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首富》
1. 第 1 章
“小姐!呜呜……小姐,你不要死……”
谁在说话……
许季安的脑海里是一片模糊的光影,耳边低声啜泣的声音不停地敲打着她,仿佛是自己的哭声。
她看到自己跪在地上崩溃大哭,混合着抢救室刺耳的仪器警报声。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最后一刻苍白的面容。
不,不,不、不!不要离开她!
“妈妈……!”
许季安猛地从床上弹起,她伸出手想要将马上消散的母亲的身影看看抓住,却徒劳无果。
她眼中的散瞳渐渐聚集,面前的一切才进入了她的视线。
檀木雕花的床榻,绣着牡丹的纱帐,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
这是哪儿……?
“小、小姐!小姐活过来了!小姐醒了!!老爷!夫人!小姐醒了!”
许季安意识尚未回笼,便看见床边一个穿着翠绿色长裙的女孩儿猛地站起身朝外跑去,嘴里急乱的喊着。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里衣,慢慢地蹭下床站到了床侧铜镜面前。
许季安愣愣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张极为精致的瓜子脸,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唯独唇色惨白,没有丝毫的生气。
这是一张和她极为相似但又有细微之处不同的面容。
她的母亲因为心脏病突发心梗被送往了医院,最终传来抢救无效的噩耗,她自己也因为连续不断的跟妆心力交瘁而死。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梦。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门尚开着,一个身穿锦衣玉袍的中旬男人闯了进来,一入门,便将目光投向了许季安,见她好好的站在那处怔愣地看着自己,他喜极而泣。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女儿……我女儿居然活过来了……”许父泪眼模糊,跑过来将许季安抱在了怀中,激动道。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见到许季安的一瞬,同样泪流满面。
许季安彻底呆在了原地,她颤颤巍巍地抱住许父,小心翼翼地开口,“爸……妈……?”
她的父亲在她初中时便出了车祸不治身亡,后来母亲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成功从大学毕了业。只不过在她上班后东窗事发,母亲心脏的老毛病突然犯了,一年比一年严重,以至于没有抢救回来,就连她自己……
难道是上天也为她这么年轻就去世而感到不平,所以才会在她濒死之际梦到了她的父母?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的女儿回来了……呜呜……娘知道错了,娘不再给你瞎许亲事了……”
许母上前两步将许季安同样抱住,她哽咽着,手中的手帕已然被泪水浸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就因为一桩婚事就断送自己的性命,你让娘怎么办……”
许季安看着这张与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妈……”
许父听不懂她嘴里奇怪的用词,只是抱着女儿哭的面红耳赤,半响才立即朝外喊道:“快!快去请全阜城最好的郎中来为小姐诊治!”
一旁的丫鬟看着他们母子互拥的画面也哭的泣不成声,听到老爷的话忙不停地应着,脚下也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郎中拎着药箱跟在丫鬟身后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
“老爷!郎中来了!”
那郎中见到许季安安然无恙地站在床边,面色大惊,他将药箱忙放一旁,“小姐请入座,待老夫为你把上一脉。”
许季安云里雾里地被许母牵着按到了榻边坐下。
郎中为她的手上搭上一块不大点的绸缎丝巾,隔着那一层替她把起了脉。
许季安眼看着郎中神色愈发凝重,双眸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似是兴奋,“老爷!恭喜老爷!小姐体内的脉象平稳,已是不死之身啊!”
此话一出,许父更是老泪纵横,许母掩面而泣。
“这简直是神了!小姐身中剧毒竟能起死回生!吉人天相啊!”
许季安这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味来。
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实,每个人都像是真的活着一样的存在,并非她所想出来的虚幻。
难不成……她这是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古代……
这想法太荒谬了,但又不得不承认它的可能性。
“小姐……是说我吗?”许季安试探性地问道。
闻言,许父许母一愣。
一旁的丫鬟却大惊失色,“小姐,您这是在说什么呀?莫非是余毒还未退去!”
“……”
“并非无可能,服下鹤顶红还能活着的人……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才只见过小姐一个……”
许母拉住许季安的手心,哽咽道:“你是不是还在怪娘擅自替你主张了婚事,娘知道错了,你已经惩罚过娘了……不要再吓娘了……”
她卑微到了尘埃里,眼里满是悲愁。许季安看着这样的母亲于心不忍,她下意识扶上了母亲的脸颊,“妈……娘,我不会了。”
不管她重生也好,做梦也罢,面前的这人始终是她的母亲。
许季安抬起头望向许父,她站起身,突然跪了下去,“爹,女儿不孝……”
许父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我的乖女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爹这就去将那婚书退了去,我们不嫁了!”
离得近些,许季安这才注意到父亲鬓边发丝生白,岁月已然在他脸上刻下沟壑的痕迹,虽与她父母相比更甚年轻,却也因为女儿的离世而心力交瘁。
原身这样一闹,原本平静的府上变得不安宁。许母坐下来和许季安不停地哭诉着,许父将郎中送出府中,临了赏赐了郎中一些银两。
“郎中留步,今日小女偶感风寒,还望郎中多抓些补药送到府上。”
郎中看着下人端着的那盘中银两,眼中已是了然,他朝许父鞠了一弓,“自然,令爱惊吓过度染了风寒,现下已无大碍,来日我让店里的小厮将补药送到府上。”
许父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继而转身回了后院。
另一边还在闺阁中与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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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交谈的许季安,更是已将一些事情通过对话套了出来。
她现在所处的朝代是大荣王朝,这并不是历史中所存在的,只是看穿衣打扮却更像是唐朝。原身和她一般都叫许季安,父母亲的名字也是同样。
听许母话里的意思,她与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是自小便有了婚约,男方约莫比她大上三岁,而原身因为一直未到及笄之年所以两家才一直没有履行婚约。
随着时间流逝,原身自杀这一场闹事也渐渐平息下去。
她这几天一直久卧病床,府中上下都被许父安排的十分妥当,生怕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不难看出是将她捧在心尖上宠。
如果她的父亲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吧……她对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也是这样慈父的形象。
不过她这几日也并非只是在床上干躺着,闲着无聊便同那日醒来时看到的丫鬟聊上一二。
丫鬟名叫银子,很有意思,据说是父母将她变卖给富人家当奴仆时改的名字,希望到时候家里可以发财,这让许季安听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可怜她。
据她说的,许季安也懵懵懂懂地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她这个古代的老爹十分有钱。
许家早年在阜城经商,做了些茶楼酒馆的生意发家致了富,成了阜城首富之榜,后来也就一直长居阜城。
父亲长年经营茶楼,与许多达官显贵有诸多私交,母亲也与之夫人交好,与她有婚约之人就是许家的世交好友的儿子,听闻早年考取功名入京当了官,如今不知道是何模样。
这一年一年过去,终于到了许季安及笄之年,两家人欢欢喜喜地要给两个孩子找媒人完婚,却遭到了许季安的强烈反对。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画面,原身的脾气甚大,仗着父亲母亲疼爱,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说一不二,为了反对这门婚事服毒自尽,婚约自然而然也就耽搁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是说,爹为了让我消遣,给我在城中开了一家胭脂铺子?”
银子点头,“对啊,小姐,毕竟是老来得子嘛,老爷真的很疼您的,您之后还是少气着些老爷才是……”她说话的语调越来越低,心虚地朝小姐的神情观察着,见她并未生气,松了口气。
“那……胭脂铺子现在有在开着吗?”许季安说到这个话题,素日平和的神情有了一丝起伏。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每天面对那些好看的彩妆,她就觉得开心,可惜还没有达到自己的梦想,她便英年早逝了……
银子闻言,有些无奈。
因为这几日许季安的性子与从前相比柔和许多,银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小姐,那铺子您不是说不想要吗?明明一开始听到老爷给您开了个铺子很开心来着,但是后来因为小姐你说觉得一个姑娘家家抛头露面有伤大雅,所以就不去了,那铺子到现在还荒着呢……”
许季安听着,身体已经按耐不住,她从床榻上坐起来,“那你现在带我去那铺子看看,可以吗?”
2. 第 2 章
经过几天的修养,许季安面上的血色好转起来,之前毫无血色的唇瓣变得红焉,像涂了口脂一般。
许季安在银子的帮衬下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铜镜前的少女娇俏,不施粉黛却有倾城之姿,正是芳华的年纪。
也是,她现在的这副身子才十五岁,做什么不是好年纪,她那会儿还在学校里闷头读书呢……
七月的阜城,细雨绵绵。
青石板铺就的街面泛着湿润的光泽,绿油的青苔从石缝中夹藏着,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远处的轰雷声渐近,银子撑着油纸伞在许季安身后跟着。
“小姐,老爷夫人今日外出,特意嘱咐我今日寒冷,莫要让小姐冻着,咱们要不回去吧!”
许季安摇头,“我今日便想去看看。”
若是让她再等上些时日,她怕是要在府里发霉了。
出了许府,沿着热闹的街市往前走就到了胭脂铺。铺子坐落在一个不错的位置,在正大街,门面宽敞,招牌上的‘绮梦轩’三个字依稀可见,只是略微有些褪色。
许季安推门而入,房梁上的灰尘倾泻而下,呛得她连连后退。待屋内的细灰沉淀了一会儿,眼前雾蒙蒙的景象才显现在眼中。
因为天色也是灰蒙蒙的,店铺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屋内的许多东西摆在柜台上已经沾了霉灰。
许季安走进去,脚下便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地面上的灰尘更是随着裙摆的走动轻轻飘起。
“这铺子刚开张时,有老爷管着生意还尚可,但自打去年被小姐您接手,这铺子就荒废了……”银子小声嘀咕。
许季安拿起柜子上的任何一枚胭脂盒,飘扬的灰尘激的她连连咳嗽,银子见状连忙献出一块丝巾来让她擦拭。
手心大小的盒子被打开后,里面装的是口脂,已经因为长时间搁置变得干瘪。
正对着门堂一侧是一面装满胭脂盒的墙面,许季安不知道触动了哪里,中间的墙面缓缓打了开,里面竟别有一番天地。
“这是……?”
“小姐,你记性也忒不好了些,这是您让老爷设计的啊……”
许季安闻言朝里走去,通过狭长的走廊,有一个同往上层的楼梯。
一楼门店大,东西也齐全,本以为二楼也会是装饰胭脂的设计,没想到许季安刚一进去便发现这二楼竟是个制作胭脂的小作坊。各种工具都在,只是都落了灰。
许季安随手拿起一个瓷瓶,倒出一点残余的胭脂闻了闻,眉头微蹙。
这些东西不像是搁置了很久,似乎有使用过的痕迹。
莫非是原身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些古时候胭脂里都含有大量的铅粉这样的重金属所制成,品质并不差,但也谈不上出众,对皮肤却有大大的损害。
在现代,她经手过无数高端化妆品,对各种原料的调配也都略有了解。若是能把现代的技术运用到古代的原料上......
正思索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这不是许家那早就黄了的铺子吗?怎么又要重新开张了?"
"这一闺阁小姐,能懂什么生意经?估计又是一时兴起,人家可是阜城首富~"
许季安走到窗边,看见是隔壁几家胭脂铺的女掌柜在门外站着说风凉话。她们的眼中带着轻蔑和不屑,显然对这个"半路出家"的竞争对手并不在意。
听着那些风凉风语,她不甚在意地关上门窗,“银子,找人把铺子里全部清扫一边,原来那些胭脂盒口脂之类的,全部扔了。”
“小姐,你这是要……?”
“我要重新将这铺子开起来。”
这话一出,许季安眼底突然涌上了一股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坚定。
银子听了这话也甚是欣喜,她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老爷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银子一走,许季安双手抱臂在这二层小阁楼上踱步起来,要真想重新将铺子开起来,那她现在就得确定胭脂的做法,以及找到能够雕刻盒子的产家。
首先是原料,她需要采购上好的胡粉、珍珠粉、蜂蜡、玫瑰露等物。其次是工具,要添置新的研磨器具和炉具。
现代的她,除了给人化妆,还经常自己瞎研究着调配一些特制的口脂。那些独门配方,在这个时代可都是稀罕物。
许季安想着,便找了一张破旧的宣纸,握着不太熟悉的毛笔,伏在案上写了起来。
直到太阳落山,店铺里已经被清扫的一干二净,许季安从案上站起来,拿着宣纸,看着自己七扭八歪的毛笔字,舒心地勾起唇。
“小姐……你这写的什么啊?”
银子一直都知道她家小姐笔墨不盛文采,可写字也……
许季安神秘地笑了一声,“秘密。”
许季安带着银子回了府,刚进后院,迎面撞上了正朝外走的许父,“爹?”
“哎呦!乖宝,我这正要去找你,爹今天和楼庄主去谈生意,回来一瞧居然不见你踪影……”
“我去了爹给我开的那间铺子。”
许父闻言一愣,“乖宝,那铺子咱不开也罢,不用非要……”他说到一半,才注意到自家女儿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土灰将衣袖都沾染成了黑色。
他疑惑问道:“你身上这是……”
许季安摇头,眼里满是憧憬,“爹,我想重新将那胭脂铺做起来。”
许父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女儿,竟一时恍惚,“乖宝,咱要是不喜欢抛头露面,不用勉强自己,爹难道还养不起你和你娘不成。”
“爹,是我之前不懂事……”许季安上前搂住许父的手臂,将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闻声细语道:“您和我娘都是半路经商出家,我之前那样做不是因为瞧不起经商之人,是因为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给爹娘丢脸……”
许父怔愣片刻,大手突然抚上了许季安的额发,轻轻拍了拍,“乖宝长大了,懂事了。”
许季安抬起头,见父亲眼含热泪,在灯火下泛着泪光,见他认真地看着自己,“乖宝要是想重新开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爹爹说,爹爹一定帮你。”
“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许季安笑了笑,拍了拍老爹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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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去找我娘。”
“好。”
有了许父的支持,许季安精气头更甚。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不吃不眠地画着设计图,差点将许母吓坏,每日到她房门前看上一二,但最终都徒劳无果,被拒之门外,要不然就是在案上画着图稿已经睡下。
直到第四日清晨,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银子坐在前面的台阶上正昏昏欲睡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身躯一阵。
银子连忙站起来,含糊不清道:“怎么了?怎么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完稿了!”
“什么……完糕?”
许季安开心地迈下台阶,晃着银子的肩,“银子!快!带我去爹前两日给我推荐的打造饰品的那家铺子,我图稿画完了!先做出几个样品看看。”
银子懵懵懂懂,嘴里含糊的应着,“哦,哦!好……”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朝城南跑去,许季安的心神一直放在图纸上,丝毫没有朝窗外看的想法。
突然一阵颠簸,车前的马儿受到惊吓鸣叫一声,猛地发狂般乱窜。
许季安身形不稳,一头撞上了窗边的横梁,图纸散落在车厢里,她听到窗外马和人的惊叫声,心下大惊。
银子连忙起身扶住她,“小姐小心!”
这般马车失控的狗血桥段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许季安在颠簸中站起身,拉开帘子朝外走去。
马儿虽然受了惊吓,但也只是一味地快跑,并没有朝左右那些摊位上撞。
马夫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猛拽缰绳,“小姐快进去!太危险了!”
许季安颤颤巍巍地扒着门框,想看看有没有让马停下的方法,眼看着车身从路中央疾驰,而前面站着一个约莫八岁大的孩童,她大惊,“不要!”
在车身将要碾过孩童身前时,一抹玄色身影掠过将孩子从中抱走,稳落一旁。
车夫却因为躲避朝旁边一闪,许季安猛然被甩了出去。
“小姐!!!”银子大喊。
许季安紧闭双眼,做好了被甩在地上的准备,但疼痛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来临,而是感觉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玄色身影接住许季安,一个飞身跃到马车上,接过马夫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扯,马仰翻在地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许季安整个身子都在轻颤,她缓了半响才慢慢睁开眼,她看到马车仰翻在地,惊呼一声,“银子!”
她连忙跑过去,见银子爬着从车里钻出来,身上并无什么擦伤,才放心下来,“你没事儿吧!银子,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没事!小姐!你怎么样!”银子不顾自己的身体,急切地围绕着许季安转了一圈,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我没事……”许季安这才想起来,她刚刚似乎是被人救了下来。
她突然回身,朝四面望去,在那名差点被撞的孩童身前看到了那个玄色身影。
玄色身影蹲在地上,手边轻拿配剑,另一只手拍了拍小孩儿身上的灰尘,将人送回了母亲身边。
他转过身,许季安微微一愣。
3. 第 3 章
此人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衣料上乘合身,袍服边缘绣着繁复精致的云纹,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内敛,一头青丝用一根银簪高高束起,垂落至腰间,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好像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古装男明星一样。
许季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所吓,她连忙摇了摇头,提着裙摆轻跑几步到那人面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玄衣男子闻言,轻抬眼皮看她,“……举手之劳。”
许季安看着周围被砸坏的摊位,从银子那儿取了些银两交给摊主,“对不住,马车突然失控,我们……”
玄衣男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许季安还在道歉,银子突然窜了出来,挡在了自家小姐面前,“公子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若是这样盯着别家姑娘看,恐怕有些失了礼数。”
许季安朝银子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要问公子……”她再抬起头,便瞧不见那人踪影。
银子刚刚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同样没有瞧见那人去了何处,只好作罢,“小姐,那人忒没礼貌了些,咱们不用管他。”
“我倒没觉得,做好事不留姓名,这不是妥妥的当代雷锋嘛……”
“小姐,雷锋是谁……?”
许季安摇头笑了笑,“没什么,不过你也不要这么说人家,毕竟救了咱们性命。”
一旁的马夫将马车安顿好,叫着两人,”小姐!马安抚好了,咱们可以继续赶路。”
许季安心有余悸,但还是坐了上去,“咱们慢点,不用着急。”
马夫应声,车子渐渐远去。
玄子男子从一侧胡同里走了出来,静静地看了会儿那辆装橫奢华的马车,微微垂眸。
“大人!大人您跑哪儿去了!”
从另一边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侍从喘着粗气,停在了顾清越的身侧,他余光瞥见自家大人的目光停留之处,看了过去。
“那不是……许家的马车?”
这阜城之中,唯有许家家主疼爱女儿,为其打造了一辆专属的马车,车身都由金丝镶边制成,内里也是用了上好的锦缎,生怕别人看不出车主的娇气。
侍从面露难色,言语里皆是抱不平,“顾大人因为退婚这事儿,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嚼了舌根,她倒是逍遥自在……”
顾清越闻言轻轻睨了他一眼,“何事?”
“大人你突然没了踪影,我找不到你所以有些急了。”侍从挠着头,嘿嘿一笑,“大人是发现了什么?”
顾清越摇头,“腰牌丢了。”
“什么?!”侍从闻言四下查看,眼尖地发现路中央地面上躺着一块黑金色的玄铁块,他跑过去拿了起来,又跑回来递给顾清越,“大人,腰牌就在那儿。”
腰牌丢落之处正是刚刚马车颠簸之处。
顾清越目光一顿,继而又看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接过腰牌放入了怀中,“我这眼神倒是不如你的好用。”
侍从嘿嘿一笑,“大人谬赞,咱们在阜城要呆上多少时日?”
“查到那人为止。”
另一边。
除了刚刚的颠簸,一路上平遂,安全到了那间铺子。打造饰品的铺子坐落于城南一处偏僻的小巷,她拐进来找了许久,才看到一家毫不起眼的招牌。
从安记。
并不像是铺子的名字,许季安在门前瞧了瞧,“你好,有人在吗?”
她敲了半刻,还是无人回应。
“小姐,可能人家今天不开张呢……”
“可是爹和我说,这家铺子的老板素日都在,只是脾气古怪了些……”
正说着,门悄悄地从里面打了开。
许季安闻声看去,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一个白发纵生的老妇,满脸褶皱像枯寂的枝叶皱皱巴巴的,她目光浑浊看着许季安如鬼神般,令人惊悚。
许季安顿了顿,“老婆婆,您是苏从安吗?”
“谁让你来的?”她的声音并不死想象中那样沧桑,反倒很有底气。
“我爹是许彦平,他和我说您打造饰品的手艺在阜城乃止京城都是……!”她话音未落,猛地被关上的门梁拒之门外。
“不接!”
许季安无言地和银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她继续敲着门,“老婆婆……苏前辈,晚辈要开一间胭脂铺子,爹爹说只有您才能做出我心中想要的样子,所以这才来找您的,您不妨看一看我的图稿?”
“苏前辈!苏前辈……?”
敲门无果。
许季安站在门前又呆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渐晚,乌云笼罩住了整个阜城。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好像快要落雨了……”
“苏前辈!我恳请您看一眼!”许季安拿着自己的图纸,坚持不懈地敲着门,“我不知道您为何不愿意见我,但是您听一下我的见解?现在很多市面上的胭脂都含有大量的铅粉,初用效果极好,可随着时间必定会让脸部变得溃烂,我不能说自己要比他们多优秀,但至少我希望每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漂漂亮亮的并且在不损害身体的情况下……”
轰——
天上闪起了雷鸣声,雨一点一点地砸到了地板上,一颗两颗,逐渐大了起来。
银子慌慌张张地抬起手想要给许季安遮挡,“小姐!咱们要不先回马车上,在马车上等也是一样的!”
许季安摇头,眼里的倔强更甚,“苏前辈,您不开门,那我就在这儿等您,这些图纸我先放回马车上,等您愿意出来见我我再拿出来!”
她让银子将图纸送回去,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前被大雨淹没,眼看着雨势较大,银子在一旁心疼地直掉眼泪。
“苏前辈!我家小姐身子虚弱!您行行好,开门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季安盘好的发髻被雨水冲散,湿哒哒地粘在她的面颊上,她依旧不肯和银子回马车里。
可能是因为这份坚持,门从里面再次打了开。
苏从安站在门里,轻声问了一句,“你当开铺子是容易的?之前不是已经放弃了,现在这样是为何呢?”
许季安看到她愿意开门,眉眼弯了起来,她抹去自己脸上的雨水,却又被打湿,“之前是我不懂事,错怪了父亲的心意,这次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苏从安看了她一会儿,“行了,进来吧,再淋下去,若是把他宝贝女儿淋坏了,可有的叨念我……”
许季安一喜,“苏前辈!”
“图纸不用拿了,你重新画给我看。”
银子以为她故意刁难,不满道:“这图纸我家小姐画了三天三夜,现在给你画一遍,你这不是存心……”
“若是不愿意,那就回去。”
“我愿意!我画!”许季安跟着苏从安进了院子,一路穿过进了正厅,她才发现这居然是人住的地方。
和普通的古宅不一样,倒有一种现代才有的风格,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床榻用来睡眠,其他地方全部被打成了柜子,上面塞满了瓶瓶罐罐和银饰。
看上去,那瓶瓶罐罐里装着的似乎是做胭脂的用料。
“苏前辈,您以前……”
话音未落,苏从安从安桌上抽出几张纸张,拿出了一根木炭棍丢给了许季安,“画吧。”
她又丢给许季安一条干布,“将身上擦擦,换一身清爽的衣服。”
许季安才看到床榻上放着一身干净的粗布麻衣,她见苏从安没有回避的意思,索性便直接换了上。
银子装模作样地挪到许季安身边,替她遮掩了些。
“都是女人,这么避讳,当真是娇气。”
许季安作为现代人,其实也不是很避讳这件事,她换了衣物伏在案上开始作画,回了一句,”苏前辈说的是。”
苏从安并未回应,她撑着身子倒在一旁半眯着,似乎是睡着了。就这样,天色渐暗,银子将火烛点上,为作画的许季安照着光亮,一直到天蒙蒙亮,许季安才堪堪停笔。
“小姐这次画的怎么这样快?”
“因为之前不满意,总是会有改动啊。”
银子哦了一声,看着图纸,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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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新奇起来,“我从前竟不知小姐的画工这样好,这胭脂盒子惟妙惟肖的。”
许季安笑了笑。
当然,她上辈子虽然没正经学过画画,但好歹也是个爱好画画的业余选手,并不比别人差,因为这个,她才选择了彩妆师这个行业。
银子看着那盒子上的花纹,“这上面是十二生肖?”
“对,每个人每年对应的生肖,都可以作为宣传变卖,而且还有这个,每个盒子的花纹上也都对应着不同季节,也可以用春分这些词来命名,在应景的时间加以宣传,总是会有女孩儿来买的。”
银子又指了指盒子的里面,“这块是什么,不是空白,但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铜镜,你想啊,大家在家里画好妆容出去游玩,如果是夏季出汗这些,晕妆了多不方便,要是在胭脂盒上加上镜子,不就可以随身携带了吗?”
“小姐好聪明!”
“一半一半啦……”
主要是她有点别的记忆,这些对她自然而然不算什么……她又不是原创……
银子望了眼苏从安,小声道:“小姐,我们刚刚说了那么多,苏前辈还没醒……”
许季安这才意识到两人说的话有些多,她连忙噤声,用气音道:“咱们小点声……”
苏从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了个懒腰从榻上坐起了身子,她懒散地瞟了眼许季安,“稿画完了?”
“对!苏前辈您过目。”许季安突然被点名,她连忙站起来,将手中的画稿交给苏从安。
两只手交汇的一瞬,许季安看向她纤长白皙的手微微一愣,这手看上去分明像是年轻人的手,怎么会……
“还真是你自己画的?”苏从安坐起身,戏谑道。
“当然是我家小姐画的,骗你做甚?”银子打抱不平。
“真的想好了,要开这铺子?”苏从安看着她,神色平静。
许季安认真地点头,“苏前辈,我是真心的,绝非儿戏。”
苏从安思虑片刻,她从榻上站起身走到了许季安的身边,“好,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从苏前辈那里出来,许季安便一阵晃神,银子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出声打扰,回去的路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路面上,生怕再出任何差错。
一直回到许府,见了许父许母,一家人一同用膳,许季安才琢磨出一些名堂,她疑虑地盯着许父看了会儿,站起身,将房门关上。
没了夏夜的晚风吹着,房屋里突然沉寂闷热起来,只余饭菜的香气。
许季安坐到许父身旁,“爹,你为何一定要让我去苏前辈那里打造饰器,其他商铺能做出精美造型的比比皆是……”
许母闻言看了眼许父,“你让她去苏姑娘那里了?”
“娘,你也知道她?”
许母点头,“是啊,她是我和你爹后年经商时碰到的一位姑娘,很是聪慧,当初也是做胭脂这门生意,现如今也只是才三十多岁,只是……”
许父见许母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只是她后来识人不清,被害得毁了容貌,爹让你去找她,一个是想让你和她学学胭脂铺的经验,二是,若是你真的想经营铺子,也能让她和你一同经营,早点走出阴霾……”
许季安回想起苏从安的容貌,眉间深蹙,“爹,你是说她现在这副样子,是被人害得……”
许母叹了口气,放下碗筷,伸出手抓住许季安的双手拍了拍,“那姑娘自从毁了容貌,性格就变得古怪,早些时候家里困难,她也帮了咱们不少,你爹他……也是一片好心。”
她说着,眉眼望向许父,“只是,我怕咱们女儿……”
许父安慰似的拍了拍许母的肩,“那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不会波及到现在的。”
许父许母的声音在许季安的耳边渐渐淡去。
‘我要你不论一切困难,都要把这胭脂铺做强做大,做到可以传到世人的耳朵里去,告诉那人,我苏从安没了他照样可以!”
苏从安郑重其事地神情突然在许季安的脑海里闪现,她本能觉得,压在身上的担子突然重了起来。
4. 第 4 章
正如许父说的一样,苏从安对胭脂这些东西很有研究。有了苏从安的帮助,一切都飞快地进行着。
不过两个月,店铺的装橫也完全变了样子。从之前笨讷厚重的木柜变成了更轻盈的竹架,或钉在墙上,或用细小的丝线缠绕挂在房梁上,垂在半空拖着圆形木架,上面的胭脂盒样子精致小巧地摆放着,全然变成了许季安理想中的模样。
前期的宣传也并未落下,店铺开张的前两个月,许季安便打着阜城首富的名声将胭脂铺宣扬了出去,以至于在开张的第一天便有许多顾客来到店铺里购买胭脂。毕竟是自家老爹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名声,她自是不用白不用,但她也有自信可以将店铺做好,一定不能让她爹娘丢脸。
“走过路过都别错过!今年秋天新调制的口脂,以山茶为底,加入少许珍珠粉,颜色既不显老,又能突出端庄大方,最适合秋冬季节了!夫人,您看您这身衣裳......”
许季安在门铺不顾旁人地吆喝,她说的动听,许多妇人都被吸引至此,纷纷倾听。有的实在动心,便踏进胭脂铺里仔细瞧瞧。
许季安一袭粉色长裙,皮肤白皙如玉,眉毛细如蚕丝,纤细的指尖给人示范涂口脂时轻轻擦过红润的朱唇,举手头足间灵动地像只兔子。
“夫人您看这盒妆粉,上面还自带小铜镜,多方便您补妆啊,就这么拿出来,轻轻拍一拍……”
“哎呦,这不是许家大小姐吗?我当是谁新开的铺子……”
门外的风铃声不停地响着,却在这一句话后戛然而止。
许季安瞧去,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女人穿着精致的华服,面上铺着白色的粉面,看衣着应当是富贵人家,按理说面上的粉脂应该差不到哪去,却被这位夫人画出了廉价感。
银子眼尖的看出了她的身份,偷偷跑到许季安身边,掩唇道:“小姐,这是刘知县的大夫人,平日里最爱买这些胭脂水粉打扮自己,好比得过家中的二房,听说刘知县的二房是个不可多得美人儿……”
“怎么,阜城的首富难不成连自己女儿都养活不起,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还真是不害臊……”
许季安完银子的话,依然面不改色地笑道:“这位夫人,我凭自己本事赚钱,有什么可害臊的,谁说女子就不能和男人一样经商?古人又有多少杰出的女商人,您不知道吧?”
被怼的夫人语塞,察觉周围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她恼羞成怒道:“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便要回我十句,还真是没教养的丫头……”
银子在一旁听不下去,她侧过身便要冲上去,被许季安拦在了身后,弱弱地道:“夫人说的是,可一进门便说人家的不好,我也实在为难,不如这样,夫人既来了这儿,想必一定是想要为自己添些口脂胭脂,我带您看一圈!”
“你……”刘夫人话未出口,便被许季安热情地牵手手腕带了过去,她愣是说不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季安笑的面容仿佛要开了朵花儿似的,她拉着刘夫人落到店铺角落的化妆台上,让她面朝铜镜,自己站到了她的背处道:“银子,打些水来。”
“是,许小……许老板。”
许季安莞尔。
“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稍安勿躁,我瞧着夫人这颈处肌肤肤若凝脂,平日里定是被人细心娇养着的,您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如此厚重的粉脂来掩盖肤色。”
许季安说着,见银子端着水盆和手帕走过来,她浸湿手帕仔细着将刘夫人面上的粉脂擦了去。
“你这是做什么!”
刘夫人连连掩面,一旁的丫鬟见状也放在了夫人面前,“大胆!你居然敢当着众人之面让我家夫人……”
“夫人,您的肌肤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细嫩!”许季安拍手称赞,她拉下刘夫人的手,引导着她看向铜镜,“夫人您瞧,您这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绝对是天生的好资质!”
“……真的吗?”刘夫人左右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自己粉黛无施的模样,这样一瞧,倒有些生怯。
“当然了!你这样天生丽质完全可以不用那么厚重的粉脂遮掩,相对用一些清薄的粉脂微微提一下肤色,就已经足够完美了。”许季安说着,打开了一盒新粉脂,指尖轻点取一些脂膏涂在了刘夫人的面上。
“您看,这是咱家最新的粉脂霜,涂在脸上既不厚重又不失精致,我们现在两人这样的距离完全看不出您脸上有涂抹粉脂的痕迹。”
刘夫人还未细瞧,便听到一旁女子小声喊道:“老天,真的一点都看不出脸上涂了东西,但是觉得白嫩了许多!”
“哎呀,真的真的,气色比刚刚还要好了!刘夫人的皮肤当真是极好的!”
“许老板,这粉脂还有吗?我也要!”
“对啊对啊,我也要一盒!”
刘夫人听着那些买客的话,面上难掩喜色,她仔细照着铜镜,“当真是……”
许季安扬了扬唇角,“夫人若是喜欢,这盒我就当免费送您,日后若是觉得我这儿的东西好用再来就是。”
她侧过身,看向店里其他的买客,颇有一种大手一挥的架势,“这粉脂是我自己新研究出来的,只做了一些初品,并没有大量存货,夫人们若是喜欢,今天在店里只要消费五百文钱,我就慷慨解囊都赠予夫人一份,但是数量不多,大家要快点下单哦~”
这话一出,买客的夫人和小姐丫鬟们纷纷跑去付钱,店外行走的人瞧这架势热闹的不行,也跻身凑了凑热闹,一时间,店里人满为患。
刘夫人想起刚刚自己桀骜的态度,一时间有些羞愧,但面子又拉不下来,她将许季安送她的粉脂塞到丫鬟手里,站起身轻咳了一声,“倒真是小瞧你了,许老板即有这份心意,我倒也不能就这样白白收礼,店里还有什么好用的东西,一并给我包了吧。”
许季安闻言一愣,随即笑意盈盈地痛刘夫人介绍,“不愧是知县夫人,就是气派!你来看,这是我自己调制的口脂,还有这个……”
银子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了,而且面对刘夫人的出言不逊居然还能笑脸相迎……
不过她也没愣一会儿,便被挤破门槛的买客弄大了脑袋。
这才开张,居然就有这么多人来买,她家小姐当真厉害。看来小姐口中那化妆台确实有用……
一直忙至黄昏,店里的存货几乎卖的一空二净,许季安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喝着银子端上来的茶水,虽然累但眼里却是开心的,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坐啊。”
“小姐,我还是站着……”
“你一天也没闲着,多累啊,快坐会儿歇着,不用跟我这么见外。”
银子怔愣片刻,随即蹑手蹑脚地坐到了自家小姐身旁的座位上,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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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去,她立刻就放松了身子,“活过来了……”
许季安闻言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银子,你很有现代人的潜质嘛~”
“什么?”
