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身死之后》
1. 第 1 章
暮色添寒,被哭喊声震碎的冰霜从林间树木上坠落,未曾入眠的鸟兽惊作一团朝着远方奔逃而去。
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山脚下的村落中火光乍现,魔族啃食凡人尸体的声音夹杂着寥寥几声的哀嚎,格外渗人。
不远处的溪流旁隐藏着一行脚印,这是一队刚刚路过的修士,他们躲藏在此等待着魔族们饱食凡人后最放松的瞬间,来更轻松地猎杀获取魔石。
毕竟没有哪个修仙之人不会不在乎魔石的价值,无论是直接拿去换成灵石,还是用来修炼提升修为,都足够叫人心动。
而那些凡人也不过是到了自己的命数,被魔族吃掉抑或是老死,对于修士来说,都短暂的如蜉蝣,谁会去在乎呢?
惊叫声从一户人家中传来,他们瑟缩在屋檐下,绝望地看着魔族嘴角滴落着鲜血,狞笑着朝着那孩童伸出手来,想要撕开他的胸膛。
忽而一袭黑衣从魔族身后闪过,来人利落地用一柄短剑划破了那魔族的脖颈,冷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修士们藏身的地方,垂下眼眸,瞳孔中带了一丝寒意。
“找地方躲起来。”
伸出手从那魔族的丹田处取出了一枚魔石,朝着外头走去时,来人看到那户人家中的男子颤抖的厉害,却仍是挡在了自家妻小前头。
她皱了皱眉,从怀中摸出一张用来隐藏气息的粗糙符纸,朝着这户人家丢了过去。
凡人们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慌乱地朝着房屋中躲藏而去,余光中那救命恩人的身形单薄,脊背笔挺,黑衣裹挟在身上,一把素色竹伞牢牢地背在身后,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上头绑了一根黑纱。
那道身影瘦削,却像是一把出窍的剑,朝着剩下的魔族们杀了过去。
有人先对魔族下了手,还取走了魔石,这下埋伏着的修士们再也懒得隐藏了,骂骂咧咧地从隐蔽处起身,朝着村落中的魔族攻杀而去。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伢子。”
“可惜了那块魔石了,这娘们下手也太快了。”
几个修士似乎对于这种和魔族拼命的事情不能理解,却也骂骂咧咧地拿出各自的法器,生怕魔石再被那女子先一步猎杀取走。
要知道这村落中的魔族有几个已生出了赤魔纹,魔石的价值更是珍贵无比,没有人会放过这次发财的机会。
“唉,就算是生了最低等赤魔纹的魔族,也格外的难以对付啊。”
“操,又毁了老子一张护身符纸。”
“咱们这些炼气期的,能不缺胳膊断腿的可就不错了,也算那女伢子有几分本事,替咱们扛了不少魔族的攻击。”
炼气期算是修真界最入门的修仙者了,但仍旧和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不同,他们这些修士至少能够在遇到低阶魔族之时,还有一拼之力。
“她那背后的竹伞看着有几分眼熟啊?”
“莫不是那个女疯子?”
“那个在秘境之中耗尽自己大半寿元,强撑着拿到仙门最后一张拜师帖的女疯子?”
“那她还能活多久?”
“谁知道呢,看这样子,再不过筑基期,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
“那她还去仙门做什么?岂不是白浪费一张拜师帖。”
“不是还有可能,她万一能够进入筑基期呢······”
这话一说完,就听到了几声嗤笑,修真界已经万年没有出过飞升之人了,而天道更是曾有预言,第一位飞升之人,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妖族,或是魔族,甚至是凡人,皆可掌管整个修真界。
但这些对于他们这种只不过是炼气期的修士来说,太过遥远,大部分人只能终其一生,卡在炼气期不得顿悟进阶。
“筑基?那岂不是笑话,当时那女疯子才不过炼气期三阶,这样的差距她要是能筑基了,我这卡在炼气期六阶百年的瓶颈岂不成了笑话!”
在修真界筑基期是修仙者天赋的分水岭,倘若不能筑基成功,也只能空空等着寿元耗尽,而那天赋高者,则是不过百年就能够筑基。
据传当今修真界第一人仙门的掌门云泽仙尊,则是不过双十年华就得以筑基成功,如今更是早早达到了渡劫期。
这也是无数人对于仙门百年一度拜师大会趋之若鹜的源头,谁不想能够拜入这第一人的门下,倘若能够得到一些指点,说不定就能够顿悟,更说不定能够触摸到自己往日里不敢想象的境界。
“倒也是个可怜人,说不定她还活不到仙门收徒的那日呢。”
手里攥着一壶灵酒的修仙者,正在给自己补充灵气,也算是庆祝这次猎杀魔族得以生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正大大咧咧地和同伴说着,忽而注意到同伴僵硬的脸色,扭头一瞧,正好看到自己口中的那个女疯子从面前走过。
泥土的地面上有着很多血水,她的脚步很轻,素着一张苍白的骇人的脸,通身翻涌的威压还没有收回,压得那说话的修仙者扭过头去不敢直视。
等到她似乎是走远了,说话的那人才不敢置信地和自己同伴对视一眼,手中的灵酒都吓得撒了大半。
“她,竟然已经练气九阶了······”
难怪那生了赤魔纹的魔族也被她猎杀,原来她竟然只差一步就可以筑基了!
“这才距离那次秘境过去多久!”
从呆愣的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嘲笑声,像是个女修的声音,“不过是练气九阶,要知道就算是筑基之人,仙门也是不一定能够收入宗门的。”
“更何况,云泽仙尊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下当徒弟的。”
心疼地将剩下的灵酒收入到储物袋中,那修仙者瞧着说话女修练气期八阶的修为,悻悻然地撇了撇嘴,反正也不是他一个人没有拿到仙门的拜师帖,大不了再等下一个百年就好。
反正他们又不是那个活不了多久的女疯子,寿元还有大把耗得起。
那女疯子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刚同那赤魔纹魔族大战一场,她不应该赶紧找地方疗伤恢复灵力吗?
虽说是现在修真界皆是由仙门掌管,维护着修真界的秩序规则,明令禁止修仙者们相互掠杀夺宝,所以整个修真界明面上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
但谁也不能保证私底下会发生什么,毕竟,只有活人才能够享受秩序和规则,对于死人,是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
脚步声停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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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的那户人家那里,她转了个身,敲了敲只剩下门框的木门,声音带着一丝沉闷的沙哑。
“离开这里,有魔族死在这里,以后不会太平的。”
从那门口颤颤巍巍走出那户人家的男子,他紧张地举着那张粗糙的符纸,隔了好一会才能勉强说出话来。
“恩人,这是您的东西。”
然而,那被称作女疯子的修仙者摆了摆手,没有要那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带在身上,你们离开的时候,不会被路过的魔族发现。”
那户人家的中的孩童脸上还挂着泪痕,眨着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朝着救了自己的恩人看去。
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看上去漆黑一片,前面的碎发却掺杂了几缕白发,眉目是好看的,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就连唇色也是暗淡到看不见血色。
似乎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她垂了眸子,看了一眼那孩童,那双漆黑不带任何阴翳的眸子叫她短暂的愣了下,脚下一顿,在那户人家千恩万谢的恩人称呼中,再度缓缓开口。
“不必叫我恩人,我不想牵扯上因果。”
她的视线挪开,脚尖一转,朝着外头离开。
“姐姐,那你叫什么?”
村落中不少修士皆是可以听得到这边声音的,此刻都在期待着这个女疯子说出自己的名字。
毕竟这些年她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不要命,修为提升的又格外的快,有不少人围着她能不能够加入仙门而立下赌注。
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甚至就连赌注的名字也只是潦草的写了个女疯子。
那黑衣女子听到那句姐姐,又再度愣了愣,伸出手摸了下自己背后的素竹伞,她皱了皱眉,却又很快松开,侧过身去,垂眸看着那孩童的澄澈漆黑的眸子,缓缓开口。
“我叫江芙。”
她的语调平缓,眨了下眼睛,努力上扬了下唇角,像是怕吓到那孩童,让那双眸子中沾染了恐惧。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了?
江芙不知道。
她只记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又好像就在昨日,抑或是每日她的梦中,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得到那个人,那双眼睛笑着看着她。
可是等她睁开眼睛,又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想到自己拿到的仙门拜师帖,江芙僵硬笑着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脚尖再度挪开,她不能停下,只有进入筑基期,才能够继续活下去。
只要能够加入仙门,距离再见那个人就更近一步了,她唇角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孩子惹怒了她这位修仙者,那男子讨好的陪着笑,一把将孩子拉到了怀中,赶紧给她道歉。
看不到那双澄澈的眼睛了,江芙回过神来,恢复了冷漠的神色,朝着这户人家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着远处离去。
这个下意识保护自己妻小的动作,叫她无端生出了几分烦躁。
兴许是又要下雪了吧,江芙冷冷地看了眼阴沉的天,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那个人——她的夫君,要是还在的话,下雪天的冷,就不会那么难捱了。
2. 第 2 章
仙门宗门所在山脚下的城镇中,来来往往的修仙者几乎挤满了每一条街道,随处可见修士们随地摆摊,各种灵宝丹药琳琅满目。
“今年怎么这么热闹啊?”
街边开着灵酒铺子的一名年轻小伙计,朝着街道上出售各种灵植的人探头探脑的问道,就算是习惯了此地的热闹,也依旧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这次仙门收徒大会上,云泽仙尊也会到场的!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谁不想能够拜到那位的名下啊!”
那出售灵植的明显是个修仙者,看样貌是个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精光分明的,提起那如今修真界第一人更是格外热络,拉着那小伙计就聊了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当初能够以一己之力将魔族逼退的云泽仙尊啊!据说他当初不过二十岁就已筑基,但五百年前进入渡劫期之后,就开始闭关,如今应当是修为更胜从前了。”
没人不知道那位修真界第一人,就连灵酒铺子的小伙计听到这话也忍不住附和了起来。
“云泽仙尊应该是快要飞升了吧,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收徒,兴许是给仙门找下一任宗主吧?”
在这山脚的灵酒铺子里,许多仙门中的修士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偶尔透露出来的消息都叫这位小伙计听到了耳朵里,倒也能够七零八乱的拼凑出来些许故事来。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你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啊,”那中年修士惊讶地愣了愣,“这事我倒还没有听说过呢,不过就算是不能够拜入到云泽仙尊门下,这次拜入仙门的机会也十分难得啊。”
听到这话,那位小伙计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厚一笑,“确实,今年那赌场里头压究竟谁能够拜入仙门,听说有个人的赔率都快百比一了。”
“那要是真叫那人拜入仙门,岂不是能够大赚一笔?”听到这个赔率,中年修士也忍不住起了兴趣,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那人叫什么?修为如何?”
摆了摆手,那小伙计想着先前的修仙者们的话。
“好像是叫什么江芙,应该只有炼气期三阶,”他瞧着门口走近了一个来买灵酒的修士,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她寿元快近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赔率。”
“唉,这么高的赔率,不如赌赌运气好了。”
那中年修士一抖手中的储物袋,将地上的几株灵植收起来,扭头就朝着不远处人满为患的赌场中去了。
见劝不住,那小伙计瞧着这中年修士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修真界第一宗门怎么会收下将死之人,况且就算是云泽仙尊,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筑基成功。”
……
想要趁着仙门收徒之时大赚一笔的修士不在少数,新来的修士们还在排队,而那些熟门熟路的修士早就去了那赌场排好了号,现下正围着那一溜的名字开始纠结下注。
经验老道的修士们在一旁打量了一圈,视线不约而同地都放在了最前面那几个修为天赋俱佳的名字上。
“那个林家刚过百岁那小子,已经筑基二阶了,看着倒是很有下注的必要啊。”
“我看那个叫余星羡的散修小子更不错,没有家族的帮助,两百多岁就筑基成功,仙门的长老定然会更加考量这些的。”
“你们说的这些都不错,但赔率都实在是太低了,到时候就算赢了也只能赚到几块灵石,顶多算个添头,我瞧着那最后一名还有几分下注的必要。”
“那个叫江芙的黑衣女散修?”
“别了吧,这批里头修为最低的就是她了,那不是纯纯浪费灵石吗。”
下面聊的热火朝天,赌场内部里头的房间里,一身红衣的老板声音略带嘲讽,朝着自己面前的主人公开了口。
“还真有人敢给你下注呢,”他慵懒地依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块赤色的魔石,“你说,我要不要也跟着下一注?”
江芙抿了抿唇,神色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变动分毫,更没有理会赌场老板姬有苏,她的视线落在了屋子里头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张攻击法阵,上头刻录了一道剑气,所以在画上看来就是那人施展剑招的背影,凌厉冰冷的剑气中,江芙却恍然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她觉得这背影格外像一个人,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
那人早就死了。
江芙皱了皱眉,收回自己的视线,朝着姬有苏开口道:“这张画上是谁?”
“什么?”姬有苏还没反应过来,等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
“那幅画?把你剩下不多的命全折腾完了,也是买不起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眼神却看着江芙额前生出的白发,“那是刚入渡劫期的云泽仙尊所施展的一道剑招,七级阵法师用尽全力才封印在这里头。”
“渡劫期以下的修士,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这一剑。”
说罢姬有苏嫌弃地拿了张帕子擦了擦拿过赤魔石的手,又丢出一个丹药瓶子到了江芙面前。
“五阶的补气丹,拿去赶紧吃了,别天天搞得不人不鬼的。”
“多谢。”江芙垂眸看了眼那个瓶子,伸出手去拿了,又转过身盯着那张攻击法阵看。
“别看了,没亏你的灵石。”似乎是有生气,姬有苏皱着眉顺着她的目光再度看了眼那张攻击法阵,不过是一个背影,难不成那云泽仙尊就这么吸引这她?
江芙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过那张画,每一处地方都看的格外仔细。
雪衣,银冠,执剑立于云海之中,那人好像隔绝在尘世之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丝毫不能够融化其中的冰冷——却也和那个人不同。
但,他的名字却又和那人完全一样。
云泽。
“这张法阵要多少灵石?”江芙忽然开口,她伸出手拿起了桌子上那瓶五阶补气丹,摸了摸上头精致的纹路,若有所思。
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姬有苏都不需要她开口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冷笑道:“你要是现在死了,我就把这法阵图烧给你当陪葬。”
看样子是真的挺贵的。
皱了皱眉,江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储物袋,里头确实没有几块灵力,她身上最值钱的玩意还真就剩这条命了。
将那瓶五阶补气丹丢回去,江芙看着那幅画有些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冷静开口:“帮我换成灵石。”
“所以你这是要灵石不要命了?”姬有苏只觉得怒火中烧,“一个炼气期的修士,什么丹药都不带硬闯接下来的仙门收徒试炼?”
“我要给自己下注,”江芙站起身,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张背影,“这次仙门收徒试炼,这个人也会去。”
她的右手探了探自己的脖颈上的红绳,下面挂着的同心结轻轻拂过心口处,带着微微的凉。
这个同心结曾经有两个,是当日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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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那人剪下两人的青丝同红绳编织在一起。
“你不是除了加入仙门,其它的事一概不关心吗?”姬有苏闻言嘀咕道,却仍旧冷着脸收回了那瓶五阶丹药,拿了瓶的又丢了过去。
江芙垂眸盯着那瓶低阶的丹药,半晌,又从怀里摸出了自己剩下的全部灵石,放到了桌子上。
“多谢。”
这个人的人情,她已经欠下不少了,就目前来看,着实有些难还了。
“谢个屁,”坐起身来,姬有苏嫌弃地看着桌子上零碎的几块灵石,带着点怒气,“老子一会也去下注你能进仙门。”
下头热闹的赌场里头,修士们都在各自交流着新的消息,毕竟下注的时候只有一个名字,修为还有生平经历一概不知。
只能靠着各自的消息,慢慢拼凑着这次拿到仙门拜师帖的人实力。
“听说今年云泽仙尊说要收一名亲传徒弟了,所以其他宗门中都挑选好了一批最好的弟子,提前送到了仙门中。”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今年仙门收徒会更难?”
“谁知道呢,反正就连平日里不世出的千机宗都把自家最有天分的那个都送来了。”
赌场里头一下子炸开了锅,要知道就算是拜到仙门之中已算是叫人趋之若鹜,更别论是云泽仙尊的亲传弟子了。毕竟,现在修真界只差渡劫就可飞升之人,可只有他一人。
“云泽仙尊今年出关了?难怪我瞧着魔族这些日子老实了不少。”
“的确,这些日子猎杀魔石都有些难找了。”
“当年云泽仙尊一人执剑,力斩三名魔族最强的紫魔,将魔族逼退回魔域,早就给他们吓破胆了。”
“唉,要是能得以拜入云泽仙尊的门下,死也无憾了!”
“你连今年的拜师帖都拿不到,还是老老实实地想点别的吧!”
热火朝天的讨论忽而安静了片刻,有几个修为不错的修士皱了皱眉,看向了从赌场内部走出来的两个人。
那一身红衣极具压迫力的正是这赌场老板,不仅仅因为传闻他修为已是元婴期,而更是因为姬有苏那张有些过分夺人眼球的脸。
只不过也只是安静了片刻,这个时候众人都只在关心那一排用作下注的名字之上,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赌场老板只是下来镇镇场子而已。
“帮我下一注。”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赌场姬老板从腰间丢出一张储存灵石的灵卡,对着负责下注的那伙计出声道。
“一千块七品灵石,外加——”
他的眼神稍稍侧过身后的那人,语气带了点不耐,却又故意清晰的顿了下。
“十块五品灵石。”
一片哗然,这么大的一笔灵石,都足够买下中等的宗门了,甚至有些偏僻的灵脉都能够买的下来。竟然只是随随便便在这里下注,这好像是这位老板这么多年头一回自己下注。
众人都翘首以盼,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少见,到时候看看这位财力颇丰的赌场老板究竟会把宝压在谁的身上!
赌场里头安静地只能听得到修士们的呼吸声,片刻之后,那道声音继续响起。
“全部压给江芙。”
听到这个名字,紧随在他身后那黑色身影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直直地朝着外头走去。
她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
那画上的背影太像他了,她总觉得,这样狼狈地站在那里,有些无地自容。
3. 第 3 章
山脚下修士们聚集之地,灵气颇为丰厚。
但能够在这里有一块属于自己修炼之地的,皆是些修为不错的之人,当然也可能是聚集在一起出来的历练的宗门之人。
绕过灵气最丰厚的地方,被翠竹林环绕的简易隐秘阵法之后,一处不同于修仙者们驻扎的小竹屋就显露了出来。
这周围没什么修士会过来。
当然,凡人也来不到这里。
江芙挥出一道灵气,解开了门口的阵法,走了进去。
简陋的屋子里只有一张蒲团,上面有了一层薄薄的尘埃,皱着眉伸手用了个清洁术,灵力轻微涌动之后,江芙便已支撑不住依靠在了地上。
她从摸出那瓶姬有苏给的补气丹,朝着嘴里丢了一颗,咽下之时有着浓郁的丹香还有轻微清苦,瞬间缓解了伤口的疼痛。
这根本不是什么三阶丹药,江芙眨了下眼睛,虽然分辨不出来,但这样充足的灵气,她又不是傻子。
过了会,她解开身上那件黑色的衣袍,下面穿着的白色里衣镌刻了一个简单的防御法阵,此时已经被血浸透了,那赤魔纹魔族到底是修为可以媲美筑基期修士,临死前困兽一招,险些让她死在那里。
幸好,死的不是她。
从储物袋中熟练地取出治疗外伤的药物,江芙这才扯开那已经破碎了防御法阵的里衣,露出那道横穿过胸腹的伤口,她将药粉撒上去,虚汗瞬间冒了出来。
只是她的面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冷静地取出一件新的里衣,重新换上。那伤口隐约渗出一些血渍,但穿戴好外面那件黑色衣袍之后,也看不出来了。
收拾好一切,江芙照旧开始打坐,只是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几个周天后,能够明显感受到一股滞涩之感,似乎有什么屏障就在眼前,却根本无理取打破。
她皱了皱眉,伸出手,看了眼上头已经淡的越发不清晰的生命线,越发感受到了这种无力感。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现在还不是死亡的时候。
她要加入仙门。
至少,要在死之前,加入仙门。
紧盯着竹屋中粗糙的墙壁,江芙的神色有些悠远,这个墙壁上好像缺了一盏灯火,那样无论她回来有多晚,屋子里头都是亮堂堂的。
就像以前那样,她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够触摸到那个人,他的手掌心温热,看向她的目光却比那灯火更灼热。
外面大雪纷落,那间屋子中只有一个简单的暖炉,她倚靠在那人的怀中,听着外面雪花坠落的声音,木柴在火中轻轻碎掉,明明没有什么动听对话,也没有月色,可轻易叫她此生难忘。
看得久了,此时的寒风吹了过来,江芙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脖颈上的同心结。
那上头依旧是只有她自己的体温,只是就算是一直放在心口的位置,却也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并不温暖。
修真界有一套人人皆知的功法,只需要将一个简易的阵法刻录在亲人所用过得东西之上,对方经过附近之时会有所异动。
那人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现在江芙只剩下这枚同心结了。
外面响起了雨水滴落的声音,江芙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下雨只会掩盖住一些灵草的气息,原本想要外出寻一些固本培元灵草的计划,需要往后延一下了。
只是也不能坐以待毙,距离仙门收徒只剩下不足一个月了,她却卡在了筑基期。如果不突破这瓶颈,就算她能够加入仙门,所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以叫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长夜漫漫,孤寂又没有尽头,江芙觉得有些困倦,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只是刚刚闭上双眼,她的眼前又是那片血色。
黑白交错的画面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面前,甚至在灰飞烟灭之前,他的面色还是平静的——只是为了不叫她担心。
他眼神中带了安抚还有担忧,甚至唇角还有一丝短暂的庆幸。
是因为庆幸能够再活下去的人是她吗?
