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被高冷刑警盯上了怎么办!》
1. 001
初秋的气候总是阴晴不定了些,前一秒还阴雨绵绵的,下一秒便艳阳高照了。
童牧言原本急匆匆奔向屋檐的脚步一顿,转而慢悠悠地擦起了眼镜。
他的眼镜度数有些高了,摘下眼镜的时候,眼前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塑料纸,瞧不真切。
只能隐隐看见不远处的宿舍楼里,有个女生似乎在阳台上晾着衣服,站的高高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女生的姿势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以至于他戴上眼镜后,又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却发现……
那名女生并非因为踩在凳子上而显得格外的高,而是因为——
她是腾空的,被一根不知道什么的绳子,活生生地吊在半空中的。
童牧言的目光停留了一瞬,便马不停蹄地朝着那名女生所在的方向跑去。
此时,是下午四五点,刚刚下课的时间。
本该没什么人的走廊上,却挤满了人群。
“陆其白终于死了,也难为她忍了这么久。要我说,她早就该死了,死乞白赖地拖这么长时间恶心谁呢?!”
“她怎么死的?自杀上吊的?还是被人勒死的?”
……
细碎的对话声不绝于耳。越过茫茫人海,他看清了那名女生的模样。
她的身上穿着件绘着小丑的长裙,脸上化着诡异的微笑小丑的妆容,双目紧闭着,双手垂在身侧,身子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中,正对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她的脸色惨白,被麻绳绑着的脖颈因为缺氧过度,形成了大片大片酱紫色的淤青。
大腿膝盖处和肩膀处的布料被不明物体蹭了一大片,脏兮兮的,裙摆不长,堪堪卡在了脚踝口,灰白灰白的皮肤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露在了外面,隐隐约约地窥探见几朵落在凸起的脚腕上的花朵,在鲜血中“含苞怒放”。
女孩的脚尖悬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半空中,踩着上吊的小木板凳不知何时被踢到了一旁。
地面凌乱肮脏,鲜血混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交融在一起,鸠占鹊巢似的占领了整条过道。
落日余晖洒在她尚未合上的眼帘,似乎传递着难以言喻的不甘和落寞。
两小时前,上课铃声打响了。
她本来该和室友一起去教学楼上课,但今天的她却动也没动一下。
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在门外了。
她才缓缓站起身,慢吞吞地扯开了腰带,向上用力一抛,腰带就这么直直地悬在了栏杆上,她拿过一旁的颜料盘,就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颜料,在中规中矩的白色长裙上,勾勒出了一只色彩绮丽的小丑。
她的眼神空洞,神情厌厌的,嘴角耷拉着,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无奈和痛楚……
然而这种神情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抿唇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咬破了自己的无名指,就着一抹鲜血,轻描淡写地涂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树影缭绕间,她好像透过玻璃窗,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她虽然寡言少语,但嘴角边总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她时常会走过那片小树林,眉眼弯弯地半仰着脑袋,任由刺眼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而此刻,远处的小树林里,嬉笑调戏声依旧不绝于耳。
可陆其白的内心却是一片荒芜,她麻木地站在凳子上,稍稍扬起了头,轻轻地闭上了眼……
身子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就像是曾经的自己缓缓托住了她,然后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砰——”
木椅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消弭在了一片漆黑里,徒留下了只诡异的小丑悬在半空中……
微笑小丑,一半微笑,一半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渐弱,几不可闻。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凭空悬浮在陆其白脖颈处的字。
[WHO IS THE NEXT LAMB ? YOU OR THE OTHERS ? ]
(译:谁是下一只小羔羊?你或者其他人?)
童牧言的嘴唇泛白,脑袋小幅度的左右摇晃着,脸颊蒙上了层薄薄的冷汗,他看着这行字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童童?童童?”
甜糯糯的声音在童牧言的耳畔响起,他摘下VR眼镜,意识还有些恍惚,拿过桌上水杯的手还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他猛灌了两口冰水,才稍稍缓过神来:“姐!你来了!”
童牧言口中的“姐”,并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去年分配到他手上的,号称绘画届天降紫微星的——苏恬恬。
“脸色这么白……你生病了?”
苏恬恬摘下粉色爱心墨镜,踮起脚凑到童牧言的眼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嘟嘟囔囔了句:“也没有啊!摸着不烫。”
虽然早着在成为苏恬恬助理时,就听闻了这位大画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常识储备量被零,说话过嘴不过闹”的光荣事迹,可在他和苏恬恬接触的一年半内,苏恬恬总能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对“生活白痴”的认知。
他放下杯子,一脸无可奈何道:“姐……发烧应该摸额头……”
“嗯?应该摸额头吗?”
苏恬恬笑脸盈盈地点了点头,白嫩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呀!”
说着她慢悠悠地脱下了外套,搭在了化妆凳上,笑嘻嘻地往自己纤细的手指上套了几个素圈细戒,对着化妆灯晃动了一下小手手,比划了两下,视线冷不丁地扫过童牧言腿上的VR眼镜,随口问了句:“你刚刚在玩什么呢?”
“《羔羊游戏》。我大学一同班同学前阵子做的游戏出了PV,让我们都帮着捧捧场。”
童牧言把VR眼镜摆在了茶几上,坐直了身子,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对了,姐,等会儿的采访你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要再闹出什么笑话,我非得被主办方念叨死,姐!!!”
“好玩吗?什么类型的呀?”
苏恬恬被童牧言吵得耳朵有点疼,她转了下化妆凳,转到正对着化妆镜的方向,冲着化妆师点了点头:“强行”将话题扯到了游戏上面。
童牧言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照着她的话往下喋喋不休了下去,全然忘记了自己本该要说些什么。
“特别好玩!是一款悬疑剧情向烧脑游戏,还没正式上线,目前只出了PV。我的天哪实在是太逼真了,一开场就是女大学生上吊的场景,吓得我出了身冷汗……”
苏恬恬稍稍抬起了身,捞过手机,草草扫了眼微博,任由化妆师拿着个腮红刷,在她的脸颊上扫来扫去。
“《羔羊游戏》游戏PV”赫然排在了热搜条第一位。
她闻言点了进去,一张张诡异的微笑小丑的图片跃然眼前。
她只觉得心头一惊,右眼眼皮也不合时宜的跳了下。
她暗暗想到——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嗯,看来有好事要发生咯!
“恬恬闭眼,要化眼影了,别看手机了。”化妆师一边在手上试了下色,一边忍不住也跟着叨叨了两句:“我还是在半夜玩的呢,差点被吓个半死,这两天睡觉的时候,都感觉陆其白站在我床前,阴森森的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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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我看,吓得我连灯都不敢关……”
她放下化妆刷,拿过梳子,三下五除二地打理了下苏恬恬薄藤粉色的卷发:“好了。”
“谢谢~”苏恬恬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薄藤粉的小卷毛软软的搭在她的小脑袋上,白炽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银白色的小精灵在她小而翘的鼻尖上嬉戏打闹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浅粉色眼影,衬得她整个人都更加精致软萌了。
她甜甜地笑了笑,透过化妆镜冲着化妆师俏皮的眨了下眼:“好看嘛?”
化妆师被苏恬恬看的脸颊有些泛红,她一边低头收拾着化妆刷,一边小声地磕磕绊绊地说了句:“嗯……”
苏恬恬笑得更甜了,她站起身,拍了拍粉粉嫩嫩的及膝小短裙,从桌上随手拿了两颗蜜桃硬糖塞进了口袋里,蹬着双小高跟慢慢悠悠地走向后台。
哒哒哒……
后台暗沉沉的,仅靠一盏微弱的黄色吊灯苦苦支撑着。工作人员敷衍地扯了块深色帘子草草地绑在了顶上,七拼八凑地一搞,倒也名正言顺的成了块隔离屏。
不过这一层薄薄的帘子,阻隔得了视线,却阻隔不了说话声,站在后台随随便便的就能将前台的一言一行听得一清二楚。
“《羔羊游戏》最近真的是非常的火啊!据说啊这款游戏的取材就是在我们开发员萧长桉先生任职的日出印象艺术学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游戏里融入了大量的艺术作品,作为案件推导的元素。那这次呢,我们就借着这个契机,请来了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读研的……”
一帘之隔外的苏恬恬草草听了一耳,主持人烘托气氛的开场白,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小短裙上,她转过身,背对着童牧言:“童童,你帮我看看,我背后的蝴蝶结有没有歪呀?”
她的声线很甜,嗲嗲的,时不时的带上了点小奶音,软乎乎的,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正的,正的,没歪,别担心了姐。”
童牧言嘴上说着“别担心了”,内心却紧张的一笔,眼见着苏恬恬即将登台,他有种堪比自己登台采访的既视感,五指并拢不停的在胸口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深呼吸着,过了几秒转而又双手紧紧地攥着苏恬恬的衣袖:“姐!姐!千万记得……”
不等他说完,苏恬恬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颗糖,塞进了他嘴里,白皙的指尖在童牧言的眼前画了个大大的微笑:“少说话,多微笑,多点头。童童,这句话你已经讲了N遍了,我还没七老八十呢,记得住,放心吧!”
说着,她往自己的嘴里也塞了颗糖,慢条斯理地撩开了帘子。
“……阿尼戈尼绘画奖最年轻的金奖得主——苏恬恬小姐,给我们就专业的角度剖析一下这款游戏的画风。”
苏恬恬冲着摄像头,微微欠了欠身,甜甜地笑了下,落落大方地挥了挥手:“大家好呀!我是苏恬恬。”
她双手接过话筒,敛起了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几张被单独截出来的片段好一会儿,才就着主持人的开场白,笑眯眯地说道:“《羔羊游戏》的画风……”
主持人早就听说了苏恬恬一直被人喷“情商低的代言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这次采访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首次滑铁卢的准备时,却不想苏恬恬这次居然这么配合,他顿时神经一松,吐了口气:“听苏小姐这语气,难道您也是这款游戏的粉丝吗?您能就这款游戏的画风发表一下个人见解吗?”
“还不错!但是……”
“咔嚓”一声,嘴里的蜜桃硬糖碎成了两瓣,丝丝甜甜的桃子清香顺着味蕾一点点的溜进了她的喉咙,她眯了眯眼,在童牧言生无可恋的表情下,甜甜一笑:“就专业角度而言……”
2. 002
“——就专业角度而言,设计者过于注重画面的美感,忽略了对主体的勾勒,直接导致了游戏人物的扁平化,立体感不够,层次感较弱,主次分布会显得比较凌乱。”
“啊呵呵……艺术生嘛,总是对作品的要求比较高,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作品就一无是处,只能说是有待改进是吧?”
主持人一口老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刚想要为自己对苏恬恬的误解在心里默默道歉,就被这突如其然的一个转场生生的卡在喉咙口。
苏恬恬冲着主持人甜甜一笑:“倒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啦!但还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哒~”
她稍稍偏过头,单手藏在背后冲着童牧言偷偷的比了个ok的姿势,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得意洋洋地眨了下眼:“怎么样!嘻嘻,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少说话,多微笑,多点头。”
童牧言:……姐!哦不,祖宗,姑奶奶……求您闭麦,别说了!!!
活动一结束,苏恬恬就被满脸怨气生无可恋的童牧言缠着吐了一通苦水,她仔细回想了下……
好像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呀!这童童怎么了?突然这么暴躁……难道他大姨夫来了?
心想着,她颇为“善解人意”地忍受着童牧言的牢骚攻击,懒洋洋地窝在保姆车里,视线不经意地撇过窗外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喋喋不休的播放着时事新闻。
[近期日出印象艺术学院数名学生自残轻生。青少年自杀的比例逐年升高成了社会的首要关注点。警方呼吁各位家长和老师一定要更加关注孩子的身心健康,一旦发现自残行动,请及时加以开导……]
苏恬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了几句,也没放在心上,她斜斜地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小虎牙轻轻一咬,三下五除二地撕开了包装,塞进了嘴里,身子靠着沙发往下挪了挪,卫衣的帽子顺势掉在了她软乎乎的薄藤粉小卷毛上。
童牧言:“姐!我跟你讲话,你听见没啊!!!”
“知道啦!”
苏恬恬动了动小脑袋瓜,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刷着微博。
她发现——
自己的微博居然沦陷了,一条接着一条的喷子言论将评论区搞得乌烟瘴气的。
[柠檬云朵棉花糖:我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摄影师跟我讲,从没见过态度这么恶劣的人,收着主办方的钱,表面上阿谀奉承,实际却在背地里捅刀的,态度还特别傲慢,不把工作人员当人。指手画脚的,穿个鞋子都要别人跪在地上绑鞋带。]
[草莓软糖甜甜圈:苏恬恬内心os:帮天降紫微星系鞋带是你们的荣幸,还敢阴阳怪气?!找死么……]
[抹茶啵啵牛乳茶:还专业角度?!咋地!认为我们都很不专业吗?!您这么专业,画什么画呢,创个游戏不香嘛?哦~我给忘了,您的手是用来画画的,可不是用来码代码的呢!]
[芋泥椰椰烤布蕾:xs楼上不说差点忘了,她前一阵子参加获奖仪式中场休息的时候,指着生菜说,这是什么绿黄白三种色调混合的超级无敌史诗级难吃的食物……就想知道这是多没常识的人,才能讲出来的话啊!]
……
鞋带?背后捅刀?不把工作人员当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秀气的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苏恬恬看着网上清一色千篇一律,子虚乌有的谩骂声,瞬间来了劲,她坐直了身子,卷起了袖口,淡粉色的帽子直直地掉在了肩膀上。
只见她薄唇紧抿着,精致的小臂紧绷成了一条流畅的线条,白嫩的指尖在键盘上点的飞快,不加思考的在一条条的评论下面,迅速地回复着……
[酥甜甜甜甜甜:@柠檬云朵棉花糖您朋友哪位我严重且合理的怀疑她是不是得了间接性鞋盲症(PS:高跟鞋没有鞋带这玩意儿)如果有需要的话 我这有认识的医生可以介绍给她 ]
[酥甜甜甜甜甜:@草莓软糖甜甜圈 OS个桃子(注②)]
……
她每回一个字,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不是很响,但存在感极强的叹气声。
不等她回完最后一个字——
微博突然显示“账号出现异常,无法登陆”,接着……
她就被迫下线了。
苏恬恬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害她掉线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气鼓鼓地嚼碎了蜜桃味棒棒糖,抽过纸棒,对着童牧言一个用力,轻轻松松地将纸棒折成了两半,她咬牙切齿道:“童牧言,你是要造反吗?!不经允许乱改我微博密码!”
童牧言拿过纸棒,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双手合十,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抢占先机:“姐!算我求你了好嘛?!别在网上和别人对线了……咱讲话不过脑也就算了,但还是得装装样子,不能被人发现……”
童牧言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他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大事不妙!”。
他居然一个没注意,直接说出了“苏恬恬没常识”这个大实话。
虽然……
但是“间接性鞋盲症”这个词也不是普通人能创出来的,就算说成“间歇性鞋盲症”都比它好好百倍,可苏恬恬她偏偏:“语不惊人死不休”,真非常人所能匹敌的。
童牧言转念一想:嗯,他们家祖宗的确不是普通人……
他谄媚一笑,立刻调转话头,像献出什么宝贝似的,很是殷勤地把VR眼睛递到了苏恬恬的面前:“姐你要不要试试?那游戏还真挺好玩的。”
苏恬恬将信将疑地看了童牧言一眼:“屈尊纡贵”地接过了VR眼镜,然后把墨镜往上一推,堪堪卡在了薄藤粉的小卷毛间。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她嘴里嘟嘟囔囔了句,双手抱胸斜靠在凳子上,就着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恶劣想法:“不情不愿”地点开了《羔羊游戏》游戏PV。
“咻”地一束白光晃过,苏恬恬就置身在了虚拟世界里。
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像是进入了一个密闭无人的小盒子里,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苏恬恬向前走了两步,小腿被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绊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咔嚓”一声,暗沉沉的一角亮起一盏冷白色的灯光,苏恬恬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光线。
低头看了眼腿边,是一瓶刚刚拆封的粉底液。
细碎的声音像是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愈演愈烈。
她放下了手,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正站在衣柜前,衣柜上粘着几块方形玻璃镜,拼成一道竖直线,乍一眼看上去有种全身立体镜的感觉。
女生的呼吸声很轻很细,她直愣愣地盯着玻璃镜看了好一会儿,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苏恬恬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视线不经意地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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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小臂,冷不丁地瞧见两三朵绮丽的花朵,花朵画的很逼真,远远的扫上一眼,甚至有种一朵朵真花,插在她的身体里的既视感。
可薰衣草紫色的花瓣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薰衣草紫是蓝色和红色叠加而成的二次色,带着点红色调不足为奇,但偏偏苏恬恬在花瓣内看到了一抹混杂在其中,还没来得急调匀的诡异的猩红色。
不等她凑上前细细察看,就听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在狭小的空间响起——
[朋友?谁和你是朋友啊?我有当面承认过,你是我的朋友吗?!明明是你自己痴心妄想,还来质问我,怎么好意思呢?而且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谁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啊?陆其白啊陆其白,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是蠢……还是异想天开啊?!]
苏恬恬环顾四周,却不见第三人的身影,就在她二丈摸不着头时,却见陆其白缩成一小团,温柔怪异地抚摸着身上的花朵,眼睛呆愣愣地垂在半空中,嘴里不住的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明明我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
苏恬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原来是陆其白临时勾起的回忆。
陆其白在地上蹲了十几分钟,突然站起身,扒拉开桌上的化妆品,从桌垫下抽过一支平时用来拆快递的笔刀,狠狠地把笔刀捅进了自己的大腿上。
顷刻间,鲜血直流,强烈的刺痛感驱散了她心底的痛苦和无助。
身临其境的感觉,让苏恬恬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她准备按下退出键之际,却见陆其白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画架旁,她强忍着疼痛,拿起画笔,在颜料盘里不厌其烦地调试着鲜艳的明黄色。
苏恬恬微微一滞,单手悬在半空中,不忍地看着陆其白转动手腕,将沾着颜料的画笔,一笔一划的涂在了大腿的伤口上。
大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仍在不间断的流着血。鲜亮的明黄色,就着猩红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绘制成了一朵绮丽的玫瑰。
苏恬恬的视线慢慢往上,划过陆其白那落满了花朵的肩膀,胸口像是塞满了棉絮似的,闷闷的,让人很不舒服。
她一直认为画笔是用来勾勒美保存美的,但直到这一刻,她亲眼见到陆其白的所作所为后,她才发现原来笔起笔落绘制的不一定是一幅幅动人心魄的画作,更可以是一个个不为人知的伤口……
苏恬恬抿了抿唇,默默地退出游戏,她一言不发地将VR眼镜丢进了童牧言的怀里,漆黑的双眸撇过窗外的幢幢高楼,带着点难以名状的忧伤。
“我说的没错吧?!姐你下次讲话就稍微客气那么一点点,别这么直白的了。毕竟大家都是冲着剧情去的,又不是冲着画风……”
苏恬恬懒得搭理他,心里觉得烦,听什么都烦,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将卡在头发上的墨镜往下移了点,虚虚地搭在眼睛上,闭眼假寐了过去……
突然之间,身子沉沉浮浮的悬在半空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场景不断的切换着……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一束微弱的月光穿破漆黑一片……
苏恬恬尚未看清自己的处境,就顿感脚底打滑,身子在不停的摇晃,头晕目眩的,她僵直着身子,一点一点,以0.25倍速低下头,匆匆瞥了一眼……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根腐朽破损的栏杆上,脚下是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小人点……
3. 003
风过林梢,点点凉意掠过苏恬恬耳廓,她心下一紧,双腿不受控制似的小幅度地颤抖着,身子也不自觉地前后摇晃着。
因为紧张,全身上下每个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僵直着脖子,眼睛都不敢动一下:“有人吗……?”
声音很轻,是微弱的气音,她不敢多加用力,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跌下了栏杆,粉身碎骨。
苏恬恬在栏杆上等了两秒钟,迟迟不见回应,她深了两口气呼吸,强迫自己克制住应激情况下无意识地颤抖,英勇就义似的紧紧地闭上了眼,身子往后猛地一跃……
“扑通——”
悬空的感觉瞬间被地面冰凉的实感取代,等她睁开眼睛时,身子已经跌坐在了一盆盆栽旁,盆栽很满,经她一推,边缘的泥土顺势倒在了地上,零零碎碎的,洒满了整个小角落。
强大的冲击力,让苏恬恬摔得很是狼狈,她忍不住揉了揉小屁股,却不想牵动了崴伤的脚踝。
刹那之间,一阵强烈的刺痛感,顺着小脚脚踝处慢慢向上攀……
乌云沉沉地压着,微不可见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瞧不太真切。
她伸出白嫩的食指,轻轻地戳了下脚踝,脚踝处已经肿了,凸起了一个小包,酥酥麻麻的。
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稍稍休息了两三分钟,单手撑着沾着泥土的水泥地,挪了挪身子,身心俱疲地倚在了墙边。
窗户半开着,棉麻的窗帘不知何时被吹进了阳台,时不时地扫过她的脸颊。
痒痒的,带着股很诡异的腐烂的臭味,描述不出来的味道,很不舒服。
苏恬恬微微撇了撇嘴,稍稍抬起了点身子,直接压在了窗帘上……
几米开外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时不时传来阵嬉笑打闹声,而苏恬恬所在的阳台却冷冷清清的。
衣架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几条染色的白裙子。靠近窗户的角落里,杂乱无序地摆着几盆奄奄一息的盆栽。
苏恬恬满脸疑惑。
这什么情况?!
