主子身边的这种棋子,主子会准备很多个,一个棋子折了,会马上有新的棋子替代的,棋子么,就是用来利用的。” “你们知道什么,我是我主子身边最得力的棋子,主子一定不会放弃我的。” 蓝彤鸢轻笑:“哦?那为何你的主子会纵容知意把你交出来?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救你。即便是在江州,也不曾派人来。应该说,你家主子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 “你需要胡说,我家主子是做大事儿的人,他只是让诸多事物耽搁,还没有来得及救我而已……”说这话时,啼月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气势。 其实她早就能想的到,主子已经把她放弃了,自从知意陷害她,让她顶包后,主子便放弃了她。知意成功取代了她,江州清婳坊的老鸨,想来已经被知意说服了,同样放弃了她。 可她不甘心……直到来到墨影州,她失去的希望又重新燃起来。她在寻找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可昨日刚到的墨影州,今日便被提审,她尚未来得及找到机会…… 感受到啼月内心的动摇,沈卿仪继续刺激:“想来啼月姑娘的主人,应该的确被其他事情给绊住了,毕竟与二皇子合作后,二皇子能给他提供更多的美人,皇宫里的美人,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又怎会记得啼月姑娘。” “你休要污蔑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有勇有谋,仪表堂堂,又怎么会陷入二皇子设下的温柔乡。二皇子那草包自诩能利用我家主子,实际上……” 啼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坐实了二皇子与黑衣组织的关系。万寿节那天的事儿,果然是黑衣组织与二皇子合谋而为。 沈卿仪继续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既然你说你家主子多么厉害,那为何你家主子不来救你?或者你家主子有了新欢,早就抛弃了你这旧爱……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会的,平日里主子最喜欢我,也最习惯找我侍奉,主子说,只有我才能让他身心愉悦。”说着她不屑的白了一眼沈卿仪,狂妄的回答道:“你们以为你们来到墨影州还能走出去,做梦吧,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果然!“来人”沈卿仪朝门外喊了一声,走进来两名护卫:“来人,将这啼月关入地牢。” 沈卿仪松了一口气:“妹妹,多谢妹妹配合,姐姐幸不辱命。” “是姐姐聪慧,殿下和鸢儿想尽办法,都不能令此人开口,此人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也不没有软肋,着实难办。姐姐出马,这么快就把想要的线索得到了。” “妹妹此番来找我,可是有事儿?” 蓝彤鸢在沈卿仪耳边低语了一番。 离琴翊琛是与言兴玉一同回府的,蓝彤鸢见到他们时,二人是黑着脸,神色极为严峻。蓝彤鸢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殿下,那粮库附近的确有人给行人下毒,下毒之人,应是守卫府库的刺史府府兵。” 事情比他们想想象的还要严重。离琴翊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他们之前并未想到的,他沉声道:“要想破局,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此时刚过申时初刻,火辣的太阳照在大地上,前厅即使一直用着冰,却也消不了这屋内的暑气。但此刻离琴翊琛浑身散发的寒气,却让屋内的温度骤降。 言兴玉有些担忧的说道:“殿下,我们的人手可能不够,目前尚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 “无妨,本王这里有一计。按照鸢儿的推测,这墨影州刺史府内的府兵,一个都不能用,我们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自己。” 晚上,睿王府中,离琴翊琛在前厅设宴款待墨影州刺史府和道台府的所有官员,墨影州所有官员,除了墨影州道台于砚尘,悉数到场。酒过三巡后,官员们各个醉倒,伏案而眠。 入夜,几道黑影进了墨影州道台府的府衙,一盏茶的功夫,其中一个黑影身上背了一个麻袋,悄无声息的离开道台府,悄悄回到睿王府。于砚尘还处于昏迷之中,蓝彤鸢让苏禾将他唤醒。醒来的于砚尘,发现自己已经离开自己柔软的床榻,身处潮湿阴暗的地牢中。 “你……你们是谁,胆敢绑架朝廷命官。”于砚尘挣扎着从麻袋中坐起来,惊恐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之人,语无伦次的呵斥道。 “于大人,你听清了,本王只问你一次,你的主子究竟是二皇子,还是黑衣组织的头目?”这时离琴翊琛带人从黑暗中走出。他从容的来到于砚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刚刚本王的话,你可听清了。” “你……你是睿郡王?”于砚尘瞳孔震颤,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战战兢兢的斥道:“睿王殿下,你绑架朝廷命官,枉顾朝堂法度,本官一定在圣人面前参你一本。” 还穿着夜行衣的言兴玉噗嗤一笑:“我说于大人,想要参三殿下,你也得有命活着出去才行。” 说着,他给东怀使了个眼色,东怀和武勇二人将于砚尘拖拽至刑架上绑好。 “于大人,刚刚三殿下的话,你可听清了?你的主子究竟是二殿下还是黑衣组织?” “你,你什么意思?本官根本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离琴翊琛淡淡的说道:“看来,这于大人应该是黑衣组织的人了,朝廷命官参与黑恶组织,意图谋逆,当诛九族。” 未等于烟尘回答,离琴翊琛继续说道:“于大人原配去世多年,一直未续娶,这知道的,还会说一声于大人与原配多么的鹣鲽情深,纵然原配并未留下一儿半女,也绝不续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大人一直不娶妻纳妾,完全没有留子嗣的想法,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于大人有什么隐疾。” 离琴翊琛讥讽道:“可偏偏到了而立之年,被二皇子选中,二皇子做媒,将二皇子妃的妹妹嫁给于大人做继室,偏偏这位继室还怀孕了。” “于大人,身不由己的滋味不好受吧。先是被黑衣组织控制,又被二皇子算计。” “其实你想的很简单”离琴翊琛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因为加入了黑衣组织,前途未卜,为了不连累家人,也为了没有软肋,谁知道却被二皇子算计,拉上了二皇子的贼船。” “于大人可以不顾自己,不想夫人,可也得想想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于砚尘瞟了一眼离琴翊琛,淡淡的说道:“殿下忘了,下官的拙荆乃是二皇子妃的胞妹,下官无缘无故消失的消息,一定会传到二皇子耳中的。到时不知三殿下会如何应对?” 离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着于砚尘:“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二皇子马上就要大婚了,迎娶的是昭阳公主和清昱王的嫡女,和韵郡主。” “原来的二皇子妃,因为突发癔症,无法行使皇子妃职责,故而降为侧妃,荣养在府上。” 于砚尘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消息尚未传到墨影州,他尚蒙在鼓里。 “你猜尊夫人还能不能借上二皇子妃的势?” 于砚尘突然哈哈冷笑一声:“看来三殿下还是没明白我与二皇子的关系,是二皇子想要拉拢我,而非我要拉拢二皇子,所以但凡我出事,只要拙荆将消息传回京城,二皇子得到消息,三殿下您还能张扬几时?” 一旁的蓝彤鸢紧紧的盯着于砚尘,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句:“你们所有谋划的前提,都是二皇子能顺利册封太子,最终荣登大宝。可若二皇子不能顺利册封太子呢?” “你……你什么意思?”于砚尘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蓝彤鸢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一声,你们组织里给二皇子解毒的神医,算盘打得噼啪响,我倒是有些期待,若他得知二皇子无法顺利册封的表情和反应。” “你……你什么意思?”于砚尘有些激动,在刑架上挣扎起来。 蓝彤鸢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原来你们最在意的是二皇子的册封。他体内的半仙醉解不了,你们那位神医,只是用猛药让其看起来身体恢复,但你们用的药越猛,他的身体败的就会越快。那么本来就已经极为空虚的身体,若是被刺激一下,你说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们其实真的不怕你的夫人把消息传回京城,怕的是你的夫人,不敢把消息传回去。”蓝彤鸢悠悠的说着。 “不……不……求你们,求你么你不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于砚尘居然开口求饶。 这引起了离琴翊琛的好奇:“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却在意二皇子是否能顺利册封太子?” “因为……因为,我们能否活命,建立在二皇子能否顺利册封的基础上,若他出了差错,那我们就都没命了。” 蓝彤鸢闻言,直接冲到刑架跟前,给他诊脉后,脸色一变:“你也中毒了,黑衣组织用这种毒药来控制你们为他办事?” 于砚尘涕泪纵横:“我也不知道,黑衣组织为何盯上了我,在我还未入仕就盯上了我,让我中举后,直接为他们所用。” “我入仕后多年,都是根据组织需要,来谋求官位。”他无奈的笑了笑:“我就是黑衣组织的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些年,我呆过的地方,都是地处偏远,极为贫瘠的地方,一般官员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因而升迁一直很顺利。” 离琴翊琛神色凝重的看着于砚尘:“若本王推测的没错,整个墨影城,都是黑衣组织的人。” “都说三殿下善断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于砚尘冷笑,“不知道殿下身处贼窝,会如何破局?” “你们的老巢,是粮库?守卫粮库的府兵,都是你们的人?”于砚尘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好,这就好办。”得到这一结论就够了,离琴翊琛给言兴玉使了个眼色:“兴玉,按计划行事。” 守卫粮库的府兵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在睡梦中,被人从被子里拎了出来,尚未来得及反抗,便被抹了脖子。解决掉这些府兵,言兴玉和武勇带人直接攻入粮库,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守门的府兵,根据早先探查到的地形,武勇先翻墙进入,打开粮库门,放言兴玉和承影骑进入,粮库内的黑衣组织,被突如其来的进攻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大部分的成员已经离开墨影州,留在这里守卫老巢的人,并无多少兵力,所以承影骑很快便掌控了局面。 茶肆的老板、墨烟楼的老鸨、客栈老板、钱庄掌柜……都在这粮库内。他们白天出来各自做工,晚上则一起聚在粮库内,像是守着粮库内的某种重要东西。 承影骑并无伤亡,这一仗大获全胜。 第22章 反击 就在言兴玉带人去突袭时,离琴翊琛和蓝彤鸢还留在地牢中,有些事情,离琴翊琛还未得到答案。 蓝彤鸢刚刚走近于砚尘时,一股特殊的气味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突然想起当日在出事的偏殿时,她闻到的一股极淡的幽香,让她闻着一阵头晕,只是当时囿于当时的情景,她来不及仔细追究那味道。如今在于砚尘的身上,她又闻到了那股味道,那是,那是,她努力的试图想起那味道,却始终想不起来…… 终于,在一阵头痛欲裂之后,蓝彤鸢猜想起,那是……那是阴阳两生花。 她脱口而出:“当日圣人万圣节,是你割下了二皇子替身的头颅。” 离琴翊琛身形一震,激动的亲自拿着鞭子狠狠的在于砚尘的身上抽了几鞭子。“说,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为了让二皇子册封皇太子,不惜陷害本王。” 想到阴阳两生花,蓝彤鸢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语句砚尘,艰难的启齿:“你,你可曾尝试自己解毒?解毒所用的一味药材,便是阴阳两生花?” “你身上有极为浓郁的阴阳两生花的味道,应该是常年浸泡药浴所致,这阴阳两生花能解你体内的毒药?” 于砚尘无奈的点了点头。蓝彤鸢有些激动:“但你并不知道药量,所以只能用阴阳两生花来泡药浴,延缓体内毒素的入侵?” 于砚尘再次点点头。对他而言这并非他自己供出来的,而是大夫把脉把出来的。 “本王有些好奇,下药,割颅这些操作明明可以一人完成,你们为何非要多此一举的由两人完成?” “这是组织规定,黑衣组织所有的任务都需要两人一起完成,为的是防止有人心善,下不了手,坏了主子的大计。”于砚尘有些无奈的说道。 “二皇子可是与你们的主子有交易?” “二皇子离京后,听说四处寻医,碰上了组织中有名的神医白大夫。白大夫诊断出他中了半仙醉,便知道此人身份不简单,稍加打探,便知道此人便是二皇子。” “他被逐出京城,一直心有不甘,想要东山再起。我家主子知道后,便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只要能把你拉下水,他就有希望。” “二皇子许给你们主子什么条件?”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主子扶持二皇子,是因为二皇子好掌控?”离琴翊琛沉声问道。 “自然,那个草包有勇无谋,稍加撺掇,就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若登基,对我们组织,有百利而无一害” 离琴翊琛微微叹了口气:“本王的这位好二哥,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跟黑衣组织的头目做交易,置大澧的安危于不顾。” 天还未亮,离琴翊琛带着蓝彤鸢走出地牢,将她送回风吟阁。走在漆黑的夜里,他从未觉着,黑夜是如此漫长。想到宴客厅里还有一堆官员,他疲于应付,今夜就把他们晾在那里吧。离琴翊琛疲惫的回到书房,却惊讶的发现沈卿仪正在书房等他。 “殿下,父亲来信,说宫里已经准备二殿下的婚礼了,二殿下迎娶楠荣妹妹的嫡姐和韵郡主。父亲说,圣人的意思是,二殿下大婚之后,便册立为太子。” “哦?如此甚好,本王提前备好一份庆贺奏折,祝贺二哥入主东宫。本王就清理好这墨影州,既然本王来了这墨影州,总得住的舒服一些,不是么。” 天蒙蒙亮,街道上经常出摊的摊贩,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出,客舍,茶铺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开门迎客。 整个墨影城内就如同被人施了法一样,空无一人。 因为,这些人如今都被关在地牢中。 昨天夜里,昏昏沉沉的从宿醉中醒来的两府官员们,看自己还在宴客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处于懵懂状态,全然不知道州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想要离开时,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因为不确定这里面的官员有多少是黑衣组织的人,离琴翊琛也只能出此下策,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切断他们与府兵、护卫们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掌控大局。毕竟,若城中的百姓都是黑衣组织的人,那相对于昨日夜里的突袭,今日才是最大的挑战,他们要防止这些伪装成百姓的黑衣组织进攻。 所以离琴翊琛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封锁消息,严防死守。 粮库内的黑暗组织的势力虽然铲除,但粮库内的秘密他们却不得而知,为何黑衣组织绕这么大的圈子,布这么大的局,非要占领粮库? 那些酒馆、茶楼、摊贩们为何晚上要回到粮库中?粮库中不知不觉的住了这么多人,当地的刺史真的不知情?这些疑问,萦绕在离琴翊琛的脑海中。在弄清这所有的问题之前,离琴翊琛决定继续封锁消息。 啼月在地牢中终于与组织里的人相遇,却也为时已晚。 离琴翊琛命人将这些黑衣组织成员分别关押至大牢中,让他们在于砚尘眼前受刑。凄厉的叫喊声、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地牢。 有几个头目在被捕时便服毒自尽,有倒霉的,服毒时被阻止,就只能认命的被关入地牢中,就如同茶肆的老板,被灌入地牢时,意外的看到了被关在地牢中的道台大人。 “想不到于大人也折了。”茶肆老板阴鸷的看了一眼挂在刑架上的,已经成为血人的于砚尘。 于砚尘艰难的抬了抬眼皮,看到是茶肆老板,讽刺了一句:“这不是茶肆钱老板,别来无恙。” 茶肆老板名为钱进,此时他已经剥下那身商人皮囊,换上了黑衣组织的黑色衣衫,不再是面带笑容,迎来送往的茶肆老板,而是凶神恶煞,面容不善的黑衣恶人。他也是整个墨影城留守黑衣组织最大的头目,就连于砚尘也要听他召唤。 “为何不提前示警,传递消息?”钱进关在距离刑架最远的牢中,钱进用隔空传音恶狠狠的问向于砚尘。 于砚尘有些委屈的说道:“提前示警?本官是被他们从被窝里拎到这里来的,在我被带来之前,我连这位三皇子的面都未见过。” “你说什么?那他为何会把墨影州的实情摸的八九不离十,直接端了粮库。” 于砚尘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粮库被端了?那……那……” “他们尚未发现粮库的秘密,我们要要想办法传消息出去。” “你疯了,我们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传消息出去。” 二人正聊的起劲儿时,地牢的门被打开,于砚尘被带了出去。他被带到离琴翊琛面前。离琴翊琛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于大人,本王想要肃清这墨影城,把墨影城收回到官府手中,只能先拿你祭旗了。” “你,你想做什么?”于砚尘警惕的看着离琴翊琛,脑海中迅速的盘算着,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如今只能最大可能的保住自己的血脉:“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保住拙荆的性命和她腹中的胎儿,我告诉你粮库的秘密。如何?” 离琴翊琛想了想,一锤定音:“成交。” 于砚尘被押着跟随离琴翊琛来到宴客厅,一众官员正焦急的窃窃私语。“诸位大人久等了,本王初来乍到,怠慢了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因着昨夜有件急事儿要处理,匆忙之中,怠慢了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见谅。如今诛事已了,本王也想把这件事儿告诉各位大人听。” “来人,把人带上来。”离琴翊琛平静的吩咐尚时,尚时拍了两下手。外面立即进来两名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于砚尘。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见到他们最高长官道台大人落得如此下场,脸上的表情格外复杂。“各位大人,本王是被贬至此。至于为什么被贬,想来各位大人心中也清楚。” “本王不能抗旨,只能遵循圣意,来到这偏远的墨影州。但本王心中实在憋屈,就想找到那陷害本王之人,究竟是谁做了这个局,来陷害本王。” 说着,离琴翊琛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于砚尘,阴沉的怒斥:“本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查到了此人,此人就是那日在父皇的万寿节做局之人,他亲口承认,是他割下了二殿下替身的头颅,用来陷害本王。” 一时间,宴客厅里议论纷纷,一众官员,脸上表情各异。刺史蒋培风站出来质问道:“殿下,这其中可是有误会?道台大人一向不涉及党争,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离琴翊琛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他不涉及党争,是因为,他的主子,既不是朝廷、也不是二皇子,而是黑衣组织。” 心中暗骂道:一个堂堂刺史,四年的时间,都未发现这墨影州的蹊跷,活该他得不到升迁。 黑衣组织? 一众官员纷纷交头接耳,离琴翊琛不动声色的观察各个官员的反应:“本王知道,这墨影州的两府衙门,有不少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若今日投诚,本王既往不咎,可若还是执迷不悟,一心追随黑衣组织,今日这于砚尘什么下场,各位就是什么下场。” 说着离琴翊琛突然抽出随身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对于砚尘一剑封侯。离琴翊琛淡然的用帕子擦着佩剑上的血,一众官员纷纷愣在原地。接着,离琴翊琛神色悠然的喝了一杯酒:“各位大人,黑衣组织在墨影城的头目已经被本王斩杀,在坐的各位官员,若还执迷不悟,休怪本王不客气。本王这里有一份名单,各位大人,谁是黑衣组织的人,自动站出来,否则本王就按照名单抓人了。” 蒋培风难以置信的看着离琴翊琛,拱手诚恳道道:“殿下,下官在墨影州四年,并未听说过黑衣组织,殿下行事如此蛮横,这让下官等如何信服。” 离琴翊琛看着傻子一般的蒋培风,不想理他,继续用冰冷的眼神扫射在座的一众官员。有人开始用衣袖不断的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蒋培风突然跪在地上,继续诚恳的劝说道:“殿下,圣人让您来此,是为了修身养性。