最开始江芙是想不到这么多的,她只会哭喊嘶吼,而后从梦境之中醒过来,再面对空荡荡的黑暗以及更深的绝望。
后来她学会了再也不掉眼泪。
毕竟哭的太狠,会让她清醒过来,会让她失去这所剩不多的,可以再见那人一面的机会——即使是幻影,也足够让江芙生出力气,让她在绝境之中再爬起来,想着那人的身影,硬生生再多熬一段时日。
那人那双漆黑的眼眸实在是太过好看,江芙叹了口气,几乎平静地和梦境中的人对视而去。
“那个背影和你好像。”
“只是我记不清楚,这是第多少个和你很像的背影了。”
她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像是已经习惯了这般,忽而垂眸露出了一个苦笑来,像是和梦境中的幻影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不是你,我知道的。”
“……对不起,我回不了家了。”
梦境中是江芙的执念,是她记忆中最深刻的痛苦,也是她再见到那人的最后一面。
她伸出手在虚空之中朝着梦境中的幻影伸出手去,即将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瞬间睁开了眼睛。
梦醒了。
雪花落下的声音代替了滴答声,江芙拧了拧眉,朝着窗外看去。
灵气充沛的仙山之上,雪花飘落了下来。
一双漆黑的眼眸从入定中惊醒,他垂眸定定望向窗外的雪花,忽而眉目之间闪过一丝茫然。
这是一张足够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脸,即便神情冷若冰霜,却依旧显露出无双风华。
他干净修长的手指轻捻起,万年难以寻觅的冰蚕锦做成的衣衫就这般随意垂在地上,却在想要推演之前再也想不起,他到底要去找寻什么,只能起身继续看向窗外的雪景。
良久,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想要在清修的大殿中挂上一盏灯火。
落雪了。
寻觅灵草这种事情,对于江芙来说一事轻而易举之事,倘若不是昨夜下了整夜的雪,恐怕此时她的储物袋中已存满灵草。
既然已经遍寻不到灵草了,看了眼已经隐隐有了余晖阳光,江芙决定还是先回去,毕竟夜晚的山谷之中潜藏了太多危险,并不是她这样一个炼气期的修士能够对付的。
只是刚离开刚刚寻觅灵草的地方,就感觉到隐隐的灵气波动,似乎是有修士在不远处打了起来。
杀意弥漫在空气之中,来者不善。
但这灵气的波动实在是太过近了,即便是全力逃离,江芙也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幸好此地她已经走过一次,对于周围的环境已经有了些接触,短暂的思量之后,江芙全力跃起,将灵气灌注于双脚,用力朝着茂密山林之中最高大的树上跃了上去。
而后小心地屏住呼吸,江芙本想将身上那张能够掩盖气息的符纸取出,却想到先前已经送给了那家凡人夫妻。
即便那张符纸再过粗糙,也是江芙身上唯一仅有可以用来掩盖气息之物了,她绝对不能够在进入仙门之前死去。
紧急之时立刻朝着周围观察了一圈,藏身的大树足够茂密,江芙利落地攥紧手中的匕首,蜷缩在树木枝芽之中躲在了枝丫之中。
不远处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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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到的灵力波动不过在片刻之间,就来到了江芙藏身的大树之下。
“到底还是叫那玩意跑了!”
说话的声音传来,像是一个性子有些着急之人,而且感知来看此人修为至少得有筑基后期的样子。
“陆师兄不必着急,等我们再寻些旁的灵物来给师尊贺寿,毕竟现在都在忙着收徒大会,到时候想来也是来得及的。”
这出声之人的修为应该是比先前那人稍稍地低微一些,他疾行落地之时的气息比前者要为紊乱不少,但也是个筑基期。
竟然是两个筑基期修士。
此地并不是什么灵气充沛的秘境,只不过是物资丰饶的密林外围罢了,要知道别看炼气期修士和筑基期修士只有一线之隔,但其中的差别可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只有进入筑基期,才能够显露出能够调动天地之间的灵气的灵根,如此才算得上真正的修士。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炼气期的修士终其一生,也不得进阶,生生耗尽寿元而死。
江芙并没有宗门,更没有得到过什么家学传承,对于修真界的认知,最多的还是来自姬有苏和她这些年慢慢积累的经验。
所以这两个筑基期修士究竟是外出来找什么?
茂密的枝叶中,江芙小心地调整这的自己的呼吸,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珍贵的宝物,竟能够将两位筑基期修士吸引至此地。
而且听这语气,甚至还是要拿来作为贺礼之物,说明品阶定然不低。
“不过是一株五阶的灵草,陆师兄怎得如此紧张?”
“就算是七阶灵草,您也能够随手拿得出来,何苦劳累来跑这一趟呢。”
此话一出反倒是叫隐藏着的江芙只觉得心中惊叹,毕竟五阶灵草在炼丹师的手中就足以变成六阶丹药,甚至材料搭配得当,足够卖出七品灵石的价格。
在这人的口中竟然也不过是随手可以拿得出的东西,恐怕他们要找的东西弥足珍贵。
“要说是这区区五阶灵草我们陆家倒是也不缺,”那被称为陆师兄的嗤笑了一下,并不在乎这位同门对他的吹捧,“但这次的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找到的灵草。”
“这灵草虽然品阶不高,却是顶级破障丹所不可或缺的一味药引。”
破障丹?江芙以前倒是听说过这丹药,修士在心魔劫之时,倒是需要此物,但倘若是顶级破障丹,那其效果定然远超其他。
只是这灵草怎么会逃跑?
还不待思考,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袭来,江芙毫不犹豫用尽全力离开躲藏的枝丫,只不过一瞬,那爆裂的火系灵力依旧击伤了她的肺腑,逼得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既然被发现了,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尽快逃离这里,即使只是差了一个境界,但筑基期修士想要杀了她,也不过是抬手之间罢了。
“竟然敢偷听?真是胆子不小。”
那位陆师兄冷笑一声,眼见自己一击不中,却丝毫不慌张,从刚刚的灵力波动就可以感受到,此人不过是一个炼气期修士。
看着江芙狼狈逃窜的身影,另一位修士似乎有些担心,开口问道。
“陆师兄,这人该不会把破障丹的药引子抢先拿走了吧?”
“一个炼气期修士,硬抗了我那一招,今晚她都活不过去,更何谈带走那灵草了。”
厌恶地皱了皱眉,那位陆师兄对于此人的犹疑有些烦躁,却也明白,如今自己再不突破筑基期,恐怕真的要成为家族的弃子了。
“别节外生枝。”
他可是要用这高阶破障丹,来为自己朝着那位的弟子之位搏上一搏的。
4. 第 4 章
江芙用尽了全力逃到了小溪边,就再也动弹不得。
生死之境她经历过太多次,所以对于此刻自己的伤势,她格外清楚。
暴烈的火属性灵力顺着那道伤口,涌入了五脏六腑之中,再加上刚刚她拼命逃离,更是加重了伤势。
就算那位筑基期修士不追过来,她也断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明明已经拿到了进入仙门的拜师帖,只差一步,江芙就可以再朝着见到那人更进一步了。
可是意外就像是那人死去的那天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们只是路过一场毫不相干、毫无预测的争斗,也是这样一道灵力,像是清扫垃圾一般,随手拂去。
就叫他们毫无招架。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
倒在小溪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的流逝,江芙心中的绝望越来越重,她从自己储物袋中找到了残存的所有丹药,仍旧没有办法遏制。
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那她还能不能够再见那人一面?
可是她还没有找到当初害死他的仇人,甚至,努力了这么久,她就连加入仙门来寻求复生之术都不曾成功。
江芙咬牙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再次运转灵力来修补那道致命的伤口,可是她只感受到从天地之间拼命聚集来的灵力,尽数逸散。
她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就连那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已经开始模糊了,江芙努力睁开眼睛,雪后晴空万里也开始渐渐模糊,只剩下溪水潺潺之声还在蔓延。
她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哪怕先前她不过是凡人的时候,也曾经在绝境之中这么问过自己,是不是她江芙,就不应该再朝着那个虚无缥缈希冀而努力。
她是不是应该忘记那个人。
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甚至都没有在那一天好好说一声道别,只不过是路过一场毫无预料的争斗,就足以叫他们两个蝼蚁一般的凡人经历了覆灭。
倘若不是那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推开,也许他们就能够死在一起。
江芙沉默了片刻,努力支撑起来,面无表情地挪到小溪旁,借着水面,努力将自己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她不能这么狼狈地死去,万一世间真的有奈何桥,那个人一定在那里等着她,到时候,他们可以再次相见了。
望着越来越模糊的水面,江芙眼前忽然闪过了那个人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以及那个模糊的口型。
“别怕。”
江芙竭力不想闭上眼睛,却已经觉察不到什么疼痛了,流水声也渐渐消失,她想,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终点。
同样温热鲜红的液体从她唇边溢出,想念的那个人容颜却在江芙的眼前渐渐清晰,他眉宇温柔朝着她伸出手,漆黑的眼眸清澈。
“……夫君。”
江芙低喃出声,原本还有些倔强颤抖着的长睫顺势合上,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唇角却带了笑意。
这样也挺好的,就像是当初那个人从危难中将她救出,而后在漫长的黑夜中,始终陪在她的身边。
那时候的温暖,是江芙闭着眼就能够想起的天长地久,她攥紧了手中的同心结,只有此物能够证明,那些过去不是她的妄想。
仙山之上,即便是下了整夜的雪却也半点不曾侵染此地的翠绿,到处是灵气笼罩,不会同凡人之地一般尽数皆是苦寒。
日光和暖,如洗碧空之上弥漫起绚烂祥云。
仙门丹宗一脉的陆长老望着遥遥端坐在池畔的裴云泽,竟一时间忘记自己此次前来之事。
明明当初他入门时间还要早于此人,甚至也自负于天赋绝佳,如今却只能望其项背。即便此时对方没有展露任何的威压,却仍旧叫陆长老战战兢兢。
“掌门,”陆长老下意识语气弱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此次宗门收徒事关重大,还望您能够同各位长老一同商议。”
裴云泽并没有转身,只静坐在水池畔。
来人自顾自地开始说道:“门中劣徒虽然顽劣,却也都是从小培养,倒是仙门兴盛还是需得依靠他们。”
“此次仙门收徒机会百年一遇,若是掌门能够从中寻觅到争气些的小辈,还望不啬指点。”
这话几乎挑明了,想要对方收下那些所谓的小辈。
那边却传来一声轻笑,裴云泽冷冷地转过脸来看着这位陆长老。
“既是劣徒,也配入我门下?”
虽知晓这位的脾气,可裴云泽这话分明就是在抽陆长老的脸,要知道他向来仗着在仙门之中辈分颇高,再加上掌管宗门丹房,到底是在宗门之中颇有几分威望。
陆长老涨红了脸色,想要反驳,却也不敢出声,收敛了愤愤之色,还不忘辞行之后才离开大殿。
倒也不是裴云泽如此不讲情面,此时他却也不知为何,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中乱作如麻,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失去。
可他记忆之中却没有任何的痕迹,甚至觉察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
裴云泽眼眸如同一汪寒潭,他注视着那一池能够通连山河各处的净水,上面浮现出的面容中带了一丝迷茫,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一声模糊的呼喊,似乎从水底传来。
有人在喊他。
难道是心魔劫?
他收敛眉目中的冷峻,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毕竟心魔所产生的幻境是根据修行者内心最为恐惧之事诞生。
可他从没有关于那双眼睛的任何记忆,却在每次幻境之中,都毫无意外的见到那里面蕴含着的悲伤。
更何况他从天劫之中醒来之时,明明体内已有成功渡劫迹象,甚至已经可以掌控部分神力,却不知为何,境界却仍旧停留在渡劫期。
裴云泽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突然涌现出祥云,神色露出几分异样——他到底忘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是叫他不得不忘记的?
他冷笑了一声,眸色沉沉。
不管是叫他忘了什么,似乎实在是太低估于他了。
无论那人是谁,既然能够在自己失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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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之时,拿到他最为珍贵之物,那也绝对值得此刻的裴云泽冒死一试。
全身灵力尽数涌出,沿着那池净水循着那声呼喊而去,裴云泽静心感受着指引之处,冥冥之中却又什么东西阻碍着他的灵力。
天空之中猛然响起惊雷,眨眼便笼罩在整片仙山之上,绛紫色的劫雷像是被惹恼了一般朝着裴云泽劈去。
他伸手挥出结界,眼底浸润了杀气,果然,此中蹊跷皆找到了源头。
凌厉的劫雷汇聚成了一片,在结界之外幽深布满,却拿笼罩在其中之人毫无办法。毕竟那结界之上已经有了超脱规则的神力,就算是劫雷也无可奈何。
只用灵力寻找还是不够,手持信物之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裴云泽眺望着天空之上的劫雷,那绛紫色之中已经隐隐闪烁出一丝金色光芒。
来不及了!
倘若再这么下去,不但他找寻不到那个声音源头,甚至会因为通身的灵力尽数放出,而让自己形神俱灭。
毕竟,少了那件最重要的东西,即便是修为早就达到了渡劫期、此时已经半步成神的裴云泽,也断然不能活。
豆大的雨水忽然从空中倾盆而下,裴云泽立在雨中,神色淡然的根本不像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搏上一搏的人。
雨滴滑落在他冷峻的脸颊,带着从唇角滑落的献血一同侵染了身上那件雪白的锦袍。
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记得,如今修真界的云泽仙尊曾经是极品水灵根,但掌控整界来落下雨水,也足以叫此时即便是半神的他,也难以支撑下去。
“……别怕。”
裴云泽注视着漫天的雨水落下,紧握着掌心那把随身的剑,不知为何,忽而低喃出声。
他好像记得,有一个人很怕冬日里冰冷的雨水。
江芙好像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中,她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沉,痛苦不堪的躯体也已经失去了知觉,脑海之中尽数忘记了所有。
白茫茫一片的安静,却仿佛渗进了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水汽,平和而又温暖的力量朝着她涌来,五脏六腑之中的火系灵气被驱逐的一干二净。
她在其中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看清前方的路,但那声音分明就是她所熟悉的。
“是你吗?”
可即便是在这梦中,江芙也下意识的觉察到了不可能,她曾经亲眼目睹了那人的死亡,甚至就连踏上修仙之路,也是为了那人的起死回生。
更何况,如果那人还活着,怎么会忍心叫她一个人在这世间龋龋独行。
雨水将江芙湿漉漉地唤醒,她在那条小溪边悠然转醒,暴烈的火系灵力似乎已经被这雨水驱逐了,就连身上先前的旧伤也好了不少。
奇怪的是这雨水在冬日里落下,却并不冰寒,甚至叫江芙觉察出一丝春日里的暖意来。
狐疑地运转了一下身上的灵力,江芙正想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在下一刻瞬间脸色煞白。
她掌心中牢牢紧攥的那枚同心结不见了。
那个人留给她最后的东西,没了。
5. 第 5 章
周围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江芙迈步沿着小溪周围仔仔细细寻觅了一圈,她的目光掠过起身的位置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那半分灵气也没有的同心结不会有人想要拿到的,除了她以外。
她抬起头看了眼雨后的高悬在空中的阳光,神色中闪过一丝看不清楚的情绪,而后抬脚朝着树林外围走去。
这一切都实在太过违背常理,即便是这次能够侥幸死里逃生,她也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感受着身体内好像猛然有了些不一样的灵气波动,江芙伸出手看了眼几乎浅薄到看不清晰的生命之线,目光落在冬日雨后凝结在树叶之上的水珠。
她好像从这场雨中感触到了什么。
凝神静气,江芙闭上眼睛,将身体内的灵气凝结在指尖,往日里需要努力才能够从周围引入体内的灵气,此时却像有了生命一般,朝着她身上汇聚而去。
温润,和缓,带着些微的清冷,一阵阵涌入她的身体。
这不像是往日里运转灵气之时的晦涩感,江芙皱了皱眉,并不能够明白此时的状态。
她的修为还是在炼气期,根本没有突破,为何对此时竟然能够出现灵气自发朝着身体涌入的情形?
先前她问过姬有苏,突破炼气期进入筑基期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能够自行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而如今她并没有感觉到天地规则的降临,也没有突破。
江芙皱了皱眉,看着朝着自己疯狂涌来的灵气,却也明白,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这有利而无害。
将背后的素竹伞背好,江芙轻轻叹了口气。
她以前孤零零一人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出门要带伞的习惯,后来认识了那人,反倒被养的娇气了起来。
下雨会怕冷,烈日会怕晒。
其实,还有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那个时候,有人会心疼她。
江芙在心中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转过身离开了此地。
这样的生死之境经历了太多,她已经有些麻木了,仙门收徒大会即将开始,并没有什么时间让她再在此地悲春伤秋。
只是江芙并不明白,此时这样浓郁的灵气感知度,即便是在修真界也是罕见。
——这是极品水灵根觉醒的前兆。
倘若来个随便有些常识的修士就能够发现,此时围绕在江芙身边如此浓郁的水系灵气,正是极品水灵根觉醒的前兆。
一般修士倘若能够觉醒极品水系灵根,恐怕可以立刻由炼气期瞬间进阶入筑基期,毕竟这样浓郁的灵气迅速汇集到修士体内,如果不能够进阶,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她体内不仅仅只有一种灵根,并且其品质和这极品水系灵根旗鼓相当,所以才能够在体内容纳如此多的灵气涌入。
净水池旁云雾缭绕,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那道身影轰然倒下。
冰寒的地面上,那人静静抬头看了眼天空,溢出鲜血的唇角忽而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好像,找到了。
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山脚下的小竹屋回去,江芙走过一片乱石之后,就有一种被人窥探的错觉,她向来感觉敏锐,朝着背后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下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她皱了皱眉,究竟是什么人会跟踪自己这样一个身无长物的炼气期修士?
不远处一个浑身布满尘土毛绒的身形,衔着一物机灵地躲在了石头缝隙之中,朝着江芙的身影小心地窥探着。
毛茸茸的大尾巴耷拉在地上,灰扑扑的尘土之下隐约可见赤色的毛,狭长的狐狸眼人性化的眨了眨,又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着的气息,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继续跟着江芙的身影。
修士是坏的,但是这个人身上有着自家很强大的同族气息,它可不能跟丢了,不然就会像族中长老说的那样,被这些坏修士们抓走做成狐皮衣裳了!
刚刚它可是差一点就被那两个坏修士抓走了,要不是它机灵,金蝉脱壳地用了狐族最擅长的迷魂之术,让对面没有看清楚它。
坏修士,和狐小七抢灵草,还想杀了狐小七。
但是这个修士身上有着同族的味道,应该能够帮助它找到回妖族的路吧?如果她愿意的话,到时候狐小七可以把灵草给她,这样就是长老说过的报恩了。
毕竟当初那位同族不也是说为了报恩,所以才离开妖族的吗。
这边狐小七还在思考,一转头却看到自己跟着的人抬头看了看天,而后一下子加快了速度猛地朝着前面离开了好大一段路,急得它赶紧从乱石堆出来,朝着那个身影追赶而去。
前面有一片树林,江芙感受了仍旧没有甩开的身影,觉察出跟踪之人修为并不算太高,她思量了下来时走过的路线,轻巧地绕了个圈,躲在了大树后面。
紧跟着的人突然消失在前面,情急之下狐小七来不及考虑,傻乎乎地衔着那颗灵草依旧超前奔跑着。
江芙收敛了气息,等到那一团毛茸茸灰扑扑的东西呆呆傻傻地追了过来。
她一愣,垂眸看着在原地衔着一株药草的——看样子像是一只狐狸,还没来得及思索,就见到这狐狸似乎是吓了一跳。
“你,你,坏修士……”
还是个会说话的狐狸?江芙皱眉,她对于修真界的常识知道的不多,自然也不知道鲜少在世俗界走动的妖族。
但是江芙倒是不很在意这些,她现在有别的要紧事要做,盯着那会说话的狐狸开口道:“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狐小七被这样的绕圈子吓了一跳,却见到眼前的修士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眼神中没有先前见到的修士眼神中的贪婪,还有杀意,稍稍放松了下来。
“你身上有我同族的味道……狐小七迷了路,需要同族帮我才能回家。”
江芙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同族,也没见过会说话的狐狸,我帮不了你。”
说罢,她转身就走。
被丢在原地的狐小七着了急,它好容易才找到有同族气味的人,要是跟丢了,说不定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眼见这人说走就走,狐小七只觉得自己尾巴上的毛都要被急光了,它在原地跳了跳了,而后又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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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反正这个修士虽然命不长了,但是人好像还不坏,说不定跟着她就能够找到同族呢。
江芙朝着山脚下的城镇走去,她这一趟虽然没有采到一些珍贵的灵草,却也找到了一些普通的,需得卖了以后换几张符纸来。
她疾行几步,不一会却又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转头看了眼,倒还是那只会说话的狐狸。
城镇里头有不少修士,可不会和她一样,说不定这狐狸小命就不保了。
江芙停下脚步,认真地朝着那狐狸说道:“别在跟着我了,进了城镇里头你会死的。”
万物皆有灵,倘若这狐狸因为跟着自己而死,那也未免有些于心不忍。
狐小七狭长的眼尾垂了下来,委屈地看向这个说话冷冰冰,却是真的为了它考虑的人。
“没有同族,回不了家,狐小七也会死的。”
……找不到家了吗?这话倒是叫江芙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低头看着可怜巴巴一身尘土的狐狸,缓缓道:“你的同族有什么特征。”
“和狐小七一样!”意识到眼前的人要帮自己,狭长的狐狸眼一下子挑了起来,狐小七伸着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努力思考了起来。
“……”
见到她沉默,狐小七抓耳挠腮的继续想着,“这个味道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同族……”,它努力想着补充道,“狐小七只能闻到三天以内的气味……”
眼看自己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了,狐小七想了想,将自己一路衔着的灵草放到了江芙脚下。
“这个给你,”灰扑扑的狐狸脸上满是人性化的期待,狐小七朝着她说道,“这个有很多灵气,你吃了可以多活几天。”
江芙垂眸一看,地上那根灵草在这小狐狸放到地上的瞬间,展露出磅礴的灵气,竟然是五阶灵草。
她忽而想起先前那两位修士讨论的话,此物是不是就是那顶级破障丹的药引?