“没什么。”
“小姐你又说胡话了……”
银子叹了口气,自从小姐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时常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小姐,咱们这才刚开张,东西就卖的差不多了,你自己调制多耗精力呀……”
“我又不傻,我早就已经将研制的配方都一并交给了苏前辈,即是要卖,当然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最好是等店铺再大一些,咱们多招揽一些员工,将这些化妆品流水线生产,这样就不会供不应求了。”
银子哦了一声,便开始走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到那时候,银子你就给我当掌柜,负责帮我看着门店,我负责外出跑业务,正如把名声打出去,这样咱们就能挣大钱了。”
“小姐,这还没开始呢,就开始白日做梦了……哎呦!”
许季安拍了拍她的脑袋,“做人得有梦想,知不知道?”她看着空荡荡的胭脂铺,心情甚好,又道:“东西不多才更珍贵,到时候也可以整一些限定的款式,这样新颖一些。”
许季安已经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慢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接下来的日子里,踏入门店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好评如潮,就这样陆陆续续开了一个月,绮梦轩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胭脂铺。
直到刘夫人再次光顾,这铺子的名声在阜城才算是打了出去。
许季安看着跟在刘夫人身后的几名同样穿着精致的妇人,心下便了然这是阜城官僚之妻。
“知县夫人今日来可是之前的胭脂用完了?还带了这么多朋友,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许老板不用客气,东西自是用了觉得不错才带我这些姐妹来的,上次在你这儿买的那些你给她们每人都打包一份,她们可是问了我许久,我才带她们来的。”
“那我是真的要感谢刘夫人了,这么捧我的场!”许季安低语和银子说了几句,继而又道:“为了感谢各位夫人的亲自前来捧场,我让银子给各位夫人送着日用品,平日素面也可涂抹,不用水洗,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你家的粉脂看上去真的很细腻,那天刘夫人同我说是新开的胭脂铺,我还不信。”
“是啊,我们可是缠了她好久才带我们来的。”
许季安莞尔,“知县夫人瞧得起我,是我的荣幸。各位夫人若是喜欢,我这儿可以吩咐下头的人给夫人定时定量送去,也省得各位来回奔波。”
说着,银子将打包的精致礼盒拿了过来,一一塞入各位夫人丫鬟的手中,并介绍道:“这是我家老板秋季新推出的礼盒套装,都是限定的款式。”
刘夫人的丫鬟率先接过,她低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倒是难为你有心了,我倒是好奇你哪来这么多鬼点子。”
许季安莞尔,“不敢瞒着夫人,我与一位前辈学了不少东西,这些有她的功劳。”
“前辈?”
“对,苏从安,苏前辈。”
“你倒是诚实。”
许季安但笑不语。
两人寒暄了几句,刘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一同被许季安送了出去。自此之后,绮梦轩因受官僚夫人的喜爱,在阜城彻底打响了名号,普通百姓也都纷纷效仿。
5. 第 5 章
店铺的生意日益红火,许季安却发现,最近总是会出现隔三差五找茬的存在。
例如现在。
砰——门从外突然被创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率先走了进来,她身旁跟着一位用丝巾半遮面的姑娘,举止扭捏地跟在其后。
那妇人开门见山。
“我女儿在你家用了这妆粉后,满脸的红疹!你今儿若不给我个交代,这铺子你可别想开了!”妇人不顾一旁女儿的感受,一把扯下女儿的面纱,一张起满了红疹的脸立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许季安看到她面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微微蹙了蹙眉心,她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巾,上前两步,遮住了女孩的面容。
女孩怯怯地看了眼许季安,眼里满是感激。
妇人却不领情,“怎么!还没脸给别人看!这就是我你们家妆粉才起的红疹!我们还这么小!万一脸就这么毁了!你赔得起吗?!”
“夫人,第一,就算真的是妆粉出了问题,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让您的孩子无地自容,你难道没考虑过她以后嫁娶的问题吗?”
“你!你还想狡辩!看看你们店的东西!”妇人将一个瓷盒子扔到了她的身上。
许季安不紧不慢地蹲下捡了起来,“您家姑娘可是买的这款?”
妇人冷哼一声,“对!就是这个!别想抵赖!”
“那就奇怪了。"许季安语气平静,"我这胭脂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用的都是上等原料,从未出过差错。姑娘若不信,大可让大夫诊断一番,看看到底是何缘故。"
“分明就是你家胭脂有问题,现在还想抵赖?!”
“我确实没什么好抵赖的。”许季安淡淡一笑,“因为这不是我家的胭脂,这盒子外观看着确实与我家胭脂的包装无异,可这盒子的下面却没有我家的logo,哦,也就是标志性的东西,那是我亲手刻章印上去的,全阜城独我一份。”
开玩笑,那可是她设计的现代logo,而且还是个隐藏款,是买回去都不会察觉的那种。
妇人脸色骤变。
“您是买的仿制品吧?”
这三年,她在阜城也算小有名气,店内的胭脂水粉也纷纷有了效仿者,只是这里面的材料却大不相同。
“我就是从你这里买的!”
“那您说说,这盒胭脂,我们卖多少银两?”
“……二两银子!你们这的东西不好用还那么贵!”
她这话一出,许季安身旁的妇人便忍不住了,“找茬也不敢这般啊……许老板家的货向来经济实惠还好用,你那胭脂在店里才卖五百文钱。”
周围的人纷纷应道。
”是啊是啊,许老板很良心的,从来没让我们多花钱呢。”
“我们都是老客户了,用着都没问题。”
“是啊是啊。”
妇人被说的面红耳赤,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来是有人故意找茬啊。”许季安轻叹一声,“不知是谁这般苦心,竟要毁我清誉?”
“你!”妇人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等着!”说完转身就走,带着女儿匆匆离去。
许季安轻轻摇头。
“小姐……这都第几次了……”
眼看炎暑随着店铺的火热逐渐冷却,店铺的人虽不见少,但也因为那两三个时不时上门找茬的人而被耽误。
许季安站在门前,看着店铺里空荡荡的商品,暗中叹息。
她正想着什么新法子,便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夫人,面上掩着面纱走了进来。
“苏前辈?你今日怎得有空来铺子?”
“来看看店里生意。”苏从安深凹的眉眼流转,在店铺里略微打量,“今日看着怎得这般冷清?”
“没……”许季安深叹长气,“前几日倒不如今日这般,今日有许多上门挑事的人来,所以才显得有些冷清。”
苏从安略微浑浊的目光一转,“可你知,近日除了你这铺子红火,还多了一处。”
“你是说魏记?”
许季安闻言,这才想起之前从银子那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城西一家胭脂铺突然生意火爆,但奇怪的是,那胭脂铺倒不是和她一般新开业,而是很早之前便一直不温不火,直到现在才出了名声。
苏从安点头,“你不妨今日闭店,去他那里瞧瞧。”
“可我去,会不会被认出……”
“带上面纱即可,去查看一下敌情?”
许季安微微颔首,“好,那我听苏前辈的。”
这般说着,银子便去备了马车,苏从安向来不喜热闹自然不愿跟着去,只好主仆二人前往,二人坐了约莫半柱香便到了城南魏记胭脂肪。
还未到店铺门前,许季安刚下马车远远便瞧见魏记招牌,招牌下是如巨龙般蜿蜒长绵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天啊,这也太夸张了……”银子不免惊叹。
“我们过去看看。”
许季安牵着银子的手朝人堆里走去,听着那些富贵人家的丫鬟和小姐们的窃窃私语,不禁侧耳倾听,“前段时间听说许家那个骄横的丫头开了间胭脂铺子,据说是自己研制的配方,身边一群好姐妹都被古惑了,我就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银子听到这儿,愤懑不平地要走上前说理,还未踏出半步便被许季安一把拽了回来。
许季安做着噤声的手势。
“哎呦,还不是得了县令夫人的面子,大家冲着这个才去的,还是魏记的胭脂好,百年老店,而且我最近用了他们家的胭脂,我夫君都说我变水灵了……”
“这位夫人,您别说,您这皮肤当真是水灵,让我看了都心生羡艳,不过这魏记的胭脂真有您说的那么神?”许季安突然
那两位夫人正说着话,见许季安这般小的年纪却满眼羡艳,没由来的打断倒也不气恼,“当真是好用!尤其是他们家的口脂,颜色久而不晕,质地也是细腻!”
“天啊,瞧夫人您说的,我都心动了!”许季安故作惊叹,她又望了眼这长街队伍,感慨道:“他们这里每日生意都这般景气吗?当真是令人羡慕……”
“哎呦一看妹妹素日里就不爱这些胭脂水粉,自然是不知,这魏记已经是百年老字号了,只不过前些年因为这店主生意亏了本所以才将这胭脂铺冷落在一边,这不,今年有了点气色便改了配方重新开张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平日里出来采买不曾听闻……”
“哎呦,姑娘一用便知!”
“多谢夫人。”
银子在一旁见自家小姐笑盈盈和别人打成一片,撇着嘴偷偷嘀咕,“她们这么说小姐,小姐居然还……”
“来这里不就是想来看一看魏记到底多大的魅力,你只管瞧着便是。”许季安略带宠溺地刮了下银子的鼻尖,“这日后你可就是我的一把手,不能那么冲动。”
银子眸子闪烁,似是感动,“小姐……”
二人排了半天的长队,才破身挤了进去。
许季安四下打量。
这魏记胭脂,虽然店铺门店不大,坐落于城南的位置也说不上太好,但麻雀虽小,五脏却齐全。
店里的胭脂水粉种类并不算多,却也落得个精致。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许季安绕着粉脂架,她随意打开一个盒子,果然瞧着细腻,她凑近去闻,原以为会闻到一股清香之气,却不曾想竟是一种让她难以费解的奇异之气。
“这胭脂……”
“这胭脂可是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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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外新进的舶来品,质地细腻光滑,涂在脸上就像水一样清爽,姑娘不妨试试?”
许季安的话忽地被接了过去,她转头睨去,是这胭脂铺的店小二。
店小二穿着一身棕灰色的粗布麻衣,没得到许季安的回应,唇角笑意不减,“姑娘,给你试试吧,试过之后绝对会喜欢的!”
“多谢好意,只是我这脸上东西涂了太多胭脂得了疹子,不方便见人,这粉脂我今日便不试了。”
店小二一听,上下打量了眼许季安的着衣,眸光一转,“这得了疹子更是好治,咱家的粉脂根本不用水洗就可入夜,姑娘不妨买了回去试上一试。”
“瞧你这话说的,我今日来就是冲着你家名声来的,怎么可能有不捧场的理儿?”许季安莞尔自若,将手里的粉脂递给了银子,自己又从一旁挑了个自己喜欢的口脂,“这个,我也拿一个,若是好用,改日我再过来便是。”
“这位小姐说的是,这边随我请!”
店小二长臂一挥,直直地朝许季安打了过去,她眼疾手快地躲了开,却不曾想身子微倾惹得一旁的架子倾斜下来。
银子手忙脚乱地想去接住倒下来的架子,却因为个子不及小姐而心有余,力不足。
慌乱中,木架被一只高过两人的手撑了起来,虽然胭脂还是散落一地,但却并没有砸到许季安半分。
许季安侧过头看向来人,微微错愕。
“是你?”
顾清越歪垂着马尾长辫,闻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许季安,手上一用力,架子便重新回到了原位上。
“哎呦喂!小姐这也太不小心了些!”店小二一声惊呼,引得店里的人纷纷围注,“这些粉脂可都是舶来品,珍贵无比!这!这打翻了如此多的粉脂,哎呦……我可怎么和我们掌柜的交代!”
“你自己伸手推了我家小姐!差点害的我家小姐被砸,你居然还有理了?!”
“我和你家小姐说话的份儿,有你什么事儿?!”
许季安眉间微微蹙起,“若真如你所说,那你不配和我叫嚷,叫你们掌柜的来!”
“你!”
“何人在这儿闹事?”
话音刚落,许季安便瞧见魏记胭脂铺的掌柜从人群中渐入视线,他先是看了眼许季安随后才注意到地上粉碎地胭脂,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这位小姐脚跟没落稳一不小心便……”
“你莫要血口喷人!”银子火冒三丈。
“这可都是我的心血啊!苍天啊!”掌柜心痛地看着地上那些胭脂,红着眼看向许季安,“不管小姐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东西即是你打翻的,那便要照价赔偿!”
“你没有证据是我家小姐打翻的!”银子看向周围的人,那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偏开了目光。
许季安并未出声,只是淡定自若地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二人,仿佛是在看悬梁小丑的把戏。
四下无一人敢站出身指责那名店小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富有力量的少年音色突然跳了出来,让众人纷纷又看了回来。
“我作证,是这店小二先动的手脚。”
顾清越在许季安的身后瞧了半天的戏码,见实在没意思,于是轻声开口。
“你同她莫不是同伙?”
顾清越轻扯唇角,露出一丝不快,“谁和她是同伙?”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粉脂,众人才看到他袖口上被掉落胭脂染上的粉迹。
“我这外衫可是价值连城的浮光锦,就是连当今圣上也不过十匹左右,单单是这一件,便可让皇亲国戚为之动容……”
顾清越淡淡地描述着,说出的话却让店小二和掌柜惊吓之余又是一惊。
“我没让你们赔,你们倒是开始叫嚷上了……”
6. 第 6 章
掌柜炯炯有神的小眼微眯,似是在辨别顾清越话里的可信,“商民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来话里不假,只是这东西是您要救这位小姐而染上,同我们有什么关系?自是理应小姐来赔偿罢。”
顾清越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还未出声,便听到身前约莫只到他肩头高的人儿开了口,“公子的衣服是为了救我才染上粉脂没错,如若要我赔偿我自是毫无怨怼,只是这粉脂一事,错不在我,我自然不认,如若掌柜非要与我牵扯一二,那咱们便官府上见。”
她见二人难缠之色,三言两语便将顾清越摘了干净。
店小二见许季安这般嚣张,转头去瞧自家掌柜,谁料他并未疾言厉色,反而沉思片刻,继而笑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也不是存心为难你,只是这些东西贵重,一时之间动了怒,还望小姐体谅。”
他又道:“您这也看到了,店里生意兴隆,我也不想因为这几盒胭脂便搅了各位的兴致,小姐称报上官府那更是言重了,不若这样,我忍痛割爱送小姐一些,剩下的那些我按半价处理就是。”
许季安不知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见他了事,为不节外生枝,笑道:“如此倒谢过掌柜的了。”
“还不快去给小姐打包上。”掌柜偏头,对店小二道。
“啊?哦,是……”
“还望日后小姐能多照顾些店里的生意。”
许季安掏出银两放在柜前,她侧目望过去,见顾清越还停留在原地细细端详袖口上的粉脂痕迹。
顾清越长睫垂着,视线集中在小臂衣袖间,不知作何思绪,他又侧过头看了眼打翻在地的胭脂盒。
虽盖身分离,但里面的粉脂却并未粉碎。
正想着,他袖间外衣轻起,被一只小手牵了过去。
许季安不便同他拉扯,只得牵起他衣边一角,将人带出了魏记胭脂坊。
不知道走了多远,出了魏记直直地朝前走着,一直入了市流,街面上到处都在吆喝着各自的买卖,许季安才松开手。
她回过头,刚好与顾清越对上视线。
“上次便想谢过公子,没问得公子姓名,这次又出手相救,我不知该如何谢你。”
“……”
同上次见面一般,他穿着的内衫依旧是玄色,只不过领口外翻处多了几分暗金色的花样,外衫水色的浮光锦举手投足间泛着淡淡的华光,正如他所说一样,此人来头不小。
“公子叫什么名字?”
若是在阜城有这样一号人物,她理应听爹爹提起过才是。
顾清越盯她良久,轻启唇舌,“顾清越,字……珩之。”
他说完,视线一直停留在许季安的面上不曾挪动,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只见她低声重复一遍名字,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他。
“好名字!”
“……”
顾清越垂眸,掩去眼中之色。
许季安顺着他的视线瞧去,见袖间粉脂依旧染在上面,“这衣服,我定当赔给顾公子。”
“只这一件的工时便要花费数月,许小姐要怎么赔?”
许季安唇角笑意渐淡,“顾公子如何得知我姓许?”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顾清越说完,又看了眼那污痕,背过身去朝许季安挥了挥手,“后会无期。”
许季安欸了声,眼睁睁看着顾清越淡出视线,小声呢喃,“他到底如何知道我姓许的?”
她一边念叨,一边嘀咕,扭过头便见一直未出声的银子双手抱胸,一脸审视地目视前方。
“银子?”
银子神情投入,沉浸其中,并未听到许季安的呼唤。
“银子!”
“小姐,我在呢!”银子回过神,连忙应着,她视线从顾清越的背影中脱离,转过头神秘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我发现……你刚刚牵着他走时,他眼神一直落在你身上,从没下来过!”
许季安一愣。
“我怀疑他跟踪你!”
许季安乐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结论?”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每次小姐遇到危险都能碰到他,关键是他每次都直勾勾地盯着小姐,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的!”
“那你怎么不想想是你家小姐运气好,每次都有贵人相助。”
“这么说,好像也是……”
许季安用手戳了下她的脑袋,“你啊,没听到人家刚刚说后会无期,别胡思乱想。”
银子委屈巴巴地揉了揉额头,“哦……”
许季安从怀中掏出刚刚在魏记拿出来的粉脂,打开盖子又仔细闻了一闻。
“怎么了小姐?”
“不知道,总觉得这味道怪怪的,但是闻起来又停不下来……”许季安合上盖子,“等我拿给苏前辈仔细看看。”
银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眼神落到许季安的腰间,沉吟片刻,突然惊呼,“小姐!你的玉坠子呢?!”
许季安闻言低头看去,原本系在腰间那个被雕刻成安字的玉玦消失不见。
“那是夫人在您儿时求来的护身符,可万万不能丢的呀!”
银子说完,两人连忙寻找,可这人街流动,不知是丢了还是被捡了去,忙碌了一天也终究未果,这件事自然而然的抛之脑后。
许季安将胭脂交给苏从安,便又研究起新的配方,琢磨着如何能超过魏记的改良。
只是这件事还未开始,就有了别的麻烦。
原本一两个上门找麻烦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许爹听了这事,倍感惆怅,扬言要出面帮女儿讨回公道,但被许季安推脱下来。
“我的乖女儿,他们要再敢上门闹事,统统打走!爹给你做主,若敢说些什么,就给他们告到衙门……”
许季安不免轻笑,“爹这么惯着我,这该如何是好。”
“爹说认真话,你最近那铺子少去也是好的,听闻京城那边来了什么人,似乎是有什么动静……”
“京城那边来的人?”
“你爹我在京城的密友传信告知于我,叫我近日低调些,怕是调查商户之事。”
“这样啊……”
许季安和爹爹谈话的第二天清晨,她穿戴齐全,带着银子前往店铺,人还未走近,便看见店铺前一堆人围着,几个官府衙门的人守着,身后之人将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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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色封条贴在了绮梦轩的大门上。
“哎呦,你看看,我就说这许家大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做什么生意……”
“听说是跟命案扯上关系了,悬哦……”
“命案?不能吧,人家都已经是首富了,还要别人命做什么?”
“我看是想钱想疯了,在这卖的东西里做了手脚……”
许季安扒开围观的人群,一路跌撞地跑上前去,“官爷,为何封民女的胭脂铺子?”
“许家小姐?来的正好。”官爷伸手一展,一副画出现在许季安的面前,“这画上之人你可认识?”
画上是一位年轻姑娘的画像,是来铺子里买过胭脂的人。
“是,此人来民女的铺子里买过胭脂。”
“那就对了,许家小姐,跟我走吧。”官爷提手将画像收回去,一脸威严。
“什么?”
“你涉及一场命案,随我回衙门听候发落吧。”
许季安莫名其妙地被带走了。
银子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她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叫出来,连忙后退几步,朝许府的方向跑去。
许季安被带到衙门这事,不一会儿便传遍了阜城,有许多凑热闹的平常百姓都围在了衙役外。
许季安站在大厅之内,站而挺拔,丝毫没有怯场之色,声音柔柔地问道:“县令大人,单单只是一副画像,民女认了她是店中的买客,就这样随意污蔑民女与命案有关,这不妥吧?”
高堂之上,正是刘夫人的夫君,刘县令。
“还想狡辩?来人,呈上罪证。”
“是。”
不过片刻,许季安便见衙役从一旁托着一木盘走上前来,将上面盖着的白布条轻轻掀开,里面仰躺着一枚绮梦轩的胭脂盒,旁边放着几根大小相同的银针。
“这便能证明吗?”
“这胭脂确实不能够证明什么。”
衙役似是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将银针插_入胭脂盒内,银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发了黑。
“重要的是,你这胭脂里,有毒。”
许季安眉间猛然皱紧,“这绝无可能,店里的胭脂都经民女之手亲自调配,怎么可能会有毒?”
“据这画像上的姑娘母亲所言,她的女儿只用过你家的胭脂,在不到五日内便中毒身亡,你还敢狡辩?!”
“可否让民女检查一下这胭脂盒?”
刘县令微微颔首。
许季安将呈上来的胭脂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眉头的皱缩只深不浅。
“……这确实是民女家的胭脂盒,但这姑娘的死和我绝无关系。”
“你拿什么证明?”
许季安咬紧下唇,沉思片刻,坚决道:“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定会给大人查明此事,洗清自己的罪名!”
刘县令还未开口,便见人群中一阵骚动。
“大理寺奉命前来查案,闲杂人等速速撤离。”
许季安随声音望去,远远看见一藏青色男子手持牌令走了进来,但让她更意外的不是这声音,而是这男子身后之人。
顾清越。
7. 第 7 章
刘县令见了牌子,慌忙下案,上前两步行礼,“大人。”
“尸首现下何处?”顾清越身前的小随从——燕戟将腰牌收回,道。
“这……已经扔由乱葬岗,不知大人……”
“拿着空口无凭的罪证便要降罪,刘县令当真称职。”
此话一出,刘县令瞬间冷汗纵生,他连忙鞠上一躬,惶恐开口,“大人,据人证口供,这女子确确实实只在许家铺子买过胭脂,小女尸首因面部溃烂导致中毒身亡,这句句属实……”
“县令大人,仅凭这一盒胭脂不足以说明,如今民女铺子里被查封的那些胭脂都可让人查看,不可能有毒。”许季安刚刚的视线只停留在顾清越身上片刻,听他这话立即开口道。
“大胆!我同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刘县令喊着,“况且,你当本官无凭无据就要抓你不成?这些时日有多少人前来告状,说用了你铺子里的东西面上起大小程度的红疹或溃烂!”
燕戟出声打断,“此案涉及走私一事,牵扯良多,县令大人还望勿下妄论,我二人初到阜城,诸多事宜尚未查清,需要许小姐的协助。”
“可这、这不符合规矩啊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我若不将她关进大牢,恐难以服众。”
“若民女非清白之身,甘愿受罚。”许季安见缝插针,“还请大人限我三日内,让我还自己一个清白。”
她说后话时,转过头看向了顾清越。
女子身着衣饰与前两次相遇娇俏艳丽的颜色相比,变成了入秋适宜的暖色,鹅黄红衫,瘦弱之人被罩在圆润宽松的廓形之下,也不失轻盈。
太瘦了。
顾清越眼波微动,拉向许季安的腕骨,便将人带出了衙门。
刘县令见状连忙制止,却被燕戟以腰牌挡在了身前,“大理寺办案,不得干扰。”
燕戟声落,将腰牌放回怀中,“还有,我身后之人才是少卿大人,还望大人勿失了礼数。”
刘县令呆楞于厅堂之上,望着其人背影,眼中深色渐染,他徐步走回高堂之位坐下去,沉默不言。
半响。
刘县令挥手示意,他身侧一衙役俯下身来,方开口道:“去告诉周老爷,此事须得下一记猛料。”
“是。”
另一边。
许季安同顾清越站的近些,见他垂于身侧之手轻轻摆动着,仿佛刚刚牵她出来之人,不是面前这人。
衙门前的百姓被燕戟轰散,但仍剩余人。见许季安同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在一旁指指点点。
“不然怎么会说,商人心黑?为了挣钱居然想出这害人的法子。”
“就是说……”
许季安两耳若无闻,目不斜视地出了这衙门。
燕戟随后追上前,也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他上前两步走,将许季安甩在身后,余光去瞧她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禁嘲讽道:“许小姐好定力,素日闻言许家小姐脾气颇大,性情顽劣,如今这一瞧,倒真是传言不可信?”
这话中虽没有不妥之处,可许季安却觉得处处有针对之色,尤其是眼睛,她停顿片刻,才莞尔一笑,“瞧大人这话,若传闻真可信,我是那冥顽之人,想必大人现在不会有站在这儿同我谈话的机会。”
“……”
燕戟怔愣,他觉得许季安似乎在拐着弯骂他,但又无从开口,他憋屈地望了一眼顾清越,又道:“大人,你瞧这女子口齿忒伶俐了些……”
顾清越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一个绿色的物体突然从一旁飞出,直冲许季安所去。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将许季安圈入怀中。
一个重物砸在了他的背部,摔了下去。
许季安还未做出反应,便被顾清越身上温热的体温所覆盖,她双手覆在对方的身前,睁大杏眼望向对方,见顾清越眉头微蹙之色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看过去,是一颗不大的实心白菜,但依旧有分量,抬头望去,已然看不到投掷之人。
许季安抿起□□,脸上显露生气之色,“这人……”
尖尖的下颌愣是让她气鼓成了面馒头,粉扑扑,圆鼓鼓。
这一刻白菜虽在顾清越的身上无足轻重,但若是砸在许季安的身上,那力量远不止于此。
顾清越垂眸盯她,轻声道:“三次。”
“什么?”
“你没有心吗?三次都能让人找到害你的机会。”顾清越松开她,“我说过后会无期,是不想在此事上再与你碰面,没想到……”
他墨色深邃的眉眼微眯,声音冷却下去,“……竟狗急跳了墙。”
许季安回味着他刚才的话,“算上今日,我与顾公子只见过三次面,上一次被人所害是公子出手相救,这次同样,那第一次……?”
顾清越微愣。
许季安眨着眼。
“我的乖女儿!”
“小姐!”
许季安的注意一下子被吸引,“爹!”她飞奔过去。
“乖宝,没事吧?你娘听了担心坏了,我怕着急吹了秋风,便没让她出来……”
“我没事。”许季安转了一圈给许爹展示,“虽然店面已经查封,不过多亏了大理寺这两位大人,我没受牢狱之苦。”
许季安转头,见顾清越已经背过身去,没有上前的意思,他身旁的燕戟倒是没有避讳。
许父顺着许季安的视线望过去,看向燕戟愣了一瞬,“大理寺……?”
他上下打量了一瞬燕戟,又看了眼自家女儿,沉吟半响,将女儿牵过来,背过身去,小声道:“他没怎么样你吧?”
“能怎么样我?”
“他没和你说明他的身份?”
许季安不明所以。
许父见状才放下心来。
自家女儿不愿成婚,拼了命服毒自尽也不喜这桩婚事,现如今,这二人竟又走到了一处……
许父默默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家女儿如今安好的模样,不免惋惜,却也不敢再开口。
“好啦,爹,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和我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许季安推着许父,向银子使着眼色。
银子痴痴地哦了两声,“那,那我先带老爷回去,小姐您……”她看了后面那二人一眼。
“我自己回去,你跟着小姐,保护好她。”许父拍了拍许季安的头,“爹知道你的事情不愿意让我多过问,长大了……但是要真有过不去的坎儿,一定和爹爹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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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季安眼眶一热,她点头,“好。”
许父与她道了别,坐着马车远去。
马夫听自家老爷忧心忡忡地叹气,不解道:“这城里传的风言风语,老爷都一清二楚,为何……”
“……她总要自己面对这些。”许父扒开窗帘,回过头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已然长大成人的女儿,又欣慰地叹口长气,“女儿是长大了。”
他放下帘子,随着马车晃动,渐行渐远了。
燕戟眼里满是疑惑。
刚刚许父走时,用一种极难理解的眼神睨了他一眼。
待许父走,许季安走回顾清越的身旁,“听你话中的意思,想来你知道我是清白之身,顾公子……顾大人可有线索?不知可否向小女透露一二。”
顾清越这才转过身,他望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慢声开口,“若许小姐自己查明真相,会从哪里入手?”
许季安闻言,眸光一滞,转眼间,便已了然,“尸体。”
顾清越不可置否地点头,“还算不笨。”
“午时三刻,我在绮梦轩大门前等你,过时不候。”顾清越说完,长扬而去。
燕戟快步跟上去,见将许季安甩下,轻声细问,“大人,您今日为何亮出身份要帮她?如此一来,我们在明面上,岂不更加让暗中之人加以防备。”
“那人藏的太好,一时半刻露不出什么马脚。”顾清越停顿片刻,“前几日我故意放出风声,将这次的行动故意泄露,便有人开始按耐不住手脚……”
“可这些同那个许家魔头有何关联?不明白大人为何同她牵扯在一起……看到她我便心烦……”
顾清越睨了他一眼,“那些人按耐不住,自然要急于找人背锅,许季安不过是抓出幕后黑手的工具罢了。”
“大人说的是,是我看的太过片面。”
二人谈着话语渐渐淡出许季安的视线。
另一边,许季安将来龙去脉说于银子听。
银子听完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小姐,我们真的要听他的,午时三刻去店铺前等他?小姐你最怕黑的……”
“只有三日时间,我自是要去,他帮我良多,是可信之人。”
…………
午时三刻。
“小……小姐,我有点害怕。”
深夜中的阜城,漆黑无比,青石铺成的地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浅浅白光,不远处的墙头也时不时传出夜猫嘶吼的叫声,在空旷无人的寂静中异常令人揪心。
许季安怕黑这一点倒和原身一模一样,但显然她身后的银子更加害怕,她深吸着气,将银子护在身后,两人举步维艰地磨蹭着。
走了不知多久,才到了绮梦轩的门前。
看着店铺熟悉的影子,许季安心下卸了口气。只不过看着上面白色的封条,内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不等她彻底放松,下一秒,身后凭空出现一个黑影,腾空一跃,讲她带上了屋顶。
“小姐……!唔……”银子想要大喊的声音被人从身后捂住,同样被一黑影掳走。
许季安想要喊她,耳侧热气萦绕,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嘘,别出声。”
8. 第 8 章
“顾大人……”
许季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和身后属于男人浑厚的气息惊得心悸难安,心口处怦、怦跳个不停,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安心下来。
“银子呢?”
“燕戟自会带她离开,嘘……你看。”
许季安闻声,只觉得身后之人脸畔微低,朝某处方向看了过去,她视线同样跟了上去。
她低头一看,竟看到一穿着黑衣,将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分不清男人女人,只看到他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地蹭到绮梦轩的门前四处探望。
许季安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她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跟着往后躲了躲,只是她这一躲,身后之人明显一僵,便不敢再动了。
她看到那人小心翼翼撕开门上的封条,偷挪进去。
“那是谁?”
“许小姐不妨猜猜看。”
许季安垂下眼,仔细在脑中回想。这件事如果是有人要害她,那必定是与她有竞争关系之人,同样是开胭脂铺子又是对手,难不成……
“是……魏记的人?”
顾清越轻挑眉眼,不可置否。
许季安小心地扒开砖瓦,窥探其人。只见那黑影点着烛光,在店内环顾一圈,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纸包裹起来的东西,欲将拆开。
还未看到,许季安察觉身后冷风凛冽,她转头一看,身侧之人已经不见。
再往下看去,顾清越已经剑指黑影,站在了下面。同那黑影一样,他也穿了件融于夜色的长服,面容被黑色掩面覆盖。
顾清越手起刀落,那黑影瞬间昏倒在地。
许季安掩唇惊呼。
燕戟也冲了进来,银子紧随其后,看到黑影倒地,也连连捂嘴。
燕戟蹲下身去,用指尖去探黑影鼻息,“大人这是……”他看向顾清越身侧的刀刃,并未出鞘。
“以防自尽。”
顾清越说完,将黑影手边散落的纸包捡起,轻手折开,待看清里面所藏之物,眉眼间深暗更甚。
“果然是。”顾清越将纸叠回原位,看向燕戟,“五石散。”
“可恶!这东西明明我朝律法严令禁止,居然真的有人贩卖在市场流通!”
顾清越并未发声,只是眉宇间川字更甚。
“喂!顾大人!我还在楼顶呢!放我下去啊!”许季安的呼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顾清越。
银子率先跑了出去,“小姐!”
飞影交错,顾清越轻身一跃,将许季安带到了地面。
许季安脱离了高楼,这才松了口气。她挣开顾清越的手,走进屋内,将地上黑影人的面纱扯了下来。
“奇怪……这人怎么如此面熟?”许季安嘀咕道。
“啊!”银子突然大喊,“小姐……这个人不是周公子的侍从……?”