您若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保不准又会引来圣人的痛斥。” 离琴翊琛心下暗暗骂着蒋培风:“怎会有如此的傻子,黑衣组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事,他居然能视而不见,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粮库已经被本王攻破,这墨影城内的大小头目,皆已在地牢中,如若在座各位此时投诚,本王可既往不咎。” 听到粮库被攻破,有官员终于坐不住,突然扑通一声站出来,跪在离琴翊琛面前:“启禀睿王殿下,下官有罪,下官被黑衣组织所逼,身不由己,还请殿下恕罪……” 蒋培风惊恐的看着这名官员,发现认罪之人,是道台府的长史。接着,又有道台府的司马站出来请罪,一个又一个的官员,纷纷站出来,直到蒋培风看到自己刺史府的司法参军站出来请罪。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揪住刺史府司法参军的衣领厉声问道:“你……你也是黑衣组织的一员?” 司法参军躲过蒋培风的眼神,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启奏刺史大人,其实这两府官员,不是黑衣组织成员的是少数。其中就包括您,您生性迟钝,遇事反应慢半拍,头目们根本看不上您。” 蒋培风眼睁睁的看着刺史府的几位司马,主簿纷纷站出来请罪,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这些人都是与他朝夕相处,一起办公的同僚,今日他却觉着如此陌生。 只听离琴翊琛沉声吩咐:“尚时,拿笔墨来,让各位大人写下自己是何时、何地加入的黑衣组织,在黑衣组织里承担什么样的职责,都给本王一一写清楚。” 收复两府官员,等着离琴翊琛的,还有一个巨大的挑战,那就是墨影城内的百姓。这不是什么百姓,而是残暴的黑衣组织成员。 “蒋大人,你速速回府去查,如今墨影城内还有多少百姓,百姓们都是做什么的,同时缉捕盗贼的名义,发布戒严令,封闭城门。”离琴翊琛沉声吩咐道。 “殿下?这是何意?”蒋培风依旧不得要领。 “因为这满城的百姓,皆是由黑衣组织的成员伪装而成,真正的百姓们,早就被他们逼的远走他乡。” 第23章 收复失地 蒋培风心头一震,看着一厅的官员们都是黑衣组织的人,再迟钝,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由和光与和尘陪着,急匆匆的回到刺史府,却发现今日的街道,与往日有些不同。 现下已经是辰时,平日里早该开门营业的酒楼客栈,今日并未照常营业,街上早该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也并未见到炊烟,只有茶肆下的茶摊老板,按时出现在茶肆楼下。 想起离琴翊琛那句话,蒋培风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幸好,瑞王府距离刺史府不过一刻钟的距离,他找到户房管主事,拿来户籍册,这才惊讶的发现,整个墨影城,原本五千人的墨影城,如今只剩下了五百人。 人口凋敝,死气沉沉。他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恨自己的愚蠢至极,宁可相信真的有鬼索命,四年里,他四处求神拜佛,这恶鬼索命的事情却始终存在,他却从未想过,这不过是有人用来布局的工具而已。 拿上户籍册,他急匆匆的回到瑞王府,将户籍册呈交离琴翊琛,并按照离琴翊琛所吩咐的,下令封闭城门。 突如其来来封闭城门的消息,传入城内剩下的零散的黑衣组织的成员的耳中。在茶肆门口摆摊的摊贩这才意识到了问题,丢下茶摊,直接去茶肆扣门,但门并未被叩开。 意识到情况不对,他给对面的酒摊老板使了个眼色,分别不动声色的又去前面的客舍、酒楼叩门,同样发现开门无人应答。无奈之下,他们直接将门踹开,进去之后才发现空无一人。 按照常理,客舍、酒楼、茶肆的老板虽然晚上会到粮库去,但第二天早上,他们会按时回到这里,开门营业。为的就是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二人着急忙慌的跑到粮库,却发现粮库的守卫已经换上了完全陌生的面孔。这是承影骑的人。 二人正要逃跑,被承影骑发现,最先发现的那人,径直飞身跃起,堵在二人身前,二人见状,又向后跑,却见另一人已经在等着他们。经过一阵厮打,二人不敌承影骑,当场被抓获。早就得到命令的承影骑,将这二人五花大绑的绑在槐树上。日头正盛,没过多久,二人就已经口干舌燥,汗如雨下。 城中其他黑衣组织成员也感受到了不对,纷纷出门查探,不约而同的聚集到粮库门口时,才发现了被绑在大树上的二人。看到被绑的二人,又看到门口的守卫换了面孔,他们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平时里给他们发号施令的头目并未出现。下意识的,他们反应过来,头目么你可能被抓了。一时间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抽出武器,进行防御。 “城内的黑衣组织成员听着,放下武器者,缴械投降者不杀。”粮库的门被缓缓打开,武勇带着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门内走出来。 “你们的头目已经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杀。”武勇面带凶相,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些乌合之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 听到这句话,聚众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愣在原地。谁都没有放下武器,当然,也没有人进攻。到底还是有胆大者,突然高喊一声:“兄弟们,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冲进去,夺回我们的巢穴。” 这一声呼喊,让那些还在犹豫的黑衣组织成员,放弃了投降的念头。领头之人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号弹发出去,希望能叫来救援,他们则带人往里冲。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早就布好了防控。承影骑早就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弓箭手迅速出现在墙壁上,将弓箭对准他们。武勇挥了挥手臂,领头的几个黑衣人被当场射杀。 乌合之众们再次冷静下来,不由自主的朝着这条街外张望过去,他们期待的外援没有到来。 再三犹豫之下,开始有人放下武器,一个,两个,三个,接着剩下的黑衣组织的人员,纷纷放下了武器。这里面原本就有一些本地百姓,为了活命而加入的黑衣组织,如今有人捣毁了黑衣组织的巢穴,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真的愿意效忠黑衣组织。 这样,墨影城内的黑衣组织终于被清剿。这时离琴翊琛带着蒋培风,还有一众官员来到粮库中,他们来查探这粮库的秘密。 根据于砚尘提供的消息,粮库的地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兵器库,他们的兵器都是在这里锻造的。 离琴翊琛让两府的官员当场指认兵器窝点的入口。其实两府官员内虽然大部分与黑衣组织有勾结,或是参与其中,但职级较低,并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些官员中,能知道这个秘密存在的,说明在黑衣组织内的职级较高,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但只要站出来,那也就离死不远了。所以这一刻,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指认兵器库的入口。 离琴翊琛冷笑:“各位大人,你们不用怕,有道是法不责众,本王既既然免了你们的罪,便不会食言。若你们之中有人能指出兵器库的入口,按立功算。” 一众官员还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蒋培风看不下去,怒骂道:“你们既然有胆量加入黑衣组织,怎么就没有胆量站出来,都已经到这份上了,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离琴翊琛气极反笑。正要发作,却被蓝彤鸢 阻止。她闻到了浓郁的暗影花粉的味道,顺着这味道,蓝彤鸢带着大家来到二堂,粮食储存在三堂,这二堂是平时用来清点登记造册时的办公地。 在二堂的上首位置,太师椅旁边的高凳上的放置着一个用来做装饰的花瓶。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一处用来做装饰,未免有些突兀。蓝彤鸢想着,径直走向那花瓶。越走近花瓶,这个位置的暗影花粉味道越浓郁。 她刚要伸手触碰那花瓶,却听到有官员忍不住的干咳了两声。蓝彤鸢顺着干咳声望去,见有一官员正贼眉鼠眼的看着那花瓶,神色慌张。此人是道台府的长史。 蓝彤鸢心下了然,在离琴翊琛耳边低语了一声。这位长史的反应,落入离琴翊琛眼中,他冷笑,命人将此人拎出来,让他站在花瓶面前,淡淡的说道:”这花瓶应该就是入口?从你的反应来看,这不是普通的机关,若随意碰触,进入这一屋子的人,应该都会有危险?“ 那长史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启奏殿下,下官有幸曾见过这个入口。这入口的启动,需要将这花瓶正转三圈,倒转三圈,若转不对,机关识别到不是组织的人,会自动启动另一套机关,我们便都得死在这里。” 按照这位长史所言,离琴翊琛命人转动花瓶,咔嚓一声,随着机关扣合的声音,无数机关开启,数支箭簇朝他们飞来,一些官员躲避不及,当场毙命。离琴翊琛暗道了一声不好,急忙把蓝彤鸢护在怀中,用佩剑抵挡着那些箭簇,冲出二堂。 随身护卫们都有不同程度的中箭,蒋培风也收到伤。那长史也不幸中箭身亡,死前脸上挂着微笑。 言兴玉看着这长史,忍不住唾骂道:“狗贼,便宜他了。” “殿下可有受伤?”蓝彤鸢关切的问了一句。 “无碍,只是此人已死,我们还是未找到地下兵器库。” 蓝彤鸢沉声道:“殿下,这花瓶应该就是机关,只不过那长史告诉我们的是错误的开启方式。我去试试。” 堂屋内的机关已经发射完毕,蓝彤鸢蹑手蹑脚的走进堂屋,绕过尸体,走到那高凳旁边,仔细观察那花瓶底座。这个位置的暗影花粉的味道虽然浓郁,但似乎浓郁,但似乎并不来自花瓶的瓶身,而是似乎来自高凳下方。 蓝彤鸢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高凳,在高凳底部,她惊讶的发现了一个按钮,她轻轻按下按钮,房间中央的一块儿青砖缓缓打开,露出了向下走的台阶。 “殿下,有发现”蓝彤鸢惊呼着。闻言,离琴翊琛急忙带人冲了进来,看到地上露出的地洞,惊讶的合不拢嘴。他立即反应过来,让武勇命人看着上面的官员,自己则带着言兴玉、和光、和尘、蒋培风、蓝彤鸢下了地道。 沿着地道走下去,他们这才发现,于砚尘所说的兵器库,这里俨然是一个巨大的私铸兵器的地方,堪比朝廷的器械司。 铸好好的兵器整齐的排列在桌案上,令人触目惊心。“来人,将这些兵器收缴清点,登记造册,一把都不能落下。”离琴翊琛吩咐着。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突然觉着,自己堕入黑暗的两府官员还是有些过于宽容。放眼望去,如此大规模的兵器库,数量如此多的兵器,这黑衣组织的成员,究竟有多少…… “兴玉,你速去审问这些黑衣组织成员,一定要从他们口中得到确定数字,他们黑衣组织究竟有多少人,目前都分布在什么地方……” 兵器库的发现,让离琴翊琛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他开始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元京城……他又补充道:“兴玉,务必要问清楚,他们铸造了几批兵器,每批兵器都有多少。” 他想通过兵器的数量来推算黑衣组织大体有多少人…… 就在离琴翊琛沉着脸,检查兵器库数量时,蓝彤鸢却自顾自的朝兵器库深处走去。离琴翊琛见状,急忙跟上。“鸢儿,去哪儿?” “殿下,我在这里闻到了暗影花粉的味道。这地库位于地下,空气不流通,暗影花粉有毒的是粉末,并非花香。若有人在这没有多少空气的兵器库使用暗影花粉,会造成大量死亡不说,空气中也会有残留的暗影花粉粉末。” “但这里只有花香,没有花粉,说明是有人身上沾染了暗影花粉的香气。我能想到的,便是守卫粮仓的府兵。府兵常年用暗影花粉给路人下毒,久而久之,身上一定会沾染上暗影花粉的气息。” “我跟着莫樱花粉味道往前走,想看看,他们究竟去了哪儿?”离琴翊琛要来火把,带上几个人,跟着蓝彤鸢一起往里走,越走路越窄,直到走到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的窄路上,暗影花粉的味道越来越浓域,说明那些府兵,是来过这里。 顺着这条窄路,他们终于走到洞口,走出洞口,他们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十分宽阔的房间,房间中放着一口棺椁。 “殿下,这是个墓室”蓝彤鸢有些惊讶。棺椁的盖子是敞开的,里面的尸体被扔在地上,离琴翊琛护着蓝彤鸢,让人上前检查。 “殿下,棺椁底部有入口。” “下去看看。”离琴翊琛吩咐手下,戴上火把,进入棺椁中。 一行人鱼贯而入,顺着棺椁底部的入口走下台阶,才发现,上面墓室的下面还有一层墓室,这一层墓室里金碧辉煌,陪葬品多是金银珠宝。 离琴翊琛通过墙上的笔画,得出结论,这是前朝皇族旁支的墓室,这位皇族虽然是旁支,勋爵虽然逐渐没落,但其极擅经商,积累了大量财富,在前朝灭国时,此人将大量财富搬入早就准备好的墓地中,作为自己的陪葬品。这粮库就是这墓室的入口。 “殿下,这里也有暗影花粉的味道,府兵们应该来过这里。”蓝彤鸢神色凝重的告诉离琴翊琛。 看着一墓室的金银珠宝,离琴翊琛心下有了推论。要么于砚尘只招供了一部分,要么这是连于砚尘都不知道的存在。 “殿下,这里墓室里的东西,有被动过的痕迹。”蓝彤鸢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来人,把这里的金银玉器搬走,不要动其他的。”离琴翊琛沉声吩咐着。 他心下了然,怪不得他们要死守着粮库,这里不仅有私铸兵器的兵器库,他们把这墓地当成了钱袋子。 原来十年前,黑衣组织的头目无意中得知这个墓的消息,得知入口在这个位置。但这个位置当时这个宅子还是罗员外的家,黑衣组织为了占领这个宅子,制作了时疫之毒,投放至墨影城的水井中。罗员外就是死于这场时疫,黑衣组织为了营造恐怖氛围,命人割掉了他的头颅,进而散布谣言,逼着罗家卖掉宅院。而后黑衣组织又悄无声息的毒死新的买家,营造罗员外索头的传闻,接着是第三任买家。 至此,这栋宅子再也无人敢买。被刺史府当成了粮库。进而他们又收服刺史府的官吏为自己所用。直到四年前,新上任的刺史蒋培风极其迟钝,立志要肃清这当地不正之风。然蒋培风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手下官员的磨洋工,暗中阻挠的行为,无力约束,却又始终发现不了这其中的蹊跷。手下们也曾经想过将这位仁兄拉入黑衣组织当中,但不管他们明示暗示,蒋培风始终不上道。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故技重施,散播罗员外找头的风险,恐吓当地的百姓,凡是路过粮仓的百姓,都会有看守粮仓的守卫对其下毒。他们使用的毒药,便是暗影花粉,为了挑拨百姓和官府的关系,他们只对路过粮仓的百姓下毒,而放前去勘察粮库的官差,久而久之,百姓们就有了鬼也怕官的传闻。 黑衣组织用了十年时间,将墨影州当地的百姓几乎全部赶走,一些不想搬走的,则被他们逼着,加入了黑衣组织。所以整个墨影州,已经完全落入了黑衣组织的控制之下。 此番离琴翊琛破了这粮仓,将墨影州的控制权重新纳入官府的管辖之下,地下兵器库被清缴,古墓的财宝也被取出,全部充公。 至此,墨影州终于收回到官府手中。 第1章 败走京城 墨影州的消息终于传到离琴翊寒的耳中,墨影州道台于砚尘被当场斩杀,粮库被端,黑衣组织在墨影州的经营毁于一旦。离亲翊寒只觉着一阵眩晕,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太医院掌院白决明被火急火燎的召入信亲王府。白决明尚不知道墨影城的消息,气定神闲的走入信亲王府,听传旨的太监说信亲王离亲翊寒晕倒,他不以为意,并未想过会有多么严重,一路上他抚摸着他发白的美髯,亲切的询问前来请他的太监。 奈何小太监并非亲近,对离琴翊寒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能含糊其辞的回答着。白决明就这么气定神闲的进了信亲王府,看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极为虚弱的离琴翊寒,他心中一紧,脸色微微一变,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手指搭上离亲翊寒的手腕,刹那间手指就猛的缩了回来,双手微微颤抖,内心翻起狂风巨浪:怎么会这样,他亲手调制的药方,药效不可能这么快就失效。可眼前的离亲翊寒却告诉他,他的药方已经失效了。 与药方失效相比,更为恐怖的是,此前为了让他尽快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直接下了猛药,这样的后果是,一旦药效过失,身体衰败的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衰败。 白决明已经来不及细想究竟是谁破了他的计谋,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脱身!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他比谁都清楚,离亲翊寒的身子已经无力回天,哪怕是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离亲翊寒身边的大太监李翁小心翼翼的问道:“白掌院,我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白决明一时混乱的思绪被拉回,他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慌,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殿下可是受了什么刺激,待我开一剂方子,先给殿下服下,稳住心神。服药期间,尽量静养,切勿再受任何刺激。”李翁点头称是,千恩万谢的带着白决明去开方子。 一日后,离琴翊琛寒才悠悠的从床上醒来,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只觉着浑身无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浑身就像无骨一般,四肢用不上任何力气。 “来人”他大声的朝外喊着,却发现如今他只是想发出声音,就要用尽全力。一声大喊,已经让他大汗淋漓。 闻声而来的李翁,见离亲翊寒醒来,有些喜出望外:“老奴的殿下,您终于醒了,您可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宿了。” “李翁,扶我坐起来。”离亲翊寒虚弱的说道。 “白掌院说您是受了刺激,需要静养。白掌院的方子到底是好使,您终于醒了。”李翁激动的说着,给他拿来两个靠枕,垫在身后,这才扶离琴翊寒坐起来。谁知道,坐起来的离亲翊寒靠着靠枕,自己又滑躺了下去。 离亲翊寒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如今柔软无力,四肢无任何支撑一般。 李翁见状,立即慌乱起来,手足无措,着急忙慌的向外面喊道:“快,快传太医。” 谁知道来的是副掌院孙百知。“老臣参见二殿下,白掌院今日告假,所以今日由老臣为殿下诊脉。” 看到孙百知,离琴翊寒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今年年初,就是他和林东效诊断出了他的病情,但却无法解毒。无能!想到这里,离琴翊寒憎恶的说道:“本王的病,你还治不了,李翁,去请白掌院。” 孙百知只得悻悻退下,离开离琴翊寒的病榻之前,他偷偷瞟了一眼,毕竟也是曾经的太医院掌院,经受过系统的太医学习,能统管整个太医院,他还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只这一眼,他就发现了离琴翊寒的不对。 他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脚步,这种是非,能躲就躲。回到太医院,他把原来的副掌院林东效叫来,将离琴翊寒的情形一一告知林东效。同为太医院同僚,有难自然要一起当。太医院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让林东效将白决明给离琴翊寒做的脉案一一找来,若圣人发起火来,以做好完全的应对。直觉告诉孙百知,白决明逃了。 “殿下,白掌院并不在府上,说是出城找药去了。”李翁皱着眉头,将派去请白决明的太监得到的消息回禀给离琴翊寒,并不悦的呢喃着:“这白掌院也真是,怎么能这个时候去找药?” 离亲翊寒心头升起微微的不安,“可知道他去哪儿找药了?” “回殿下,他府上的人也不知道,只说今晨一大早,他便吩咐下人,今日他外出找药,若有人请他,等他回来。” “去,派人去元京的近郊寻找。”离亲翊寒声音冰冷,“去把太医院其他太医找来,让他们给本王诊脉。” “殿下脉沉而迟,是阳气不足,阴盛阳虚的脉相,加之畏寒肢冷,腰膝酸软,是阳虚至极之状” “殿下脉相芜兼浮,略濡软,血气不足,气分不足,阳虚气衰,属亏损至极之状。” 离琴翊寒听着太医们战战兢兢的声音,脉理他不懂,可他听出来,他如今是阳虚之极。他阴着脸问:“既然阳虚那就补,赶紧给本王开方子。”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下这个方子,此时的离琴翊寒的脉相,就连刚出徒的大夫都知道,身子亏空极为严重,已无力回天,只能用药维持,不至于丧命而已 。 这让离琴翊寒一时气闷:“怎么,本王这病你们是治不了?” 太医们急忙低头称罪:“臣等无能。” 白决明还未找到,离琴翊琛寒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让李翁把孙百知和林东效找来。二人早就听到太医们汇报,正在想应对之法,这颗大雷就在他们耳边炸响。 孙百知看着白决明为离琴翊寒的脉案一阵脑仁疼,他只觉着古怪,却实在看不出所以然。但听完太医们诊脉的结论,再结合脉案,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离亲翊寒已经是废人一个,此生也许只能在病榻上度过。 这位白掌院,其实并未成功解掉半仙醉的毒,而是用猛药让中毒者看起来如同解了毒一般。想到这儿,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来人,随本官去将此脉案呈给圣人。” 这些时日,随着离琴遗憾的返朝,皇后的气色也慢慢变好,和澧成帝之间的嫌隙也在慢慢闭合。