难怪那两人说灵草逃走了,原来是被这灰扑扑的狐狸给先行叼走了。
那如果是这样,她好像确实很需要这株五阶灵草,江芙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那株灵草放到先前姬有苏给她的那个能够储存灵药的玉瓶中。
“我帮你找你的同族,”江芙看着狐小七认真地说道,“但是你得伪装成我的灵宠,不能开口说话。”
“好,”狐小七见眼前的人答应了帮自己,从善如流地答应道,灰扑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和雀跃。
它离开妖族已经一个多月了,遇到的人都想杀了它,现在总算是有人愿意帮助自己了!
收好东西,江芙看着地上灰扑扑想要回家的狐狸,神色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温柔,“我江芙在此立下誓言,定然会帮助狐小七找到同族。”
真是奇怪,她好像很久以前就帮过一只狐狸,只是太久远了,她有点记不清楚了。
还不待江芙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自己一侧肩膀上沉了一下,那自称是狐小七的狐狸已经跳到了上面,自来熟地指了指前面的草丛里,朝着她指挥道。
“前面右侧一百米,有一株灵草。”
江芙:“……”
6. 第 6 章
仙门收徒大会即将开始,宗门上下倒是热闹了不少,尤其是丹宗还有剑宗以及器宗,这三门的长老已经为了招收弟子的先后而暗中较劲了起来。
毕竟各宗弟子的实力影响到每年的仙门考核,到时候无论是灵脉的分配,还是长老们在门内的地位,都是有着诸多影响。
用来闭关的大殿中,裴云泽的身影在那盏摇曳的烛火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的面前是一张空白的画纸,漂浮在空中,伸出那苍白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淡金色的神力渐渐浮现之上。
一双清晰的眼睛被神力勾勒了出来,正是他在幻境之中见到的那双。
只是下一刻,淡金色的神力像是被什么牵引,如同浓墨滴入水中一般渐渐消散,而那双刚刚勾勒出来的眼睛,也在神力散去只是消失不见。
裴云泽指尖一顿,垂眸落在再次空白的画纸之上,心中微微一动。
看来还是不够。
那盏烛火似乎被风吹动了起来,他的五官在昏黄的光影之下有些朦胧,神情分辨不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外面传来了一行长老的脚步声,裴云泽收起那张画纸,淡淡的声音传了出去。
“这次仙门收徒,我来亲自挑选。”
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江芙这才带着肩膀上的那个小东西离开了这片森林的外围。
她看着自己储物袋中满满当当的灵草,一时间有些愣神,往日里她已经觉得自己在找寻灵草一事上还算有天赋,却在狐小七的指点下才明白自己往日里错过了些什么灵草。
山间的风裹挟着冬日的寒冷朝着江芙袭来,她紧走了几步,一旦太阳落下,魔族出现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你怎么不吃这些灵草呢?”
老老实实蹲在江芙肩膀上的狐小七有点奇怪,它感受了下吹来的冷风,抽了抽鼻子色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
这话倒是叫江芙有些茫然,她以前弄到了灵草,品阶低一些的皆是卖到了灵药铺子,而品阶高的都会攒起来一并给可以自己炼制丹药的姬有苏。
“灵草内的灵气太过混杂,”敛了敛眉目,江芙觉得狐小七可能不理解,难得解释了起来,“直接服用可能汇合体内的灵根相冲撞,除非紧急情况,没有修士会冒这个险的。”
这些算是修士的常识,江芙也是出售灵草的时候听旁人说的。
“可是我以前都是吃灵草的。”说完这话狐小七有点不好意思,它卷了卷自己尾巴上的毛,看了眼江芙放到自己储物袋中的灵草。
奔波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能够回家的希望,虽然这些灵草远远比不上族中的那么好,但狐小七确实是感觉到饿了。
“这些灵草都是你的,”江芙垂了垂眸子,脚步不停朝着山脚下的小竹屋走去,“现下天快黑了,不安全。”
如今她还没有到筑基期,不能够御剑,只是从那场温暖的冬雨过后,境界还是炼气期九阶,但似乎不太一样了。
往日里即便是将灵气尽数关注在双脚之上,速度却不及现在的一半,并且江芙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灵气在消耗的同时被快速补充着。
得益于江芙对于地形的记忆力,她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小竹屋中。
原本她计划着去镇上将便宜的灵草出售换一些补气丹,把那株高阶破障丹的药引子送给姬有苏,毕竟先前那瓶丹药还欠着他的人情。
江芙是不喜欢欠人情的,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从怀中的储物袋里头取出采来的灵草,江芙全数放在了正在好奇打量着小竹屋的狐小七眼前。
“给你吃。”
然后不再管有些不好意思的狐小七,如往常一般在一旁的角落里,开始打坐修炼。
小竹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风吹的声音,将眼前的灵草一扫而光,狐小七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修炼中的江芙,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它们这个种族从出生以来都会有着天赋技能,而属于狐小七的就是对于灵气的辨别,所以才能够在各处寻觅到灵草。
先前逃命的时候它也见过那些修士,所用的灵气能够一眼分辨出来不同,有的是火系灵气,有的是水系,但眼前的江芙身边围绕着的灵气倒是叫它有些看不清晰。
最多的是淡蓝色的水系灵气朝着她涌过去,但也有其它不同的灵气环绕着她,竟然也能够被她吸收入体内。
好奇了一会,它就有些睁不开眼睛了,索性团成一团,依偎在江芙的身侧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还是睡觉更好,它狐小七最讨厌修炼了。
殊不知此时的妖族,为了找到丢失的妖族少主,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
鲜少同世俗界联系的妖族族长看着自家哭作一团的夫人,俊美的眉眼之中格外的焦急。
“各处都找了吗!”
下面站着的妖族侍卫们同样一脸愁容,却也只能按实回禀。
“族长,都找过了,少主的气息是突然消失的。”
有位见多识广的妖族长老,头上顶了一团七彩的羽毛,看着族长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也许是少主碰到了传送阵,如今已经不在妖界之中了,不然咱们这一个月将妖界翻了个底朝天,怎么会一点少主的气息都没有找到。”
这话倒是提醒了妖族族长,他扫了一眼那位开口的长老,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孔长老的意思是?”
确实,自家儿子的修为还不够化形,也就是没有到那些修士所谓的筑基期,原以为不能够有离开妖界的力量,但孔长老的话倒是提醒了妖族族长。
毕竟当初自家弟弟遇到了天劫,濒死的时候,好像也是被莫名其妙传送到了世俗界之中。
“少主如今的命灯还是亮的,想来应该还是安全,”那位孔长老上前提议道,“可能是去了世俗界,不若找您的弟弟问上一问?”
这话倒是安慰到了族长夫人,自家还没化形的儿子一个月前莫名其妙的突然消失,唯一的希望就是那盏命灯还是亮着的。
“夫君,不若去问问呢?”她寻子心切,莹白的脸上狭长的眼睛赫然同狐小七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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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相似,现下垂着眼泪,看的妖族族长心疼至极。
“好,夫人别急,我马上就去。”
用来传话的玄天镜注入了妖力,闪烁出不一样的光芒,而另一头的人似乎有些不急不忙,隔了一会才传出那慵懒的声音来。
“前几月不是刚把丹药和灵石给你送过去吗,怎得又用完了?”
像是有些怀疑,那边的声音扯了个调子。
“哥,你莫不是把我给侄子的丹药给昧下了吧?”
“胡说什么呢!”听到自家弟弟这不着调的声音,妖族族长有些头疼,他扫了一眼身边伤心的夫人,开口道:“小七一个月前不见了,气息完全消失。”
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
“什么?”
“先前以为是他贪玩,又躲了起来不想修行,”妖族族长叹了口气,他对于自家这个贪玩的儿子有些无奈,“只是这次时间太久了,我们找遍了妖界,却仍旧一无所踪……”
“我知道了,”玄天镜那边的声音也变得正经了起来,“在世俗界我的势力还是比较广的,哥,我这就马上去找回小七。”
“……有苏弟弟,就拜托你了。”听到确切的回答,族长夫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对着玄天镜那边的人道了谢。
妖族族长没在说话,他伸出手抱紧了自家夫人,自家弟弟是个极重承诺之人,既然他应下了,就一定会做到。
“别急,有苏一定可以把小七带回来的。”
而此时狐小七正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还没亮的天,以及已经手持一根简陋的木剑开始练习基础剑法的江芙,一时间有些茫然。
现在修士都这么勤勉了吗?
这个人都不用休息的吗?
小竹屋外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木剑挥舞在空中带起的风声。
这套剑法是修士们人手一本的基础入门剑法,名字简单粗暴,叫五行剑法,是江芙花了两块一品灵石在铺子里买来的。
虽然基础,但对于炼气期修士来说已经算是足够的剑修入门了,毕竟只有筑基期修士才能够显露出来自身的灵根来,到时候再根据灵根来选择剑法。
熟练地挥出一剑,一气呵成的感觉叫江芙觉得有些不同,虽然剑法很普通,但她每次都会调动灵气。
这种方法极其消耗体力,也消耗灵气,江芙垂下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沁满了。
她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沉浸在其中,努力挥出一剑又一剑。
练了太多次,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她的心中。
说来也是好笑,她甚至都没有一把趁手的剑,却对于剑法格外情有独钟。
看着天边渐渐浮现出来的朝阳,江芙眉心微皱,她还记得记忆中的那个人对她笑着说过。
“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若你是喜欢,我也教你用剑。”
“日后我们两个一起,走遍千山万水,仗剑行天涯。”
可是那时候,她以为时间还很长,长到她可以毫不在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光。
7. 第 7 章
山脚下的赌场里头,江芙有些疑惑地听着门口看着眼生的新掌柜跟她说,姬有苏有事离开了,嘱咐他将留下的丹药送给她。
伪装成灵宠的狐小七从进了赌场之后就有些焦灼,它在这里嗅到了自家族人的味道,却碍于和江芙的约定,并没有出声。
原本计划将那株五阶灵草给姬有苏的计划被打乱了,江芙拿着那些丹药,看着这个眼生的新掌柜,只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还是等姬有苏回来,她再将那株灵草给他吧。
毕竟她能够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眼前的新掌柜明显不是她能够托付一株灵草的人。
走出赌场,来到一处偏僻人少的小巷子外,江芙就觉察到自己束发的发绳被轻轻拽了拽,她转头看向老老实实蹲在自己背后竹伞上缩小了身形的狐小七,无声的挑了挑眉。
“那里有同族的味道。”
一路上紧紧张张的狐小七悄声说道,它用爪子朝着赌场的方向比量起来。
“但是同族的气息好像被什么掩盖住了,如果不是我觉得熟悉,兴许还分辨不出来呢。”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找到了自己的同族,狐小七一时间有些兴奋,它的爪子努力朝着刚刚来时候的赌场指了指,神色之中满是期待。
这确实是件好事,江芙心下轻松了一些,她转过身就要朝着来时的路找寻回去。
一放松下来,狐小七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它忍不住跳到江芙的肩膀上,甩着今早整理干净的尾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好可爱的赤狐。”
有女修路过,被它赤红色的毛绒尾巴吸引,忍不住开口说道。
“林师妹是喜欢这赤狐吗?”
跟在她身后有两个修士,其中穿着一身蓝色衣裳背后背了一把斧头,看着有些壮硕的男修听到她开口,赶紧开口附和道。
“算了吧,感觉没什么灵气的样子,到时候进了秘境里头,带着也是个累赘。”
“林师妹说得对,不若等到仙门收徒大会结束,师兄就替你去买一只开了智的灵兽。”接着这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男修,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话是这么说的,只是那女修还是没有忍住,朝着江芙背后的狐小七看去,毕竟这样毛绒可爱的赤狐确实是少见,即便没有开智,这样乖巧地挂在那黑衣女修背后,看上去也是格外的好看。
那蓝色衣裳身形壮硕的修士,见自家师妹挪不开眼睛,没忍住瞧了眼江芙的修为,而后这才开口道:“这位女修,你这灵宠赤狐卖吗?”
对于旁人的视线,江芙总是格外敏锐,眼前这人开口之前先观察了下自己的修为,倒也没有外表上那么的大大咧咧。
她淡淡出声道:“不卖。”
一听到有人再说自己没有什么灵气,还不如灵兽,狐小七是有些生气的。
再听到这男修竟然想要买下自己,它忍不住将自己的大尾巴缠在了江芙的脖子上,有些担心自己会被卖掉。
幸好江芙拒绝的话格外利落,倒是叫它放心不少。
原本只是觉得这赤狐颜色好看,没料到竟然如此有灵性的林姝意,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
这么有灵性,就算是没有开智,养在身边倒也是不俗之物了。她本就是以御兽为主的林家之人,见到这样的灵宠自然是见猎心喜。
更何况仙门收徒大会即将开始,她也有多驯服几只灵宠,到时候也能够增加自己通过考核的底气。
“这位姑娘,”她打量了一眼江芙的穿着还有修为,微微带些少女娇憨的脸上是让人放松的笑意,“刘师兄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见你这灵宠着实可爱,所以才贸然开口。”
江芙停下脚步,她看了眼说话的这个女修,身上穿的那件衣袍上闪着银色的光芒,腰间佩戴了一条细长的赤红色鞭子,头饰还有耳饰皆是灵器。
“不卖。”
她的目光平和,并没有丝毫动怒的神情,自然也没有因为这个女修的客气而有所改变,依旧是说出了刚刚的那两个字。
“哎,你这女修,我师妹好声好气的同你讲话,你怎么还如此无理。”
那位一开始的蓝衣男修此时到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了,他身形魁梧,嗓门又大,一开口倒是有那么几分骇人的意思。
还不待江芙开口,那一边穿着白色衣袍的男修撩起了眼皮,看了眼她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还有别在腰间没有品阶的匕首,语气有几分高傲地开口:“一百块五品灵石,换你这只赤狐灵宠。”
这价格对于一个没有开智的灵宠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价了,只是他的眼神带着轻蔑的审视,勾起了江芙心中最不好的回忆。
她顿时想起当年那人死后,斩杀完魔族的修士也是这样看了过来,像是一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般,漠不关心的走了。
“不卖。”她的语气带了些强压下去的生硬,不再理会这一行人,转身就走。
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够同人叫嚣,如今的江芙清楚的明白,修真界以实力为尊,眼前这行人,绝对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抗衡的。
江芙拒绝的态度冷淡,反倒是叫那位林姝意有些看好,她筑基之后就同家族传承中学的是御兽之术,对于能够这样穷困却又坚定不肯为了灵石出售灵宠之人,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想来那赤狐也是人家姑娘的心爱之物,”她伸出手拦住有些愤愤不平的白衣男修,视线从那赤狐灵动的眼睛上闪过,“等日后我再去寻一只不就好了,何必强人所难呢。”
“她那也太不识抬举了!”白衣男修还在为了江芙拒绝的事情有些生气,一个快死了的炼气期修士,竟然也敢拒绝这一百块五品灵石。
毕竟连一把像样的灵器都没有的低阶修士,穷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也敢对他如此不恭敬。
而那蓝衣男修听到这位林姝意的话,反倒是憨厚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着说道:“等到仙门收徒大会结束,我一定给林师妹抓一只一样的来养着。”
这话叫林姝意有些开心,她俏皮地冲着他笑了下,期待地说道:“那就仰仗刘师兄啦!”
这样甜美的笑,叫一旁白衣男修的神色阴沉了几分。
说完林姝意又想起这次收徒大会,有些苦恼般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次会进入什么秘境之中考核呢,我爹说上次百年考核还是去了一位合体期大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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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传承之中呢。”
“林师妹不必着急,到时候我们结伴而行,我一定会努力保护好你的。”总算插上话的白衣男修赶紧开口,他自持修为已是筑基五阶,又是战力卓越的剑修,说这话倒是也没什么不对。
还不曾走远的江芙皱了皱眉,这一行人并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她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他们也是有仙门拜师帖之人。
秘境考核吗?还是随机的,想来就是为了提防这些修士们提前做好准备。
只是听他们的语气,在秘境之中也是可以结伴而行的,难怪江芙在赌场之中看到的那些号称是稳赚不赔的,绝对能够加入仙门之人。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坚定,即便如此,这种事情也不会影响到江芙的心性。
能够从一介凡人到如今的炼气期修士,江芙所经历的事情已非常人能及,这么多年下来,如果是心性不稳之人,定然早就放弃了。
狐小七嗅着同族的气息,却有些茫然的在赌场之前有些混乱。
这边鱼龙混杂,来往的修士实在是太多,刚好有一队猎杀完魔族的炼气期修士前来出售魔石,浓烈的血腥气反倒是盖住了那渐渐消散的同族气息。
因为那消失不见的气息,狐小七神色有些萎靡,注意到了的江芙闪身躲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轻声问道:“可还能找到你的同族?”
愣了愣,狐小七往四周扫了一圈,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往日里不努力修炼是多么后悔之事,毕竟只有到了筑基期它才能够使用妖力和同族交流。
“没……消失不见了。”
江芙轻叹了口气,有些生硬地安慰道:“别急,兴许过几日你的同族还会再来呢。”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回不了家的狐狸,语气有些干瘪,却也知道这种别离之苦,想了想,伸出手摸了摸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狐狸尾巴尖。
这人的手很凉,沮丧的狐小七却从她的指尖上觉察到了一丝温暖,忍不住蹭了蹭,小声回应道:“嗯。”
只是江芙有些苦恼,她原本想地是先将狐小七托付给姬有苏,等到仙门考核结束,她再行帮它寻找同族。
却没想到往日里随时能够找到的姬有苏,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门了,倒是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再度叹了口气,江芙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想着还剩下几块二品灵石,打算先去外面的散修摊子上买上几张符纸。
外面路口上的散修们倒是都挺热情的,吆喝着各自所得的灵草、各色灵器,还有乱七八糟的炼器用品。
江芙刚迈开步子朝着一个出售各色符纸的铺子上,就觉察到自己脖子被热乎乎的狐尾扫了扫,她不动声色地小声问到:“怎么了?”
“那株灵草灵气好足,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压低自己的声音,狐小七学着江芙的样子,老老实实蹲在她背后的竹伞上小声说道。
扫了一眼标价两百块五阶灵石的那株灵草,江芙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
她敛目低声说道:“吃不起。”
她微顿了下,又淡淡补充道:“把你卖了,也吃不起。”
狐小七:“……”
8. 第 8 章
“既然宗主您要亲自挑选,那这次秘境试炼不若选在沐宸仙尊飞升前留下的那座如何?”