她回国了……
受邀去参加了访谈……
被一群喷子追着狂骂……
一气之下,她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恶劣心态体验了把游戏……
然后……她就来这儿了……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呀?
苏恬恬只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太够用……
“啊——”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打断了苏恬恬的思绪,她下意识地往宿舍内眺望两眼,可有限的视野却被厚重的墙壁遮挡地严严实实的。
她缓缓地撑着墙壁,身子慢慢向上挪,裙摆上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泥土蹭了墙壁一路。
隔着墙,她隐隐听见,一道略带颤抖的声音:“是……是110吗……?我们学校……不是不是……是星月夜学校……有人自杀了……”
短短的几分钟,就让苏恬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牙尖不自觉地咬上了下嘴唇,一股子血腥味钻进了口腔里,引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她小心翼翼地往门边走了两步,刚推开阳台门,视线就冷不丁的和一具悬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撞个正着。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耷拉在脸颊边,右耳耳垂上钉子状的耳钉垂到肩膀边,洁白的长裙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小丑,和脸上的小丑妆容相得益彰,看得人背脊一阵发凉……
饶是苏恬恬这种习惯了对着人体骨骼临摹的人,见到这场景都忍不住为之一怔,她不自觉地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人……是怎么了?
上吊自杀了吗?
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想一探究竟,可谁知,她刚抬起脚,就听到“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苏恬恬闻声侧过头,就见一名穿着条黑色骷髅长裙,脸上带着个奇形怪状面具的女生,像是见到了幽灵之类令人望而生却的东西似的,惊恐地看着她:“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手上的骷髅拐杖因为慌乱,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苏恬恬撇了眼拐杖,又看了眼发出沉闷声响的罪魁祸首,心里一阵无语:“大姐,你这什么眼神,搞得我像是什么会吃人的妖怪似的,明明是你的打扮更吓人好嘛!我都没说什么呢!你那么慌张做什么?!”
不等苏恬恬在心里吐槽完,几名小警察就急匆匆地拉起了警戒线,其中一名白胖白胖的小警察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你好,我是安西市刑警支队的付易商。刚刚打电话报警的是谁?”
“是我……”
女生双手紧紧地攥着裙子,极力想要克制住颤抖的双腿,可效果却并不明显。
在经过拐杖旁的时候,小腿肚子稍稍一抖,险些被绊倒在地。
付易商掏出本记录本和支笔,清了清嗓子,例行检查似的,问了问案发现场的事情。
女生想了会儿,声音颤抖道:“我经过这间屋子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刚开始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呢!就想着过来瞧瞧,可谁知道……就……”
付易商虽然看着很年轻,可问出的问题却很犀利,他就着女生的回答一连追问了几个问题:“姓名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到现场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
“我叫黎舒,隔壁电影学院,过是来参加万圣节活动的,我到这儿的时候宿舍的门就开着了,没什么奇怪的……”
黎舒微微皱了皱眉,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硬要的话,就只有那女的了……”
她冲着苏恬恬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继而道:“我记得我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还不在,但她应该比我早到宿舍……”
似乎察觉自己的话可能存在歧义,她又解释一句:“因为我一直站门口,如果她是在我后面走进宿舍的话,我肯定会知道的”
趁着他们交谈之际,苏恬恬旁若无人似的打量了下宿舍。
木凳,画笔画架,颜料盘,明黄色的颜料……
她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这环境有点眼熟……
是在哪里看到过?还是做梦梦到过?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一群女生蜂拥而至,不消片刻她们便将整间宿舍围的水泄不通……
“陆其白终于死了,也难为她忍了这么久。要我说,她早就该死了,死乞白赖地拖这么长时间恶心谁呢?!”
“她怎么死的?自杀上吊的?还是被人勒死的?”
……
陆其白……?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过了两秒,苏恬恬一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瞪大……
陆其白?!
不就是在《羔羊游戏》游戏PV里自杀的那名女大学生嘛?!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悄悄踮起脚跟,竖起小耳朵,眺望着宿舍走廊……
“你管他咧~只要死了么就好咧~其他的管我们什么事啦~”
“少说两句吧,小心被她听见了,化成幽灵找你索命……”
“哎哟喂,她自己做错了,还不让我说了……这是什么道理?!”
……
一尘不变的对话,让苏恬恬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了不少,但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迷雾重重的……
且不说她是怎么会穿到游戏里的,她还没来得及注册呢!她在游戏里的角色设定又是什么?
还有就是……
她目光浅浅地瞥了眼悬在半空中的麻绳,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其白好像是用腰带自杀的,怎么突然变麻绳了……?
是游戏改版了?她记错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呀?
苏恬恬想了会儿,没能得出结论。
她小幅度地晃了晃小脑袋,默默想道:“不管啦!来都来了,不好好体验一把怎么能行呢?!”
讨论声越来越吵杂,随之而来的人流也越来越紧密。
警戒线外人头攒动,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奇装异服,脸上化着奇形怪状的妆容,他们像是已经和诡异的打扮融为一体似的,嘴里冷嘲热讽的说着最讽刺的话。
一时间竟有种分不清他们究竟是人是鬼?是化妆所致还是本身如此的错觉……
“案发现场,无关人员不得逗留。”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纷纷扰扰的人群,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声线低沉,带着点磁性,陡然间一听,听得苏恬恬的一颗小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过了两三秒,就见一名男子撩起了警戒线,他定定地站在苏恬恬的身前,淡淡地睨了眼人山人海,微微地皱了皱眉。
宿舍外喧闹声不断,宿舍内却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刹那之间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溶于落日余晖中,只剩下了面前的男子。
黑色衬衫,白色长裤,没有多余的配饰,干净简洁。
深秋的暖阳斜斜地从他的肩头落下,勾勒出男子笔直颀长的身形。
稍稍挽起的衬衣袖口上缝着一片嫩绿色的常春藤叶,苏恬恬的视线顺着袖口缓缓向上移,透过黑色衬衫隐隐约约的窥见了他那精致的蝴蝶骨。
苏恬恬愣了两秒……
这声音……这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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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临摹对象了!
她在内心暗暗窃喜道:“哇!这NPC简直堪比《大卫》了,没想到这小游戏居然还能有这种惊喜!赚到了!太棒啦!”
心想着,她忍不住伸出带着银色素圈细戒的食指,轻轻地戳了戳男子的手臂。
男子的手臂上有着长期锻炼的肌肉,但又不会显得很粗犷,薄薄的一层,属于脱衣显肉,穿衣显瘦的身形。
她是第一次玩这种VR游戏,不禁觉得有些新奇,情难自禁的又戳了两下。
男子一言不发,骨骼分明的手指却反手握住了苏恬恬那只胡作非为的食指。
苏恬恬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非礼了一个NPC,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点红晕。
想要抽回手时,却发现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掌心,不知在看些什么。
男子仔细地端详了两眼,才松开了手,深棕色的眸子扫了眼苏恬恬,视线划过她红肿的脚踝时,瞳孔微微收缩,薄唇抿了抿,淡淡道:“唐突了。”
说着,他弯下身子,在红肿的脚踝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下,然后又捻了捻裙摆上残留的小泥点,放在鼻尖嗅了嗅。
过了几秒,男子收回手,他长腿一迈,走向阳台。
他环视一圈,目光定定地落在墙上的泥泞,他弯下腰,修长的指尖拂过泥泞,捏起地上溢出的小泥巴,鼻尖稍稍嗅了嗅。
他顺着泥巴,捧起地上的仙人掌,上下打量一番后,向前走了两步。
他站在栏杆前,伸手比划了下栏杆上,略显凌乱的痕迹。
一瞬间,他仿佛透过阳台上的场景,看清了苏恬恬在阳台上的整个行动轨迹。
只是……
她是怎么出现在栏杆上的呢?
他眯了眯眼,又环视了两圈,可依旧一无所获。
线索到了这儿突然戛然而止了……
收回视线,打道回宿舍时,就见付易商已经走到了苏恬恬的跟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抛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进的宿舍的?什么时候进来的?”
“栏杆。”
男子没头没尾地回了句,干净利落地拿出证件,淡淡道:“安西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贺屿。”
他走到苏恬恬跟前,直接问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宿舍栏杆上?”
付易商闻言抬起头,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栏杆?什么栏杆啊?贺队她不一直站在我们面前吗?”
“栏杆上的鞋印重合度较高,但边缘有一两厘米移动过的痕迹,你的脚踝扭伤了,肿块在跟腱,只有身子向后倾斜才会崴到这个位置。”
贺屿掀起眼皮,看了眼苏恬恬,解释道:“你站在栏杆上,背对着宿舍,看不见宿舍内的情形,想要挪动,想要求救,却得不到援助,只能靠自己,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你选择了从栏杆上背对着落地点向后跳的方式。”
“人在紧张时,身体高度紧绷,再加上你穿着高跟鞋,受力不均,跌进阳台的同时,不小心崴到了脚。你没有提前勘测过地形,很不凑巧地碰倒了边上的盆栽。盆栽里的仙人掌长得过大,导致盆栽拥挤,泥土即将溢出陶瓷盆,经你一推,直接掉了出来,溅在了你的裙子上。”
“你想要站起身,但脚踝受伤让你使不上劲,索性阳台不大,你跳的时候又用了全部的力气,所以你跌倒的位置离栏杆较远,更靠近墙壁。你想借助墙壁,让自己站起身,却忽略了裙摆上的泥土,泥土没干,直接刮在了墙壁上……”
他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你是怎么出现在死者宿舍的栏杆上?”
苏恬恬一度有些怀疑,这个姓贺名屿的,是不是在她的身上装了摄像头。分析出来的和她的所作所为简直一模一样。
但贺屿的问题,她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穿到游戏里了,怎么凭空出现在栏杆上……
苏恬恬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屿,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像是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惊喜,一会儿惊吓,跌宕起伏瑟瑟发抖……
关键时刻,她想起了童牧言的九字真言“少说话,多微笑,多点头”。
她默默的在后面补上了三个字:“保狗命”。
她装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贺屿,眨巴了一下眼睛,美目流转间,透露着一丝丝的疑惑。
可奈何贺屿的眼神过于犀利,狭长的丹凤眼直直的盯着苏恬恬,让苏恬恬这个游戏新手有种撒谎随时都可能被拆穿的感觉。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子突然开窍,灵光一现……
4. 004
“贺队长,我……我是外星人。外星人你知道吧?”
苏恬恬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度,接着道:“就这样‘咻’的一下我就过来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后苏恬恬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似的眨着眼睛,嘴里“阿巴阿巴”不断重复循环着……
贺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以看傻子的眼神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眼见着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但是眼前的人却不为所动,苏恬恬慌了,大脑受到神经的影响,瞬间灵机一动,她暗想——
这款游戏不刚刚在国内发行,还没出外文版吗?
这样的话,游戏里的人物岂不是只有中英文两种初始语言系统吗?!
苏恬恬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暗暗拍手叫绝。
在警方准备逮捕她的那一瞬间,她脱口而出道:“Non lo so davvero wow! Non chiedere di nuovo, ho torto, non dovrei distruggere questo gioco, lasciami s/mettere, ti prego……”
(译:我是真的不知道哇!别再问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诋毁这游戏的,快让我退出吧,求求了……)
贺屿的神情依旧淡淡的,而一旁边的付易商似乎被她唬住了,愣在了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贺队这什么情况啊?难道她真的是外星人……?”
苏恬恬见状,心里乐开了花,她乘胜追击道:“Uh, so che sono così male, un gruppo di piccoli polli vuole ancorabattere con papà, non c''è, leggermente ~”
(译:嗯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一群小菜鸡还想跟爸爸我斗,门都没有,略~)
说着,她按着自己之前看过的,和外星人有关的动漫,比划了几个奇怪的姿势,一边比划一边往寝室门口挪……
就在她即将“萌混过关”,溜出宿舍时,就见贺屿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外星人知道他们的母语是意大利语吗?”
音色淡淡,低低沉沉。
窗外夜色浓浓,他就站在那片静谧的月色里,薄唇紧抿着,深棕色的凤眸低垂着。
散落的窗帘倒影着他的剪影,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优美的身形线条。
苏恬恬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地嘟囔了句:“我这不也没办法嘛!”
她眼神飘忽地撇过目光……
不知何时,宿舍过道已经静悄悄的,人群如鸟兽般一哄而散。
陆其白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旁边站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子。
女子弯下腰时,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禁笑出了声,戏虐道:“外星人?啧啧啧,贺队你从哪里找来的极品啊?”
她穿着条七分裤,双手手腕上印着两条淡淡的红痕,一只袜子的边缘卡在马丁靴和裤子的缝隙间,另一只缩在靴子里不见踪影,酒红色的大波浪卷随意地散在身后。
贺屿没有搭理她,倒是一旁的付易商凑了过去:“陆姐,你不早就辞职不干了吗?怎么又来了?”
陆栀星耸了耸肩,一边检查着死者的尸体,一边满不在乎道:“这不前几天小郑腿骨折了吗,走不动了,法医这块又没招什么新人,人手不足,就把我这个老员工拉了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几分真几分假混在一起,抱起了牢骚:“唉……这人啊就是不能太优秀,不然想当普通医生都不是件容易的是呐~医院的活都忙不完呢!还被叫来现场……”
贺屿风轻云淡地扫了她一圈,说的很直接:“忙着购物和试穿。”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栀星戴上手套,翻开陆其白的眼皮:“可别又跟我说是衣服吊牌这种奇怪的东西。”
贺屿撇了眼她手上的勒痕以及白大褂下鼓鼓囊囊的连体裤:“你怕被晒黑,一年四季只要出门就会往口袋里塞把遮阳伞,但是你没有撑,因为你的双手拎满了东西,东西很重,没地方放,所以你只能在手掌和手腕间不断切换姿势。”
陆栀星卷起陆其白的裤子,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你怎么看出来我试穿了呢?”
“袜子。”
贺屿简洁明了地解释道:“袜子一长一短,说明你在试穿,你刚换上第一支袜子,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电话催的很急,你来不及继续试或者换回之前的袜子就出门了。”
“不愧是贺队……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陆栀星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贺队,有点不太对劲。”
她一改之前的态度,认认真真道:“尸僵减弱,肌肉变软,出现尸臭和尸绿,死亡时间预计在前天晚上八九点左右。死者的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死亡原因是劲动脉受到压迫造成呼吸中断。凹沟斜过颈部,双手和指甲内没有第二人的头发皮屑等,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是死者身上除了上吊的勒痕,还有大量的机械性创伤,就藏在这些花朵下面……”
贺屿垂下眸子,目光扫过陆其白的双腿,皱了皱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露出的半截小臂紧绷着。
他一言不发,直接撸起陆其白的袖子,灰白的皮肤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空气里。
一朵朵诡异妖艳的花朵在陆其白的身上“盛开”着……
花朵逼真细致,绿色的藤曼穿梭在花瓣之间,乍一眼看上去竟有种鲜花汲取鲜血,在体内尽情绽放的错觉……
贺屿指尖按压了几下,眼底晦暗不明道:“机械性创伤?”
陆栀星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根据伤口外观和愈合状况,勉强可以看出最新的一处伤口在膝盖上,至于伤口是由什么物体造成的,还不能确定,需要回警局做进一步尸检。”
苏恬恬在听见“伤口藏在花朵下”时,就觉得有些耳熟,她趁着付易商思考之际,踩着双小高跟,哒哒哒地走向尸体。
虽然她已经在游戏PV里,看到了陆其白自残的行为,但骤然面对布满着鲜花和藤曼的尸体,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她一边捡起双一次性手套,一边嘟囔道:“如果真的是模仿他的话,那应该……”
她戴上手套,屏住呼吸,颤抖着伸出手探向陆其白的背后……
果不其然,陆其白的背后也被花朵和藤曼包围着。
相较于正面的,背后的花朵显得有些失真,只能勉强的看出个大概,还隐约有些很奇怪的线条夹杂其中。
背脊一阵发凉,她下意识地松开手。
下一秒,她就被贺屿单手拎着衣领,提到了陆其白床边。
宿舍配套的塑料凳被扔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悬在床边的小吊椅。
苏恬恬刚扭过小脑袋,想要从贺屿的手下挣脱,却被他反手按进了吊椅里,他目不斜视道:“别乱动。”
天色变暗了,阴沉沉的,所有的东西都蒙了上灰暗的轮廓,瞧不太真切。
可与之对应的,那些隐匿在黑暗里的野兽怪物也慢慢的从阴暗的角落里探出一角,尽情的在这间仍残存着血腥味的宿舍里狂欢。
贺屿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了陆其白上吊的麻绳旁,目光淡淡的扫过被踢到阳台边的塑料凳,塑料凳上有两个小小的鞋印。
他依着陆其白脚上的帆布鞋比对了下,鞋印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他微微皱了皱眉……
法医鉴定死者为自杀。
可按照死者的身高,单就这么矮的小木凳,怕是够不到天花板的栏杆的。
而且按照死者上吊的角度力气等推算,她根本无法将塑料凳踢到一米开外的阳台边。
是有人协助她自杀,还是有人在死者死后转移了尸体?
他绕过小木凳,走到陆其白的衣柜前。
陆其白的衣柜是由几个等边塑料镜拼成的。
塑料镜的镜面破损严重,一条条长而深的裂缝盘踞在镜面表面。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塑料镜上的每一寸裂缝。
在其中一条裂缝里隐隐约约地摸着两颗凸起的,有些刺手的玩意儿。
他赶忙拿出镊子,拣起不明物体,就着窗户缝隙间渗入的淡淡的月光,细细的打量着……
是两颗透明的玻璃碎渣子,和塑料镜的材质截然不同,却牢牢的卡在裂缝里。
宿舍的地上还残留着大量的玻璃碎片,玻璃镜上却没有缺口,贺屿蹲下药,用镊子拣起一片玻璃,稍稍比对了下。
不出所料,材质一致。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还残留着少许浓稠的不明液体。
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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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点细微的痕迹,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他小心谨慎地将地上的碎片聚拢在一起,堪堪还原了玻璃瓶原本的模样——
是装着粉底液的磨砂玻璃瓶。
他蹲下身子,修长的食指捻了捻地上的不明液体。
是瓶中的原装粉底液,没有被替换的痕迹。
粉底液虽然不多,却像是雷米诺试剂似的,堪堪洒满了死者床铺的整个角落。
小型折叠快递刀的上方,滚落的画笔下方……
说明死者先用快递刀,然后砸碎粉底液,最后拿起画笔,一气呵成。
思考到这点的贺屿,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陆栀星刚提及的:“……死者身上有大量的机械性创伤,最新的一个伤口在膝盖上……死者用颜料遮盖住伤口……”
他的视线顺着画板望去,架子上摆着支崭新的手机,手机表面没有划痕,零星地沾上了几滴明黄的颜料。
贺屿按了两下手机,没有反应,他直接将手机装进了证据袋,揣进了兜里。
一瞬间,他似乎透过粉底液的痕迹,看到了陆其白死前的所作所为……
她先是拿起快递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很疼,可流出的血液却不多。可能只有几滴,她并没有把这个伤口当回事。
反而转身走到衣柜前的等身塑料镜前,塑料镜里的影像虽然有点歪曲,但却毫不影响她的视线。
她似乎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让她格外生气愤怒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想要拿起什么东西,砸烂这面镜子,随手可得的就只剩下了一瓶用了1/5的粉底液。
她一个激动,将粉底液砸向了塑料镜,塑料镜的镜身瞬间出现了几道深而长的裂缝,粉底液的瓶身瞬间四分五裂,两颗细碎的玻璃渣子在碰撞的时候,牢牢地卡在了裂缝里,而剩余的则化成碎片,滚落在了地上。
粉底液也飞溅在了地上,滴落在了快递刀上,几乎铺满了整片地面。
陆其白没有换样东西继续砸,而是拖着她那条瘸了的腿,慢慢地走到画架旁。
她拿过画笔和颜料,得心应手地调试着亮丽的明黄色……
颜料盘上的痕迹很凌乱,但又透露着点轻快。
贺屿凝神细想着……
死者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调制的颜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其白都沉浸在绘制花瓣的愉悦情绪里,她拿起画笔,在伤口上慢条斯理的画上了一朵精致的花。
为了让花朵更逼真,她又换上了绿色绘成藤蔓,连接着其他的花团……
贺屿顿了两秒,长腿一迈,走向一旁的塑料镜。
指尖搭在镜面上,和死者做着无声的交流……
陆其白透过镜子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拿起粉底液砸向镜子呢?