澧成帝歪在皇后宫殿中,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与皇后畅想未来:“再有一个月,寒儿与和韵郡主大婚,你我就等着抱孙子……” “朕会慢慢把一些政务交给寒儿去处理,他已经二十六岁,也是时候去历练一下。” 皇后心满意足的看着澧成帝,只要皇帝把皇位传给她的儿子,她便再无所求。听到澧成帝的许诺,她那张长久以来因算计和忧虑而略显憔悴的脸上,此时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对澧成帝也多了几分好脸色,看向澧成帝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但魏离的一声禀报,打破了二人的美好时光:“启奏陛下,太医院有事要奏~” “传”澧成帝慵懒的声音传出。 冒着龙颜大怒的风险,把脑袋系在脖子上,孙百知和林东效呈上了白决明做的脉案,并且把今日太医们给离琴翊寒诊脉的结论回禀给澧成帝:“启奏陛下,二殿下余生只能??只能在病榻上度过??。” 孙百知生生的咽下了后面的话语。 坤宁殿中一片死寂,良久,只听啪嗒一声,是茶盏摔碎的声音。澧成帝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为何不早报?” 孙百知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回陛下,这脉案平日里是白掌院在掌管,臣等无权查阅。” “白决明呢?给朕把他找来。” “白掌院今日告了假~” 澧成帝这才反应过来,阴沉着脸,大声奴道:“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他找出来。” 离琴昙夜和皇后慌慌张张的去了信王府,看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四肢无力的离亲翊寒,澧成帝只觉着天塌了。 未来??他们的未来?? “父皇,母后,儿臣,儿臣??”离亲翊寒看到澧成帝和皇后,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皇后看着病榻上的离琴翊寒,一时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皇后被人扶下去,离琴昙夜这才关切的问道:“寒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亲翊寒忍不住流下眼泪。 “启奏圣人,白掌院说殿下受了刺激,以至于急血攻心,殿下醒来后便无法起身,老奴命人去寻了白掌院,尚未寻到。” 离琴昙夜沉声问:“寒儿,到底是何事刺激了你?” “回父皇,无碍的,儿臣的身子儿臣自己知道,没准儿过两天就会好起来的。”墨影州的事情,若是被澧成帝知道,定然会龙颜震怒,届时,他就再也不能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他不能冒这个险。 “寒儿,父皇一定会寻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 “父皇,儿臣没事儿,母后,母后她怎么样了?”离亲翊寒现下只想转移离琴昙夜的注意力。 离琴昙夜的脸极为阴沉,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将京郊翻了底朝天,都未找到这位白掌院的身影。离琴昙夜让孙百知和林东效分别离琴翊寒诊了脉,亲自诊脉后的孙百知,结合白决明做的脉案,得出一个让人震惊的结论:白决明此前给离亲翊寒用的药,并非半仙醉的解毒药,那只是表面看起来像是解毒的药,用的药越多,对身体的亏损越大,身子衰败的就越快。 听到孙百知的结论,离琴昙夜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若离琴翊寒的身体是这样,那他的呢?离琴翊寒亲自给他引荐了这位神医白决明,那这位白神医给他开的药?? 一时间他有些不寒而栗,下令通缉白决明。并命大理寺右少卿卫云行彻查这位珍草堂。又过了几天,此前经过白决明诊治的中半仙醉之毒的贵族们,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身子亏损极其严重,终身成为废人,瘫痪在床。 得到消息的离琴昙夜愤怒至极。他万万没想到,离琴翊寒就这样被一个骗子害的终身残废。此人是离琴翊寒直接碰上的,无任何人引荐,只能说,离琴翊寒自己识人不明。 消息迅速传入朝堂,那些反对立离亲翊寒为太子的人,再次上奏,要求澧成帝重新考虑太子人选。面对眼下的情况,澧成帝忧心成疾,让孙百知诊脉时,才得知,他体内的毒素被不知不觉的诱发,已经侵入肌理,有随时毒发的可能性。 再迟钝,澧成帝也反应过来,这位白决明是那背后之人的棋子,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毁人于无形。 “魏离,发密旨,急招琛儿回来,要快,而且一定要保密,务必让他平安回到京中。” 他终于为自己的此前的行为感到后悔。从墨影州到元京城,相距几千里,即便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孙百知告诉他,他体内的毒,随时会毒发。此时,他也只能祈求上苍,能多给他一点时间。 这时才发现被骗的朝臣们纷纷上奏,要求彻查珍草堂,彻查白决明。但这位白神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少贵族们私下派人搜查,但同样无果。 卫行云查抄珍草堂时,发现珍草堂的脉案早就被白决明付之一炬,珍草堂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具药童的尸体,那药童只有十岁,卫行云随行之人检查药童尸体,发现药童是中毒而死。珍草堂只剩下一副空壳。 卫行云将查抄结果上奏给澧成帝,澧琴昙夜只觉着喉头间传来一丝腥甜的气息。他已经压不下翻涌的血气,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澧成帝匆忙摆摆手,让卫行云退下。早就随侍在殿外的孙百知急忙进殿,用银针压制住他体内的毒,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澧成帝突然用力的抓住孙百知的手:“孙掌院,你一定一定要帮朕拖延十五日。一定要拖延到老三回来??” 第2章 风云起 来到墨影州小半个月,墨影城的黑衣组织们终于被清理干净,随着大小头目的落网,黑衣组织在墨影城的残渣余孽也都纷纷缴械投降,离琴翊琛给他们重新登记造册,除了吸纳进刺史府当差之外,不愿意在官府当差的,则放他们自由,让他们自谋生路。 这一天,盯着刺史府的官员们做完最后一次的登记后,言兴玉终于抬起头,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这些日,怕这些曾经被黑衣组织同化的官员们再次倒戈,言兴玉对他们严防死守,并亲自盯着他们,谨防他们向外界传递消息,与此同时还要审问这些黑衣组织们,他们要推算出,有多少人去了京城,有多少人有兵器。 让离琴翊琛他们感到庆幸的是,幸好他们收缴的这批武器,是他们开始铸造武器以来,所铸造的数量最多的一批,以往的武器,都是一次十几把。按照一些地位不高的成员所供述,他们并不缺钱,但是缺的是锻造武器的材料。大澧实行盐铁专卖,民间购买铁器不能超过一定数量,否则会以谋逆论处。 但随着黑衣组织的人数不断壮大,他们的主人要求他们人人都要习武,这样对兵器的需求量就越来越大,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注意,他们只能寻找能人来探查大澧境内哪个山脉能有铁矿。寻到铁矿之后,从大澧境外运来火药,炸山私自开采铁矿。 禹州松要山就是他们用来迷惑官府的烟雾弹。松要山山上的确有铁矿,但黑衣组织的头目怕最终会引起官府的怀疑,将开采出的铁矿早早的运到了墨影州,他们在禹州山上也设了一个小型的私铸兵器的铸铁库,为的就是给墨影州打掩护,一旦朝廷查到松要山,那墨影州的私兵库也就保住了。 离琴翊琛看着黑衣组织成员们的供状,陷入沉思,这黑衣组织的头目,是在培养一支军队。 “殿下,殿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蓝彤鸢有些激动的声音从离琴翊琛的书房外传来。言兴玉起身给她行礼后,便打算离开,没想到却被蓝彤鸢阻止。 “言大人,正好你也留下来听一听,这消息应是殿下和你共同期待的。”蓝彤鸢轻声说着。 “鸢儿快说,究竟是什么事儿?”离琴翊琛放下手中的笔,有些好奇的抬头问道。 “殿下,珍草堂被抄,太医院掌院白决明离奇失踪,朝廷已经发下海捕文书。”离琴翊琛有些惊讶,这一消息他尚未收。 “哦?怎会有如此变故?”言兴玉显得有些好奇,他离开京城时,这白决明正在京城中炙手可热,权贵们都以能请到他为自己诊病为荣。可不过月余,这白决明就成了过街老鼠? 蓝彤鸢神秘的看着离琴翊琛:“殿下,您要不要准备一下,启程回京城去了?” 离琴翊琛看着蓝彤鸢神秘的表情,微微一笑:“不急,本王觉着这墨影州也挺好的,虽然人丁稀少,但气候适宜,极其适合休养生息。” 蓝彤鸢歪着头:“殿下就不好奇,这位白掌院为何消失?珍草堂为何被抄?” “让本王来猜猜,这应该是鸢儿的功劳,不过本王倒是好奇,鸢儿是怎么做到的?” 蓝彤鸢轻笑:“其实这事儿并不难,来到墨影州后,我根据白决明配置的药浴药水,推测出那药水并不能解毒,只不过能掩饰中毒的迹象,泡完药浴后,白决明应该还会给他们服用一剂药,让他们看起来恢复如常,但这种药极其损伤身体,用的剂量越大,身体亏损就越严重,身体衰败的就越迅速,一旦药效消失,衰败之相就会显现,人就只能一辈子如同活死人一般瘫在床上。” 蓝彤鸢语气极为轻快: “白决明身为黑衣组织中的人,一定不会让药效消失的如此之快。我呢,只不过稍微用了点手段,让白决明的药效提前消失而已。” “现在这些贵族们,二皇子发现自己被骗了,正在满大澧的找这位神医呢。”蓝彤鸢语气中有前所未有的轻松,“只是可惜了这些中毒者,原来的时候,虽然不能人道,至少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如今却真的成了废人,后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说完,蓝彤鸢拿起桌上果盘里的荔枝,一个接着一个的剥起来。 “这荔枝真好吃,不过也就只能在这墨影州过过嘴瘾。”蓝彤鸢一边吃,一边感慨,“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嗯,要是以后在这里开个医馆,也是一件趣事。” “鸢儿要是喜欢这荔枝,这有何难,以后本王让人送到京城即可” 蓝彤鸢笑了笑:“殿下,这荔枝极易腐烂,这墨影城到元京城,相距几千里,送到元京成也就变质了。” “这有何难,用冰,再加上八百里加急。” “打住,殿下。这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就为了这一粒入口的吃食,殿下,您这是嫌我命长还是嫌我福气太多,要损我福气?” “殿下,古人讽刺昏君所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是有帝王为了博爱妃一笑,兴师动众的让人将南方的荔枝送到京城,耗资巨大。殿下,我不想被后人提起时,被人口诛笔伐。” 离琴翊琛没想到,蓝彤鸢还有如此的见地,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蓝彤鸢,虽然医术高超,但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性,性子跳脱, 天真无邪,没想到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有如此惊人的见地。 是他小看了她?? 相较之下,倒是显得他有些昏聩。他干咳一声:“鸢儿说的极是,那以后若鸢儿想吃,本王便陪鸢儿来这墨影州。更何况,这里好不容易才收归到官府手中,本王也记挂着,也想时长来看看,这里究竟会怎样。” “殿下,消息呢我已经传过来了,至于殿下如何判断,如何行事,那就是殿下和言大人的事儿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扰殿下和言大人商议事情了。” 说着蓝彤鸢起身告辞。让蓝彤鸢揪心的是,这消息的来源并非源自师兄,而是源自她的生母。她其实有些担心药庐的情况,毕竟师兄已经有日子没有消息传来。 她倒是盼着,离琴翊琛能早日启程。意外的是,她居然收到了清昱王的来信,信中并未提及京城的实情,只是叮嘱她任何时候都要稳住心神,切不可冒进行事。蓝彤鸢看着这封信,只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书房中,言兴玉目光殷切的看着离琴翊琛,有些激动的说道:“殿下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 "兴玉,本王尚未收到被召回京的圣旨,一切都还有变数。" “更何况,本王还有四弟,或许圣人更属意四弟也说不定。本王如今真心觉着,这墨影州挺好,远离京城,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天天逛逛街,听听曲儿,也着实惬意。” “不过”离琴翊琛话音一转,“如今有件事儿本王倒是必须去做。虽然圣人当日并未给本王申诉的机会,可如今真相大白,于砚尘的供状里如实交代了他是如何听从黑衣组织的安排,杀掉二皇子的替身,承认是二皇子与黑衣组织合作,来达到还朝的目的。” 离琴翊琛拿起一颗荔枝剥开,放入嘴中,把另一盘葡萄推到言兴玉面前,悠悠的说道:“本王要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上奏圣人。本王不图能还朝,至少能还本王一个清白。” “如此,本王心中的委屈也就少多了,只是只让圣人知晓并不够”离琴翊琛狡黠一笑:“万一圣人要替二哥遮掩,我这委屈,也就无人知晓了。” 言兴玉心下了然,端着葡萄盘子,往嘴里放了填了一大串葡萄:“殿下,您说吧,想要怎么做,我去找人安排。” 离琴翊琛淡淡的说道:“本王没什么需求,只是想让本王的冤屈昭告天下而已。” 言兴玉打着包票:“殿下,这好办,您就瞧好吧。”他又往嘴里送了几粒葡萄,心情愉悦的离开离琴翊琛的书房。 离琴翊琛知道,蓝彤鸢着急回元京,是因为她的师兄。但他不能这么快就回元京,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回去。要回去,就要等到圣旨,光明正大的回去。 想到这里,离琴翊琛的神色更加淡然,一副卸下重担,轻松自得的表情。他倒是有些好奇,如今的京城是什么样子,包括他的好父皇在内的一众贵族们,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尤其是那些维护嫡子的朝臣们,不管嫡子资质好坏,不管嫡子品性如何,必须坚持立嫡不立长,立嫡不立贤的老臣么,若他们知道,他们拥护的嫡子,为了上位居然全然不顾朝堂安危,与黑衣组织合作,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嘴脸。 若他们知道自己支持的嫡子,后半辈子只能在病榻上度过,他如今倒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是否会支持一位病榻皇子。 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又过了一日,一支由朝廷禁军组成的队伍护送着一位传旨太监八百里加急来到睿王府中,圣旨中说,旨到之日,让离琴翊琛即刻启程返京。 传旨的太监是一个年轻面孔。宣完圣旨后,他把离亲翊琛拉到一旁,从怀中拿出一方玉印递给离琴翊琛递给他,低声道:“殿下,这是小奴的师傅亲手交给小奴的。小奴的师傅是魏总管。师傅说,陛下口谕,若他撑不到殿下回京,殿下凭这方玉印,即可继承大统,这是大内最精锐的禁卫军,全屏殿下调配。” 离亲翊琛一惊,神色凝重的问道:“父皇出了何事?怎会行如此非常之事?” 年轻太监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回殿下,白决明给圣人下了毒。殿下,此事不宜张扬,还请殿下即刻启程……” 果然如此,此事离琴翊琛早有准备,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那父皇的??” 年轻太监不断的催促着:“殿下还需尽快启程??事出紧急,殿下还是尽快随禁卫军启程。” “容本王稍作收拾。” 年轻太监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车驾都已备好,事发突然,只能殿下先行,王妃们随后再启程。” 离琴翊琛目光微微瞟过随行的禁卫军和传旨太监,命尚时去请王妃和侧妃,自己转头进了后堂。 传旨太监和禁卫军等在前厅里,再出来时,离琴翊琛已经换好郡王郡王常服,年轻太监急忙迎上去:“小奴恭迎殿下,小奴侍奉殿下启程。”离琴翊琛只带了和光与和尘随行 他们的车驾脚程并不快,他们离开时,是未时,到戌时正刻时,刚刚走到墨影州的边界。在两州的交界处,是一条延绵不绝的山脉。漆黑的夜晚,走在山路上,山中不断传来的夜猫子凄厉的叫声,让人汗毛直立。突然一阵嘈杂的响动,山间的树林上休憩的鸟儿被突然惊醒,惊恐的飞走。 离琴翊琛暗暗握了握随身的佩剑,突然,一支冷箭从车窗飞奔而过,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外面传来打斗声,车内的离琴翊琛听到啊打斗声,直接飞身从车内飞出,加入打斗的行列。行刺的人不少,幸亏承影骑化成影卫暗中随护,双方打的正激烈时,言兴玉又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前后夹击,将行刺之人一网打尽。 被俘之人则服毒自尽。 离琴翊琛这才骑着高头大马走到战场中,望向那位负伤的离琴翊琛:“伤势可严重?” “回主子,并不严重。” “好,起来回去好生养伤吧。” 言兴玉这才凑上前来:“殿下,您是怎么看出这伙人是骗子的?” 离琴翊琛从衣袖中拿出那方玉印:“这玉印的确是圣人之物,可按照这小太监所说,若圣人龙驭宾天,本王可持这玉印继承大统。如此要紧之事,怎可只有口谕,没有密旨?” “所以本王推断,圣旨和玉印都是真的,但传旨的太监是假的,禁军也是假的。”离琴翊琛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的说着:“若本王推测的没错,传旨的太监和禁军都已经被杀害,这伙人拿了圣旨和玉印冒充传旨钦差,为的是刺杀本王。” “想来京中的情况已经极为严峻,黑衣组织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本王回京。” “兴玉,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回京城。” 第3章 危机四伏 此时的原本繁华热闹的元京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而过,格外的混乱不堪。为了查找白决明的下落,官差们拿着白决明的画像挨家挨户的搜查。街上的商贩们惊慌失措的收拾着自己的摊子,仓皇逃离,京城中各个医馆药铺人人自危,因为这是官差重点排查对象,原本排队等待看诊的医馆外,已经看不到病患…… 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珍草堂的白决明是黑衣组织成员,为了帮黑衣组织做不法勾当,让二皇子和一众权贵的嫡子为其做遮掩一事,如长了腿般,以风驰电掣之势传播开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的离琴昙夜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急火攻心,又晕了过去。他没想到,自己的二儿子,居然真的与黑衣组织勾结在一起。 “把卫行云给朕找来,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查到那白决明的下落?”醒来后的离琴昙夜,第一句话便是找到卫行云。 即便孙百知再三叮嘱澧成帝切勿动怒,可澧成帝又能忍的住。他深知,此事一旦处理不好,他的二儿子或许连命也保不住。 卫行云走进勤政殿时,澧成帝刚刚挣扎着,强撑着坐在书案旁边。“白决明可找到了?”澧成帝阴沉着脸色,直接问道。 “回陛下,微臣无能,并未查到白决明的下落。” “一个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离琴昙夜恼羞成怒,抄起书案的上的奏折朝卫行云扔去:“这些都是弹劾你的,你自己看看。” “身为大理寺右少卿,主管京城刑狱,你就是这么做的?”接着一阵严厉的干咳声。 “臣无能。”卫星云诚惶诚恐的磕头。他接手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才一个多月,就碰上这件棘手的事情,被还害的贵族纷纷上书澧成帝,要求更换大理寺右少卿。他们的思路很简单,既然查不出来,那就给能者腾位置。 “臣无能,恳请辞去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这些日子,他承受了巨大压力,甚至有些气郁,明明是白决明闯出来的祸,为什么这些朝臣们都要拿他撒气,就因为他找不到人?凭什么!既然这样,那就撂挑子,谁愿意干谁干。 “你……”澧成帝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怎么就把这样一个人给提了上来。 “好,既然你自己想辞官,朕就成全你。” 卫行云交出了官帽,脱下官服,只觉着一身轻松。走出勤政殿,走下台阶,他站在台阶下面,回眸向上仰望勤政殿,微微冷笑,接着头也不回的顺着台阶走下去。 安全起见,离琴翊琛还是用了替身,自己一路,三个替身一人一路,女眷们则大张旗鼓的走了水路。即便是星夜兼程,日行八百里,他们还是走了十五天,因为并非走的官道,中间有许多绕路的地方,才刚刚走到元京城与洛桑州的交界。 即便是分了三路,他们一路上还是遇到大大小小几次刺杀,幸好的是,他们准备充分,抵挡住了几次这些刺杀。遗憾的是,每次刺客见事 情败落便当场自尽,绝对不留任何活口。这一路上,他们日夜兼程,只有疲惫至极时,才在山中找个山洞随意稍作休息,他们不敢住客栈,不敢住官驿。 好不容易来到元京城洛桑州的交界,穿过前面的林子,便是元京城的地界。身体已经到极限的他们,见前面有一片村庄,便到村里找到一个无人居住的茅草屋,问村民们买了些吃食,轮流休息了一日,才重新上路。 大大小小的十几战,他们早就疲惫至极,离琴翊琛趴在桌上上睡了一觉,把茅草屋内最舒服的草铺让给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相公。 离琴翊琛终究还是不放心,最终让她们二人乔装打扮,跟在自己身边。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在他身边是危险了些,可按照黑衣组织的狠厉程度,若她二人跟随女眷行走,一旦落入他们手中,不但没有好下场,还会被用来当做威胁他的人质。 一个是他的正妻,一个是他心爱之人,哪个他都不想放弃。 蓝彤鸢美美的睡了一觉,这些日子的飞奔疾驰,已经让她的身体疲惫到极点,嗅觉、触觉、脑力都严重退化,她急须好好的补一觉。半梦半睡间,一股强烈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身边的沈卿仪还在继续睡着。