开口说这话的是丹宗长老,毕竟没人不知道,沐宸仙尊飞升之前也是个丹修,他的秘境之中定然有着大量的药材,甚至还可能会有珍贵的丹方。
在一旁的器宗长老冷笑了一声,神色中带了些鄙夷,毫不客气道:“余长老好生会算计,沐宸仙尊是水木双灵根,留下的传承也和你丹宗相符,到时候挑选出来的弟子岂不都成了给你们丹宗预备好的。”
“依那郑长老的意见呢?”贸贸然被揭了老底,丹宗余长老有些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地问道。
“自然是去仙门先前发现过的金岑仙尊飞升留下的秘境了。”说话的人是剑宗赵长老,他一身素袍法衣,面色刚正不阿,说出的话也像是透露着浩然正气,只是那双闪着金光的眼珠子却把他的想法出卖了个彻底。
听到他开口,刚刚还有些鄙夷的器宗郑长老连声附和道:“还是赵长老言之有理。”
“呵,我竟不知道你们器宗和剑宗关系竟然如此之好了,倒不似往日里宗门大比的之时的剑拔弩张了。”
那金岑仙尊明显是一个金灵根器修,更是对于练剑之事格外痴迷,丹宗长老自然是明白剑宗和器宗此时的提议究竟是为何了。
这话像是挑起了什么风波,原本清净的大殿里头一下子变得吵闹了起来,这些化神期的大能平日里都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此时却像是凡人界的摊贩一般,都在为了开启秘境能够得来的利益而开始喋喋不休争吵。
原本正经严肃的长老们,吵在一起之后,场面变得有些松散起来。其实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群倔老头兴许还不会闹起来,但为了自家各宗里头小辈们的前途,他们可不会为了自己的脸面来充什么面子。
裴云泽听着这些吵闹的声音,端坐之上并未开口,神色冷淡。他本就生的孤寒冷峻,此刻眉眼平静,越发瘦削的轮廓更显得寒冽威严。
这周围的气息因着他不曾开口,而变得忽的一静,周遭的风似乎都因此停了。
从来波澜不兴的黑眸中照旧是淡然的气息,仿佛那日冷冷说着要亲自筛选弟子的话都不曾发生过,裴云泽收起散漫,面色一沉。
他面前放着的是拿到拜师帖之人灵气凝结成的一排命牌,因着其灵根的不同,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灵气。
除了其中一枚不同,只是灰扑扑在最角落里散发着浅淡的白色光芒——这说明其主人没有进入筑基期,所以并没有灵根的显露。
“既然是收徒,自然要讲缘法,秘境试炼也由着他们自行寻觅。”最后出来和稀泥之人还是符宗的钱长老,他素来脾气和缓,而且无论什么灵根可修行符修,出来说这话倒是也无可厚非。
但自家掌门裴云泽没有开口,众人却也不敢妄下定夺。
虽平日里云泽仙尊都只是在闭关,宗门之事并不曾打理,甚至大部分事情皆有各宗长老们自行做主。但整个仙门上上下下,人人皆心知肚明,如今整个修真界的还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都是因为当初云泽仙尊以一己之力平定了魔族之乱。
那一人一剑,镇守在仙门之外的场景,多少年了依旧是许多修士心中最可靠的存在。
“这修士竟然还不曾筑基就拿到了拜师帖?”沉默半晌,到底是剑宗长老心直口快,没忍住将疑惑说出了口。
剑修的性子都是直来直去的,也没有想那么多,但丹宗长老的外孙今年已经筑基,却不曾在先前的仙门试炼中拿到拜师帖,此时听到这话,面色都有些难看。
“谁又能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歪道才拿到的呢。”丹宗长老开口说的话格外不客气,吹着脸上那两道胡子,几乎要和对面的剑宗长老对立起来了。
只是丹宗长老刚说完,就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也梗着脖子站在了那里。
目光凌冽的从刚一出现就死死盯着的那道命牌离开,裴云泽扫过那丹宗长老,冷笑了一声。
“技不如人,还要口出恶言,郑长老可真是好修行。”
他也不知道为何,听到有人污蔑那命牌的主人,怒火便从心中涌现而出,冷声说罢,扬了下袖袍独独将那枚泛着白色的命牌拿到了掌心之中。
“不过炼气期就能够拿到拜师帖,本尊很看好她。”
“还有,秘境试炼之事就按钱长老的意思。”
底下的长老们均是一默,各自心中的算盘被这样明晃晃地解开,都觉得有些面面相觑。只是那个身穿雪色锦袍的云泽仙尊垂眸望向底下的众人,那目光明明浑不在意一般,却叫人心头发寒。
待到众人皆离开之后,独自坐在掌门之位上的云泽仙尊,却牢牢攥紧了掌心中那枚泛着白色的命牌,神色有几分莫名的迷茫。
“……江芙。”
他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可以动他心魂,只是这个名字只需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今日阳光明媚,外围森林的一圈都被江芙和蹲在她脖子上的狐小七给逛完了。
“就这几根灵草啊?”狐小七纳闷地微微歪了歪狐狸脑袋,看着在前面采集了几颗可以吃的野果的江芙有几分好奇。
“这些果子没有什么灵气啊。”
点了点头,江芙一面拿出一枚吃了起来,又将剩下的那几个果子收进了储物袋中。
“辟谷丹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更何况她那些灵石只买了两张用来隐蔽气息的符纸,这周围的灵草都进了狐小七的肚子,也不能够拿到散修的摊位上换灵石了。
却不料这一幕叫狐小七忽而有些感动,原来眼前这个修士,已经穷困到这副模样了,却仍旧没有将自己卖掉。
它那双狐狸眼睛眼泪汪汪地瞅着江芙,说出的话来带了感激:“江芙,你真好,没有把我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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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坏修士。”
江芙有些奇怪,她偏过头神色平淡:“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到同族的。”
誓言对于她来说,是可以付出生命的,更何况只是区区的灵石。
先前狐小七刚刚离开妖界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危机感,它甚至不知道隐藏自己作为妖族的气息,险些被那些修士们抓走剥皮抽筋。
幸好脖子上还有一颗母亲留给它的保命灵器,勉强逃进了森林中,假装成普通的灵兽躲藏起来。
其实这也难怪,它们妖族得天独厚,在华兴之前可以直接吞吃各种灵草灵果,甚至有的能够直接吞吃灵石来淬炼经脉。而等到化形之后,更是可以同修士一般,纳天地灵气为己用。
最可怕的是,妖族不同修士一般,不存在进阶屏障,只需要努力提升修为,就可以平稳进阶。
当然,天道也是公平的,与修士们源源不绝的数量不同,妖族子嗣一脉几乎枯竭,尤其是各种修为搞得妖族,甚至于几百年间都不曾有幼儿诞生。
所以为了保护这些未曾化形的幼儿,妖族在世俗界同他们的妖族之间,搭建了阵法来防止修士们进入妖族。
毕竟比之魔族的魔石,妖族对于修士来说,可以算得上浑身都是宝贝,内丹、筋骨皆是炼器的好材料,就连血都因为容纳了各种天材地宝,都能够入药来延长修士命数提升修为。
尤其是狐小七这样一个还不曾化形的妖族,比之那些修为足以堪比化神期的老怪物,它的出现几乎就是一块行走的灵石矿。不得不说,全靠狐小七的谨慎小心,还有难以言说的狗屎运才让它能够安全的活到现在。
或许妖族族长之子,命不该绝吧。
冬日午后的阳光明媚,一缕光从尚且带些常绿的树叶之间穿过,落在江芙的脸上,她面色平和地听着狐小七呜哩哇啦的表达感激,却在心中恍然间又想起了那人的话。
他们好像是承诺过要一生一世的。
那段美好的光阴比之现在,已经于她在短暂不过,凡人的前半生更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那人,那誓言,那段时光,好像从始至终,都像是她一个人的妄念。
江芙下意识地嘴唇抿起,垂下眼眸,胡乱应了几声狐小七的喋喋不休,迈开步伐朝着外面走去。
——秘境试炼,她往日里曾听那些散修说过,若是运气好些,里面可能都会有大能秘密藏宝,无论是秘宝抑或是秘法,都有可能会得到。
江芙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幽暗的光,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用大半条命换来的仙门拜师帖,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
她只觉得这同仙门之中命牌相连的拜师帖上,闪过了一丝温润的暖意,像是有人轻轻拂过她的掌心。
那即将到来的秘境试炼明明凶险万分,谁也不能确定在其中会遇到什么,尤其是那些对手皆在筑基期之上,可偏偏江芙此时却只觉得心向往之。
真是件怪事。
9. 第 9 章
仙门占地及其广,除了门内各宗所在的主峰,就连外面成片的群山也归仙门所有。毕竟此间灵气颇丰,山间无论是御兽所用得到的妖兽,还是炼丹所用的灵草等物皆是颇为丰厚。
此时的山脚下,站满了赶来的修士,不仅仅只是有那些拿到了拜师帖的,更多的反而是赶来看热闹的。
当然,说是看热闹也有些偏颇,毕竟最后能够成功拜师的人,可是决定了很大一部分早就下好赌注之人的储物袋里头灵石的多寡了。
只是山脚下的修士虽多,但周围一切井然有序,仔细看去就能看到身穿白色仙门弟子服的人,在各处角落里不断巡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可以瞬间拿下。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各路来的修士面前,来人身穿仙门长老服饰,释放出的威压瞬间叫原本有些吵闹的山脚下顷刻清净了下来。
只是这长老待到周围静了下来,便顺着胡须面色笑吟吟道:“诸位能够拿到我仙门拜师帖,想来都是各有机缘的。”
“今日仙门收徒大会,尽数规则皆已发布在拜师帖之中,还望各位能够成功达成心中所愿。”
这位长老的话不多,每个底下的修士却都狂热地等待着接下来的试炼,百年才能有一次的仙门收徒大会,实在是叫这些人等待了太久。
更何况这周围为了维持展露在整片山脚下的展示台,早就布好了聚灵阵,充沛的灵气叫来者都觉得心旷神怡。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江芙带着肩膀上蹲着的狐小七正在努力打坐吸收灵气,那仙门长老的声音传送到她的耳边,让她从修炼中回过神来。
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天际的展示台,代表着拿到拜师帖的名字在上面闪着各色光芒,毫无意外,江芙在角落里看到了有些灰暗的自己的名字。
原来有一百个拿到拜师帖的修士。
除了她一人,皆是已经显露灵根的筑基期。
与她一样关注到江芙这个名字的,还有不少修士,以及几位端坐在长老位置的大能。
毕竟在各色天赋出众的预备弟子之间,这样弱的一个存在,本身就格外引人瞩目。而在先前,云泽仙尊那句他的看好,更是叫这些长老们对江芙这个名字更是多了些关注。
被驳了面子的丹宗长老看着那一排名字,神色有几分不愉,看着符宗钱长老在前面长袖善舞的接待着其他宗门前来的修士们,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一侧的剑宗长老只顾着在看那个上品金灵根的剑修苗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百年间的好苗子可真是不少。”
而一侧器宗长老更是笑的眉眼不见地盯着那个上品火灵根的弟子,连连点着头。
“是啊,这些好苗子成长起来,日后定能够将仙门发扬光大。”
听到这些人的话,丹宗长老更是面色铁青,冷冷道:“还不知道能不能够进入仙门呢,何谈以后。”
向来话少又沉默的药宗长老一反常态,刚刚还有些晃神,这会听到丹宗长老的话,反倒是开了口:“这一届仙门收徒大会,定然比之往常更是别开生面。”
听到他开口,那几个长老都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却也想到自家掌门的先前的话,竟然也沉默了片刻。
外面仙门收徒大会热闹非凡,而此时的掌门大殿之中,却安静非常。
但若此时有人能够进入到这大殿之内的阵法中,就能够看到,那位万众瞩目的仙门掌门、这届收徒大会将会收徒的那位云泽仙尊,此时只剩下一个静默打坐的背影。
而在他的身下,赫然是一行玄妙非常的阵法,周遭盈盈的灵气显露着,此阵早已开启。
忽然,山脚下的上空涌现出光芒,笼罩在四面八方,所有的到场之人皆笼罩在了这片灵气光芒之中。
江芙看着前面那道展示台,上面的代表着名字的光芒越发凝实,流光溢彩的朝着下面聚集的修士们涌现而来。她放置在腰间的拜师帖好像受到了召唤,同样散发出光芒,将她连同身上的狐小七一起笼罩了起来。
下一刻,江芙感受到了一股失重感,而后眼前的场景迅速转换,由着人山人海的会场,转变到了茂密的森林之中。
而后她看着原本简单的拜师帖跃起在空中,变成了一枚玉符,接着一抹灵气从中显露,江芙想着先前听到的规则,伸出手轻轻触碰上去。
接收到全部的规则以后,江芙将这枚玉符贴身放置,因为这不仅仅只是用来作为作为进入此间秘境的钥匙,更是仙门用来准备好的求援之物。
只需要捏碎这枚玉符,就可以直接传送出去。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有人用,毕竟只要使用了,就意味着自动放弃这次的试炼,放弃成为仙门内门弟子的机会。
江芙眼前的阵法光芒消失,她刚想带着蹲在自己肩膀上装作灵宠的狐小七离开传送阵,却在下一秒见到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她正有些紧张,却听到这枚玉符之中再次传来刚刚在广场之上的那位仙门长老的声音。
“为了保证这次秘境试炼的公平,所有没有签订血契的灵兽都会被传送到安全的地点,等待诸位考核完成后前去认领。”
这倒也不是仙门刻意针对,毕竟御兽门的修士,是可以命令自己收服的灵兽听从他人的,只有自己收服的灵兽才能够签订血契。
而此时的仙门山脚下的展示台,也由着每个单薄的名字,变成了每个带着玉符之人的视角。不少修士甚至已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留影石或者留影符,准备记录下这些将要进行考核之人所使用的招式。
这种留影石在修真界可是抢手货,如果记录下的修士日后成了一方大能,那价格可是要直接翻上好几倍呢。
经历过不少独自历练过的秘境,江芙深知,先观察周围的情况是最重要的。只是刚迈出传送阵,她就看到了一头朝着自己扑过来的三品妖兽。
真是难得的坏运气。
妖兽向来是修士们的死敌,它们天性凶残,修士们的血肉对于它们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不过好在这看上去凶残的妖兽只不过是三品,相当于是炼气九阶修士,其实对于其他的筑基期修士们来说,只需要小心就可以应对。
但对于江芙这个炼气期修士来说,还是十分危险的,毕竟妖兽们的防御还有攻击,比之修士来说,都是要强横上不少。
此时随机分布在不同地方的仙门预备弟子,并没有遇到什么异常,而江芙这位在比赛之前就得到不少注视的炼气期三阶拿到拜师帖的修士,此时遇到炼气后期的妖兽,直接变成了现场最为瞩目的那个。
围观着看热闹的修士们早早的拿出了玄天镜,在能够交流的玄天坛中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正是不少修士们讨论仙门收徒大会的时候,有不少不能够亲自来现场的更是在看着玄天镜上仙门器宗长老动用灵力转播的场景,在不停地同现场的修士们交流起来。
刚刚还有不少人在那里讨论着那个炼气期修士能够撑多久,没料到她运气这么差,竟然刚出传送阵就遇到了三阶的妖兽。
【完了完了,刚刚还和我师兄打赌,要是这炼气期修士撑过今天,那瓶师父赏的回灵丹就给都我呢!】
【哈哈,不过是一瓶回灵丹,兄台你要看开点。】
【仙门怎么这样,人家一个炼气期修士,刚进去就给放一个这么凶残的妖兽,万一真出人命了。】
【要是怕危险就别来啊,前边那个是哪个世家大族养出来的,真是好笑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在那拜师帖上显示不过是炼气期三阶的修士,撑不过这头三品妖兽一下,就得捏碎玉符放弃试炼了。
而在密林中的江芙,迅速反应了过来,她的动作可以说得上很熟练,像是这样的场景经历了很多,干脆利落地一个翻身,躲开了那个三品妖兽的冲过来的第一下。
面对着面色狰狞的妖兽,垂涎地盯着她的脖颈,江芙那张苍白的过了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的背后只背了一把竹伞,而手上只攥了一把短短的匕首。
不少修士都觉得她只是侥幸躲过第一下,毕竟在没有用灵力的情况下,修士的速度和妖兽的速度可是不同日而语。
【竟然躲过了,难不成这炼气期的修士是吓傻了,竟然还不用灵力。】
【难不成她要捏碎玉符传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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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秘境还没到呢,她不会就折在外头了吧?真是晦气,我看她赔率高,还买了十块一品灵石赌赌运气呢。】
【前面的别逗我笑,炼气期能过仙门考核?怕不是昏了头吧。】
【万一人家是为了节省灵气呢?毕竟谁也不知道后头还有什么妖兽呢。】
这会其他修士都在四处寻找先前就约定好的同伴,或是在寻找秘境入口了,不少人虽然觉得结果一定,却仍旧在看着江芙这边。
但是真正能够看出门道的则是剑宗赵长老,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江芙,发现此时她的冷静实在是一个剑修的好苗子。
临危不乱,观察那妖兽的动作。
而此时那妖兽被江芙险险躲过了几下攻击之后,彻底急了,再也不顾什么自己的破绽,抬首嚎叫了一声,凌空而起加快了速度自以为可以轻松撕咬到对面。
就是现在,在妖兽凌空跃起的时候,最为脆弱的腰腹部位刚好露出,江芙眯了下眼睛,下一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柔软的错开了身形,巧妙地躲开了攻击,同时将自己手中攥紧的匕首,朝着那妖兽的腹部划去。
这一幕有些骇人,毕竟这匕首只有她的手臂一样长,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妖兽咬断手腕一样,却干脆利落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那妖兽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就让它再也动弹不得,临死前视线的边缘只看到了本以为是入口美食的人,面无表情的挥动手中的匕首,如同切菜一般划开了它的腹部。
这一幕太过有冲击力,不少还在热烈讨论的修士们甚至诡异的寂静了片刻。
干脆,利落,一把匕首,她都没有动用一丝灵气,就已经解决了。
这可是三品妖兽,足矣媲美炼气期后期的修士啊!当然寂静之后,又有了不同的声音在玄天坛上浮现出来。
【这妖兽肠子都划出来了,真是残忍的吓人。】
【不是,前面你疯了,那可是妖兽,你怎么不叫它别吃人了呢。】
【所以她是怎么做到的,这匕首是什么灵器吗?在哪里能买?】
此时长老台上的剑宗赵长老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忍不住称赞起来:“这人日后定然是剑修的好苗子,干脆利落,不为危险惊动心神。”
“能不能过试炼还是另一回事呢。”一旁一直耷拉着脸的丹宗长老此时又冷哼了一声。
但不管此时秘境之外讨论的如何热火朝天,江芙依旧心无旁骛地将这三品妖兽装到了玉符之中,看到上面转换成了一个十点积分之后,又拿出了火折子,将周围沾了血渍的枝叶烧了个一干二净。
血气在这秘境之中,是最能够吸引各种妖兽的,在环境不明的情况下,还是保证安全最为重要。
她不动用灵气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是这种三品妖兽其实已有了一些灵智,先前故意叫它放松警惕,好能够一击必杀。毕竟试炼的时间还有很长,能够多保留一些灵气,后面的路也是更安全些。
毕竟这次秘境试炼,越到后面,危险越多——不仅仅只是其中隐藏着的妖兽还有机关,更多的,则是其他预备弟子们的攻击。
虽然仙门试炼规定,不得故意出手伤及性命,但只需要击碎对方的玉符,就能将对手送出去的同时,得对方击杀妖兽和得到灵宝的积分。
四处寂静,耳边能够听到浅浅的风声,江芙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想了下玉符上给所有参与试炼的人提示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猎杀妖兽,寻找灵宝,还要躲避想要击败自己捏碎玉符的对手。
她想了想,拿出一张简陋却隐蔽气息的符纸,刚想贴上,却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修士。
那人步伐迈得不疾不徐,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遮盖住他的脸,明明没有看到他的面容,却让江芙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朝着那双澄澈漆黑的眸子看去。
而此时场外,药宗长老更是死死盯着那个身影,紧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素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出现了片片裂痕。
难怪他今早就觉得掌门神色有些不对,出于医者对于气息的直觉多看了几眼,原来如此!
10. 第 10 章
江芙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身影,只觉得喉间一紧,就连呼吸也停滞了。
森林中的古树枝叶繁茂已有千年光景,将正午的阳光挡在外头,却也有些细细密密的光线将那个身影笼罩在一起。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袍,头上束了一支简约大气的玉簪,一张银色的面具覆盖在脸上,不但没有减少他通身的气度,反倒更增加了一丝神秘感。
江芙的脸色像是刚出窑就碎裂的素白瓷器,苍白又灰败,再精致的五官在这种沉沉死气衬托下也黯淡无光,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幽深的眸子,此时正在死死盯着来人。
“为何事而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干涩又平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根本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幕又只是幻影。
而对面的人因着她的开口,却又微微一愣,那双漆黑澄澈的眸子中带了些不易觉察的喜悦,声音低且柔和,慢慢传来:“……同你一样。”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冬日里最凌冽的冰凌,朝着江芙的心口上刺去,疼痛剧烈,却又格外清醒。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想要来抢走她的玉符,还是想用这种方式骗取她的信任?
江芙目光紧紧盯着来人,脑海中闪过快速逃离以及正面迎敌的各种思绪,即便如此,对面的人开口的那瞬间,原本想好的所有的思绪,以及早就紧绷的手臂,也下意识的松了一下。
这样的放松在对面的人看来就是没有敌意的意思,又朝着这边走了几步后继续开口道:“现下不少修士早在试炼之前就已经组好了队伍,如果阁下不嫌弃,不若同我一起……”
大概是被他的声音影响,江芙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没有办法思考,她用力攥紧了手中那把匕首,尖锐的刺痛让她再度清醒过来。
还不待对面的人说完,江芙语气冷淡又带了些疏远,打断了他的对话。
“不需要。”
同时悄悄将另一只手背在背后,取出了早就放好的一张传送符纸,江芙脸上还是没有变化,甚至故意将拿着匕首那只手挪动了几下,好让对面人的视线放在自己的手上。
而对面的人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对于江芙的警惕感到很满意,正想说什么,却只听到响起了一阵破空声朝着他的脖颈攻击而来。
江芙早在前一刻已经觉察到来人,借着这个机会迅速脱身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眯了眯眼睛,仍旧掷出了自己手中唯一的匕首,挡下了那道暗中伤人的剑气。
同时分出心神对付暗中的人,又要提防自己眼前这位,江芙难免漏掉一些细节,譬如眼前之人面具掩盖之下,随着她挡下那道剑气后露出的笑意。
此时出了手,也就意味着两个人暂时结盟,江芙明白这个道理,却仍旧面色冷冷的远离着眼前之人,看着对方想要靠近自己,语气淡漠地开口:“我不和藏头露尾的人同行。”
她想要揭开这人的面具,却又惧怕这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江芙不经意间同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对视,眼神下意识的挪开,而后用灵气将跌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
暗中的对手实力绝对不俗,即便是江芙灌满了灵气挡下这一击,仍旧将她用惯了这把匕首给撞击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对面的人扫了一眼,看她面色有些难看,抿了抿唇。
“并不是故意要遮盖面容,事出有因,你若是愿意,可以叫我顾旧。”
江芙伸手抹去匕首上沾染的泥,微微皱了皱眉,那缕白色的发丝飘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听到这个名字,剧烈的颤了一下。
“暗中不止一个人。”
自称是顾旧的面具人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明白,这是江芙要同他联手的意思。
且不管秘境之中究竟如何,此时仙门收徒大会的长老台上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最沉不住气的剑宗长老直接对着药宗长老不客气道:“你个老药葫芦,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药宗长老冷哼了一声,从腰间扯出一个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从一开始从画面中看到面具人顾旧的惊慌,变得有几分闲适。
“这种事你觉得我会比你早知道?”
剑宗长老一噎,想到自家掌门虽然平日里并不管理各宗详细事务,却有着一剑开天门的威望,不由得咧了咧嘴。
“哼,新酿的酒?给老夫也来一杯!”