是满身伤疤的自己?还是其他什么?
她又为什么要砸镜子?
纯碎为了发泄?还是透过砸镜子,想要砸掉镜中的什么东西呢?
那时的镜子不知倒影着什么,但此刻的镜子中却显而易见的倒影着陆其白的尸体。
贺屿眯了眯眼,视线透过镜子瞥见陆其白大腿膝盖处被弄脏了的布料上。
裙子中间有腰袢,却不见腰带,腰带又去了哪里?
室内逐渐趋于宁静,秋风见状偷偷地钻出了个头,悄无声息地卷起棉麻的窗帘,一点点地钻进了宿舍。许是深知柿子也要挑软的捏的道理,他很识趣地绕过贺屿的身边,兀自划过陆其白的裙摆。
不消片刻,被尸臭味和颜料的味道遮得严严实实的香味,经秋风这么一挑逗,自顾自地从长裙上慢慢地弥漫开……
他弯下腰,捏起一角,轻轻地嗅了下。
颜料下隐隐藏着一股甜腻腻的蛋糕味。
蛋糕味?
死者的裙子上怎么会有蛋糕?
指腹拂过裙身表面,隐约摸到了些突兀的颗粒,他拿出一个随身微型放大镜,定睛一瞧。
裙子膝盖处的线条间夹杂着点细碎的纸巾,纸巾磨损的很厉害,应该是用力不停地擦残留下的痕迹。
贺屿见状又瞧了眼肩膀处的污渍。
是酱油不小心滴在裙身上形成的,没有用纸巾擦拭的痕迹。
修长白皙的指尖稍稍蜷缩了下,目光沉沉地落在陆其白的裙子上。
同是污渍,为什么死者单单擦了膝盖处的蛋糕印?
5. 005
苏恬恬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眼见着贺屿忙着破案无暇顾及自己,她倒也乐得自在地蜷在吊椅里,两条白皙的双腿搭在吊椅的边缘,一晃一晃地悬在距离地板几厘米的半空中。
她从口袋里掏出颗蜜桃硬糖塞进了嘴里,半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了陆其白床边挂着的临摹画。
《情人》……
苏恬恬微微摇了摇头,默默在心里打了个47分。
不咋滴,色调不精准。
整幅画唯一的可取之处也就那流畅的线条了。
《恋人》……
43分吧……
色调是精准了不少,只不过这线条,啧啧啧……
还有这陆其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在女主人公的眼睛上画了一抹红呢!
《吻》……
她微微点了点头,这副倒还不错,可以打个61分。
可怎么也画了一抹红……
苏恬恬耐着性子一幅一幅画看过去,白嫩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略过纸张的边缘……
拂过最后一副画时,指尖一顿,她微微皱了皱眉,指腹轻轻捻了捻纸张,漆黑的眸子收缩了一下……
这质感……
与此同时,一束刺眼的白光直直地打在了她薄薄的眼敛上,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透过手指缝隙,隐隐看见付易商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个手电筒到处乱晃:“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跟你说了不听的?!”
他偏开了手电筒,生气地说:“都说了不要乱动,你还乱动!”
冷白色的光线晃过最后一幅画时,画面倏地变得面目全非。
可仅是一瞬,又恢复原样。
苏恬恬眯了眯眼,脚尖点地,轻轻一跃,身子从吊椅上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板上,她五指并拢举在脸颊边,爽快地答道:“好好好!不动,坚决不动!我保证!”
她顿了两秒,无辜地眨了眨眼:“但是能不能借你的手电筒用一下,我手链找不到了……这条手链是我外婆留给我的……”
她的皮肤白皙,眼尾上挑,微微泛红,漆黑的双眸低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也许是夜色渐浓瞧不真切的缘故,平白增添几分任人欺负的可怜模样。
付易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假的?!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他嘴上虽然硬邦邦的,但把手电筒抛给苏恬恬的动作却是极快的。
不等他说完,苏恬恬径直接过手电筒,二话不说抽过最后一幅画,她左手打着手电筒,右手捏着纸张。
顷刻之间,画面骤变,红黄蓝三种色调混合而成的扭曲的色彩强烈的线条,跃然纸上。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整幅画的庐山真面,手电筒就被付易商给抢走了,他气道:“好你个大骗子,手欠的不行……”
付易商讲起话来,像是把机关枪:“突突突”地没完没了的,苏恬恬无奈地揉了揉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自顾自地思索了起来:“这幅画我是在哪里见过吗?莫名的有点眼熟……”
一边想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企图离这个哔哔机远点。
退着退着,一个不小心竟撞上了块巨物,硬邦邦的。
她的脚步一顿,侧过头,冷不丁地对上了贺屿那双深棕色的凤眸。
苏恬恬一惊——
完了!怎么会撞到这冷冰块身上去的?!
四目相对之际,贺屿的手机倏然震动了两下……
他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一旁,低声道:“张局。”
语调淡淡的话语声,零零碎碎的钻进了苏恬恬的耳里。
“我知道了。嗯……这就回来。”
在说完最后一个词时,他毫无征兆地偏过头,双眸定定地看向苏恬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苏恬恬瞬间有种偷听被人抓包的既视感,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就听贺屿简洁明了道:“回警局。”
付易商疑惑地问道:“啊?贺队怎么这么突然?这还没审问完呢!”
贺屿回了句:“被害者家属拒绝尸检。”
“被害者家属拒绝解剖尸体?”
付易商一愣,他不可置信地说:“不应该啊!贺队,是不是张局说错了或者你听岔了?”
抬起头正对上贺屿冷然的双眸,付易商解释道:“贺队死者的身份确定了,但我收集到的资料和你说的差距也太大了……”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截了当道:“死者名叫陆其白,星月夜艺术学院美术系大二学生。家庭关系和谐,在学校里也很受同学和老师的喜爱。”
说着,又追加了句:“她母亲是安西市首屈一指的教育学家,曾经发表过‘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如果有朝一日她的孩子离奇死亡,她作为母亲必定会不顾一切,哪怕冒着死亡的威胁,也要还女儿一个清白’的言论,按理说不可能会拒绝解刨尸体啊!”
贺屿看了眼他提及的言论,眉头轻轻地蹙了下,吩咐了句:“去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他顿了两秒:“还有查一下死者近期有没有买过蛋糕,死者室友和宿管近几天有没有异样,以及在宿管检查完宿舍到死者尸体被发现期间的走廊监控。”
付易商不解道:“啊?贺队调查这个干什么?”
贺屿的脚步一顿:“陆其白的身材娇小,凳子较矮,无法上吊自杀的,可法医鉴定却是自杀,她是怎么够到麻绳的?是有人帮她,还是有人在她死后挪动了尸体伪造成在宿舍自杀的假象?”
提出了第一步假设,他接着分析道:“尸体在宿舍被发现,报警的人是临时来参加万圣节活动的外校生,在死者自杀到尸体被发现中间隔了两天。根据学校规定,宿管每周三,也就是今天下午都要检查宿舍环境,如果死者的尸体一开始就在宿舍的话,那宿管不可能没有察觉,即便有人将尸体藏起来,死亡时间超过24小时也会浮现尸臭,宿管循着味道也能找到尸体,反之亦然。除非是宿管联合室友联手帮陆其白自杀,或者有人趁着宿管检查完宿舍和万圣节活动的间隙,将尸体挪到了宿舍。”
付易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噢!好,我这就安排人去查……”
他急匆匆地走了两步,走到宿舍门边时突然脚步一顿,他回过头看向一旁的苏恬恬:“贺队那她怎么办?”
贺屿已经走到了苏恬恬的身边:“带回警局。”
好不容易松了的一口气,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梗在了胸口。
苏恬恬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体验感……
警局……?!
就她现在的处境,进了警局还出的来吗?!
很明显——
不可能!
那如果她出不来了,会怎么样……
苏恬恬脑补了下被关进警局后的悲惨遭遇,越想越慌张,目光不自觉地来回扫了两圈,落在了宿舍床边的铁栏杆上……
她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栏杆,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我不去警局!不去警局!”
贺屿看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苏恬恬,不咸不淡地问道:“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苏恬恬抱的更紧了,她眨了眨眼,弱弱地开口道:“我能两个都不选嘛?”
话音刚落,贺屿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在苏恬恬惊愕的眼神下:“咔嚓”两下,干净利落地铐住了她的手腕。
她挣扎了两下。
然后——
就被单手拖进了警车……
临近深秋,夜里总带着点凉意,越弱的月光经不住云层一次又一次地进攻,百般无奈下选择了弃械投降,灰溜溜地躲进了漆黑的夜幕里。
“贺队长,你看我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绝对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杀人啊!而且这……”
苏恬恬看了眼副驾驶座的陆栀星,半响没想起她叫什么,她笑眯眯地省略掉道:“都说了是自杀,关我什么事呀?!你们可不能诬陷好人呐!”
贺屿没有搭理她,他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你们医院最近是不是新研发了一种哑药?”
陆栀星一愣,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贺屿,就听他接着道:“像她这样的,是不是正好适用?”
陆栀星跟贺屿认识久了,早就知道他腹黑的本性,但没想到,短短几周不见,他的功力不减反增……
陆栀星看热闹不嫌事大,无比配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筒,在苏恬恬惊恐的表情下,弹了弹针管,挤掉了点空气,然后转过身,装出一副即将对苏恬恬“狠下杀手”的样子的同时,还不忘安慰道:“别怕啊小妹妹,姐姐是专业的,下手很快的,轻轻一下……”
说到一半,她话锋一转:“不过有一点我得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这针剂呢,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具体的副作用还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啊!最多就是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恬恬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越逼越近的针筒,她求助般的往贺屿的身边挪了挪。
对方却视而不见,神情淡淡的。
一招不行,她立刻换了一招,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扯了扯贺屿的袖子管,左手作出发誓的姿势:“我不说了,贺队长,我真的不说了。”
说着,她冲着贺屿眨了眨眼,抿唇甜甜一笑。
贺屿睨了她一眼,冲着陆栀星稍稍点了点头。
陆栀星见状松开了手,一脸惋惜道:“唉……难得有个送上门的实验品,太可惜了……”
她添油加醋道:“贺队下次有需要再找我啊!正好我这边缺人试验呢!”
苏恬恬气鼓鼓地瞪了眼陆栀星。
缺人试验?
这说的是人话吗?!
合着我就是你们的实验品咯?!
凌晨两三点,街道上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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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警车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警局门口。
“我女儿都已经死了,你们这群当警察的不去抓捕凶手,居然还想着解剖她的尸体?!你们凭什么这么残忍,凭什么这么自私?!我告诉你们,我不允许,不允许你们把我女儿的尸体弄得四分五裂的,你们这么做了,让她下辈子怎么见人啊,让我将来怎么去面对她啊——”
刹那之间,尖锐凄惨的哭泣声,一声一声的,穿过车窗徘徊在耳边……
苏恬恬微微皱了皱眉,她趴在车窗上,远远地瞧见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在警局门口痛哭流涕着……
她哭的很凶,棉质的粉紫色围巾被她扯得皱皱巴巴的,和亮黑色的长裙珍贵华丽的珠宝格格不入。
她来得很急,脚上的拖鞋还没来得及换掉,就马不停蹄地直奔警局。
女子的身边围着两三警察,他们其中不乏想要上前扶一把安慰一下的,却都被狠狠地推开了,百般无奈下,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失控尖叫。
可即便这样,在几名警察间仍参杂着几个闲的无聊的吃瓜群众,他们无所畏惧也不管前因后果的看着热闹,凭着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不断扩大脑补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在闲聊时口耳相传……
“滋——”
警车熄火的声音引起了对面一名小警察的注意,他看着贺屿从警车上下来,像是绝处逢生般的,连忙道:“贺队来了,他是你女儿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刚去您女儿的学校调查过……您先起来,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
女子闻言,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暗淡无光,像是年近花甲的耄耋老人似的。
但在扫过苏恬恬手上的手铐时,脸上的神情突变,瞬间化作只会吃人的野兽,猛地扑向苏恬恬……
她狠狠地拽着苏恬恬的领口,蛮横地将苏恬恬从警车上拖了下来。
肩上的酒红色小挎包被她拎在手里,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抡起包,对着苏恬恬的脸颊,毫不迟疑地重重地砸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贺屿干净利落地握住了女子的手腕,他反手一个用力,往下一折,小挎包及时地停在了距离苏恬恬脸颊一厘米的地方……
动作行云流水,巧妙地避开了女子身上脆弱敏感的部位。
苏恬恬摸了摸脸颊,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着……
短短几小时,她再次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贺屿抬眼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苏恬恬:“去车上。”
女子见着苏恬恬钻回了警车,瞬间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嘶吼声,疯狂的挣扎,扭动着身体,恶狠狠的瞪着苏恬恬,不管不顾地匍匐在车窗上大喊大叫,肩膀不停地撞着车窗,恨不能撕烂窗户,将苏恬恬活活咬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恬恬胆战心惊的看着仅和自己隔着一扇车窗的女子,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一阵阵的恶寒从背脊慢慢向上爬。
贺屿眉间飞快地皱了下,他没有说话,直接以手为铐,攥住女子的双手,将女子牢牢地固定在了车窗上,他定定地站在女子的身后,一言不发。
女子双腿用力挣扎,可压根敌不过贺屿。
渐渐的,她体力不支了,头发凌乱地散在脸庞,粉紫色的围巾随着她的动作散开了一角。
像是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野兽,呜咽地趴在车窗上。
贺屿盯着她的围巾看了两眼,抽回了手,双手插兜。
可谁知他刚松手,那女子立刻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她指着贺屿的鼻子,变本加厉不依不挠地破口大骂道:“我们家白白才21岁,如花般的年龄,怎么会说没就没了?!一定是你们这群警察害的!你们不想着抓凶手,居然还想要把我们家白白割得四分五裂,是不是这样就死无对证了?!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脸颊被泪水糊了一脸,眼眶也蒙上了层薄红。
透过泪眼婆娑的眉目,隐约窥见那细腻光滑的皮肤。
她保养得很好,打扮贵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的。
而现如今这位保养得宜的女子,却像是个市井泼妇一样,在警局门口撒泼咒骂。
她的身边站满了警察,可没有一名警察能把她当作当街闹事者一样,拘捕起来。
只因为——
她是受害者的家属啊!
贺屿微微皱了皱眉,就见付易商单手捂住肚子,满脸痛苦地半弯着腰:“哎哟!贺队我肚子好疼,得先去个洗手间……”
说着,他便急吼吼地往警局跑……
付易商的离开,并没有阻止陆其白母亲的哭声,她只是顿了下,然后便哭得更加起劲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不绝于耳,声声歇斯底里。
哭声凄惨,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6. 006
大约过了半小时,付易商又捂着个肚子慢吞吞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经过贺屿身边时,他冲着贺屿微微点了点头。
贺屿冷然地打断了陆其白母亲的尖叫声:“十几年前某高校女大学生离奇死亡,她的父母收了加害者的钱准备息事宁人,可这件事被你知道,你对此大做文章,甚至发表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如果你是当事人的母亲必定会不顾一切,哪怕冒着死亡威胁,也要还女儿一个清白。’的言论,一跃成为安西市首屈一指的教育专家。”
陆其白母亲红肿着双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撇了撇眉,接着道:“十几年后,你怕东窗事发影响到你的职业生涯,打破你经营已久的人设。所以在案发第一时间赶到警局,为的只是阻止警方解剖尸体,调查真相。”
陆其白母亲噙着泪水,不悦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家长不让警方解剖尸体就是心虚了,简直莫名其妙!你们当警察的没有能力查明凶手,就把一切怪在我们当家长的头上了?!”
贺屿道:“你的丈夫在接到警方电话时,丝毫不管陆其白的真正死因,直接挂断了电话。至于你,到警局这么久,只字未提想要查看陆其白的尸体,反而不问理由地殴打嫌疑人,说明你们作为父母根本不关心陆其白的死因死状……”
贺屿抿了抿唇,深棕色的眸子略过她脖子上的项链,耳垂上的超长耳环,最后冷静地看向她手上的戒指。
“项链和耳环都被你保养得很好,穿戴时间不短,却依旧崭新,说明你精通首饰保养。婚戒上有多道划痕,婚戒的价值意义高于其他首饰,但你并不珍惜。”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陆其白母亲的手,在她错愕的视线下,轻而易举地摘下了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婚戒下的肤色较白,是长期不照光所致,你讨厌婚戒但从来没摘下过。婚戒反应的是你对婚姻的态度,你讨厌你的丈夫,却又舍不得离婚。”
贺屿松开了手,目光转向陆其白母亲脖子上松开一角的围巾:“围巾廉价,放在商场里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围巾上没有太多的压痕,颜色和你的整体打扮格格不入,但现如今你却戴着它出现在了警局门口,应该是你到警局前刚收到的,而且是赠送者当面为你戴上的。”
他解释道:“如果围巾是邮递给你的,你只会敷衍了事,根本不会真正试戴。”
“围巾戴在脖子上的角度形态,可以推测出为你戴围巾的人,应该比你高十五厘米左右。你装哭时,围巾松了,露出了下面的吻痕,但这吻痕肯定不是你丈夫留下的,首先如我之前所说,你和你丈夫关系并不好,基本不会有什么亲密举动;其次,如果那个人是你丈夫,在得知陆其白去世的消息时,必然会和你一起赶来现场,排除以上可能,就只剩下一个。”
他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那名男子是你的出轨对象。”
在陆其白母亲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他总结道:“你在出轨时,突然接到警局电话。但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为陆其白的死伤心,而是想着该怎么阻止警方解剖尸体……”
陆其白母亲愣在了原地,过了几秒她冲着贺屿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哈哈哈哈哈这都是你的猜测,有证据吗?!”
她笑得很夸张,笑着笑着她捧着肚子弯着身子,半抬着头恶狠狠地说:“而且你倒是说说啊!我为什么要装啊?!闲得无聊吗?!阻止你们胡乱解剖尸体的同时,顺道展现一下我‘惊人’的演技吗?!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啊——”
贺屿向前一步,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口口声声说一切以孩子为重,私底下却百般虐待陆其白。”
话音刚落,就见一旁的付易商已经站直了身子,他从捂着的衣服里抽出一叠A4纸。
厚厚的一叠纸上,密密麻麻印着的是陆其白从4岁起深受她母亲虐待的各种病例。
手臂在酷夏被开水烫伤留下的脓包,冬天被扔进了积满冰水的池子里造成的骨裂,指甲被门夹断的裂痕……
种种伤痛,惨不忍睹……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女生的仇家,而是这位4岁少女的亲生母亲,安西市鼎鼎有名的教育专家……
贺屿直接将纸张扔在了陆其白母亲身上,他向前一步,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觉得单就这些病例不足以证明你的所作所为的话,我们可以去医院找到曾经为陆其白诊断治疗的医生对峙。”
陆其白母亲有意伪装,但事情的真相和贺屿说的几无二致,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只要贺屿去医院调查,所有的伪装都将不攻自破。
“没错,都是我装的。陆其白死了,我是一点都哭不出来的,我从来没把她当成是我的女儿,在我心里,她跟她那下贱的父亲一样,让我恶心。”
她笑了笑,不装了,脱下了围巾,撕去了贤妻良母的面具,直言不讳道:“陆其白父亲就是个自认清高的废物。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有两把刷子,才敢这么自视甚高,那时候我是很欣赏他的艺术家气质的,我们像其他的情侣一样,很恩爱。可等结了婚,加上了茶米油盐,我才发现他就是个半吊子水晃上晃下,赚不了几个钱,还自认为自己很有才华,不能为钱财折腰。我劝他找份工作好好干,可是他呢,说什么一定要靠画画过活,就他画的那几幅丑的见不得人的画,别说是卖出去了,画一幅亏一副,他一天天的不干正经事,不停地叫我帮他还钱,还反过头嫌弃我钻进钱眼里了,你说他不是脑子有病又是什么?!因着这点破事,我们经常吵架。渐渐的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多,他也开始不着家了,次数一多,我也跟着起疑了。有一天我偷偷跟着他,却没想到他居然用着我赚的钱和其他的女人勾搭在了一起!”