离琴翊琛坐在草铺旁边靠着墙睡着了,双手紧紧的抱着随身的佩剑,她朝外看去,见言兴玉和东怀睡在外间的地上,其他护卫也横七竖八的睡在地上。蓝彤鸢挣扎着起身,检查着那味道的来源。 那味道她很熟悉,是当日掳走他们时,那黑衣人身上的药草味道,除了黑衣人身上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血腥味,血腥味掩盖住了黑衣人身上的味道。她只能努力的从空气中捕捉那股味道。谁知道,越往外探去,血腥味越浓。她忍不住拿出帕子遮掩。看着护卫们脸上的倦容,她实在不忍心惊动他们。她小心翼翼的朝外走去,手却被一只大手拽住,是离琴翊琛醒了。 “殿下。”蓝彤鸢只能俯下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离琴翊琛。 离琴翊琛顿时紧张起来,瞳孔震颤,起身来到草屋外,将言兴玉叫醒。他们此时正是虚弱之时,若有人趁机进攻他们,他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言兴玉被叫醒时,看到一脸严肃的离琴翊琛,得知这里有黑衣组织的痕迹,他瞬间清醒,接着把所有护卫都叫起来,商议之下,决定即刻上路。 进入元京城回到王府才算是顺利回京。这次,他们决定走官道。走到快到元京成边界时,他们在官道旁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位身受重伤,已经处于休克状态的身着禁军服装之人。 蓝彤鸢检查了其脉息,发现还有气息,急忙为他诊治。但此人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离琴翊琛看着此人的穿着,推测应该是那一队传旨禁军。 离琴翊琛让人带上他,快速往元京城的方向赶去。出人意料的,从交界处到元京城这段路,他们未遇上刺杀。 并非刺客们不愿意继续刺杀,实在是因为这一路之上频繁的刺杀行动,已然令黑衣组织损失惨重,其精锐力量也因此大幅削减。此时此刻,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衣组织头目,正如同一条隐匿于暗处的毒蛇一般,悄然盘踞在元京城郊那云雾缭绕、山势险峻的雾燕山之中。 一张神秘的金色面具之下,一双目光阴冷而又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此刻,他正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属下,声音低沉且带着丝丝寒意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墨州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竟然被人给一锅端了?” 那金色面具之后传来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冰冷彻骨,令人不寒而栗。透过面具上两个空洞,一双眼睛射出犹如寒芒般锐利的光芒,直刺人心扉。这道目光所到之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了冰霜,让人呼吸不畅。 戴着金色面具之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宛如一座冰山矗立在众人面前。他那强大的气场和威压,使得跪在地上的下属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左护法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才用略带结巴和惶恐的声音说道:“回......回主上,属下目前尚无法确定真实情况究竟如何。虽然墨影州那边至今仍在与咱们保持着正常的消息传递,但这些传来的消息其具体内容着实令人心生疑虑!” “再加上,昨日我们行刺离琴翊琛时,发现他们用的兵器,与我们用的兵器极其相似,所以属下怀疑,是不是墨影城出了问题。” “他们居然用了我们的兵器?”又是一声冰冷的反问。 “回……回主上,属下绝对不会看错,他们用的的确是我们锻造的兵器。” 左护法颤颤巍巍的回答道,汗如雨下。 “你们其他人没有发现?”依旧是一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下面跪着的人身体微微一怔。 突然之间,金色面具一抬手,大手一挥,就要处死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主上饶命,我们在外面的精锐已经所剩不多,若再有伤亡,恐有损主上大业” 左护法冒死从震怒的金色面具手中救下了这些人。 “主上,大局为上。”左护法冒死觐见。 金色面具高高扬起的手这才缓缓落下,“都下去吧,左护法留下。” “主上,二皇子已经成为一招废棋,我们眼下需要好生计划一番,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金色面具拧眉,声音略带怒意。 “回主上,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摸清澧琴老儿是否将那东西给了那个瘫子……”左护法谄媚的说道。 黑衣组织之所以与二皇子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金色面具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只要扶持离琴翊寒登上太子的宝座,老皇帝就一定会把那东西给离琴翊寒。只要拿到那东西的掌控权,等这个废物登基,他自然就可以取代他。只是现在…… “通知二皇子府上的探子,让他们务必打听清楚。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当夜离琴翊寒的府上,就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 经过蓝彤鸢一路上的诊治,那禁军终于醒了。醒来后的禁军见到一行人,眼里满是惊恐和防备。 “你……你们是谁?” 离琴翊琛沉声道:“本王是睿王,你身为禁军,为何会重伤在官道上?” 那禁军一听,将信将疑,直到离琴翊琛亮出睿王印信,禁军才挣扎着单膝跪地,涕泪纵横:“末将禁军参将石汉阳参见睿王殿下。末将是奉圣人之命前去墨影州传旨的禁军,谁知中途却遭遇歹人伏击。” “末将等不敌对方,一行人全部罹难,就连传旨太监也被杀害,末将身受重伤,躲在尸体堆里,才躲过一劫。” “末将醒来后,想沿着官道继续走到官驿,最终却体力不支,晕倒过去,末将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传旨?”离琴翊琛并不意外,而是沉声道:“本王的确在墨影州接到了让本王回京的圣旨,这才遵圣旨回到京中” 石汉阳一楞,这才意识到,身上的圣旨和玉印皆已丢失,忍不住问道:“传旨之人是何人?” 离琴翊琛冷冷说道:“是想要要本王命的人。” “末将有罪,罪该万死。没有护住圣旨和玉印,让殿下深陷险境”石汉阳立即跪下请罪。“末将万死,但殿下如此回京,不能只靠这两样东西,圣人还有一道密旨,殿下接了这道密旨,便是名正言顺的受过册封的太子。” 说完,石汉阳从发间拔下一根带着机关的簪子,从簪子中拿出一小块上用黄绸,上面是圣人亲手写的继位血诏,并盖上了大印。” 离琴翊琛颤抖着接过这份血诏,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末将参见殿下。肯定殿下尽快回宫,京中之事,迟则生变。” 石汉阳是禁军参将,尽忠的是澧成帝,此时离琴翊琛拿着正统的血诏,那眼前之人就是他效忠之人。 众人纷纷下跪朝拜:“臣等参见殿下,臣等誓死效忠殿下。” 诏书上血液的极重的腥气,让蓝彤鸢心下一沉,沉声问道:“石参将,这诏书上的血迹,是何人之血?” “是……是圣人之血,圣人已经昏迷多次,且呕血不止,圣人怕坚持不到殿下回京,便用利刃割破了手,以血入墨,写下这道血诏。” 得知圣人的血,蓝彤鸢心中大惊,虽然早有预料,但她万万没想到,圣人的身体已经到了如此的程度。 她低声在离琴翊琛耳边耳语:“殿下,圣人的症状是中毒,已呈毒发之势,没有多少时日了。” 离琴翊琛眯了眯双眼,神色肉眼可见的沉重起来。 “派人盯着二皇子的府上,我们连夜回京。” 第4章 白家灭门 离琴翊琛终于顺利来到元京城外,但想要不知不觉的进城,还需一番乔装。尤其是他带回来的承影骑,这一千人的承影骑想要顺利进城,藏在府中,并非易事。这一千人的承影骑,被分成了四队,离琴翊琛和三个替身,一人带着二百五十人,这一路的伤亡,离琴翊琛这一队,还剩二百三十人,他把人分成十人一队。 他们到达元京城外时,正值申时末刻,城门还有一刻钟就要关闭,离琴翊琛让一队人化成影卫,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京城,直接去睿王府。 再让两队人化成睿王护卫,大张旗鼓的进城,自己则带着沈卿仪和蓝彤鸢躲在一辆卖菜的马车中进了城。言兴玉和东怀则大摇大摆的坐着睿王的马车进了城。 剩余的小队,则先住到郊外睿王的庄子上,等第二日化装成百姓进城,另外三个替身率领的队伍到达后,同样先住在郊外庄子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坐在睿王马车里的神情紧绷,即便是已经回到京城内,只要一时未进入王府,一时便不得安定。果然,走在路上,他们还是遇到了刺杀。虽说是刺杀,但更像是试探。当他们看到睿王的车驾内坐的并不是离琴翊琛时,便迅速离去,并未做过多的纠缠。 二皇子府上,离亲翊寒愤愤不平的躺在床上,接受不了自己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的事实,在床上接连不断的咒骂着,他完全没有想到,此事的他竟然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完全是废人一个。 “来人,给本王去请最好的大夫,本王不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李翁心疼的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句僭越的话,这就如同是他自己的孩子。 “参见殿下”李翁回过神来,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轻声说道:“回殿下,派出去试探三殿下的人回来了。” 离亲翊寒有些激动,挣扎着抬起头来,目光格外阴狠:“他居然活着进京了?” “目前尚不明确,马车里坐的并非三殿下。” “什么”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他们竟然让他活着回来了。”离琴翊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赶出京城,他们那群废物竟然让他活着进京了。” “你知不知道,他若上位,我必死无疑。”离琴翊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父皇,父皇要是知道本王做下的事情,一定饶不了本王的。” “所以李翁,你一定要帮我,帮我阻止老三。”离琴翊寒眼神中充满了乞求的目光。 “殿下,殿下您冷静”李翁忍不住跪在他的面前,搂着他,就像搂着一个婴儿:“殿下,您冷静些,其实您不用担心三殿下,眼下的情况,殿下阻止不了三殿下登上大位,可能阻止三殿下查清真相。” “只要清理掉当初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就没人再知道当初的真相,殿下就是安全的。只要殿下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李翁感觉到怀中的人在微微发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终于回到睿王府的离琴翊琛,看着离开接近两个月的府邸,感慨万千。将一切安顿妥当,蓝彤鸢又给在路上救的那人开了方子,才回到瑾瑜阁中。苏禾与绿禾并未跟来,而是与女眷坐在关船上,一日见不到她们,她的心一日就揪着。 离琴翊琛回京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宫里,魏离亲自来请的,让离琴翊琛和蓝彤鸢一同进宫。离琴翊琛见到澧成帝时,他已经躺在病榻上,只能靠着银针来续命。皇宫里由禁军头领亲自把守,魏离坐镇,把消息封锁住。对外只是说因二皇子突然出事,收到刺激,需要静养。 不少臣子过来打探消息,都被魏离一一打发回去。 蓝彤鸢为澧成帝诊脉,发现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孙百知能给他吊着性命,实属不易。她能做的,也只是多给他延长几天性命,让权力平稳过渡而已。 “启奏陛下,这是儿妾自己调过方子的解毒丸,只是陛下体内的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这解毒丸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能减缓陛下的疼痛。” “儿妾用针灸之法,为您排出体内些许毒素,能起到延缓毒素发作,陛下可要一试?”蓝彤鸢轻轻问道。 澧成帝无奈的点了点头,服下蓝彤鸢的解毒丸,又让蓝彤鸢给他施针,蓝彤鸢让孙百知给她做辅助,一刻钟后,施针完毕,不出意外的,扎入体内的银针都变成了黑色。 离琴昙夜只觉得身体舒畅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跟着提了起来。 略做休息后,离琴昙夜将离琴翊琛叫进来:“琛儿,委屈你了,街头巷尾的传言,朕知道是你的手笔,朕为了老二,委屈你了。” 离琴翊琛鼻头一酸:“有父皇这句话,儿臣也就不委屈了。” “不过琛儿,朕想知道,老二是不是的确与黑衣组织有勾结?” 离琴翊琛重重的点点头,将墨影州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离亲昙夜。 从勤政殿出来已是夤夜,宫门早就下了钥,离琴翊琛和蓝彤鸢只能留宿在宫中。成年皇子不能住在后宫,他和蓝彤鸢只能宿在勤政殿的偏殿中。 “鸢儿,你告诉我一句实话,父皇的身体还能撑几日?”四下无人时,离琴翊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蓝彤鸢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轻声道:“殿下,圣人的身子原本就中了毒,只不过并未发出来,这位所谓的白神医所做的,只是把圣人体内的毒素给诱发出来,并未下新的毒素。” “只不过圣人体内的毒素年月已久,我推测,大概有十年之久,这毒是经过每日一点,日复一日积累起来的。因为每日的剂量极少,根本察觉不出来。” “如今毒素经过日复一日的积累,已经到达顶点。即便是师父来了,也就最多能为圣人延长一个月的寿命。” “积累在体内潜伏着,就差一个诱因。一旦爆发,就会来势汹汹。说实话,孙掌院能让圣人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那你呢?”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问道。 “鸢儿的医术不如师父,只能尽力一试,可最多也就再延长一个月,这是极致了。” “一个月就够了”离琴翊琛松了一口气,一个月里,能做许多事情。原本离琴翊琛是有怨言的,可听到澧成帝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毕竟是他的生父。即便是再多的怨言,此时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在计算澧成帝的寿数时,在元京城贵族云集的贵平坊的一个不起眼巷子里,一个二进的小宅院突然着了火,里面连同下人十几口人,全部在那大火中丧生。 第二天早朝时,离琴昙夜出人意料的上了早朝,并下旨册封三皇子离琴翊琛为皇太子,并着礼部尽快着手册封大典。 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刘玉安琢磨着昨日的事儿该不该上报,立太子的事儿是大事儿。但昨日的事,死的毕竟也是一个正六品的官员,瞒也瞒不住。京都府官员的案子,不归他京兆府管,这是大理寺的差事,他不想管这个闲事。 天子脚下,夤夜失火,一定有好事者将此事捅上去。他本来想今日上朝先探探虚实,把这个摊子推到大理寺的那边,顺便给大理寺上点眼药。但谁都没想到,今日澧成帝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宣布立太子。 突如其来的立太子一事,让所有朝臣都措手不及。离琴翊琛的出现,更是让不少朝臣格外意外。已经来不及阻止,也无法阻止,因为除了三皇子外,就只剩下那位四皇子。四皇子尚未成年,能挑大梁的,就只有这位三皇子。 元京城的事,在迟钝的贵族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意外的,居然没有人反对立离琴翊琛这件事。 这时,刑部尚书出来上奏,上奏了昨日的失火之事。澧成帝皱眉:“京兆府是怎么办差的?” 听到被点名,刘玉安不满的瞟了一眼刑部尚书,但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满说道:“启奏陛下,臣昨日已经连夜带人调查过现场,贵平坊失火的那家人,是被人先杀害后再放火毁尸灭迹,臣已查明,被害一家乃是正六品兵部主事白鹤鸣。 正六品的兵部主事?白鹤鸣?澧成帝一时没有想到是谁,旁边的魏离急忙悄悄提醒:“陛下,这是原二皇子妃的母家……" 澧成帝刹那间觉着天旋地转……喉头间又涌上一股腥甜的气息。他强行下这股味道,良久,他才缓缓说道:“这些贼人何在?如此无法无天,竟然在天子脚下行此如此大理寺何在?朕给你们十天时间,必须彻查此案。” 大理寺卿高士怀心中一咯噔,天子脚下,正六品的官员被灭门,还被毁尸灭迹,此事不容小觑,急忙站出来到:“启奏陛下,大理寺负责刑狱案的右少卿尚有空缺,此案恐怕……“ 肉眼可见的澧成帝的神色凝重起来,周身散发着寒气。正要发作,却被离琴翊琛抢先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愿领军令状,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澧成帝看了看离琴翊琛,沉声道:“也好,太子,朕就复你统领三法司之权,一定要彻查此案。” 让离琴翊琛好奇的是,澧成帝的态度。官员被灭门的案子的确重要,但还不至于让澧成帝如此失态。他有意思好奇,这位白鹤鸣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引起澧成帝如此的重视。白家……他突然想起,这位正六品的兵部主事就是原二皇子妃的母家。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母家如此不显之人,会入了澧成帝的眼,成为二皇子妃。这位兵部主事,并没有多少才干,在兵部的表现也极为平庸,这样的人,为何会入澧成帝的眼?要说夫妻恩爱,感情深厚,却也不沾边。这位二皇子娶妻半年后,就开始不断的纳妾,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平日里离琴翊寒对这位二皇子妃并不上心,颇有宠妾灭妻的意思。 这样的人,与夫妻恩爱沾不上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其中有两位姬妾,是他此前出京办差时,地方官员孝敬的歌姬,极为受宠。其中一位,就在离琴翊寒回来的这一个月里,还有了身孕。也是这位宠妾,证明了离琴翊寒的半仙醉毒已解,这才让离琴昙夜看到了希望。 在离亲翊琛的印象中,他的这位二嫂,平日里规矩品性并不出挑,一副小家子气的作派,将皇家事物随处乱说,根本不是一位合格的王妃。离琴翊琛完全想不通,为何这样的人,会被选中做了二皇子妃。 俗语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就必须从这位二皇子妃入手。他想到了蓝彤鸢,毕竟这位原来的二皇子妃因痴傻症被降为侧妃,蓝彤鸢身为弟媳,须得去表示关切探望一番。 蓝彤鸢的确在想坏主意,得知离琴翊寒有姬妾怀孕,她就一心憋着坏主意,想着要不要上赶着再给离琴翊寒雪上加个霜。 下朝后,离琴翊琛匆忙回了瑞王府,澧成帝册封太子的旨意刚下达,礼部的人尚未来得及着手归置东宫。自从离琴翊风去世后,东宫一直空着,如今新的主人要住进去,自然仔细归置一番。 在那古色古香、典雅清幽的瑾瑜阁内,蓝彤鸢宛如一只灵动的小鸟般,轻盈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那双美丽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正出神地凝视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直到一个温和而略带好奇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突如其来的询问如同晨钟暮鼓一般,瞬间将蓝彤鸢从自己的思绪世界中惊醒过来。 她猛地转过头,只见离琴翊琛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看到来人是他,蓝彤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抹巧笑,给离琴翊琛福身行礼后,这才将自己想到的事情压低声音告诉离琴翊琛。 让离琴翊琛没想到的是,蓝彤鸢也想到了离亲翊寒的府上,这倒与他不谋而合。离琴翊琛有些惊喜,并说明来意,二人一拍即合,便开始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第5章 蹊跷见闻 宫里传来消息,说澧成帝又传了太医。下朝后,澧琴昙夜终究没有撑住,再次晕了过去。离琴翊琛急忙进宫侍疾。 等待离琴昙夜转醒期间,离琴翊琛让人去工部调阅白鹤鸣的官档。虽然册封礼尚未举办,但宫人们已经改了口。 “启禀太子殿下,这位白大人便是二皇子的白侧妃的母家”魏离在一旁侍奉,小心的把此事告知离琴翊琛。 “这本王自然知道。”离琴翊琛一向谨慎,在正式册封礼之前,他尚未改口。“本王想要知道一些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爷”魏离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老奴知道的,自然都是官档上记载的,您若想知道其他的事情,这官档也不一定有……” “哦?”离琴翊琛眼中充满了探究与好奇。“那魏总管想来知道一些官档上没有记载的事情了?” 魏离谨慎的说道:“太子殿下,老奴知道您想问什么,这事儿不如等陛下醒来后,您亲自问陛下。” “听说侧妃娘娘去了二殿下府上”魏离压低声音道:“陛下向来重视兄弟手足,二殿下已然如此,殿下又何苦苦苦相逼?” “哦?看来魏总管消息着实灵通。”离琴翊琛讥讽的说了一句。 “老奴不敢,只是老奴心疼陛下,陛下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如今陛下如此,侧妃娘娘身为神医谷弟子,理应过来侍疾,才显殿下孝道。” “至于其他事情,殿下想知道,可直接问陛下,如今陛下定然不会对太子殿下有任何隐瞒。” 