周围的长老们也各自皱了皱眉,却也明白自家掌门用了傀儡之术进入秘境之中,想来也是为了先前说好的收下仙门首徒之事。
只是自家弟子在秘境之中的则是咧开嘴笑了起来,那位丹宗长老却忍不住聒噪了起来。
“身为……,”他顿了一下,在这种时候即便是讨不得好却也不敢得罪那位,“这样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可不管他们如何反应,秘境之中的顾旧却暂时和江芙结盟了。
“对面应该还有一名符修,”顾旧凝神朝着那道剑气而来的地方看了一眼,“都是筑基初期,他们用上了收敛气息的符阵。”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一支翠绿的青竹,上头浮现出盈盈的灵气,不像什么凡品之物,只在手中打了一个转,单手以青竹做符笔,朝着那个方位落下了几道符文。
江芙看着他的动作,根本不需要多做交流,同时凝聚了灵力朝着那个方向攻击而去。
她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毫无畏惧的杀意,或者说,更多的是漠然。
暗中袭来之人没想到他们两个反应如此之快,原本还在想要用最小的灵气消耗,将江芙两人送出秘境试炼,却不料到已经暴露了身份。
只是暗中的三个人也是格外的默契,一个符修马上做出反击,一道符文从他挥舞着的灵器符笔之中朝着江芙袭来,那位剑修更是反手一道剑气借势朝着顾望的位置攻去。
剩下的那位则是挥了挥手,将契约灵兽从灵兽空间之中召唤而出,嘶吼一声,强悍而又凶猛的虎状灵兽同时配合着那符修冲着江芙攻去。
三个都是筑基期修士,只是也不过是刚刚筑基,但他们各自家中皆是故交,结识的很早,再加上修为算不得出众,仙门大会之前便已经约定好结盟度过秘境试炼。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够表现出色得到云泽仙尊的赏识之事太过遥远,还是先稳扎稳打进入到仙门成为弟子,才能够对得起家中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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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发现江芙和顾旧之时,他们则是利用符修的符阵隐蔽身形,而后想要趁着对面不注意重伤一人,却没料到对面不但反应奇快,更是同样有着一名符修。
一时间,这片刚刚还静谧的树林之中迅速被剑气、灵气,以及符文笼罩,打斗声响起,惊起了不少近处的各色妖兽。
其实这也是这几位想要暗中伤人的原因之一,秘境试炼之中妖兽颇多,而且仙门放入的考核妖兽皆是三品之上的,即便是筑基期修士,时间长了也同样扛不住。
原以为这个只有炼气期的女修士扛不住他们一个符修一个筑基期驭兽师召唤出来的三品妖兽,却没料到江芙招式虽然简单,却皆是杀招,对于他们的攻击只要是伤不到要害的,都视而不见。
这是她习惯了的生存方式,以伤换杀。
那驭兽师原本还顾及这次试炼是为了收徒,担忧自己的妖兽将她击杀反倒破坏了规则,没料到那远处用一把青竹挥舞符文之人,在一个人对付剑修的同时,给她身上布上了防御之阵。
更没想到的,即便是他不再手下留情,自家妖兽竟然硬生生破不开那人的阵法。
那阵法竟然如同水波一般,明明单薄如纸,攻击而去却发现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
真是该死,那位符修更是发现这女修士只不过是炼气期,灵气却绵绵不绝,不只是攻击凌冽,更是叫他这个鲜少直接参与到厮杀之中的符修有几分手忙脚乱。
只不过片刻,三个筑基期的修士,对上江芙和这位顾望一个炼气期,一个筑基期,竟已经有了落败之相!
其实这位剑修不可为反应不快,他是三人之中修为最高之人,所以一眼看出能够轻易破开他们符阵的顾望是个厉害角色,于是率先朝着他发难。
等到同对方交手以后,这位剑修只觉得苦不堪言,明明同样都是筑基期的修士,对面甚至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只是一味躲避着他的剑招,却仍旧叫他在这躲避的身法之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这究竟是两个什么人!
他们不过两百岁的年纪踏入筑基期,还千辛万苦拿到了仙门拜师帖,自认为已经是天赋异禀之人,却在此时面对这两人,只觉察到了天壤之别。
尤其是在江芙不管不顾,一把带着豁口的匕首硬是在符修有破绽的瞬间,划破了他的脖颈之后,更是让他们三个感到了绝望。
江芙稳稳的用上灵气,一个侧身轻巧落在了顾望身后,神色中带了一丝轻快。
挥出一道符文,将两人笼罩在一起,顾旧扫了一眼那符修受伤的位置,更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那是一开始对面三人想要暗中用剑气伤他的位置。
此时的玄天坛中,则是炸开了锅。
【也就是占了这叫顾旧符修的便宜,不然这炼气期的修士早就被击伤出去了。】
【对,说到底也就是个女修,说不定是这叫顾旧的看上了呢,真是好命。】
【前面两人是吃多了丹宗外门弟子炼错的丹药了瞎了吗?那女修连灵器都没有,一把匕首直接逼退了两个筑基期修士,你管这叫占便宜?】
【你们先别吵,我怎么觉得这叫顾旧的修士,怎么看怎么眼熟呢?】
11. 第 11 章
抢先手攻击的优势反倒变成了如今不敌的局面,对面三人看着江芙和顾旧,只觉得心中一片绝望。
尤其是受了伤的符修,感受着自己脖颈后方的伤口带来的丝丝疼痛,萌生了退意。他扭过头和身边熟悉的两人对视一眼,利落从怀中取出早就备好的传送符。
见状那剑修更是挥出一道剑气,想要击退江芙想要继续攻击的路线,试图给他们散的逃离创造充足的时间。
遍布落叶的地面上浮现出符文的灵力,他们三人在阳光照射下的影子开始变得模糊,这是传送符阵运行的标志。
就在这三人松了一口气之时,江芙身形忽而一动,手中的匕首利落挥出,顾旧的加速符文迅速笼罩在她的身上,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瞬,两人甚至没有任何言语却有着诡异的默契。
比往常更快的速度,迅速叫江芙在符阵发动之前就杀了上去,那把凡铁铸就的匕首在灵力的加持之下,硬生生将传送符阵给打断了。
灵力反噬让那符修迅速瘫软了下来,他本就被江芙所伤,此时更是伤上加伤力不从心,再也没有办法使用传送阵法了。
那剑修和驭兽师对视一眼,明白这下更是难以解决了,索性放开手脚决定同江芙殊死一搏。却就在此刻,整个秘境外围的西南方向开始了剧烈的灵气动荡,远处的天空更是被映照上了宝光。
这是有大能留下的传承秘境被开启的征兆,如此浓郁的灵气和宝光,其中所蕴含的宝物绝对都是顶尖的,如果运气好甚至可以获得那大能留下的传承。
江芙只是随便扫视了一眼那个方位,手腕微微抬起,像是根本没有打算放过眼前三人的样子。
看着远处冲天的宝光,那符修见状苦涩开口道:“你就算把我们三个全部击伤出秘境,所得的积分也甚少,而这传承秘境一旦打开,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关上,倘若再耽误下去……”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毕竟如果没有办法进入那传承之中,就算拿到他们三人的积分,定然也会落后于其他的预备弟子。
只是江芙心中对于他们的偷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手中的匕首并不曾放下,却给在身后执着青竹的顾旧一个眼神。
她这是在问自己的意见。
顾旧看了眼她仍放在手中的匕首,闻言抬眼看着江芙低低笑了声道:“这次收徒试炼,内门弟子只收十人。”
“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够学习仙门最顶尖的术法,”他一面说一面看了眼江芙鬓角上生出的白发,语气多了一丝诡异的蛊惑,“而下一次机会要百年之后了。”
“如果留着他们一起前往传承秘境,想来他们也会讲自己所得宝物给我们作为交换的吧。”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江芙所剩下的寿元无几了,他说的话全部没有任何问题,对面三人更是忙不迭地点头。
“我们愿意拿自己在传承秘境之中所得的一半宝物来交换,只要你们能够放……”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毕竟积分才是能够决定最后名次的东西,那对面三人也在这时候悄悄放松了警惕。
只是下一刻,青竹挥舞出的符文和那匕首利落刺来的动作却默契的格外同步。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三人只不过片刻就再也抵挡不住,尤其是那剑修,只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疯子!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在击败他们,反而是要杀了他们。
心中有了恐惧,剑意便开始动摇。
外面的长老台上的剑宗长老摇了摇头,看着那三人,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剑修,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啊,想当年我们……”
话说到一半,旁边的器宗长老赶紧扯开话头,提起了最近他们新琢磨出来的防御阵盘,他生怕这老小子一开口就又是想当年个没完。
而秘境之中,从剑修的剑意动摇那刻开始,胜负就已经分出了,最后他们三人只能恨恨捏碎玉符,无缘这次试炼秘境了。
那三人传送离开之后,江芙脸上的神情更加冰冷,仿佛刚刚那位为了保护身后这人而奋力掷出仅有匕首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玉符上闪了一下,江芙视线扫过,看到上面提示自己增长了三十积分,她收敛眉目,朝着刚刚宝光传出的方向看了一眼。
树林上方依旧是冬日里暖洋洋的日光,远处能够听得到妖兽们的嘶吼声,顾旧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瞬间有些失神。
“多谢。”江芙先是开了口,她在为了刚刚默契的配合在道谢。
“我们不是约好了结伴吗,”顾旧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同她站在一个很近的距离,“更何况刚刚是你救了我。”
她恢复了那种冷漠的神情,顾旧却觉得她不应该是这幅样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头带着的悲伤和孤寂,都让他觉得失神。
刚刚冲上前救他的瞬间,神色中闪现出来的惊慌,好像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江芙没有说话,便将灵气灌注在自己双腿之上,想要朝着那传承秘境的方向赶去,却被顾旧伸手拦住了,她抬头冷冷清清地看着他的眼睛。
顾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伸出手拦住她,像是早就习惯的一个动作,单着根本不是他一贯的性子,索性开口道:“我御剑带你过去。”
能够御剑,想来已经是筑基期修士。
刚刚的对战中,江芙其实能够明白,眼前这个人能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同他结盟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却仍旧忍不住驳斥道:“不必。”
她话说出口,却被自己语气中的拧巴惊到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顾旧将手收回,像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下,神色依旧放松,面具下的唇角却忍不住不悦地抿了抿:“时间过去一会了,传承秘境出口一旦打开,宝光逸散,现在看来,是已经要关闭了。”
这话说完,江芙看着那边的宝光似乎确实暗淡了一点。
只是她没有接这句话,刚刚那道剑气袭来的画面,同往日里那道将那人带走的术法一样,都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都被那一刻惊醒。
一样的措手不及。
一样的——毫无防备。
从那剑气朝着眼前这人袭来的瞬间,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她只有一把匕首,只能尽力。
幸好,她还有一把匕首。
不像那时,她什么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就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
而她,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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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传承秘境出口关闭之前赶到,我的速度足够了。”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己,她总算来得及救下他了。
说完,灵力灌入的江芙速度快到极致,朝着那宝光的方向而去。
这样的速度根本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筑基期修士御剑的速度,可见她根本不是夸下海口。
但顾旧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茫然的一阵心痛,似乎又看到了那双梦中的眼睛,在绝望地看着他。
“足够来得及的速度吗……”顾旧看着飞快远去的身影,恍惚的喃喃自语,良久,他回过神看着越发暗淡的宝光,朝着那方向迈步走去。
缩地成寸,在那宝光消逝之前,轻松写意的同样进了那传承秘境之中。
江芙跨过一道轻微的灵气波动,再度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周围散落着前来的修士,皆在警惕的望着彼此。
她也同样环顾了一圈,眼神不由自主地在寻找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心下只觉得一阵古怪的酸楚,江芙只觉得自己格外的不对劲,那人赶没赶来同自己有什么关系?却在转身之后,看到那个身影时,悄悄松了口气。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又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下——人家一个筑基期修士,自己都能够进来,他怎么会进不来?
四周的修士们虽然人人都在警惕,却到底没有动起手来,毕竟传承秘境虽然开了,但前面却是更加危险的各色守护传承的机关和守护妖兽。
要是在此时打起来,保不定到后面就得捏碎玉符提前宣告离开了。
“江芙。”顾旧看到她收回的视线,微微翘了翘唇角,走到了她身边,递了一枚补灵丹过去。
丹香并不扩散,江芙垂眸,没有多想,接了过来丢到了口中,却被其中内敛充足的灵力微微惊到了。
这丹药绝对不会比当初姬有苏给她的那瓶低,甚至还要高上一个层次,其中蕴含的灵力更像是悠悠的水波,叫她只觉得一阵经脉舒畅,刚刚用来前行至此的疲乏全部消退。
“多谢。”她说的话还是刚刚那句,而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了些疑惑。
“这样高的赔率,我也给你下了注。”顾旧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轻笑了一声,给她解释道。
“我觉得这笔灵石,定然能叫我赚到。”
两人离得更近了,顾旧似乎是为了不叫周围的人注意到,几乎是贴着江芙的耳朵在说话。
他们距离是实在太近,而他的声音又是那样的熟悉,让江芙瞬间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样的记忆太过美好,叫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后她轻轻偏开了脸,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会赚到的。”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在承诺什么,灰败气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那枚丹药,稍稍恢复了一丝浅浅的红润。
“嗯,我知道。”
一直在关注着她的顾旧自然是看到了,他借着面具光明正大地翘起了唇角,手指轻轻敲击放置在腰间的青竹,在为她毫不犹豫相信自己吃下丹药,而觉得格外开心。
以前只是觉得无趣,才学会了炼丹之术,现下他却觉得,这比往日里学的任何术法,都有用处。
12. 第 12 章
【哇,这就是传承秘境吗?是哪个大能留下的,有没有师兄师姐们知道啊?】
【还没出机关呢,得从留下的机关和传承类别才能知道吧。】
【话说只有我觉得那个叫顾旧的有点眼熟吗?】
【不止你一个。】
【前面的那位师兄别猜了,你是想说云泽仙尊吧?我这边有个师姐喜欢了人家三百年,看了一眼说像,但看完打斗之后索然无味了。】
【怎么?】
【云泽仙尊人家可是剑修!屈尊降贵压制修为,这些都可以理解,但你觉得他会躲在别人身后,只做一个辅助的符修?】
【符修怎么得罪你了!我们只是不擅长战斗而!有本事别走,老子一个圈圈画死你!】
且不论此时玄天坛中讨论的如何火热,此时的传承秘境之中可是一片冷凝。
周围的修士们皆同自己早就结盟好的同伴站在一起,小心提防着旁的趁乱下手,一时间倒是安静的吓人。
忽而有人轻咳一声,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后出声道:“诸位,我们此行想来都是同样的目的,倘若此时在找到大能传承之前便开始内斗,想来定然会错失此次拿到传承的机会,到时候不仅仅会浪费了这百年一次仙门收徒的机会,更是浪费了这次机缘。”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灵力威压,能够感知到只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甚至距离金丹期也只是一步之遥。而且腰间配了一把充满着灵气的长剑,只用视线扫过,泠泠然的玉石质感,却带着凌冽的寒光,便知道不是凡品。
要知道,一个金丹期的修士都能够在外头一些闲散的宗门中称为一宗长老了,在这次收徒大会之上,想来他的修为也算是名列前茅之人了。
这话刚说完,他身侧一位抱着一只毛绒可爱猫状灵兽的弟子点头附和道:“宋师兄说的有理,这等机缘,即便百年可能都不会等到一次。”
他这一附和,周围的修士们也能够认出此人身份了,如今宋家百年内最有天赋的玉修剑传人,宋鹤眠。
既然有人开始附和,宋鹤眠更是带了丝傲慢的笑意,看上去倒真有几分谦谦君子之感,继续说道:“所以,我提议在找到传承之前,大家都不要彼此之间动手——”
他顿了顿,似乎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决心,从腰间抽出那长剑,划出一道格外强劲的剑气,继续道:“——倘若有人先不安分了,我定然会为了保护大家的机缘,而将此人驱逐出传承秘境。”
这次话音刚落,一个格外熟悉的女子声音就响了起来。
“宋师兄真不愧是玉修剑传人,行事颇有章法,真是叫人佩服。”
她的声音俏丽清脆,带着丝认真的钦佩,听上去就叫人觉得好感不断,一时间周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周围的修士们也连连附和着,好像整个传承秘境之外便成了一片祥和。
见江芙的视线盯着那开口的宋鹤眠好一会,顾旧只觉得自己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古怪,他目光落在她认真的眉宇之间,垂了长睫,不置可否道:“你觉得他……说的如何?”
空旷之地,周围是陌生的修士们,江芙却在此时想起了记忆里曾经不敢回看的一件往事。
那时候他们路过一处繁华的小镇,赶上了冬日里的年节,烟花还有灯笼,热闹的叫他们夫妻两个流连忘返。
刚巧有个猜灯谜赢彩灯的摊位,一位书生出口成章,赢得了众人喝彩。江芙也同样脸上带笑地去看着那书生,忍不住夸赞起来。
“你觉得他如何?”
她好像在灯火阑珊的地方,嗅到了那人妒忌的酸味,笑着嘀咕他道:“有的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而后那个人黑着脸,走上去将那摊位上的灯谜全部猜出,站在灯火最通明之处,朝着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眼前的一幕和当初重叠在一起,叫江芙忍不住失神,视线也就没有来得及收回,缥缈的放在那宋鹤眠的身上,在旁的人看来,这就是很欣赏此人的意思了。
顾旧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将旁人的积分拿走做的铺垫,更何况,现在那些长老们定然会觉得此人是个可塑之才。”
“沽名钓誉之辈,你竟看不透?”
他说的格外有条理,将那人所作所为分析的一清二楚,只是却忘了,他本就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这般一连串的话讲完,更显得自己心虚。
江芙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眼身侧带着面具的这人一眼,垂眸后侧身去寻找传承秘境之中那位大能留下的机缘。
而那垂下的长睫也挡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可这摸笑意却又在片刻后迅速消散,像曾经的往事一般,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再记得。
记忆中的那人那刻的神情,都在此刻慢慢消散,浅薄的笑意消失,江芙的脸上又变成了冷冷的淡漠——还带了不易觉察的自我厌弃。
这边他们分散开寻找机缘,顾旧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位所谓的玉修剑传人,脸色有些沉,当年那位真正的玉修剑传人,在他赶到那魔族入侵之地以前,将自身同那剑体合二为一,虽不得击退魔族,却硬生生为那里的修士们拖延了一炷香的时间。
虽然代价同样惨重,磨损了自身根基连同修士最重要的神魂之力,自此停留在化神期再也不得进阶。
但那一炷香的时间,却拯救了无数修士和拼命逃离的凡人的性命。
顾旧拧了拧眉,再看了一眼那人腰间的玉修剑,只觉得上头有一层不易觉察的暗淡,收回视线之时,却同样被对面的宋鹤眠注意到了。
那白衣面具人腰间佩戴的青竹格外翠绿,上面傲然的生机勃勃绝非一般竹子能够做到的,看似简单,却叫宋鹤眠一眼觉察出来不凡。
这东西,品阶绝对不低于上品灵器了。
宋鹤眠心中微微一动,朝着身边最初附和自己那位驭兽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那只灵兽朝着顾旧身边走了过来。
他的猫状灵兽修为其实并不高,只能和炼气期修士一般,真正有用的却是它的天赋——看破。
即便这灵兽只是如此炼气期修为,却能够看破金丹期修士的灵根还有品阶,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往日里他们一行人无往不利的秘密。
可这一次却撞上了铁板,那猫状灵兽刚刚靠近到顾旧身边,铭记在骨子里的恐惧瞬间将它笼罩,下一刻投射出的探究之力被反噬,那灵兽痛苦的嘶吼起来。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尤其是这猫状灵兽的主人更是影响最厉害的那个,毕竟签订了血契的灵兽受伤也会对主人造成神魂上的伤害。
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侵入脑海之中,往日里待着讨好笑容的脸上满是狰狞,这驭兽师挣扎着朝着自己试探的人看了一眼。
那人的目光十分平静,明明通身没有任何灵气的威压,但却叫这人感觉到了恐惧到极致到窒息之感。
还不待顾旧开口,那位玉修剑的传人宋鹤眠眯了眯眼睛,率先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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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位修士,莫名伤人,是真的想要错过这次机缘,同我们众修士为敌吗?”
此刻的发难并不只是针对顾旧这个人,更多的则是宋鹤眠觉查到了自己目前的声望并不足以叫所有的人都能够听从,如此,他想要一早就在秘境试炼之中便将自己的身份抬高的想法,就迫不及待的需要一个立威对象。
再加上顾旧只是站在那里,白衣黑发,腰间灵气满溢的青竹,明明遮盖住了那张脸,却依旧有着超凡脱俗的气度,更是叫宋鹤眠心中微忿。
“藏头露尾之人,怎的敢做不敢当?”
这开口的也是一个熟人,正是当初江芙遇到的那个和林姝意一起想要买下狐小七的白衣剑修,他站在林姝意身前,朝着顾旧继续说道。
四处莫名的寂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笼罩在顾旧身上,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用来立威的诬陷,依旧闲适站在那里,目光都懒得多给他们一下。
见他没有出声,这种漠视更是叫宋鹤眠心头涌现出一股无名之火,右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似乎下一刻便要拔剑而出。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他伤的人?”