“这让我怎么忍?!整个一对臭不要脸的贱人,那天回家我发了好大一通火,第二天就拖着四五岁的陆其白去找他,他倒好知道瞒不住了,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提了离婚,后来还是他爸妈出面,我们才勉强保留住了形式婚姻,但自从那以后,他直接放飞自我了,天天去找那女的。”
陆其白母亲举起手,看着布满了划痕的戒指:“我恨他又舍不得他,只能找其他的男的苟且在一起,假装自己在报复他,想象着他知道后悔不当初的模样;我恨陆其白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塑造的教育专家的人设,以及这人设带给我的利益,所以我只能在大众看不到的角落,虐待着她,让她感受感受我的痛苦……”
围巾下掩藏的是一个个缠绵的吻痕,吻痕下掩藏的是陆其白母亲那颗千疮百孔的内心。
她看着贺屿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尖酸刻薄道:“你这么能推理,查明白陆其白是怎么死的了?找到凶手了?你可别和我说,你去学校一趟什么都没发现,所有的推理都用在了被害者家属的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陆其白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一点都没有。”
她阴森地笑着,追加了句:“而且就算你全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就是不答应解剖尸体,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杀害陆其白的凶手是谁,我压根就不在乎,她越是死不瞑目,越是不痛快,我就越开心……”
一瞬间,警局门口鸦雀无声。
谁人也无法想到一个爱女如命,学富五车的母亲,在被警方戳穿的下一秒,就立刻撕开了伪装,换上了副恶毒的嘴脸,不遗余力诅咒的是,自己的孩子!
贺屿沉默了两三分钟,垂着眸子,瞥过陆其白母亲手里攥得紧紧的婚戒时,冷然道:“目前仅知,她是自杀。”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是自杀的?!”
陆其白母亲突然变得焦躁了起来。
这种焦躁是不加掩饰,直白的,她不可置信地重复了几遍,然后指着贺屿凶神恶煞道:“肯定是你们,你们一个个说的好听,但能力有限,压根抓不到凶手,所以只能对外说陆其白是自杀的……哈哈哈,我还不知道你们吗?!说些漂亮话,拖一段时间,等到我们这些家属等不下去了,再回答一句,‘您的女儿是自杀的,我们尽力了’,你不觉得很搞笑吗?!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
贺屿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不是自杀的?如果没有,那很抱歉,这就是事实。”
“证据……”陆其白的母亲拽着头发,喃喃了好久:“证据……对的,只要有了证据,就可以证明陆其白是他杀,不是自杀……”
她重复了几遍,抬起头眼神涣散道:“前天晚上她寄了两幅画给我,说是给她爸的生日礼物,让我周五生日宴上提前给她爸,她有点事会晚到点……”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她又强调了句:“没错,就是陆其白死亡的当天……她肯定不是自杀的,不然怎么会在自杀前还想着她爸的生日礼物呢!”
贺屿眯了眯深棕色的眸子:“晚上几点?画的什么?”
“晚上九十点。这小贱人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我正玩得起劲呢!结果被打断了。”陆其白母亲被问得不耐烦了,吼了两句,胸口不断起伏着:“画的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个破玩意儿了。她寄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要不是前几周周末回家的时候提过一嘴,我都不知道这是她给她爸的生日礼物……”
周五……
贺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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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日期。
今天才刚刚周三。
没到日子,这幅画应该还在她母亲手上。
她母亲独身一人来到警局,挎包很小,不可能随身携带。
存放这两幅画的地方就只剩下她家。
“去她家。”
贺屿说着,径直走向后座。
付易商上了车,握着方向盘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开口问了句:“你们家在哪里啊?”
回答他的却是,陆其白母亲不屑地冷哼声。
贺屿单手搭在内把手上,神情淡淡道:“白桦丛路414号。”
“啊?”付易商不明所以地往后视镜里看了眼:“贺队你怎么知道的啊?”
“陆其白母亲接到警局电话,到赶来警局间只用了半小时。她穿着拖鞋,鞋底沾上了小石子和泥巴,警局门口是柏油路,没有泥巴,她是在赶来警局的路上踩到的。裙摆上沾着香槟酒渍,赶到警局前应该忙着开派对,普通居民区半夜开派对会被邻居投诉,派对的声音较响,掩盖住了铃声,警方想要联系上她只能通过电话的方式,所以她肯定在自己家,而距离警局步行半小时的别墅区只有鸢尾花湾。鸢尾花湾刚刚出售,临近大学城,地处偏僻,购房率寥寥无几,她的拖鞋上又沾了片羊蹄甲,鸢尾花湾南北区栽种的植被不同,羊蹄甲在南区。据我所知,整片南区迄今为止只卖出了两套别墅。”
付易商愣了好几秒,回过神缓缓说了句:“厉害。”
他转而问道:“不过贺队你怎么会知道南区就卖了两套房,而且还知道别墅号呢?”
冷白调的灯光,在贺屿的脸颊上镀上了层釉光。
他淡然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着,虚搭在内把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另一套是我买的,来当储藏室。”
付易商打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内心忍不住惊叹道:“卧槽?!拿别墅当储藏室?!有钱真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顺着开了条缝的车窗缝隙间钻了进来,警车内静悄悄的。
苏恬恬在看到陆其白母亲上车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联想到了她刚刚抡起包准备打自己的场景,只觉得脸颊痛痛的,一颗小心脏“咚咚咚”地上下跳动着。
她委屈巴巴地捂住自己白嫩嫩的脸颊……
陆其白母亲怎么上警车了?
她要干什么?
不会想在警车上揍我一顿吧……?!
心想着,她的身子悄悄往车窗边挪了挪,挪了又挪,就只差没撞到挡风玻璃上。
贺屿瞥了眼坐在自己身边像是个粉色的小毛毛虫似的苏恬恬,出声道:“凳子上有钉子扎你?”
苏恬恬不明所以地半昂着小脑袋:“嗯?什么钉子?”
贺屿看了眼中间的空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苏恬恬瞬间反应过来,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往回挪了点:“我……我是被贺队长这么帅气的外貌震撼到了!您的光辉让我不敢靠近……”
彩虹屁张口就来,只可惜……
词汇有限,没一会儿她就词穷了,她只得竖起大拇指,甜甜一笑:“帅!太帅了!真帅!帅!帅!”
一连几个帅字,不断重复……
当真将颠来倒去,循环利用发挥到了极致。
贺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之前和你说的药……”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苏恬恬一把捂住手机,她看着他,做出拉起嘴巴的动作,然后乖巧地笑了笑:“安静,我懂。”
贺屿抿了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蜷缩了下。
警车开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户精致的小洋房前,苏恬恬暗暗地松了口气,身子却仍旧不自觉地往贺屿的身后藏了藏。
这次贺屿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走了。
陆其白的家很大,地上凌乱的滚满了各色各样的酒瓶,色彩缤纷的彩带将整间客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个刚刚散场的酒会,而酒会的女主人,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她歪歪扭扭地绕过一间又一间别无二致的房间,从储藏室的边边缝缝里翻出两卷落了点灰的画,递到贺屿的面前:“都在这里了。”
是两幅油画。
第一幅是不加调和的暖、冷色以及相近色、互补色等堆积而成的小圆点组成的布面油画。(注①:参考百度百科画作的介绍)
第二幅画的是早餐时的场景,画面的透视手法较为精巧,色彩饱和度高,人物鲜明形象,跃然纸上。
7. 007
“这两幅画什么意思啊?”
付易商对着两幅画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一脸懵逼地问道:“贺队,你知道吗?”
贺屿淡淡地瞥了眼:“带回警局,找专业人员。”
“出轨。”
苏恬恬走了两步,不等她逛完整间储藏室,脚踝处就传来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她索性不走了,一个屁股蹲坐在了贺屿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怎么说?”
贺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答案就藏在画里呀!”
苏恬恬从沙发扶手上跳了下来,她晃了晃金灿灿的手铐:“贺队长,这手铐带着好不舒服啊!你能不能帮我摘了呀?”
贺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一言不发。
“好好好,我现在是嫌疑人不能摘下手铐。”苏恬恬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帮我看看裙子上的蝴蝶结有没有歪呗?”
贺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不搭理她了。
苏恬恬也不恼,她踩着双小高跟,笑嘻嘻地走到两幅画前,娓娓道来。
“这副呢,是乔治修拉创作的《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你们这么一看,是不是以为是一群人在郊游在享受生活呀?”
见着付易商认真地点了点头,苏恬恬摇了下脑袋,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X,得意洋洋地指了指画:“这幅画还有另一种解析。有人认为这幅画描绘的是法国最著名的红灯区。有钱的男的带着情人过来约会,想要勾搭上有钱人的女的也过来找心仪对象。”
“你们看河边这位拿着鱼竿的女的,她掉的可不是鱼,钓的是金主爸爸。在法国呢,钓鱼和犯罪是同一个词,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说啊!这女的只能偷偷默默的。”
“你们这再看这边,这位撑着阳伞的女的,她手上牵了只猴子,在那时候的欧洲,猴子是不好的黄色的意思……”
苏恬恬煞有其是地轻了轻嗓子,指了指画面中央:“不过重点是这中间,你看这名女子牵着小女孩来到红灯区,去找小女孩的父亲。”
陆其白母亲本来就接受不了陆其白是自杀的,听她这么一说,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否定道:“既然有两种说法,你凭什么就一口咬定陆其白画的就是红灯区的意思啊!”
“单看这一副呢!是不能完全说明。但这两幅连在一起看呢……”
苏恬恬转过身,又指了指一旁,并排摆着的另一副画:“这副画是威廉·霍加斯创作的《时髦婚姻》系列里的第二幅《早餐》。”
“子爵夫妇他们两个坐在同一张桌前,看上去还蛮正常的,但是你们仔细看其中的细节,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二十分了,是吃午饭的时间。可女主人还是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她的裙子上有一片可疑的液体,地上乱七八糟的,管家的手里也拿着叠厚厚的账单,这说明女主人前一天晚上刚刚开了场刺激的派对。”
她顿了顿,指向一旁的男主人,忍不住吐槽道:“不过男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服乱乱的,脖子上长了颗大黑斑,这颗黑斑可不是普通痣,是梅毒……”
她捏着下巴,故作沉思地嘟囔了句:“你再看看这只小丑狗……估计很凶……”
付易商不解地问道:“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很简单,因为——”
苏恬恬卖了个关子,她看着付易商迫不及待的模样,笑眯眯地解释道:“长得丑呗!长得丑的一般都很凶!”
付易商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恬恬不以为然地接着道:“小狗循着气味发现了端倪,从男主人的口袋里叼出了顶帽子,可帽子不是女主人的,而是男主人在外面的情人的。”
她俏皮地转过身,背对着两幅画,正对着贺屿等人,晃了晃食指,总结道:“男主人和女主人两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还硬凑在一起,一看就很假……嗯……怎么说呢,样子看着不错,但怎么说呢……就貌什么来着……”
贺屿深棕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嗓音淡淡道:“貌合神离。”
“没错。”苏恬恬打了个响指,却又没有声音,她又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个,依旧没有声音。
她摸了摸鼻尖,假装无事发生般的说道:“所以说呀!陆其白早就知道你们貌……貌合神离了。”
“她明明知道我看不懂画,为什么还要借由我的手,把画送给她爸爸?!她故意的?!”
陆其白母亲揪着头发,她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两幅临摹画,眼神凶狠,恨不能直接将它们撕成碎片。
“个小贱人,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我和她爸爸!个臭不要脸的狗逼,和她爸爸一样,都是人贱可夫的婊子……”
她的神情癫狂,字里行间里都是最恶毒的咒骂。
用词粗鄙,不堪入耳。
谩骂的对象仿佛不是她的孩子,而是杀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似的。
苏恬恬生怕被波及,她离远了点,双手揉了揉耳朵,凑到了贺屿的跟前,低声道:“贺队长,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呀?”
“什么?”
贺屿抬起眸子,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苏恬恬笑盈盈地歪着脑袋,一小撮薄藤粉小卷毛也跟着歪了歪:“你是神仙吗?都查了几小时的案了,不饿吗?要不你先帮我解了,我去给你做吃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等你帮我解开了,我就开溜,看你能拿我咋样!哼~”
贺屿收回了视线,偏过头默不作声。
“哎哎哎!贺队长我开玩笑的。”
苏恬恬也跟着挪到了另一边,双手撑着脑袋,漆黑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贺屿,问道:“我就是想问下,为什么你跟陆其白的妈妈说,陆其白是自杀的之后,她反应这么大呀?还肯主动提供线索了。”
“陆其白父亲的出轨在她母亲心里视为背叛,她憎恨她的丈夫,连带着憎恨陆其白。所以她不在乎陆其白是死是活,也不在乎陆其白为何而死,她只是不能接受陆其白自杀了。”
贺屿微微蹙了下眉,冷然道:“因为自杀,等同背叛。她能接受陆其白已经去世的事实,却不能接受陆其白像他父亲一样背叛她。”
他顿了一秒,追加了句:“借着自杀名义,永远的背叛她。”
“噢~是这样啊!所以你是故意说的自杀?!”
苏恬恬站起身子,一个屁股蹲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她双手抱拳道:“佩服!不愧是贺队长,还真的是……老莫神算。”
贺屿没有搭腔,他双手虚搭在腿上,右手食指若有若无地点了两下左手手背,眯了眯眼:“陆其白自杀时间是11月9日下午,可陆其白母亲却是在当天晚上收到的画,这幅画是谁寄给她的?陆其白一早就预约好的,还是有其他人?”
“是老谋深算好嘛?!”
付易商白了她一眼,吐槽道:“而且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你个文盲,不会说就别说了,丢人现眼。”
“哼,我爱说就说,你管得着吗?!”
苏恬恬轻轻一跃,站起身正准备走出储藏间时,却不想被付易商看个正着。
“你去哪啊?!”付易商不依不挠地追了上去:“谁让你走的,你还要和我们去警局呢!”
“去洗手间,你也跟着吗?”
苏恬恬晃了晃手铐,看着他的架势,哭笑不得:“手铐还在呢!我又不会逃。”
“我才不信呢!你个骗子,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付易商堵在卫生间门口,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模样。
苏恬恬暗想,这臭小子怎么一点都不好骗了呢!
她抱住肚子,倒吸了口冷气:“大哥,有什么事等会儿说,可以不?!我真的很急!”
她表演的很真,就差没捧着肚子,躺在地上打滚了。
付易商警惕地看了她两眼,默默地……妥协了。
苏恬恬透过门缝偷偷地看了眼在门口傻乎乎站着守岗的付易商,然后反锁住了洗手间的大门,笑嘻嘻地轻声道:“现在不跑,等着跟你们一起回警局嘛!怎么可能呀?嘿嘿~”
说着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双手攀着窗户。
窗户不高,没有扭到的小腿稍稍一个用力,就轻而易举地踩在了坎墙上。
她向下眺望了两眼。
正对着窗户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草坪,干净整洁,没有凸起的尖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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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
苏恬恬在心里窃喜道:“还真是老天爷帮忙呢!”
她看向紧闭的大门,沾沾自喜道:“看你们这群小菜鸡怎么追我!嘻嘻~”
勘测完了地形,她稍稍侧过身,双手一松。
下一秒,就稳稳当当地跌进了柔软的草坪里了。
完好无损。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稻草碎屑。
大摇大摆的准备溜之大吉时,却突然听见一阵犬吠。
苏恬恬瞬间僵在了原地,她一边安慰自己是误听了,一边一动一停地转过头。
只见——
一只巨型大白狗,正对着她“斯哈斯哈”地吐着舌头。
她像是被人戳到了某根神经似的:“蹭”地一下弹起了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头也不回地不停往前冲……
一瞬间脚也不崴了,手上的草屑泥巴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然而,不论苏恬恬跑得有多快,那只大白狗都如影随形地跟在她的身后,甚至在她稍稍停下脚步的时候,恶趣味地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故意吓吓苏恬恬这个见狗怂的胆小鬼。
就在苏恬恬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就要败在了这只大白狗身上时,眼前突然闪过一束光。
光线很亮,刺的她睁不开眼。
苏恬恬下意识地抬起手挡着光,穿着小高跟的小腿仍不敢停歇地向前冲!
亮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激情高昂的声音:“姐!到小区门口了,快醒醒!”
身子沉沉浮浮的仿佛悬在半空中,眼前的景象有点模糊,她顺着那股子劲坐起了身,大口喘着气,心脏不停的上下剧烈抖动着。
迷迷糊糊间,她看见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耳边嗡嗡的,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姐?姐?姐!”
耳边的嗡嗡声逐渐消失,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苏恬恬见童牧言无限放大的脸正直直的凑到自己的面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姐,你怎么了?”童牧言看着处于发呆状态的苏恬恬,有些困惑道。
他伸出手,在苏恬恬面前挥了挥。
“我!我刚刚被关在游戏里,被警察抓住了,被狗追着跑,怎么也出不来,我……”
苏恬恬拽着童牧言的袖子,前后颠倒,逻辑有点混乱,颠三倒四的将事情的经过,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然后她就见童牧言奇怪地看着她:“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刚叫了你很多声,你都没反应……”
苏恬恬想都没想,直接否定道:“不是童童!你听我说,我真的穿到游戏里去了!你看这泥巴……”
她伸出手,却发现掌心干干净净的,浑然没有蹭到草坪的痕迹。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这……这怎么就没了呢?!”
她又转了两圈手腕,左看右看了两下,但手铐也早已不翼而飞了……
童牧言惋惜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姐,你真的没去游戏,我刚刚一直候着你呢!”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
苏恬恬一脸蒙圈地重复了几遍,又跟着问了句:“《羔羊游戏》!《羔羊游戏》上线吗?”
童牧言倒了杯水塞进苏恬恬的手里,长叹一口气,道:“早着呢!姐,你肯定是最近太累了,做噩梦了,别想了,回家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苏恬恬盯着水杯,不禁有些发怔。
这么真实的触觉……
难道真的只是她在做梦吗?
可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又怎么解释手铐和泥巴呢?
水杯杯沿蒙上了层薄薄的水蒸气,她轻轻地戳了两下,就听童牧言接着道:“哦对了姐,我明天得去参加学校的周年庆,没法看着你,你别又去微博上和网友对线啊!”
苏恬恬呆愣愣地点了点头,过了五六分钟,她突然“蹭”地抬起小脑袋瓜:“学校周年庆?什么学校?大学还什么?”
童牧言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一惊,不明所以道:“大学啊,怎么了姐?”
“我记得没错的话,《羔羊游戏》是你大学同班同学开发的?”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童牧言,一双桃花眼像是洒满了璀璨的小星子似的熠熠生辉。
8. 008
贺屿从储藏室走出来时,就见付易商傻乎乎地候在洗手间门口,脑袋时不时地往紧闭的门口探一探。
他脚步一顿,神情漠然道:“你在干什么?”
付易商转过头:“我在等那个嫌疑人呢!”
他抬起手,看了眼表,不耐烦地说道:“这都过去一刻钟了,她怎么还不出来啊!”
贺屿淡淡地瞥了眼严丝合缝的卫生间大门,微微皱了皱眉:“别等了。”
付易商昂着脑袋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贺屿,懵懵圈圈地问道:“啊?贺队我们不审她了?”
贺屿双手插兜,看向不远处草坪上一个深一个浅的高跟鞋印:“早溜了。”
“怎么可能啊?!”
付易商走到门边,重重地敲了两下门,不见反应。
转而直接按下了门把手,可门已经被苏恬恬从里面反锁了,无论怎么用力,门把手始终纹丝不动。
他不信邪地穿过走廊,绕到紧贴着卫生间外延的草坪,站在一颗半人高的石子上,往卫生间里头眺望。
卫生间里早就空无一人了,窗边的瓷砖上隐约可见的高跟鞋印以及窗户上若隐若现的指纹,无一不彰显着苏恬恬已经溜走了的事实。
“好啊!又骗我,个死骗子。”付易商撩起袖子管,就一副不抓到苏恬恬誓不罢休的模样。
然而等他往前冲了几厘米后,却发现贺屿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瞬间一个急刹车,问道:“贺队我们不追吗?”
贺屿弯下腰仔细地打量了下草坪上的痕迹,又度量下了鞋印和鞋印之间的距离,回答的很简单:“不追。”
他的双手插兜,一双深棕色的凤眸在了不远处焉哒哒,因为追不上苏苏恬恬败兴而归的大白狗身上,停留了几秒。
付易商更纳闷了:“啊?为什么啊贺队?死者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现场啊!她肯定和死者的死脱不了干系。”
“追不上了。”
贺屿已经站直了身子,他顿了两秒,嗓音淡淡道:“而且挪动尸体的不是她。”
付易商一愣:“什么意思啊?!”