这话,魏离说的诚恳。他也知道离琴翊琛心中有怨气,可此时此刻二皇子已经是废人一个,再去落井下石,着实非君子所为。 此时的蓝彤鸢,因为尚未有明确的册封,她还是以瑞王侧妃的身份去见了离亲翊寒的原皇子妃,如今的皇子侧妃白淑瑶。 见到白淑瑶时,她已经双眼空洞,两眼无神,呆呆的坐在院子里,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小县主在院子里欢快的跑着跳着,却得不到白淑瑶的一点关注。 白淑瑶就如一朵绚烂的昙花,转瞬即逝,从此开败。“见过二嫂嫂。”见到这样的白淑瑶,蓝彤鸢心中有些于心不忍,不忍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蓝彤鸢的声音传入白淑瑶的耳中,但白淑瑶就像未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呆的坐着。 蓝彤鸢轻轻叹了口气,拉过白淑瑶的手腕,纤细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心脉受损,已无力回天。她轻轻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小县主手中拿着自己扎好的花环一碰一跳的走到白淑瑶面前:“阿娘,阿娘你快看,这花环漂不漂亮?” 白淑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小县主见白淑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摇晃,却始终唤不醒白淑瑶,她吓哭了。蓝彤鸢急忙拿出一个小玩意儿哄小县主开心,并吩咐丫鬟将小县主带下去。 “白姐姐”蓝彤鸢换了个称呼,声音极轻:“你别怕,我是大夫,我试试能不能修复你的心脉” 蓝彤鸢让丫鬟把白淑瑶扶到卧室,给她施针,金针刺入皮肤,也引不起白淑瑶的反应。 可蓝彤鸢却意外的发现,在给白淑瑶脱下衣服时,没有任何意识的白淑瑶却下意识的护住了她脖子上的一块儿白玉平安扣。无论谁都不能碰。这下意识的反应,引起了蓝彤鸢的好奇。 她轻轻的哄着白淑瑶:“白姐姐,我是大夫,你放轻松,过来给你施针,不抢你的东西。” 白淑瑶依旧死死护着那平安扣,生怕此物被别人拿走。 蓝彤鸢无奈之下,只能让丫鬟扶着她,让她保持这个姿势,找准她的穴脉下针。一套针法下来,蓝彤鸢累的大汗淋漓,白淑瑶并不配合,蓝彤鸢必须极其小心,才能保证金针扎入正确的穴位。 终于施针完毕,蓝彤鸢将金针收起,帮白淑瑶披上衣服,吩咐丫鬟照顾好她,就要离开时,却见白淑瑶紧紧的握住平安扣,呢喃的说了一句:“荣华富贵……” 蓝彤鸢一头雾水,转头看向白淑瑶,却发现她依然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蓝彤鸢无奈的摇摇头,带人走出了白淑瑶的房间。 她没忘记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找到离亲翊寒府中的那位怀孕的姬妾。她非常确定,这位姬妾腹中的孩子一定不是离琴翊寒的,她好奇的是,这位姬妾究竟有多大的胆子,胆敢给离琴翊寒戴这顶绿帽子。 但没有名分的姬妾,不经召见,没有资格见侧妃,没有名分的侍妾住的院子,并非正经院子,需要与其他人一起住,她无法判断哪个是她想要找的人。她想要拖延时间,碰碰运气,只能给苏禾使了个眼色。苏禾立即会意,直接捂住肚子,想要如厕。 苏禾被丫鬟引着去了厕房,蓝彤鸢则假装等不及,在府中乱晃起来。不知不觉来到后花园,被一个行迹匆匆的女子撞了一下。 蓝彤鸢未有准备,整个身子向后倾倒。绿禾见状,急忙扶住蓝彤鸢,怒斥道:“哪儿来的丫鬟,怎能如此慌里慌张,冲撞了我家娘娘怎么办?” 那女子明显的身形一怔,有些怔忡的抬头看向蓝彤鸢,眼前之人从未在府上出现过,她双眸中的神色格外复杂。“奴婢见过贵人,不知贵人在此,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说罢,那女子不经意间干呕了一下,蓝彤鸢的眼眸闪过一缕精光。 “无碍,我是瑞王侧妃,是太子府上的人。今日来看望你家白侧妃。”蓝彤鸢语气轻柔,亲自拉着那女子的手,将其扶起来。 听到蓝彤鸢自报家门,女子眼中很快的闪过锐光,转瞬即逝。“奴婢叫花语,是二殿下的房中人。” 蓝彤鸢心下了然,想必这就是离琴翊寒府上那位怀孕的姬妾,此人已经的确怀有身孕,但不是外面宣称的一个月,而是两个月。 蓝彤鸢正在想是否要将这一消息告知离琴翊寒时,却听花语说道:“娘娘,您看这后花园的景多好看,真可谓工巧匠心筑华堂,部曲繁忙夜未央,有梦常随风月转,鬼斧神工韵自扬。若娘娘喜欢,奴婢带娘娘转一转。” 这时离琴翊寒身边的李翁恰巧路过后花园,见到蓝彤鸢,急忙上前施礼:“老奴见过楠荣娘娘,老奴多谢娘娘惦记我家侧妃?只是我家主子如此,侧妃又这样,请娘娘庶老奴招待不周。” 说着,李翁不动声色的把花语挡在了身后。 蓝彤鸢看懂了这个动作,淡声道:“李翁太客气了,太子殿下惦记着二殿下,所以特意遣我过来看看,并让我带来许多补品。你家侧妃我已经看过,本来是要走的,只是我那贪吃的丫头吃坏了肚子,借用贵府的厕房,我有些无聊,便溜达到这里了。” 这时苏禾从厕房的方向跑来,蓝彤鸢知道已经没有理由再晃下去,眼睛瞟了一眼花语,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娘娘,奴婢肚子终于不疼了。”苏禾一溜烟跑到蓝彤鸢面前,声音带着一些娇嗔。 “走吧。” 李翁笑着躬身行礼:“老奴恭送楠荣娘娘” 接着又吩咐小太监将蓝彤鸢送出府。直到蓝彤鸢走出后花园,李翁在收起笑容,“花语姑娘,殿下有请,姑娘还是快去吧。” “花语姑娘,别仗着腹中的孩子,就为所欲为。老奴奉劝姑娘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花语没有了在蓝彤鸢面前的小心翼翼,朝着李翁翻了个白眼:“对,李公公说的没错,人在做,天在看。”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后花园。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蓝彤鸢始终觉着有些今日碰到的这两人,怪怪的。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起花语那复杂的眼神,有惊讶,有恐慌,最后是有乞求……对是乞求。她在向自己求助…… “停车“蓝彤鸢猛的睁开眼睛,脱口而出。 “姑娘,怎么了?”苏禾疑惑的问道。 蓝彤鸢回头看了看信王府的方向,淡淡的说了句:“算了,继续走吧。绿禾,你去查一下刚刚信王府上那位花语姑娘,我要知道她的来历。” 离琴翊寒回朝一个月,此女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蓝彤鸢回忆着李翁当时的神色,确定他知晓此事。那离琴翊寒呢? 回府的半路上,尚时来报,让蓝彤鸢即刻进宫,尚时还贴心的把蓝彤鸢的药箱带了过来。 原来澧成帝病情加重,孙百知已经止不住澧成帝不停的吐血。 蓝彤鸢心下一震,急忙调转车头,朝皇宫的方向走去。到了皇宫,步履匆匆的来到勤政殿,皇后、宸贵妃、淑妃都已经侍奉在近前。 沈卿仪已经和离琴翊琛候在外间,蓝彤鸢急忙拎着药箱,和离琴翊琛一同进了内殿。 蓝彤鸢上前为澧成帝诊脉,刚搭上澧成帝的手腕,便下意识的缩了回来,这……她急忙拿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并给他用金针将部分毒素排出体外。 半个时辰之后,陷入昏迷的澧成帝终于苏醒,蓝彤鸢朝着离琴翊琛轻轻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一个月了,澧成帝又受了严重刺激,没有多少时间了…… “来人,传左相、右相、内阁大学士、清昱王进殿”澧成帝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逝,趁着还有时间,他必须把后事交代清楚。 魏离急忙命人去请。因为封锁了消息,朝臣们并不知道离琴昙夜的真实情况。“太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蓝彤鸢在勤政殿外见到了武勇,心下了然,这个时候,她不能出岔子,纵然心下有一万个疑问,都要憋回去。她悄悄站在沈卿仪的身后,静静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之后,几位被传召的大臣步履匆匆的走在勤政殿外的台阶上,看到门口已经更换了侍卫,各自交换了眼色,心下已经有心理准备。魏离见各位大人已经到来,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入殿中通报。 见外殿等候的娘娘们,三位重臣加上一位闲散王爷走到内殿,见到病榻上的澧成帝,急忙上前行礼。 见几人已到,澧成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来人,笔墨伺候。” 澧成帝自治时间已经不多,真正要了他性命的,便是白家被屠的消息。挣扎着写下传位于太子离琴翊琛的诏书,亲手盖上了大印。在众目睽睽下放入锦盒内,亲自上了锁。 “内阁大学士拟旨,传旨六部,命太子离琴翊琛坚国,两位丞相辅佐。” “都下去吧,清昱王留下,朕有事要交代。” 离琴翊琛原本想要询问关于白家的事宜,但可惜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等待日后另寻良机。 从勤政殿出来,离琴翊琛眼尖地瞧见正朝着台阶迈步而去的严相和卫相。他赶忙快走几步,出声喊住他们:“二位相爷,请留步!”听到呼喊声,严相和卫相纷纷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离琴翊琛。只见离琴翊琛面带微笑,拱手向他们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二位相爷,今后孤便要多多仰仗二位了。”严相和卫相连忙回礼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臣等万万不敢当。日后但凡是有任何需要我们效力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尽管吩咐便是。” 待到严相和卫相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蓝彤鸢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近离琴翊琛,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圣人此番莫非又是遭受了什么刺激不成?方才我为圣人诊脉之时发现,圣人的脉象乃是由于受到极为强烈的刺激所致,以至于体内的毒素瞬间急速扩散开来,并迅速侵入肌理深处。如今这种状况,已呈无法继续压制之态势,圣人他……”说到此处,蓝彤鸢欲言又止,她那满含忧虑的眼神直直地望向离琴翊琛,似乎无需再多言,离琴翊琛便能明白她未尽之言中的深意。 离琴翊琛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其中的严重性。沉默片刻之后,他轻声嘱咐道:“孤明白了,这几日恐怕就要辛苦鸢儿和孙太医在此处多加照看了。若有任何异常情况,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孤。” “不过,殿下,今日鸢儿在二殿下府,倒是碰上两件怪事儿。”说着,蓝彤鸢将离琴翊琛拉到一边,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第6章 陈年旧案 越近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元京城位于大澧北方,时常会刮起凛冽的秋风,略过身上让人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 离琴翊琛让人拿来一件披风披在沈卿仪的身上:“卿仪,这些时日,府上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礼部派人来报,东宫已经收拾妥当,离琴翊琛便沈卿仪操持着,搬入东宫。 澧成帝是中毒,听蓝彤鸢的推测,此毒已经在体内潜伏十年。又是十年,他想到了墨影州,黑衣人用十年的时间,让墨影州成为黑衣组织的大本营。 十年……十年……当务之急,是黑衣组织,他有一种直觉,白家的灭门案,也是黑衣组织所为。但自从白决明逃走后,整个人如人间蒸发一般,毫无任何线索,负责此事的大理寺右少卿卫行云请辞,眼下他需要一个帮手。他需要尽快把言兴玉捞出来。 因为澧成帝要求尽快行太子册封礼,礼部上呈了几个日子,澧成帝将时间定到最近的五日后。他要求蓝彤鸢和太医们竭尽全力,一定要再给他延长五日的寿命。蓝彤鸢眉头紧皱,千叮咛万嘱下面的人:“陛下万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这几日,蓝彤鸢和太医院一行人点灯熬油的守在勤政殿,就是为了给澧成帝延长几天寿命。终于撑到了太子册封礼这一日。随着离琴翊琛祭祀宗庙,昭告天下,太子册封礼正式礼成后,澧成帝只觉着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原睿王正妃沈卿仪被封为皇太子妃,侧妃楠荣凝鸢被封为太子侧妃,严相之女被封为良娣。澧成帝此前赏赐的四个美女,则以侍妾的身份进入东宫。他一直遵守着蓝彤鸢给他的半年不能行云雨之事的忠告,这半年来一直让蓝彤鸢给他调理着身子,他觉着自己的身子有了明显的改善,体内的那股蛮力早已消失,脚步虚浮的症状也明显得到了改善。 不能前功尽弃。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儿女情长,即便他现在坐到太子的位置上,若找不到这个黑衣组织,他坐在太子的位置上,甚至以后登基,也是如坐针毡。 毕竟澧成帝是被人在不知不觉间害成了这样,自从他回来后,他便让蓝彤鸢把澧成帝的一切饮食用度彻查了一番,以蓝彤鸢的能力,哪怕是微量的毒素,也能查出来。但或许是澧成帝已经毒发,所以对方收了手。澧成帝中毒一事,便没了线索。 可澧琴翊琛总觉着,这事儿,也与黑衣组织脱不了干系。但如今,明确知道是黑衣组织人员的,便是白决明,但白绝命的失踪,让这条线索又失去了方向。只能从白家的事儿的入手。 于是册封太子后的第一件事,离琴翊琛便是想重新彻查言兴玉的案子,只有将言兴玉捞出来,官复原职,他才能有个可靠的帮手。 当日的案子,是卫行云主办的,卫行云是澧成帝的人,他一直以为言兴玉的案子是澧成帝授意的,但当他跟澧成帝提出此事时,澧成帝却告诉他,查办言兴玉,的确是因为从他的府内搜出了贪污的证据。其实澧成帝也很诧异,毕竟他一直十分看重言兴玉,此人一向公正廉明,嫉恶如仇,这样的人,是真正能做事之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几两碎银而办假案?他也不愿意看着言兴玉出事。 澧成帝告诉他,参言兴玉之人,是刑部尚书。起因是白决明直接拦了刑部尚书的马车,说是要越级告状,状告言兴玉办冤家错案,冤枉好人。卫行云顺藤摸瓜,查出言兴玉是殿下的人,进而认为是殿下指使言兴玉故意办错案,以达到排除异己的效果。 离琴翊琛至此才终于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决明所指控的言兴玉贪污一事,则是因为他看到言府的管家去了日升钱庄,存入了一个三十万银两的对牌,说是言大人让他存的。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哪来的这么多钱?白决明这才上了心, 有病患去珍草堂诉苦,得知他与不少达官贵人都有交集,便求了白决明,让白决明为其伸冤。 白决明首先求的便是卫家,卫行云的兄长卫云堇是白决明的病患,所以他要求卫云堇为他做的事儿便是为那位病患伸冤。 因为自己是白决明的病患,为了避嫌,他便替白决明写了状纸,让其拦了刑部尚书的车驾。一来刑部可以监管大理寺;二来案子进入刑部,虽然刑部尚书虽然不直接参与办案,但案子会被下放至刑部郎中手中,这样,案子就又回到卫家人手中。 白决明说的言之凿凿,即便是澧成帝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命人彻查,打消心中疑虑。但谁曾想,在言兴玉的书房中,真的搜到了其贪污受贿的证据。 澧成帝大怒,无论言兴玉如何喊冤,都不再相信他,遂命刑部彻查,言兴玉的案子才被坐实。 办这案子的人是卫行云,此人升任大理寺少卿之后,也办了两件积案。但此番,因为查不到白决明的线索,受到澧成帝申斥,便愤而辞官。 这让离琴翊琛有些难以理解,他身为左相的外室子,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作为庶出, 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是他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这是多少庶出之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这位卫大人就这么轻易的舍弃了。这让委实让人难以理解。 又是这个白决明!离琴翊琛其实已经跟澧成帝提出,既然白决明有问题,那么言兴玉这个案子,就不是铁案,要让言兴玉官复原职。可澧成帝告诉他,想要堵住大臣们的悠悠众口,就必须把言兴玉的事查清楚,把扣在言兴玉头上的帽子摘掉,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官复原职。 离琴翊琛从刑部调来了言兴玉贪污案的卷宗,看着卷宗上的疑点,眉头紧锁。 “尚时,去将言大人请过来。”原本就长身玉立,一表人才的离琴翊琛,如今穿上太子常服,更是直接给人压迫感。尚时看着自家主子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更是涕泪纵横,感慨万千,心底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办差也更积极和卖力。 听到离琴翊琛的吩咐,尚时一路小跑直接亲自去办。 回到元京城的言兴玉,摇身一变,变成了太子门客,这几日居然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宫里,即便是无所事事,也不出去招猫逗狗。这不像他的作风。 尚时知道,言兴玉早就憋坏了。“言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太子的册封礼,他没资格去观礼,这两日东宫极为忙碌,他还不至于这个时候去离琴翊琛添乱。其实自从落魄一以来,他每每想到自己身上的案子,就觉着窝火,素有玉面阎罗之称的他,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他完全想不通,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会指控自己去存那三十万两银子。 他的性子,管家最清楚,绝对不可能贪墨,更不会去为了这些黄白之物去受贿。那是他最亲近的管家,自从父母过世后,他唯一的亲人。 不怪刑部的人会怀疑他,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指控,没有理由不相信。 言兴玉见到离琴翊琛时,他正在看卷宗。言兴玉恭敬的行礼后,离琴翊琛头也未抬,把卷宗推到他的面前:“坐,来看看你身上案子的卷宗,一位是管家,一位便是白决明的病患。” “你可知,白决明是替谁喊的冤?” 言兴玉点点头:“我知道,他是替当年的工部郎中闻少禹所喊。” “闻少禹?”离琴翊琛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印象中他好像听过。“孤记得,此人好像因为贪墨户部划拨给公布的工程款,以次充好,导致所建的桥梁坍塌。” 言兴玉接着他的话,沉声道:“这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太后的千秋节,圣人为了彰显孝心,特意命工部建造了一座永安楼,用以接受外邦四邻,各国使节和各地藩王进献贺寿时的宴客所用,既能彰显我大澧国威,又能为太后祝寿,一举两得。” 言兴玉叹了口气,声音中承载着无尽的忧愁和无奈,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可谁都没想到,这万安楼建好后,就在大家满心欢喜期待它的正式落成时,在太后出席观礼落成仪式的那一天,万安楼的楼顶的一根房梁却毫无征兆的掉落下来,整个楼顶瞬间倒塌,尘土飞扬。 “幸好当时太后并未进入万安楼内,躲过一劫。但原本准备贺寿用的万安楼,却成为一根刺扎在太后心中。” 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皇祖母一向潜心礼佛,万安楼原本是为她准备,却在她观礼时倒塌,皇祖母认为这是上天不满她大兴土木,心情郁结,当年的 千秋节便一切从简,但皇祖母始终郁结于心,最后郁郁而终。” “是啊。”言兴玉长舒一口气:“万安楼倒塌后,圣人大怒,命人彻查此事,发现原本用做房梁的金丝楠木,却被换成了普通的紫檀木。” “圣人大怒,命人彻查工部所有官员。当时命刑部彻查工部内所有参与此事之人,我当时任刑部郎中,奉命彻查此事,发现工部郎中中饱私囊,不仅贪墨工程款,将原本应该使用的金丝楠木换成了乌金木,还在每次工部检修时,将原本并无人任何问题的房梁替换下来,偷偷拿出去卖掉,卖出的银子都进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圣人知道后大怒,将工部郎中闻少禹处斩,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听到这儿,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上扬,冷声问道:“兴玉,你可想过,一个小小的正五品的刑部郎中,是得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贪墨皇家的工程款。” 言兴玉无奈的说道:“回太子殿下,属下当日也想过,可不管如何未必利用,闻少禹都只说是自己所为。属下也暗中查过他的上官,甚至是当时的工部尚书,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闻少禹。再加上闻少禹自己的供述,属下以为这案子并无异议,便结了案。” 原来如此! “闻家在京城可还有人?”离琴翊琛指着卷宗里的苦主,沉声问道。 “男丁应是没有。”言兴玉的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但有女眷在教坊司中。” 这就对了。“兴玉,你派人去查一查这闻家的女眷,探探她的口风。”看来卷宗中的病患,应该就是闻家人。闻少禹贪墨是板上钉钉的,不过他充其量只能算个从犯,看来当初的工部,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闻少禹一人身上。让离琴翊琛好奇的是,这么大的罪,这位工部郎中竟然答应一个人背着。 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交易? 