刚刚还在寻觅传承机缘的江芙,一眨眼就出现在了顾旧的身前,她根本不在意对面的人看到她修为之后露出的轻视,径直挡在顾旧身前。
她的身形单薄,一条简易的布条将夹杂着白发的头发束在脑后,并不是多么强劲蹲修为,却在此刻叫顾旧觉察到了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其实根本不怕眼前这些人。
却在江芙挺身而出的这一刻,轻笑了起来。
顾旧伸出手拉住了身前江芙纤细的手腕,他的指尖微凉,却没料到攥住的手腕更凉,像是怎么都暖不好的一块寒冰。这贸然的靠近,叫低低的笑声如同一把带了绒毛的苇絮,在江芙的耳后还有心尖上都打了个滚。
江芙背对着他,长睫狠狠的颤了一下,将手腕收回,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说道:“打得过吗?”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诬陷还有勾心斗角,反正在那人死后的百年间,她如同游魂一样在这世间折磨着,心中只有那一个念想。
——倘若她没有认错人,那这次她只需要护住眼前之人,兴许……
她这样不管不顾的一句话,反而叫顾旧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前这人根本不在乎他做了什么,或者说,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相信自己,都会如此护着他。
是因为先前结盟时候的承诺吗?顾旧不知道,却仍然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江芙疑惑地朝他看去,却在对上他充满笑意的澄澈黑眸时,微微愣怔住。
这样的眼神,很像往日的幻境里,她还在过去徜徉在蜜糖的生活里一般,他看着自己,而后朝着她轻轻一笑。
而在这一刻,他又再度看向了自己。
一时间,模糊了百年的光阴,幻境和现实交叠在一起,她那个念头再次浮现,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他们?”顾旧的视线依旧放在她的身上,没有给开始发难的人半点眼神,轻笑一声,“当然打得过。”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明明只是筑基初期的实力,却根本不把对面即将金丹期的玉修剑传人放在眼中。
对面的宋鹤眠再也看不得顾旧这幅狂妄的样子,冷笑着朝着围着的人看了一眼,伸手执剑道:“想来也不是家族培养出来的,我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13. 第 13 章
对面玉修剑出鞘的瞬间,剑气回荡在整片空旷之地上,似乎引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波动。而后像是有些嫌弃一般,这丝波动又迅速消失了。
如同正在好奇观察的人一般,见到了不喜之物,便扭头就离开了。其他人倒是没有看出来,但顾旧自然是觉察到了,他的手本已掐起了剑诀,却忽而,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有人已经先出手了。
觉察到对方出剑的瞬间,江芙早就攥紧的匕首就在这一刻利落出手,她的匕首挥舞而出,带着凌厉的杀气。
明明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源头却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在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合在了一起,混杂在江芙出手的每一招之中,原本的那一丝波动竟然瞬间活跃了起来。
而那宋鹤眠不屑地看着她的进攻,心中冷笑:一把简陋的凡铁,却也敢挡在他玉修剑之前?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手中玉修剑出手,不慌不忙潇洒飘逸的一招格挡,将江芙的攻击挡下,根本不避开她的攻击,宋鹤眠又重新出招,剑气如同绚烂的落花却又蕴含了饱满的灵气。
只不过一下,两人几乎是高下立判。
不只是灵力的差距,还有手中兵器的差距,几乎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在宋鹤眠灵力涌现的瞬间,属于筑基后期的威压朝着江芙袭来,叫本来就处于劣势的她更是雪上加霜。
【这女修莫不是疯了,她这炼气期怎么敢和筑基后期的剑修动手啊!】
【是啊,剑修本就是修士里面攻击最强横的,这下好了,刚进传承秘境呢,就要被打出去了。】
【可我怎么觉得,这玉修剑传人行为做事有点古怪呢?】
【古怪什么?人家好心叫你们能够各自寻找机缘,暗箭伤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当上了缩头乌龟,着实叫人看不起。】
【对啊,刚刚还觉得这叫顾旧的有点像那位呢,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侮辱那位了!】
这样的剑气对于以前的江芙来说,定然是致命的,但那次温暖的冬雨过后,她对于灵气的感知以及灵力的恢复都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再加之她于生死之中领悟到的极致战斗经验,迅速反应过来,侧身闪过大部分华而不实的剑气,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对面宋鹤眠,毫不在乎的攻击而去。
她的招式诡厉,每一招都极其简单,却又将最极致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敌人袭去。
而身后的顾旧眉目之间却多了些震撼的茫然,这样的保护,不计代价,不论生死,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吗?倘若别人和她一起结盟,她也会如此吗?
只是那些躲闪不过的剑气却叫他忘记了思考,下意识地伸出手抽出腰间的青竹,想要用防御符文笼罩江芙的时候,却又再次感知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波动,烦躁地皱了下眉。
强行收回的手放在腰间,顾旧全神贯注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江芙,想了下,掩在宽袍大袖下的手心微动,一个充斥着金色的符文悄悄覆盖在了江芙的心口之上。
宋鹤眠没料到对方一个炼气期修士竟然能够躲开自己的剑招,更是没想到那个符修甚至都没有出手,眼神中看向自己的尽数都是蔑视。
那样的眼神他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再也不打算给江芙任何生的机会。
既然想要挡在这人面前,充当什么救世主,那就别怪他宋鹤眠了!
他手中握着玉修剑,灵气涌动带着势不可挡的剑气,朝着江芙的要害之处刺去。剑法飘逸,带着威压,从四面八方将江芙围堵其中。
困杀,这样的剑招可以说算是筑基后期宋鹤眠最强的一招了,他本想留存多一些实力,好在后面宝物还有机缘的争夺中多占一些先机,却被顾旧一个眼神给逼的,在此刻尽数施展。
他是想以雷霆手段斩杀江芙,好能够威慑众人,毕竟在往些年的比赛中,失手误杀预备弟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个炼气期,想要进入仙门,正好能够当他玉修剑传人宋鹤眠打开修真界扬名的第一步。
剑气看似飘逸,每一道里头却都蕴含了玉修剑之中凌冽的杀气,被围困在其中的江芙感受最深。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冷静地用身法在其中穿梭,看似每一道剑气都要将她伤到,但却偏偏都在最后一瞬被躲闪开。
如此极致的速度,这般冷静的神态,不仅仅只叫对面的宋鹤眠震惊,更是叫那些透过玄天镜观看的修士们陷入了沉思。
她真的只是一个炼气期修士吗?
可偏偏她没有办法御剑,使用的灵力也只是淡淡的白色颜色——这是没有进入筑基期凸显出灵根的特征。
外面长老台上的长老们皆是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欣赏。
只是江芙这样的速度和力度在对面宋鹤眠看来,仍旧还是太不够了,他看着这人险险躲开自己的杀招,沉了脸色,一面朝着她的左侧劈出一道剑气,又将灵力灌注在掌中。
倘若江芙依旧要躲闪这剑气,自然会接着落在他那一掌的攻击之下。
顾旧目光扫过战局,下一瞬皱起的眉头更是紧缩,望着正在继续护着自己的江芙,掌心不由自主地一点点收紧。
担忧,紧张。
这样的情绪他多少年不曾有过了?
顾旧不知道,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心狠狠一跳,只恨不得立刻出手,生怕看到江芙受到一点的伤害。
但江芙却将手中的匕首挥出了隐隐显露的剑意——而在同时,那道原本还只是微微的波动变得更加强烈了。
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封印打开少许,顾旧绷着脸,片刻后才勉强让波动的心绪冷静下来。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忧,而毁了眼前人的机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种因为剑意出现浮动的传承秘境,其主人定然是一个顶尖的剑修。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顾旧隐约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想要学习剑法……
在那次突破之前,江芙还从没遇到过同宋鹤眠一般有着剑术的对手,此时她原本想要闪过左侧的剑气,直觉却叫她硬生生扛了这一击。
火灵气混杂在剑气之中,江芙吃了这一击,整个身子朝后猛地退了几步,将这一股力道卸了下来,却疑惑自己竟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不远处的顾旧即便是放开了些许封印,但这样转嫁伤势的符文还是太过消耗灵力,这一下叫他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前些日子的伤口也似乎崩裂开了。
他努力直起腰,眯着眼睛看着依旧在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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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观察的那道神识,深深望着江芙的身影。
而这一退却让江芙注意到,她手中的匕首竟然在刚刚不知不觉地打斗中,彻底开裂开来,没有办法再使用了。
对面的宋鹤眠更是看到了这一幕,他故作姿态地笑了一下道:“这位姑娘,我本不想为难你,只是你竟想要为了那暗箭伤人的小人,来对我作对,只能怪你自己识人不清了。”
说罢,他的灵力翻涌,想要趁着江芙手中没有武器之时,将她斩杀。
毕竟这个人实在是耽误了他太多时间还有灵力,更何况,他竟真的从江芙挥动的匕首中感受到了一丝自己从未曾领略过的剑意。
那可是就连金丹期剑修都不一定能够领悟到的剑意!可以说,有了剑意的剑修,才能够登上那传说之中的境界!就算此时只有一丝隐约的剑意,也足够叫宋鹤眠妒忌到了极致。
他自负于自己的天赋,已经是宋氏一族之中最顶尖的,却没料到,这不过一个炼气期修士,竟能够领悟到他根本不敢想的剑意!
扭曲阴暗在心中继续发酵,玉修剑之上原本就带着的几分黑气更是诡异的涌动了起来。
顾旧笑了一下,将自己那支贴身的青竹用灵力冲着江芙掷去,同时暗中神识传音道:“握紧它,去感受你自己的剑意。”
翠绿的青竹落在手中,生机盎然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江芙的全身,刚刚过度消耗的灵力在此刻竟一下子补充了大半,她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顾旧,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
看来,他没有危险。
甚至于手中有这等灵物,想来,他这些年过得都很好。
剑意?江芙拿着这支青竹,心中一动,往日里熟练挥舞过的剑术,在此刻竟然叫她觉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她微微用上灵力,青竹在她掌心欢呼雀跃地回应着,像是遇到了久违的故人般,泛起点点光亮。江芙回忆着自己刚刚挥出匕首时感悟到的东西,索性闭上双眸,将灵力灌入这青竹中,按照那五行剑术上最基础,也是最简练的剑术,舞动了起来。
剑修对于剑意的感知总是最敏锐的,这一刻,就连其他的剑修也注视了过来。
只见江芙以青竹为剑,其内的灵气隐隐带了些模糊的颜色,沿着自身涌动,一股完全不低于对面玉修剑剑势的威压,从她身上浮现了出来。
一招云开光出,带着浅绿色波动的灵力,如同水波一般,绵绵不绝压了过去,那裹挟着对面宋鹤眠剑中隐藏着一道封印的符文,更是在此刻化为了乌有。
她在这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护住身后的人。
在剑意清晰涌动的这一刻,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在空旷之地上浮现,叫周围的人都不敢直视,而那玄天镜中更是模糊一片。
这一刻,却又格外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盼这灵力波动能够选中自己,成为接受传承的那个幸运者。
“为何执剑?”
一道空灵缥缈的声音响起,江芙在自己的耳边清晰地听到了。
她睁开双眼,却只看到模糊一片,而后攥紧了手中的青竹。
“我要救他。”
“他?”
“……为了救我而死的夫君。”
14. 第 14 章
玄天镜中模糊一片,处在此间的顾旧更是看不清楚,他感受了有一道同自己原身一般境界的神识,却没有任何恶意。
轻轻攥着自己的掌心,他勉力压下先前扯开的伤口,顾旧感知着不远处的江芙,差点没有控制住将自身的封印解开。
那道神识似乎在拷问着每个人——除了顾旧。
每一道身影之前都有一道光柱,那光芒笼罩着他们,其中刻录着的天地规则,叫身处光柱之中的人无法抗拒,只能说出真实的内心。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独立的问心之试中,四面八方借势静悄悄的,倘若是往日里,这样的静谧素来是顾旧所求的,毕竟他能够一个人独自闭关几十载。
可现在的他面色流露出了星星点点的不耐之色,好像这一切的转变皆是因那个女修的出现而转变。
此时外面失去玄天镜上画面的修士们早就急坏了,玄天坛上乱作一团,倒是热闹非凡。
【怎么回事,仙门炼器宗出品的玄天镜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坏了!是不是以次充好了!】
【前面小心点说话,别舌头闪了,凭空诬陷人!】
【就是,怎么跟那姓宋的一个德行,开口就给人安上罪名,结果打了半天连个炼气期剑都没有的修士,还没打得过,真是笑死个人。】
【哈哈,善哉善哉,某愚钝,还以为是某一个修士这么以为呢。】
【哎,真是亏大了!没想到啊……】
【确实,这……倒真是亏大了……】
【前面你们两个装什么高人,亏什么了,赶紧说啊,藏一半漏一半的,跟那天机阁里头卖卦象的似得。】
【就是,上次俺倾家荡产,花了十块九品灵石,就想知道俺能不能找到道侣呢,就和俺说了一个命里无时莫强求……】
【前面那兄弟天机阁的意思就是你娶不到,还有亏大了,估摸着是这次的传承秘境是个已经飞升的大能,所以玄天镜才会失效,无法再观战了。】
【……飞升的大能?那可真是亏大了,我虚长了五百岁,都没见过这样大能留下的传承秘境呢。】
【早知道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拿下这次仙门拜师帖啊!】
外面的修士们羡慕者有,妒忌者有,悔恨者也有,更有不少人甚至无能狂怒,只恨不得自己代替这一批的仙门试炼者们,能够得到这次大能传承的机会。
但长老台上的长老们面色却有些凝重,毕竟,这不是他们提前选好随机的那些试炼秘境中的一个——其中的危险,更是不可知。再加上,倘若这玄天镜不可再看其中的画面,遇到危险,即便是捏碎玉符,也没有办法传送出来。
毕竟,那玉符只是他们器宗长老亲自炼制,其中蕴含的是修真界的灵力,而这种已飞升大能留下的传承秘境之中,却是其留下的神力,这二者可是天壤之别。
万一这次仙门收徒大会,让多数预备弟子死在其中,或者尽数覆灭,到时又会叫修真界怎么看他们仙门?
只有药宗长老面色还如常,悠闲的从桌子上拿起几枚灵果,琢磨起了上头的灵气属性,倒是颇有几分怡然自得之感。
一旁的剑宗长老本就见到江芙那几招,见猎心喜,这样不过炼气期就能够领悟到剑意存在的弟子,恐怕百年之间也难得一见,对这般变故有几分着急。
“都什么时候了,你个老小子怎么还这么不着急?”一把放下手中的酒壶,剑宗长老气的好容易养长的胡须都飘了起来,“就算是有掌门分身傀儡在其中,那也不过只是个分身,真遇到危险了,我那宝贝弟子怎么办!”
虽然那位女修只是用了一招,但剑宗长老已经认定,这以后就是自己剑宗门下的弟子了。
“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早就因为传承秘境的出现,而心中不断泛起酸涩的丹宗长老,忍不住又开了口,他最看好的家族中那位单火灵根弟子,本想着不足两百岁便突破到了筑基期,想来今年定然能够有一个进入仙门的拜师帖。
谁能想到,最后竟叫一名炼气期修士给拿走了,甚至于,那位炼气期修士还因此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要知道,那可是飞升大能所留下的传承秘境,即便是不能够得到人家的传承,其中随便拿出来一件宝物,就足以价值连城。
更何况,他们这群长老在外面看的清清楚楚,那股神力波动正是因为那个女修挥舞出的剑意,所吸引而出——这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成为这传承秘境真正的传承者。
当然,她需得通过那传承大能的考验。
而此时传承秘境之中,江芙抬头看着自己眼前熟悉的一幕幕,手中紧紧攥着那根青竹,一双本就冷若寒霜的眸子此刻更是寒凉的吓人,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幻境根据所处其中之人的经历将往日的一幕幕重现,她看到了幼年时候的自己,漂浮在一个木盆之中,游荡在布满荷花的江面之上,孤身而来世间,从无依靠。
这是江芙从来躲不开的生之苦。
而后是那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挡在自己面前的夫君,两人甚至刚刚约好,傍晚的时候湖面上有了萤火,他们就一起去泛舟。
后来只见一身素白丧服的瘦弱女子,手中举着一把素竹伞,背了一个厚实的包袱,步履阑珊地走在布满荆棘的山路上。
一盏烈日在空中招摇着,江芙不记得那时候的感受了,只记得,那座对于修士来说轻而易举就可以翻越过的山脉,她走了足足三个月。
而后站在那所谓天机阁的门口,拿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恳求那守门的修士能够给她通传一声。
发生了什么?
江芙看到那画面之中,自己的苦苦哀求只是变成了对方口中的不屑,而后……而后她3被一脚踹开,散碎了一地的攒了那么久的银钱,竟只是对方口中的,一顿酒钱。
后来江芙十年光阴一闪而过,她走过无数的苦寒凶险之地,折了半条性命,总算能够引气入体成为修士。
代价是……
那画面一闪而过,且好像笼罩了一片朦胧的雾,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想让后来之人看到,江芙甚至都没有注意得到这一幕,便闪了过去。
她只记得,有人说仙门之中,能够有教凡人起死回生的术法。
“心智竟坚定如斯,真可谓老夫剑法最好的传人!”暗中的声音似乎因着眼前的一幕幕而感到震惊,同时也注意到了那被刻意抹去的一幕,“……能够屏蔽神力吗?”
“这女娃娃身上还真全都是秘密啊。”
这样的幻境对于江芙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甚至日日夜夜都在回忆着最痛的一幕,好叫自己决不能忘记。
但每一次看到记忆中的人,再一次在眼前消散,她仍旧会觉得心痛。
江芙死死盯着幻境之中她的夫君裴云泽消散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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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即便心如刀割,却在努力将那人每一丝每一毫的轮廓尽数记牢。
她怕自己忘了。
更怕……找错了人。
画面渐渐消散,眼前变成了一片星空,真实和虚幻交杂在一起,江芙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仔细看去,却能够看到她好容易恢复一丝血色的脸上,又再次惨白一片。
半晌,她有些不堪重负一般,用手中的青竹支撑了一下地面,倚靠在上面,勉力站稳。
“值得吗?”
那个最初的声音又从缥缈之中传来,似乎带了些叹息。
江芙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苍白的脸上一片平静,她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对面似乎微微诧异,而后又听到她继续说着。
“我以前,没有名字。”
“遇到那个人后,我才叫江芙。”
说这话似乎用了她很大的力气,毕竟此间是那大能留下的神识考核,流露出的那一丝威压也足够叫她这样的炼气期修士难以抵挡。
“所以,对江芙来说,没有值不值得这种事情。”
一声轻叹从空中传来,那最初的声音朝着她问道:“你可愿意接受老夫的传承,跟着老夫修习剑法?”
江芙一怔。
她往日里想要得到什么,似乎都要历经千难万险,而此刻这么简单就能够得到传承,几乎是出乎她的意料。
究竟这是不是幻境,她甚至有些分辨不出来,语气之中存了些许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叫那本来还有些缥缈的声音一下子失去了仙风道骨,几乎可以说得上有几分无语地道:“这可是问心之试,不知有多少自诩心志坚定的修士,在其中迷失了自我。你曾是七苦俱全的凡人,能够通过,还能算是简单吗?”
凡人的七苦,从生开始,到死为止,终其一生皆在怨恨,憎恶,病痛,爱别离,求不得,永不停息。
他现在都不想说,外头那些一起进来的修士们,心志不坚者也就罢了,甚至还有人心术不正,陷入到幻境为他们编织的梦魇之中,别说是继承他的剑法了,现在都还没有醒来呢!
更何况,这女娃娃还真以为自己的剑法是谁都能够练的吗?
要不是看她挥舞的招式之中有了剑意,体内的灵气更是如此奇特,他还懒得打开自己的传承,直接随便丢点以前在修仙界不要的垃圾打发了这一批修士了。
就算是他不要的垃圾,在如今的修仙界想来也都不是凡物。
“那又如何,”江芙在威压之下,语气依旧平静,“是的,我以前曾是凡人,我没有灵力,也没有什么天赋,就连我的寿命也没有多少了,但那又如何呢?”
“曾有人告诉我,我的夫君他死后还会有来世的,只要我今生行善积德,定然可以求一个圆满的来世。”
“可我求得,从来就不是来世。”
“更何况,我不知道,那所谓的来世,究竟是不是一个安慰的谎言。”
“我只信我自己。”江芙垂眸,掩盖了自己眼底的波动,她不是不可以选择在漫长的时间里忘掉那个人,或者欺骗自己,只需要等到来世,就可以再见。
虚空之中,那道神识看着黑发高高束起的江芙,面上散落了几缕白发,却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坚定而又倔强,像极了当初在桃树下挥剑的自己。
“好!老夫就收你为徒!”
15. 第 15 章
这里是绵延不绝的春光,桃花纷飞在幻境之中的每一处角落里。
细碎的风吹过不远处的池塘,波纹荡漾着的是清澈的水流,那个青衫老者就拎着一根鱼竿,斜靠在岸边的桃花树下,慢悠悠地钓着鱼。
而桃花林中不断蔓延起一阵又一阵的风,带着凌厉的剑气,正是在此地已经挥剑一个月的江芙。
虽说她以前已经苦练了很多年的基础剑法,比起那些心浮气躁之人起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很多细节之处仍旧不够完美。
“直起膝盖,手不要抖。”
“速度,你这一劈,慢的就连池塘里的王八都躲得开。”
“快是快了点,准度呢?”
那青衫老者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江芙,便能够从风带来的剑气之中感受到她的失误,语气中虽全是不耐,神色中却能够看得到几分满意。
一个月了,除了打坐恢复灵气,这人就一直在不停地挥剑,不曾说过一句苦,更不曾提过一句累。
别的不说,就凭这一条,这女娃娃给自己当徒弟,他老头子实在是太满意不过了。往日里他没有旁的爱好,就剩下个练剑,顶多再加个喝酒,这种好时候,要是能有坛子好酒,那可真是完美。
幸好,这里是他神魂留下的传承幻境,心随神动,一坛美酒出现在手中,豪迈灌上几口,青衫老者的眼神中却有了几分清醒。
想到了刚见到这女娃娃的时候,青衫老者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下。他骤然现身,场景转换到此幻境之中,那叫江芙的女娃娃只是微微愣了下神,开口问他的身份。
“在你们修仙界之时,老夫被称作剑修第一人。”
“没听说过。”江芙实话实说,她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一想到当时,青衫老者又不由得一阵无奈。
他可是一句谎话都没有说过,拈花舞剑,涤荡四洲的剑修第一人,如今不过数千载的光阴,便早早的被世人忘了个干净。
忽而,池塘中钓竿微微晃荡了一下,激起了一圈涟漪,林中的桃花也随着江芙最后一下的剑气,落下浩浩荡荡的桃花雨。
青衫老者大笑着拎起钓竿,只见上头赫然是一条肥硕的鲤鱼,他转过头,看着一个月前收下的这位徒弟。
最后的那一下剑气,江芙在其中好像悟到了什么,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为师的鱼总算钓上来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怎么样,现在再挥剑,心中想的是什么?”