贺屿不答反问道:“死者死亡当天正值万圣节活动。如果你是挪动尸体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来到宿舍并装扮完尸体,你会怎么做?”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付易商顺着问题,认真地思索道:“就肯定要混在学生里了,而且贺队你都说了,那天是万圣节……”
话说到一半,他瞬间明白贺屿的言下之意了,他左手握拳,重重地敲了下右手掌心,激动道:“我明白了,如果她想要偷偷摸摸挪动死者的尸体的话,肯定会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样子,就像其他参加万圣节活动的学生,这样一来,她能够更好的融入到人群里浑水摸鱼,而且戴上面具也算是一种伪装,让自己的真实样貌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们在案发现场见到那名嫌疑人的时候,她却打扮的很扎眼,而且还穿着双高跟鞋,出入现场也太不方便了吧……”
贺屿点了点头:“嗯。”
“但是贺队你说她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故意打扮成显眼的样子好摆脱警方的怀疑?”
“她身上的尸臭味很淡。”
贺屿回答的很简单,但付易商瞬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死者死亡时间在10月30日晚上八九点间,尸体却是11月1日晚上活动期间被发现的,而11月1日五六点的时候,宿管恰恰来宿舍检查过。
如果死者自杀的第一现场不在宿舍,那将尸体搬运到宿舍必然是在宿管检查完宿舍和尸体被发现的这两小时内。
可是单凭一名女生,想要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到宿舍,又挂到了麻绳上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需要和尸体有近距离的接触,更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分钟的时间。
尸臭味和其他的味道有着明显的区别,再加上尸体死亡时间早就超过24消失了,尸臭味更重,很难散去。
这十几二十分钟,足以让身上沾满尸臭味了。
话音刚落,就听付易商一惊一乍地追问道:“不过贺队既然你已经知道她不是挪动尸体的人了,刚刚干嘛还特意用手铐铐住她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是宿舍的目击证人。”
贺屿解释道:“死者母亲是在死者自杀后收到的画,死者的尸体隔了两天才被发现,如果死者室友及宿管都没有异样的话,很有可能宿舍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自杀后曾有人在万圣节活动期间将她的尸体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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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宿舍,并安排了一系列的后续动作,而当时她很有可能就在阳台上,窗帘遮挡再加上时间比较紧迫的原因,挪尸的人不一定会注意到她,但她可能会看到相关的线索。”
“那现在她走了,这些线索不就没了吗?!”
付易商不舍得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放弃了:“贺队要不我再去找找,她手上还带着手铐呢!跑不远的。”
贺屿目不斜视地平视着前方:“她会回来的。”
付易商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贺队,难道你在她身上装GPS了?”
“直觉。
贺屿已经收回了视线,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证据袋,袋子里装着一部手机。
他将袋子递到付易商的跟前:“陆其白手机的数据修复一下。”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大片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层,落在了贺屿的身上,他神情淡淡地看向草坪边缘地鹅卵石走道。
高跟鞋印在触及鹅卵石边缘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眯了眯眼,卫生间通往别墅大门只有这一条通道,她是怎么离开的?
难道又和之前凭空出现在宿舍栏杆上一样?凭空消失的吗?
贺屿深深地看了眼别墅大门边,吩咐道:“还有,查一下她的身份。”
清晨的第一缕凉风拂过黑色的衬衣,微微折起的袖口随风鼓起,露出了他那双精致有力的手腕,袖口的常春藤也也仿佛焕然新生般,随风摇曳。
付易商掂量了下手机,爽快地应道:“好咧!”
他向前跑了两步,紧随贺屿的步伐:“贺队,你觉得这陆其白的死和她爸妈有关系吗?”
“陆其白父母的事情只是她死亡的一个诱因。她知道这件事已经十几年了,如果因为这件事想不通,那她早就只杀了,而不是现在。”
贺屿不咸不淡地总结道:“真正导致她死亡的,是其他原因。”
说着,他拉开了车门,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双手虚搭在腿上,目光透过车窗,落在了不远处的白桦丛路1220号。
他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当警车驶出鸢尾花湾这片小区的那一瞬间,他又很快的敛下了情绪,眼神冷然。
9. 009
“姐!姐!姐!”
童牧言在日出印象学院门口,到处张望着却不见苏恬恬的身影,就在他准备打电话时,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只见一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他的身后。
来人戴着副厚厚的墨镜,下巴缩在围巾里,瞧不清真切的模样。
童牧言一愣,然后冲着那人点了点头,拂开了她的手,往后走远了点。
却不想那人见状,不依不挠的追了上来。
童牧言客客气气地问道:“您好,您找谁?”
“是我呀!童童!”
就见苏恬恬单手勾着墨镜,往下移了移,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怎么样,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我是谁?!”
苏恬恬对着童牧言得意洋洋地转了两圈,可谁知,乐极生悲,转着转着,她的小高跟一扭,身子险些摔在了地上。
她吃痛的“啊呜~”叫了声。
童牧言无语一堆地看着苏恬恬,他蹲下身子,捏了捏苏恬恬的脚踝:“姐!你好端端的打扮成这样干什么啊!当一个惩奸除恶的蒙面女侠吗?”
“No!No!No!”苏恬恬晃了晃戴着素圈戒指的食指,满脸惋惜道:“童童你还是太年轻了,我们既然要来这边调查情况,怎么能够随便穿个日常装对付呢?这样不一眼就会被人发现了?!”
莫名被扣上一顶“你太年轻了”的帽子的童牧言无言以对。
敢怒不敢言地在内心想道:“我的祖宗哎!今天是校庆啊!来的人这么多,谁会注意到我们啊——”
他看了眼苏恬恬的打扮,汗颜“而且你不觉得你这样的打扮更加引人注目吗……”
童牧言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按了下苏恬恬崴了的小腿,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道:“这平地扭伤,能伤到脚后跟的?!这角度……不可能啊!”
他嘟囔了句,没有多想,扶着一拐一跳的苏恬恬来到食堂,叮嘱道:“姐!我去给你买创可贴,你别到处乱走啊!”
苏恬恬吸了口豆浆,点了点头,不以为然道:“放心好啦!绝对不乱走,你快去吧。”
八点半的食堂,空气中弥漫着各式各样新鲜出炉的菜肴味,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和嘻嘻哈哈的玩笑声糅杂在一起,像是一个在特定时间,向特定用户开放的特殊集市。
“您好,这边有人坐吗?”
不一会儿食堂的座位就被占满了,只剩下苏恬恬对面的两个凳子空着。
两名端着一碗馄饨和一笼小笼包的女生试探性地问出了声。
苏恬恬冲着她们甜甜一笑,爽快地答应道:“可以呀!”
女生可能是一次和陌生人拼桌,最开始的时候有些紧张,一声不吭的,但早餐吃过了一半,可能意识到对面的苏恬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好,又或者觉得不尴尬了,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她们旁若无人地说着:“哎!你听说了吗?设计系的许乐澄昨天上吊自杀了……”
另一个女生一口小笼包刚咬破皮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汁,闻言汁水全部飙了出来,她呛了两下,一脸震惊道:“怎么又有人自杀了?这都这几个第几起了?我的天哪!”
苏恬恬微微皱了皱眉,她没有说话,含着吸管,装作若无其事玩手机的样子,余光却不自觉地撇了几眼,一双小耳朵高高地竖着。
“估计又是被孤立了吧,你说她们班怎么回事,总共就二十个人,已经自杀了三个人了,再这么下去,等大三的时候,出国的人数凑都凑不满了吧……这校领导也真是的,就因为她们是3+1特色班,出了这种事情就压着了?!太不像样了……”
“你还别说,我当初还很想进这个班的呢!结果分数不够,现在想想,还好没进……”
女生抽了张纸,擦了擦衣服上的汁水,感叹了一句,又问道:“不过这次又为什么自杀啊?不会有事偷东西这种事情吧?”
两名女生你一眼我一语的小声吐槽着,短短十分钟苏恬恬就将这其中的大致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设计系每年只招收二十个人,四年招收一次。前三年国内,最后一年出国,毕业后拥有双学位,是日出印象学院的王牌专业。
不过正因为收的人数较少,一旦发生什么事就人尽皆知了,再加上女生占比较高,小团体较多,所以勾心斗角的事情比较多。
这次招收的新的一批,正值大二上,可谁知道才刚刚上了一年半的学,就已经有三人学生自杀了。
第一名是班里的小透明,在班里没有朋友,没人搭理她,但是也不惹是生非。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同伴的女生有条比较贵重的项链丢了,最后辅导员没办法,翻遍了整个班级同学的包,居然在这个透明人的包里找到了。她虽然做了很多的解释,但是本来就没什么人肯相信她,自然而然的就被孤立了。自那以后,班里少了什么东西都被认为是她偷的,她渐渐的忍受不住这些个诋毁声自杀了。不过可疑的是,那名女生家里很有钱,压根就不缺这条项链。
第二位是个痴情女生。她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名男生,但谁知道那男生是个海王,她苦苦相求,男生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伤心欲绝,可偏偏这时候,同宿舍的人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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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无限放大,传到班级群里,事情闹大了连她爸妈都知道了,她无颜面对,最后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自杀的。
这第三位就是昨天刚刚上吊自杀的,她是班里的大姐大,据说她刚到班级就喜欢欺负别人,装的很厉害的样子,可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被她的表面欺骗,不敢和她作对,可是随着日子一久,她的真面目也就暴露了,大家开始有意无意的孤立她,她一时受不了这巨大的差距,跳楼自杀了。
眼前着她们收拾盘子,准备走人时,苏恬恬吸了最后一口豆浆,出声问道:“请问一下,中法设计系怎么走呀?”
两名女子似乎没想到苏恬恬会问她们,她们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指了个东南的方向。
苏恬恬道了声谢,草草给童牧言发了条消息,就一瘸一拐地扶着墙,顺着她们指示地方向走了。
中法设计学院像是一座错落有致的小庭院,和其他的专业中间隔着片茂密的竹林,有种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苏恬恬顺着竹林走去,喧闹声逐渐减弱,人群也渐渐散去,穿过竹林的时候,整个一条小石子道上,几乎看不见人影。
一阵凉风拂过,树叶簌簌而落,踩在脚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苏恬恬又向前走了两步,好不容易走到了中法设计系的班级门口,却见班级里闹哄哄的。
她透过后门的玻璃窗,窥见一名女子孤立无援地站在班级角落,班里的同学都无一不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似乎她就是那只被抓紧网里的小兽,而其他人则是手握斧子的屠夫。
其中更有一名女子手里捧着一桶血红色的油漆,藏在人群里,那只“小兽”看不见的角落,准备对她“狠下杀手”。
苏恬恬皱了皱眉,她向前走了两步,抽下围巾,就在那名女子泼红油漆的那一瞬间,她甩了下围巾,直接用围巾稳稳地挡住了红油漆的喷式。
那名被孤立的女子愣在了原地,她怯怯地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谢谢。”
然后就侧过身,从苏恬恬的身边钻了过去。
就在苏恬恬准备叫住那名女生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人下手极重,按得很牢,恨不能将她的肩胛骨捏碎似的。
苏恬恬的身子一僵,就听他抵在自己的耳边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嗓音尖锐阴沉,让人毛骨悚然:“你不是这个班级的学生,来这里干嘛?”
苏恬恬一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瞪大,她咽了下口水:“我……”
10. 010
“我……是来学校周年庆的,不小心迷路了……”
苏恬恬迎着这波力气,转过身,只见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他穿着很普通的格子衬衫,镜片很厚,透过镜片隐约可见一块浅灰色的胎记正占据着他左眼的位置。
男子仍旧牢牢地按着她的肩膀,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因为苏恬恬的解释收敛,依旧是沉重的,不加掩饰的。
千钧一发之际,童牧言推着把轮椅走了过来,他扯过苏恬恬的身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回你短信了吗?让你再等我两分钟。”
他说着把苏恬恬按在了轮椅里,吐槽道:“哎……这学校真的是越开越回去了,我记得以前我在这边读书的时候,便利店里多的就是创可贴,可谁知道几年不来了,连个创可贴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我只能去医务室借把轮椅过来,结果半路碰到了以前的辅导员,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
童牧言唠叨了一大通,才反应过来:“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对啊!”
他顺着苏恬恬的视线,看向对面的男子,愣了两秒,才喊道:“萧长桉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男子闻言收回了手,他推了下眼睛,眼底的阴森灰暗瞬间收敛:“童牧言?来参加校庆的?”
见童牧言点了点头,他解释道:“我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学校留任了,现在是这个班的辅导员。”
童牧言冲着他握了个手,然后向苏恬恬介绍道:“姐!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羔羊游戏》的开发员——萧长桉。”
童牧言虽然平时在苏恬恬面前表现得傻乎乎的,那是因为他知道苏恬恬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因为被宝贝的很好,所以没什么心机,他作为苏恬恬的经纪人也不需要在她面前揭露什么社会黑暗面。
但真正的童牧言却是油滑的很,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滴水不漏。
这不,就听他半捧半套路地说:“老萧啊!变厉害了,开发的游戏大火啊!什么时候出内测名额啊,让我们这帮子同学好好玩玩。”
他调侃道:“不然你只让我们看看游戏PV就没意思了啊!诚心吊我们胃口啊!”
“不会,不会,这怎么敢啊?”
他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游戏开发起来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最起码还得要一两个月。”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看我这头发,都是为着这游戏……哎……不说了,等搞定了,内测了一定给你留个名额,好不?!”
“好咧,就等你这个句话。”
两人三两句话,就把苏恬恬想要知道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了。
就在童牧言准备推着苏恬恬走的时候,萧长桉推了下眼镜,握住轮椅问道:“这位是谁啊?女朋友?怎么不介绍着认识一下啊?”
童牧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慢慢地转过头。
在转过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挂上了点笑:“这是我负责的画家——”
“苏恬恬。”
付易商将苏恬恬的照片放在了贺屿的面前。
贺屿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往下说,有些不耐地抬眼看了他一下:“还有呢?”
付易商摇了摇头:“没了贺队,除了嫌疑人的姓名,其他的资料一片空白。”
是一张全身照。
染着个薄藤粉小卷毛的少女站在一根白色栏杆上,她笑的甜甜的,眼睛亮晶晶的,脚跟微微踮起,双手互相握着,藏在身后……
彼时万籁俱寂,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肩上,像是一片片枯黄的树叶蝴蝶静静地趴在她的肩头。
“一片空白?”
贺屿手指蜷了一下,将照片揣进兜里。
“贺队,你说她不会真的是外星人什么的吧?这也太奇怪了,怎么会一点资料都查不到呢!不应该啊!”
付易商捏着下巴嘟囔了几句,然后抬起头认真道:“对了贺队,之前你让我查的宿管和室友查到了,她们两都没有异常,这些天也没有去过宿舍,不过事情和你分析的一样,死者不是在宿舍上吊的,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是美术室!”
他喝了口水,将事情发生经过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这两天学校正在升级系统,监控系统基本处于停工状态,什么都查不到。
只能从目击者的嘴里打听到点零零碎碎的线索。
11月9日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陆其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情绪一下子不受控制了,她没有回宿舍,直接在美术室自杀了。
过了没一会儿,到了清洁工打扫每间教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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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清洁工推开门,就和上吊的陆其白撞个正着,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校方。
但是校方却觉得,后天就要举行五校联盟的“万圣节”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打电话给警察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还有可能会导致准备已久的万圣节活动直接被搁置。
再三考虑下,他们决定封锁现场和死者宿舍,方便活动结束后警方的调查。
为了将这件事掩盖下去,校方甚至以“学位证”等作为要挟,要求同班同学以及和死者同寝室的所有相关人员,在活动结束前,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可谁知,有人把陆其白的尸体挪了出来,还以这样的方式,公之于众。
警方刚开始找到宿管和室友的时候,他们都不敢说出真相,毕竟一个是“饭碗至上”,一个是“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的”。
但谁让他们胆子小,不经吓,一听到警方说起尸体被转移什么的,就以为死者还没完全死透,借尸还魂回来了,瞬间被吓破了胆,当场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全部和盘托出了……
“不过,贺队死者这几天并没有买过蛋糕,学校这几天的伙食和附近的超市什么的也都查了,没有售卖和死者裙子上痕迹一致的蛋糕。而且据宿管所说,检查宿舍当天,她经过陆其白寝室的时候,并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也就是说那时候尸体还不在宿舍里。”
付易商刚说完,就见贺屿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拿过衣架上挂着的风衣,他忙不迭地赶了上去,却不小心撞到了来找贺屿的陆栀星,她冲着贺屿喊了声:“贺队,死者母亲答应解剖了。”
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眼急匆匆地付易商:“这一大早的你们急着干什么去呢!”
“去学校查案。”
付易商急匆匆地拿过车钥匙,走到警局门口时却见贺屿的身边蹲着两条警犬,英气勃勃地看着他:“贺队你去学校带它干嘛啊?”
贺屿双手插在兜里,身子斜斜地靠在车门边,淡淡道:“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什么意思……贺队。”
付易商的动作有些仓促,小腿胳膊不小心被门口的小石墩子绊了下。
陆栀星看着不远处的星月夜艺术学院,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小弟弟你还是太年轻了,除了粉色垂耳兔,还能有哪只兔子呢?”
11. 011
“姐这下放心了吧,我都跟你讲了,那游戏还没上线呢!而且你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穿到游戏里去啊!”
童牧言退着苏恬恬这个小祖宗到了家后,就立刻直奔客厅,抽过医药箱。
别说是跌打药了,连创可贴都不见踪影。
他一脸意料之中兼无奈地嘱咐道:“姐,你别再跑出去了啊!我去买个创可贴,顺道买点吃的,不带钥匙了,等会儿你帮我开下门啊!”
苏恬恬躺在贵妃椅里,漫不经心的地应了声。
心里却陷入了沉思,有这么巧的事吗?
游戏里的主角极大可能自杀,游戏外开发员负责的班级也有多名女子自杀……
而且……
脑海里无意中浮现起那桶红色油漆,苏恬恬皱了皱眉。
那么多人围观着,却没有人阻止。
为什么?
难道她们班存在孤立校园暴力?
不等苏恬恬想明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苏恬恬就听见童牧言气喘吁吁的喊道:“姐!快开门,太重了,要拿不动了。”
“来啦!”
苏恬恬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
一走动,脚腕上就传来些存在感极强的刺痛感,她倒吸了口冷气,连忙推开房门。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措手不及,她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随处可见颜料和不明物体的痕迹糅杂在一起,在地面上汇成一副错落有致的油墨画。
苏恬恬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哪里?!
她抬头看了眼,当目光扫过天花板上将落未落的白色腰带以及物体上扭曲的时钟……
这不就是陆其白真正自杀的地方吗?!
许是因为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她很快反应过来了……
她……她……这是又穿回过来了?!
苏恬恬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这……这!!!
怎么一点提示都没有的?!
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美术室两圈,却愣是一个退出游戏的出口都没有。
然而下一秒,苏恬恬环顾四周。
居然没有退出游戏键……
她对着空气喊了句:“退出游戏。”
依旧没有反应。
她一下子蒙圈了。
这什么情况?!
就在她迷惑于自己为什么退出不了游戏时,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定是开启的方式错了!”
心想着,她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头也不回地扯开美术室大门。
“咔嚓”一声,随着苏恬恬开门的动作响了起来。
她顿时心下一来劲。
这声音……
难道她穿回去了?!
她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溜出了宿舍,却见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及——
被撕成两瓣的封条。
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僵在了脸上……
苏恬恬走到封条边,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想要将封条粘合起来。
可奈何身边的工具有限,封条上的粘性所剩无几,她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封条又随之掉了下来……
她对着小封条无声地“哀吊”了两秒,傻乎乎地站在美术室门口,双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宿舍门就是一阵小捣鼓:“咻咻咻~麻利麻利哄!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奇奇怪怪的咒语串成一串,前后颠倒地碎碎念了两三遍,苏恬恬才悄咪咪地睁开半条缝,她试探性地推开了半条缝,偷偷地瞄了眼——
结果,依旧是美术室。
苏恬恬见状,不信邪的想要再试一次。
但下一秒,楼道内就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其中还夹杂着点细碎的说话声:“贺队,已经通知当天打扫美术室的清洁工和最后一堂课的教授了。”
“清洁工正在赶来的路上,教授正在法国参加艺术拍卖品会上暂时无法赶到现场。不过我已经找他了解过情况了。他不是学校里的任课教授,而是晚祷(注①:米勒《晚祷》)博物馆的馆长。上月中旬受到校方邀请,在学校内开展了为期三周,每周一次的艺术品鉴赏课。死者死亡当天正好是最后一堂课。”
“由于每次上课的学生都是不固定的,所以他并不清楚陆其白是哪位,但据他所说,整堂课上学生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下课后……”
“他订了当晚去法国的航班,时间紧迫,一听到下课铃声就立马赶去教师办公室收拾行李,没有多做停留。这些信息我找校方和最后一堂课的学生核实过了,没有问题。”
“对了,他下课前拍了张合照,本来想着第一次作为任课教授留张照片当纪念的,现在正好提供给警方当过破案线索。不过照片可能晚点发过来,因为他现在正忙着拍件展品,摄像机不在身边……”
听到“贺队”两个字,苏恬恬瞬间回想起被贺屿追着逼问险些被关进警局的过程,她暗想道:“虽然长得很帅!但是警局这种,还是算了吧……”
她环顾一圈,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接藏进了一旁破旧的铁皮柜子里了。
贺屿神情淡淡地向前走了几步,在经过美术室大门,瞥见掉在地上的封条时,脚步微微顿了顿,漆黑的眸底划过意味不明的深意。
一阵寒风从走廊的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不做停歇地拂过付易商的脖颈,只觉得凉意顺着背脊慢慢向上移动,他不明所以地问道:“对了贺队,我们抓垂耳兔为什么要带警犬啊?”