看着言兴玉离开,离琴翊琛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一个人坐在书房中,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鬼使神差的想起蓝彤鸢在二皇子府上遇到的那个叫花语的姑娘,怀孕两个月,皇室血脉,又岂容他人混淆。 可二皇子已经是废人一个,已经没了任何继位可能。那些老臣们也都明白,谁都不会去支持一个废人,那么他留一个非自己血脉的孩子干什么? “来人”离琴翊琛沉声朝外喊着。“去查二皇子府上,可有女眷出入过珍草堂?” 今日,离琴昙夜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些,蓝彤鸢有空回了一趟东宫。从墨影州回来,她还未到过药庐,不知道药庐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师兄的消息,她心中甚是担忧。 她想去向沈卿仪告假,外出一趟,脑海中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花语的所说的那句诗:“工巧匠心筑华堂,部曲繁忙夜未央,有梦常随风月转,鬼斧神工韵自扬”她心下感慨,这花语姑娘爷算的上才女,所制的诗词极为应景,二皇子府上的后花园时请了能工巧匠设计的,极为有神韵。 只是,这样玲珑七窍心的姑娘,两个月的身孕,不简单啊。想到这儿,她鬼使神差的写下了这首诗,默默的念着,突然她的眼前一亮,拿起那张纸,便朝着离琴翊琛的书房走去。 第7章 藏头诗 “殿下!”蓝彤鸢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了离琴翊琛面前,呼吸也显得颇为急促。只见她一边用手轻轻拍着胸口顺气,一边着急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把纸张小心的铺在离琴翊琛书案上,并指着纸上的文字说道:“殿下,您看,这是一首藏头诗!” 说着,蓝彤鸢迅速伸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本书,动作利落地将那张纸覆盖住,只露出每行诗的第一个字。刹那间,“工部有鬼”四个大字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离琴翊琛和蓝彤鸢两人的眼前。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离琴翊琛心中猛地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紧紧皱起眉头,目光紧盯着那几个字,陷入了沉思之中。站在一旁的蓝彤鸢则继续向离琴翊琛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随着她的叙述,离琴翊琛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待蓝彤鸢讲完之后,离琴翊琛缓缓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已经明白了整个情况。这时,蓝彤鸢眼神中极其复杂,沉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殿下,据我所知,这位花语姑娘如今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依我之见,二殿下对此事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 听完蓝彤鸢的话,离琴翊琛再次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接着问道:“这花语姑娘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才给了这条线索?” 蓝彤鸢重重用力点了点头。 “问题是,她怎么知道工部的事情,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涌上离琴翊琛的脑海。 “鸢儿,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离琴翊琛直到此刻方才回过神来,他这才记起蓝彤鸢此时本应身在宫中与太医们一起侍疾。蓝彤鸢解释道:“殿下,今日圣人身子状况还算稳定,所以鸢儿想着能趁机回府一趟。而且,鸢儿还想去一趟药庐看看那边的情形如何。”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殿下,其实鸢儿心中着实担忧药庐的近况,因为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收到过师兄的书信了。” 听到这里,离琴翊琛略微沉吟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看向蓝彤鸢,缓缓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孤便陪着你一同走上一遭吧。正好,我们也顺路去一趟那惨遭屠戮的白家。” “白家?”蓝彤鸢闻言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离琴翊琛依旧没有抬头,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眼前那首藏头诗之上,口中则淡淡地回应道:“是二皇子侧妃的母家,其家主官居正六品的兵部主事一职。” “啊!竟然是白侧妃的娘家?”蓝彤鸢满脸惊愕,“难道说……她家竟已遭此惨祸?” 离琴翊琛微微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不错,白家满门皆被屠戮殆尽,而此事恰恰成为了刺激父皇病情加重的导火索。” 蓝彤鸢立即想到白淑瑶拼死护住脖子上的那会儿玉佩,拿起毛笔画出玉佩的样子:“殿下,这便是白侧妃那视作性命的玉佩。白淑瑶口中念念不忘的是‘荣华富贵’四个字。” “难道说,这玉佩关系着她的荣华富贵?”离琴翊琛一惊,眼前一亮。 “难道说……”离琴翊琛有些激动:“鸢儿,多谢你,孤有些事想进宫确认一番,你在家里好生待着,带孤回来,陪你去药庐。” 说完离琴翊琛头也不回的进了宫。只是谁都没想到,淑阳公主以探望蓝彤鸢为名,求见了太子妃。淑阳公主与太子妃寒暄之后,便径直来到了瑾瑜阁。 蓝彤鸢万万都没想到,淑阳公主会来看她。“见过淑阳公主。”蓝彤鸢现在是正二品的太子侧妃,与淑阳公主还是差着品级。 “温言,你父亲让我过来看看你,把此物交给你。”说着,淑阳公主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儿平安扣,“你父亲说,此物交给你,既然你加入了皇室,此物能保你平安,即便以后恩宠不再,此物也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又听到了这句话,蓝彤鸢心头一震。只听淑阳公主擦了擦眼泪:“和韵这孩子没福气,原本要嫁给二皇子做正妃这一切都是她的,没想到,二皇子却是个扶不起来的。” 蓝彤鸢微微皱了皱眉头,想到此前父亲给她写的书信,里面虽然句句没有提到和韵郡主半分,却句句都在向蓝彤鸢打探二皇子的情况。清昱王虽然以一副荒唐的样子示人,但实际上看人尤为准,知道哪种人能嫁,哪种人嫁过去,就是火坑。 虽然蓝彤鸢并未给清昱王确切答案,但清昱王还是依靠蓝彤鸢几句闪烁的话语,推断出了二皇子的问题。原本蓝彤鸢是让蓝清瑶找机会破了白决明的诡计,被清昱王得知后,清昱王毫不犹豫的让人将蓝彤鸢药用在了离琴翊寒身上,这才让白决明的药效提前失效,清昱王趁机求澧成帝取消了离琴翊寒与和韵的婚事。 清昱王宁可和韵郡主被取消婚约,名声受损,也不愿意她嫁给一个废人。老谋深算的清昱王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交出此物,和韵的婚事就一直被惦记着。 澧琴翊琛已被立为太子,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如直接将此物交给蓝彤鸢,这个女儿一向古灵精怪有主见,不像和韵似的性子软弱,适合后宫生存。更何况,他远远观望着,离琴翊琛对蓝彤鸢,并不是简单的合作利用。 此物对于和韵来说,虽然是砒霜,可对于蓝彤鸢来说,也许是蜜糖。 已经有一个女儿入了宫,他不需要楠荣家每个女儿都来填皇家的坑。 蓝彤鸢的思绪被淑阳公主的絮叨拉回现实:“鸢儿,你父亲的意思是,只要你以后在后宫安稳待着,只要有这玉佩在,即便是没有恩宠,殿下也会礼遇你。” “千万不要肖想有的没的,保护好自己的性命。”淑阳公主突然仔细叮嘱着:“男人的心,不是争就能争的来的。有尊荣,有礼遇就够了。哪怕以后殿下登基,念着昔日圣人赐婚的情份,你的位份也不会低。” “你父亲的意思,若你日后在后宫中过不下去,便想办法把你接出来,你开的那些医馆,你父亲都替你小心的护住了,那都是你自己的产业,别人谁都抢不了。”淑阳公主絮絮叨叨着:“虽然我不赞同你父亲的意思,可这次,若不是你,和韵的一生就毁了。所以你若以后是在在后宫待不下去,就传个话,我们楠荣家,不需要牺牲女儿来为家族争取什么。” 这是淑阳公主的真心话。她是因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虽然蓝彤鸢不是她所出,可她救了和韵,就足以让她对她掏心掏肺。 虽然她不知道这枚小小的平安扣会有什么用处,但生在离琴皇族,她不是无知妇人,再愚钝,她也能知道此物不简单。 她是和韵的亲生母亲,她知道和韵的性子,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让她打理后宅,管账,管理庶务能做得来,可若把她置于前朝的阴谋诡计中,她应付不来,这玉佩,交给她,便是能要她命的东西。 听到淑阳公主的那句,不需要牺牲女儿为家族争取什么,蓝彤鸢心里一热。“公主,和韵郡主有公主这位母亲为她精心打算,还有父王为她谋划,以后的日子,一定不比嫁给皇子要差的。” 淑阳公主点点头。原本她想带一尊送子观音给蓝彤鸢,毕竟后宫里,有个孩子傍身,日子要好过很多。但这一想法却被清昱王拒绝,反而给了她一打银票,宫中生存,银票比送子观音更实用。 送走淑阳公主,蓝彤鸢握着那枚平安扣陷入沉思。一模一样的平安扣,一模一样的话语,再迟钝,她也能猜的出来,这枚平安扣大概是要命的东西。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清昱王把此物给她的用意……离琴翊琛回来时已到戌时初刻,是阴着脸回来的。澧成帝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回到东宫后,他径直去了瑾瑜阁。 见离亲翊琛脸色不善,蓝彤鸢小心的试探道:“殿下,可是圣人的身体不太好?” “鸢儿,听说淑阳姑母今日来了?”离琴并未回答蓝彤鸢的问题,而是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蓝彤鸢丝毫不惧的迎上离亲翊琛的目光,语气轻快的说道:“是啊,絮絮叨叨的与我说了许多话呢。” “姑母今日就是单纯来看你?” “不是啊”蓝彤鸢依旧语气轻快地说着:“我猜,她是来投诚的。”说着她从妆匣中拿出那枚平安扣,有些不屑的说道:“简直是奇了,淑阳公主居然说了与白侧妃同样的话。” “哦?” “公主说,此物能保我以后的荣华富贵,只要我在宫里安分守己,即便以后失宠,也不会受到苛待”蓝彤鸢故意把话说的极为轻松。 “一枚玉佩而已,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蓝彤鸢气定神闲, 故意用着最为轻松的语气:“更何况,我才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以后的幸福是握在我自己手中的。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后半生寄托在一块儿玉佩身上呢。” 离琴翊琛扑哧一笑,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殿下,既然这玉佩与白家那枚玉佩一模一样,我猜这与白家的灭门案有关吧。这样的烫手山芋,我可不敢留着。就交给殿下处置吧。”说着,蓝彤鸢把盛着玉佩的盒子往离琴翊琛那边推了推。 离琴翊琛嘴角微微一扬:“既然是线索,那孤便暂时替鸢儿保管,等白家的案子破了,再归还。” “好了,殿下,天色不早了,您呢拿上您的东西,该回去了。”蓝彤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始往外赶人。 “哎,鸢儿,天色如此晚了,外面深更露重,你真的忍心将孤赶出去?”离琴翊琛微笑着看着蓝彤鸢。 既然清昱王做出了选择,他自然也愿意付出回报。更何况,眼前之人原本就是他中意之人。 “殿下打住,今日姑母还在担心和韵姐姐的婚事呢。我突然觉着,和韵姐姐与殿下更为般配。我们之间呢,就是合作关系,我呢为了查出杀害师父的凶手,殿下呢找到兴风作浪的黑衣组织。” 离琴翊琛扶额,“孤当日恳请赐婚的是温言县主,而不是和韵郡主,更何况,和韵郡主性子娇嗔,孤并不喜欢,孤待她只是表妹而已。” 蓝彤鸢不想听离琴翊琛的解释,自始至终,她对离琴翊琛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与自己无关。她之所以答应嫁给离琴翊琛,是因为二人有共同的目标。 “殿下,尚未到半年之期,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还是回去吧。”蓝彤鸢有些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今日淑阳公主走后,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清昱王将这枚玉佩交给她的用意。清昱王的确想投诚,但通过蓝彤鸢的手投诚,跟他亲自投诚,效果并不一样。 白家的事儿,给楠荣秦墨提了醒。这枚平安扣背后连着的一定是连清昱王都掌控不了的事情,蓝彤鸢不想把自己卷入波诡云谲的朝政中。楠荣秦墨想用这枚平安扣,替离琴家要一个平安,也想用这枚平安扣,保住蓝彤鸢日后的待遇。 所以他告诫女儿,只要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枚平安扣,便能保住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同时也告诉皇家,不用再惦记他的另一个女儿,他交出了该交出的东西,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是他清昱王的女儿,他都支持。 就在二人僵持时,苏禾慌慌张张的闯入房中:“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离琴翊琛不悦的问道,这是蓝彤鸢的陪嫁丫鬟,他还是给蓝彤鸢留一些脸面。 苏禾没想到离琴翊琛在此,压下慌张的神色,给离琴翊琛请罪:“奴婢不知太子殿下在此,惊了驾,请殿下降罪。” “起来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禾偷偷瞄了一眼蓝彤鸢,有些踟蹰。见苏禾的样子,蓝彤鸢知道药庐出了事。 “说吧。”蓝彤鸢急切的说道,她知道苏禾不是莽撞的性子,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回殿下,奴婢今日奉我家姑娘之命去药庐取药材,却发现药庐已经人去楼空,兰师兄根本不在药庐。” “什么?师兄不见了?” 第8章 疑团重重 蓝彤鸢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黑衣组织。“师兄难道又被黑衣组织掳走了?”蓝彤鸢肉眼可见的神色慌张起来,顾不上更深露重,执意就要去药庐。 “鸢儿,冷静。”离琴翊琛一把将蓝彤鸢按下,“这件事孤早已知晓,怕你担心,这才没有知会你。孤已经派人去寻蓝师兄。” 蓝彤鸢几乎就要哭了出来:“殿下,那是我自小长大的师兄,神医谷只剩了我跟师兄二人,师兄不能再出事了。” “殿下,你让我去看看。” “姑娘,奴婢查探过,药庐中并未有打斗的痕迹。”苏禾急忙安抚着蓝彤鸢:“姑娘,奴婢问过隔壁的酒馆老板。老板说蓝师兄上个月的时候说是要出门采药,便再未回来。” “采药?”蓝彤鸢满是疑惑,“若是采药,怎会一直不归?” “不,我不放心,我要亲自去看。” 离琴翊琛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去了药庐。如苏禾所说,药庐里空无一人,此前招募的药童也不见了踪影,药柜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可她离开元京城不过两个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可奇怪的是,她闻不到任何师兄身上的味道,确切说,药庐里太干净了,连该有的药草味道消失不见。 “药庐被人清理过”蓝彤鸢皱着眉头,命苏禾掌了灯,仔细搜索其中的线索。 可她来来回回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角落,均未发现任何线索。二楼蓝彤宇的房间中,平日的日常用品都在,只是采药用的药筐不见了。 蓝彤宇平日里的行医脉案都整齐的放在柜台里,所有的生活痕迹都在,每一个痕迹都显示着,蓝彤宇是自己走出去的。除了药庐中最该有的药草味道被清理外,没有任何其他异样。 蓝彤鸢又去了药童的房间。这个药童名叫石斛,名字是蓝彤宇起的,这孩子是蓝彤宇从奴隶市场买来的,今年十二岁,一向 机灵 , 对药材极为上心,认识不少草药,听说原来山民的孩子,一次山体滑波,村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的双亲都死于那场灾难,无奈之下,为了生存,他只能背井离乡,自愿卖身为奴,原本在一户小官家做小厮,没想到这小官因犯了事儿,被抄家,下人们被遣散,他又被重新发卖。 蓝彤宇在奴隶市场上一眼就相中了这孩子,便把他买回来做了药童。 若蓝彤宇上山采药,那这药童应该留下看家才对,万一有人来抓药,也有人应付的来。但隔壁老板说,蓝彤宇是带着石斛一起去山上采药,这不对。 但她现在闻不到蓝彤宇身上的味道,根本无从下手。只有一个解释,黑衣组织! “殿下,麻烦你给我一封休书。”万般无奈之下,蓝彤鸢缓缓开口。 这让离琴翊琛一头雾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鸢儿,这话从何说起?” “殿下,若我猜的没错,这是黑衣组织的手笔,黑衣组织用我师兄来威胁我,不再帮助殿下。”蓝彤鸢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殿下,你体内的毒素已解,我能帮殿下的已经不多,师父走了,大师兄走了,我不能再让三师兄离我而去。” "所以你要为了你的师兄,放弃我?"离琴翊琛有些无奈的说着。 “殿下,你我之间本就是合作关系,可我与师兄,那是同门师宜,情同手足。如今手足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求。” “鸢儿,你先冷静一下,若你我的共同目标都是黑衣组织,那为何不能继续合作下去?” “更何况,鸢儿,你仔细想想,若真的是黑衣组织的手笔,他们如果真的拿蓝师兄来威胁你,他们会联系你。”离琴翊琛冷静的分析道:“可如今,蓝师兄已经失踪一个月,你可收到过威胁信?” 蓝彤鸢心下一咯噔。 “鸢儿,你先冷静下来可好?” 离琴翊琛的一席话,的确有道理。至今为止,她没有收到任何威胁信,可让她干等着,她也做不到。“鸢儿,你若真的以为,这是黑衣组织所为,那眼下白家的灭门,便是找到黑衣组织的最好的线索,与其干着急,不如去白家的灭门现场看看?” 夜幕笼罩之下,蓝彤鸢跟着离琴翊琛 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被屠的白家。白家并不大,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四周弥漫着浓烈的焦糊气息,触目所及皆是熊熊大火肆虐过后留下的凄惨景象:断壁残垣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有的墙壁已经坍塌,碎砖破瓦堆积如山,院子中的房屋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黑漆漆的框架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距离事发已经六日左右,蓝彤鸢第一次来到白家被屠的现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每一处阴影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一阵寒风吹过,吹得那些残存的门窗嘎吱作响,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即便是过去了几日的时间,蓝彤鸢还是在这里闻到了血腥味。仵作验尸所得,白家人是在惨遭杀害后,被防火毁尸灭迹。除了血腥味,她又闻到了那熟悉的药草味,的确是黑衣组织。 “殿下,的确是黑衣组织所为,我在这里闻到了掳走我和师兄那黑衣人身上的药草味道。”蓝彤鸢语气严峻。“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屠白家的目的,是为了那枚平安扣。” 几盏星星点点的亮光,点缀在漆黑的夜晚里,一阵寒风吹过,他们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回东宫的路上,蓝彤鸢依旧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是何时得知我师兄失踪的,为何不告诉我?” “鸢儿,你可听孤一句”离琴翊琛看着蓝彤鸢,眼神格外真诚。“此事没有鸢儿想象的那么简单,孤回京当日便派人来过药庐,发现药庐已经没了人。孤派人调查过,都说蓝师兄上山采药去了。” “孤派人去京郊所有的山上仔细搜寻过,并未寻到任何蓝师兄的影子。”离琴翊琛握住蓝彤鸢的双手,神色凝重,正色看着她:“鸢儿,蓝师兄与白决明一样,也消失了。” 蓝彤鸢心下一震。 回到东宫,蓝彤鸢魂不守舍的回到瑾瑜阁,脑海中又想起淑阳公主今日来时说的那些话。 “师兄去哪儿了?”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她突然想起白决明既然故事的起点是从白决明开始,那么就要回到故事的起点。此前她从未去过珍草堂,现下白决明失踪,他也该去珍草堂转一转了。 离琴翊琛说的对,此时一定不能乱了阵脚。 离琴翊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书房中。今日他进宫后,澧成帝终于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当年离琴家打天下时,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太祖离琴高阳在一次战役中惨败,被敌人围困于山上,差点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是一个满身是血,背上插着三支箭的将军带着一个小兵子杀出重围,找到被困的离琴高阳,将其救出了出来。那个将军便是楠荣家的祖宗,而那小兵,便是白家的先祖。 两人都身受重伤,强撑着把离琴高阳送回安全的地方。