“周公子?”许季安疑惑问道。
银子踌躇不决,支支吾吾半天,小声开口,“小姐自从之前闹自尽恢复以来,脑袋便不太灵光,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
谁脑子不灵光?
许季安略微又些无语。
顾清越听到自尽二字,眸光微闪。
“这事儿老爷是不让我告诉小姐的……”银子搅弄着指尖,又偷瞄了眼那黑影,心一横便说了出来,“只是事关重大,我也没办法隐瞒小姐!地上躺着之人是小姐您心上人周公子的侍从!”
“……”
“……”
“……”
许季安彻底石化了。
顾清越站在一旁,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但并不友善。
“小姐你都忘了?您和周公子约定好了,待他考取功名,来年回阜城时,便要娶你,只不过老爷夫人自小就给您定了娃娃亲,你一直不愿意,这才在后来订婚之时……”银子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三方的凝视,愈发地心虚。
许季安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下去,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似是尴尬原身过往的傻事,轻咳了一声,“过往之事就别提了……”
燕戟语气不明地嘲讽着,“看不出许小姐还是个情种,只不过躺在地上这位真像你家小丫鬟说的是那什么公子的人,许小姐,他这么害你,你当真一点不伤心……?”
不等人开口,燕戟又道:“听闻许小姐在京城便有婚约之人,如此不识大体选择自尽的方式弄的人言蜚语,自己倒与情郎……”
“燕戟。”顾清越出声打断,“将人送回客栈,找个安静的后院关起来。”
燕戟瞪了一眼许季安,抬手拘礼,“是,大人。”说完,提起那人抗在肩上便先行离开了。
顾清越待他离开,抬脚便要走。
“欸!顾大人!”许季安连忙拽住他的衣角,“你说午时三刻在这儿等候,不会就只为了抓这个人吧?”
顾清越抬眸深望她一眼,思索间,应着,“不,原本是想带许小姐去找尸首何在,但现在……抱歉,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说完,他将衣角从许季安的手中拽回,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顾大人!”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许季安能明显察觉这人和刚刚有了细微之处的区别,但她不能明确指出到底有何不同,她只能自己生着闷气,“走,我们自己去乱葬岗!”
“小、小姐……真的要去吗……?”
夜莺啼鸣,耳边秋风瑟瑟作响,两人顺着一路的枯枝落叶走到坟地深处,被枯黄落叶覆盖着的墓碑已经经过风吹雨晒的洗礼变得褪色。
许季安提着油灯走在最前面,脚下枯叶嘎吱嘎吱作响,她不禁咽着口水,被压的极低的音色染上了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银子……你看看哪个墓碑上写着那女子的名字……”
如果她没记错,那画像左下角留有女子的名讳,叫刘盈。
银子紧闭双眼,双手紧攥着小姐的衣角不敢看,“小,小姐,我害怕……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你别抖。”
“小姐,是你在抖……”
银子抓着许季安的衣角,非常清晰的衣摆抖动,倒分不清到底两人话里的真假。
许季安大着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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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墓碑上挡着的枯叶拨开,一个一个仔细地翻找,却始终没见到刘盈这个名字。
她继续往前探着,“银子,你确定阜城里死后之人都会拉来这片乱葬岗吗?”
银子还是未睁眼,她猛地点头,“只、只要是普通人家,只有这块地是能用的……一般富商和权贵之家都有自己专、专门的墓地,所以如果下葬了,是绝对会在这里的……”
许季安拎着油灯往远处照了照,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银子也跟着绊了一跤,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身前之物,银子再也控制不住了,“啊!!!!是死人!小姐!!”
油灯仰翻在地,被一股子阴风吹灭,许季安莫名打了个冷颤。
盈盈月光照在许季安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汗水遍布面颊,她紧咬着唇才堪堪没叫出声音。
见银子实在害怕,许季安抚上她的脸,果不其然,同自己一样冰冷无比,并不是因为夜晚的天气寒冷,而是惊吓过度。
“银子,你要实在害怕,就先回去,我今日必须要找到刘盈的尸体。”
银子握紧许季安的手,察觉自家小姐手心微颤之余还冒着冷汗,“我、我不害怕!我和小姐一起找!”
噗通。
漱漱——
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许季安浑然一僵,“银子,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银子还未开口,许季安捂住她的嘴,嘘了一声。
“废物!赶紧把尸体带走!”
“一会儿让那两个大里寺的人赶过来,咱们都完蛋!”
两人活人窃窃私语声在这寂静的乱葬岗中显得格外突出,是两个男人。
许季安顺着声音摸过去,看到了一处被倔地三尺的坟穴,坟前墓碑上刻着的字迹她看不清,但本能告诉她,是她要寻找之人。
“少卿大人!你来了!”许季安故意大声喊了一声。
那两名男子闻声,似乎是慌了手脚,背着尸体便往一处跑去。
许季安闻声连忙跟上。
银子在后面急切地追上,却奈何体力不支,完全跟不上自家小姐,她又不敢大声喊叫,怕暴露踪迹,只能拼命地跑。
不知道跟着跑了多久,许季安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她听见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许季安追到河边时,水上已经平静,她立于河边,发现这河水离岸边居然还有半尺的距离,只能蹲在岸上,仔细看了半响。
“居然把人扔水里了……”
她还在犯着嘀咕,身后之人正在渐渐逼近。她察觉一丝异样,猛地回头,正巧对上了那人面纱之下的双眼。
那人弯着眼角,阴森森地说着,“永别了,许家小姐。”
许季安肩膀上突然一重,她被狠狠地推入了河水里,平静的水面被重物击破,溅起猛烈的浪花,逐渐变成泛泛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待银子赶来之时,早已不见自家小姐身影,她双手举在身前,大喊着,“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小姐!”
她走到岸边,见岸边湿浊的草地上一大块深陷地下,脸色突然苍白,“小、小姐……”
9. 第 9 章
哗——!
一桶冰水倾泄如注,男子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模糊中,他看到一男子端坐在茶水桌岸前正细细地擦着剑背,高耸的马尾垂落于颈后,还未细想,便听到一声淡然清脆的声音从那男子身上传来,“醒了?”
顾清越反手一转,将剑收回了剑鞘中,转过身来。
男子这才意识到这似乎是一间客栈的后院柴房,他见顾清越转过身,眼里震惊之色不掩,下意识便要咬舌自尽。
燕戟手急眼快将人下颌一把掐住,利落地塞满了抹布,直到他嘴间全部被塞满没有空余为止。
燕戟拍了拍手,“还好早有防备。”
顾清越察觉到他眼中刚刚那一抹惊讶,悠闲地擦了擦手,“看来你认得我。你家主人消息挺灵通,想必京城之中自是有人接应……”
男子瞪着他。
“别想着咬舌自尽,在那之前,我会先割了你的舌头。”顾清越淡淡地说着,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男子被那眼神盯地冷汗直冒。
“这五石散,哪来的。”顾清越随手一掷,扔在了男子的身前,见他看都不看一眼,不免轻笑,”不说?有骨气,那让我来猜猜,你家主子姓周?”
男子目光一顿。
“用这个在各小县城贩卖来谋取私利,周家长子考取功名欲打开官场流通,他一阜城普通商贾,竟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将这些东西流通市场。”
顾清越眼神示意。燕戟跨步而上,手起刀落间,匕首狠狠地扎在了男子的手背处,同时将抹布扯了出来。
一阵痛叫。
燕戟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叫什么叫,又没真捅你!”
男子全身都在颤抖,他额角的冷汗直冒,顺着下颌滴落在刀柄一旁,他这才看到匕首只差毫米便捅入了他的手背。
“贩卖五石散在我朝律法中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你对主子忠心,可不难保他们无义,这事要真被查出,死的远不止你一个,你的妻儿恐也难以避免牢狱或流放之苦。”
顾清越语气平和,他站起身俯视着男子,“你既知我是谁,那必定知道我有权利决定你一家人的处置结果。”
“……”
男子用力地紧咬着牙关,似乎在选择说与不说,半响,他才哑着声音开了口,“若我说出来,我必不会被留活口……在你们抓我之后,他们就已经决定了我的死活……”
“我说话算话。”顾清越道。
“……此事牵扯之人众多,我家周老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他早年一直都干的正经生意,靠出船海运为生,不知道是从哪年开始,海上的货物便开始多了这东西,一开始周老爷紧张兮兮地生怕别人知道,我也是后来生意做大了之后,因为是从小跟着我家少爷,才被信任。”
“你不知这东西来源?”燕戟追问。
男子摇着头,“我自是不知,只知道老爷每月末便和那人见上一面,我跟着看过,但也只是隔着屏风远远看一眼,看得不真切。”
顾清越同燕戟对视一眼。
“那你为何害许家小姐?”
“……我家少爷同许家小姐情深意重,我自是不愿害她,可谁让魏记狗急跳墙生要拉许小姐垫背,我也是受了命,想来给她的胭脂铺放上一些五石散,只是让她背上毒死人的这个罪名而已。”
顾清越语气不明地哼笑,“只是让?”
大荣凡是有牢狱之灾的人,且被定罪,身上都会烙下烙痕,那东西疼痛无比,落在姑娘家家的身上,更是一辈子都无法洗去的罪痕。
‘多谢顾公子出手相救!’
许季安眉眼弯弯的模样突然浮现,顾清越神情微凝。
“所以,刘县令也是知情者?”
顾清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男子怔愣住,随即便道:“若没官场的默允,如何能让这东西流通……”
“你家那位少爷可知情?”
“我家少爷绝不知此事!!”男子激动起来,“他自小读书,便想考取功名,做一个为百姓有所贡献的人,老爷做的这一切都不曾落到公子耳中,他日夜都将自己关于书房,此次若拿下会试,他便亲自去许府上门提亲。”
“那为何还要害许家小姐?”燕戟忍不住问道。
“只是我家老爷反对这门亲事罢了,他认为此女不学无术,只一味的朝我家少爷砸钱,一身的铜臭味儿,早年老爷并没说什么,但自从府上阔绰之后,老爷便想给少爷娶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儿做妻,对他的仕途有所帮助。”
“那你家少爷若非要娶许家小姐呢?”
“他自小便听我家老爷的话,应该……”
顾清越未等他说完,转身便走。
燕戟瞥了眼男子,“不想死就不要逃跑,老实呆着!”几步追了上去。
“这许小姐也是个可怜之人,竟看上这么个人渣便和大人退了婚……”燕戟在顾清越身边嘀咕。
“本就是父母之命,退了便退了,此事莫要在口中挂着。”
顾清越与许季安自小便没见过,只是从父母那里隐约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已。
因为家里便是朝中命官,他的仕途一向顺利,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婚事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未在这方面下过心思,只是觉得听从父母安排,随便娶一个贤惠女子相互扶持,白头共此生也就罢了。
没想到的是,这婚约另一人因为一纸婚书便要服毒自尽。因为这婚约,家里推了许多说媒之人,此事一经传出,闹得满城都在看他的笑话,就连官场同僚也将这当成饭后闲谈,成了娱乐。
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他丢尽了人。今日一闻,竟然还是因为如此毫无度量,品行卑劣之人而拒绝这门婚事。
顾清越暗自握紧手中的剑身。
出了客栈,天蒙蒙亮。
街上已经有一些早商贩开始摆摊,顾清越余光瞥见一个急匆匆地身影一路朝这里奔来。
燕戟定睛一看,“银子?是银子!”他看清人,连忙上前拦住只顾朝前跑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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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子慌乱间被人抓住,她看到燕戟的一瞬像抓到了主心骨一样,“大人!大人!救救我家小姐,她溺水了!”
“溺水?”顾清越皱眉。
“我们深夜去挖刘盈的下葬之地,凑巧碰到了两个藏尸之人,我不知小姐是否被他们推下去了,我不会游水,只能跑回来搬救兵!我家小姐现在已经没了踪影,她不会游水,呜呜呜……我没看顾好小姐……”
顾清越从怀中掏出一枚哨子,轻吹鸣声,不一会儿,马蹄声便从远处传了过来。
“带路。”
燕戟闻言,将银子一同带上马背,眨眼间,顾清越已不见身影。
他一路追去,超过顾清越的马匹才有心调侃道:“你从城郊外跑回城里,用了多长时间?”
“约莫半个时辰?”银子道。
“那你家小姐要真是溺水,现如今不早就浮于水面了?”
不说还好,一说,银子眼里的泪花彻底崩不住了,“呜呜……我找了好久,可是我实在找不到,万一我也溺在那儿,我家小姐就更没救了呜呜呜……”
“哎你别哭啊,哭也没用,你还是祈祷你家小姐福大命大吧!你们两个居然胆子这么大,竟真的自己前去乱葬岗找寻尸体……”
燕戟见她哭的泣不成声,继续道:“那尸体注定不会在乱葬岗安心‘呆着’,没成想你们居然真的会去。”
“那现在怎么办?!我家小姐已经去了呜呜呜……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燕戟,闭嘴。”
“……哦。”
两人策马飞奔,定是比银子步跑更快。银子带着他们一路找寻许季安掉落之处,被顾清越制止。
“去河下流,这水急湍,若真是到现在都没爬上岸,只会是被水冲走。”顾清越看了眼河水,大概思索片刻,转身上马,顺着水流而走。
三人找了一会儿,还是未寻到人影。
顾清越脸如墨色,他将手中之剑放于地上,脱了外衣,顺着河岸跳了进去。
燕戟见状,“银子,你在岸上再找一下。”
“好!”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越浮于水面,河水将他的发丝全部打乱,散落下来遮住了面容。
他抬手抹了一下,继而又钻了进去。
燕戟寻找未果时已经上了岸,而顾清越被急湍的河流冲向下游。
顾清越再次浮于岸上,已经不知道被水流冲向了哪里,只看到周遭的树木似乎比刚刚少了许多。
他无法,只好先上了岸。
顾清越身上只有两件白色的里衣,已经湿答答地粘在身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禁有些气恼。
何至于为了许季安将自己变成这样。
但许季安若是真的死了,他这份面子又要找谁讨回来?
“……”
顾清越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潜入水中,余光却瞧见一身披红色巾帛的女子坐于河边露出白皙的脚踝,正在用河水清洗。
“……许季安?”
10. 第 10 章
许季安正冲着脚丫,手上拧着她被浸湿的衣衫,耳侧听到有人唤她名讳,她侧过头仔细一瞧,眼中喜色盎然。
“顾大人!”
许季安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
待他走的近些,许季安这才看到他狼狈的一面,与前两次见他大不相同,外面的锦衣华服早已不见,同自己一样只单单穿了一个白色里衣,而且还被水打湿贴在了紧实的腰腹上,肉色若隐若现。
发丝也因为湿滑而垂下了几缕额间的碎发,墨色倾泻,俨然一副美人出浴的样子。
说实话,这位顾大人的长相是真真的在她的审美点上。
顾清越原本还有些郁闷,见许季安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如痴傻一般,他低头一看,竟硬生生被盯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许季安虽也是白色里衣,但显然已经比他的更干燥,外面也用红色巾帛挡着,不像他一般狼狈。
“顾大人怎得这么……狼狈?”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清越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地黑了脸,“你当是为了谁?”
许季安眨了眨眼睛,“那想必是因为我喽?”
“……”
许季安见他不说话,弯了弯眉眼,“谢谢你啊顾大人,这么关心我。”
两个人都穿着里衣,如此面对面,顾清越面上微微有些发烫,他转过身,不敢再看许季安。
“对了,顾大人!我找到尸体了!”许季安拉住顾清越的衣袖,将他往自己身边带,“夜里我瞧不清水里什么样子,又被人推下了水里,然后我就发现这河流底部是有细沙堆积的,只要有重物落下去便会在水中扬起来,我找了很久细沙升起的许多地方,找到之后便跟着尸体一起被冲到河岸的下游来了。”
“你会游水?”
“当然。”许季安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她拽着顾清越的衣角因为骄傲轻轻摆动,“我很厉害的。”
现代的她可是拿过潜水证的人,自然对水性所熟悉。
“现在尸体就在我标记这处的河底,但是我力气太小,托不上来……我又怕时间太久,尸体的脸部会被泡烂……”许季安眼中难掩失落之色,她抬着巴掌小脸,盯着顾清越望了半天。
“……”
顾清越轻轻一拽,将衣袖从许季安的手中夺了回来,沉默片刻,顺着许季安标记的河岸便利落地又下了水。
“顾大人好帅!”
貌似是夸人的话。
顾清越想着,潜入水中,靠着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个人影,他游过去,用力地拖拽着死气沉沉的尸体,不一会儿便游出了水面,连同着尸体也拽了出来。
本来已经有些干掉的里衣又被染湿。顾清越简单地撩了下散落的碎发,同许季安一样跪到了尸体面前,他询问道:“你说今夜……是有人推你下水?”
许季安这会儿也顾不上害不害怕尸体,更何况身边还有顾清越的存在,她便大胆的盯着尸体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回应着,“那两个人将这尸体挖出来,便听到了我的声音,急忙之下将这尸体扔进了河里,我跟着溜了过来,没想到被对方发现只有我一个人,顺势就推我下去了……”
“可看清面容?”
许季安摇头,“天色太暗,对方又蒙着面,我只看到了眼睛。”
顾清越没能想到许季安竟然如此执拗,居然真的为了一具尸体残骸便冒这么大的危险。
许季安盯着着尸体的面部,琢磨不出的其中的缘由,“如果是魏记作为对手封我财路,何至于杀人来诬陷我?我瞧她这被毁了的容貌,倒有几分眼熟……”
尸体面部的横纹纵生,犹如一张油尽灯枯的老树皮一般,皱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生前是怎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家。
“五石散。”
许季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听到顾清越的话语,她愣了下。
“什么是五石散?”
“……五石散起初用于养血安神,强身健体等作用药物,在京贵圈盛行,后来因为大量官员服用五石散后有成瘾性,并且此药中含有剧毒,长期服用会对五脏六腑都造成损伤,所以后来被命令禁止,一直延续到我朝律法中,是不允许这东西被贩卖流通的。”
许季安目光炯炯,一直凝聚在他的身上,“顾大人,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话,还有点不习惯。”
“……”
“咳,那你的意思是,魏记用了这东西,将这姑娘一不小心毒死了,现在正琢磨着替罪羊?”
如此听来,这五石散和现实中某品一样,成瘾性大且非常损害身体。
“可是,你也说了那东西要长期服用,她涂在脸上定要比服用效果来的慢些,为何会突然暴毙?而且脸上还这般……”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顾清越拨开挡在尸体面前的湿发,“若当真用的是五石散一类的药物,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许季安见顾清越的眼神看了过来,她微眯起眼睛,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好冷……”
顾清越想给她披上些什么,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视线一顿。
随即猛地从许季安面前站起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许季安疑惑地望着他。
顾清越冷着脸,“男女授受不亲。”
许季安低头一看,“还好啊,又没光着……”她说完,眼尖地发现某个人冷面之下竟悄悄地红了耳尖。
秋风虽有些寒凉,但并不让人心生冷意,反而会觉得十分舒适,即使是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裳,也终归比现代服装更暖和些。
可此时此刻,某人的耳尖红着,却面不改色地说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许季安偷偷勾了勾唇角。
“小姐!!”
“大人!”
银子与燕戟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银子挂着鼻涕眼泪扑到了许季安的身上,“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银子啜泣许久,才回过神,但声音还因为哭泣而抽噎着,“小、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水啊……?你以前明明最怕水的……”
“大人,这是衣服。”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顾清越已然将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齐,里面虽还有些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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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归比衣衫不整来的要好。
顾清越听到银子的话,淡淡得瞥了眼许季安,只见她慌乱地解释着,“你家小姐我自然是有很多你不知道技能啦!”
“大人,先回客栈换件衣服吧。”燕戟道。
顾清越手上还有一件外衫尚未披上,他上前两步,递给了许季安,又怕不妥,解释了句,“先披上……到了城中再换便是。”
许季安大方接过,并道了谢。宽松肥大的外衫裹在她的身上,如同罗裙般。
这样穿着沾染着他气息的外衫,竟毫不避讳。
“……”
顾清越抿了抿唇角,从燕戟手中接过长剑,便要往回走。
“等一下顾大人!”
许季安看了眼那姑娘的尸体静静地被扔在河岸边,一半的身子还陷在水中任由冲刷,一时间心生不忍。
年纪还那样小,便香消玉殒。
“我想将尸体埋回地下,顾大人等我一下。”
顾清越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他看着许季安弱小的身子,披着极其不合身的外衫,蹲在尸体一旁毫无顾及地挖着土,,不一会儿,小脸上便满是被手背蹭上的泥点子。
这个许季安似乎和他听闻中的,大不相同。
顾清越睨了一会儿,转头示意燕戟上前帮忙。
银子虽然不能做什么太出力的活计,到也在卖力的挖着坑。
燕戟叹了口气,任命地将自己的剑身插入地下,当成铲子用。
有了燕戟的帮忙,速度便快了许多。
待到大功告成,许季安这才站起身拍了拍手,并自言自语地说上了句,“下辈子过得开心。”
她说完,笑盈盈地看向顾清越,“走吧!顾大人,久等了。”
顾清越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语,睁开眼,问道:“会骑马吗?”
“……不会。”
许季安话音刚落,随即身型一转,她被顾清越抓着飞上了马背上,安全降落。
“先回阜城。”
许季安后背靠着顾清越的腰腹,两辈子毫无恋爱经验的她渐渐地,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男性带来的满满的安全感,又或者是这几次的见面,顾清越刚好成为了那个及时出现的人。
许季安深吸口气,摒除杂念,一路跟着顾清越回到了阜城。
在阜城边外,顾清越便翻身下了马,跑回许季安独自骑在马上,一路牵着马进了城里。
许季安意识到他这么做的原因,默默地又给他加上了好人这两个字。
顾清越回了客栈,两人也就此分道扬镳。许季安回了宅邸,却发现今日的许府异常冷清,她走了许久都没看到平日里的看院大哥,只好一路奔回了后宅。
她回了后宅,便看到母亲坐在石阶上,偷偷抹着眼泪。
“娘!”
许母见了她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站起身来,伸出手便将飞奔过来的许季安抱在了怀里,“季安啊……你爹他、他被官府抓走了……”
许母抹着眼泪,停顿之后道出了真情。
许季安彻底怔愣原地,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11. 第 11 章
“天刚一亮,就有自称官府的人来,说是怀疑你爹和京城官贵有密切来往,正巧搜出你爹昔日好友寄送来的书信……说你有贩卖五石散,与京中权贵勾结之意,将你爹关入了牢狱。”
许季安闻言不禁眼前一黑。
冤枉她可以,她自是找机会自辩,可如今显然对方的真正目的,是冲她爹来的。
“娘,您别担心。我先去牢里中看看我爹。”许季安抱着许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银子,带上银两。”
“好,小姐。”
“季安,万不可冲动,啊,听娘的话……”
“好。”
许季安看向许母身旁的贴身丫鬟,“照顾好母亲。”
出了许府,许季安压低声音吩咐道:"银子,你现在立刻去打听魏记铺子的常客和提供罪书的妇人都住在哪里。"
"小姐要做什么?"
"那些妇人既然敢作伪证,想必是受了魏记的好处。你将他们手中从魏记买来的胭脂全部花高价买回来,再找一些人去散播谣言,就说魏记的胭脂一日断用便可使人皮肤溃烂瘙痒,我许季安手上可有根治的良药。”
“记住,一定要大肆宣扬!”许季安嘱咐道。
银子用力地点头,“放心小姐,一定完成任务!可是小姐,这样的话,若真这么宣扬,咱们也没有良药啊……”
“无事,记住我说的话,快去。”
许季安紧抿着唇,十指深深掐进掌心。她转身大步朝府衙方向疾行,裙裾翻飞,惊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
府衙的狱卒初见许季安一女子前来,态度强硬将她赶出狱外,直到她从袖中取出银两塞到手里,才将她放了行。
许季安跟着狱卒走过幽长的甬道,脚步声在空荡的石壁间回响。府衙大牢阴暗潮湿,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爹!”
铁栅栏后,许父坐在角落的稻草堆上,听到女儿的声音才缓缓抬头。
”乖宝,你怎么来了?”
“爹,害得你受牵连了……”许季安看着许父略沾灰土的脸畔,心下微微酸涩。
许父叹了口气,“也怪爹,平日里爱和那些昔日好友书信往来,这次只是在信里提了一嘴,没想到竟连累了你。”
“爹,不怪你。”许季安握紧了栏杆,“是魏记,将五石散混于胭脂里四处贩卖,这次不知怎的出了纰漏,欲拿我做引子……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的最终目的竟然是你。”
“我吩咐银子去找了其他用过魏记胭脂的民妇,这么长时间过去,若他铺子里的胭脂当真有五石散的成分,那必定会引起副作用,所能得到举证一二,我便能洗脱罪名,也能救你。”
她深知,要洗清冤屈,光靠一面之词是不够的。必须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找到曾在魏记买过胭脂的女眷作证。
“五石散?”许父眼底染上一丝震惊之色,“这东西不是被我朝律法严禁贩卖……”
许季安点头,“他们狗急跳墙,急着找人当替罪羊。”
“爹,委屈你再在这里呆上一日,明日,我一定救你出去。”许季安郑重其事道,继而又问,“只是,爹,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
“你往年也和京中权贵来信吗?既如此,为何这次书信来往会被官府知道?”许季安说到此,声音低了下去,“府中可有无信之人?”
“这……你是怀疑府上的人?府中除了银子也就是你娘身边的翠竹,只有这些是贴身伺候的,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
许季安柳眉若蹙,陷入了沉思。
砰砰——
“时间到了啊!赶紧出来!”
到了时间,狱卒便来打断二人谈话。
许季安忙道:“爹,照顾好自己!”
离开大牢,许季安的心情越发沉重。这场算计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既有商场上的较量,又掺杂了权贵的胁迫,已经不是泼脏水那样简单。
许季安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府,迎面便撞上了匆匆忙忙赶来的银子。
银子见了许季安,大气都来不及喘,便急道:“小姐,那些人根本不愿出面作证,有些人只用了短短数十日,根本没有那些征兆,只有一个人让我打听到了。”
“快说。”
银子点点头,“是城东柳府的少夫人每月都要去魏记买‘醉春楼’胭脂,据说已经用了大半年了,后来不知怎的病倒了,数月间竟寻了十几名大夫!”
“而且,这柳府的少夫人酷爱买胭脂水粉,家里更是存到数不胜数,因此便成了很多民妇树立的购买风向,很多人都是跟了这位少夫人的风,才去的魏记胭脂,但自从用了魏记的胭脂,便没从别的家买过了……”
许季安心下一喜,她握住银子的手,“今晚再多找些人,将我说的那些大肆宣扬,多夸张都可以!记住,专门挑城东宣扬!”
“好!”
夜幕降临,许季安站在庭院里,看着满园凋零之色,心中却在计较着明日的行动。
天还未亮,许季安便换上一身宝蓝色绣花褙子,头戴珍珠簪,打扮得体。
她知道,要见柳府少夫人,不能显得太过寒酸,否则难以取信于人。
“小姐,现在满城都是您可以治好面容溃烂之词,若她们真的找上来……”
“静等便是。”
银子看到自家小姐如此自信,虽不信但也无法,忧心忡忡道:“小姐,柳府少夫人性子骄纵,听说对待下人极为苛刻,只怕......”
“无妨。”许季安淡淡一笑,“你要相信,一个经常购买胭脂水粉的女人一定会非常在乎自己的容貌,若她真的一直都在寻医是因为用了含有五石散的胭脂而毁了容,那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寻找。”
她在现代之时,手背曾经被烫伤过,留下了非常严重的疤痕,后来被母亲用土法子制成的烫伤膏给医治好了。
他不知道这五石散损害皮肤的原理,但至少应该可以蒙混过去。
眼看着第三天渐渐过半,银子略显得沉不住气。
“小姐!”门口小厮突然跑了过来,“小姐,门口有人通报,说是城东柳府的少夫人邀请小姐一叙。”
许季安暗自松了口气,气定神闲地勾了勾唇角,“知道了,替我回禀,我这就赴约。”
银子略微有些激动,“小姐!她真的找上门了!”
“看来这魏记的胭脂当真是有毒之物。”许季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急忙问道:“我这样没有不妥之处吧?”
“好极了,小姐!”
“好,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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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入城东,柳府的朱漆大门很快映入眼帘。门前两尊石狮威武雄壮,门楣上“柳府”二字遒劲有力,处处彰显着这座宅院主人的不凡身份。
"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许家小姐前来赴约。"许季安对门房说道。
不多时,一个身着翠绿褙子的丫鬟匆匆而来,将许季安引入后院。穿过回廊,推开雕花木门,便见一位丰腴的少妇正懒散地倚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面铜镜,她面上裹着丝巾面纱,只露出一对锋利的凤眼。
"奴婢见过柳少夫人。"银子上前行礼。
柳夫人抬眼瞥了许季安一眼,语气倨傲:“人人都道许家小姐高傲自大,如今一瞧,果真如此,我这寻遍了名医都治不好的脸疾,你真的有法子?”
这柳夫人看上去也是个直性子的爽快人,一开口便没再拐弯抹角。
“自然。”
许季安圆而亮的杏眼虽不及少夫人眉眼间的锐利,但却让人心生好感。
少夫人打量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许小姐现在恐怕自身都难保吧,我可听说,你这店铺同贩卖五石散扯上了勾当。”
“少夫人是聪明人,我此次前来,便是要与少夫人说明此事。”许季安从怀中掏出魏记胭脂,向少夫人展示,“少夫人想必并不陌生,您用了他家的粉脂导致脸部溃烂,应该就能明白,我只不过是他们急切中寻找的替罪羊罢了。”
“你怎么说话呢?!”少夫人并未表示,一旁的丫鬟听到她说面容之事,便急了眼。
少夫人轻轻抬手示意丫鬟退到一旁,细手轻扯下面纱,露出了下半张面目全非的面容,“许小姐看我这脸,可还有救?”
许季安难掩眼中惊蛰,她仔细端详着少夫人面容上那些像是被烫伤过一样的褶皱,犹如枯死的树叶蜷在一起,和那女尸脸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实不相瞒,少夫人这面容若想恢复昔日模样,当真有些不切实际……但既然我说了,那必定言出必行,一定会为您调制出愈疗之药。”
少夫人挑了挑眉头,“你是说,你现在并没有,在空手套白狼?”
“……因为少夫人的症状比我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罢了,左右也寻了这么多的名医,都无应对之法,倒偏偏是你这黄毛丫头敢夸下海口,我便信你一回,说吧,想要什么?”
“我要柳少夫人为我作证!”
柳少夫人闻言,轻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你是说要我顶着这张脸抛头露面?”
“我知道这对少夫人来说确实是有伤大雅,但魏记如此做派,不仅害了您,更会害得其他姑娘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们与我有什么关系?”少夫人言语间透露着轻蔑。
“可少夫人向来有美名在外,大家自然都愿意跟着您去购买一些胭脂水粉,您真的忍心看着那些和您一样爱美之人变成这副模样,然后郁郁寡欢吗?”
许季安抿着唇,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我之前一直觉得用来诬陷我的那名已经死逝的女子当真是被五石散毒害而死,但现在想来,她难道不会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被毁掉的容貌而自尽呢?”
少夫人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依然对出庭作证这事儿表示不赞同,听着许季安长篇大论要感化人的话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凌凌,送客。”
12. 第 12 章
“小姐,这下怎么办……”
两人被柳府的下人催着赶了出来,立于狮子石像前驻足。
许季安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吃了闭门羹。
“……走吧,先回去。”
“可是小姐,今日不是最后期限吗?若柳夫人当真不肯出堂供证,那这贩卖禁物之事岂不是就坐实了。”银子道。
“这魏记的铺子分明一查便知其中问题,但那个县令如今摆明了一口咬死是我导致那个姑娘的离世,想来是串通一气……”
许季安深叹长气,突然灵光一现,“对了,之前在魏记买的胭脂,我交给苏前辈去验明,这也是一证据,我们去找苏前辈!”
两人坐上马车离了柳府,马车行走间,车身猛地一晃,硬生生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几个身着官服的衙役快步上前来。
“许小姐,跟我走吧。”
许季安伸手掀开帘子,看到一名衙役手持着腰牌,一脸严肃地挡住她马车的去路。
许季安垂下眼,将帘子放了下去,声音隔着车子传出来,“那就请大人带路吧。”
车轮辙碾的声音嘎吱嘎吱响着,穿过闹市,直抵衙门。
高堂上坐着的刘县令见许季安被衙役带了回来,便重重地拍下惊堂木,质问道:“已限你三日期限,可有证据证明命案与你无关?”
“大人,您说那姑娘的死与我有关,除了那日纸面指控,还有何直接证据?购买我铺子里粉脂的人数不胜数,只这一条便要判我罪名,民女不认。”
“那日指控非一人书写,而是数十人共同指控,说用了你铺子里的胭脂,面部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斑与溃烂。”刘县令深皱眉头,“你父亲许彦平作为这阜城商贾首富,与京中官员私下往来,真巧了给你贩卖禁物的机会,居然还敢狡辩!”
“民女从来没有过,大人为何不派医师去我铺子里检查一二?”
许季安站在正中央,昏暗的衙內,灰暗的色调,让人心不由自主沉重起来。
一场秋雨突如其来下个不停,雨水顺着灰瓦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刘县令一听此话,立即拍案,“这三日已过,屋内之物早已经被掉了包,你让本官从何查起?”