贺屿已经收敛了眼底的深意,他扫了一圈,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一个靠近窗边的衣柜旁:“垂耳兔怕狗。”
付易商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么意思啊?”
“陆其白母亲家别墅草坪上的高跟鞋印,间距加大,不是走路的间距,是跑步,她碰到狗很害怕,所以快步疾跑想要逃离。我之前让你别追是因为她们家的狗一直追着,却突然追丢了,但是狗的嗅觉灵敏,百米之内的味道都可以闻到,说明她已经跑完了,追不上了……”
付易商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贺队你说的垂耳兔是——苏恬恬那个小骗子?!”
美术室的铁皮柜子很破旧,是用三块铁皮搭在一起的,距离墙壁留着点空档,校方美名其曰的表示,是为了增加同学储物空间,可事实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铁皮很薄,轻轻一碰就会随着动作抖三抖,苏恬恬有紧靠着铁皮柜门,将贺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有些紧张地转过头,细细地打量了下身后,却不见警犬的身影。
瞬间松下了身子,内心大言不惭道:“这个贺屿,当我有这么蠢吗?你说有狗狗就有狗狗啦?吓唬小孩呢?哼!”
可谁知,她前脚刚刚腹诽完,后脚就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狗狗吞咽口水的声音。
苏恬恬的身子一僵,她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像是提线木偶似的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只穿着警服的德国牧羊犬正站在呲着牙,咧着嘴,恶狠狠地瞪着她……
苏恬恬二话不说猛地推开柜门,猛地冲向了一旁淡定自若的贺屿身上。
“哈哈哈没想到啊!你个小骗子居然也有怕的时候,怕的还是只狗。”
付易商被苏恬恬骗了两次,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便特意想要捉弄她一下,他故意对着警犬说道:“快去抓她这个骗子。”
眼见着警犬离自己越来越近,苏恬恬也管不了什么三七二十一,像是树袋鼠似的,双手搂着贺屿的喉咙,双腿犹嫌不够似的,不停的往贺屿的身后靠。
贺屿瞬间愣在了原地,深棕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下,过了两分钟,他淡淡道:“下来。”
“不要!”苏恬恬固执地摇了摇头,讨价还价道:“你先把狗赶出去。”
贺屿抿了抿唇,过了两三秒,冷冷地睨了眼一旁幸灾乐祸,怂恿着狗抓苏恬恬的付易商。
正在兴头的付易商见状,撇了撇嘴,他拿过狗绳,将警犬拴在了美术室后门门口,手上系着狗绳,嘴里嘟嘟囔囔道:“你个骗子怎么这么怕狗,被咬过啊?!”
直到狗绳完全绑好,反复确定警犬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外后,苏恬恬才松开了手,她冲着贺屿甜甜一笑,甩了下头发,薄藤粉的小卷毛顺势钻了出来,一晃一晃露在了半空中。
然后就听她大言不惭的说:“没有啊!”
付易商皱了皱眉,不明所以道:“那你干嘛这么怕,刚刚跟鬼叫似的,真怂!”
苏恬恬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小虎牙轻轻一咬,撕掉了包装壳,随心所欲地坐在讲台上,一双白嫩的腿悬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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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晃了晃棒棒糖:“谁说只有被狗咬过,才会怕狗的呢!就像这世界上这么多怕鬼,他们难道都见过鬼吗?照你那么说的话,那这世界上不是鬼怪到处溜达了吗?”
“哎!不是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付易商转念一想:“这还是他第一见到明明怂的要死,胆小的要死,却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轻一跃跳下讲台,绕到前门,左手轻轻地按上了门把手,右手冲着贺屿挥了挥手,甜甜一笑:“虽然能见到贺队长这种级别的帅哥,是对眼睛的一种享受,但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咯!不用送,再见!噢不对,是再也不见!”
出乎意料的是,贺屿并没有出声阻止,更没有像之前一样拿出手铐,他像是没看见似的,气定神闲地坐在窗边,食指微曲,不轻不重地敲着窗坎。
然而就在苏恬恬刚刚按下扶手时,她就知道贺屿为啥这么淡定了。
只听前门口的警犬突然“汪”的一下吼出了声,它支着前腿,呲着牙看着苏恬恬有种下一秒就会把她活活咬死的既视感。
苏恬恬被吓得脸都白了……
立刻松开了扶手,往后退了两步,颠三倒四磕磕绊绊道:“这狗,怎么跑到前门去了……你们不是把狗拴在了后门吗?!”
贺屿盯着她看了几秒,就在苏恬恬头皮发麻时,才淡淡开口道:“谁说我只带了一只警犬呢。”
苏恬恬怒道:“你耍我?!”
贺屿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苏恬恬扯过贺屿对面的凳子,笑眯眯地给他“戴高帽”:“贺队长你说你工作繁忙,职位高责任也大,整个安西市都得靠你一个人,盯着我不是浪费时间吗~”
贺屿慢条斯理地抬起眸子,撇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劳操心,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言下之意就是——
你不说,我就一直跟你耗着,直到你说为止!
苏恬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满脸无奈地想着:“行叭……这可是你自己硬要知道的!接受不了,可不关我的事噢!”
心想着,她直接道:“这边呢!就是个游戏世界,你呢!就是游戏里的npc!”
然而,她的这几句话都像是被系统消音了一般,变成了一堆*。
苏恬恬迷茫地瞪大了眼,捏着嗓子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还不忘用手不停地比了下。
但尝试几次后,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声。
而眼前的一幕,落在贺屿的眼里就成了苏恬恬一个人傻乎乎地对着空气指手画脚,薄唇一张一翕间不知所云,他微微皱了皱眉,淡淡提醒道:“苏恬恬?”
苏恬恬一愣,她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什么?苏恬恬?”
一瞬间,她的声音又发的出来了。
她不解地想着……
这什么情况?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是系统设定吗?
难道说,这系统里已经录入了我的资料,只是不允许我透露游戏的存在吗?
她决定试探一下,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故作柔弱道:“贺队长,我……有点失忆了,记不清我是干什么的了,你能提醒我一下吗?”
贺屿没有说话,冷冷淡淡地看了苏恬恬一眼,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桌面,一下下地仿佛敲进了苏恬恬的心里,听得惶惶的:“失忆了?那是得好好检查一下。”
他掀起眼皮,瞥了眼苏恬恬,作出一副准备掏手机的姿势:“正好法医在楼下……”
听到“法医”两个字,苏恬恬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联想到“哑药”……
就知道吓人!
她愤愤地在心里吐槽了句,表面上却笑嘻嘻地站起身,一把扯过贺屿的手:“我突然好了,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贺队长你能不能给我点提示呀!不然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来哎!”
“什么时候爬到陆其白宿舍的阳台上的?到宿舍时见到了什么?怎么逃离别墅的?”
贺屿反手握住苏恬恬的手腕:“又是怎么摘下的手铐?”
感受着贺屿在手腕上的施力。
她暗暗想到……
逃不掉,躲不过,还软硬不吃……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使绝招了!
12. 012
苏恬恬甩了下自己的薄藤粉小卷毛,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了圈,冲着贺屿甜甜一笑:“是这样的贺队长~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昨天刚刚回国,可谁知道呢?!回国路上我就碰到了个毫无底线的劫匪……”
为了能更加生动形象的描述当时的情景,她直接站起了身,踩着小高跟,狠狠地跺了跺脚,装出看似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实则笑眯眯像是赚到什么大便宜的模样:“然后!这劫匪偷走我的钱包护照不说,还把我给敲晕了,你说这劫匪是不是超级无敌电闪雷鸣级的过分!!!”
说着说着,她发现自己越扯越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坐回了座位上,顿了顿,细细想了想自己究竟扯到哪里去了,想清楚了后调转话锋,继续往下胡扯:“然后……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陆其白宿舍了……”
“至于这手铐嘛……”
苏恬恬就着之前在柜子后面听到的只言片语,接着往下编:“我在别墅的草坪上碰到了那只大白狗,我怕……”
她看着贺屿,故作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补充道:“就一个劲的往前跑,跑着跑着,我突然被人敲晕了,然后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被扔进了美术室,手上的手铐也不见了……”
她楚楚可怜地接着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全程都是晕乎乎地被劫匪倒腾来倒腾去,一直迷迷糊糊的。贺队长你千万一定要相信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苏恬恬比作发誓的姿势,但可能因为说着违心的话,怕遭到天谴,特意微微弯了弯手指:“我保证,没骗你!不然……”
“不然怎样?”
贺屿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苏恬恬嘴上说的很诚恳,心里却暗搓搓地安慰着自己:“其实和事实也没差多少嘛~毕竟我真的是被劫持来的,不是劫匪,是游戏!”
“不然——”
苏恬恬拖长了音,正想着该怎么编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美术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是陆其白自杀当天来美术室打扫的清洁工。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双手略显紧张地搓着袖口,磕磕巴巴地说道:“真……真不好意思啊,俺刚刚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好在打扫最后一间教室,来晚了点。”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手上戴着副手套,外套口袋里犹嫌不够的鼓鼓囊囊地塞着副一次性手套和一次性帽子。
口袋不大,再加上他塞得时候比较急,手套的四个“手指”耷拉在口袋外,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晃动两下“以示回应”。
付易商抽了瓶还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到他的手里,才问道:“死者死亡当天,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画室,做了什么?”
美术室不大,画板已经被归拢摆在了教室的后排,颜料盘颜料画笔等画画工具一股脑地被塞进了铁皮柜子里,中间微微凸起的圆形摆台上临时用一个木桌子搭了个讲台。
讲台虽然看着破旧,可台上的话筒以及两边的录音设备却是极好的。
一个个塑料圆凳从圆形摆台一直摆到了前后两扇门的门口,稍显紧凑。
清洁工坐在靠近门边的凳子上,他接过矿泉水却没有喝,只是低垂着脑袋,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弄着瓶身上的塑料条。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才听他慢吞吞地回忆起了案发当天的所见所闻:“那天正好是食堂的王姐生日,俺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分了块蛋糕,沾沾喜气,结果这蛋糕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下课铃了,俺马上就赶去了工具室,去拿那些个扫帚粪圾什么的,这一来一回的,等俺赶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点奇怪的口音。
“蛋糕?”
不知何时,贺屿已经站在付易商的身后,他的眼神淡淡的落在了清洁工的身上。
“呃,是啊!俺一个紧张碰到了那小姑娘的裙子上,俺怕她不高兴还特意拿餐巾纸帮她擦,不过没能擦干净……”
清洁工挠了挠头,冲着警察说了声“不好意思俺不应该碰到死者尸体的” ,才接着往下说:“俺记得俺到的时候,比平常晚了十来分钟吧,,教室里头已经没得人了,后门关着的,前门开着的……”
他指了指前门白炽灯开关处:“外头老黑老黑的,俺手上的东西又老多了,没有多的手,俺最开始没有开灯,把扫帚啥的堆那个角落里,想着说先开个灯把蛋糕吃掉,结果一开灯么就看到了——”
他惶恐地指着天花板上的白色腰带,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两下:“老吓人了!俺吓得蛋糕直接掉那小姑娘身上了……”
付易商听到这儿,笔尖一顿:“所以你没有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通知校方?”
清洁工看了一秒就转移了尸体,生怕又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他特意避开了陆其白自杀的方向,才点了点头:“俺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哪想得到那么多,乌漆嘛黑的俺还以为闹鬼了,忙着逃命还来不及,不过俺的腿不是老好的,跑的也急,跑到一半摔了个大跟头,正好就装到了来检查的领导什么的……”
他揉了揉腿,一提到这个大跟头就觉得膝盖阵阵作痛:“俺们学校这几天忙着搞那个什么活动,天天有领导检查的,平时打扫的早是碰不到的,那天晚到了才碰上。俺见着他,马上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了。他自己就是个怂包看了眼就跑路了,跑也就算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付易商抬头问道:“他让你做什么了?”
“他让俺把这边关好,别瞎动也别外面讲!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快到冬天咧,晚上黑的早,那女的就这样,吊在这,俺那时候怕的啊,哪里敢动啊!关了个窗和门,意思意思,赶紧跑路了……”
付易商追问道:“和现在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清洁工一愣,他皱紧眉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得吧……俺那时候太紧张了,也不敢看……”
临近冬天,秋风也越发嚣张,呼啦呼啦的吹得窗边的树叶飒飒作响,原本挡在胡明轩脸颊上的长而乱的刘海瞬间被吹到了脑后,左眼的胎记显露无疑。
他似乎感受到了胎记一阵发凉,忙不迭地垂下头,巴拉了两下前刘海,然后又看了眼立式空调旁的窗户,略带迷茫地皱了皱眉:“这扇窗户是你们警察开的吗?俺记得俺走的时候,把窗户什么的都给关上了。”
付易商愣愣地看了眼,没有回答,转而又一连追问了他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可清洁工却除了刚到现场的时间,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让清洁工先走了。
清洁工前脚刚走,后脚客座教授拍的大合照就发了过来。
虽说是合照,但可能因为摄像头距离较远的缘故,愣是将整间美术室都拍了进去。
贺屿看了眼照片,眉头轻轻地瞥一下,他问道:“既是特邀,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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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在美术室?”
如果撇开人群不看的话,整个教室还不算拥挤。
可加上这几十名学生凑在一起的话,却无端产生了几分太过拥挤的感觉。
付易商像是个提前完成功课的学生似的,沾沾自喜道:“贺队巧了不是,我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据那个教授所说,星月夜艺术学院注重设计,在安西市的艺术类学院中属于佼佼者,经常会收到一些艺术品类的捐赠,所以学校只有一间会议室,其他的地方都被当作了展示区。而我上赏析课那天,会议室被临时征用,再加上上赏析课的学生不多,就直接征用了那时没人用的美术室。”
贺屿点头应了声,他站起身拿着照片,找到了相似的角度,他眯了眯眼,照片里的场景瞬间在脑海里与美术室的现状叠在了一起,他单手抽过笔和白纸。
轻描淡写的在白纸上写上了三行字。
扭曲时钟,颜料,绘画工具,腰带,尸体。
蛋糕,纸巾碎屑。
窗户。
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很大气。
苏恬恬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她歪着脑袋看了眼,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呀?”
“不同点。”
贺屿淡声道:“教授离开画室,清洁工赶到画室,以及清洁工再次来到画室间的不同点。”
“教授下课是八点半,清洁工到画室九点,中间有半小时时间,画室内多了一些以颜料画上去的时钟,地上的颜料盘画笔颜料印,死者上吊的腰带。”
“清洁工来到画室后在死者身上留下了蛋糕印和纸巾碎屑。在清洁工当晚离开宿舍到今天他接受调查中间,画室的窗户从闭合状态到开着的状态。”
说着,他将白纸和手机竖在画板上,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搭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轻叩着画板。
照片上的陆其白紧抿着唇,虽然没有像身旁的同学那边开怀大笑,却依旧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那时的她还不是一具悬在半空中的女尸。
贺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他暗想道:“照片和清洁工所说的时间差,陆其白自杀的时间应该在晚上8点半至9点间。”
这短短的半小时内又发生了什么呢?
八点半教授听到下课铃声后,就离开了教室,教授走了,其他学生都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而此时的陆其白她在做什么呢?
贺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照片中陆其白抿着唇的模样,目光短暂地扫过画室后方的铁皮柜子。
她是抿着唇默默的等着人群散开,然后偷偷地打开一旁的柜子,从柜子里抽出绘画工具,拿过画笔就着所剩无几的颜料在裙子上画下了一个微笑小丑。
贺屿摸了摸栏杆上的腰带,和裙子的材质一致。
也就是说,陆其白画完小丑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展示台,然后直接把腰带扔在了栏杆上。
真正导致她自杀的工具不是宿舍里的那根麻绳,而是——
白色长裙上的那根腰带。
地上低落着混乱的颜料,连带着裙子上的小丑都有颜料不断往下滑的痕迹,说明陆其白在画完小丑后,并没有等颜料干,而是直接选择了上吊自杀。
陆其白的死瞬间跃然眼前,尸体虽然不在了,现场也已经有了变动,可仅存的痕迹仍能大致拼凑出陆其白自杀的大致轨迹……
只是按照清洁工所说的和教授发来的照片中,仍有一点对不上。
13. 013
——那就是画室里的几个时钟。
美术室的门口贴着张使用手册,手册的第一行就写着禁止乱涂乱画。
这美术室瞧着岁数有些大了,却十分干净,地面墙壁上没有多余的杂乱无章的颜料铅笔印子盘踞在上头,由此可见来美术室作画的学生也算的上是些个遵守规矩的。
可偏偏在展示台,铁皮箱子,黑板边框这三处较为明显的地方,各占据着个油画时钟。
时钟不大,但模样却甚是奇怪,正常的时钟大多不是四四方方的,就是规规整整的圆形椭圆形诸如此类的,但这室内画着的时钟是扭曲的,像是一块软掉的橡皮泥绘成的时钟模样。
真是奇怪呀!
苏恬恬转动了下棒棒糖,若有所思地走到一旁没有时钟的角落里,粗略地扫了眼,微微地皱了皱眉,嘟囔了句:“不对。”
付易商不解其意道:“这不就是几个时钟吗?有什么不对的?”
苏恬恬晃了晃棒棒糖:“颜色不对。”
她指了指画室里三个相差无几的时钟,解释道:“这几个时钟临摹的是萨尔瓦多·达利的《永恒的记忆》,画下这幅画的人估计怕警方认不出它的原型,特意按照原画的位置模仿的。”
话音刚落,就对上了付易商懵懵懂懂的眼神。
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嚼碎了含在嘴里的棒棒糖,轻轻往垃圾桶里一抛,随手抽了张白纸和支画笔,就着身边所剩无几的颜料,轻描淡写地勾勒出了两幅草图。
第一幅是《永恒的记忆》的临摹图。
第二幅则是将美术室里的三个时钟从三维立体状态,转换为平面状态。
她拎起两幅画,举在付易商的面前:“美术室里的三个时钟是根据原画的位置和教室的布局排版的,也就是说,把美术室看作是一个平面空间,铁皮箱子、展示台、黑板边框是这个平面空间里比较重要的三个主体,就会变成这么一幅画……”
“将这幅画和临摹画重叠在一起的话……”
苏恬恬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两张画纸叠在了一起。
画面上的背景虽然各不相同,但是三个时钟却分毫不差的重叠在了一起,一模一样。
付易商惊道:“还有这种操作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感叹了几秒,后知后觉地问道:“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这副画不就已经有了参照了吗?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颜色。”
苏恬恬眯了眯眼,将手上的画笔对着笔筒的位置,轻轻一抛,眼见着画笔在笔筒边缘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当当地掉进了笔筒里,才站起身,她拍了拍裙摆,补充道:“绘画的人特意依着原画的位置画下的时钟,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沿用原画里时钟的颜色,反而换了其他的颜色代替呢?”
付易商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了会儿,问道:“会不会是忘记了?或者不小心画错了?”
苏恬恬摇了摇食指:“No!No!No!一般的临摹画,临摹的不只有主体位置等,更有颜色,画着这些时钟的人,虽然绘画水平算不上高,但好歹入门了,不可能连这些最基本的都出错。除非……”
“除非那人是色盲或者这些颜色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不知何时,贺屿已经走到了苏恬恬的身后,他看了眼苏恬恬手上两幅相似的画,问道:“这画有什么特殊意义?”
“特殊的意义?”
苏恬恬双脚一蹬,坐在了一旁的讲台上,双手直直地支在身后,半扬着小脑袋,双眸似有若无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时钟上,她思索了两秒,说道:“达利画这幅画的时候,特意将完整的时钟化成了绵软的形状,时钟凌乱地堆着,以此来展现内心的无助和失落吧……”
说到这儿,她突然侧过脑袋,坐直了身子看向贺屿:“不过你这么问,我还真就想起件事……”
“达利这位画家,画作最特别的地方在于——”
苏恬恬顿了两秒,卖了关子似的笑嘻嘻地看着贺屿,直到她听见贺屿问道:“什么?”时,才接着说道:“他的画受文艺复兴,也就是那个谁……”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弗洛伊德’的影响,采用梦境和现实结合的方式作画的。”
弗洛伊德……
贺屿凝眉盯着苏恬恬看了会儿,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才收回视线,撇过头看向一旁的付易商,问道:“清洁工的身份核实了吗?”