离琴高阳这一战损失惨重,回到营地后,为了东山再起,重新招兵买马。这次惨败,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在重新招兵买马的之外,还要训练一支秘密队伍,让他暗中秘密训练一支队伍,不为常人所知,为的就是再出现这种意外,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但这支队伍该由谁来组建?他自然的想起当时救他的楠荣家的先祖和那个小兵。患难之时见真情。在最危急的时刻,自己身受重伤,还是强撑着将他救出重围,危机时刻,也只有这样的人能信任。 于是他给了楠荣家的先祖一道密旨,让他秘密训练一支军队。但楠荣家的这位先祖原本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战场上需要他,无法真正离开战场去训练这秘密队伍。于是他们便想了一个办法,由白家的先祖去秘密训练一支队伍,但这支队伍的指挥权交给楠荣家的先祖。这两块儿平安扣,便是调动这支队伍的兵符。 这两块儿平安扣是离琴高阳亲手设计找人定做的,其实是一整块儿玉,平安扣中间的圆心部分由离琴高阳掌控,只有这三块儿合成一个整体,才能调动这支力量。这是离琴高阳给自己留的一张底牌,轻易不示人。后来这支队伍的确成为一支神秘力量,屡次救急于危难之间。 离琴高阳一统天下用了五年的时间,统一后,将这支队伍以秘密特编军的形式保留了下来,谁都不知道这支队伍的真正存在,离琴家依然掌握圆心部位,其余两块儿平安扣分别右楠荣家和白家分别掌握。 这也是为什么楠荣家世代与离琴家联姻,白家除了先祖之外,一代不如一代,这支队伍的真正掌控权,便到了楠荣家手中,白家只剩下一半兵符的保管权。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正六品的官员女儿能够坐上皇子妃的位置。 既然白家被屠,显然这个秘密已经被泄露,也说明,对方并不知道这枚兵符的真正所在。 但澧成帝并未来得及将这件事儿告知离琴翊寒,白决明的药效便已失效。兵符之事,他并不知晓。 "和光,去盯着二皇子府,命人一定照顾好二皇子的那位白侧妃。"离琴翊琛阴沉着脸吩咐着。 已是深秋,更深露重,夜间秋风刮着树枝沙沙作响,搅的人难以安眠。离琴翊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才慢慢入睡……梦里,他又是在不停的摆脱黑暗的侵蚀,他不停的奔跑……直到晨光熹微,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第一缕霞透过窗子射进屋子,离琴翊琛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又是跑了一夜,好累! 起身打开门,想要练一套剑法,打开门却没想到蓝彤鸢已经在他的书房外等候。“怎么在外面等?”离琴翊琛有些诧异,目光扫过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她昨夜也未睡好。 蓝彤鸢今日天还有些朦胧时,她就睡不着了,早早的起身,看了一会儿医书打发时间。熬到天亮,便迫不及待的来找离琴翊琛,她朝离琴翊琛郑重的福身行礼:“殿下,鸢儿想去珍草堂看看,也许能找到白决明的线索……” “鸢儿有个想法,几个案子都围绕着白决明,鸢儿想去珍草堂看看,还想见见曾经让白决明诊病的患者,看看他们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或许找到白决明,就能找到师兄……”蓝彤鸢的语气中透着焦急。 离琴翊琛难得的理解蓝彤鸢的念头:“好,孤来给你安排。不过你若是想了解白决明,不如去太医院,毕竟他曾经做过太医院掌院。他的脉案也都封存在太医院。珍草堂中的脉案记载,反而早就被白决明清理的干干净净。” “今日你去宫中给父皇请脉,便可拿来一观。正好,孤带你一起入宫。” 这倒是一条线索。 澧成帝已经无法下病榻,早已下旨明太子监国。下了早朝后,他便急匆匆的来到澧成帝的病榻前。如今的澧成帝已经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孙百知把白决明为离琴昙夜做的脉案都一一拿了过来。蓝彤鸢看着这脉案不停的皱眉,良久她才缓缓看向孙百知:“孙太医,你确定这这脉案都是白决明所做?” 孙百知一听,便知道这脉案的确存在问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娘娘,这些脉案的确是此前白掌院自己所做,白掌院从不将这些假手他人。” “鸢儿,怎么了?可看出问题?”离琴翊琛脚步匆匆的走进勤政殿。 众人急忙行礼:“殿下,这套脉案,不像是一人所做,虽然这脉案上的笔记相似,但是从开方习惯来看,并非同一人所开。” “确切说,应该是两套脉案,一套开放谨慎小心,以温和为主,主打一个润物细无声“说着,蓝彤鸢把一整本脉案铺开在离琴翊琛面前,从前面数出一部分,指给离琴翊琛,又把剩余的部分一页一页的翻给他,神色凝重,指着手中的另一套说道:”而这一套主打一个胆大冒进,下方狠厉,以猛药为主。” “但这两套脉案,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激发圣人体内潜藏的毒药。” 第9章 意外发现 蓝彤鸢转头看向孙百知:“所以,孙太医,您此前可有发现过这位白掌院前后有异常?” 听完蓝彤鸢的分析,孙百知和林东效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发现了脉案的不妥,但却未发现脉案中还有如此的差别,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渗出密密麻麻的细珠。 “娘娘好眼力,臣等自愧不如”孙百知由衷的说道:“只是臣等眼拙,并未发现白掌院的不妥。” 一旁的林东效补充道:“白掌院此前并不喜与臣等交流,每每当值都是自己独自关在值房中,不喜被人打扰。” “除了给圣人请平安脉,其他时候并不与我等交流。”孙百知也补充着。 蓝彤鸢再次翻阅脉案,发现前后两部分虽然风格大相径庭,前面一部分,属于常规路子,后面一部分,则属于江湖上的野路子,明显是两个人的开方风格。 “殿下,这说明,有两个人在交替扮演白决明。”蓝彤鸢踟蹰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离琴翊琛震怒,他万万没想到,堂堂皇室的太医院居然会被这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殿下,从这两部分的脉案来看,这二人都是医术极高之人。” 蓝彤鸢忍不住斥道:“但说他们是大夫,不如说他们是杀人凶手,一手杏林之术,不用来救人,却用来害人,这样的人真是杏林界的败类。” “对了这白决明究竟长什么样,可有画像?” 离琴翊琛急忙命人找来白决明的通缉海报,海报上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留着长须美髯的白胡子老头。这倒是有些出乎蓝彤鸢的意料,因为从脉案的风格来看,这份脉案不像是一个白胡子老者所做。师父曾经教导她,等她上了年纪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药方,会发现是两种风格。人上了年纪开方会更谨慎,会考虑更多因素。而年轻时的年轻,急功近利,容易冒进,开的方子就极为大胆。 看着蓝彤鸢那紧皱的眉头,离琴翊琛关切的问:“鸢儿, 这画像可是有问题?” 蓝彤鸢轻轻摇摇头:“殿下,我也说不上来,总觉着哪里怪怪的,我此前并未见过此人,所以不敢妄下定论。今日我已经为陛下施了针,能缓解一些陛下的疼痛,陛下如今正睡着,想来能睡上一觉。殿下,妾身想去珍草堂看看。” 离琴翊琛命人将蓝彤鸢送到珍草堂,自己则守在勤政殿。他得等澧成帝醒来。等待期间,他命人从大理寺调来了闻家的卷宗。 也许是白家的事儿闹的太严重,动静太大,黑衣组织又隐匿了起来。让离琴翊琛无法接受的是,在白决明暴露之后,他们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屠掉白家,这简直就是对朝廷的挑衅。 离琴翊琛突然想起来,此前京城半仙醉一案中,蓝彤鸢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对方与皇家是有多大的仇,才手段阴损的从子嗣上下手。” 他已经明确意识到,黑衣组织所图甚大。从他屠掉白家一事来看,这一组织就在元京中。他坐在书案边批阅着眼前堆积的奏折,试图翻找出此前言官们弹劾言兴玉的折子。脑海中浮现出言兴玉所说的闻家一事,闻家、那首工部有鬼的藏头诗,还有二皇子府上那个叫做花语的姑娘。 不知不觉的,闻家女眷和那个叫花语的姑娘,就在他的脑海中重合为一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魏公公,派人知会礼部,让礼部呈一份三年前没入教坊司的罪臣官眷名单。”如今言兴玉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他不能干等着。 蓝彤鸢到了珍草堂后,发现这里的确如他们所说,白决明早就把一切都焚毁,但这珍草堂并未被清理,堂中还留有浓浓的药草气息。 珍草堂位于繁华的玄武大街上,白决明若是有什么动静,隔壁四邻八舍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正堂里并没有有用的痕迹,蓝彤鸢又穿过后门进入后院,进入后院,她微微皱眉,这珍草堂中居然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味道。是掳走她的黑衣人的味道。 “绿禾,让护卫们进来,好好搜一下后院。”蓝彤鸢沉声吩咐着。 后院有一处后花园,后花园中有一处角楼。后花园内因为无人打理,有些格外荒凉。蓝彤鸢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苏禾的手。 “姑娘别怕,奴婢就在您身边。” 后花园中,黑衣人身上的味道更加浓郁。“姑娘,要不先等等,等护卫们搜一圈,我们再进去?”苏禾小声提议。 权衡之下,蓝彤鸢点了点头。直到领头的护卫来告诉蓝彤鸢,角楼中未发现任何蹊跷时,蓝彤鸢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苏禾与绿禾上了角楼。 这角楼里堆满了药材。 可即便是药材堆积,还是掩盖不了黑衣人身上那独特的药香。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味道,就像是常年在用药水泡澡留下来的特殊气味,与正常侍弄药草的气味并不相同。 这角楼中不仅有那黑衣人的味道,还有血腥味,应该是有人受过伤,在这里包扎过。由此可见,白决明在黑衣组中级别很高,能够接触到那位核心人物。 此前,他们就在黑白街发现过黑衣组织的踪影,并捣毁了黑白街中的一个医馆。如今他们竟然明目张胆的把医馆开到闹市街上。 蓝彤鸢顺着楼梯走到二楼,二楼是一间用来待客用的起居室。在正对床榻的墙上, 挂着一幅白决明的画像,在床榻旁边的柜子里,蓝彤鸢找到一个小包袱,里面是白色的头发、胡须,和一些易容工具。 这更加证实了蓝彤鸢的猜测,白决明是由两个人装扮,这画像就是另一个用来易容时比照所用。所以,他们想要找到,应该是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而另一个或许是老者,也或许是年轻男子。 除了这些,再未发现其他痕迹,蓝彤鸢不死心,就这些不足以帮助他们找到白决明。这角楼的二楼设了起居室和床榻,并且打扫的干干净净,那就意味着,有人经常在这里休息。 蓝彤鸢不死心,吩咐苏禾、绿禾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猛然间,蓝彤鸢在床榻里面闻到一丝极淡的脂粉味道,那味道转瞬即逝。这里居然有女子…… 这脂粉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她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碰到过。在床头上里面不起眼的角落里,蓝彤鸢找到了一方叠的四四方方的绣着交颈鸳鸯的白色绣帕,那绣红看起来极为精致。打开绣帕,里面叠着一张纸,蓝彤鸢打开那张纸,是一副保胎药。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蓝彤鸢收好这些东西,再找不到其他线索,便带着苏禾与绿禾走出珍草堂,这一趟不能算丝毫没有收获。回到东宫,蓝彤鸢仔细回忆着这帕子,这味道,她一定在哪儿闻到过。 大约在正午时分,离琴翊琛才从宫中归来。此时,言兴玉早已焦急地等候在书房之中。当他看到离琴翊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立刻快步迎上前去,恭敬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属下不负所托,已然查明,二皇子府上的花语姑娘,正是当年闻少禹的女儿。据属下调查所得,这位花语姑娘确实曾多次出入过珍草堂前去看诊。” 听到这个消息,离琴翊琛的眼神猛地一亮,心中暗自思忖着:“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终于对上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蓝彤鸢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只见她满脸急切之色。一见到离琴翊琛,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殿下,二皇子府上的那位侍妾花语一定与白决明有瓜葛!” 说着她赶忙示意苏禾将今日寻得的包袱呈上来。随后,她又从衣袖中取出帕子和那保胎药方,一股脑的递到离琴翊琛面前,详细述说了今日的种种收获。“殿下,这两样东西,都是那位花语姑娘的东西。这不是普通的保胎药,从这方子来看,花语腹中的胎儿原本是保不住的,是有人用这张方子强行的帮她保了胎。” 离琴翊琛接过帕子与药方,仔细端详着,眼眸深处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如此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神秘的花语姑娘了。” 站在一旁的言兴玉却满是担忧,忍不住劝道:“可是殿下,若是就这样公然前往二皇子府上传唤那花语姑娘,恐怕不太妥当,毕竟她的身份也是皇家女眷……” 离琴翊琛微微一笑,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紧绷着脸,此刻终于第一次流露出些许轻松的神情。他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自然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以传唤之名前去。”接着,他稍作停顿,似乎在思考着更为周全的计策。 略做思索,离琴翊琛抬起头来,目光转向身旁的蓝彤鸢:“鸢儿,明日你随孤一同前往二哥府邸探望。二哥府上无正妃,你此去探望白侧妃于情于理皆说得过去。到时你设法寻个合适的时机,悄悄找到那位花语姑娘。想来,既然她曾主动向你求助,知晓你来到府上,必定会再次寻找机会与你接触的。” “兴玉,你去查一下曾经去过珍草堂看诊的病人,让他们描述一下自己见过的白决明,回来画影图形。”离琴翊琛沉声吩咐着。 想到他的那位好二哥,他就一个头两个大。离琴昙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留他一条性命。可他在想,若是澧成帝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干了多少足以让他龙颜震怒之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容忍他? 第二日下了早朝,离琴翊琛便带着太医院的两位太医,与蓝彤鸢一同去了二皇子府。当离琴翊琛看到瘫痪在床上的离琴翊寒时,对离琴翊寒的怨恨也就少了很多。 “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躺在床上的澧琴翊寒悲凉的问道。 “我忘了,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还请太子殿下恕小王的失礼之罪。”说完,他冷哼了一声,头别扭的转过去,不想看离琴翊琛。 一旁的尚时给离琴翊琛往回找补:“二殿下,我家太子殿下好心请了太医给您看诊,您可别不知好歹。” 伺候在旁的李翁这时不乐意了。刚想张嘴回怼过去,但转念一想,他家殿下已经是如此境遇,再也没有了耀武扬威的资本,听说圣人病情严重,若圣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家殿下,还得指望着眼前之人活命。 所以他也只能忍了这口气,小心翼翼的陪侍着:“启禀太子殿下,我家殿下心情郁结,这才失了礼数,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二皇子殿下的病症,并不是我家太子殿下造成的,凭什么朝我家殿下发火呀。”尚时不悦的说着。 李翁直接跪在了离琴翊琛面前:“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我家殿下已经如此的份上,饶过我家殿下。” 离琴翊琛一摆手,他今日不是来炫耀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罢了,若孤真想与二哥计较,便不会带着太医过来了。” “来人,还不快给二哥看看。” 离琴翊寒如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别人摆弄他。 “二哥好好将养着,孤一定会给二哥找最好的大夫。”离琴翊琛语气诚恳的说着。 离琴翊寒冷冷一笑,默然的开口:“听说太子殿下的侧妃是蓝谷子的弟子?” “二哥消息果然灵通。” “小王恳请这位娘娘给小王诊个脉,若真是没救了,也好让小王死心。” “二哥,不是孤不让她给你看诊,只是她毕竟是孤的人,让她给二哥诊病,孤怕二哥多心。” “小王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心不心的,我想问问这位娘娘,我还能不能从床上起来,我早就不求什么子嗣了,只想从床榻上起来。” “还请太子爷成全……” 第10章 花语坦白 离琴翊琛思忱片刻,让人去将蓝彤鸢请过来。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在公开场合,蓝彤鸢还得举止端庄得体。 “鸢儿,给二哥诊脉,看看二哥的病到底怎么样”离琴翊琛有些急迫的说道。 “楠荣娘娘”见到蓝彤鸢走进的那一刻,离琴翊寒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激动。极力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始终做不到, 蓝彤鸢看着床上的离琴翊寒,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在这个人身上看不见任何生气,但还是按照离琴翊寒的要求给他搭脉。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脉相后蓝彤鸢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片刻之后,蓝彤鸢才艰难的说道:“二殿下,请恕鸢儿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对二殿下的病症实在无能为力。” 听到蓝彤鸢所说,离亲翊寒就像被判了死刑,眼中的光芒逐渐黑暗下去。“弟妹,你不是蓝谷子的徒弟,蓝谷子素有神医之称,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蓝彤鸢微微福神:“启禀二殿下,鸢儿是人,不是神,殿下的身体已经被此前的猛药损伤了根本,除非神仙下凡,非人力能为也。” “弟妹,弟妹,求你救救我,我不求能像一个正常人活着,至少能让我从床上坐起来……”离琴翊寒用尽全力想要抬起头,可始终做不到,整个身子如同一滩烂泥,软软的瘫在床上。离琴翊寒眼中流出了痛苦的泪水。一瞬间,“报应”这个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哎……”蓝彤鸢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怜悯:“二殿下,鸢儿只能尽力一试,但真的无法保证。” “好,好,只要弟妹愿意试试,我求之不得。若弟妹能让我从床上坐起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太子殿下使绊子,也再也不会与太子殿下争什么。” 蓝彤鸢的目光投向离琴翊琛,只见离琴翊琛轻轻点了点头。蓝彤鸢从药箱中取出金针,给他施了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离琴翊琛寒已经汗流浃背。他出的都是虚汗。 一刻钟之后,施针完毕,蓝彤鸢缓缓说道:“殿下要想能坐起来,这施针一日都不能停,我会把这套针法教给太医院,回头让太医院每日派太医过来为您施针。” “对了,二殿下,鸢儿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二殿下答应。”蓝彤鸢柔声道。 “刚刚我想去拜访白侧妃,但是被告知白侧妃重病,无法见客,我能否过去给白侧妃探探病?” “可以,只是淑瑶性子越来越乖吝,怕伤了娘娘,若娘娘不嫌弃,我这就安排人带娘娘过去。” 蓝彤鸢福身道谢,又朝离琴翊琛行了个礼。走出离琴翊寒的房间,蓝彤鸢沉重的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那白决明用的药虽猛,但只是让他离不开病榻而已,谁曾想,他为了达到目的,居然用的药如此猛烈,以至于药效失效之后,整个人就如无骨一般,只能瘫在床上。 即便是她现在用尽全力,也只能让他将将能恢复一些力气,能自主坐在床上,想要下床行走,是早就没了这个可能。 “姑娘,这二殿下……”苏禾刚要说话,便被蓝彤鸢打断:“苏禾,这是在他人的府上,慎言。” 来到白淑瑶的院子,院子死气沉沉的,小县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屋子里传出白淑瑶阴森的声音:“我的荣华富贵,我的后半生……” 蓝彤鸢心下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快步进入白淑瑶的房间,不同于上次白淑瑶的莫然,今日的白淑瑶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的荣华富贵,我的后半生……”整个人蓬头垢面,衣冠不整。 “我的荣华富贵……我的后半生……” 蓝彤鸢忍不住问侍奉的丫鬟:“你家主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回娘娘,我家主子是从昨日开始。主子发病,是从主子心爱的平安扣丢失之后开始的。” 什么!蓝彤鸢微讶:“你家主子的平安扣是何时丢的?” 