“民女绝没有贩卖过任何违禁药物,大人,您可曾听过魏记胭脂。”
刘县令神情一顿,他摩挲着下颌,目光微转,反问道:“魏记?”
“魏记胭脂在阜城一直不温不火,这么多年也并未有过如此成绩,而却在两月前突然爆火,铺子里的买客夜以继日排长队也要买得一盒……”
许季安说到这儿,话语一顿,“我知大人将我父亲关进大牢是因为怀疑有人通风报信,我许家通过贩卖禁物发家致富,可我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做的都是良心买卖,从未有过半分差错。”
“大人不能听取一面之词就断定那姑娘的死与我铺子里的胭脂有关,那胭脂盒虽是我店中之物,但每日买客众多,不保有人加害于我,大人若不信,可宣魏记铺子的人来,去查看一下魏记的粉脂有无禁物。”
许季安说着一大通话语,见刘县令坐在高位上低着头沉思,一言不发。
片刻,他才道:“如此诽谤,若魏记当真是良心买卖,你可想过后果?”
“大人一查便知。”
许季安看似淡定,实则额头上冒了些虚汗。在进入衙门前,她便嘱咐银子立刻去找苏前辈和那位指控她的妇人,若魏记的东西当真有五石散的成分,那她便可以洗脱罪名。
只是不知她可以拖多久,才能等到苏前辈前来。若那妇人依然一口咬死就是她所为,又要如何。
刘县令挥挥手,便吩咐衙役前去魏记找人,等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人才从衙门外赶了进来。
是魏记的掌柜。
他一走进来,眼神便与许季安对上了视线,但很快便转移到了刘县令的身上。
刘县令横眉一竖,张口便问,“此女说你魏记胭脂中掺有禁物,你可知罪啊?”
魏记掌柜一听,脸色瞬间白了,他一下子跪到地上,言语里皆是惶恐,“大人,这……让小人从何说起啊!冤枉啊大人!我魏记百年老店,一直都靠着口碑和生意,这些时日改良配方又重新开业,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五石散啊!许老板就算是嫉妒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许季安,你可有话说?”刘县令道。
“魏掌柜,可我并未说魏记的粉脂中含有五石散啊。”许季安淡淡一瞥。
魏记掌柜闻言,慌乱的神情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慌忙解释道:“县令大人都说是违禁之物,那自然是能猜出是何物……”
“那掌柜的可真是聪明,一猜便能猜出个准来。”许季安淡然一笑,“大人,还请查看一下魏记铺子里那些剩余的粉脂库存为好,若不然民女白受这冤枉……”
“已经派人去查了。”刘县令轻轻睨了眼魏记掌柜,“魏记掌柜可莫不要藏匿私货。”
“回大人,小的自是不敢,店内之物都尚在屋中……只是被许老板这样一说,我当真有些不明白了,许老板自身牵扯命案,何至于将我魏记一同拉入这浑水,做生意难道不讲义气这二字……”
魏记掌柜说的话有些莫名的阴阳,许季安腰板挺得笔直,淡淡地听着却不开口,仿佛是在说他说的只是一些没用的废话。
魏记掌柜见她如此态度,唇边也勾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
等了半响,一个官差急忙忙跑进来,单跪禀报,“大人,魏记胭脂中没有发现可疑的违禁之物。”
许季安轻轻蹙了蹙眉心,她看着那官差将魏记店里的粉脂盒一并呈了上去,盒子的外观与上次她去购买时一模一样,但内里却被掉了包。
不管如何用银针试毒,都没有结果。
若真如顾清越所说,这魏记胭脂中确确实实含有五石散的成分,难不成是在走漏风声时,魏记便将铺子里的东西全部’换了血’?
可这短短几日,竟真的能悄无声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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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个店铺的所有东西都搬运走吗?
耳边的轰雷声渐大,随着一阵雷电巨响,惊堂木又被重地拍在了案上,刘县令高喊,“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狡辩之词?!来人啊,给我关进大牢里!”
“许家与京中权贵来往密切,利用私职将禁物流放市集,其罪不可恕,待压入大牢重新发落!”
刘县令一声令下,官差手持着棍棒便朝许季安走来。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从小到大安分守己,从来没进过警局,这场面着实有些让人不知怎样面对。
许季安见这刘县令是铁了心要定自己罪名,刚想开口,便听到老远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且慢。”
许季安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一向不在人群中露面的苏从安。
“苏前辈……!”
苏从安面带巾纱,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大人,这是我找到当年在太医院辞官隐退阜城的大夫开具的验方书。魏记的''醉春楼''胭脂中确实含有五石散成分......”
她抬起手,将手中所有关于魏记的胭脂盒子与验方书交给官差,送到了刘县令的面前。
“你莫要血口喷人!大人,此女身分不明,突然冲到这衙堂之上搬弄是非,万万不可相信啊!”
刘县令看着那一纸验方书,眉头紧皱不松,“你可有证据证明这是魏记的胭脂?”
苏从安看了眼许季安,后者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此物是我前几日去魏记铺子买来的胭脂水粉,因为盒子漂亮,所以想借鉴一番,不料这盒中之物竟有一些难闻气味,便交于了苏从安前辈验查……”
许季安望向魏记掌柜,"我也曾走访过在魏记的忠实买客,柳府少夫人,据她所描述,用了你家胭脂后,便开始有头晕目眩、心悸易怒的症状,甚至面部带有红斑与像枯叶般的褶皱,可都是在用了你魏记粉脂之后。"
"这正是沾染五石散的征兆。"苏从安道。
“初次使用会让人皮肤变得光滑细嫩,并且随着使用会渐渐产生依赖性,突然某一天发现自己若是不继续使用,脸上便会出现非常多的斑点与皱纹,皮肤完全被损害……”许季安说到这儿,身子了一口气,“那死去的姑娘面容同样如此,难道不是因为用了你魏记的粉脂,造成了那样的面容,一时冲动之下,便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魏记掌柜闻言不屑地笑了声,“柳夫人是我家常客不假,她向来用着魏记胭脂最是习惯,可她人并未出事,现下也不在你我面前,你如此信口开河,说是柳夫人用了我这胭脂变了模样,你可有证据?”
许季安垂下眼,暗自握紧袖中的双手。
“证据,自然是有。”
一道气势恢宏的女子音色出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柳家少夫人从外走了进来,她走到许季安的一侧,但目光并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看向了魏记掌柜,轻轻揭下了遮住自己面容的巾纱。
“我这容貌被毁,魏记掌柜的可是‘功不可没’。”
13. 第 13 章
衙门内外瞬间一片哗然。
随着柳夫人滑落下的面纱,刹那间,围观的群众倒吸一口凉气,有胆小的妇人甚至惊呼出声。
“哎呦……那可是柳家少夫人,那样好的一副相貌,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听闻魏记可是常年供着柳府粉脂的生意,难不成傻到玩火自焚,这粉脂里若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害得少夫人变成这副模样,魏记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县令听着厅外人群小声嘀咕的声音,木堂重重拍案,大呼肃静。
他将目光投向柳夫人的面容上,只见她的脸上遍布可怖的疤痕,原本应该白皙细腻的肌肤此刻犹如千疮百孔的蜂巢,深浅不一的纹路纵横交错,当真是可怖至极。
刘县令眉眼凝顿,“你这幅模样当真是用了魏记的胭脂所害?”
“我府中所买的胭脂皆是魏记供应,县令大人所不信,可去府中一探便知。”
许季安眼从刚刚看着柳夫人从衙门外走进,眼里的惊喜之色溢了出来,但见她遮容的面纱掉落在地,她望向了苏从安。
苏从安大约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垂眸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不小的方巾,递给了柳夫人。
柳少夫人轻眼瞧了两人一眼,抬手接了过来,但她更多的目光却是放在了苏从安的面上,想透过那层面纱看出她的真容。
苏从安顿了一顿,偏开了视线。
“民妇数月前便开始购买魏记胭脂,起初并未觉得同其他胭脂有何不同,不过倒是让我这容貌变得白皙起来,但突然在某一时刻,察觉出了我这脸对那些胭脂有莫名的依赖,变得更加脆弱不堪,擦拭脸颊时只是轻碰,便会留下血痕。”
柳少夫人说着,看向魏记掌柜的目光仿佛染上了一层寒冰,她冷道:“我因为这面容不敢出府,只能四下寻得名医,几乎是每一位,都确诊是用了五石散这种禁物,那其中的成瘾性让我的肌肤对它更加依赖,我起初并不知是胭脂的问题,知道我手下的一名丫鬟在用了我赐下的粉脂后,便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孙县令眉头紧锁:“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告发?”
“我这脸哪里还见的得人……?”柳少夫人眉头若蹙,凤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魏记掌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却早已是汗流浃背,他突然跪在地上,“大人!这无论如何,命案也与我无关啊大人!那女子的死和我的胭脂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关系啊……”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胭脂中含有五石散喽?”许季安出声问道。
魏记掌柜满脸汗水,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过了好半响,才下定决心似的一口咬定,“我那胭脂中确实用了一些五石散的成分,但都只是微量!我也是听闻那东西会有瘾性,才小用了些……可这些与命案无关啊大人!请大人明察!”
刘县令见他自首,眼中一凜,“大胆!这五石散是朝中禁物,居然敢私自使用!待抓入狱,听候发落!”
他又看向许季安,“这人证虽有,可始终无法证明,那女子的死因与你无关,你自己也承认她购买的胭脂是你铺子里所卖,并无其他证据证明此案与你无关,一并压入大牢!”
“是!”
衙门外的雨越下越大,犹如瀑布般倾泻如下,砸在地上升腾起着白烟。
城郊外。
两匹马拉着身后板上重物,在雨水泥泞中艰难地行走。斜后方一侧的车辙在经过泥水中深深地陷了进去。
一旁头戴斗笠的男子跑到后方用力的推着,瓢泼大雨砸在他的身上哗哗作响。
“大哥!陷得太深了!”
另一名没带斗笠的男子见状,连忙跑过来一起推车,“用力推!这些东西得赶快运出城外销毁才是!不然这些东西真被发现了,你我都得完蛋!”
“那大理寺的人来阜城已数月有余,还不是没抓到我们,用得着那么着急?”
“你傻啊!魏记如今已经被怀疑上,这上面载着的胭脂和五石散绝对不能被官府查到,不然我们就全完了!”男子一边说一边用力推着,随后踢了一脚身旁的人,“给我用劲儿啊!”
大雨模糊了前方的路和眼前的视线,两边葱绿的树木在雨水的映衬下变得雾蒙蒙的,两人全力地推着马车,并未察觉到身旁的动静。
一只箭精准无误地将头无斗笠的男子射倒在地,另一个还在用力的推着车子前行,好不容易车辙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转过头要冲着另一个人说些什么,便看到他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被踹飞了出去。
一下子跌倒地上,弄了一身泥水。
他猛地回过头,却被一只刀刃架在了脖子上。
斗笠男子颤抖着声音,出声询问,“……你是谁?”
眼前的人身穿斗篷,头戴斗笠,同样被雨水溅地浸湿,他闻言冷哼一声,“我是你爷爷!”
斗笠下的燕戟将手中之剑飞快地入回剑鞘,反手剑身重重打在了男子的颈侧,男子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大人,留个活口。”
顾清越站在车身前,将上面所掩之布揭开一角,一小包粉末从里掉了出来。
他拿在手中,用力一捏,看向燕戟,“全部是五石散。”
“这下可好了,居然找到了这么多的罪证,回去有的交代了!”燕戟将车布盖好,疑惑道:“不过,我有些奇怪,这东西按理说如此重要,怎么会就派这两个废物运输?”
顾清越用剑身全部挑开,里面藏着的不光是大量被箱子包裹的五石散粉末,还有许许多多的胭脂盒。
“哎,这不是许大魔头铺子里的胭脂盒?这是魏记的人私下里收集的?”
顾清越眉头紧锁,他耳边一动。
雨水砸落树叶的声音漱漱,夹杂着一丝凛冽。顾清越翻身将燕戟拽向一侧,一只竖箭直直地插/入两人原处站位。
燕戟目光一凝。
不远处,四面八方突然涌上无数的箭支乱射过来,两人频繁闪躲,到最后一只箭落下时,顾清越余光瞥见刚刚昏睡的斗笠男子已经被箭扎成了筛子。
“看来他们没打算留活口。”
燕戟用力地甩了下空气,骂道:“娘的!”
顾清越瞥了他一眼,“我让你找搬运的人,你找哪儿去了?”
燕戟挑眉,怀中竖笛对着唇边吹响,不一会儿,两匹马儿便跑了过来,“大人,我们哪有闲钱雇得上人来帮忙,只能辛苦一下这两匹跟着我们日夜奔波的马儿了。”
“……走吧,回阜城。”
另一边。
许季安见那几个衙役直直地朝她走过来,她忙道:“慢着大人!我有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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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
刘县令不耐烦地挥着手,“有什么话,入了狱再道吧,压下去!”
“您第一日便说那女子的母亲指正是买了我家的胭脂导致女儿亡故,可我到现在都没见到这人证,民女不服!”许季安被衙役架起,她用力地站在原地,以至于不被拖走,“民女请求见一见那人证,就算是入狱,民女也想死的明白!”
苏从安见状,转身朝外喊道:”若心里没鬼,便传那妇人来衙门之上认证!”
门外看戏的一众人群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这情况,也都开始帮许季安说上了话,“就是啊,要真是因她而死,那证人不能不露面啊!”
“就是啊,头一次听到定罪,人证不在的……”
“许家小姐是无辜的!贩卖五石散的黑商才应该被关进大牢!”
眼看着厅外的人群不受控制,纷纷大喊,刘县令急忙拍案,“安静!都给我安静!”
他扶额气道:“给我传那妇人来,好让她死心!”
衙役闻言放开了许季安。
柳少夫人睨了她一眼,又看向刘县令,“民妇只是想来同这魏记掌柜好好算一笔账,既然他已经认了罪,还希望大人能够严惩。”
她说完,不顾旁人眼光,敷衍地欠了欠身子,“那民妇就先告退了,不日再来看望魏掌柜希望不是在这儿。”
魏掌柜面色一僵。
就算他被判了罪,他也知道,些柳家少夫人不会放过他……
几人又等上了片刻,见一名佝偻的妇人从外被衙役压着走了进来。
许季安一眼便认出是不久前去她铺子里闹事,但用的却是假货的东西,妇人也没了当初嚣张的气焰,而是一位失去女儿的年迈母亲。
她目光对上许季安的一刹那,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
许季安眼尖地看了出来,她有些疑虑,见妇人跪下欠着身子底下了头,“草民见过大人。”
“当日可是你指控许季安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
“是……是、是民妇。”
“你女儿一直都用的是绮梦轩的胭脂,不日便出现了呕吐,红疹等症状?”
“是,大人。”
“大人,请让民女一问。”许季安突然道。
刘县令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是在我店中购买胭脂,那你说说用的是哪一款?”
“……这,这……”妇人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魏记掌柜,“是……是四季礼盒。”
“哦?那请问,四季礼盒多少文钱?”
“……五百文钱。”
许季安突然莞尔,“四季礼盒是我新推出的专门卖给大姑小姐的定制款,每盒要二两银子,虽对有钱人家来说,这并不算多,但对你来说,二两银子,足够你买多少粮食,你怎会娇惯女儿去买如此贵重的胭脂?”
妇人不语,只是眼神一直瞥向魏掌柜,她慌乱间道:“家里娇惯她习惯了……”
“实则不然,那日你去我铺子里闹事,我仔细看了下,你女儿虎口处满是劳作的厚茧,看着像是下地农作,若真的娇惯,怎会如此?”
“……”
许季安见她不说话,又道:“老人家,您当真想让自己女儿含冤而死吗?”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老妇人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14. 第 14 章
“就是你害得我女儿变成那副模样,她才会那样……”
妇人潸然泪下,她用粗布麻衣的袖口擦去眼角褶皱处蓄着的泪水,恶狠狠地瞪向许季安,“要不是因为你,我女儿怎么会死!”
“若是毒物所致,我铺子里的所有胭脂都大可查看,你女儿的死是因为那粉脂中的五石散,与我何干?”许季安质问道。
魏掌柜在一旁出声帮腔,“许老板,这脏水可不要随便往人身上泼!我那胭脂里确实放了五石散不假,但也只是极少的量,只是致人上瘾可并没有毒害别人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柳少夫人的脸也与你无关喽?”苏从安在一旁淡淡出声。
魏记掌柜无语凝噎,暗自腹诽,“我又没害死谁……”
许季安瞥了他一眼,“是吗?若真是只放了致人上瘾的量,柳夫人的脸怎会变成那副模样,别说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就是男人突然间变成那副模样,大概也会痛苦吧,更何况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我这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许老板还是多想想自己吧。”魏掌柜冷嘲热讽。
刘县令见她二人无话,重新问了一遍妇人,“你认定是许季安害得你女儿?”
“回大人!民妇确认!”
“人证物证皆指认你,你可还有话说!”
“……如果大人凭这一面之词便要定民女的罪,那我无话可说,只是这五石散一事,与我无关,同我父亲更是毫无瓜葛,还请大人定夺,早日归还我父亲名声。”许季安低下头,又望了眼身旁的妇人,“若你真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就不该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刘县令并未接她的话,而是抬起手直接下令,“民女许季安多次扰乱公堂秩序,责令二十大板,即可压入大牢。”
苏从安神色骤然凛冽,她握紧拳,厉声道:“大人,这分明是……!”
话未落,刘县令抬手打断,“再多说,连你一并责罚!”
银子在堂外一直关切地望着,听到刘县令要下令殴打自家小姐,上前欲要冲进去,“我家小姐身子弱!大人,我替她受过吧!”
她上前,被守在门口的衙役大力推搡到了地上。
“我不认罪,大人即不查明真相如今又要屈打成招吗?这话传出去,大人颜面何在?”
刘县令听着许季安的话冷哼,“我已经给你机会,三日期限一到,你若拿不出证据,便将你关入大牢,如今反悔之人可是你!”
“这罪名显而易见,大人……”许季安话音未落,便被两个身型彪悍的衙役拖着上了板子。
“大人!不管如何,她都是一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大庭广众之下挨板子?!”苏从安还想说些什么,她想上前阻拦,被一名衙役扣下。
一旁的魏掌柜眼含热讽,巴不得自己也上前帮忙。
许季安被按在木板上,她用力挣了一瞬,却动弹不得,她握紧拳有些不甘,“莫须有的罪名,我不认!”
“打!”
衙役闻声,抬起手,握着的板子重重落下。
许季安紧闭上眼,身上也跟着用了力,准备好迎接落下的板子。
板子重重地响声响起,许季安身上却并没有什么东西打下来的疼痛,她还未睁开眼,便听到头上的刘县令惊呼一声。
“少卿大人!”
许季安猛地睁开眼,下一秒,她便被人从板子上拽了起来,她回头一看,正是顾清越。
顾清越身如松柏,直直地站在她的身侧,额间垂下的碎发挡住了许季安与他对视的目光。他松开许季安,举起了手中的腰牌,“我以大理寺名义逮捕魏记胭脂魏恒,私自贩卖禁物按律当斩,即可压入大牢待回京城听候发落。”
他侧过头看向许季安,“至于许老板,马车上运载之物自会证明她无罪之身。”
许季安怔愣地盯着他,见他视线移了开,才看到地上被踹飞的木板,她眨了眨眼。
“大人,这是何意……?”刘县令从高堂之上快步走了下来,他看着顾清越这一系列的举动不敢大声讲话。
“县令大人一看便知。”燕戟立在堂外高呼,他见到银子被衙役刀刃指着,傻愣愣地坐在地上,对着衙役喊道:“还不快放开!”
燕戟用剑柄挑开裹在唯一留下的木箱上的白布,让衙役搬运到了公堂之上,打开一看,木箱中所装的全部都是绮梦轩内制作的胭脂水粉的盒子。
魏掌柜见状,眼底大惊,他下意识道:“县令大人……!”
“还愣着做什么?!少卿大人说了,立可压入大牢,还让他留在这里?!”刘县令怒瞪一旁的衙役,见魏掌柜被衙役一边喊着,一边拖着送了下去,他才回过头一脸谄媚地看着顾清越,“少卿大人,这是何意?”
他指了指箱中胭脂盒,不解地问着。
顾清越并未看他,而是睨了一眼燕戟。
燕戟一个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魏记想要毁尸灭迹,偷偷往城外运输含有五石散的大量胭脂水粉,被我二人识破,这盒子外观与许老板胭脂铺中所售样貌一致,明显就是污蔑。”
他说完,从箱中随意捡起一个还装有粉脂的盒子扔到了跪在地上的妇人面前,“老人家可认得此物?”
“……”
“不认识也没关系,我猜是魏记的人病乱投医,给了你银两让你去许老板的铺子里闹事,又借他人之手买到绮梦轩的胭脂,以假乱真换了那盒子里的东西,好让你有所罪证?”
那妇人颤抖着身子,不像是害怕更像是被戳穿后的伤痛,她抬起头瞪向燕戟,“胡说!我再怎么爱财也不可能拿自己女儿的生命去换!”
她双眼通红,“就是因为她!我女儿一直说着要买她铺子里的粉脂,我哪有银钱去买……是魏记掌柜的说让我帮他个忙,他可以帮我弄到绮梦轩的配方,我没想到我女儿会变成那样……!”
“她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容貌被毁,所以才自尽的?”许季安轻声问道。
“那也是因为你!”妇人唇角微微颤着,“他们说只要我用了他们的药,我女儿就能好转……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死!”
听着这过于荒谬的言论,顾清越略微拧眉。
许季安抿紧唇角,眉眼间尽是愁虑,“那你知道,那些人不但害了你的女儿离世,她还被人曝尸荒野吗?”
“……什么意思?”
“他们根本没打算留你女儿全尸。”许季安长叹口气,“你恨错了人。”
“这怎么可能?!我女儿已经下葬了!这不可能……”妇人说着,跪爬着便要抓上许季安的裙摆,“你怎么知道?!肯定是你……!”
刘县令见她有疯癫之态,急忙令人将妇人带了下去。
“大人受惊了,既如此,此事便做了结了。”刘县令顺意而下。
“那我既然是清白之身,可放我父亲?”许季安匆忙道。
“这……”刘县令斟酌着看了眼顾清越,“大人,这朝中确实有律法规定,商贾与官员之间不可私交,我这里可是有许彦平与京中来往书信的明确罪证……”
“既有律法,那就按律法行事。”顾清越轻抬眼帘,“如若发现此举,商贾应缴纳罚税金,官员自行检讨以示惩戒,按此律法,也不应该将人关在大牢之中。”
“……是、是,大人说的是,这就放人……”
“既如此,人,我带走了。”
顾清越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苏从安盯了他背影有半响,上前拍了拍许季安,“走吧,去接许大哥。”
许季安如梦初醒,快步跟了上去。
银子撇着嘴去迎许季安,但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小姐……那这是无事了?”
许季安点点头,“大约……是吧。”她小声对银子说了句等等,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顾清越。
一旁看戏的群众不禁唏嘘,“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啊……”
“那位是少卿大人……?好生俊俏……”
“那这么说,许家小姐开的胭脂铺没有问题,以后是不是还像平日里一样买卖,她家的胭脂确实好用……”
许季安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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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身影追上顾清越,“顾大人!”
顾清越略微停顿,侧身睨过去,见许季安手捏着红蓝配色的罗裙,步伐轻盈地跳到自己的面前,弯起眉眼朝他道谢,“顾大人,你真的帮了我很多,今日也谢谢你。”
“……嗯。”顾清越轻轻点头。
“顾大人,你怎知魏记的人偷运禁物?”
顾清越垂下眼,抬脚便走。
“顾大人?”许季安抬脚跟上。
“故意走漏风声时,便知他会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顾清越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在官府报案的那天他们就已经将禁物偷偷的运送至城郊,只不过一开始并未打草惊蛇,因为你去找柳夫人的消息传到了那帮人的耳朵里,所以他们才会乱了手脚。”
许季安哦了一声,低下头思索。
顾清越盯着她,眼神并未挪开,不过片刻便见她抬起头问,“那一开始,你就知道魏记藏了大量五石散这种禁物,借我抓出这背后之人?”
“是。”顾清越点头,目光仍未离开许季安的面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季安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我这也算是帮了你的忙对吗?若是这样一直受你恩惠,我会良心过意不去……”她拍了拍胸脯,眉眼间皆是笑意。
“……你很开心?”
“当然!那说明……我不算拖你后腿,虽然没起到什么实际作用……”许季安有些无奈地抿着唇角。
“小姐!咱们可以去接老爷了!”
听到银子的呼喊,许季安下意识接道:“来啦!”
她扭过头,又看向顾清越,“顾大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改日我请你吃饭!”
“……”
“你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阜城最好吃的酒楼!”
“不必。”
“别着急拒绝啊!你想好了再告诉我!”许季安慌忙间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塞到了顾清越的手中,“下次见面还给我,说好了啊!”说完,急急忙忙便跑走了。
“……”
顾清越有些错愕,他盯着手心里躺着的荷包,耳尖突然染上了一层灼热。
这人……难道不知道随身携带的贴身荷包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异性之人……
还是说,早就已经给过别人,所以不在乎。
顾清越突然攥紧,面色晦暗不明,他盯着那荷包良久,准备将其扔到一旁,却被燕戟的声音打断,他下意识塞进了怀里。
“……”
“大人!刘县令说改日想邀你同饮一杯,以表敬意……”
顾清越闻言,尴尬的情绪才堪堪退却,他望了眼许季安离开的方向,默默收回了视线,“你同我回复他,可以。”
“是,大人。”
另一边。
许季安跑到狱门前,见自家老爹熟悉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几日前的衣衫并未变,只是面上气色差了些。
“爹!”
许季安跑上前,左右打量着,“爹,你怎么气色那么不好,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别胡说,我这分明是担心你和你娘才这样……乖宝,让爹看看,你没事吧?”许爹一脸关切。
许季安摇头,“爹,我没事,这件事也多亏了少卿大人,我得以洗清罪名。”
一听到少卿大人这四个字,许爹面上有些不自在,“乖宝啊,你看那少卿大人……怎么样啊?”
许季安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顾清越的相貌谈吐,“气质不凡,长相帅气,而且……”
“而且……?”许爹跟着重复。
“而且很公私分明!是个非常不错的好人才!”
“……是、是啊。”
“怎么了,爹?”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乖宝真是长大了,这才短短几日,你爹我连苦都没受,就出来了。”
许季安知道他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心下一暖,“爹,我们回去吧,娘还等着呢。”
“好,咱回家,找你娘去。”
许季安眉眼弯了弯。
15. 第 15 章
“没想到顾大人如此年轻有为,这般有魄力!敬佩敬佩!”
顾清越低头端详着手中的酒盅,轻扯唇角,“县令客气,只是本官公务在身,不宜饮酒。”
“大人这是哪儿的话,这可是阜城这家酒馆的招牌,陈酿米酒,根本不醉人的,就是喝上一两口也无碍!”
顾清越皱眉思索了一番,他喉结微动,似乎是对刘县令的话有些动心。
刘县令见状立即将酒给他满上,“大人难得来阜城一趟,既不醉人,何不尝尝?”
“……若再不喝,那倒是辜负县令美意了,只是本官不胜酒力,县令见谅。”顾清越举杯,吟了下去,眸光一亮,“好酒。”
“你看,我就说大人绝对会喜欢!”刘县令给二人面前的酒盅蓄满,放下酒壶,朝他举起,“此间久仰大人,我敬大人一杯!”
顾清越有些为难,但这番话,他又不得不喝,只好应下来。
两人你来我往,酒意渐浓,顾清越脸上些许酡红,他摆着手,“不行……我、喝不下了。”
“大人此言差矣,这才刚开始,怎么就说上结束了。”刘县令说着又给顾清越斟满。
顾清越稀里糊涂地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下咽,头猛地歪到一旁吐了出来。
刘县令见状惊呼,“哎呦大人!没事吧!”
顾清越摆手,“不,喝不下了……”
刘县令拍着顾清越的腰背,传来店小二送了一些水与手帕,递给了他,“怪我怪我,明知大人公务在身,理应少饮。”
“无碍……过两日便启程回京了。”顾清越一边擦拭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应着。
刘县令目光一凝,手上拍抚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不露声色地遗憾道:“大人过两日便走?这眼看着就要中秋,怎么不在阜城多呆上几日,这阜城的灯会可是很有意思……”
“东西……已经命人送回京城……”顾清越掩面拧眉,头痛难忍,“我再留阜城无意……”
“大人是说那五石散?”
顾清越轻轻点了点头,“燕戟……!”
一直守在屋外的燕戟闻声应道:“大人。”
“……送县令回去……”顾清越说完,趴到桌子上似是昏睡过去。
燕戟从门外走近,见顾清越已经完全失了形象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解释道:“刘县令勿怪,我家大人平日素不饮酒,不胜酒力,今日想来是贪杯了些……”
“这位大人哪里的话,这来酒馆依然是要喝的尽兴,只是我这照顾不周,竟让大人喝醉了酒……”刘县令不好意思地哂笑着。
“县令大人倒是好酒力,我见你也喝了许多,但并未醉。”
此话一出,刘县令面露尴尬之色,他连忙解释,“一时热情,敬了大人许多杯酒,怪我怪我……”
燕戟莞尔,“像大人说的,既然要喝自然要喝的尽兴,只是我家大人现在这样恐怕是不好再回客栈,只能在这儿先醒酒了。”
“您二位一直久住客栈?二位大人若不嫌弃,不如去我那儿小住两日。”
“县令心意,我替我家大人领了,只不过我二人过两日便要回京,如今已经取得罪证,回去随便交个差,也就无事了。”
“大人说的是……”
两人说着,燕戟送刘县令上了马车,看了一会儿转身便回了酒楼二层。他一进门便看见顾清越还趴在桌子上小憩,弯下腰坐到了他的身侧。
“哎呀,这是谁的荷包啊?”燕戟开口便打趣。
顾清越抬起眼,刚坐直身子,就瞧见燕戟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
顾清越又重新趴了下来。
“大人,这许家大魔头给你塞了个荷包还要同你一起吃酒,不简单啊。”燕戟唇角勾起了一抹坏笑,“这婚约虽然做不得数了,但保不齐她后悔了呢?”
“……她连我是谁都不知,别胡说。”
燕戟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要我说,大人,人家都这般主动了,你就从了吧。”
不等顾清越开口,燕戟便笑道:“我是说她邀请你这件事。”
顾清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左右不过几日,也便要回京。”燕戟说到这儿顿了顿,“顺便将退婚这事儿误会解开也好,我看这许家小姐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令人生厌。”
“再议。”
“这两日,许季安可是每日都派那小丫鬟来邀请你,你当真不去?”
顾清越眉头微微一蹙,“我怎么听闻她在研究别的东西。”
“是吗?”
萧瑟的秋风掠过筠儿阁斑驳的砖墙,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在庭院里打着旋儿。
许季安从锅炉前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子,她包着厚厚的棉布手衣小心翼翼得从蒸笼上取下一碗净水,俯身看着台面上的青瓷研钵,纤长的手指捻着玉质研棒,将一味艳红的药材研磨成细腻的粉末。
“小姐,你这两日让老爷命人找了那么多的材料,是要研制新的胭脂水粉?”
许季安摇头,“我在想那五石散毁了的容貌,有没有可解的办法。”
自魏记加害之后的重新开张,生意虽照常进行,但也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传言而变得有些冷清,许季安雇了个女掌柜在铺子里管事,自己则蹲在家中开始研究各种药材。
苏从安从外走进厨间,手里拿着一些瓶瓶罐罐,她见许季安抬头,才轻声开口,“这些,是我往日研究的解药,只是一直没有成功,你也可看一看,里面的药材我与你细说。”
许季安仔细观看,这才发现是她第一日去拜访苏从安时,她房间墙面上摆着的那些瓶罐,起初只以为是普通的胭脂水粉,没想到……
她抬起头,手上的动作缓慢地停了下来,欲要开口又斟酌许久。
“你想问什么?”
许季安见她面色平静,才道:“我听爹爹说……您是被奸人所害,如今的样貌才变成了这般,我之前便想问您,看您的面容……与柳少夫人相似,莫非……”
苏从安长睫垂落,似乎是这些话提及了她内心伤心之处,她放下手中的那些瓶罐,“我先回去了。”说完,逃似的离开了。
银子想追上去,却被许季安拦了下来,”算了,等她想说,我再听便是。”
银子只好点头作罢,“小姐,你弄一堆药材,为何还要等清晨的雨露去蒸,还只要锅盖上的水?”
"这梧桐叶上的露水,本就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甘露。"许季安解释道,"这五石散我虽然不太了解,但至少从别的书里了解过。五石散中的落红虽是奇毒,却也是由曼陀罗调制而成。曼陀罗畏寒,遇露即解。"
银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姐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中医书还有……小说?”
“那是什么?”
许季安打趣着将话题转移了,“对了,我让你去请顾大人,为何不见动静?”
“听另一位大人说,顾大人好像并不想和小姐……”银子还没说话,语气里便染上了几分不满,“我家小姐又不是谁都邀请的,他居然这样不识好歹……”
“顾大人帮了我们这么多,不可以这么说他,我是有心想要感谢他,不过人家若是无意,我也就不强求了。”
“是这样说没错……”银子耸搭着眉眼,“可是我听燕大人说,不过两日,他们便要回京城去了,再怎么说,也相识一场,他去赴了刘县令的约却撇下小姐……”
许季安一愣,“回京城?”