付易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哦哦!贺队,清洁工本名胡明轩,19岁,之前一直在垛草村打零工,今年年初来的安西市,三四月份的时候,星月夜艺术学院的两位比较年长的清洁工退休了,找不到人,也不管工作经验学历什么的,直接把他给招了进来。据和他一起搭班或者有过交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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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所说,胡明轩这个人蛮老实的,平时话不多,干活也很利索,除了有时候有点执拗和点小洁癖,基本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贺屿垂下眸子:“洁癖?”
“对啊!”
付易商点了点头,如实道:“听说他打扫卫生的时候,一定要戴两副手套和头套,而且他不是腿不好嘛!劝他乘电梯他也不听的,硬是要走楼梯,好像电梯能怎么着他似的。”
贺屿点头应了声,脑海中浮现起胡明轩来美术室接受审问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好像也是带了两副手套的。
贺屿顺着这条线索,整理了下案发时间,胡明轩到场后的情形……
胡明轩有洁癖,所以当他误将蛋糕甩在了陆其白的裙子后,立刻抽了张纸巾,想要将蛋糕印擦拭干净。
他擦的很用力,纸巾擦破了,碎屑卡在针线间,可蛋糕印还是没能擦干净。
这个逻辑看似没什么问题,但细想之下又错漏百出。
一个胆小怕鬼的人,会有胆量在空无一人的美术室里给尸体擦拭身上的蛋糕吗?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地板上的颜料上。
陆其白自杀前曾在白色长裙上画了只“微笑小丑”,画完之后,她是直接上吊自杀了吗?还是做了其他什么事?
如果是前者,那地上的颜料为什么会这么混乱,且有多处重叠的痕迹?
陆其白自杀当天,天气晴好,她裙身上的“微笑小丑”虽然是厚涂的,但是依据当晚的气候再加上颜料的材质,小丑全干大概也只需要半小时左右。
这段时间,恰恰和胡明轩到达案发现场的时间差不多。
还有就是窗户,按照胡明轩所说,他离开美术室时特意关上了所有的窗户,一扇不差,但警方赶到现场时窗户却是开着的。
而美术室里除了苏恬恬,没有其他人。
窗户的边缘没有指纹,周围也没有藏过手套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苏恬恬的嫌疑。
那这一切又是因何而造成的呢?
是有人在胡明轩到之前或第一次逃离美术室的时间点摆弄了陆其白的尸体,并且趁他离开后从窗户里溜了出去?还是胡明轩故意混淆视听?
贺屿微微撇了撇眉,眸光一沉。
他的视线顺着窗外望去,窗外一片漆黑,几盏微弱的路灯亮起暗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间。
14. 014
要从窗户这离开,就得穿过一片小树林。
如果真的有人是从这边将陆其白的尸体挪走的,那必然会在小树林里留下点线索。
贺屿越过美术室,一言不发地走在林子间。
小树林不是很大,也没有特意铺上一条鹅卵石过道,树木和数木间的距离很近,平白增添了几分错综复杂的意味。
林子里中的也不是常见的枫叶树银杏树,而是一颗颗的柑橘树。
静谧的月光落在林子间,一颗颗饱满的柑橘悬在树枝上,乍一眼瞧上去,橙黄橙黄的一片,清新自然的味道一点点的在林子间舒张开,醉人心脾。
苏恬恬慢悠悠地跟在贺屿的身后,她张开双臂,白嫩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拂过树干。
柑橘很沉,一根树枝上挂着好几个柑橘,树枝经不起柑橘的重量,垂得很低,苏恬恬稍稍抬起了点手,就能碰到柑橘。
她毫不客气地直接扯下了两个柑橘,手腕轻轻一个转动,漫不经心地上下抛了两下……
一边把玩着,眼睛还不忘滴溜溜地往贺屿的身上瞟了两眼。
她笑嘻嘻地追上了贺屿,剥开柑橘,捏起其中一瓣橙黄诱人的递到贺屿的面前:“贺队长,要不要尝尝?这橘子看着好甜呀!”
她的声音嗲嗲的,软软糯糯的,凑在人耳边讲话的时候,唇齿间带着点清甜清甜的蜜桃味。
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着,双眼皮的褶皱一点点的向外延伸,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流转神采飞扬,露出颗可爱的小虎牙。
贺屿淡淡的瞥了眼她手上的橘子,不冷不热道:“不要。”
苏恬恬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哎呀!好可惜啊~”
贺屿的脚步一滞,不知其意:“可惜什么?”
“可惜——”
苏恬恬踮起脚尖,趁着贺屿讲话的瞬间,直接把那瓣橙子塞进了他嘴里,她笑嘻嘻地看着贺屿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可惜了这橘子生的这么甜呗!嘿嘿~”
“你!”
贺屿微微瞪大了眼,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垂在身侧的指尖稍稍蜷缩了下。
“你什么你呀?”
苏恬恬故作不明所以地往贺屿的跟前凑了凑:“怎么样,贺队长,是不是很甜呀?”
“不甜。”
说着,贺屿长腿一迈,径直向前走去。
苏恬恬看着贺屿的背影,不以为然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柑橘:“不甜就不甜呗!走这么快干什么?”
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橙汁从柑橘里溢了出来,她不解道:“挺甜的呀!莫不是这贺队长味觉有问题才会觉得不甜…?”
心想着,苏恬恬又接着一连吃了好几瓣,就在她将第一个柑橘皮扔进垃圾桶,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冷不丁地瞅见一旁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手上橘子的付易商。
她笑眯眯的明知故问道:“要不要来个?”
付易商马不停歇地忙了一整天了,闻到这柑橘诱人的酸甜味,只觉得肚子一饿,他咽了咽口水,想吃的紧,可嘴里讲出的话却是硬邦邦:“你这算是偷,快把橘子还回去。”
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睛却忍不住不时地往苏恬恬手上的柑橘上瞟两眼。
“这算什么偷啊!学校里栽的橘子树本来就是给路过的人吃的。”
苏恬恬巧舌如簧道:“就算我不吃,也会有其他经过的人吃的,有什么区别?”
她嘴上虽然问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等付易商的回答,她直接旁若无人的咬了一口柑橘,惬意地眯了眯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
听她这么一说,付易商只觉得肚子更饿了,他自己“催眠”道:“你吃就吃呗!嗯什么嗯!贺队都说了不甜的,你别以为你嗯几下,我就会上当。”
“他胡说的,明明就超级无敌甜好嘛!不然我怎么吃得下这么多呢?”
苏恬恬看都不看他一眼,接着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等她将那片橙子吃干净后,才转过头,故意逗弄他:“要不要尝尝?”
她捏着瓣橘子,往付易商的面前晃了两下,然后……
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颇为感慨道:“噢!忘了,你刚说了不吃的。”
看着付易商瞬间像是个快要爆炸的皮球,一声不吭的负气离开时,苏恬恬笑了笑,她直接将吃了剩下的半个柑橘扔进了付易商的怀里:“喏!不逗你了。”
付易商接过橘子,神情略不自在道:“哼!别以为给我一片橘子就能……”
他刚把橘子塞进嘴里,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股子酸溜溜的橘子味噎得讲不出话来了,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手上的橘子,又瞪大了眼看了眼假装好吃的苏恬恬,气道:“你又骗我!!!”
“哈哈哈哈哈……”
苏恬恬被他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她微微弯腰,捂着肚子:“第一个柑橘呢!是很甜的,但是这第二个……”
言下之意,就是你运气不好,正好吃到了个酸不拉几的柑橘,能怪谁呢!
付易商更气了,他直接将剩下的柑橘扔进了垃圾桶里,恨恨地追了上去。
苏恬恬站直了身子,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这就不对了,这橘子再怎么酸,你也不该扔掉呀!浪费可耻噢!”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疾走了几步,躲在了贺屿的身后,还不忘调侃一句:“你说对不对呀!贺队长~”
贺屿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眯了眯眼,蹲下身子,神情认真地捡起地上的一个耳钉。
耳钉的款式颇为特别,一个简约的圆叩下面吊着一根长条形的钉子。
苏恬恬敛起了笑意,轻轻地戳了戳耳钉的吊坠:“贺队长,这不是陆其白死前戴着的那只耳钉吗?怎么会在这儿?”
当初见到陆其白尸体的时候,苏恬恬是见过陆其白耳朵上戴着的耳钉的,只不过那时她虽然左右耳朵都打了耳洞,却只有右耳戴着,左耳上空空如也。
但是那时候的苏恬恬只当成是个人喜好问题,毕竟现在不规则耳钉,耳钉叠带,单带亦或者是混带什么的,比比皆是。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款耳钉还真是两个一对的,更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这片小树林里看到左耳的那只。
“不清楚。”
贺屿回答的很简单。
月光弱弱的从树荫缝隙间钻了进来,贺屿盯着耳钉看了两三秒,突然眸光一冷,他抿着薄唇,神情戒备地看向小树林的最深处。
苏恬恬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了,贺队长?”
贺屿微微皱了皱眉,冷然道:“有人。”
话音刚落,树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不响,发出脚步声的人虽然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奈何柑橘树上的很多树叶都已经掉在了泥土上,哪怕再怎么注意,脚踩树叶仍会发出飒飒的声音。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一抹黑色人影从树林间钻了出来,他的神情惶恐,双手举着把桃木剑,对着贺屿等人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径直劈了几下。
贺屿撇了下眉,左手拎住苏恬恬的帽子,轻轻一提,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右手趁着男子胡乱挥舞的时候,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了男子手上的桃木剑,手腕稍稍一个用力,男子手上的桃木剑就“咚——”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失去了桃木剑的男子像是被野兽夺取了斧子的屠夫,他慌张地不停地往后面退着,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吼着:“鬼啊!鬼啊!别杀我!”
付易商被他的一通乱吼吵得不耐烦,他怒道:“鬼什么鬼!瞎叫唤什么呢!好好看看,我们是人!”
男子一怔,他停下了动作:“你们不是鬼?”
他上下大量了一圈,确定眼前的是人,不是鬼后,忍不住道:“……那你们大晚上的装什么鬼啊?”
付易商更加无语了:“我们哪里装鬼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拿了把桃木剑就冲上来,我们没算你袭警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好嘛!”
“袭警?”
男子将信将疑道:“你们是警察?警察怎么会在这儿?”
付易商满脸无语地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抵在男子的眼前:“看清了没!警察。”
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男子,顺手拿起男子掉落在地上的桃木剑,上下掂了两下:“说说吧,大晚上地拿把桃木剑在这儿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
男子哑然了一阵,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他见眼前的警察不紧不慢的看着他,大有他不开口,不放他走的架势,纠结一番后,他无可奈何,破罐子破摔似的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我在抓鬼……前几天我和我女朋友在这片林子里……”
原来这片小林子在学校里称为“情人”,是情侣约会的地方。
陆其白自杀当天呢!
他和他的女朋友正好在这片林子里,打算趁着月色,做一些有“情调”的事情,可是谁知道事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被他女
朋友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这也就算了,本来也只当作是临时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或者是增加一点有关玄学的人生阅历,可谁知道,天公不作美,
经此一吓,他突然发现自己某方面的功能不行了……
而在这之后几天呢!他女朋友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陆其白自杀的地方就是在闹鬼的美术室里,天天神神叨叨的。
两人本着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的道理,相约再次来到这片小树林,一来呢是想要解决某方面的问题,二来呢是想要带女朋友克服心理阴影。
结果……
他就碰到了贺屿等人。
贺屿微微垂眸,神色严肃道:“她撞见了什么?”
任谁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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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抓个装神弄鬼的,居然误打误撞的扯出了案发当天的细枝末节。
乌云沉沉的压着,整片天空瞧着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气似的。
女子沉默了五六分钟,心有戚戚地说道:“你们听说过,‘猫咪的复仇’吗?”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漆黑一片的大晚上,无端生出了几分诡异恐怖的气息,他们听女子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先是听见猫叫声,我没当回事,以为是一只野猫跑进来了,可谁知道,没一会儿我突然看见那间美术室里面闪过一阵黄绿色的光,那光看着不大,小小的像是猫咪的眼睛在晚上发出的光,然后我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那个半空中不停的动来动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巴拉它,很像猫咪的爪子。”
苏恬恬不解地问道:“这难道不是单纯的野猫溜进美术室吗?为什么说是‘猫咪的复仇’啊?”
女子摇了摇头,她压低了嗓子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野猫很多,但是大一的时候,那些野猫还都是比较生龙活虎的,但是到了大二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很多野猫离奇死在了路边或者小树林周围,而且他们的死状很惨,有些爪子全都被掰断了,还有的猫肚子里藏着好几根钉子……很多同学自发组织了调查野猫离奇死亡小队,结果……杀死那些猫的就是和我同一届姐妹专业的——陆其白。”
“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陆其白生前虐猫,死亡当天我还看见有猫咪扒拉她的尸体,这分明就是猫咪的报复。”
女子的胆子不大,可一说起妖魔鬼怪却格外侃侃而谈,是个既怕鬼又喜欢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的性子。
她煞有其事道:“而且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最开始的校区不在这边,在安东市那边,风水很好,有一家开发商特意找算命的算过,说如果把商场建在那边能招财,开发商听了之后,直接用高价把那块地皮买了,然后我们学校就被迁到了这儿来,据说这边啊早个几十年是块墓地,阴森的很,很多野猫啊乌鸦什么的早就成精了……”
“这陆其白成天虐猫,保不准就有那只猫突然成精了,来找她报复,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贺屿淡声问道:“猫咪什么样的?”
“这……应该是黑黑的一只吧……具体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但真的有猫咪。”
她说着向一旁的男朋友求证似的问道:“不信你问我男朋友。”
她男朋友忙帮腔道:“这倒是的,那天晚上我也听到了猫咪叫,很凄惨的,像是那种……小婴儿的啼哭。”
他忍不住感叹了句:“你们还别说,这大晚上的黑漆漆的,听到这样的声音真的是瘆得慌……”
贺屿抬起眸子:“当晚你见到过猫咪?”
美术室在一楼,离小树林也不过短短几百米,门口没有特殊的防盗栏,再加上陆其白死亡当天,教室的前门是开着的,如果这时候有一只小野猫趁人不备窜了进去,也很正常。
但是关于“猫咪的复仇”却是敬谢不敏了,且不说死去的猫咪和那只无意间窜进美术室的猫咪认不认识,就算是认识的,它赶到陆其白的身边时,陆其白裙子上的颜料还没有干,不小心碰到的话,颜料上必然会留下猫爪印或者掉落的猫毛。
但他查看现场时,却什么都没有见到。
女子描述“猫咪复仇”的时候,用的更是“像是”:“很像”等不确定的词汇,不能确切的保证一定是猫咪所为。
也就是说,无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所谓的“猫咪的复仇”充其量不过是有只猫咪乱入美术室形成的视线错觉罢了。
这第二就是在该时间段确有人摆弄了陆其白的尸体,可能是偷偷溜进美术室的人,也有可能就是胡明轩本人,而猫叫声很可能只是恰巧有只野猫经过小树林而已。
至于真实情形是哪一种,问题的关键还在于陆其白自杀当晚究竟有没有猫咪经过美术室。
男子想了会儿,摇了摇头:“猫咪还真没见着。”
他解释道:“那天晚上我们不是那啥吗?!角度不太一样,她对着美术室,我对着那个……树,没看到猫咪,就只听到猫叫声。”
贺屿的眉头轻轻地蹙了下,他转头看了眼拿着桃木剑的付易商,吩咐道:“查一下案发当晚除了他们还有谁经过小树林,经过小树林时有没有见过猫咪,如果见过猫咪让他们描述一下猫咪的外貌。”
“好咧!”
付易商将手中的桃木剑扔进了男子的怀里,再三叮嘱男子不要再大半夜的出来装神弄鬼后,才折回到贺屿的身边,却见贺屿单手搭在车门上,准备开车离开,他忙问道:“贺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垛草村。”
贺屿回答的很简洁。
此时已经傍晚,苏恬恬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15.015
任谁也没想到这抓个装神弄鬼的,居然误打误撞的扯出了案发当天的细枝末节。
乌云沉沉的压着,整片天空瞧着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气似的。
女子沉默了五六分钟,心有戚戚地说道:“你们听说过,‘猫咪的复仇’吗?”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漆黑一片的大晚上,无端生出了几分诡异恐怖的气息,他们听女子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先是听见猫叫声,我没当回事,以为是一只野猫跑进来了,可谁知道,没一会儿我突然看见那间美术室里面闪过一阵黄绿色的光,那光看着不大,小小的像是猫咪的眼睛在晚上发出的光,然后我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那个半空中不停的动来动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巴拉它,很像猫咪的爪子。”
苏恬恬不解地问道:“这难道不是单纯的野猫溜进美术室吗?为什么说是‘猫咪的复仇’啊?”
女子摇了摇头,她压低了嗓子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野猫很多,但是大一的时候,那些野猫还都是比较生龙活虎的,但是到了大二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很多野猫离奇死在了路边或者小树林周围,而且他们的死状很惨,有些爪子全都被掰断了,还有的猫肚子里藏着好几根钉子……很多同学自发组织了调查野猫离奇死亡小队,结果……杀死那些猫的就是和我同一届姐妹专业的——陆其白。”
“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陆其白生前虐猫,死亡当天我还看见有猫咪扒拉她的尸体,这分明就是猫咪的报复。”
女子的胆子不大,可一说起妖魔鬼怪却格外侃侃而谈,是个既怕鬼又喜欢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的性子。
她煞有其事道:“而且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最开始的校区不在这边,在安东市那边,风水很好,有一家开发商特意找算命的算过,说如果把商场建在那边能招财,开发商听了之后,直接用高价把那块地皮买了,然后我们学校就被迁到了这儿来,据说这边啊早个几十年是块墓地,阴森的很,很多野猫啊乌鸦什么的早就成精了……”
“这陆其白成天虐猫,保不准就有那只猫突然成精了,来找她报复,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贺屿淡声问道:“猫咪什么样的?”
“这……应该是黑黑的一只吧……具体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但真的有猫咪。”
她说着向一旁的男朋友求证似的问道:“不信你问我男朋友。”
她男朋友忙帮腔道:“这倒是的,那天晚上我也听到了猫咪叫,很凄惨的,像是那种……小婴儿的啼哭。”
他忍不住感叹了句:“你们还别说,这大晚上的黑漆漆的,听到这样的声音真的是瘆得慌……”
贺屿抬起眸子:“当晚你见到过猫咪?”
美术室在一楼,离小树林也不过短短几百米,门口没有特殊的防盗栏,再加上陆其白死亡当天,教室的前门是开着的,如果这时候有一只小野猫趁人不备窜了进去,也很正常。
但是关于“猫咪的复仇”却是敬谢不敏了,且不说死去的猫咪和那只无意间窜进美术室的猫咪认不认识,就算是认识的,它赶到陆其白的身边时,陆其白裙子上的颜料还没有干,不小心碰到的话,颜料上必然会留下猫爪印或者掉落的猫毛。
但他查看现场时,却什么都没有见到。
女子描述“猫咪复仇”的时候,用的更是“像是”:“很像”等不确定的词汇,不能确切的保证一定是猫咪所为。
也就是说,无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所谓的“猫咪的复仇”充其量不过是有只猫咪乱入美术室形成的视线错觉罢了。
这第二就是在该时间段确有人摆弄了陆其白的尸体,可能是偷偷溜进美术室的人,也有可能就是胡明轩本人,而猫叫声很可能只是恰巧有只野猫经过小树林而已。
至于真实情形是哪一种,问题的关键还在于陆其白自杀当晚究竟有没有猫咪经过美术室。
男子想了会儿,摇了摇头:“猫咪还真没见着。”
他解释道:“那天晚上我们不是那啥吗?!角度不太一样,她对着美术室,我对着那个……树,没看到猫咪,就只听到猫叫声。”
贺屿的眉头轻轻地蹙了下,他转头看了眼拿着桃木剑的付易商,吩咐道:“查一下案发当晚除了他们还有谁经过小树林,经过小树林时有没有见过猫咪,如果见过猫咪让他们描述一下猫咪的外貌。”
“好咧!”