那小丫鬟想了想说道:“回娘娘,主子的平安扣是昨日中午发现不见的,奴婢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昨日白侧妃去了一趟后花园,回来后平安扣就丢了。” “我记得,你家主子的玉佩一直挂在脖子上,怎么会丢?” “许是线脱落,不经意间掉落了,奴婢们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肯定找不到!蓝彤鸢心下说着,神色凝重:“黑衣组织终于把手伸进了信王府,那玉佩他们终于到手了。”同样的玉佩,楠荣家也有一块儿,那就说明,只到手一块儿玉佩,对方调动不了什么东西。 能让楠荣秦墨主动交出的东西……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白淑瑶是受了刺激,心脉错乱,以至于神志不清。蓝彤鸢为她施针后,开了药,自己则带着苏禾与绿禾去了后花园。她心中忍不住讥讽:这后花园还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什么事儿都能发生! 这么就想着,蓝彤鸢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她要去看看今日在这后花园澧还能遇到什么奇迹。果不其然,花语早早的就在后花园处等着了。 见蓝彤鸢带着丫鬟鱼贯而入,花语不动声色的走到蓝彤鸢面前:“奴婢见过楠荣娘娘,听说娘娘今日随太子来到府上,想来娘娘喜欢这后花园,奴婢恰巧懂一些园艺,自请带着娘娘逛逛这后花园。” 花语继续娓娓道来:“这园子是二殿下特意请能工巧匠设计的,十步一景,四季不同,极为别致。” “好啊,那就请花语姑娘带吾走一走吧” “苏禾,吾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你和绿禾二人跟着即刻,让其他人在这儿候着吧。” 苏禾应声,让其他的丫鬟小厮候在原地,自己与绿禾扶着蓝彤鸢随花语往后花园深处走去。直到走到一片四下无人的地方,蓝彤鸢这才缓缓开口:“你是原工部郎中闻少禹的女儿?” 花语一惊,随即镇定的说道:“娘娘明察秋毫,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你腹中的孩子应该是珍草堂堂主白决明的孩子吧。”蓝彤鸢紧紧的注视着花语,淡淡的说道:“白堂主有两位,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哪一位的?” 花语原本挺的笔直的身躯,被蓝彤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奴……奴婢听不懂娘娘说什么?” “听不懂,那吾便提醒你一下。”蓝彤鸢从衣袖中拿出那方帕子和药方,拿到花语的面前:“这帕子是你的吧?这上面有山花胭脂的味道” 只听蓝彤鸢娓娓说道:“《本草纲目》中有记载:胭脂有四种:一种以红蓝花汁染互粉而成、一种以山燕脂花汁染粉而成、一种以山溜花汁作成者、一种以紫柳染绵而成者,谓之胡燕脂。“ 《北户录·山花燕脂》中记载:“山花丛生,端州山崦间多有之。其叶类蓝,其花似蓼。抽穗长二三寸,作青白色,正月开。士人采含苞者卖之,用为燕支粉,活持染绢帛。起哄不下红蓝。 ” “此花多生于南方,北方之人想要购之,只能到南方购买晒干的干花,路途遥远,人力成本极高,运到北方之后价格就会自然升高。吾请脂粉铺的老板看过,这帕子上的山花胭脂用的是鲜花,才能有如此弥久留香的效果。” “用鲜花制成的山花胭脂,价格就更为昂贵,此花在北方不易成活,可偏偏整个元京城里,信王府的后花园里种了一大片山胭脂花。” “你的身上,有浓郁的山胭脂花香。” “这帕子,是吾在珍草堂后院的角楼里发现的。”蓝彤鸢看着满脸惊诧的花语,继续说着:“这帕子中包裹着一个保胎药方,从这方子来看,你腹中的孩子原本是保不住的,是有人用了猛药强行将孩子保下来的。” “角楼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应该是为女眷准备的。你是瑶池轩的头牌,两年前被人赎身带走。虽然赎身,但你是官贱,无法脱籍,想要脱籍,就只能依靠权贵从中斡旋。” “于是一年前,你来到了信王府。”蓝彤鸢平静的看着她,目光柔和:“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即便是入了信王府,你还得听命于你的主人。” 蓝彤鸢轻叹:“与其说听命,不如说是爱慕吧。因为爱慕,才心甘情愿成为一颗棋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留下属于他的孩子。” 花语看着她,有些愣神。“奴……奴婢,这帕子……” 蓝彤鸢直接了当的打断她:“你可千万别说这帕子不是你的,这上面你的绣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要不我拿着帕子满府中问问去?” “别……”花语倒插烛般径直跪了下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奴……奴婢就是闻家的女儿,奴婢因父亲获罪,三年前被没入教坊司,是主子把我从教坊司中接了出来,让我结束了靠着卖笑的皮肉生意。” 蓝彤鸢俯身把她拉起来,同为女子,她同情花语,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谁愿意沦落风尘。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因父亲犯罪,她便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为风尘女子。 这世道,对女子原本就不公。 一想到这些,蓝彤鸢对这姑娘的态度,就更加柔和了:“所以是你主子把你送入了信王府,让你接近信王?” 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她能理解这种无奈。 回应蓝彤鸢的是一片死寂…… “娘娘,奴婢……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魂,奴婢不会背叛主子的。” “好”蓝彤鸢干脆利索的说道:“那我换一个问法,你为何要给我传信?据吾所知,你那父亲,可并不冤枉。“ 花语泪流满面:“奴婢知道,奴婢的父亲并不冤枉,只是奴婢想替奴婢的家人求一个公道,父亲的事情,他并非主谋,不至于祸及家眷。” “奴婢的母亲当场自尽,有一个兄长被流放至北地,还有一个十岁的庶妹也被没入了瑶池轩,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老鸨说等妹妹十三岁生辰一过,便要让她接客。” “距离奴婢的妹妹生辰还有一个月,奴婢恳请娘娘,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重查当年的案子,找到主谋,免了奴婢家眷的罪。” “奴婢的父亲,真的不是主谋,在永安楼的工程中,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他不可能贪墨这么多的银两的。娘娘,奴婢求您了。” 听着花语的请求,蓝彤鸢心下升起一片寒凉,此事不用她说,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此事闻郎中做了替死鬼。只是他替谁做的,家破人亡的案子,他愣是担了下来,想来如果不担的话,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 “想要重启这案子,要有证据,没有新的证据,无凭无据的,怎么让太子给你翻案?” 听到有希望,花语有些激动的开口:“有,奴婢有证据。” “哦?证据在哪儿?” “证据就在刑部。”花语一时有些激动:“当时大理寺少卿言大人的官家所存二十万两银票凭证,便是证据。” “言大人?”蓝彤鸢有些惊讶。 “奴婢为了救妹妹,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想要通过诬陷言大人引起朝廷重视,重启当年的永安楼一案。” “只是奴婢万万没想到,朝廷居然因此坐实了言大人的罪过。”花语泪流满面。 蓝彤鸢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变得极其寒冷:“你为了救你妹妹,就去诬陷一个无辜之人?” 花语痛苦的摇摇头:“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言大人也不算无辜,当时的案子就是他办的,如果不是他,奴婢的家人也不会沦落至此。” “当时言大人办此案时,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你父亲贪墨了工程款,况且事实证明,你父亲并不无辜,你为何要怨怼言大人。如果你真要怨怼,就该怨怼你那好父亲,若非你的父亲贪墨,你们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蓝彤鸢愤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花语一把拉住裙摆:“奴婢知错了,求娘娘给奴婢一次机会。” 蓝彤鸢不是烂好人,在她的认知里,做人应该有自己的原则,花语的确值得同情,但不能因为她受过苦,就要把同样的苦强加到别人身上,更不能为了自己,而却拖一个无辜之人下水。 离琴翊琛思忱片刻,让人去将蓝彤鸢请过来。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在公开场合,蓝彤鸢还得举止端庄得体。 “鸢儿,给二哥诊脉,看看二哥的病到底怎么样”离琴翊琛有些急迫的说道。 “楠荣娘娘”见到蓝彤鸢走进的那一刻,离琴翊寒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激动。极力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始终做不到, 蓝彤鸢看着床上的离琴翊寒,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在这个人身上看不见任何生气,但还是按照离琴翊寒的要求给他搭脉。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脉相后蓝彤鸢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片刻之后,蓝彤鸢才艰难的说道:“二殿下,请恕鸢儿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对二殿下的病症实在无能为力。” 听到蓝彤鸢所说,离亲翊寒就像被判了死刑,眼中的光芒逐渐黑暗下去。“弟妹,你不是蓝谷子的徒弟,蓝谷子素有神医之称,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蓝彤鸢微微福神:“启禀二殿下,鸢儿是人,不是神,殿下的身体已经被此前的猛药损伤了根本,除非神仙下凡,非人力能为也。” “弟妹,弟妹,求你救救我,我不求能像一个正常人活着,至少能让我从床上坐起来……”离琴翊寒用尽全力想要抬起头,可始终做不到,整个身子如同一滩烂泥,软软的瘫在床上。离琴翊寒眼中流出了痛苦的泪水。一瞬间,“报应”这个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哎……”蓝彤鸢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怜悯:“二殿下,鸢儿只能尽力一试,但真的无法保证。” “好,好,只要弟妹愿意试试,我求之不得。若弟妹能让我从床上坐起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太子殿下使绊子,也再也不会与太子殿下争什么。” 蓝彤鸢的目光投向离琴翊琛,只见离琴翊琛轻轻点了点头。蓝彤鸢从药箱中取出金针,给他施了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离琴翊琛寒已经汗流浃背。他出的都是虚汗。 一刻钟之后,施针完毕,蓝彤鸢缓缓说道:“殿下要想能坐起来,这施针一日都不能停,我会把这套针法教给太医院,回头让太医院每日派太医过来为您施针。” “对了,二殿下,鸢儿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二殿下答应。”蓝彤鸢柔声道。 “刚刚我想去拜访白侧妃,但是被告知白侧妃重病,无法见客,我能否过去给白侧妃探探病?” “可以,只是淑瑶性子越来越乖吝,怕伤了娘娘,若娘娘不嫌弃,我这就安排人带娘娘过去。” 蓝彤鸢福身道谢,又朝离琴翊琛行了个礼。走出离琴翊寒的房间,蓝彤鸢沉重的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那白决明用的药虽猛,但只是让他离不开病榻而已,谁曾想,他为了达到目的,居然用的药如此猛烈,以至于药效失效之后,整个人就如无骨一般,只能瘫在床上。 即便是她现在用尽全力,也只能让他将将能恢复一些力气,能自主坐在床上,想要下床行走,是早就没了这个可能。 “姑娘,这二殿下……”苏禾刚要说话,便被蓝彤鸢打断:“苏禾,这是在他人的府上,慎言。” 来到白淑瑶的院子,院子死气沉沉的,小县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屋子里传出白淑瑶阴森的声音:“我的荣华富贵,我的后半生……” 蓝彤鸢心下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快步进入白淑瑶的房间,不同于上次白淑瑶的莫然,今日的白淑瑶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的荣华富贵,我的后半生……”整个人蓬头垢面,衣冠不整。 “我的荣华富贵……我的后半生……” 蓝彤鸢忍不住问侍奉的丫鬟:“你家主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回娘娘,我家主子是从昨日开始。主子发病,是从主子心爱的平安扣丢失之后开始的。” 什么!蓝彤鸢微讶:“你家主子的平安扣是何时丢的?” 那小丫鬟想了想说道:“回娘娘,主子的平安扣是昨日中午发现不见的,奴婢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昨日白侧妃去了一趟后花园,回来后平安扣就丢了。” “我记得,你家主子的玉佩一直挂在脖子上,怎么会丢?” “许是线脱落,不经意间掉落了,奴婢们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肯定找不到!蓝彤鸢心下说着,神色凝重:“黑衣组织终于把手伸进了信王府,那玉佩他们终于到手了。”同样的玉佩,楠荣家也有一块儿,那就说明,只到手一块儿玉佩,对方调动不了什么东西。 能让楠荣秦墨主动交出的东西……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白淑瑶是受了刺激,心脉错乱,以至于神志不清。蓝彤鸢为她施针后,开了药,自己则带着苏禾与绿禾去了后花园。她心中忍不住讥讽:这后花园还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什么事儿都能发生! 这么就想着,蓝彤鸢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她要去看看今日在这后花园澧还能遇到什么奇迹。果不其然,花语早早的就在后花园处等着了。 见蓝彤鸢带着丫鬟鱼贯而入,花语不动声色的走到蓝彤鸢面前:“奴婢见过楠荣娘娘,听说娘娘今日随太子来到府上,想来娘娘喜欢这后花园,奴婢恰巧懂一些园艺,自请带着娘娘逛逛这后花园。” 花语继续娓娓道来:“这园子是二殿下特意请能工巧匠设计的,十步一景,四季不同,极为别致。” “好啊,那就请花语姑娘带吾走一走吧” “苏禾,吾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你和绿禾二人跟着即刻,让其他人在这儿候着吧。” 苏禾应声,让其他的丫鬟小厮候在原地,自己与绿禾扶着蓝彤鸢随花语往后花园深处走去。直到走到一片四下无人的地方,蓝彤鸢这才缓缓开口:“你是原工部郎中闻少禹的女儿?” 花语一惊,随即镇定的说道:“娘娘明察秋毫,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你腹中的孩子应该是珍草堂堂主白决明的孩子吧。”蓝彤鸢紧紧的注视着花语,淡淡的说道:“白堂主有两位,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哪一位的?” 花语原本挺的笔直的身躯,被蓝彤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奴……奴婢听不懂娘娘说什么?” “听不懂,那吾便提醒你一下。”蓝彤鸢从衣袖中拿出那方帕子和药方,拿到花语的面前:“这帕子是你的吧?这上面有山花胭脂的味道” 只听蓝彤鸢娓娓说道:“《本草纲目》中有记载:胭脂有四种:一种以红蓝花汁染互粉而成、一种以山燕脂花汁染粉而成、一种以山溜花汁作成者、一种以紫柳染绵而成者,谓之胡燕脂。“ 《北户录·山花燕脂》中记载:“山花丛生,端州山崦间多有之。其叶类蓝,其花似蓼。抽穗长二三寸,作青白色,正月开。士人采含苞者卖之,用为燕支粉,活持染绢帛。起哄不下红蓝。 ” “此花多生于南方,北方之人想要购之,只能到南方购买晒干的干花,路途遥远,人力成本极高,运到北方之后价格就会自然升高。吾请脂粉铺的老板看过,这帕子上的山花胭脂用的是鲜花,才能有如此弥久留香的效果。” “用鲜花制成的山花胭脂,价格就更为昂贵,此花在北方不易成活,可偏偏整个元京城里,信王府的后花园里种了一大片山胭脂花。” “你的身上,有浓郁的山胭脂花香。” “这帕子,是吾在珍草堂后院的角楼里发现的。”蓝彤鸢看着满脸惊诧的花语,继续说着:“这帕子中包裹着一个保胎药方,从这方子来看,你腹中的孩子原本是保不住的,是有人用了猛药强行将孩子保下来的。” “角楼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应该是为女眷准备的。你是瑶池轩的头牌,两年前被人赎身带走。虽然赎身,但你是官贱,无法脱籍,想要脱籍,就只能依靠权贵从中斡旋。” “于是一年前,你来到了信王府。”蓝彤鸢平静的看着她,目光柔和:“我说的没错吧?只是即便是入了信王府,你还得听命于你的主人。” 蓝彤鸢轻叹:“与其说听命,不如说是爱慕吧。因为爱慕,才心甘情愿成为一颗棋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留下属于他的孩子。” 花语看着她,有些愣神。“奴……奴婢,这帕子……” 蓝彤鸢直接了当的打断她:“你可千万别说这帕子不是你的,这上面你的绣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要不我拿着帕子满府中问问去?” “别……”花语倒插烛般径直跪了下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奴……奴婢就是闻家的女儿,奴婢因父亲获罪,三年前被没入教坊司,是主子把我从教坊司中接了出来,让我结束了靠着卖笑的皮肉生意。” 蓝彤鸢俯身把她拉起来,同为女子,她同情花语,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谁愿意沦落风尘。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因父亲犯罪,她便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为风尘女子。 这世道,对女子原本就不公。 一想到这些,蓝彤鸢对这姑娘的态度,就更加柔和了:“所以是你主子把你送入了信王府,让你接近信王?” 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她能理解这种无奈。 回应蓝彤鸢的是一片死寂…… “娘娘,奴婢……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魂,奴婢不会背叛主子的。” “好”蓝彤鸢干脆利索的说道:“那我换一个问法,你为何要给我传信?据吾所知,你那父亲,可并不冤枉。“ 花语泪流满面:“奴婢知道,奴婢的父亲并不冤枉,只是奴婢想替奴婢的家人求一个公道,父亲的事情,他并非主谋,不至于祸及家眷。” “奴婢的母亲当场自尽,有一个兄长被流放至北地,还有一个十岁的庶妹也被没入了瑶池轩,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老鸨说等妹妹十三岁生辰一过,便要让她接客。” “距离奴婢的妹妹生辰还有一个月,奴婢恳请娘娘,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重查当年的案子,找到主谋,免了奴婢家眷的罪。” “奴婢的父亲,真的不是主谋,在永安楼的工程中,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他不可能贪墨这么多的银两的。娘娘,奴婢求您了。” 听着花语的请求,蓝彤鸢心下升起一片寒凉,此事不用她说,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此事闻郎中做了替死鬼。只是他替谁做的,家破人亡的案子,他愣是担了下来,想来如果不担的话,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 “想要重启这案子,要有证据,没有新的证据,无凭无据的,怎么让太子给你翻案?” 听到有希望,花语有些激动的开口:“有,奴婢有证据。” “哦?证据在哪儿?” “证据就在刑部。”花语一时有些激动:“当时大理寺少卿言大人的官家所存二十万两银票凭证,便是证据。” “言大人?”蓝彤鸢有些惊讶。 “奴婢为了救妹妹,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想要通过诬陷言大人引起朝廷重视,重启当年的永安楼一案。” “只是奴婢万万没想到,朝廷居然因此坐实了言大人的罪过。”花语泪流满面。 蓝彤鸢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变得极其寒冷:“你为了救你妹妹,就去诬陷一个无辜之人?” 花语痛苦的摇摇头:“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言大人也不算无辜,当时的案子就是他办的,如果不是他,奴婢的家人也不会沦落至此。” “当时言大人办此案时,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你父亲贪墨了工程款,况且事实证明,你父亲并不无辜,你为何要怨怼言大人。如果你真要怨怼,就该怨怼你那好父亲,若非你的父亲贪墨,你们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蓝彤鸢愤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花语一把拉住裙摆:“奴婢知错了,求娘娘给奴婢一次机会。” 蓝彤鸢不是烂好人,在她的认知里,做人应该有自己的原则,花语的确值得同情,但不能因为她受过苦,就要把同样的苦强加到别人身上,更不能为了自己,而却拖一个无辜之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