整整一个月,最简单的挥剑动作,江芙不记得已经用了多少下,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木剑,老老实实道:“我想救那个人。”
青衫老者掀了掀眼皮,像是在打量手中的那条鲤鱼,开口道:“你看这条鱼,它一生都困在池塘之中,今日幸得为师给它拉出水中,你说它是不是得感激为师啊。”
江芙一愣,抿了抿唇,她看着在鱼竿上挣扎的鲤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可是,鱼本不想离开水的吧。”
“哼,这是条傻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青衫老者冷笑了一声,语气有点不屑,却没料到在他出口的瞬间,整个传承幻境都掀起了一阵震荡。
隐隐的劫雷,像是要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
“草,真是,老子什么都没说,”青衫老者一脸的不愉,这震荡叫他有几分神魂不稳,赶紧打断了自己的话。
“你要记得你现在执剑之时想的是什么,”他叹了口气,接着说,“这就是你的剑意。”
“剑意?”江芙皱了下眉。
“对,为师的剑法和其他人不一样,”一提到这里,青衫老者有几分得意,伸出手一柄同江芙一样的木剑出现,将钓竿随意一丢,“好好看着!”
江芙抬头看向自己这位师父,只见他仅拿了一把木剑,整个人的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剑光闪闪,寒光闪烁在剑锋之上,每一剑都带着斩破苍穹的之势。
明明和自己练得都是那套最基础的剑法,江芙却从自己师父的剑招之中,感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寂,向死而生。
不一会,他的剑意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的花瓣竟纹丝不动,着实诡异。
江芙只觉得自己心中像是被感染了,忍不住同样攥紧了手中的木剑,等待着最后的那一招。
片刻之后,剑停了,青衫老者随手一挥,剑气自己的钓竿和鲤鱼,扭头慢吞吞地朝着住所走去。
“好好悟吧,别忘了一会来吃鱼。”
他转身走出片刻,江芙看到整片桃林的花瓣尽数散落,明明没有任何的风,却飘飘洒洒,美得像一场梦。
拈花舞剑,剑停风止。
江芙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花瓣一片一片落下,比之前自己执剑之时,又多了一层新的感悟。
“别站着了,快来吃鱼!”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的近处的花瓣都打了个漩。
“来了。”她应下,转身朝着桃林外走去。
时间像是在此处没有了声息,一眨眼,江芙又是待了三个月。
她几乎没有一刻停歇,最初是用灵力挥剑,叫她感悟到剑意,而后就是将她的灵力封印起来,扎马步,打拳,绕着偌大的池塘奔跑。
这些都是江芙比之有宗门世家的修士们所欠缺的,她最多的是生死之地领悟到的诡谲招式,却没有这样基础的体修锻炼。
但她根本不担心,毕竟刚进来的时候,师父就说过,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流速并不一样,外面一日,此间一年。
只要想着,那个人极有可能就在外面等着自己,她就忍不住心中一片酸软。
她站在桃林之中,手执木剑,没有用任何灵力,单凭其中的剑意便缠绕上了其中飘落的花瓣,捏花舞剑的一层,总算是成了。
青衫老者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挥舞出的剑意,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又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花瓣。
他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带了沧桑,看着那花瓣,像是透过这一刻的剑意,在回看曾经的自己。
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皱了皱眉,想要保护一个人,所生出的全部勇气,倘若在最后……是否会落到和他一般田地。
江芙放下剑,扭头看见自己的师父,见他叹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的剑招又出了问题,开口道:“师父?”
“为师在追忆往昔岁月,”青衫老者的悲春伤秋溢于言表,带了皱纹本来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色一去不复返,“想当年,为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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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翩翩,英俊潇洒,可叫多少女修钦慕啊!”
江芙:“……”
她神色中有点无奈,身上穿着进来的时候黑色衣裳,束在脑后的黑发洒落在肩上,整个人像一把出窍的利剑,不见了当初的萎靡苍白。
“所以,师父,今天还吃鱼吗?”
“……吃没了。”青衫老者愣了下,他咳嗽了一下,扭头看天,本来这鱼是外界灵气孕育的金鲤,这一池的金鲤乃是他刻意留在此间给自己未来的徒弟当做重塑经脉的灵物。
他虽然说是吃,却也只是吃的是幻化而成的罢了,神魂尝个味就罢了。
但没想到自己这收的徒弟体内经脉的宽厚,着实超过他的预期,这一池的金鲤全吃完了,她竟还没有突破筑基期,也实在是叫他太过惊讶。
“咳,如今你的剑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一层,往后都要靠你自己领悟了。”
江芙微微拧眉,疑惑问道:“师父,你先前传授于我之时,剑法只能看到一半,这是为何?”
青衫老者听到这话,他望望天,又望望地,就是不去看江芙的眼睛,又是咳嗦一声道:“天机不可泄露,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前的话江芙还能信,这四个月被他实在是坑的太厉害了,下意识就觉得兴许是自家师父忘了剩下的剑法。
他心虚地扫过一眼自己徒弟怀疑的神色,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这个话题:“你已经入门为师的剑法了,可否知道,这套剑法名字叫什么。”
“……”江芙只觉得自己眼皮狠狠一跳,她想了下要尊师重道这件事,咬着牙道,“师父,剑法第一页上面就写了,叫心剑。”
“哎,哈哈哈,为师给忘了哈。”青衫老者有点尴尬,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扭头看着桃花林,心中叹息一声,他可是希望自己的徒弟日后不必看到心剑的后半……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当初你进入这传承秘境,是为了仙门考核吧?”
江芙回神点了点头。
“其他那些一起进来的修士,都拿了些为师留下的垃圾,想来对你们来说也算些宝物。”青衫老者皱了皱眉,“既然你今日能够入门我心剑剑法,那为师就把曾经用过的剑传给你。”
江芙一顿,她神色有些动容,这么些年,对自己好的人用一只手便可数得清,眼前这位不曾说过自己名字的师父,却是除却自己的夫君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她摇了摇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自己眼前这位师父神秘一笑。
“为师当初把剑埋到了桃花树之下,但是年纪大了,实在是忘了在哪一棵底下了,你去自己挖出来就好。”
江芙:“……”
看着自己师父远去的身影,她原本感动的情绪尽数消失不见,而后又听到他远远喊了一嗓子。
“记得挖出来的桃花酒留给为师,别挖碎了,还有别偷喝!”
她难得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用来练习剑法的木剑,灌输了灵气,一点一点地在桃林之下慢慢挖着,剑尖刚碰到一个酒坛。
忽而,整片桃林无风自动,纷纷散落的花瓣像极了当初江芙刚刚来到此地的场景。
她心头一动,听到自己师父的声音响起。
“挖到桃花酒了吗,客人要来了。”
16. 第 16 章
来到此地已经足足四个月,江芙还不曾见到其他人来过,来者是谁?
她心中有一个念头,却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将桃花树下的酒坛挖出,轻轻拍去上头还带着桃花香气的泥土,江芙有所感,扭头朝着桃林深处去看去。
桃林之间,白衣少年如同她梦境之中一般,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还是覆盖着面具,还是江芙记忆中的那双澄澈的黑眸,身姿挺拔,看向江芙的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专注,里面带了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喜悦。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可也确实存在过。
江芙愣了下,一时间还是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顾旧?”
虽疑惑自己为何能够进入别人的传承之中,但眼前之人的话却叫顾旧觉得心中莫名的喜悦,他垂了下眼睛。
“是我。”
不知道传承秘境一次只能进一个人的规矩的江芙,还以为他和自己一般,都是进来修行的,带着他朝着自己师父那边走去。
“师父他修为很高深,是个剑修。”
她眨了下眼睛,看着紧跟在自己身侧的人,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只觉得在此间的劳累一扫而空。
“剑修?”顾旧敛了敛神色,轻笑了一下,“不难猜到。”
这也难怪她同那位玉修剑传人对战之时,剑意流露,便立刻有了此间的波动,倒是也符合剑修对于剑意的痴迷。
况且能够将他这般境界的神魂拉至此间,修为即便是在飞升众人之中也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听得他的话,江芙想起之前师父说过的客人来了,她不由得顿了下,开口试探问道:“你来这里,也是为了传承吗?”
传承秘境之内,尽数笼罩在规则其中,即便是说了谎,也定然会产生心魔,在日后的劫雷之中难以抵挡。
“不是。”顾旧没有停顿,甚至步伐都不曾乱了一点,“我不是为了传承而来。”
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寻一位弟子,给整个仙门一个交代。
毕竟他……
这话落在江芙耳中,却成了别的意思,她忍不住攥紧了掌心,面上虽还是不动声色,却带了明显的雀跃。
“那你是为了什么?”
听到此处,顾旧停顿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暗中进入传承秘境倘若被其中的预备弟子知道,岂不是有违公平,却不料到,他的迟疑反倒给了江芙更多的确信。
“是不记得了吗?”江芙的指尖触碰着自己的掌心,只能够听得到自己心在剧烈的跳动,像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几乎还不待顾旧开口,江芙便替他找好了理由。
好像她说的没错。
顾旧停了下来,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人,垂眸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而这一刻,却叫江芙有些莫名的不敢直面他,目光放在眼前的桃花之上,本来有些雀跃的神色重新变回了冰冷的沉默。
倘若没有经历过那一场死别,江芙还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但没有什么会比能够再次见到那个人更重要,就算是他什么都忘记了。
但江芙记得那些过去。
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记得他们的誓言。
在遇到他之前,她江芙本就该死在那救人的江水之中了,但那个人出现救下了她,让她多活到了现在。至少,他们还有曾经的相遇和相伴……
江芙忽然有些害怕真相,她挣扎了百年时光,即便是一路崎岖忐忑,却仍旧能够看得见她自己的期盼。
她要救回自己的夫君,救回那个陪了她数载光阴,改变了她此生命运的那个人。
她已经拿到了仙门拜师帖,进入了传承秘境,距离加入仙门只差一步之遥。
眼前的人,究竟是这些年自己的执念,还是真的确有其人,江芙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了。
片刻,她抿了抿唇,看着远处已经若隐若现的住所,迈开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日后自然可以知晓。”
“何必,在乎这一时。”
玄天镜中的画面没有了,原本盯着看的修士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索性无聊的在玄天坛之中互相交流起来了往年仙门收徒的结果。
【百年前是不是驭兽世家的那个弟子拿到了第一?】
【对,就是如今驭兽宗的那个大师兄,听说现在已经金丹后期了。】
【天呐,百年之间突破到金丹后期,这样的天赋简直是不可限量。】
【驭兽世家今年好像有两个弟子都拿到了仙门拜师帖,其中一位据说天赋不在她哥哥之下呢,叫什么来着?】
【叫林姝意,我记得她是不是已经能够驾驭三品灵兽了?】
【三品灵兽?那岂不是可以媲美炼气期修士了?那岂不是她也很有希望能够夺魁?】
【我还是觉得玉修剑传人更靠谱一点。】
【前面的修士是不是没看到,宋鹤眠连一个女修都打不过……】
【那不是打不过,人家宋师兄是害怕出手太重,伤了人家性命,更何况,宋师兄的玉修剑出鞘之后,这传承秘境可就出现了,说明啊,宋师兄一定拿到了这传承!】
【我怎么觉得是那个女修出剑之后……】
【快看玄天镜,有的预备弟子已经可以看得到画面了!】
只见此时的画面之中,正是先前的玉修剑传人宋鹤眠,还有先前同他一道的那位抱着猫状灵兽的驭兽弟子。
他们两个面色有些得意,似乎是在传承之中得到了些什么宝物,却不料刚出传承光柱就被传送到了最初的试炼秘境之中。
“宋师兄,这——这可是五品妖兽,能够媲美金丹期后期修士!”
那个驭兽弟子原本在传承之中得到了一个用来抓捕妖兽的捕兽网,不但是个上品灵器,更能够叫他的驭兽心法更上一层。
却不料刚传送出来,就遇到了这金丹后期的五品妖兽,就算自己身边有这位即将进入金丹期的宋鹤眠在,他们两个练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知道。”宋鹤眠面色铁青,手牢牢攥在玉修剑之上,他在这传承之中得到了一件上品防御灵器,出去外观有些奇怪,但品质绝对是一等一的。
刚紧张了一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零散的脚步声,还有林姝意的声音。
“宋师兄别怕,我们三个来帮你!”
宋鹤眠心中一动,三个筑基中期的弟子,可是比自己身边这个筑基初期的林从义要有用的多,而且到时候他自己躲在后面,等到妖兽最弱之时他来补刀,拿到的积分定然是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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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谢林师妹了。”一口应下的宋鹤眠,心中有了谋算,便没有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林从义听到林姝意声音的那一刻眼神之中带上的阴狠。
同样都是林家子弟,只是因为她是族长的女儿,就可以拿到更多的修炼资源,而他却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累死累活给别人当小弟,才能勉强维持用来修炼的灵丹。
只见林姝意身边的那位剑修还有带着开山斧的体修都紧紧跟着,而后看了眼那个五品妖兽,眼神中都是跃跃欲试。
原本来势汹汹的五品妖兽,在此时被他们五人围在一起,竟然显得有些弱小,但对面修士身上传来的血肉香味,依旧叫它再也忍不住原始的欲望,嘶吼一声之后,朝着其中最弱的林从义扑了过去。
那位拿着开山斧的体修倒是一马当先,大喝一声挥着斧头便将那妖兽的攻击挡下,而后几人配合默契,倒是叫玄天镜之中的画面格外引人注意。
不多时,几乎所有玄天镜之中预备弟子的画面都已经出现了,只剩下一个修士的画面还是漆黑一片,有人好奇地问道。
【这人莫不是死在了试炼之中?】
【怎么可能,要是死了,她的命牌也就消失了,不会是漆黑一片的。】
【那……她岂不是还没有出传承秘境?】
【等一下,这个人就是那个叫江芙的吧,她这已经撑过一天了!我的一瓶回灵丹稳了!】
【哈哈,你小子眼光还不错,这样好的运气,说不定这女修还能够加入仙门呢。】
传承秘境之中的石桌前,江芙的师父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桌子上摆了一盘子桃子,旁的什么都没有——以前还有盘烤鱼。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正巧看着江芙带着顾旧走了过来。
“唉,为师命苦啊,”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顾旧的修为,瞳孔缩了一下,继续说道,“还以为收个徒弟能给为师弄些下酒菜呢。”
这话叫江芙沉默了下,她做的饭菜顶多算是能吃,先前做过一次,老头跳着脚说她浪费粮食。
她眨了下眼睛,将酒坛递了过去,开口说道:“那我再去试一试。”
等到她刚转身进到不远处的简易小厨房里头,这边的气势瞬间就变了,青衫老者冷笑了一声,依旧懒洋洋地坐在那里,说出的话却格外的不客气。
“老头子我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教你的。”
这人的神魂不低于他,若不是自己这个傻徒弟执念太过,他不想叫她步自己的后尘,不然也不会冒险拉进来。
“她很适合做一个剑修。”顾旧单手拿着那支青竹,一手负在身后,并不因为眼前之人的话而有丝毫的惊慌。
这话一出,青衫老者身上的气势猛地泄了一半,叹了口气。
“算了,都是命数。”
他刚说完,就看到小厨房里头冒起了烟,那点子苦涩都被冲淡了,大吼了一嗓子。
“江芙!你再浪费为师那点灵米试试呢!”
他语气之中对于江芙的关照不似作为,像是一位真正的师父一般,顾旧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了承诺。
“日后,我会护着她的。”
他微微抿了下唇,心中想到,日后等到江芙拜他为师,护着她,也是他的责任。
17. 第 17 章
厨房到底是没有烧着,顾旧的储物袋中有不少灵米还有灵蔬,走过去代替了手忙脚乱的江芙。
他的动作有条不絮,即便是这一身衣服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够出现在厨房中的纤尘不染,却仍旧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江芙站在门外,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和顾旧自己不同,眸色浅淡却格外清透。明明整个人冷的像是一块寒冰,笑起来的时候,却又露出好看卧蚕,仿佛她本来就是爱笑的。
只不过一眼,顾旧就不自在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只觉得很多话都卡在心头,最后只说出一句:“你想吃什么?”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更尴尬了。
在他自己的记忆中便没有见到过厨房中来,却在看到厨房上头带了些炊烟的时候,下意识就走了进来,熟练的整理干净炉灶,甚至将菜蔬摆放好。
江芙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才像是从恍惚之中醒过来似得,慢慢回了句。
“都好。”
这话她以前也曾经听过,他们两个身无分文的住在江芙的小竹屋里头,两个人看着锅灶,带着一种生疏的局促,却又在想要动手之前,看着对方,开口问的都是同一句话。
“你想吃什么?”
她脸上的笑意没有了,转过身看着从未曾变过的传承秘境之中的天,想着那把还没有挖到的剑,神色之中有些恍惚。
不过一会的时间,空气之中传来的饭菜香味将她的回忆又勾了出来,只见那熟悉的身影端着两道简单的小菜朝着她走了过来。
“粥在锅里,我先去把菜端过去。”
江芙眨了下眼睛,应了声,原想去同以前一样去盛粥,想了想跟着他一同来到了石桌旁。
“唉,徒弟,不是为师说你,练剑上面天赋挺好,就是这做菜实在是差了点,”青衫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神不住地朝着那两道菜上看,“想当年你师娘的手艺,可以说的上天下第一了!”
江芙抽了抽嘴角,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遍自己的师父。
花白的头发,皱纹遍布的脸上不见一丝高人的气息,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人怎么敢说自己的年轻的时候风度翩翩。
“咳,”青衫老者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飘忽了一下,指着已经摆好的两杯酒,“你的已经入门了,以后为师就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喝了这杯酒,以后就走吧。”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坛酒竟是送别酒,江芙彻底愣住,只觉得突如其来的别离实在是叫她有些接受不来。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顾旧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开口,而青衫老者却忽然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神,朝着他皱了皱眉。
顾旧抿了抿唇,能够将自己的全部神魂投入到传承秘境之中,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位大能,已经身殒。
所以才能够整个人留在这里,等待着自己的传承人。
但能够飞升之人却身殒在修真界的,他所能够记起来的只有千年前的那一人而已。
心剑——花拂衣。
那他此时的话,确实也没有错,毕竟当年心剑花拂衣的道侣同样惊才绝艳,两人在修仙界可以称得上一句神仙眷侣。
只是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
面对这样的别离江芙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青衫老者,也就是当年的心剑花拂衣,大笑一声道:“难过什么,为师是该去见你的师娘了,她等了我很久了。”
江芙还是没有说话,她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师父,端起了那杯酒,跪在了他的跟前。
“师父。”她的睫毛颤了颤,虽然不知道别离意味着什么,但在传承秘境之中的四个多月,江芙早就把眼前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师父。
一句师父说出口,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将那酒水一饮而尽,而磕了三个头。
心剑花拂衣颔首,他是当得起这个拜师礼的,将手边放着的酒杯拿起,同样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花拂衣捋了捋胡须,笑了下,“剑法已经在你心中,剑意却要你自己感悟,一会吃完饭,你就去继续挖那把剑去。”
江芙点了点头,她用力攥着自己的掌心,眼中有些微微的红色。
即便是早就知道要分别,但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江芙却又觉得舍不得。
她起身,神色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师父,声音有些喑哑,“师父,我……日后还能够再见你吗?”
修仙界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只以为传承秘境只是大能留下来用来收徒的,却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她叫了四个月师父的人,早在千年之前,便已经身殒了。
顾旧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竭力叫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难过,他握着手中的青竹,一时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疼。
“真是好酒,”花拂衣顾左右而言他,笑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当初这桃花酿,还是你师娘留下的呢,这是最后一坛了。”
真想一旦是难以开口的,眼前这人就会胡乱岔开话,江芙是知道的,所以她摇了摇头。
“师父,”她的手死死扣着自己的掌心,手腕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咬了咬自己的唇,“我去练剑了。”
她真的不喜欢分别。
尤其是,没有重逢的分别。
像是因为别离的到来,幻境之中竟然离奇瞬间变成了黑夜,空中也挂上了月亮。
江芙在桃花林之中,用力地挖着桃树下的泥土,不敢抬头看天。她的身后站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秘境之中的顾旧,强忍着想要拉起她的冲动。
灵气灌注在手上,却因为心绪不宁,而失手,掌心被泥土之中的石块划破,鲜血流出的瞬间,江芙停在了那里。
周围是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声音,已经和传承秘境外面的时辰别无二致了。
顾旧知道,这是因为将他拉到这传承秘境之中,消耗了那位前辈花拂衣所剩无几的神力,先前有些不明所以,但此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江芙,脆弱的根本不像是那个挡在他身前的人,她呆愣地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掌心流出血来,眼眶明明是红的,却强撑着将雾气憋了回去。
她明明没有眼泪了,却还是很难过。
顾旧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拉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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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原本想动用灵力替她疗伤,却看到她眨了下眼睛,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开口说道:“我真的不喜欢分别。”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仍旧没有哭,将手收回,胡乱从怀中摸了一块手帕包了起来。
修士的身体有很强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口不值得一提,眼前的人灵气充沛,明明不应该担心,顾旧却仍是觉得有些担心。
他没说话,目光一直放在江芙的身上,静静地看着,垂下眸子挡住了其中的心疼。
这样的他和江芙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去甚远,江芙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冰冷,她忽然就想不管不顾地开口问。
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的时候,她被竹枝划破了掌心,那个人心疼地蹙着眉,小心翼翼地替她清洗好伤口而后包扎,恨不得那伤口换到他身上才好。
可眼前的人,却……
被徒弟留在石桌前的花拂衣,神魂比之先前已经淡薄了不少,他望着紧跟在江芙身后的那个人,有些失笑。
自己以前从没有收过徒弟,没想到临了还能遇到这样一个对脾气的,虽然说是有些迟了,但他想着总得替她把把关,见上一见,也算是了了最后的心事。
他伸手,想要去拿酒,却看到自己的神魂已经开始逸散了。
倒是也不错,心剑有了传承之人,他总算可以彻底放心,去见自己心爱的妻子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幅尊荣,她究竟还能不能够认得出自己。
花拂衣笑着叹了口气,看着从远处开始逐渐消失不见的桃花林,还有从中奔跑而来的弟子,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保重。”
吾徒江芙,为师希望你永远不要领悟心剑的下半。
以心为剑者,是为心剑。
而心剑的下半,却是断剑之法。
江芙用力地跑着,刚刚只感觉到一阵心慌,扭头却看到整片秘境开始消散,她顾不得多想,扭头就去朝着自己的师父找去。
却只能看得到,那位青衫老者坐在石桌旁,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道了一句保重,便消散了。
她眼睁睁看着,周围的黑暗退去,身后的桃林慢慢隐去之时,一支桃枝忽而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而后缓缓变回它原本的模样。
光芒显露,利刃上头闪着银光,上面隐隐带了些桃花散落的香气,掩盖了作为一把神剑带来的血腥之气。
江芙用手拂过,忽而明白了,自己的师父是真的着急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这把他曾经用过的剑上,还残存着些许思念。
她没有那么难过了,师父在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去见他想见的人。
“保重。”
而在幻境消散的时候,顾旧看着她难过的神色,却伸出手,用青竹挥出了一道带着神力的往生符。
渡亡魂至彼岸,祈来生为之所愿。
只是本就伤极重的人,再跨越境界动用神力,几乎是瞬间他便感觉到几乎站立不住。
他看着江芙眼神中的悲伤,总算觉得不再那么揪心。却在下一刻,看到对方眼中的慌乱。
眼前一黑,顾旧晕了过去。
18. 第 18 章
眼前场景变化的瞬间,江芙死死抓住了晕倒了的顾旧,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却并不柔软,虎口处带了明显的茧子,这是长期练剑造成的。
她有些忧心的伸出手拂过这人的额角,触碰到面具的时候,停顿了下,却并没有揭开。
此时的顾旧灵力和神力翻涌在一起,灵台一片混沌,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想要她覆在自己额角上的那双手再停留的久一些。
那样的温暖,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只是此时两人出现的时辰却格外的不凑巧,宋鹤眠几人本已经将那五品妖兽逼到重伤,只需要再拖一会便可以斩杀,却不料那妖兽见敌不过,竟大声嘶吼起来。
那声音叫两位林家的驭兽修士听到,脸色大变。
“它在召集同伴,赶紧杀了它!”