“对啊,好像是说东西已经缴获了,要回去复命。”
“……这样啊。”
原以为两人至少已经算是朋友,但没想到,终归是路人。就连要回京城的消息,她居然都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许季安垂着头,莫名笑了一声,她盯着那些瓶罐怔愣良久,又笑着摇了摇头。
直到三日后,她将药方制好,心里空落的地方才踏实下来。
银子在铺子里忙着,她只好一人乘着马车,去了柳府。这次通报没多久,便有人领着她进了去。
柳少夫人早就穿戴好了衣衫,坐在正厅慵懒地正等着她。
许季安刚走进来,瞧见她便欠了欠身子,“那日多谢柳少夫人不顾闲言出手相助,季安感激不尽!”
柳少夫人依旧同往日一样,带着面纱,身外随意地披了一件大氅御风,她见许季安朝自己行礼,凤眼微合,“我可不是为了你,那日你所说的话我倒也听进去了几分,若那些女子都同我一样毁了面容,那阜城可就没几个好看的美人值得欣赏了。”
许季安闻言站直身子,莞尔一笑,“少夫人果然胸怀博大,大局为重。”
“行了,让你进来不是要听你在这儿拍我马屁,说吧,你又想做什么。”柳少夫人懒懒地瞥了她一眼。
许季安将自己怀中抱着的木盒举起,“少夫人,今日来兑现承诺,这是我这几日根据五石散的基本用料和苏前辈那里得来的经验,制作出的药物,希望对你可以有帮助。”
柳少夫人一只手刚刚还懒散的撑着头,听她这样讲,微微坐直了些身子,“你真能做得出?”
“答应了少夫人,自然是要言出必行。”许季安将木盒子打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晶莹剔透的药丸,"我取名为''清颜丹'',能化瘀生肌。配合梧桐露使用,当能去除余毒。"
柳少夫人从台上走下来,指尖从许季安手心划过,将清颜丹拿到了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梧桐露?”
“对,少夫人可命人趁着秋季,每日清晨取那梧桐叶的露水,用锅炉去蒸,收集整出来的水汽装进瓷瓶里,每早晚各擦一次,有消菌的作用,再配合这药,内服或碾碎了涂脸,都可以。”
柳少夫人听她说了一通,只听懂了大概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这真的可以治我脸上的斑皱?”
“夫人要听实话吗?”
柳少夫人眉眼一蹙。
许季安垂眸看向她手中拿着的清颜丹,无奈道:“这是我初步研制出来的,因为没有使用过,所以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效果,只能说,我愿意为柳夫人尽一些绵薄之力,以表感谢。”
“若当真有用,其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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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被魏记胭脂毒害的姑娘自是也能够脱离苦海。”
听这话,柳少夫人一笑,“敢大胆的丫头,这是拿我当成你的试验?”
“只是希望可以帮到少夫人。”
许季安眼里的真切不假,柳少夫人看在眼里,命人收下了这木箱子,“好,许小姐是个痛快人,我自然也是,左右我这脸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试验,我也试定了。”
许季安眸光亮了一瞬,“好,我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
从柳府出来,许季安的步伐也轻盈了许多,她坐上马车,一路回了绮梦轩。
因为原来的马车太过奢华,许季安一早便换了一辆,如今并不是那般引人注目。
日头渐落,店里的买客不多,许季安下了马车便往绮梦轩里走,迎面便瞧见一个瘦弱高挑的背影在门口徘徊。
银子站在他面前面色红润,但看上去更像是气焰,她冲着那男子大喊,“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银子,你别这样……我今年会试之后一直都留在京城不回来,还不是想考取功名后好风光迎娶季安……”
“你胡诌!若是真真心实意想要娶我家小姐就不会等到现在!我家小姐因为你……!”银子说到这儿,气不打一出来,她甚至想拿起些什么东西朝他砸过去,但四下都是铺子里的胭脂,只好作罢。
“京城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与顾家从小定下婚约之人突然悔婚,不惜服毒自尽,我听了消息夜不能寐,生怕季安有个三长两短,这才日夜赶回来,银子,你好歹让我见她一面!”
“你还知道我家小姐为了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有脸说出来!你给我滚出去!”银子说罢,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旁的扫帚便往他身上扫去,惊得对方连连后退。
许季安见状出声问道:“银子,这是在做什么?”
银子余光瞧见许季安,惊得差点停了呼吸,“小姐……!”
那男子闻声猛地回过身来,脸上的惊之色难掩,“季安!”他说着,便冲了过来。
许季安见他朝自己奔过来,惊吓之余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她眼看着那人差点被门槛绊倒,“你是谁?”
“季安……你在说什么呢?才一年没见,你便不认得我了?”那男子因为差点摔跤,面上难掩慌乱,听到许季安的问话,他怔愣了片刻。
许季安不明所以,扭头看向银子,“他是谁?”
银子一边气愤一边又扭扭捏捏的,似乎是不想告诉她一般,小声道:“这就是我同小姐说的,那个周家公子,周正。”
银子这样一说,许季安便想起她那日的一番话。
许季安看着面前这男子,周身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身着淡色长袍,眉眼微微垂着,倒有几分可怜之色。
只是,这人……是原身的相好?
许季安掩面朝里走去,小声道:“银子,送客。”
银子一听,面上一喜,立马来了精神,“听到没有!我家小姐不想见你!”
“季安!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找你的!”
“呸!要不是我家小姐福大命大,你现在回来早就晚了!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走!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季安,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气我这些日子没有给你回信,你的信我都有保留!季安!”
银子拿着苕帚利落地将人轰了出去,她一把关上门,松了口气。
她做完这些,门外的周正仍不死心,道:“我这些时日会一直在阜城,我等你愿意出来见我!”
许季安在屋内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没了声音,她才小声开口,“银子,我同这周公子到底怎么认识的?”
“……前年贺春,夫人受邀去周府赏花,小姐您对他一见钟情的……”银子小声嘀咕,“小姐,您之前不让我说他一句坏话,既然都已经忘了,那我就直说了,这周公子忒不是东西,若不是小姐您借着老爷的人脉帮他周家各种搭桥,他哪里能出人头地,小姐对他的好倒是不拒,一说起亲事他就推三阻四的……”
许季安偷偷将门扒开一条小缝,见外面那人已经走了去,她才松了口气,将店门重新打开。
“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往后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就是。”许季安拍了拍手,“银子,日后若是再……”
“季安,我知你还生我的气,但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正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许季安被吓得心口骤停,她猛地回过头,见周正蹲在门角的一侧,抬着头神情委屈地望着她。
“……”
许季安无奈叹了口长气,“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从前是喜欢过你,但现在不会了,你好好看你功名,别来找我了。”
“季安……!”周正连忙站起身,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意,但请你也给我个机会,我们出去聊……”
银子一听这话还了得,连忙跑上前,“我家小姐哪儿都不去,你……”
“银子。”许季安轻唤了一声,将银子护在了身后,“有些话,讲明白也好,周公子,我和你去。”
16. 第 16 章
两人在贸市集上走着,偶见摊位上摆着灯笼之类的卖品,周正忍不住道:“明日就是中秋灯会,我记得你最爱放由我题字的孔明灯……”
“周公子,现在银子已经不在身边,你想说什么直说无妨。”许季安打断他的话。
周正神情落寞,似是不知该从何开口,他沉默良久才轻道:“我知你厌我不守承诺,我本该在去年便上门说亲的,只是当时我爹劝我先考取功名再回来娶你不迟……但我没想到,你竟因为我拒绝顾家的婚事,还不惜……能看到你平安无事,我这才放下心来。”
“你是如何得知我服毒自尽一事?”
许爹怕这事情传出去毁了许季安的名声,特令府里的下人和看病的郎中将嘴堵的严严实实,怎得面前这人会知晓此事。
许季安略带疑虑地望向他。
周正解释道:“顾家世代为官,听我在京中有一官半职的密友说,皇上欲将小女儿泽熙公主赐婚给顾家嫡子,两人自小青梅竹马,甚是般配,但顾家自小便说定了娃娃亲,于是找了个由头给婉拒了,皇上也不好为难,只好作罢,但……顾家这边才刚拒绝皇亲,突然便被退了婚,婚事即可耽搁下来,之后顾家便陷入了这满城蜚语……”
他说到这个神色有些动容,“季安,你竟为了我这般……”
“那是谁和你说我服毒自尽?”许季安追问道。
“是我一位姓袁的好友。”
许季安眸光闪烁,陷入了沉思。
“季安,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
许季安回过神,再次打断,“周公子,你无非就是想要向我解释你你为何一直不曾向我提亲,但这种事情我现在显然是不想知道,退一万步讲,我舍身自尽,你才从京中回来看我,我现在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所以你还有机会向我解释,那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季安……”
就像原身不惜服毒,也没等到这人的回归,现如今早就已经离去,内里早已被人取代只留下一个空壳。尽管两人相貌出奇的相似,但她并不是她。
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替她感到不值。
许季安垂下眼,遮住自己将要外露的情绪,“有些话,我想我要同周公子说的明白,你既已选择告诉功名这条路,便不要再同我纠缠,从前的我与现在的我不同……”
“有何不同!为什么我考取功名就要有舍下你这个选项,我只希望你可以再等等我!”周正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他哀求着,“季安,你知我心意的……”
“我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你?等你考取功名之后呢?再等你仕途稳定?再然后呢,你爹一直不同意你娶我进门,无非就是嫌我是商贾之女,如若我真的嫁于你,难道你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议论你?”
许季安的话像一根根细棉的针一样扎进周正的心里,他举足无措地看着许季安,“我、我没想过这些……但是我定然不会嫌弃你!我爹他只是利益心思重罢了,我能劝说他的!”
许季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你自己知道心里是如何想的。”
如果他真的敢违抗父命,那她大概也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
“我同周公子没什么话说,总之,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便是。”许季安说完,转身便要走。
周正急忙伸出手将许季安拉于身前,双手紧锢着她的手臂,像是生怕一松手她便会从自己手中逃脱一般。
“季安,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冷静,放开我!”许季安用出全力去掰他的指尖,奈何怎么用力都不能挣脱。
“季安……”
许季安察觉手臂上的力气一松,下一秒她便轻易地从周正的桎梏中逃脱出来。
她同每次回头看过去一样,同样熟悉的面容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平日里喜爱玄色的顾清越今日却穿上了一身冰白色,干净明亮如皎月,衬得他年龄更小了些,或者说是脱去了严肃的伪装,做回了自己。
顾清越松开拉着许季安挣脱周正的手,淡淡地瞥了一眼周正。
“顾大人!”许季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顾清越微微点头。
周正被这情景弄得有些不知所以,他没有理会顾清越,而是继续纠缠着许季安,“季安,我求你了,别同我生分……”
“周公子,我话说的已经很明代了,你若是再执意纠缠,我便报官。”
顾清越听到周公子三个字,眉头轻挑,并未出声。
“你当真要这般对我……你从前从不喊我周公子,都是叫我正哥哥……”
许季安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还未开口,便察觉到一抹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身上,那视线好巧不巧就来自她身侧之人。
那目光仿佛可以将人一眼看透一般具有强烈的穿透力,她莫名的有些慌乱,“你不要乱讲话!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周公子莫要再说些让人难堪的话,若再这样,我身旁这位公子就是人证!”
说完,许季安拉着顾清越便朝反方向走去。
没有出几步,顾清越便将她的手轻轻甩开,“许小姐自重。”
“……?”
许季安以为他是要讲男女授受不亲,略微有些奇怪,毕竟之前几次对方并没有这般。
但她并未往心里记下,而是眉眼含笑地看着他,“顾大人不是即将要回京?怎得在这里,还……打扮的这么好看?”
“好看?”顾清越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挑了挑眉,“明日便要回京。”
他回过头望向刚刚许季安和周正纠缠之地,面上波澜不惊,但回看她时,嘴角扬起了一抹戏谑地弧度,“情郎?”
许季安一愣,脸颊瞬间红润,她连忙摆手,“不是!”
顾清越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唇角的弧度渐渐扯平,“奉劝许小姐一句,你那情郎的下属可是加害过你,谁知道你那情郎此次找你安的什么鬼心。”
“说了不是情郎……那都是年少不懂事罢了。”许季安说完也瞥了一眼周正刚刚所在的方向,见人已经消失在原地,才凑近顾清越,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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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是没忘……顾大人,我服毒自尽这事儿我爹为了保全我,全阜城都不知,可他说京城之中盛传,他才知晓此事,我在想是不是我附中有京城人的眼线?”
“……没有。”
“大人何此断言?”
“因为被退婚那人知晓,偏被公主打听了去,之后便传的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了。”顾清越目光淡淡,却也藏着几分厌烦。
“哦……”许季安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那你也知道?”
“……自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二字从顾清越的口中说出,咬字比其他的字眼更重些。
许季安突然觉得有些羞耻,是那种明明不是她做的事,但又不得不背锅的迷之尴尬。
顾清越见她样子有趣,故作问道:“怎么,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很丢人?”
许季安点点头,“不过,真说丢人的话,京城中和我有婚约的那位大概是更难堪吧,偏偏被人捅出去被满城人笑话,若是我,我都要恨死另一个人了……”
“是吗?”
“对啊,希望我这辈子都没有去京城的机会,这样就可以见不到那人了,不然不敢想,我被骂的会有多惨……”
“……”
顾清越垂下眼帘,不知眼底神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问道:“是有多喜欢,才能为了一个人去选择牺牲自己?”
他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回答,抬起头看去,见许季安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这个问题。
沉寂片刻,许季安才道:“不知道,我也在想究竟要多喜欢一个人,才敢轻生……可能只有喜欢上才能体会的到吧。”
她说着,眼睛在光下闪闪得望着他。
顾清越有些不解许季安的疑惑。
这难道不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何会露出如此迷茫的目光……
“可能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总是会爱自己更多一些,大概率……我这辈子应该只想赚钱,没有什么能够喜欢上别人的机会。”许季安笑道。
“……”
顾清越定定得望着面前的少女,喃喃道:“是吗?”
许季安没有听清,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顾大人!我前几日说想请你吃饭,你明日可有空儿?正好赶上中秋灯会,我也好奇会是什么样子,不如大人同我一起前去?”
顾清越颈间喉结微动,似是在考虑她说的话。
“大人给个面子……”许季安眼巴巴地望着他。
顾清越不语,反手丢给了她一枚玉佩。
“这是我娘给我的玉坠!”许季安惊呼,“原来在你那里!”
“下次别弄丢了。”
“是在魏记胭脂铺时你捡到的?”
“……嗯。”
“谢谢你啊!我还以为永远都找不到了……”许季安小心翼翼地将玉坠系在腰间,还未抬头,余光便瞧见顾清越离开的脚步。
她连忙喊道:“顾大人!我是真心想感谢你的,你来或不来,明日酉时我定在此处等你!”
17. 第 17 章
“小姐,今天心情怎得这样好?平日里都不怎么专注打扮的,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
一过了,银子见平日里不爱簪饰的许季安今日却兴致盎然地开始梳妆打扮,嘴上打趣着。
“因为今天过节啊!”许季安心情颇好,她对着镜子拨弄着耳边的鬓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故弄玄虚卖了个关子,“而且我有约……”
“小姐!你平日里和我说做人要有志向和出息!你怎么能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我哪有言行不一了?“
“说好不见姓周那人的!”
许季安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谁说我是要去见他?前几日不是说要感谢顾大人,今日我请他去酒楼吃饭!”
银子一听是顾大人,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她面上染上了一丝喜色,“顾大人不是回京了吗?真的赴了小姐的约?”
“他没有和我直说会不会来,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会......”
说到这,许季安刚刚还兴高采烈的神情突然冷却下来,“这顾大人在想什么,真是难猜......”
银子不以为然,“怪不得我看小姐这般高兴,往年都没期待过中秋灯会的......我觉得顾大人既然没拒绝,那应该是会去的吧,我觉得他不像是会耍人的人......”
许季安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
“对了,银子,这几日的药可都按时送到柳府上了?”
“小姐放心吧,全都安排妥当了,只不过今日中秋,咱店里雇来的那个掌柜桐恩有事要回夫家一趟,和我先告了假,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姐一声。”银子撇了撇嘴,“小姐,我能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着,我不想嫁人......”
许季安闻言忍俊不禁,“那我们银子难不成要一直都在我身边不嫁人了?那之后不成了老姑娘了......”
银子不情愿地皱了皱鼻子,“小姐莫要嫌弃我,我是认真的,我看桐恩也忒惨了些,这嫁了夫家便没了自由,成日里嘴里叨咕的那些事不是她丈夫怎样就是她婆婆怎样,听着让人厌烦,我觉得小姐你说的没错,这人啊,赚钱最要紧。”
许季安掐了掐银子的小脸,“我们银子居然有这觉悟!但是,若是你不嫁人,我也不嫁,咱们两个岂不成了光棍了?”
“哎呀!小姐!呸呸,光棍是用来形容他们男人的!”银子忙捂她的唇。
“哈哈好啦,不和你闹了,既然桐恩回了夫家,那今日也放了你的假便是。”
许季安话音刚落,打远便瞧见平日里看管门邸的小厮跑了进来,“小姐!你快去看看!门外头周公子带着礼金求见老爷呢!!”
“什么?!”
银子刚发出一声惊呼,身旁便冒出一股子冷风,转头一看,许季安已经跑了出去。
“小姐!等等我,小姐!”
许季安小跑着,从后院穿过厢房,一路快步跑到了正厅,她还未看的仔细,远远地便听见周正用恳切地声音和许爹说着话。
“我此次带着礼金前来,便是想上门求娶季安,若许伯伯承应,我择日便请媒人上门下聘书!”
周正身着一身青色素衣,任谁看了都能知晓其人是个诗书之人,他言语间流露出无比的真诚与他眼底的坚定浑然一体,仿佛今日前来抱着必定的决心。
“这……”
许爹眉宇间不免有些愁容,他虽不喜这周家儿郎,之前种种都令他深感此人没有担当,但架不住自家女儿为了他硬生生断送了自小定下的婚约良配。
这周正才刚到阜城,竟带着礼金上门请聘,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只是……
许爹又深深地望向了许母,许母也知他意。自家女儿刚因为闹事和亲友之子断了姻缘,转头便要再谈婚配,着实有些不妥。
更何况,他们也不知许季安如今到底是何想法,前几日还和许母撒着娇说自己不想早早嫁于旁人,想再多陪他们两年……
许母见许爹不好开口,于是轻柔地将话接了过来,“好孩子,我们知晓你对季安的心意,只是这事……我二人做不了主,还是要问季安……”
“季安她定会愿意!伯母,我同季安从前便两情相悦,您二位可能有所不知,我二人早已约定终身,我发誓,我会用真心对待季安,一辈子对她好!”
许母见他明晃晃地将那层窗户纸捅开,突然面露难色,“这……”
“我不愿意!”许季安从屏风后冲出来,站到许爹许母的身边,“昨天已经和周公子说的很明白了,周公子请回吧!”
“乖宝……”
听着她的话,许爹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许季安竟会如此坚决的拒绝了周正。
这若是从前,周正这些话,许季安巴不得早早就嫁了。
“季安……”周正眼中的震惊之色不少许爹,随即眼底便闪现出了几分难过,“季安,你还在怪我……”
许季安听着脑袋都要大了,她忙下台阶,走到周正的身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苦口婆心的劝道:“周公子,过去的我可能真的喜欢过你,但现在的我真的不喜欢你了,非要如此直白的同你说明?你在我和你划清关系的第二天便跑到我家中提亲,这让人为难……”
“那你从前那般心悦于我,怎会说变心便变心?是因为什么……因为昨天那个男子?”周正脑中一闪而过昨日将许季安从他手中抢走之人,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阴郁的暗色。
“没有因为任何人,周公子,你今日来我府上求亲之事,我猜你应该没有通会你父亲吧?”
周正被许季安问得哑口无言,“只要你同意,我回去自会像他说明……”
“那他若是不同意,周公子难不成会违抗父命?”
“只要是我所爱之人,他不会不喜……”
许季安摇了摇头,“周公子,我想你应该明白,嫁娶从来不是你我二人之事。”
周正被许季安一连串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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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所困扰,他讲不出别的话语,只是不甘地紧了紧身侧的手,“若我父亲同意我娶你,你可愿嫁给我?”
不等她开口,周正率先一步道:“你等我!我会说服我爹的!”他说完,看向身旁的礼金盒,“这些全当是我的心意,就留在这里,我今日回去便去和我爹说,明日我再来提亲!”
说完,他转身便跑了出去。
“这……!”许爹欲抬手,又放下,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乖宝,这周正何时回来的?”
许季安摇头,“爹,这些东西改日给周府送回去。”
许母望着周正背影的目光一直未落下,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移到了许季安身上,她担忧地拉住许季安的手,缓道:“季安,你从前心悦他,娘知道,若他真的能说服他父亲,愿意娶你,你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倒也赞同,娘只是怕你嫁过去遭罪……那周桓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你当年托你爹帮他们铺路,我们并不是说要他还恩情,但至少不应该过河拆桥……我怕这周正随了他爹……”
“莫要跟女儿说那么多,若季安真的喜欢,让他入赘也不是不可。”
许母不赞同地看向许爹,“读书人哪个不是一身傲骨,岂能是咱们说入赘人家便情愿的……”
许季安听着,心思却全然放在了屋外天色已黑的夜晚,他和顾清越约定酉时等他,可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几点几刻,若顾清越去了没见到人,那她岂不是有戏耍她的嫌疑。
“娘,你放心,我是真的不会同他有什么瓜葛了。”许季安急切地说着,“娘,我还有事,我要出去一趟!今天灯会,您和我爹也好好过节日,女儿我就先走啦!”
许母一个没拉住,人便跑地没影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急?”
银子在一旁偷偷笑了一声,“老爷夫人,我看小姐这是有新的心上人了……”
“什么?!”许爹惊呼,“哎呦……我的乖女儿,可千万别再被谁给骗了……”
“净胡说,她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许母笑了笑,“咱们女儿和以前不一样了,成熟了。”
“……夫人说的也是。”许爹叹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伸出手作邀请状,“今日难得空闲,夫人可要同我一起去游灯会?”
银子在一旁捂起了眼睛,“哎呀,小姐今日命我不得跟随,我也要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老爷夫人,我先退下了!”
许母难得羞涩,笑着看银子退了下去,将手轻轻搭在了许爹的手里,“年轻人去的灯会,咱们还要去凑什么热闹……”
“此言差矣……”
另一边。
周正从许府出来,马不停蹄地朝府里赶去,他前脚刚迈入府中,便被后脚赶来的周父贴脸打了一掌重重的耳光。
周正头猛地朝一侧歪去,脸上的红痕渐渐显现出了巴掌痕迹。
“爹……?”他似乎不敢置信,父亲居然出手打了他。
“逆子!!谁让你擅自做主去许府提亲的!”
18. 第 18 章
“爹,我喜欢季安!我想娶她,有什么错?!”周正难得朝他父亲吼道。
周父气的眉毛横竖,吹胡子瞪眼,他那要吃人的神情恨不得再给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巴掌,“我让你这次回来不是让你旧情复燃的!爹这里有一位好友,他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生有一女,你若是将来得到榜首做了官,也好帮衬你一二。”
“爹!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我只想要娶季安!”
“你懂什么?!”周父吼道,“爹这是在帮你,你未来仕途如果要娶一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商贾之女做妻子,你不怕别人笑话我还怕别人乱生口舌!”
周正不解,他无奈地辩解,“说到底你就是嫌弃季安家里是商贾出身,可我们也是经商买卖,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买卖经商那是你爹我!不是你!你将来做了官咱们就能摆脱商贾的名头!”
周父见他一副像是喝了迷魂汤一般,便由心地失望,他吩咐一声下人都在门口看守,将儿子拽到了屋内,便小声道:“不是爹不让你娶!你娶谁不好?非要娶那个许季安!”
“我心悦季安,自然是要娶她!”
“那你可知她怎么对我?”
周正一愣,“这是什么话?”
“你那贴身小厮,你可还记得?”
周正点头,“你是说阿渊?我自然记得。”
周父闻言,四下环顾,心虚之词溢于言表,“魏记未运送出去的五石散被大理寺之人全部缴获,阿渊从我接触这东西之初便一直跟着我,却被那两人抓走,我找了许多地方,到现在我都没找到他的下落……不难保阿渊不会出卖我,如若他真的说了什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爹我!”
“五石散……?!”周正闻言色变,“爹,你怎么能卖那种东西!”
“我要是不卖那东西,我怎么超过许家那首富之位!怎么供的上你去京城念书?!”周父说到这儿,面上的褶皱也为之颤动,有些动容,“儿子,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那大理寺的人和许季安串通一气,要加害于我啊儿子!这万一查出背后之人是我,你的官路就全毁了!”
“大理寺……”周正喃喃自语,脑中灵光一现,“那大理寺所来之人莫不是姓顾?”
“正是。”
周正得到了确定了答案,眼角细微之处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眼中划过一丝恼怒,“怪不得如今说什么不愿嫁于我,原来是退婚之后又反悔了,喜欢上了那个姓顾的……”
“你不能娶许季安还有一个原因,这大理寺的人不日便要启程回京,京中恐怕是多有变数,朝中与我通信之人必定会咬死一人下水,这人,便是许彦平……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爹我,你若执意与她成婚,那必定连累你爹我啊!”
耳边的簌簌风声透过门窗遮盖住了周父的声音,变得不真切起来,周正许久后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这样,季安她……”
“若她爹因此事一落千丈,你在此期间加以援手,还怕她不回心转意?”周父好心劝着,“到时候你真是喜欢,即便是娶回家做妾,爹也是同意的。”
“爹……”
周父知他有些话不言于表,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哪个做官之人房中没有个三妻四妾?爹知你专一,日后你做了官难免也要习惯的……”
“确定,万无一失吗?若事情败露,我……”
“只要你沉得住气,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待他许家背了这黑名,自是没有人能怀疑到你爹我的头上。”
周正一脸为难,不多时,只好点头作罢,“好……都听爹的。”
…………
夜色渐浓,但城中却热闹非凡,暖色的灯亮笼罩着整个阜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市集上到处吆喝着卖品,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耍闹嬉戏的人群站在猜灯谜或街头卖艺前围成一片,水泄不通。
许季安一路逆着人群小跑,裙摆的衣角飘扬起时不时勾住人群中他人的裤脚,夜晚的秋风微凉,她额头上却生出了些细微的汗珠。
不过多时,她才跑到了市集上最热闹之处驻足,来回观望。
“不会是因为我没来,便走了吧……”许季安喃喃自语,她暗自长叹。
她在原地等了许久,眼看着身旁来回流动的人群,只有她像是被丢在原地一般。她突然察觉自己像是被剥离出这个世界外,和他们并不融入。
“不是说等我,倒成了我在等你。”
一个兔子面具突然出现在眼前,如逆流般的人群连同她游离的思绪一同被阻隔在外。
她回过身,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出现在了视线里,但对方身着与昨天同样的外衣和若隐若现熟悉的木檀香让她轻易地认出此人是谁。
许季安唇角不自觉扬起,“我还以为你走了……”她接过面具,低头摸了摸,上面白色绒毛触感极好,软软地像此时心底不知所以的感觉。
面具下的顾清越眼神微闪,没有接过许季安的话,而是轻声说道:“偶闻周家长子刚回阜城便只身一人去许府提亲,你不好好呆在府上商谈亲事,却来这儿同别人赴约?”
许季安反手将面具戴在了脸上,面具边上的铃铛挂住了鬓边的发丝,尾尖缠绕在一起轻轻地打了个结,她转过身背对着顾清越,“顾大人,帮帮忙。”
“……”
许季安背过身去,为了方便他替自己摘取缠绕的发丝,故将身后的墨发轻控到颈肩一侧,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
顾清越唇角微动,目光在发丝下那抹白皙上停顿下来,不过片刻便将视线收了回去,他抬起手轻轻替她摘下发丝,将绳子绕过耳后,缓缓地在发丝后打了个结。
他喉间上下滑落一瞬,“好了。”
“谢谢顾大人。”
许季安再转回身,面容同顾清越一般被罩在了面具之下,只有露着的眼睛可以看清彼此。
烛火灯光映在许季安的眼里熠熠闪光,顾清越这才听到她开口说,“他自作主张跑到我府上提亲,丝毫不问我的意愿,我可不想同这样的人商讨婚事。”
“是吗,你同周公子难道不是两情相悦……他提亲莫不是好事?”
“顾大人莫要再打趣我,我对那周公子压根就没有别的想法,我不喜欢那样子的。”
“你拒了这门婚事?”
许季安点点头。
“那你喜欢哪样的男子?”
许季安闻言一愣,“我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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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
顾清越轻飘飘的嗓音像陈酿多年的温厚的酒味沁人心脾,许季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话想了片刻,才缓缓道:“嗯……要比我高上许多,最好是我刚好到他肩膀,这样万一哪天我在人前哭的时候,他刚好能够遮挡住我……还要性格有礼貌懂谦卑,要尊重女性,不可以随意拿女生取乐……”
许季安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而且要懂我,支持我而不是支配我。”
顾清越的沉默让她在说完之后略显的局促,“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顾清越摇头。
许季安似是听到了一声浅笑,未来得及细想,便听他开口,“就这些?”
”就这些?原来还是我说少了呀~”许季安不由地打趣。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她还未来到这里时,因为年纪的增长,还孑然一身,老妈时不时的催促已经成为常态。
’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挑三拣四了,人家哪里不好,有车有房,条件又好……”
‘可他对我开黄/腔,我不喜欢。’
‘男的有几个不那样的,他没有恶意。’
“他人所说起来,无非是相貌,家世和地位,你不求这些,却求……懂你之人?”顾清越轻叹,“这可比我说的那些还要难的多,世上能有多少知己,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懂得一个人。”
顾清越的声音将许季安的思绪从回忆中牵扯回来,她视线透过面具落在了他的眉眼上,恍惚了一瞬,“是……”
“顾大人,你在此处等了我多久?”她轻问。
话转变的太快,顾清越的视线在她身上凝了几秒,“某人说酉时等我。”
许季安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连着她裙袖下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放,只好弱弱道:“对不起啦……”
“不过,你即要赴约,昨日为何不给我个准信?”她疑惑道。
“昨日我去过你的铺子。”顾清越说完一顿,不着痕迹地解释了句,“荷包没有归还你。”
“啊!你昨日去我店中不会恰巧碰到那个周正吧!”
顾清越用沉默回答了她。
即使他未张口,许季安夜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他同我纠缠,你来的那么及时!原来你一直在……那你是怕他对我行不端之事吗?”
顾清越略微沉吟,轻咳了一声,颇为心虚地转过了头,“嗯。”
“顾大人当真细心!”许季安余光瞥见不远处卖摊上摆着的纸糊灯笼,踮起脚跑了过去。
“姑娘看一看?这上面可都是名人画家亲手提的字画,而且材质更轻,待一会儿放灯时定能将美好祝愿飞的又高又好!”
许季安看了一圈,视线突然落在了一个圆方的被糊成小狐狸的灯笼,“老板,我要这个!”
她提上灯笼,转头一瞧,顾清越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长发高高的束在身后,青丝如瀑般倾下而下,几缕青丝柔柔地垂落在肩膀处,半勾着狐狸面具上的小小绒毛,许季安望向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不真切。
“愿保兹善,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许季安读着上面的诗词,莞尔一笑,“送给你,顾大人。”
19. 第 19 章
顾清越低头在一众灯中挑了一盏,是一个手中持着的小兔子灯,他给了银子转头与许季安手中的狐狸换了过来,“这灯没有题字……”
“那我便祝许老板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许季安看着大狐狸提着手中一盏小狐狸灯,不禁失笑,“那谢过顾大人了~”
许季安笑起来,眉眼弯成了一双月牙,却藏不住眼中星光点点。他第一次见到这姑娘时,就见她与人交谈总是笑眯眯的,唇角的弧度像个猫儿似的。
顾清越低头看着,察觉到她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侧,顺着视线看过去,是身后河岸边停歇的游船。
他转过头,轻声问道:“想坐?”
“……嗯,以前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从来没坐过……”许季安说完摆了摆手,“我在醉仙楼定好了雅间,咱们这就去……”
“失礼了。”
顾清越一声轻语落下,许季安瞬觉天旋地转,下一秒还未回神,人便已经落到了游船上。
“顾大人!”
许季安如受惊的猫,手上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她紧闭着眼睛听到头顶一声轻笑,她猛地睁开眼,抬起头便能瞧见对方的狐狸下巴。
怀中一空,许季安连忙跳到一旁站稳脚跟。
顾清越的手还停在刚刚环住她的半空,指尖蜷缩了一瞬,默默地放了下去。
他掏出银两要递给船夫,却被许季安捷足先登了一步,“我来!”
“……”
船夫也从刚刚的愣神恢复过来,看到钱立即眉开眼笑,“哎呦,公子好身手!公子同夫人去里面歇着,桌上有茶饮可用。”
“我们不是……!”许季安难得被调侃地面上红晕,被湖水的波光映照的格外清晰。
顾清越看向船夫,“我二人不是夫妻。”
许季安脸上尴尬的红热因为他的话退却了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哎呦!我懂我都懂!那二位坐好,我要开始划杆了!”