付易商将手中的桃木剑扔进了男子的怀里,再三叮嘱男子不要再大半夜的出来装神弄鬼后,才折回到贺屿的身边,却见贺屿单手搭在车门上,准备开车离开,他忙问道:“贺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垛草村。”
贺屿回答的很简洁。
此时已经傍晚,苏恬恬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就在她准备溜之大吉时,却听见林子深处传来一道尖锐的猫叫声。
一瞬间,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僵在了原地。
苏恬恬她不仅怕狗,还怕猫。
照她自己的说法,就是——
所有有尖锐牙齿和爪子的动物,她都怕,无论大小。
她瞅了眼黑漆漆的小树林,往贺屿等人的方向挪了挪,暗暗想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人生地不熟了又暂时找不到离开游戏的方法,还不如找个人跟着比较安全,免得又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岂不更加麻烦?!
她转念一想,既然要找个人跟着,那肯定是要找个比较厉害的人……
她看了眼傻乎乎的付易商,又转过头看了眼贺屿。
当下就笑嘻嘻地走到了警车旁,她单手抵在车门上:“颇为贴心”道:“贺队长你看你一个人去小村庄,都没个熟人陪的,多不安全呀!要不带上我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嘛!你说是不是呀?”
话音刚落,就瞧见贺屿微微撇过的目光,苏恬恬下意识地以为贺屿答应了,却听他冷冷道:“不是。”
若是换成平时,苏恬恬铁定拍拍屁股走人了,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唉……
她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声:“游戏艰难呐!”
然后又不死心道:“贺队长你想想这起案件你都碰上了多少幅画了?万一去了村子里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画,你认不出怎么办?带上我就不一样的,什么画我都认识,怎么样,是不是很方便!”
这句话倒不是她瞎编的,她记得清清楚楚的,之前采访的时候主持人曾提到过,这游戏就是取材于艺术学院,里面也运用了大量的作品。
贺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两眼。
而苏恬恬呢!也很配合地任由他看着,还冲着他甜甜地笑了两下。
十分钟后,警车内——
贺屿淡淡地瞥了眼苏恬恬,提醒道:“安全带。”
“噢——”
苏恬恬拖长了尾音,慢慢吞吞地系上了安全带,她掏出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侧过头笑嘻嘻地故意扭曲事实道:“贺队长,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苏恬恬这个人呢!
除了绘画水平,最厉害的就只剩下了一张有事没事,喜欢“嘚不嘚不嘚”“叭叭叭”讲个不停的小嘴巴。
就比如说现在,没了付易商和她一起插科打诨,身边就只剩下贺屿这个冷冰块,无聊的很!
怎么办呢!
那就勉为其难的“欺负欺负~调戏调戏~”贺屿呗~
贺屿眼睛都没抬一下:“胡言乱语。”
“这叫什么胡言乱语嘛!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说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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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要一直憋在心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嘛!这不是很惨的一件事嘛!”
苏恬恬的身子懒洋洋的倚在靠背上,她转了转嘴里的棒棒糖,含糊不清道:“与其这样,不如先告白,哪怕被拒了,至少没有遗憾,不然,你想想百年之后,在你即将离世的时候,别人问你,贺屿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或者还有什么想做但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你的回答是——噢!几十年前我喜欢了一个小女孩,因为我太怂了,一直没敢告白,但是呢!我又放不下,我就一直喜欢了好几十年,这几十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告白了咋样咋样的,到死了都在后悔,这不是很搞笑的事情嘛!而且你有这闲工夫瞎想想,偷偷吃醋什么的,不如趁着认识的早,早点告白,没准还真就在一起了呢!”
她歪着脑袋,笑脸盈盈地看着贺屿:“而且喜欢一个人也没必要害羞呀!喜欢又不是什么错,喜欢就喜欢了呗!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又不是什么错。”
刚说完,就见一直懒得搭理她的贺屿突然掀起了眼皮,看了她一眼,苏恬恬一愣,不明所以道:“贺队长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你该不会真的……”
贺屿不咸不淡道:“第一次。”
苏恬恬不解其意道:“什么第一次啊?”
贺屿目光淡淡地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第一次没有乱用成语。”
苏恬恬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她双手环在胸前:“你这话说的……搞得我跟个文盲似的,真是的!贺队长不是我自吹,我会的成语可多了。让我想想,该描述什么好呢……”
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了圈,最后落在了贺屿的身上。
贺屿的模样俊朗极了。
黑色衬衣稍稍折起了一段,露出双白皙精致的手腕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浅浅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里倒影着浅黄色的灯光,莫名的沾染上了几分缱绻。
苏恬恬看着不禁愣了两秒,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身子往贺屿的方向挪了挪,笑嘻嘻地说道:“要不就拿你举例子吧,比如‘英俊潇洒’,‘玉树枫叶’,‘困霜玉秋’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呀~”
除了第一个成语,其他的都错漏百出。
贺屿沉默了两秒,最终没忍住纠正道:“是‘玉树临风’,‘琨玉秋霜’。”
苏恬恬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也没差,差不多的意思嘛~听得懂就行啦!那么计较做什么?”
贺屿抿了抿唇,不置一词。
苏恬恬嘟囔道:“贺队长你怎么又不理人了?”
贺屿依旧没有吭声。
“贺队长,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不理人,你这样下去没有女生会喜欢你的。”
苏恬恬单手撑着下巴,戴着素圈戒指的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看着贺屿甜甜一笑道:“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帅的份上,要不我就把你给收了吧!让你加入我的茫茫后宫美男团,怎么样,贺队长~”
贺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没兴趣。”
苏恬恬撇了撇嘴,贺屿的语调语调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然而她不经意稍稍侧过点身子时,却无意间瞥见了一抹浅红,她仔细一看贺屿的耳根子处竟泛起了一层很薄很薄的红晕。
颜色很淡,但奈何贺屿的皮肤太白了,浅浅的一点红都分外明显。
苏恬恬“蹭”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她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两眼亮晶晶的:“贺队长,你可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贺屿没有吭声,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
警车穿过隧道沿着条大马路,向西行驶了好长一段路,才隐隐约约地瞧见一块立牌,立牌通体绿油油的的,边缘积满了灰尘,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
“垛草村”。
16.016
垛草村和安西市离得有些远,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庄子里又没什么路灯,远远瞧着一片灰蒙蒙的,唯有几个悬在木杆子上的红灯笼亮着朦胧的光,像是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鱼米之乡。
刚进庄子,就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是些个零零散散高矮不齐的散户,白墙灰瓦间偶尔可以看到几颗光秃秃的歪脖子树,时不时的有几只麻雀在树枝上稍稍歇歇脚,就马不停蹄地飞走了。
胡明轩租的房子在分岔口的最尽头,屋子不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秋风毫无征兆地略过杆子上的红灯笼,引得一盏盏的灯笼左摇右摆了起来。
屋子的隔音不太好,还没进院子,隔着条小马路,就能听见里面劈里啪啦搓麻将的声音。
苏恬恬前脚刚穿过小马路,后脚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妇人略显兴奋的声音:“清一色,胡了!”
“哎哟王婶子,咋今个运气这么好?”
王婶得意洋洋地哼唧了一声:“今个?不止咧,运气好了好一阵了,你是不知道自打之前住这儿的那对母子走了之后,我这个手气就好的不行哦~”
“嗨!你当初租给他们的时候,我就说了他们一副扫把星的样子,你那时候还不信呢!”
“你那间房子怎么办?就这么空着?”
“七筒。”王婶扔出张牌:“怎么可能,有钱不赚你当我是傻子吗?!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人租,先留着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冤大头要租的。”
“你还怕它租不出去吗!要我说王婶子也不差这点钱,就她现在这套房子租的那一间一间的,这钱就花不完吧?”
“谁让现在多的是没钱的,群租不正适合他们?”
这声音有轻有响的,混杂在一起吵吵囔囔的,有种瞬间把人拉到了地下赌坊的错觉。
院子没有上锁,铁门两边的空地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蔫掉了的小苗苗,周围的篱笆墙上也是缺瓦少漆,缺胳膊断腿的,仿佛下一秒整堵墙就会不堪重负倒了下来。
锁链早就像废铜烂铁似的摆在了门边,两扇铁门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张开着,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浑然不担心小偷溜进来偷上些什么贵重物品。
贺屿没有未经允许就进别人家的习惯,他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站在院子口,敲了敲铁门,一下两下……
足足敲了个十来下,搓麻将的声音才停下来。
大约又过了三四分钟,一位穿着件玫红色旗袍的妇女才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她踩着双塑料拖鞋,脚上绑着根红绳,绳子上吊着几个小铃铛。走起路来的时候,拖鞋踢踏踢踏的声音,和铃铛一晃一晃发出的清脆的声响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她的身子像是块软掉的橡皮泥似的,靠在门边。
小木门本来就不宽,被她的身子堵住了一半。
她的嘴上吊着根烟,吊着眉梢上下打量了下苏恬恬和贺屿:“你们谁啊?”
贺屿向前一步,刚想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时,却被苏恬恬抢先一步,她轻轻地撞了下贺屿的手臂,笑嘻嘻地睁着眼睛说瞎话道:“王婶是吧?我是星月夜艺术学院的校报记者,想要就‘校工胡明轩’做一期相关的专访。”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了掏,却忘记了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摸来摸去愣是一个钢镚都没有摸出来。
王婶瞧见她这模样,瞬间明了,脸上的热情立刻消失不见了,她不情不愿道:“去去去!没钱别来烦我,我正忙着搓麻将呢!”
苏恬恬再次感受到了这款游戏对她的恶意。
现实世界的苏恬恬虽然称不上有多有钱,但是她也从来不差钱,随随便便一幅画就可以卖出大几万的高价,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沦落到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她撇了撇嘴,将手上的素圈戒指拿了下来,塞进了王婶的手里:“这些总可以了吧?”
王婶拿起戒指细细打量了一番,瞬间乐开了花,但不等她将戒指踹回兜里,戒指就被身旁的男子给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男子的神情淡淡的:“可以说了吗?”
“好咧好咧!”
王婶数了数钞票,忙不迭地道:“胡明轩啊!你们还真算是问对人了,不忽悠你们,胡明轩打生下来到去年就一直住这儿,别说是他有什么大事了,就连他几岁出去打工了,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什么的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一个坐在麻将桌前等着的女的,不耐烦地打断了:“王婶子好没呢!就等你一个人了,你可别因为刚赢了钱,就不来了。”
王婶凭空甩了两下百元大钞,炫耀道:“忙着呢!不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没了那对扫把星,钞票就来了。”
三名妇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走了出去,在经过小木门的时候,还不忘冲着贺屿的方向多看上几眼,其中有个手里抓着把瓜子的妇女,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道:“这小伙子长得真不错,有什么事王婶子这边解决不了的,来姨这儿,不收你钱。”
王婶子可不想刚来的租户就这么被人撬了去,忙道:“去去去!你又不知道,去你哪里干啥子哦!”
打发走了几个麻友,王婶直接坐在麻将桌旁,凳子是长条形的木板凳,她一条腿支在地上,一条腿半曲着搭在凳子上,顺手抓起一把没有磕完的瓜子:“要我说啊!胡明轩这孩子也是蛮惨的,摊上那么个妈,也真的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贺屿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木板凳。
王婶见着嘟囔了句:“城里人就是事儿……”
才不情不愿地扯着嗓子道:“他那个妈是做代孕的。据说啊!他妈以前‘生意’不要太好了,就是因为生了个胡明轩才被代孕那边赶出来的……真不知道该说是胡明轩碰到他妈惨,还是他妈生下胡明轩惨……”
“这什么意思?”苏恬恬不解道:“他妈妈被代孕圈赶出来和胡明轩有什么关系?”
王婶咬开一颗瓜子,将瓜子皮往地上随便一扔,接着道:“当然有关系了,你们别看这胡明轩现在长得好像也还行,小时候的他不要太丑,还是天生不足的那种。我跟你们说,他这边——”
经她这么一说,贺屿想起了之前胡明轩来画室的时候,刻意遮住胎记的前刘海,他淡声道:“胎记。”
“没错!”
王婶应了句,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们也见过?”
话音刚落,就见贺屿点了点头。
“这胎记现在看着还好,小时候不要太明显啊!这么大一块,生出这么玩意儿,谁会要啊?!不过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干代孕的之后,也不找份正经的活,一天天的跟摊烂泥一样,房租也不交,赶也赶不走地蹭在我这儿。”
说起“房租”,王婶的语速加快了不少,一个没留意,瓜子卡在了喉咙口,她往地上“呸”了下,端起杯足足放了半杯茶叶的绿茶喝了口:“我催了好几次都没用,后来还是因为她要喝酒抽烟的钱没了,才让那胡明轩去乞讨。”
“你们是不知道……为了让他乞讨赚的钱多点,他妈愣是把他的腿活活打断了。啧……”
她放下杯子,摇了摇头:“唉……那胡明轩才几岁啊!三四岁吧,小屁孩一个不要太惨哦……后来等长大点了,找了份活,有钱了点,日子才稍微好了点,他跟他妈的关系也稍微好了点,但也不知道是他克他妈还是什么,刚有钱了每两年,他妈就走了……”
“有钱了?这钱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啊?”
王婶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往手指上吐了点口水,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钞票。
“你之前不还说什么都知道吗?”
眼见着苏恬恬想要把好不容易到手的钱拿回去,王婶怎么肯,她赶忙一把将钱揣进兜里,来回看了圈,压低了声音:“我又不是他亲戚什么的,有些事情也不好瞎打听的啊!尤其是什么钱不钱的,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我就只知道他每天都是晚上打工的,吃了晚饭大概11点出的门,第二天一大早7点多回来的。
说白了胡明轩一下子变得有钱了,她也觉得纳闷,毕竟这年头钱没有那么好赚,尤其是在他们这种比较落魄的小农村。
可是她却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呢?
因为她也怀疑这笔钱是不是什么不义之财。
如果是不义之财的话,她问了,收还是不收呢!告诉警方,还是不告诉呢!
告诉了警察,那这钱很可能就打水漂了,但这垛草村就一个小村子,找个租房子的不容易……
所以她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呗!这样就算这笔钱真的有些什么,也很她没关系。
贺屿:“胡明轩之前住哪?”
“好啊!”王婶爽快的应了声,但马上她又停了下来,她右手摆在胸口暗搓搓的做出一副数钞票的样子,欲言又止道:“就是这房子……也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贺屿了然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不耐道:“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
王婶领着苏恬恬和贺屿往屋子里头的楼梯走去,楼梯是木制的,建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垛草村临海潮湿的很,楼梯早就变得破破烂烂软趴趴的了。
苏恬恬跟在贺屿的身后,她没有好好走路,脚步轻盈,走路的同时脚步带着点轻盈感。
可谁知道第一脚踩在楼梯上的时候,楼梯一歪,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走在前面的贺屿转过身,伸手扯了她一把。
见苏恬恬站稳了身子,他旋即收回了手,侧过了身子:“你先走。”
苏恬恬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先走好了。”
贺屿道:“你先,免得又不小心了。”
苏恬恬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不情不愿地走在了前头,身后有了贺屿那似有若无的视线,苏恬恬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到阁楼的时候,屋外已经下起了雨。
门口塞着好几张纸,王婶子直接撕了下来,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地上的画纸已经被淋湿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两个压在门缝地下的边缘还能勉强看清大致,苏恬恬捡起一小片,微微皱了皱眉。
贺屿见状,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苏恬恬直接道:“小孩子的笔触不可能会这么细腻流畅。”
她转过头,问道:“王婶这画是哪里来的啊?”
“谁知道啊!估计又是哪个吃饱了饭没事做的搞的恶作剧呗!”
“恶作剧?”
王婶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蹲下身子,一边开着锁,一边道:“对啊!俺们这村子的人不多,也都没什么钱的,基本出门的时候,门都不带关一下的,经常会有这家人家的少了个这个多了个那个的,不要太常见咧!习惯了,估计又是隔哪家的小屁孩瞎搞的。”
钥匙动了两下,门就轻而易举的开了。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很破旧床。
是由一块木板搭着的。
阁楼也不甘示弱地凑了波热闹,漂着点中雨。
苏恬恬走在前头,猝不及防的被中雨淋个正着。
贺屿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地将她往门边扯了扯,他脱下风衣披在她的身上。
“忘记了。”
王婶子一边说着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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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缝边掏出把伞:“给!撑着。”
贺屿:“他为什么搬走?”
王婶嫌弃道:“还能为啥,还不是仗着自己赚了点钱了,脾气也变大了啊!说都说不的了,随便说他几句,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妈死了,他不舍得葬了,搞得我这间屋子都臭烘烘的,其他租的人都来找我了好几轮了,我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就怎么样吧?!而且我也住这儿呢!我就让他赶紧把他妈给葬了,说了两句他不高兴,就不睬人了。”
“然后呢?”
屋子像是很久没人打扫过似的,积满了灰尘,王婶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才道:“过了两三天,也不知道他把他妈带去哪里了还是葬了,反正那臭味是没了……”
“他也是这时候搬走的吗?”
王婶摇了摇头:“他又接着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都没说一声就突然不住了。”
她抱怨道:“好歹提前说一句啊!他这样搞得我也很被动啊!这上不上下不下的,让我租给谁去啊!”
说到了这儿,王婶往苏恬恬身上瞄了眼,尤嫌到手的钱不够似的:“好心”道:“这么晚了,你们两学生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就在我这儿将就一晚?看在xx的情分上,我就收你们两百,现在也正好不下雨,你们呐就踏踏实实地搁这住着,明早的早饭我请了。”
苏恬恬看了眼小阁楼,默默的想:“就着破地方你倒贴我200我都不住呢!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贺屿:“我们就不住了,学校辅导员正等着我们赶回去交稿子呢!你说是吧,贺同学。”
贺屿愣了两秒,才道:“走。”
阁楼的屋子不是很大,没一会儿就查完了,等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窗外一片灰蒙蒙的。
出了这小屋子,贺屿才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苏恬恬站在路牙石上,她的双手平举着,踮起脚跟一点一点的往前走着,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噢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叫你贺同学对吧?”
她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毕竟王婶在嘛!做戏可不得做全套呀!”
“不是。”正对上苏恬恬不解的眼神,贺屿补充道:“为什么不让我说明身份?”
“这个嘛~在我们那边群租是违法的,要被抓起来的。如果你告诉那老板娘,你是警察的话,那她肯定会为了摆脱嫌疑,一个劲的否认呀!这样一来的话,别说是提供线索了,肯定会帮忙瞒着,就算胡明轩他做了什么,老板娘本来想要说的,都不会再说了……”
她转过头,看向贺屿微微沉思的目光,有点不解地脱口而出道:“贺队长你可别告诉我你们这边不是的?”
贺屿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恬恬:“你们那边?”
“哎呀~没什么。”
苏恬恬一愣,随即掉转话头,她笑眯眯地半扬着小脑袋,冲着贺屿甜甜一笑:“贺队长我觉得王婶说的对,这么晚了,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一晚?”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潮气,苏恬恬有些不舒服地捏着领口稍稍晃了晃,湿掉的裙子还没干透,半湿不干的贴在了皮肤上,粘嗒嗒的,很不舒服。
贺屿抿了抿唇,目光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嗯。”
两人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马路向前走了十几分钟,沿途没见着什么人,两边的店铺也早早的关了,落下了厚重的卷帘门。
只有一家小破旅店仍有不分昼夜的开着门
旅店的前台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噜声挺响的,但因为旅店没有全员住满的缘故,还留着只耳朵工作着,听见了“叮咚”一声开门声,他“蹭”地一下坐起了身,他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问道:“两位住店么?”
贺屿 “嗯”了一声。
前台看了眼住房记录,道“只有一间房了,要不你们两位将就着一件住住吧,这附近也没其他的旅馆了。”
似乎打着等这二位住了,就能彻底安心睡觉的主意,他补充道:“而且你们这个旅店是这个垛草村隔音效果最好的,还便宜。”
撇开那些花里胡哨的吹捧外,说的倒也是事实。
这家旅店的确是这条大道上唯一一根还在营业的独苗苗。
苏恬恬问道:“贺队长,要不我们将就一晚?”
贺屿:“嗯。”
前台收了钱,就将门卡交给了贺屿,他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往门口走着,正准备关门时,却见贺屿折回了路边的警车边。
过了两三分钟,他领着苏恬恬走到了房门口,他打开房门,才将手上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递到苏恬恬的怀里:“新的,没穿过。”
当警察的经常会在赶到案发现场时遇着什么特殊情况,贺屿又是个爱干净的,一直会在警车里备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
苏恬恬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有点湿呢!
她转过身,带上了卫生间的门,打量了下手上的衣服:“这品味……”
想了几秒,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欲言又止的“啧啧啧”了几声。
嘴上虽然很嫌弃,可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快。
她直接抽过其中的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黑色领带,对着镜子比划了两下,颇为满意地甩了下薄藤粉的小卷毛。
然后拿着领带对着镜子摆弄了好一阵……
但不知是自己手太笨了,还是领带太不听话的缘故,搞了十几分钟,领带都被拧成了一团小麻花,却愣是没有系出个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