船夫调侃的话令顾清越有些无奈,“走吧。”他对许季安说道。
入了船内,许季安同顾清越入了座,两人不约而同地摘了面具。
许季安轻笑,“顾大人每次起飞,都叫我没有心理准备……”
“起飞?”
她摆手,“没什么。”
“对了,顾大人,我的荷包呢?”
“……”
许季安眼巴巴地望着她。
“很重要的东西吗?”顾清越轻声问道。
“还好,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做出来的,可能有点丑……”
她这样一说,顾清越脑海里浮现了那日没来得及细看的荷包,粗糙的针脚和勾勒在外的线尾,无一不在彰显此物主人的手工何其粗糙。
顾清越轻咳一声,犹豫片刻,“……丢了。”
“丢了?”许季安有些遗憾,毕竟那是她的首做,但也扬起了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大人若不嫌弃,当赠送给顾大人了。”
两人话语突然冷却下来,耳边只有木舟落入水中轻轻划动的声音。
半响。
“我……”
“我……”
顾清越和许季安同时张口,两人皆愣了一瞬,许季安道:“顾大人先讲。”
“今日我来赴约,是有一事相告。”顾清越睨了眼船夫的背影,见他认真划船,才道:“那批货物已经由人送回京城检验,城中必有背后之人露出马脚,你小心周家。”
话题突然变得严肃,许季安微微坐直了身子,“大人,周家同那……同那货物当真有关?”
顾清越点头,“周家船舶商贸往来确实都有必物,并且是大量运输,定与京中官员间有密切关系,但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指控,若是被逼急了,很难不狗急跳墙,拉人下水。”
许季安郑重点头,“好,我会防备的。“
“……顾大人,你帮我良多,可又不知怎样报答你的恩情,只待日后,顾大人若有需要我协助之处,我定倾囊相助!”
“倾囊相助?”顾清越微微挑动眼尾。
许季安郑重地点头。
小舟在河面上缓缓前行,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水中,如同天上的繁星坠入凡间。河岸上人声鼎沸,游人如织,各色花灯在人群中摇曳生姿。
河流随着船夫的举动不断地倒退着,水中影映的人逐渐聚集起来,河岸边的一阵杂声引得许季安侧目看去。
“我就是来了青楼又如何!你一个妇人成日抛头露面,我都不嫌你丢人!”
“我抛头露面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孩子……”
女人的哭声从嘈杂的人群中传出,熟悉的声音落入许季安的耳中,她皱起眉怔愣地看向岸边,声音还未出,步子便先出了船篷。
“船夫大哥,靠边停一下。”
“怎么?”顾清越轻问。
“我听着这女孩儿声音像我店里的桐恩……”
船靠在岸边,许季安轻身一跃跳了上去,她拨开人群,朝着缝隙努力地钻了进去,果不其然,便瞧见桐恩跪趴在人群中央。
桐恩跪在地上,衣裙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的丈夫张德本满面通红,显然是喝多了,正指着她破口大骂,而他身后却是烟花之地。
“你不守妇道,整日在外做生意,让我在外面如何做人?”张晋醉醺醺地大喊,“今日我就和你和离!”
桐恩擦着眼泪,声音颤抖,“我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怎会出来做生意?你倒好,将我赚的银子都花在这种地方!”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有同情桐恩的,也有指责她不守妇道的。
许季安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扶着桐恩站了起来。
“许东家?”桐恩看到许季安,愣了一下,随即羞愧地低下头。
张晋一见许季安,更是怒不可遏:“就是你!就是你教坏了我的妻子!若不是你让她来管铺子,她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变成哪样?女子本分经商却被你说成不守妇道?难不成你来着烟花之地就是守夫道了?”
身旁不少妇人听到此话,同样错愕地望向许季安,开始小声犯着嘀咕,“哎呦,这未出阁的姑娘便这般……将来指定不好说亲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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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哪有说什么夫道的,这不是悍妇吗……”
“这不就是前几日被告到官府的许家大小姐吗?谁人不知她悍妇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年纪轻轻的每日抛头露面,听说周家今日上门去提亲,被轰出来的……”
“哎呦,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不只是周家呢,之前这许家小姐便有娃娃亲,听说啊,闹了一场然后被退婚了……”
“那你这样说,这岂不是个没人要的……”
顾清越从人群后站着,刚挤进身,听到身旁嚼舌根的人,不忍拧眉。
“我教训自己的妻子,与你这外人何干?”
许季安寒声道,“桐掌柜勤恳持家,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反倒在这里大肆辱骂于她?”
这时,醉月楼里又走出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其中一个指着张晋道:“这厮昨日就来了,今日又来,还说什么要赎身娶小~”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更是议论纷纷。桐恩听到这话,只觉得天旋地转,若不是许季安扶着,险些便要晕倒。
“你、你...”张晋被戳破心事,顿时语塞,随即恼羞成怒,“贱妇!今日我就休了你!”
桐恩一听此话脸色瞬白,她哽咽着说,“我这么多年为这个家里当牛做马,如今孩子才刚四岁大,你要休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涨红着脸,说不上是羞愧还是气恼。
她身形不自觉晃动,似是心力交瘁已经站不稳,即将倒下,许季安裙摆下的手微微抬起撑在了她的背后。
“中秋灯会,本就是一家人合欢团圆赏月之日,你不但违背妻子意愿来吃酒寻乐,还当中羞辱,你不配做她人丈夫,要说休,不是你来说,而是她。”
许季安手上支撑的力道似乎给予了桐恩力量,她怔愣得看着许季安出了神。她这年少未出阁的东家立于人群中,不顾旁人冷眼也要为她撑腰。
桐恩暗自将眼眶中的泪水隐去,抬起头看向张晋,“对,今日不是你要休我,是我要……休你!”
张晋被这话激红了眼,怒瞪圆目,抬起巴掌便要朝桐恩挥去。
许季安挡在她身前,抓住了他的手,“真要休人,我自会寻人为桐掌柜拟好休书。”说完,她将张晋的手甩了下去。
张晋眼底划过一丝狠戾,他扭过身以许季安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抬手挥了下去。
许季安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顾清越将他手甩下,张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门前,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心显然的酒气,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
张晋头脑越发的昏沉,迷迷糊糊中看清了顾清越的身影,他指着顾清越,“你还有脸同我叫嚣!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是抛头露面经商就是同外男私会,你有什么脸面?!还阜城首富之女,哈哈哈哈,听着就让人笑掉大牙!”
顾清越欲开口,便听到身后许季安的声音响起。
“我凭本事赚钱并不丢人,这位公子同我更只是好友而已,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许季安牵住桐恩,对顾清越道:“顾……清越,我们走。”
20. 第 20 章
顾清越听到她的称呼,神情恍惚了一瞬。
许季安牵着桐恩硬生生在人群中撕出了一条开口。
桐恩跟在她身上,见周围之人越来越少,终是绷不住哭了起来,“许东家,我、我对不起您...”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许季安柔声道。
“害得您也被那厮羞辱……”桐恩说完,小心抬眸望了眼许季安身后跟上的顾清越,”还有这位……”
许季安见状,莞尔道:“他……姓顾,此前帮我良多,与我是朋友。”
桐恩微微行了一礼,“顾公子。”
顾清越微微点头。
“媒人替我说亲时便隐瞒我他花天酒地的性子,成婚后我才知晓……本以为我全心全意待他好,可换来的却是他成日里对我的殴打……”
桐恩说到这儿,一阵哽咽,“家里补贴不够,农收又不好,我只能来城中找寻出路……只有许东家您肯收留我这样的女子……”
话未说完,眼泪又落了下来。
“什么叫你这样的女子?女子为何就一定要在深宅大院,凭自己本事赚钱不丢人!”许季安打断她的话,“你要记住,他去青楼寻欢作乐,是他的无耻;他要纳妾赎身,是他的无情;他当街辱骂你,是他的无德。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桐恩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许季安坚定的眼神。
许季安柔声道,"他愧对你这些年的付出,你若是有骨气,咱们就同他和离。你这样聪明能干,离了他照样活得潇洒!”
“可他若是不肯同我和离……”
“明日我便寻人帮你拟定文书,你不用担心。”许季安看了眼天色,“你今日去将孩子领出来,明日便去我府上暂时住下。”
“这怎么好意思!许东家……我!”
桐恩擦干眼泪,眼里的感激之色不尽,她欲跪下身向她道谢,但却被许季安牢牢地拽住。
“女子本就不易,互相扶持本就应该。”许季安扶她起身,“我帮你,也是在帮明日的我。”
不论哪个朝代,女子想要立足都何其艰难。桐恩的遭遇,不过是众多女子困境的缩影罢了。
许季安轻声道,“桐恩,从今以后,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
桐恩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许季安,轻轻点了点头。
许季安雇了一辆马车,将桐恩送去。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两旁的灯笼还在随风摇曳。这中秋之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良辰,却上演了这样一出人间闹剧。
“顾大人……对不起啊,耽误这么长时间。”
“无碍。”
许季安轻轻得弯了弯唇角,“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好歹是我铺子的掌柜。”
许季安一身淡粉色衣裙,顾清越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那张娇艳的侧颜上,轻声道:“你看今夜这月,是圆是缺?”
“自然是圆的……”
“可我觉得缺了一角。”顾清越抬头看过去,“再完美的事物也总会有缺憾,你不必想太多。"
许季安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比较真心实意的笑容,“顾大人好会安慰人,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顾大人?”顾清越眸光微转,“方才你并不是这样叫我的。”
许季安回想起刚刚脱口而出的清越二字,耳根一热,“我只是不想到处宣扬你的身份,没有其他意思……”
“恩。”
“顾大人,我在醉仙楼定的雅间……”
顾清越瞧了眼月色,“罢了,天色已晚,你若真同我去,被传出去也不甚好听,我送你回府。”
“我本想宴请你的……对不起啊,顾大人……”
“我今日赴约也只是想同你告别罢了,今日一别,明日我便要启程回京。”
“明日便走?”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
“听说了吗,这许季安一直都心悦周家公子,前几日周家公子去许府提亲,听说这许季安啊,就是个被人退了婚的……周家一气之下愤然离府。”
茶楼之中,许季安端坐在二楼雅间,听着楼下好不避讳的说三道四。
银子在一旁窗边站着,双手环胸,气得脸颊直鼓,“这些人也忒没事儿干了些,成日里不是嚼舌根就是论八卦……”
“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当然生气!小姐,那周正简直就是小人!您不答应嫁于他,他便在外这么编排你!”
“人家这么说,倒也没错……”许季安轻抿了口茶,“这两天阜城中人都这般说,我倒是有点能体会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了,这样叫人编排,确实有些……”
她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也并非只有被编排的郁闷,也有几分疑虑。
自从那日之后,苏从安便时时躲着她,不论她如何劝说,就是不愿与她见面。
“小姐,你说这刘夫人会来吗?”
银子一句话打断了许季安的思绪,她斟酌一番,将茶杯放到了案上,那杯中水荡漾着映出她疑虑的面容,久久未能平静。
“重要的不是她来,而是信。”
许季安说到这儿,脑中突然回想起前几日顾清越回京前与她的对话。
‘如若刘县令的夫人派人来你铺子里拿取胭脂,帮我将这封信交与她,切记,不要传到刘县令的耳朵里去。’
‘这是……’
‘你莫要打开,到时自会知晓,若她收此信件,你三日后约她去茶楼一见。’
‘好,顾大人既然这样说了,我一定尽力。’
许季安想到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顾大人让我帮他,可也没告诉我信中之事,若县令夫人不来,我岂不是没帮上什么忙……”
正说着,门外突然一阵急声响起,“小姐,不好了……!”
银子推开门,见是这茶楼店小二一脸急色望向许季安。
“老爷又被官府抓进监狱了。”
这茶楼皆是顾父名下之业,他这话一出,许季安脸色突变,她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说是官府那边突然派人查对账目,发现老爷账本上与往年报上官府收支大有出入,说是……漏了商税,现在正被关在狱中等待审讯。”
“账目怎么会出问题?而且我朝律法即使有漏缺之处,只要补足不是可以免牢狱之灾吗?”
“是归是,可现在目前的问题就是……漏缺太大,莫说要补齐,现在就连老爷铺子底下的那些掌柜都有可能会被牵连,大家现在都不愿掏银两啊……我们掌柜的倒是愿意一起承担这笔费用,问题是,只他一人根本不够……”
店小二的话犹如一块巨石压在许季安的心头,她望了眼案桌上茶杯中刚刚平静下的水面,眼底犹豫刹那,还是提裙跑了出去。
“小姐……”银子拽住店小二,急忙问道:“老爷现在还在狱中,是吗?”
“这,大概已经在衙门接受审讯呢……”
银子询问完连忙追了上去。
许季安登上马车便朝衙役方向前去,连同狱中也一同询问了去,并无许爹。
银子见她心神不宁,出声安慰,“小姐您莫慌,这是好事,咱们先回府。”
“……好。”
两人打道回府,马车还未停靠,远远得便听见许府中杂乱的声响,马车一停,许季安撩开帘子,率先跳了下去。
她看到一箱一箱的东西被抬出府,不知送往何处,跑到院中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放下心来,“娘!”
“娘,爹呢?”
“你爹他在正室里,和那些掌柜正在商议……”许母看得出她焦急的神色,就明白她已知晓,不过还是解释了一番,“今儿一早便有衙役来来府通报,说是你爹名下的很多商铺账目都有遗漏,我这才叫人去寻你,你爹他并未入狱,只不过……要在两日之内将这漏缺补上,如今大家都犯了难处,那些掌柜也都要养家糊口,腰包里掏这银钱也实属不易……”
许母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愁容,“我这些年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了,你爹为了照顾我店中许多事情都交由他人打理,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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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想,出了这茬子……”
“娘,那外面这些是……”许季安看着那些抬着柜箱之人,面无表情地往府外走去,疑问道。
“要补税漏,家里这些东西都要充公上缴……”许母摸了摸许季安的脸,“孩子,这次你爹可能真的……”她未说完,话里先是哽咽。
“娘……”许季安见她伤心,覆上脸颊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安慰,“我不怕,只要你和我爹都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不同夏热,天气已经凉了些,娘回屋中去吧,这儿由我看着。”
许母摇了摇头,“我就是看着这么多年我和你爹打拼下来的家业就这样没了,心里有些难过罢了,我在这儿呆会儿,你去看看你爹。”
“……好,那娘你若是冷了就回去,照顾好自己身体。”
许母见她关切之色,拍了拍她的手宽慰,“放心吧。”
“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许母一旁的丫鬟出声道。
许季安点点头,“银子,你去给娘拿件披风来。”
“是。”
她说完,看向许母,“娘,我先进去看看。”
“好。”
许季安越过前院,跑到正室,远远地便听见几个掌柜的在争辩,“东家,我们不是不愿掏这笔银两,实在是……家中孩子还要考学,他娘又无何作为……”
“谁不是呢,许东家,这账目每年您都会亲自对一遍,怎么会落下个遗漏商税……”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的许父有些头疼,他坐在正座之上,一手扶额,摆了摆手,“罢了,再说这些没有意义,我已经答应官府用自己倾家之产都拿去补那漏税。”
他抬起头,“我知你们担心什么,在这之前,我已经将众多名下的产业转到了我女儿手中,你们如今的东家已经不再是我,无需担心要你们去担着什么。”
众掌柜一听,下意识松了口气,但转念又有几分尴尬,“东家,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对啊,钱我们可以出,只不过这数额太大了……”
“凭我名下的银钱,要补这些钱足够了,多说无益,各位先回去吧。”
“这……东家,那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再同我们商议。”
众掌柜说着,从正室退了出来,抬头便瞧见许季安站在门外,纷纷驻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东家。”
许季安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见他们都淡出了视线,便轻身跑了进去。
“爹……什么叫都转到我的名下?”
“季安?”许父抬头,“乖宝啊,爹年纪大了,操不了太多的心了……本来还想同你商议一番,但这情况实在紧急,转到你名下的那几家商铺都是我信得过之人,没有什么纰漏,你且放心。”
“那你呢?”许季安眼眶微微湿润,她低下头,将泪意强忍回去,“到底漏缺了多少,要搬空这个家,我这些日子也赚了不少银两,我都给你。”
“不用,乖宝,爹爹还是有些实力的,你那些银两留着给自己买些漂亮衣服就好。”许父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只是你出门在外,还是莫要轻信于人,我从商这么多年,一直都以和为贵,真诚待人,却没想到遭人暗算……”
“这宅子怕是也要抵出去了,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赶紧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好有个依靠。”许父望着她,眼眶不禁一热,连忙低下头去,“我应该听你娘的话,若是早早地能嫁人,也不用在外抛头露面去吃这些苦……”
“这不苦,爹,我喜欢经商,从前有想法却没来得及付出行动,是您给了我机会……”许季安蹲下身子,望向他,“爹,幸好我没早早嫁人,若真是这样,这房子抵出去,咱家没有银钱,该往哪儿住啊……”
许父听她打趣之意,不禁感慨,“你这丫头,当真是变了不少,若是从前这般,定会哭着闹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许父看了她一会儿,“季安啊。”
“嗯?”
“也该考虑考虑婚事了。”
“……”
21. 第 21 章
“我早就看不惯许家,那许季安仗着家世平日里吃穿用住皆是奢靡,刁蛮任性在阜城可是出了名的……”
“这下好了,被官府查出贪赃民脂民膏,还漏缺商税,活该!”
“听说连许府那宅子都抵了,如今一家子倒是由许季安那小丫头片子撑起来了,听说在城南买了一处不大的宅院,比之前许府可小太多了……”
“这姑娘家家的不嫁人,总是这样在外招摇奔波,我还以为是什么缘由,原来就是个被人退了两次婚的破鞋罢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周家那儿郎攀上县令千金,如今定了婚约,不要那许家小姐了。”
“你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酒楼肆意谈论之声此起彼伏,混着二楼雅间中斟酒之声,落入刘县令的耳中去。
周父端起酒盅敬了他一杯,“这次可真是多亏了县令大人。”
“周兄客气,若他许彦平还在这首富之位,在阜城站稳脚跟,依他在京中人脉,此事迟早会被捅出篓子,除去他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可惜,没能找个理由定他个死罪。”周父叹了口气。
“他倒是聪明,提前将名下的一些产业提前转交给了女儿,不过……也没什么用,那些剩下的也都是小门小店,撑不起什么场面。”刘县令话语间,放下了酒杯。
“这么多年都是被他压一头,终于能喘口气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那大理寺的人竟这般好糊弄。”
周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们那些京官养尊处优惯了,一个世家名门的公子哥能有什么耐力,自然是想早早结案,回京享受。”
“不过魏记手里的那批新货被那两人所拦截,倒是有些可惜……”刘县令叹了口长气。
周父眼底笑意不减,低杯与刘县令桌上之酒碰了碰,“这新货,我自然是不能全部卖出去,这与我接应之人听闻大理寺的人来阜城,早早就将货物给了我,现在全部藏了起来。”
“哦?”刘县令眼中一喜,“若真如此,倒也没损失什么,只是……那新货如此之多,阜城一共这么大点,你能藏到哪儿去?”
“县令大人可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生意发家的了?”周父卖了个关子,“那么短的时间内要将这些货物运出阜城哪有那么容易……”
“莫非……在船中?”
周父摇了摇头,“过几日你便知晓。”
“周兄心思缜密,我自愧不如。”刘县令笑着邀他举杯同饮,“对了,令郎如今同我女儿有了婚约,可这外界却都在传他与许季安一事,难不成......他们真的有什么过往?”
他嘴角带着笑意,话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周父听了却如同掉进冰窟一样,他僵了一瞬,随即哂笑,“哪能啊,犬子往日里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求学,怎么可能与那许季安有什么,只不过是她一面单相思罢了,我儿可从未与她有过何交集。”
“是吗?可我听说,令郎刚一回阜城便去了那女子的店铺去寻她,莫非是有人故意宣扬?”
周父额角微微冒了些冷汗,他暗中气恼周正没出息的样子,面上却陪笑道:“自然是那许季安同我儿纠缠,他是我叫回阜城的,怎么可能会一回家便去寻一个外人,我同他商量与千金婚事时,别提有多开心了!”
刘县令盯了他一会儿才又笑道:“周兄这般紧张作甚?我同你的关系难不成还不信你不成!”
“哈哈,自然自然......”周父这才松了口气。
“不若明日便让两个孩子见见面,早早把婚期定下来。”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两人谈笑风生,有些人却在发愁。
这几日下来,顾爹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他看着每日早出晚归,在外受尽冷眼的许季安,便愁白了头。
“我真没想到,这税漏如此之大,竟像是个无底洞一般。”
许母看着他,不免安慰道:“既然事已如此,就莫要再想那么多了,好歹咱们季安长大了,有自己的本事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你看她自从找了这房子之后,都已经不着家了,这周正又定了亲,咱女儿悔婚硬生生被人编排成了被人退婚,我这心里......”许爹望着满园秋色,枯黄的枝叶从树枝上掉落,不由得愁容满面,“我这年纪大了,不如从前,现如今,就只希望咱们季安能找一个护她之人,我也好放心。”
许母闻言,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你说,那孩子同季安......你若是真将季安交付于他,我只怕他会心生不满......”
“这事儿季安还不知,可我瞧着......”
“罢了,这事儿还是他们年轻人说了算的,我们再操心也只是瞎凑热闹。”
许季安并不知许爹和许母为她操心的事情,她找寻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住处,还是托苏从安才找到了一庄适合居住的田地,这些日子不仅要忙着考虑住处,帮桐恩和离,就连店中的事都暂时耽搁了。
但这也并非她对铺子不上心,而是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这绮梦轩的名声彻底扫了地。
尤其,还有一些人回来捣乱,比如现在。
“周公子,眼下您和县令千金有婚约在身,再来找我家小姐,实在不妥吧。”
银子皮笑肉不笑地挡在店铺门前,阻止周正欲要窥探屋内的目光,她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周公子,请回吧。”
“季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从来没忘过你对我的好,但是父命难为......”
许季安走到门前,立在石台上向下俯视着他,“说完了?”
周正看到她如同往常一样,似乎家中变故也并未让她失去容色,依旧神采奕奕,他神色恍惚地望着她,喃喃道:“我......对不起,我还是食言了,说好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的......”
许季安懒得同他浪费口舌,欲要关门,却被周正用力拦下,他死死地扒着房门,哀切地看着她,“季安,我爹同我说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我心里还是有你的,待日后我定休了她娶你,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许季安闻言笑了一声,“周正,我原以为你只是脸皮厚了些,没想到,你就是纯贱。”
周正一听这如此粗鄙的话,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你要娶一个对你仕途有所帮助的女人,还要我同你有来往?你讲我置于何位?连通房都不如的,同你苟且偷情之妇?周正,你不要脸,我还要。”
许季安自觉对他已经用了好脸色,却无用,她现在已经不想同这男人再说些什么,她面色微冷,不等周正开口又道:“周正,我告诉你一个道理吧,这人呢,不能既要又要,要到最后,终归会一无所有,想想你这些好日子都是如何得来的,不懂感恩之人万一哪天阴沟里翻了船,传出去可就丢死人了,你应该会很在意吧。”
周正像是被说破了心事,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看向许季安的目光突然像卸下伪装后的饿狼,用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丑陋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许季安,我看你如今遭遇难过,好心好意同你同你商量,还万般表示我不会舍弃你,你还要怎样?!别不识好歹!”
银子见状刚想要破口大骂,便看到许季安快步走到屋内随意拿起了一根扫帚便往周正身上拍过去,“你若再不滚,我今日便站在街头吆喝你一有婚约之人还来纠缠她人!我反正不在乎名声,就看咱们两个谁更在意,这事儿若是传到刘县令的耳朵里去,我看你该怎么应对!”
周正没来得及躲,眼瞅着许季安将那沾了灰的扫帚迎面拍了过来,他大叫了一声,“许季安!你疯了?!”
“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周正逃到一旁,见四下之人皆看了过来,面上微热,“你!我不同你计较!许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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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同刘县令的千金已经定下婚约,过不了多久便会办迎娶之宴,你莫要再纠缠于我!”
银子气的火星子要从眼里冒了出来,她走下台阶,随便在地上拿了一块石头,恶狠狠地朝周正砸过去,“我呸!你恶心谁呢!恶心死了!赶紧走!”
“哎呦,这丫头跟小姐一个脾气,可真是彪悍......”
一旁的过路人说道。
“被人抛弃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居然在这当街吆喝,也不害臊......”
“都抛头露面在外经商了,还有什么脸面可讲?”
蛐蛐声毫不避讳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周正听了这些带有侮辱性的词汇,心里畅快了不少,他又看了眼许季安面无表情的面孔,不屑地甩了甩衣袖,便走掉了。
“我呸!谁再说一句,我!”
“银子。”许季安出生声打断,她淡淡地瞥了眼刚刚说她坏话之人,转身回了铺中。
银子被她喊停,嘴里的话未能说出口,但依然比划了下拳头以示凶狠,随即跳上台阶,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了上。
她看到自家小姐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到桌前,不紧不慢地拿着手帕擦拭盒子上落下的轻灰,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没忍住红了眼眶。
许季安侧耳听了半天,没听到银子的抱怨声,还觉得有些奇怪。若平日里,这会儿银子早就已经气成了一块白面包子,圆滚滚的,嘴里不停地输出,今日却没什么动静。
许季安疑惑转头,却看到那小丫头红了眼眶,不由得好笑,“哭什么?”
她不说还好,温柔的声线一经开口,银子眼中蓄满的泪水哗的一下流了出来,“我替小姐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叫人说三道四!”
许季安放下胭脂盒子,慢步走到银子身前,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对啊,既然是说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这很正常,出门在外经商,哪有不被人说三道四的理儿?”许季安失笑,“好了,别哭了,你家小姐我可是一点都不在意,做商人呢,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银子擦了擦眼泪,“......什么?”
“当然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了!”
“可是小姐这些日子觉都没睡好,外人又这么说......”
“只要我亲近之人相信我就好了,你不信我吗?”
银子撇了撇嘴,“我自是相信小姐,我只是替你委屈......要是顾大人在就好了,他在的话,有人说三道四绝对把他们抓起来!”
一提到顾大人这几个字眼,许季安眼神光亮一瞬,随即又暗了下去,却又忍不住好笑,“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银子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顾大人是护着小姐您的。”
许季安一愣,她耳尖被这句话燎地红火,但没一会儿也便消散冷却。
顾清越离开阜城已经十日有余,除了和他相识一场外剩下毫无他存在过的痕迹,就像是这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如今已经回了京城,日后怕是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了。
银子见许季安发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小姐?”
“嗯?”许季安回过神来。
“您在想什么?”
许季安勾了勾唇角,将顾清越的身影从脑海中略过,她沉思了片刻,道:“银子,其实我最近在想,这女人家在外经商却被人如此诟病,是因为经商地大多都是男性,男人去外闯拼事业,是因为现在能够用到女人的工作很少,若是我能为她们提供一些就业机会,是不是就会比现在好很多......”
“小姐......你说的有些太弯弯绕绕,我没听懂......”
许季安看了她一眼,莞尔道:“罢了,这几日便休息吧,左右店中也无人来,我们回去,陪爹娘他们。”
“好!”银子应道。
22. 第 22 章
“娘,你看这个......”
许季安拿着簪子正要给许母带上,余光瞥见银子从外回来的身影,抬起头看到她一脸沮丧,还未开口,便听到她说,“小姐!刚才院外来了个人,递给了咱们一张喜帖,说是明日周正与县令千金的婚贴......”
距离上次周正同她纠缠才不过几日,便定了婚期,看得出周家的急切。
许季安闻言眉心一拧,眼中流露出的厌烦已经毫不掩藏,“扔了吧。”
银子顿了顿,她抬起请帖,又重重地落了下去,看上去有些无力,“这喜帖是刘县令身边之人给送来的,说是让小姐务必前去,不然......”
许母眼中显露担忧,“不然什么?”
“不然随便找个什么明由就治了老爷的罪。”银子垂下眼,“果然是和周家父子一伙的,都没按什么好心。”
“爹该补的税漏都已经补全了,他就算官儿再大,难不成还要无视王法不成?”许季安深觉好笑。
银子摇了摇头。
许母安静地听着,见两人都沉默下来,她拉住许季安的手,眼中满是忧虑,“孩子,爹和娘对不住你,让你有后顾之忧,这喜帖我们不收也罢,他明知你同周正有过一段,还要拿这东西来,分明是想羞辱我女儿,这绝对不能要......”
许季安反手握住许母的手,“娘,别说这种丧气话,我没事。”她上前走两步,从银子手中接过喜帖,“虽然我不知道他按的什么心,不过人家县令大人好心邀请我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去。”
“小姐......您真的要去?”银子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
“去,为何不去?”
银子咬着唇,欲言又止。她虽能看出自家小姐同周正彻底断绝,但也最知她的脾性,此时定是在偷偷暗自伤心。那个负心薄幸的周正,当初是如何对着天地发誓,说定要娶她家小姐,与之白头偕老。如今却真的要迎娶县令之女,将曾经的山盟海誓弃若敝履。
许季安紧握喜帖,眸中闪过一丝昏暗不明的光芒。
次日一早,许季安便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发簪简单挽起,只带了一只白玉簪子。
出门前,许母关切的叮嘱她,许季安应声出了府。马车缓缓驶向周府,直到停在了周府门前,众人见了下马车之人纷纷面露难色。
人人都想不到,这许季安收了请帖居然真的会来。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这周在儿郎都已是有妇之夫,他这样不要脸面也要前来,看来当真是与那……”
许季安一走近,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人用手肘怼了怼。
周府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许季安下了马车,目光掠过那对大红灯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有那生厌之人,光明正大的同许季安打招呼,“呦!这不是许家大小姐吗?不对……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那人挡在许季安的面前,却没成想面前这半大的小丫头片子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而是无视他走了进去。
“呸!嚣张什么……”
许季安跟着人流向内院走去,那厅堂之上,周正一身大红喜袍端坐在主位,身旁是一位身着凤冠霞帔。
新娘面纱遮面,看不清容貌,但那端庄的坐姿无不彰显着大家闺秀的气度。
许季安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看着面前这喜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原是替原身感到不值。
原来,所谓的科举不第,所谓的再努力几年,不过是一场谎言。亏得另一个世界的她如此真心错付,竟为了这样一个人白白葬送了姓名。
“这不是许家小姐吗?”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许季安回过神来,只见周父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只不过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讥讽。
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许季安身上。
“呵呵……”周父冷笑一声,“许小姐倒是好雅兴,明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还要前来捧场。只是不知,许小姐是来道贺,还是来闹事的?"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许季安面不改色,轻声道:“既然下喜帖邀请我来,那我自然是来道贺的。”
“道贺?”周父突然提高了声音,“那我还要感谢感谢许小姐了,不过还是听我奉劝一句,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肖想为好。”
此话一出,堂内的议论声更大了。许季安只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叫她来的目的也不过只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许季安不怒反笑,“我即是要道贺,自然是带了份大礼。”
她话音刚落,几个男壮汉扛着几石箱柜从府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旁地宾客都不明所以地望着,有些眼尖地看出那几个男丁是朝着许季安走过去的。
“许家不都已经掏空了吗?还能拿的出来这么多贺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周围的躁动声引起了正眉开眼笑在与宾客敬酒的周正,他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许季安的身影。
他眸光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了下去。
刘县令现在正站在许季安的面前,他若不去,倒显得心中有鬼。
这样想着,周正我走了过去,“岳父大人。”
刘县令见他来,立即笑道:“周正,你来的正好,这许家小姐可是带了这么多的贺礼来参加宴席,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
周正低着眉眼,闻言看了眼许季安,“自然。”
许季安瞧着他那恭顺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宾客,让新郎官只招待我,传出去可不好听。”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男丁得到指示,纷纷将箱子放在地上全部打开。
里面装着的却让人大跌眼镜,不是一些寻常拿来合理的物件,而是明晃晃的银两,却又不多。
“季安,你这是……”
刘县令之女大婚,几乎是全阜城的百姓都跟着沾了光,不论是谁都可以来讨份喜彩,如此一来,人便更多了起来。
许季安见四下全是宾客,微微勾了勾唇角,“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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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有我的一份贺礼,还有我父亲的一些心意。”
周父眉头深皱,看向许季安的眼神略微变了变。
“我许家经商这么些年,向来光明磊落,此次被官府验查,已经将家中毕生积蓄全部拿去填补,只是……”许季安看了眼那箱柜中的银两,“我爹前两日在旧时刚刚白手起家时居住的房中找出了一些陈年旧银,特意嘱咐我今日前来送给周老爷。”
周父一听此话,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之色,他下意识想抬手哄赶许季安,不料刘县令也从宴席之上走了过来。
“许小姐这是何意?”刘县令冷眼看着她。
“只是想说,这银两我父亲一直存放在旧房,从未动过,他同我说,这是周家早年投门无路,拿了这些点银两去投奔我父亲,想要学习经商之道,我父亲并未在意这银钱多少,反而是将周老爷当作真心知己,慷慨相授。”
许季安勾了勾唇角,“原本这些银两已经蒙了尘土,早就已经被抛之脑后了,但父亲告诉了我这银两的来历,我便想着,这些钱拿回来还给周老爷为好。”
她话说到此,顿了一下,看向周老爷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毕竟这忘恩负义之人的钱财,不要也罢。”
“你……!”周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指着许季安,“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来人!给我轰出去!”
“我胡说八道与否,周老爷心中自然有数。”许季安目光也冷了下来,“原本我还在想,这税遗漏了如此之多,却没有一个掌柜的表明过,甚至账也查不出对错,本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偏偏还是你同我爹出资经营的店铺出了问题,又恰巧我爹被人揭发,官府上门查账……”
此话一出,四下开始议论纷纷。
周父咬紧牙关,“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我?”
“我没这样说。”
“季安,今日是我大婚,你非要无理取闹也要挑个时间。”周正拧眉看着她。
许季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我就说这许家怎么平白无故就被查了,原来是这样……”
“许家老爷这么些年做人确实没得说,前几年阜城闹饥荒,还是许老爷出资从外城高价收购粮食,又低价卖给城中百姓,这才挺了过来。”
四下议论之声渐大,刘县令地角色也越来越黑,他大手一挥,“够了,许季安!今日是我女儿大婚之日,岂有你在这里放肆!来人,给我将这刁民哄出去!”
“是!”
“刘县令且慢。”
一道清脆响亮之音传到众人耳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官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他眉目如画,气度不凡,腰间还别着大理寺的腰牌。
许季安见到身影的一瞬间,原本毫无波澜的眉眼突然间亮了起来,她看着顾清越从门外走进来,目光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顾清越走到众人面前,将腰牌亮于众人眼中。
“周家贩卖五石散一事,证据确凿。今日本官带人搜查了他们在海上的船舶,已将海底赃物尽数缴获,周承,还不认罪。”
23. 第 23 章
刘县令他下意识看向周父,发现他面色灰白犹如死人一般没有生气。
此言一出,周明瑾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爹……!”
刘县令也慌了神,他朝顾清越微微鞠了个躬,“大人,这是不是……弄错了?有人要加以陷害……”
“陷害?证据确凿,刘县令此话是想包庇不成?”
顾清越的话轻描淡写,却足以让刘县令心生冷汗。
“来人,将周承带走,行下贩卖超量禁物之罪,押入死牢,不得有误。”
堂上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场大婚会变成这般局面。
周正看着这场面有些无措,“爹!”
他又看向许季安的方向,见她眉眼含笑地望着那个下令将他父亲抓起来的人,心中突然涌上了不知名的火气,他大声喊道:“许季安!怪不得我怎样劝说你,你都不肯!原来是早就心悦他人!还同他合起伙来诬陷我爹!”
许季安闻言,只觉好笑,但她还未开口便听到顾清越轻笑了一声,道:“诬陷?魏记同你那家丁早已将事情全盘托出,周承为谋私利大量贩卖五石散这种朝廷违禁之物,卖给官僚导致政心不稳,你同我说诬陷?”
周正咬紧牙关,听着他的话脸色白了又白。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身侧站着的刘县令面色更是惨淡,他万万没想到这顾清越突然半路来了一招回马枪,明明他已经得到消息,说此人已经到了京城,怎么会......
如今周承被捕,证据确凿,那他包庇周家每年偷私禁物之事......
刘县令默默看了一眼周正,心下已然有了对策。
只要他咬紧牙关称此事与他毫无瓜葛,彻底撇清关系就好。
任凭周家如何污蔑,此事也没有直接罪证,这大理寺卿也治不了他的罪。
想到这,刘县令松了口气。
“你叫周正?”顾清越眉眼上下一扫,打量了他一瞬,“听闻京中会考,你因落榜将榜首打伤......可有此事?”
周正一听,额间的发丝已全然被汗水打湿,他吞咽着口水,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开口。
正是因为这京中之事,他才会这样火急火燎地回到阜城避难,原本已经求他爹用银两将这事情摆平,却不成想......
“此事事关重大,也一并带走吧。”
周正慌了神,他下意识看向了刘县令。
“大人,这......小女与周正尚在婚礼之中,这点小事便将新郎官带走,恐怕有些......”
周正急忙点头。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妾身有话要同大人说。”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衣着贵气的妇人站了出来。
“刘夫人?”许季安轻声道。
“她是刘夫人?天啊,完全没认出来,她怎么比从前年轻了这么多......”
刘夫人看到许季安,微微点了点头,下一秒,她从怀中掏出几封信纸,道:“我这里有他这么多年宠妾灭其的罪证和他与周家五石散生意上的往来信件。”
“你疯了不成?!”刘县令怒吼。
“我疯?”刘夫人哼笑一声,“这些年你是如何宠那贱人,阜城之人皆知!你知道外面都如何传我?说我善妒泼妇,我从前都一一忍了,今日我便要替自己活一次!”
她将信件交于顾清越手中,“大人请过目。”
“何睛!你......你这样想没想过你的女儿?!她今日便嫁为人妻,你想没想过她如何见人?”刘县令双眼怒瞪,几乎要凸了出来,他双眼猩红恨不得此时便冲上去掐死这妇人。
“我的女儿,我自是不能让她同我一般窝囊,她如今还在闺阁之中,何来嫁为人妻之说。”何晴目光平静,“今日,便请大人做主,我要同他,和离。”
与此同时,后院跑出来的丫鬟大汉道:“不好了!新娘子不见了!”
“什么?!”周正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一般,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像失了魂。
顾清越像是早知会如此一般,淡定神闲地打开信纸,瞄了几眼,“那便......一同抓入牢中吧,如何处置我会上报大理寺做决断。”
这一场闹剧很快落下帷幕,许季安看着被遣散的人群,见何晴独自一人站在那喜布之下,显得有些凄凉。
她走过去,站立下来,并未出声,便听到何晴喃喃自语,“那年我刚嫁人时,还很傲气,说要嫁就要嫁给一个真心爱我护我之人,如今看来......结果都是那般。”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再经历一遍我的痛苦了......”
许季安垂眸,“若要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不如靠自己。”
何晴看向她。
许季安笑了一声,“我一直都是这样活的,也觉得还不错。”
何晴微微扯了下唇角,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
“你见了我,似乎并不诧异。”
顾清越同许季安一并走着,与刚刚吵闹之色相比,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许季安听到他这样问,不由得笑了笑,她坦白言,“那我同你说实话?我料到了你会回来。”
“嗯?”
“其实那日你将给何晴的信封交于我手中,诱惑力太大,我没忍住......”许季安略带歉意地望向顾清越,话语间却不自觉染上了一丝俏皮,“那信中同何晴说,周家与刘县令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若真的要将自己女儿嫁给周正,必有牢狱之灾,让她想清楚,我便知,你会回来。”
顾清越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唇,“无碍,本身也是要给你看的。”
“什么?”
“走吧,我送你回去。”
见他又突然撇开话题,许季安无奈地撇了撇嘴,但眼里还是有着藏不住的喜悦,“那你这是称他们大婚之时毫无防备,去偷袭了?”
听到那两个字眼,顾清越眉心微蹙,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可是你不是回京了吗?莫非是假的......”
顾清越摇头,“我确实已经回京,这次去缴获罪证是燕戟。”
顾清越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其实这次行动,原本已经用不到我出面。”
“......那你为何又来了?”
顾清越垂眸看向她,喉结微动。
许季安同他对视着,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胸口处突然变得有些酸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季安!!”不远处,许爹见到许季安的身影,便忙不停地跑了过来,“哎呦,乖宝,你没事吧?!”
两人都略微慌乱地撇开了眼,许季安哈哈笑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爹,我能有什么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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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眼顾清越,发现对方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脸上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上了一股热气。
许爹顺着她眼神的方向这才看到顾清越,“清越回来了?”
“许伯伯。”
“清越?许伯伯?”许季安疑惑地看向两人,“爹,你何时认得顾大人?”
许爹一愣,他看向顾清越,见后者低下头便明白他还未告诉许季安他的真实身份。
远在顾清越告别阜城回京之时,去拜见他,他才知原来这孩子才是顾家长子顾清越,许季安的未来夫婿。
‘你是?’
‘许伯伯,我是顾廉知的儿子,顾清越。’顾清越在许府通报后,去了正厅,许爹仔细一瞧,确实有昔日好友眉眼处的几分相像。
‘哎呦,孩子,你这何时来的阜城?’
‘这次来阜城查案,特意来拜见一下许伯伯。’
许爹闻言,泪差点飙了出来,‘孩子啊,许伯伯对不住你......’
‘许伯伯何出此言?’
‘我那女儿被我宠的无法无天,她那做法属实伤害到你,我一直都过意不去,又奈何如今律法管的太严,我无法去京中见你父亲,我......’
‘许伯伯,别这么说,季安那样做也情有可原,毕竟谁也不想同一个素未谋面,毫不知情之人定下婚约。’
‘我的好侄儿,许伯伯对不住你,是我家季安没有福气......’
顾清越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勾了勾唇,‘许伯伯,此次来,一是想拜访您,二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什么?’
‘那周家的男丁已将所有知道的信息全部说出,周家在您名下的那些铺子中安插了许多人手,此次周家狗急跳墙咬了季安,但最终目的,我若是没猜错,会是许伯伯您。’
‘你是说他们会在我账目上下手脚?’
顾清越点头。
‘此事若我顺势而为,可能协助你一二?’
顾清越一愣,‘许伯伯,若你这里出了问题,他们必然会放松警惕,但......’
‘那便好,此事我知晓了。’
许爹挑着一些举足轻重的话说于许季安听,并未告诉她顾清越的身份。
许季安一听这才知这件事他居然同顾清越联合,“爹,你......”
“你可莫要怪清越!是爹老了不想操劳,才出此下策。”
许季安一愣,她奇怪地睨了两人一眼。
许爹咳了一声,将顾清越拉到一旁。
许母见状将许季安牵了过去,“季安,他们没怎么样你吧?”
“我没事,娘。”许季安回过头,见许爹同顾清越说上了悄悄话,心下一阵好奇。
许爹拍了拍顾清越的后背,“侄儿啊,这段时间一直帮季安之人是你?”
顾清越一顿,“没有,倒是季安帮了我很多。”
“那她现在对你印象如何?”
"......应当,还好?”
“许伯伯拜托你一件事。”
“......许伯伯请讲。”
“若此行没有要紧之事,不如在这阜城多呆几日,陪陪季......陪陪许伯伯我。”
“......”
顾清越余光睨了一眼一直朝他们这个方向窥探的某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
24. 第 24 章
许季安站在铜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今日她特意选了一件藕荷色的对襟裙,外罩月白色披帛,发髻上簪着一支点翠流苏钗。
妆容淡雅,只在眉眼间描了几笔,唇上点染了一抹浅色胭脂,比平日里看着更娇俏一些。
银子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左看右看,歪着脑袋打趣道:“小姐这是要出门幽会?”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没好好经营店铺,今日要去店里自然是要打扮一下。”
银子不以为然,“哦……可之前也没见过小姐这样用心打扮,难道不是因为顾公子?”
许季安上扬的唇角听到她说顾公子僵了一瞬,轻咳了一声,“自然不是。”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银子无奈地将铜镜转了过去,“小姐已经很漂亮了,不用再照了,快些出门吧,外面都在等着小姐用早膳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
许季安急忙应下,提起裙摆便往外跑,刚出了屋子,还未走到膳厅远远地便看到远处一身形高挑之人正徒步往这边赶来。
她不用定睛看,便知那是顾清越。
昨日一同寒喧过后,世界上也不知怎的,父亲和顾清越聊得格外欢快,决定让顾清越住在许爹院旁的一座厢宅,离着她这里也较远,一来不会落人口舌,二来,也以表感谢。
她都有些替自己那社牛父亲感到汗颜。
“顾大人!”许季安刚刚还提着裙摆的手放了下去,慢慢走了过去,索性两人都在朝对方走着,所以没用几步便走到了对方身边。
顾清越走近,目光落在许季安微红的面颊上一顿,“伯父让我来叫你。”
许季安点头,“梳发用了些时间……你昨日住的可还习惯?家里几乎已经空了,房间也没有太好的……我爹他也真是的……”
“习惯。”顾清越随着她一起往前走,“对我来说,都一样。”
“一样吗?顾大人这样的身家,总觉得那样的小厢房委屈了你。”
“从前办案子,连漏雨的屋子都住过。”
许季安眨了眨眼睛,“下次!你等我再努力挣一些钱,下次来阜城定让你住最大的房子!”
顾清越眸光微闪,“下次?”
许季安莫名局促起来,“嗯……也是,若不是办案,你可能也不会来阜城,不过,顾大人若是以后来,我定好好招待你。”
“好。”
许季安低下头瞧着二人并肩而走的步伐,顿了两秒,犹豫着开了口,“顾大人何时回京?”
顾清越轻挑眉头,反问道:“我才住了一天,便要赶我走?”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季安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连忙解释,随即声音又小了下来,“只是在想,这次顾大人回京,之后恐怕是很难再见了……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顾清越沉吟片刻,突然道:“顾清越。”
“嗯?”
“我是说,我叫顾清越。”顾清越垂眸看向她,“不是说朋友,还一直叫大人?”
许季安抬眼与他对视,脸上的红晕未散便又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这种情绪被她统称为尴尬。
“那……清越?”
顾清越停足,点头。
“清越……?”
“嗯。”
许季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也不知怎的,今日心情很是愉快。
“咳,小姐,大人,饭菜快要凉了。”银子越过两人,故意大声咳了一声,匆匆忙忙便跑走了。
顾清越回过神,继而朝前走去,“走吧,季安。”
“……”
顾清越未听到答复,步子不由得一顿,但并未回头,衣摆旁的手下意识蜷了一瞬。
然而还未多想,余光便瞧见藕色裙边出现在视线里,“走吧,清越。”
顾清越紧握的手心稍松了些。
两人并肩一路走到膳厅。许爹看到他们的身影还未走近便站起身去迎。
“季安,你怎么能让人家清越等你……”
许季安张开嘴想要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
“没事,许伯伯。”
“哎呦,清越,来,我这里不比从前,这些饭菜都是我和你伯母亲自做的,快入座。”
许母也在一旁帮着映衬,“清越,来,坐这儿。”
三人和气欢乐,气氛其乐融融。
许季安站在一旁,像是被临时拿来凑数一样,她微微瞪大双眸,“爹,娘……”
“看着做什么,快来坐。”
“……哦。”
许季安刚入座,便见自家老爹站起身朝顾清越敬酒,对方还未坐稳,见状连忙站了起来。
“清越,我替我家季安给你赔个不是。”
“……?”许季安疑问的看向许爹,“赔不是?”
“你让人家麻烦那么多,有什么疑问。”
“……”
顾清越从未和人如此热情的交谈,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他知许爹话里的意思指退婚一事,应道:“许伯伯,不必将这事挂在心上,我爹娘也未责怪过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
许季安听的一头雾水,不由得凑到母亲身边,“娘,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许母的目光还落在顾清越的身上,神情莫名柔和,“你这丫头,当真没眼光。”
“……”
用膳间,许季安看着许爹灌了顾清越许多杯酒,一直到他面颊微微泛红,才堪堪停手,“清越平日里可喝酒?”
顾清越反应有些迟钝,摆了摆手。
“甚好甚好,那平日里可去过那烟花之地?”
许母责备地看了许爹一眼,“你问这做甚?”
“就是啊,爹,你问这个做什么?”许季安蹙起眉心,“他喝醉了,人家饭菜都没怎么动……、
“你先别插嘴。”
顾清越看着桌子上的酒瓶,闭上眼睛摇了摇脑袋,“从未去过……”
“这样啊……”
他还想问些什么,银子突然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那周正跑到咱们铺子当街去撒泼打滚去了,本还去铺子里买胭脂的小姐夫人,都被吓跑了!”
“什么?”许季安站起身,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然喝醉的顾清越,“爹,你别跟人家喝了,我同你快些送他回厢房休息,一会儿我便去铺中。”
用完膳,正午的日头已经斜下,许季安帮着许爹将顾清越送回了厢房,便出发去铺子中。
薄暮时分,长街上行人渐稀,夕阳的余晖将精致的绮梦轩铺染上了一层金色。然而本应该祥和的平静之象,却被打破了。
周正站在门口,挡着过路,摆明了撕破脸。
“叫你家小姐出来见我。”
桐恩皱着眉,好言好语道:“我家掌柜的今日不在。”
“怎么?她每天都来看这些破店铺,今日就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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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会是同那什么姓顾的在一起吧?”
“周公子若是闲的无聊,可以去别处打发时间,我们这里不奉陪。”
桐恩难得硬气一次,却碰上了一个已经不要脸面的周正,“若是你家小姐不出来,我便一直在这儿堵着。”
“来人啊,将人给我轰走。”
桐恩听到熟悉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许东家!”
许季安淡定的站在两人身后,一旁的彪形大汉听到她的命令,全部抄起家伙便朝周正走去。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周正惊慌地看着这些人,“季安,我只是有话同你想说……”
许季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今后若再在我面前出现……我见一次,打一次。”
她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见那几个大汉将周正的嘴堵上,一并抬了出去。
桐恩跑上前来,“许东家!”
“他没欺负你吧?”许季安问道。
“没……只是许东家,那些大汉……”
许季安知道她想问什么,莞尔一笑,“花钱租来的。”
桐恩诧异地张开唇,随即笑出了声,“不愧是许东家。”
“这两日没顾得上你,你怎么样?”许季安与她相识一笑,问道。
桐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多亏了许东家,我和那厮已经完全分开了,只是如今自己一人,多被人诟病,幸得许东家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季安眉眼含笑,摇了摇头,“自给自足才是一个人的立根之本,我们女子更应该如此,我帮你的不多,是你自己有勇气。”
“哎呦,可真会说啊……这短短几月,闹出了这么一堆事情,居然还有脸开这铺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位看热闹的妇人在一旁吆喝,声音之大引来了其他围观的人群。
“就是啊,这店铺名声这样差,说得好听……”
桐恩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许季安神色平静地看向说话的那位妇人,“这位夫人若是来买胭脂,请随意挑选;若是来找茬的,恕不奉陪。”
“呦,这小娘子还挺硬气。”妇人身后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和我们家夫人这么说话?”
桐恩正要开口,余光瞧见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贵妇从人群中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前些日子被许季安治好脸上伤痕的柳少夫人。
柳少夫人本枯皱的面容像是枯木逢春一般,奇迹地变得光滑起来,虽与之前细嫩的肌肤相比仍有不足,却已经好了许多。
许季安眸光一亮,“少夫人,您的脸好了?”
柳夫人见到许季安,眉眼柔了几分,“多亏了季安妹妹的药膏,我被那五石散所伤的面容如今已经好转。"
那几个找茬的妇人见到柳夫人,脸色顿时变了。
柳夫人可是定远侯府的夫人,身份尊贵,谁敢得罪?
更是有人惊呼,“天啊,这柳少夫人那日为许老板作证时,还一副毁容之相,居然这么多被医好了?”
“这可是将全城的名医都问了个遍……”
“居然被她治好了?”
柳夫人面对许季安还柔柔的,下一秒,锐利的凤眼便瞥向人群中挑刺的妇人,“我同许老板如今乃是挚交,我倒要看,是谁在这里惹麻烦。”
25. 第 25 章
找茬那几人脸上神色变幻,显然没料到会碰上柳府的少夫人会在此处,竟还会帮着许季安说话。柳府在这阜城也算得上是一流门第,岂是他们这些市井人妇能得罪的。
那妇人悻笑一声,灰溜溜地逃走了。旁人看了一时间也纷纷散了去。
许季安的眼睛一直落在柳夫人与之前相比已然大好的容貌,虽还有些痕迹未散,但能看得出她因此而愉悦。
“多谢柳少夫人。”
“不必客气。”柳夫人微扬唇角,“若非许老板,我这张脸怕是以后都无法见人了,你救我容貌,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应该的,夫人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我自然真心待你。”许季安柔道,“柳少夫人今日来有何事?”
柳夫人的目光越过许季安落在空荡的铺子里,不免轻笑,“这段时间,你这店中总是波折不断,,难免落了人口舌,我带着我平日里的姐妹们来给你撑撑场子。”
许季安闻言一愣,她顺着柳夫人的目光看去,才察觉不远处停着的那些马车,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夫人小姐们穿着精致华贵,看上去便是阜城中数一数二的人家。
桐恩瞪圆双目,诧异地盯着那些人,凑到许季安身旁小声道:“东家,这几人好像来头都不小,同柳夫人一样酷爱买一些绸缎胭脂类的东西,在阜城相当有号召力......若她们真的是来捧场的,咱们铺子的名声绝对会比从前好上许多。”
许季安的目光闪烁着光亮,她重新将目光收回,看向了柳夫人,“感谢的话说多也无意,夫人同她们一起随我来吧。”
清冷的店铺中涌入一群人,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一直到门外斜阳落下,铺子里络绎不绝的讨论声才堪堪停下。许季安送走那些夫人小姐们,这才叫住柳夫人,“柳夫人,稍等片刻。”
她从铺子中柜台的一角找出了一张用水墨印着的歪七扭八的宣纸,交到了柳夫人的手中。
“这是......?”柳夫人轻问。
“这是治你脸伤的药方。”
柳夫人闻言,面容微颤,她眼底划过一丝惊喜,随即疑惑地蹙了蹙眉,“你每日都差人将药送去我府上,就不怕给了我药方,我翻脸不认人?”
“左右也是从前在大人那里听到的土方子,我看夫人脸上的伤同烧伤无异,就想着试一试,既然有效果,我不介意分享。”许季安微微抬眸,眼中光亮不减,“就像夫人说的,你既真诚待我,那我也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
柳夫人锐利的眉眼柔和了一瞬,“难得你这般,从前只听闻你专横,却不想是这样忠义之人。”
许季安微笑的面容僵了一瞬,随即低头轻笑,“传言不可信,夫人难道不是吗?”
柳夫人意会,也笑了一声,“是了,传闻不可信,既如此,那我便谢过许老板。”
许季安目送着她离开,微微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身进到铺子。她手刚向后伸出去,便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她猛地转身看去,一抹玄色身影落进了她的视线中。
顾清越本想上前几步叫她,却不想她突然有了动作,娇俏的指尖随着动作刚好落在他的唇上,他怔愣了一瞬。
“你怎么在这儿?”许季安问出声,“你不是喝醉了在家中休息。”
顾清越听到‘家’这字眼,眸光微暗,喉间滚动了几次,才道:“没醉。”
“?”
许季安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骗我?”
“没。”顾清越轻垂眼眸,目光在她眼睛流转,“再喝些就醉了。”
他说完,后面又轻忙加了一句,许季安竟然意外的听出了他口中的一丝慌乱,“好吧,原谅你了。”
“我爹那样灌你,是他不对……”
“无事。”
“不过,你何时同我爹关系那样好?”许季安眉间满是不解,“看上去像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顾清越移开视线,淡淡地将话题转移,“我看今日你这铺子人不少。”
许季安轻而易举地被转移了注意,她诧异道:“你一直在?”
顾清越点头,“你出了府,我便来了。”
许季安,“为何?”
“你这样出面对付周家,我怕周正对你不利。”顾清越语气平稳,目光却紧盯着许季安的反应,“我怕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到偏远山村去了。”
许季安闻言一愣。
顾清越呼吸也弱了几分。
两人都尚未开口,许季安倏地笑了起来。
“那他可有罪受了,正合我意。”
“你不生气?”
“我为何生气,少了一个烦人的家伙,我高兴还来不及。”
顾清越目光微顿,垂下眸,唇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了,我已经让桐恩先走了,这店里左右也无事,我同你一起回家吧。”
顾清越神情一凝,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许季安正要关门,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旁走过来。
"前辈?"
苏从安缓步走近,着素色衣裳,面上依旧是裹着一层白色面纱。她走到许季安的面前,视线却跳过她看向了顾清越。
"季安,顾大人,我有事相商。"
听出师傅语气凝重,许季安忙将苏从安请进铺中,并关上了门。三人从一侧绕上去,去了二楼的一个茶间。
待上了茶,许季安才问道:“前辈,这几日我去寻你,你都避而不见,可还好……”
"我来,正是因为我想通了。”苏从安目光落在许季安的脸上,目光如炬,下一秒,她便将脸上的面纱轻轻揭开,任由它飘到地上。
顾清越眼中划过一丝狐疑。
许季安抿着唇,神色凝重话,“若我没猜错,前辈,你这脸上的伤也是毁于五石散,对吗?”
苏从安苦笑:"不错,果然,你已经猜到了,我这容貌也是毁于五石散。"
顾清越眸光微闪。
“想来你爹同你说过,我这容貌,是因为一负心汉所致。”苏从安说到这儿,膝盖上的手蜷了起来,有些不甘,“当年他也只不过是一介穷酸书生,我与他相识是因我开门铺需要人来给铺子提名牌,女人在外经商难免被人诟病,所以很多人不愿帮这个忙,直到遇到了他……”
“他不仅不会瞧不起我,甚至还鼓励我,说开日我定能有一番作为。我当时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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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小,三言两语便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我出钱供着他读书,考取功名,他也帮着我发展铺子,直到后来……他说他发现了一样东西,说用了这东西能让皮肤更细嫩,起初拿我做试验,发现果然如此,我便也用了此物。”
“五石散前朝便已经销毁,他是如何发现?”顾清越突然出声。
苏从安摇头,“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每日将自己关在屋中研究那东西,像是他自己发现了一些可以制作那东西的原料,后来却是因为这些,我的铺子红极一时,可很快我便发现了不对……我的脸开始溃烂,变得奇丑无比,可我并未怀疑他,只当是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如此。”
“那后来怎么发现的?现在那人在哪儿?”许季安追问。
她话音刚落,苏从安转过头看向了顾清越,“后来发现我脸上这东西便是五石散时,是事情瞒不下去,他才如此和我说的,从前便有官府追查,但是我替他顶了罪,后来他考取功名去京城做了官。”
顾清越神色平静,他与苏从安静静地对视着,轻声开口,“你不知他真名,对吗?”
苏从安被猜对了心思,轻轻弯了下唇角,又无力的卸了下去,她声音飘渺道:“我不知……我后来查了许久,京城并未有叫徐贺的大人,他名字可能对我作了假,但姓不会……以我一己之力并不能查出什么,也就就此作罢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如今并不是普通官家,而是身居高位。”苏从安眼中划过一丝坚定,“希望我说的这些对大人有用,你希望抓出背后违反律法明禁之人,我同样如此,若我猜的不错,这背后一定是同一个人。”
“所以说,前辈,你说让我做大做强,传入那人耳朵中去,指的是他……”许季安面露疑色。
苏从安点头,“我有私心,我只是想,若你真的做出些成绩,我也交了一桩心事。”
“恐怕不是吧。”顾清越微挑眉道:“你是想传到那人耳朵中去,好让他注意到季安,这样一来,若他想通过季安这个路子来扩展他手中物,必然会现身,到时你便可以见到你所想之人。”
苏从安并未否认,“是。”
“你在利用她。”
苏从安目光柔和,并未有过多的神情。
许季安听到顾清越口中喊自己名字,恍惚一瞬,直到苏从安的声音响起,她耳边的声音才突然清晰起来。
“顾大人要不了几日便要离开阜城,我想请顾大人帮我一个忙。”
顾清越垂眸,并未出声。
“我们要找的背后之人皆是一人,我给你提供的信息百利而无一害。”
“师傅,我的药对柳夫人起作用了。”
“……对我这脸早就已经没用了。”
“那我们去京城求医吧。”
此话一出,二人目光投向许季安,苏从安眼中部掩震惊,她瞪大双眸,哑着声音问道:“你不怪我……?”
“若抓出背后之人对谁都有好处,我为何会怪你?”许季安眼神短暂地落在顾清越身上一秒,即可便转了眼睛,“而且,若是我和顾大人一同找出伤害前辈的人,我也会很高兴。”
苏从安闻言,再次看向顾清越的神情微微一顿,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26. 第 26 章
“我虽有心,但我这面容早就已经毁了根本,先前也寻门问道,找了不少名医,自己也做了不少药材,但都没有治好的可能,况且,我也不愿再与他见面。”苏从安目光黯然,轻声开口,“只是他作恶多端,我也希望他能够绳之以法。”
顾清越突然出声,“他连名字都是假的,你为何会觉得他对你所说的姓不会假?”
“......因为他曾带我去过他家中祠堂,他本家并不在阜城,是后来与我相遇后才来到了这里。”
“那他是哪里的人?”许季安追问。
“遥城,徐家村。”
“遥城?”顾清越轻喃,“那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
苏从安点头,“正是,他曾经带我去过他的家乡,那里有他的祖母。”
“他既然带你回了去,那他为何没有告诉你他真正的名字?”许季安不解。
苏从安摇头,“我不知,也许他告诉我的是真名没错,但之后改了名字也无从得知,总之徐贺这个名字,我并没有查到此人。”
“看来,回京前,要先去一趟遥城了。”顾清越看向她,轻声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你可想清楚了?”
许季安轻轻点头:“我答应过前辈要真正的将铺子的名声传出去,若这背后是为了找出伤害前辈之人,我自然是义不容辞。既是同路,不如结伴同行。”
顾清越眸光微动。
许季安起身,眸中闪过一丝坚决,"既如此,我还需先去向父母告别。”
“你二人一同前往京城,会不会太招摇?”
顾清越摇头,“此前阜城通往外界的信皆被拦下,大理寺来阜城查案一直都是保密状态,这次我回来也无旁人知晓。”
“……那我便放心了。”苏从安握住许季安的手,“此去多加小心,我……是我对不住你。”
三人秉烛夜谈,已是深夜。
送走了苏从安,顾清越才道:“走吧。”
两人静默许久,许季安听到身旁之人突然开口,“你真的想清楚了?”
许季安抬眸,挺拔的身影立于她身前。顾清越一身墨色长袍,玉冠束发,清隽出尘。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
许季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想清楚了,答应了前辈的事,不能光说不做。”
她说完,眼眸微微垂了下去,唇角不自然地抿了起来,“我也有我要去的理由。”
“什么?”顾清越轻问,“此次去往京城,若你真的被盯上,我也难保证可以护你周全,你不如就留在阜城……”
“顾大人!”许季安急忙打断,“我决意要去,若你嫌弃,我们分路走就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
顾清越叹了口气,“罢了。”
许季安望着他转过去的侧脸,听闻他那一声叹息,胸口莫名有些闷堵。
“我相信你。”
许季安低着头,眼眶突然一热。
“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
“……顾大人要和我同路?”
顾清越挑眉道:“那明日我先走一步。”
许季安一着急,脱口而出道:“顾清越!”
她一抬头,看到顾清越春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眼里泛着淡淡的笑意,“不是叫我顾大人?”
“……”
许季安快步走向前去,将顾清越甩远了些。
顾清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步子健步如飞,又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变慢了些,忽快忽慢。
顾清越心下了然,步子慢了些。
终是许季安耐不住性子,她回过头看向落她一大截的顾清越,“为何走这样慢?”
“是你走的太快。”顾清越笑道,“这样也好,你的身影能完整地出现在我视线之内,这样有什么情况,我也能第一时间护你。”
顾清越说完,长影略倾,追了上去,“一起走吧。”
许季安下意识扬了下唇角,轻轻点点头,“好。”
深夜。
许季安回到家中,见许爹许母还在等着自己并未入睡,她急步跑过去,环住了二人,“爹,娘,你们怎么还未入睡?”
“听人说周家那孩子去你铺子闹事,被人抓了去,想来想去,你又没回来,这心里挂念着你。”许母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顾清越身上,眸光微微一顿。
顾清越见状,解释道:“伯母,刚才我二人同苏前辈呆在一起,说了些话,所以晚了些。”
许母莞尔,像是松了口气,“季安,你这孩子,心忒大了些……”
许季安望着许母,鼻尖酸了起来,“娘……”
她想说的话堵在喉间,并未发出声音。
“你是想说,你要去京城,是吗?”许爹突然开口。
许季安愣了片刻,“爹,你怎么知道?”
“你苏前辈早就将什么告诉我了。”许爹神情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静一些,只不过在月光照应下闪着淡淡泪光,他看着许季安,眉眼间透露着愁容却又沾染着一丝欣慰,“爹知道你重情重义,是个有志向的人,比爹有出息,去京城也好,那里繁荣,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爹……”许季安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她还在纠结于要如何开口,却不曾想许爹已经为她想好了一切。
许母一说起这个,眉间一皱,泪便留了下来,“京城那样远,你这一去……娘舍不得……”
“娘……”
“不是说好了,不在孩子面前哭!”许爹见状,连忙出声,“其实我和你娘也商量过了,从前因为要抚养你,这些年都一直忙于铺子经营,就总想着和你娘到处去转转,本还下不了狠心……”
许爹说完,怕许季安有负担一般,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如今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独当一面,爹也能放心了,我和你娘也想着,能去各种走走看看,你好好的,只管去京城,爹娘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母亲拭去她脸上的泪,声音有些哽咽,“要去,记得常托人传信回来。”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时不时便会回来看你们的。”许季安蹭了蹭许母的手心,小声道。
许爹望向了身后的顾清越,“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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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好季安,她……就交给你了。”
顾清越一愣,随即重重点头。
许季安抱着许爹许母说了一宿的家常里短,不舍极了。一直到天蒙蒙亮时,她这才回到房间中梳洗打扮。
待许季安收拾妥当,已是午后。她换上一身男装,将长发束起。刚要出闺阁,便看到身后一直拉拉小脸的银子。
“怎么了?”
“……小姐就这么走了……”
许季安愣了一下。
“我长这么大还没离过小姐,如今你就这样抛下我便走了,老爷夫人也说要去其他城中游玩……”
许季安噗的笑出了声音,“银子,你想什么呢?”
银子不明所以,只是更委屈地撇了撇嘴。
“你当然是跟我走啊!”
银子迟疑了一瞬,“……真的?!”
“那还有假?”许季安掐了掐她的小脸,“丢了谁也不能丢了我家银子不是?好了,你也去换一身衣裳,咱们出发。”
“好!”
许季安出了家门,远远便看到正在装马车的顾清越,他闻声回头,看到她的扮相愣了一瞬。
“怎么了……很奇怪吗?”
许季安扎着高束发,未发育的胸脯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带,明亮清澈的眉眼露出来,像是某位机灵俏皮的世家公子。
顾清越顿了顿,“不,只是……你怎么这副扮相?”
“出门在外,男生方便一些嘛。”许季安看了眼马车,“咱们还要做马车吗?”
顾清越点头,“难不成你会骑马?”
“……”
许季安轻咳了一声,“那就麻烦顾大人了。”
顾清越听到那三个字,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临行前,她回到绮梦轩前。
自柳夫人撑腰后的第二天,这铺子中的生意便如日中天,恢复了往常一般。
她将自己名下的一些财产转移了一些给自己的母亲,又将剩下的一小部分转交给了桐恩。
她抓着桐恩的手,嘱咐道:“以后没有东家,你就是这铺子的主人,好好经营它。”
桐恩含泪摇头,“不,东家,您永远都是,我替您看着这铺子,那些分红我都帮您存着,哪天您回来了,我再还给您。”
“你是个好姑娘,离了那渣男,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这绮梦轩也是我的心血,我希望你能和它一样,都越来越好。”
桐恩重重地点了点头,“东家,我等你回来。”
铺门外,顾清越正立在马边等她。见她出来,轻声问道:“可准备妥当?”
许季安跃身上了马车,“一切已安排妥当。”
“那我们出发。”顾清越低声道。
许季安点头。
马车的车辙声吱呀吱呀地响着。暮色四合,晚霞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
许季安心中五味杂陈,望向顾清越的背影,又多了几分期待。
短短数月,经历了太多。
她知道,这一路必定荆棘遍布,但她已无路可退。为了苏前辈,为了真相,为了……眼前之人,她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27. 第 27 章
入夜,细雨绵绵,打湿了远行的马蹄。许季安坐到马车前,将油纸伞微微倾斜,替身旁的顾清越遮住飘来的雨丝。
“小姐,要不让我来吧,你进去避雨。”
“你进去吧,穿过这荒山,前面快到遥城了。”顾清越轻声道。
许季安摇了摇头,“这一天一夜你都没歇着,我们找一间客栈休息下吧。”
顾清越的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好,再等等,我记得这路上有一间停歇的客栈。”
马车又架了许久,穿过一片树林,终于看到了一家客栈。
许季安指着前方的招牌。正要上前,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住。
“小心!”顾清越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几枚羽箭破空而来,钉入方才她站立的位置。
“有埋伏。”顾清越拔剑,将许季安护在身后。
“小姐……”银子跟在身后,隐隐有些不安。
几个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手持长剑直取顾清越。
“还没落脚,遍迫不及待了。”顾清越冷笑。
话音未落,一场恶战爆发。顾清越剑法精湛,转眼间就击退两名黑衣人。许季安眼看着帮不上忙,凭着身体灵活,拉住银子便往一侧树干后跑去。
然而敌人明显有备而来。又有数名黑衣人从巷口冲出,将两人团团围住。
银子跳到前面挡在许季安的身前,“小姐快跑!”
顾清越跃身而起,剑指几人挥了过去,那几名黑衣人溅血倒地。
“走!”
顾清越拦腰将许季安抱上马车,驾车而起,顺势将银子拽到了马车上。
车轮印在泥中,厚重的响声传到耳侧,许季安回过头去看身后那些黑衣人,见所剩无几的两人并未追上,只眼看着一支箭羽破空而来。
许季安风大双眼,下意识挡住了顾清越,“小心!!”
顾清越拽紧缰绳,马车方向一变,他将许季安护在怀中,那支箭羽擦着许季安的脸畔直直地刺进他的肩骨。
“顾清越!”
顾清越闷哼一声,他咬牙用力挥动缰绳,带着许季安突出重围,一路狂奔。
身后那些黑衣人似乎并没有追上前的意思。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两人的衣衫。许季安发现顾清越的脸色开始发白,心想这支箭必有古怪。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着实吓得不知所措,她颤抖着手想去碰那支箭,又因为伤口处不断渗血而收了回去。
眼泪突然之间在眼眶中打转,“疼不疼?”
“……无碍,先离开这儿。”
马车不知道又走了多远,直到看到一处破旧满是蛛网杂草的院落,银子大喊道:“小姐!这儿!这儿有个落脚的地方!”
许季安扶着他躲入屋内,这才看到他白皙的皮肤已经变得惨白毫无血色。顾清越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壁坐下。许季安赶紧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中箭边缘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顾清越声音嘶哑,“那箭上……有毒……”
话未说完,人已昏迷过去。
许季安慌忙探他鼻息,见尚且平稳才稍稍安心。她环顾四周,发现这确实是座荒废的宅院,看来暂时可以栖身。
雨声淅沥,院中枯草随风摇曳。许季安守在顾清越身边,为他擦去额上冷汗。昏暗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与平日里的凌厉判若两人。
“小姐,这怎么办……”银子见顾清越面色灰暗,忍不住担忧,“顾大人会不会……”
“这里离遥城不知道还有多远,但眼看着已经有了村落,大概也离得近些了……”许季安呢喃道:“银子,你看着顾大人,我去探探路。”
“小姐,不可以!这雨势颇大,你又不会骑马,若万一再遇这么危险的事儿……”
“那也没办法了,我一定要去,不然顾大人若是因为我出什么事情,我也会良心不安……”许季安低头望了一眼紧锁眉头的顾清越,“来不及了,你照顾好顾大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小姐!!”
银子跑出去,想要阻拦,雨势渐大,淹住了许季安的身影,她欲哭无泪,重新跑回了顾清越的身边,“顾大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神仙保佑,保佑我家小姐平安无事……”
顾清越昏昏沉沉间,似乎听到许季安离去的脚步声,他想要出声挽留,却已经无力开口。毒性开始发作,他感觉全身都在燃烧,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越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屋内烛光摇曳,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正在灶台前煎药。
“醒了?”老婆婆回过头,脸上布满皱纹,却透着慈祥。
“顾……!”银子激动地想要大喊,却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婆婆,“你醒了!”
“季安呢……?”顾清越强撑着要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痛逼得倒回床上。
“小姐她……”银子欲说,先流了泪。
"你说那个姑娘啊,"老婆婆端着药碗走过来,"是她连夜找到我家,求我救你。那丫头,跪在我家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银子眼眶通红,“昨个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雨,小姐独自一人不知道走了多远,好久好久,才带这位婆婆去那宅子里接到咱们,那废宅子刚好是老婆婆原先的住处,时隔一年半载的就去打扰一次,也幸得婆婆是卖药材为生,会解你伤口之毒。”
顾清越心头一紧:"她人呢?"
"去镇上买药材了。"老婆婆叹了口气,"这孩子,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来,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汁入喉,顾清越却顾不上难受。他望着门外渐亮的天色,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昨夜的追杀来得突然。本该是他护着她的,却反倒让她为自己奔波。
"……多谢救命之恩。"顾清越强撑着要行礼。
"别动!"老婆婆按住他,“箭上的毒虽然解了,但伤口还未愈合。你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我看着像是箭伤?”
顾清越沉默不语。昨夜的追杀,显然是他回阜城的消息传了出去,惹来了麻烦,是谁……
想起那被贬偏远之地的周正,顾清越紧皱的眉间松了一瞬,继而更紧了些。
正想着,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许季安推门而入,看到醒来的顾清越,眼中一亮,“你赢了!”
许季安原本蓬松自然的发丝变得有些毛躁,身上所穿的衣裙也换成了粗布麻衣,形容憔悴,满脸疲惫,显然一夜未眠。
她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看到顾清越醒来,全然已经忘了,她跑过来,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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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觉得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走近些,顾清越才看到粘在她下颌de灰色尘土,巴掌大的小脸像是被弄脏了的小花猫,还隐隐的有几道血痕。
“你的脸……”
许季安忙道:“我没事!”
“昨夜里雨水大,风也不小,难免会有一些风沙石砾,这丫头为了去给你买药材,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老婆婆解释着,接过许季安手中的药材,“这药熬个半个时辰,然后放凉,变成膏状,涂在他伤口上,会好的快些,给,这是刚刚晾好的。”
许季安接过,“谢谢。”
“谢什么,你这丫头为了自己郎君这般不要命,倒让我怀念起我年轻时候与他相识的时候了,哎,可惜了,他命不好,早早地便离世了,就连孩子也不愿回来看他……”
顾清越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许季安的面容上,听老婆婆的话一愣,他眼看着她面红耳赤起来。
许季安连忙摆着手,“不,您误会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老婆婆笑了笑,“刚刚我都听到那小丫头管他叫姑爷了。”
她说着这话,看向了银子。
银子一脸无辜,她看着许季安摇了摇头。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煎药,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老婆婆笑着走了出去。
银子见气氛有些不对,她忙道:“小姐,我也去煎药!”
许季安尴尬地捏紧了衣角,“那个……你别听老婆婆说的……”
“疼吗?”
许季安一愣。
顾清越犹豫了下,牵住她的手将人带到了自己身边,动作间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他脸色白了一瞬。
许季安鬼使神差地将手递了过去,交于他的手心,见他脸色突变,才猛然回过神,“你别大动,会扯到伤口。”
顾清越摇了摇头,他将怀中的药膏拿过来,用指尖沾了一些,轻轻擦到许季安的侧脸上,“这药既然能治我这伤口,你的应该也可以。”
许季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未出血,只是被小石子划了一下,微微有些凸起罢了,本无感觉,被他这样一摸,突然疼了起来。
“我这点小伤,用这药岂不小题大做……”
“雨那么大,为什么要冒险出去。”
顾清越默默地注视着她,见她一愣,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因为我不想你死。”
他内心突然被莫名的东西撞击了一下,一下子柔软起来。
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希望你不死而去做威胁自己生命的事情,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谢谢。”顾清越顿了顿,“那我要用什么方式报答许小姐呢?”
被顾清越的目光一直着,许季安耳尖突然有些热。
“以身相许会不会太老套了些。”
许季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瞬,“也……还好啊……”
“……”
两人视线交汇,明明是雨后的潮湿气,许季安身上却突然涌起一股燥热。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站起了身,“我……我也去给你煎药……”
“好。”
也不知道这句好到底在回答上一句还是这句。
许季安急匆匆地逃掉了。
28. 第 28 章
晨风透过窗棂吹进屋内,许季安轻手轻脚地为顾清越换药。箭伤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周围的皮肤仍然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伤口似乎比昨日好些了。"许季安小心地用药布擦拭着伤处,眉头却微微蹙起。
她刚上好药,便见顾清越快速地将衣领拢平回去,语速比平时要快些,"不必担心,老婆婆的药很管用。"
她看到顾清越耳尖染上一丝红晕,指尖下意识蜷缩回去,唇角微微扬了上去。
银子站在一旁背对着两人,她纠结地想着,小姐与顾大人这样子,传出去对小姐名声不好,可顾大人又是为了保护她们才会受伤。
一时之间,小脸皱的紧巴,但银子还是下意识替小姐说了句好话,“昨日夜里顾大人高烧不止,小姐忙前忙后可是照顾了你一夜。”
顾清越闻言抿了抿唇,声音突然沙哑起来,“……抱歉。”
“清越。”许季安唤了一声他的名讳,见他抬起头与她对视,莞尔笑道:“都说了,我们是朋是友,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
顾清越不知做何回答,听到许季安后面的话,唇角的弧度略微淡了一些。
就在这时,徐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她看了看顾清越的伤口,神色放松下来,“你也算幸运,这箭上的蛇毒,刚好我这雄黄可解。”
“老婆婆,前两日您让我去山中采集,便是雄黄吗?”
她将药递给顾清越,见他喝下,才道:"这雄黄啊,我们遥城最不缺,朝廷每年采集下来剩下的那些,也会留一些给我们庄里的村民,用来驱蛇。"
听到遥城二字,两人皆是一愣。
顾清越唇色惨白,却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一旁的银子吓得急忙跑过去扶他,被他躲了开,“无碍。”
“老婆婆,您说这里是遥城?”顾清越又问了一遍。
许季安默默地退了一步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扶住了他虚晃的身子。
“别逞强。”许季安道。
顾清越转头看了她良久,才缓缓点了下头。
“我们这徐庄靠着矿山石,除了朝廷的人,没别的人来我们这儿。这村庄老了,就在遥城边上,一般不会有外人过来,这小丫头还是误打误撞刚好碰上我去山中采药,这才带你们来到这儿。”
“这边上竹林草丛多,所以蛇自然也会多些。”老婆婆继续说着。
两人听着老婆婆说的话,想起苏从安口中所说的徐庄,与她口中的徐庄似乎正是一个。
许季安愣了片刻,暗自想道,她们这是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
“确切地说,这里是遥城边郊外的一座遗址。”老婆婆续上油灯,“二十年前这里还是座繁华的城镇,因为盛产雄黄,采矿的商队络绎不绝。可后来...唉。”
“后来怎么了?”许季安追问。
“后来朝廷派兵围剿,说这里私采雄黄,制作蛊毒。其实哪有什么蛊毒,不过是些治病的药罢了。”老婆婆的眼中泛起泪光,“好在现在这片土地归了朝廷,村庄里的人也所剩无几了,倒是能摆脱一些嫌疑,那些陈年旧事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顾清越和许季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只可惜,我的儿子...那年才五岁,在混乱中走散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可是...”老婆婆说不下去了。
“……”
顾清越微微蹙眉。
“你们要找遥城做什么?”老婆婆突然问道。
“老婆婆,那您可知道遥城徐庄村?”许季安出声问。
“这里就是。”
顾清越和许季安都吃了一惊,后者则是惊喜更多。
许季安还想追问什么,手心突然被一个带有温度,热热的手掌包裹住了,“谢谢老婆婆,我与她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奈何我家道中落,伯父伯母不愿她跟我受苦,她这才出此下策与我私奔,可我还是让她吃了苦楚……”
顾清越说完,转头看向已经呆在原地错愕的许季安和一旁双目瞪圆的银子,温柔道:“那些讨债的人追上门来,我还是没能护好她,是我对不住她。”
不等许季安开口,顾清越握紧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我如今只想赶紧投奔京城的远门亲戚,好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许季安呆愣着,视线滞留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指间,脸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老婆婆看着他二人,目光不禁温和下来,“若我儿子也在,应当也会是这样……”她摇了摇头,“不,他要比你二人大上许多,如今也该到不惑之年了,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了。”
“老婆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前方路远,我还要和季安赶路……”顾清越眉心微蹙,似是在为自己的话感到羞愧,倏地,他松了眉头,“若有朝一日我回了京城,若能托人打听他的消息,我定帮您寻回他。”
“他叫什么名字,你可还记得?”
老婆婆眸光微动,眼里有些泪光,“不,不记得了……”
许季安感受到顾清越手心的温度,心中一阵慌乱,却又莫名安心。她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探寻,但顾清越只是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许季安会意,压下心中的震惊,低下头,装作羞涩的模样。
老婆婆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慈爱和感慨,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她叹了口气,道:“你们年轻人有这份心,老婆子我就知足了。不过,这徐庄如今荒凉,你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顾清越点头,语气诚恳:“多谢老婆婆提醒,我们稍作休整便启程。”
老婆婆摆摆手,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药碗,嘴里念叨着:“年轻人啊,路还长着呢,好好珍惜眼前人。”
许季安听到这句话,耳尖微微泛红,偷偷瞥了顾清越一眼,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深邃而温柔。她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袖。
银子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忍不住捂嘴偷笑。她虽然对顾大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气恼,但也看得出小姐和顾大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愫。
片刻后,顾清越松开许季安的手,轻声道:“季安,我们该走了。”
许季安点点头,转身对老婆婆行了一礼:“多谢老婆婆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缘,我们定当报答。”
老婆婆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三人告别老婆婆,走出屋子。屋外阳光明媚,竹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许季安深吸一口气,感觉心中的压抑稍稍缓解了一些。
“清越,刚才……”许季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顾清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许季安点点头,轻声道:“她说着记不清了,却又能将过去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出来,而且记得孩子是何时走丢的,现如今又是多大年纪,可问到名字,她却说不知道……”
银子在一旁突然插嘴,“对啊,她那么想她儿子,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顾清越沉眸,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三人沿着竹林小径前行,银子跟在后面,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顾大人,我们都已经到遥城了,难不成真要往京城赶啊?”
顾清越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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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先回京城,再做打算。”
许季安闻言,心中一动。京城,遥远又近在咫尺的地方。她看向顾清越,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在老婆婆面前编造的那番话只是随口一说。
“清越,你刚才说我们是青梅竹马……”许季安忍不住低声问道。
顾清越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季安,你不会介意吧?”
许季安脸一红,连忙摇头:“不,不介意。”
顾清越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你肩膀上的伤……真的可以吗?”
“嗯,无碍。”顾清越轻道:“那婆婆虽然古怪,但给我医治的那些药材确是实打实,能治疗伤痕解毒的。”
许季安点点头,心中却仍有些不安。
三人沿着竹林小径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条通往官道的小路。银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总算找到路了,再走下去,我都要累趴下了。”
顾清越微微一笑,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低声对许季安道:“虽然我们已经离开了徐庄,但还是要小心些。那些人既然能追到遥城,未必不会继续追来。”
许季安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包袱。她抬头看向顾清越,眼中带着一丝担忧:“清越,你的伤……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顾清越摇头,语气坚定:“不必,我们得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休整。”
三人继续前行,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人来人往,显得颇为热闹。顾清越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安顿下来。
晚饭后,许季安坐在房间的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她回想起老婆婆的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尤其是关于遥城和徐庄的往事,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许季安起身开门,发现是顾清越站在门外。
“还没休息?”顾清越轻声问道。
许季安摇摇头:“有些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顾清越走进房间,关上门,低声道:“我也有同感。老婆婆的话虽然看似平常,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许季安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清越,你说……老婆婆会不会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顾清越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道:“不排除这个可能。遥城徐庄的往事,或许正是我们寻找的关键。”
许季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再查一查?”
顾清越摇头:“现在回去太危险了。那些人既然能追到遥城,说明他们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们得先回京城,找到可靠的人手,再做打算。”
许季安叹了口气,“也是。”
“……谢谢你啊,顾大人……”她突然不好意思地开口。
这一路上,顾清越虽身患重伤,却也一直在细微之处对她体贴照顾,这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的感觉,即使是她在现代时,也不曾有过。
顾清越眼中微闪,“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许季安一僵,“是啊,朋友……”
顾清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轻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得赶路。”
许季安点点头,目送顾清越离开房间。她关上门,靠在门边,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第二天一早,三人继续启程。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许季安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波正悄然逼近。
几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
29. 第 29 章
即将入冬的京城,寒风凌烈。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一层薄纱笼罩着大地。远处的城墙高耸入云,城楼上旌旗猎猎,守卫的士兵身披厚重的铠甲,神情肃穆。
城关外,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商贩的吆喝声、马蹄的哒哒声、车轮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刚一过城关,银子便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寒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脸颊微红,但她毫不在意,眼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她挥舞着手臂,声音清脆如银铃,“小姐小姐!真的是京城!长安城!”她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许季安不像银子那般跳脱,但也藏不住眼里的好奇劲儿。
她轻轻掀开车帘,目光在城内的街巷间游移。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高挂,各色货物琳琅满目。
行人们穿着厚实的秋衣,步履匆匆,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片薄雾。她刚刚在路上昏昏欲睡的神情一下子精神起来,眼中闪烁着对这座陌生城市的好奇。
顾清越坐在马车前,手握缰绳,神情淡然。她回头睨了一眼许季安,见她那副既紧张又兴奋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当真是第一次来?”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眼底却藏着一丝温柔。
许季安闻言,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第一次。”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羞涩,仿佛怕被人听见似的。
顾清越笑了笑,转过头去,目光重新投向远处。
他的侧脸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冷,眉目如画,却带着一股不容亲近的疏离感。他轻轻挥动缰绳,马儿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银子依旧兴奋不已,趴在车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街边的景象。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糕点铺子,兴奋地喊道:“小姐,您看!那家的糕点看起来好香啊!我们待会儿去买些尝尝吧!”
许季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家糕点铺子,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香气四溢。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待会儿我们去看看。”
顾清越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插话。
她的目光在街道上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欣赏这座城市的繁华。
寒风依旧凛冽,但马车内的气氛却渐渐温暖起来。
许季安和银子的笑声不时传来,顾清越偶尔回应几句,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越紧拽缰绳,‘吁’了一声,马车堪堪停在了一处门前。
许季安脚踩着踏板走下马车,抬头望着眼前这座恢弘的门邸,不由得一怔,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波澜。
朱红色的大门高耸入云,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两只石狮威严地蹲坐在门前,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宅院。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清雅居”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
她微微怔住,转头看向顾清越,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惊讶,“这是……?”
顾清越依旧神情淡然,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马背,随后缓步走到许季安身旁,目光落在门匾上,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早在阜城,你说要来时,我便差人收拾了这处宅子。”
许季安闻言,心中一震。她没想到,顾清越竟会如此细心,早早为她安排了住处。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低声道:“我,这让我怎么……”
顾清越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如潭水,语气依旧淡然,“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宅子虽不算大,但胜在清净,离城中心也不远,你住着应当会习惯。”
似乎是想到了许季安会不安,见她沉默下来,顾清越轻声开口,“你不用觉得负担,这房子我不会白给你住,你若真在京城中能站稳脚跟,左右这宅子也是我名下的,我可是要利息的,暂时先压给你了。”
此话一出,许季安心上莫名压的那块大石头突然轻了不少,“还是顾大人想的周到,也是,我初来京城,有你帮衬着我倒是轻松不少,你放心,我定会还你的。”
听到‘还你的’几个字眼,顾清越微微挑了挑眉,眼角染上一丝不快,却转眼消散了。
银子此时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兴奋地跑到许季安身边,拉着她的袖子,眼中满是期待:“小姐,我们快进去看看吧!这宅子看起来比咱们原先的宅子还要气派!”
许季安点了点头,她跟在顾清越身后,缓步走上台阶。
门前守着两个侍卫,看到顾清越朝里走去,都微微躬了躬身子。门内是一片宽敞的庭院,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两侧种满了花草树木,虽已是深秋,但仍有几株常青树郁郁葱葱,为庭院增添了几分生机。
庭院中央是一座小巧的假山,山石嶙峋,流水潺潺,显得格外雅致。
许季安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感叹这宅子的精致与讲究,路过的一旁还有正在扫地的妇人。她转头看向顾清越,“这宅子……真是太好了,我二人住太大了些,而且,我瞧着……”
顾清越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淡然:“不会。”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让人备好了热水和饭菜,你们一路奔波,先休息片刻,我就先……回去了。”
许季安不知怎的,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你……你肩膀上的伤,又骑了一夜的马车,可还好?”
顾清越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许季安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尖纤细白皙,带着一丝凉意。
他眸色微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依旧平静,“无碍,受伤的一侧,我并未用力,不碍事。”
许季安却不肯松手,眉头微蹙,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你昨夜骑马赶路,伤口怕是又裂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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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有老婆婆给的药,你先随我进去,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顾清越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中微微一暖,但如今到底是回了京城,他仍是摇头,“不必麻烦,我回府后再处理便是。”
许季安却执拗地不肯放手,语气坚定,“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总不能连这点小事都不为你做。况且,你若伤口恶化,岂不是更耽误事?”
顾清越见她如此坚持,终是无奈地笑了笑,点头道:“好,那便麻烦你了。”
两人一同走进宅子,银子早已兴奋地跑进屋内四处打量,许季安则带着顾清越进了偏厅。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药瓶和纱布,示意顾清越坐下。
顾清越依言坐下,解开外袍,露出肩膀上的伤口。
伤口虽已结痂,但因昨夜骑马颠簸,边缘有些裂开,渗出了些许血迹。
许季安见状,眉头皱得更紧,轻声道:“你忍着点,我帮你清理一下。”
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伤口,随后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处。顾清越虽未出声,但许季安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紧绷,显然是在忍着疼痛。
“好了。”许季安将纱布仔细包扎好,抬头看向顾清越,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一瞬,许季安脸上突然一红。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走进来,躬身行礼道:“顾大人,宫中来人传旨,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顾清越闻言,神色一凛,迅速起身整理好衣袍,转头对许季安道:“我先入宫一趟,你好好休息。”
许季安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去,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顾清越入宫后,许季安并未闲着。
她带着银子将宅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心中渐渐有了打算。这宅子虽大,但位置极好,前院临街,正适合开一间胭脂铺。
“小姐,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里开铺子吗?”
许季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既然来了京城,总要有个安身立命的营生。这胭脂铺是我们最熟悉的,也是我们唯一能依靠的。”
许季安摸了摸袖中的银票,这是她来到这儿之后攒下的全部积蓄。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但她许季安从来不是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她当即便找人将离着门府近的厢房改成了存放胭脂的铺子,带着银子去城中采买所需的材料和器具。
京城的繁华远超她的想象,各色货物琳琅满目,许季安一边挑选,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铺子经营得与众不同。
几日后,胭脂铺的筹备工作已接近尾声。许季安特意请了匠人将铺面装饰得雅致而不失华丽,门口挂上了“绮梦轩”的匾额,字迹清秀,引人注目。
“银子,咱们去找印纸的店铺,将广告发出去,就说咱们这铺子只要买了胭脂,便免费给上门化妆。”
“化妆?”
“对,就这么办!”许季安看向银子,眯起眼睛笑了笑。
30. 第 30 章
许季安和银子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将“绮梦轩”的铺子开张以传单的形式设计好,并找了一家信誉不错的印纸铺子,连夜赶制了几百份传单。
第二天一早,银子便带着几个临时雇来的小厮,开始在京城的主要街道上分发传单。
“绮梦轩新店开张,凡购买胭脂水粉,免费上门化妆!”银子清脆的声音在街头巷尾回荡,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传单上不仅详细介绍了“绮梦轩”的特色胭脂,还特意强调了“免费化妆”的服务。
只可惜只有零散的一些人驻足,却很少有真的愿意前来尝试之人,几人忙活了大半天,最终也无果。
“小姐,这京城的人也忒不爱凑热闹了些,往日若在阜城这般,早就有人凑着热闹来看一看了......”银子坐在门府前,双手托腮,一副苦相。
许季安看着门府前络绎不绝的行人马车,却都不是来店中之人,一时也跟着心情低落,“是啊,到底该怎么办呢.....”
两个人在府前排排坐,眼中都带着丝愁虑。
须臾,许季安突然坐直身子,目光之中泛着炯炯神采,盯得银子手脚拘束起来。
“小,小姐......你为何这样看我?”
许季安见她下意识挺直了腰背,不由得好笑,她掐着银子的小脸打量了片刻,“对啊,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个美人坯子,我怎么能忘了?”
银子似是没能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懵懂地看着她。
等她跟着许季安从府中搬出桌椅,被按在椅子上,脸上被涂上平日里只用来卖的胭脂水粉后,才反应过来。
她惊慌道:“小姐!你这是要,要我坐在这儿?”
许季安拿着自己找各种毛类做的化妆刷,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重重点头,“对,发传单这样再加上大呼小叫的事儿都做了,也不差这一下。”
她说着,手下动了起来。
银子更是一动不动地配合着。
起初,街上的行人还不明所以,一个,两个,渐渐围观起来。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手上那东西不是毛笔吗?为何要用在脸上?”
许季安听到问话,这才抬起头,幸得她早有准备,将各种做出的化妆刷摆在了桌上,解释道:“这东西叫化妆刷,平日里涂胭脂水粉都要用手或者其他工具涂在脸上或唇上,要不就是口脂的颜色单一,这位夫人,你看这个......”
她说完,将桌上的一盘口脂拿了出来,勾唇笑了笑,“这一个上面有六种口脂的颜色,既美观又好收藏,平日里卖的那些胭脂口红都是单独的一个,这种就会方便很多,而且用我这刷子上色,会更加容易一些。”
她说着,在银子唇上比划了一下,“你瞧。”
“这东西倒是新鲜,从来没见过......”
“是啊,有道理,我平日里最爱买口脂了,多得都要放不下了。”
“那我今天看见有人吆喝,只要买你家的胭脂,便可以去我府上化妆,可是真?”
许季安莞尔,“来铺中或去府上都可,只不过也要预约时间,不然现在店中就我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那妇人听她这样说,便放下心来,“那我进去瞧瞧。”
“夫人随我来。”许季安又看向她身后围着的那群人,笑道:“今天是我这铺子开张第一天,凡是在铺中买够五百文钱的东西,这刷子可免费赠给各位夫人。”
本就有对那化妆刷是何物而好奇的人,此话一出,也便不再犹豫,纷纷进了许季安这装横过后的府邸。
一时间,这偌大的府邸变得狭窄起来。不进来瞧还不知,这府邸别有天地,院中摆满了装着胭脂水粉的台面。就连花园的假山上也挂着那些像是毛笔的‘化妆刷’,很是好看。
打远看去,像是一个小型的集市,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从前完全没瞧见过的包装。
一直忙到夕阳斜下,院中才清净了不少。
银子帮着许季安收拾‘残局’,语气却异常欢快,“小姐,这招真好用!没想到咱们的铺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许季安擦了擦额头的灰,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是啊,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咱们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银子点点头,眼里满是崇拜,她捧着脸跑到铜镜前,左看右看,“不过小姐,你也忒厉害了些,竟然将我画的这样好看!”
“那是,我们银子本来也很漂亮!”
“这么开心,看来生意不错?”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许季安的耳中,她惊喜地回过身望去,“顾大人!”
银子也有些喜出望外,不过她看了眼二人眼里的神光,暗自偷笑了一声,轻着步子走远了些。
“顾大人?”顾清越似是不满,眉头微微蹙起,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下,便消散了。
“顾......”许季安唇角抑制不住地扬了上去,她顿了顿,轻声道:“清越。”
“嗯。”
“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事务繁忙。”顾清越说完,停顿片刻,“知道你今日开张,特意来看看。”
“今日来买胭脂的人超多!可惜你没能看到!”
“我知道。”顾清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来的路上便听到路人说了,很厉害。”
明明深秋夜晚微凉,许季安却觉得脸上一热,她听到顾清越如清风般的嗓音响起,“本还想着带些人来给你撑撑场面,但我总觉得你可以,我相信你。”
许季安听到顾清越的话,心中一阵暖意涌上,胸口热地有些发烫,“那……你要进来喝一杯吗?”
顾清越抬头看了眼天色,“不了,时间有些晚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我一会儿还有事情。”
“那!”许季安脑中还未想好措辞,嘴巴却突然蹦出声音去挽留,她着急地撇了一眼府外,“你一会儿要忙的事情着急吗?”
她说完,张了张嘴,神色有些紧张。
顾清越看了她一会儿,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轻声道:“好像有些急。”
许季安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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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的失落起来。
“不过……也可以晚些。”顾清越见她沮丧,不禁失笑,“左右只是朋友得知我回京,想与我同饮,正巧没有理由拒绝。”
许季安眨了眨眼睛。
顾清越看着她,目光柔和,“若你无事,我便先走了。”说完从,他转过身便要往外走。
“等等!”
许季安的声音一响,他脚下还未迈出的步子一顿,仿佛早就已经知道这挽留的声音必定会出现。
“我……我想买一些铺子里要用的东西,京城我还不太熟悉……”许季安慢声讲着,一边观察顾清越的背影,“这京城我也没什么可信之人,不如,顾大人和我一起?”
顾清越轻轻勾了下唇角,转过身时,面上的笑意略微淡了下去,“我就可信?”
“当然!”
毫不犹豫的回答,顾清越倒不知怎么回了,半响,他低头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走吧,我陪你。”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道上灯火阑珊,行人稀少。两人并肩而行,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许季安紧了紧衣襟,顾清越见状,默默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轻轻披在她肩上。
“夜里凉。”
许季安心中一暖,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谢。”
顾清越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一路无言,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默契的宁静。直到走到许府门前,许季安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清越。
“我到了。”她轻声说道,眼中带着一丝不舍。
顾清越点点头。
“那我进去了……?”
顾清越微微颔首。
许季安慢步走向府中,脚尖刚迈入府邸的门槛,又回过了头,她看到顾清越定定地立在自己身后,淡淡地目光护送她走进府中。
她微扬唇角,“清越,下次见。”
顾清越愣了下,又郑重地点点头,目送她走进府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去。
许季安回到房中,心中依旧萦绕着方才的温馨。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肩上的披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小姐,您回来了!”银子推门进来,见她坐在床边发呆,忍不住笑道,“看您这模样,是不是顾大人送您回来的?”
许季安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嗔怪道:“银子……你说,顾大人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
银子笑嘻嘻地凑过来,“小姐,顾大人对我们好不好我不知道,他对您可是真的很关心呢……”
“……”许季安自己都已经意识到了她唇边一直上扬的僵硬,连忙终止话题,“好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呢。”
银子见她害羞,也不再逗她,笑着退了出去。
许季安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依旧浮现着顾清越的身影。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既甜蜜又有些复杂。
“顾大人……清越……”她低声呢喃,随后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