只是五品妖兽的拼死反扑岂是他们几个炼气期修士能够阻止的,当让,如果他们几个不心怀鬼胎,一开始就用上自己从传承秘境之中得到的灵器,兴许还是能够早早将这妖兽杀死的。
随着另外两只五品妖兽的到来,这一行五人的队伍,已经再也无法抗住了。
林姝意本来召唤出了自己两只随身的三品灵兽,负责骚扰那五品妖兽,现如今却只能赶紧将奄奄一息的灵兽收回自己的灵兽袋中。
而为了保护她,那个拿着开山斧的体修甚至正面吃了那五品妖兽一击,现在面色都有些发白。
“宋师兄,快想想办法!”林姝意本就只是驭兽修士,现如今灵兽被伤,她也被影响到了神魂,从怀中着急地拿出丹药给那体修,“刘师兄,你快吃下这丹药。”
见她关心自己,那体修憨厚一笑,吃下丹药后又挡在了她的身前。
“林师妹你别怕。”
他的脸上带了几条伤痕,看向林姝意的眼神却是格外温柔,挡在她身前的动作也格外流畅,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叫一同前来的那个剑修吴尘华神色格外不愉。
暗暗在心头咒骂了一句刘河然这家伙借机献殷勤,却又在寻思着一会怎么能够拿到更高的积分,他吴尘华可是要加入仙门的。
挥出一剑稍稍休息了一下,宋鹤眠的声音顿了顿,他被那妖兽反制了一招,只觉得胸口处闷闷的疼,却又不想这么早就拿出自己得到的防御灵器。在这些同为竞争者的面前,将全部实力展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们先拖着,这些妖兽和咱们不同,没有灵丹的补充,定然是耗不过的。”
这话倒是也有些道理,可偏偏远处又传来了一些妖兽们聚集而来杂乱的脚步声,可见那一声吼叫,喊来的可不只是眼前的两只五品妖兽而已,甚至有可能会引发妖兽潮!
就这么耗下去,说不定到最后他们不但拿不到积分,甚至还得捏碎玉符提前失去加入仙门的资格。
【这几个修士我看怎么有些撑不住了啊?】
此时观战的玄天坛中,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了皱眉,甚至觉得这次仙门的考核是不是有些过分严苛了——
【这些五品妖兽一只也就罢了,一下子出来三只,他们这几个筑基期能拖这么久已经算是不错了。】
【呵,剑修如此萎靡不振,竟还想着拖,真是有够丢人。】
【前面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样的五品妖兽,你要是筑基期你干上去冲吗!】
【老子怎么不敢,都是筑基后期的剑修了,拼命干它一把不就成了!】
【所以说剑修都没有什么脑子,等你灵力耗尽,别人偷袭你一下,这可是仙门收徒试炼,可不是你们剑修锻炼剑意的地方。】
【瞎说!没脑子的是他们体修,我们剑修从不这样!】
【说道剑修,之前那个女修的画面怎么还是黑的啊,该不会已经死在里头了吧!】
而正在此时,这几只五品妖兽因着他们几个修士受了伤,难□□露出一丝血气来,本就疯狂的神色之中更多了几分癫魔,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挡在前面的体修刘河然冲了过去。
原本他挡在前面,林姝意在侧面扰乱攻击,那剑修吴尘华则是趁机击退敌人。
却不料此时那剑修吴尘华却脚步一转,朝着另一头妖兽攻了过去,口中还大喊师兄我来助你。
五品妖兽全力一击,几乎可以媲美金丹后期修士的攻击,绝对不是刘河然这一个筑基中期的体修能够扛得下的。
甚至这次刘河然还受了伤,本就已是服用了丹药的强弩之末,按理说他是可以躲开的,但他身后站着的却是本就防御很弱的驭兽修士林姝意。
这样的利爪还有力度,倘若是林姝意,即便是不死,也定然会受到重伤。刘河然咬了咬牙,将自己从那传承秘境之中得到的灵器召了出来,硬抗了这一下。
那是个贝壳状防御灵器,挡下这一下,已经耗尽了刘河然全部的灵力,他心中骇然,如果再不想到办法,兴许就真的得放弃了。
毕竟比起死在这试炼之中,就算是失去这次机会也不足惋惜。说到底,刘河然还是觉得加入仙门比不上保全自身性命。
“刘师兄,你怎么样!”林姝意见他挡不住了,攥紧了拳头,从腰间挥出一道压箱底的玉符,勉强制住眼前这个朝着他俩攻击的五品妖兽。
虽然防御灵器挡下了攻击,却仍旧反震到了刘河然身上,他因为剧烈的疼痛,身体撑不住倒了下来。
“吴师兄,宋师兄!我们快顶不住了!”她看着前面勉强被玉符挡下的五品妖兽,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暗中埋伏着的另一只妖兽。
那剑修吴尘华迟疑了一下,他本想趁机叫那体修赶紧滚出着试炼秘境,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迟疑,叫他没有注意到林姝意陷入了险境之中。
唯一一个看到那妖兽的人,却是一直躲在宋鹤眠身后的另一个驭兽修士——林从义。只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装作没有看到,将目光移了开来。毕竟现在场上如此混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受过伤的修士的。
【坏了坏了,我可是下了不少赌注在林仙子身上啊,她可别成了第一个死在这试炼秘境之中的啊!】
【完了完了,我的赌注,这一行人里头可别都出去了啊!】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我就只压了宋鹤眠宋师兄,你看他至今还算得上游刃有余。】
【可是这林姝意他们不是为了救宋鹤眠的吗?】
【宋师兄也在尽力挡住妖兽啊!更何况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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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仙门的收徒试炼,杀了妖兽她也有积分啊。】
【对啊,实力不济罢了。】
那妖兽埋伏的很好,悄无声息地在林姝意那玉符耗尽还来不及防御的之时,猛地扑了上去。
刘河然一惊,下一秒,却只看到那妖兽的爪子已经朝着林姝意的心脏袭来,尖锐的破空之声预示着这一击的强横之力。
挡不下,躲不开,林姝意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当所有人都以为林姝意这下要必死无疑之时,一股力量从那妖兽身后涌出,狠狠打在妖兽的腹部,叫这朝着心脏的利爪偏了偏,只抓伤了林姝意的肩膀。
枯枝遍布的密林之中,她抬眸看去,只见那个冷着脸的女修沉默的在不远处背着一个人,刚刚救过她的手还没有放下。
她没有说什么关切的话,也没有走过来安慰她。
但林姝意伸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咬了咬牙不再慌张,先挥出另一道防御玉符,又从怀中取出疗伤的丹药自己吃了几颗,又朝着江芙递了过去。
“多谢你。”
江芙没有说话,她看了眼那丹药,接过喂给了身后的人,又看了眼场上的妖兽,重新折了一支树枝,利落地挥出剑气,逼退了想要朝她袭来的妖兽。
现在的江芙身上全然没有刚刚初见之时的死寂,她站在那里,护在那人身前,明明还是那个身影,却莫名的叫看向她的那几个人心头微颤。
好强的剑意。
只不过是随手一挥,竟比先前和宋鹤眠对战之时已经强了不知多少,更何况,她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支树枝。
外面的长老台上,药宗长老本来还在饮酒,看到顾旧被人背在身后,一下子猛地咳嗦个不停。
“你个老药材天天咳嗦什么,医人者不自医,但你这医术,以后我可不敢叫你瞧暗伤了。”一旁的剑修长老没注意那画面,却忍不住嘲笑起来药宗长老。
“呵,”药宗长老抽了下脸色,他可不想跟这个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大老粗说,如今在那试炼秘境之中的,可不是什么傀儡身份,那分明就是自家掌门本人!
但现在他更是不能说了,毕竟……药宗长老又看了一眼自己掌门被人背在背后,衣袍拖在地上的画面,眼角又抽了抽。
江芙手中握着一支随意攀折的树枝,冷静地朝着其中一只妖兽攻去,每一招引动的剑气都在那妖兽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那可是五品妖兽,相当于金丹期修士!这女修是怎么做到的!仅凭借剑气吗!】
【话说她背在身后的那是谁?命怎么这么好?】
【是,是那个符修吧?】
那个命好的符修顾旧听着耳边的风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神力反噬,而他体内缺了可以容纳的……以至于此时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只看到江芙转过头,眼尾上带着挥舞剑意的泠然朝他一瞥,却叫他一瞬间愣住了。
这双眼睛清澈的太过,和她本身的死寂并不相符,却叫顾旧莫名觉得,她以前应该是笑着的。
而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她背在背上的。
顾旧:“……”
19. 第 19 章
试炼秘境之中,刺鼻的血腥味充斥了整片密林,妖兽的嘶吼声更是朝着此处奔袭而来。
江芙感觉到身后的人醒了过来,利落挽了个剑花逼退周围的妖兽,而后退到安全些的地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只见顾旧似乎是愣了下,人没有动,任由她伸出手再度摸了下他的额角,还微微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她。
垂了下眼眸,江芙的神色依旧寡淡,却又拿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等出去了,我带你去找医修。”
她的眉头皱了下,毕竟去看医修要不少的灵石,也不知道在这个试炼秘境之中得到的宝物,是否可以带出去卖掉。
这样的对话太过自然,顾旧神色微顿了下,不由得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周围妖兽环伺,摇了下头,从她背后站了起来。
“我没事。”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背后醒过来。
江芙点了点头,见他没有接自己的丹药,神色暗了暗,又看了一眼正在苦苦支撑的林姝意和林河然,朝着那边走了几步。
“丹药还有吗?”她一剑下去,一只刚刚想要偷袭过来的妖兽在林姝意面前被斩去了爪子,鲜血有些落在了那一身黑衣上,反倒是不怎么明显。
“刚刚那种。”
“……有。”身上被溅了些妖兽血,穿了一身先下时兴飘逸仙子裙的林姝意抽了下嘴角,却忙不迭地拿出了几枚。
那是疗伤用的五品丹药,拿出来就带了股浓郁的药香,飘散在四周引得又是几只刚刚到来的妖兽垂涎三尺,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而却见江芙接了过去,抿了抿唇,从怀中摸了半晌,只拿出了几张简易的符纸,她想了下,都递了过去。
“等出了试炼秘境,我再还你灵石。”
她不想欠人情,还不待林姝意回话,却又转过身,将丹药放到了顾旧的面前。
“……我没事。”顾旧心头微微一动,看着认真的江芙,无意识地视线放在她紧紧抿着的唇上,“不用再吃丹药的。”
江芙看了眼他,见他面具下的眸子虽有些疲惫,仍旧能够看得出带着光彩,却仍旧将丹药放到了顾旧的手心之中。
在遇到那个人之前,她也是这般,即便是生了病痛,也会硬撑着熬下去。所以格外了解,眼前这人恐怕伤并没有好,只是在同自己一般硬撑着。
她偶尔也会觉得,那段时间更像是一场梦,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个人,但更多的时候,她在想念那个人,想念他的关切,想念他给过的温暖,想念那一声声喊过自己的名字。
江芙的指尖微凉,还带着些砍杀妖兽的血腥味。那是为了保护自己,顾旧一时间说不出别的拒绝的话,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肩头上。
刚刚他醒来那个的位置,还隐约带着些许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和她整个人冰冷不同的些许甜香。
顾旧回过神,低头将那几枚丹药攥紧,吃下之后,黑眸看着江芙,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他都忘记了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了,先前他总是独来独往,因为修为颇高,还会有人想要同他结交,但他厌恶那些带了利益的眼神,再后来答应了飞升的师尊接下了仙门掌门之位,更不会有人关心他了。
眼前这个女修,心底纯良,在剑法一道之上,更是颇有天赋,正是他想要找的……弟子。只是顾旧抬眸看向江芙,眼神中带了些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温度,那分明不是看向自己弟子的神情。
已经再度执剑的江芙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现在正是小型的妖兽潮,斩杀一些低阶的妖兽也能够得一些积分,这边的动静这么大,而预备弟子被传过来的地点大都在这附近,不一会就聚集了不少人。
到底还是积分诱惑颇大,这些修士看了眼正在厮杀的宋鹤眠他们,赶紧都加入了进去。
而远处的宋鹤眠却将眼神放到了江芙身上,刚刚这女修不过一招就救下了那受了伤的林姝意,现在又只是拿了一支树枝便可以同五品妖兽打的有来有回。
先前她可不是用剑的……宋鹤眠沉了沉眼色,觉得她定然是在那传承秘境之中得到了什么机缘,甚至,有可能拿到了真正的剑法传承!
想到早早已经得罪了她,宋鹤眠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眼看周围多了不少修士,而那被江芙重创过的五品妖兽正在伺机想要伤她,他眯了眯眼睛,抬起手中的玉修剑,借着击伤其它妖兽的机会,一道剑气就朝着江芙挥舞了过去。
这样刁钻的角度,如果是旁人定然会被其所伤。
却不料江芙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飞快避开之时,冷笑一下手中的树枝朝着宋鹤眠的发冠砸了过去。
只见她先前落脚的地方被剑气划了一道很深的沟壑,躲闪之时一片衣角被扫到,瞬间变成了碎片。而在江芙身后的顾旧,原本放在衣袖之中的手却忽而握紧了,带着杀意的眼神朝着宋鹤眠扫了过去。
暗中伤人,此子不可留。
而江芙手中的那树枝却是满灌了灵力,暗中出手的宋鹤眠本就心虚,又感觉到一股凌冽的杀意袭来,震得他心神不稳,虽有躲闪,但奈何对方速度实在是太快,竟沿着他的头皮刮去了整片头发。
秘境之中,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光滑的头顶上,那模样哪里还有一丝玉修剑传人先前仙风道骨的模样,简直就是滑稽的好笑。
他朝着江芙怒目而视,还不待开口,就看到江芙随意抬起了掌心,从树上又取了一截树枝,淡淡开口说道:“手滑了一下。”
她本无意在妖兽来袭的时候,再伤害周围的修士,这样即便是拿到了积分,也令人不齿。却不料这人先前挑衅也就罢了,这时候又跳出来,倘若不是现在还有四只五品妖兽在虎视眈眈,江芙定然刚刚已经朝他要害之处挥剑了。
对面的宋鹤眠气的不行,但奈何本就是他技不如人,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再加上周围妖兽环伺,他即便是筑基期能够叫头发重新长出来,却也要消耗不少的灵力。
他冷笑了一声,用了点灵力好歹恢复了些头发,也只是看上去没有那么突兀,却仍旧有几分好笑。
“这位炼气期师妹,可真是得了好机缘,竟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学了新剑法啊,也不知道那传承秘境里头的剑法,究竟是什么级别,能给师妹加上多少积分呢。”
这声音故意带了灵力,激荡在周围,来的修士们都听到的。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江芙看了过来,眼神中的忌惮更是不少。
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顾旧一直放在衣袖之中的手忽而结了个符文,面具下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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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变,轻轻挥动之下,那符文像是长了眼睛朝着不远处的宋鹤眠身上附了过去。
灵光一闪而过,夹杂在众修士们的招式之中,并没有叫人发觉到。
“宋师兄这么关心别人的事情,刚刚我们来救你,怎得妖兽一多,就弃我们于不顾啊?”吃了丹药恢复了不少的林姝意再度站了起来,她身后的体修林河然面色虽然不太好,却也能够再次拿起开山斧了。
这些都是多亏了江芙救下她,林姝意捏了捏自己掌心里头放着的符纸,她是驭兽世家族长的女儿,手中资源自小不胜枚举,手中这张简陋的符纸却是她感受到的最单纯的善意。
明明以前还和她有冲突,但仍旧会出手救下自己,林姝意挺直了背脊,语气之中满是对宋鹤眠行事的鄙夷,还有对江芙的维护。
“因为他不行。”不远处再度一招斩下妖兽的脑袋,江芙握紧手中的剑,手腕抬起之间,凌冽的剑意在空中剑走游龙。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了宋鹤眠耳边,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修为不济,尤其是江芙这种只不过是炼气期的修士,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朝他脸上扇了巴掌。
他原本还算得上顺眼的脸都有些扭曲了,刚想要反驳,却不知怎么得,那四只五品妖兽竟像是被什么吸引了般,朝着他一起攻击了过来。
一时间本来还能够趁机拿些积分的宋鹤眠,只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几条腿来,只能御剑消耗着灵气闪躲起来。
而江芙扫过了一眼,那张冷淡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玄天镜前看到的修士们,却都觉得她好像对着落荒而逃的宋鹤眠点了点了头。
这……她好像说的,挺对的。
【这女修是不是叫江芙的那个?】
【对对对,她的剑法真的好精妙!果然,不过炼气期就能够拿到仙门拜师帖的人,定然是有可取之处的。】
【倒也没错,刚刚我看着林姝意仙子差一点就被那妖兽重创了,要不是她出手,可就危险了!】
【不是,等一下,你们的重点有点偏了啊,她是不是真的拿到那传承秘境中的机缘了啊?】
【拿到了又怎么样?你莫不是和那秃头宋鹤眠一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想着抢夺人家的机缘吧?】
【哎唉哎,这是什么话,兄弟我可行得很,我可是响当当的体修!】
【中看不中用。】
【前面你说什么呢!】
【兄弟别生气,前面那个是我合欢宗的表姐,她对体修有点意见,别放心里去哈。】
【……】
要说宋鹤眠真不愧是半步金丹的修士,被四只五品妖兽猛追,还能够抽出空来用上那个龟壳一样防御灵器,护住了心脉。
也幸好有他一个人把这个几个五品妖兽引走,江芙他们就能够放开手脚,将剩下的妖兽们斩杀干净。
只是,这妖兽莫名的追击同一个人,江芙的视线在身后的顾旧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见他眼神清澈的看向自己,却又轻轻皱了下眉。
就当是妖兽们觉得宋鹤眠光秃秃的头顶不顺眼吧。
顾旧抿了抿唇,感受到江芙的视线,却又压下了翘起的弧度,面具下的眉梢露出一丝愉悦,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得到。
20. 第 20 章
剩下的妖兽几乎都是三品的,对于能够拿到仙门拜师帖的筑基期修士们来说,还是不难对付。
只是林姝意和刘河然两人受了伤,本来和他们一道的那个剑修吴尘华见到此场景,想了下自己的积分,偷偷朝着远处走了些。
他可不想被两个一定会失败的人拖累。
看着平日和他称兄道弟的剑修吴尘华这幅翻脸无情的样子,体修刘河然握了握拳,同身边的林姝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决断。
他们还欠江芙一个道歉。
前面混战的人群之中,江芙利落地挥出剑气,将自己身后三人保护的严严实实,她玉符之上的积分也是随着斩杀妖兽而越发高了,外面的画面之中,越来越多的修士开始注意到这个还只有炼气期的女修。
刚巧,前面一个筑基中期的丹修正在被那四品妖兽和几只三品妖兽围在一起,他身上有些炼丹用的药草香味,难免会被妖兽嗅到围攻起来。
江芙视线扫过,没说什么话,却飞身跃起,朝着那四品妖兽要害之处劈了一剑,打断了它的攻击。
那丹修松了一口气,刚想道谢,一扭头却看见江芙冷冷的侧脸,没有表情的再度挥剑,忍不住心中觉得一阵惭愧。
先前这女修被那玉修剑传人宋鹤眠针对的时候,他从没想过帮助人家,此时等他遇到了危险,唯一愿意出手救自己的,却只有她一个。
丹修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见江芙一直在一个人抵御着前面的妖兽,从怀中取出了一瓶走的时候家中长辈给他的上好的补灵丹,朝着江芙递了过去。
“多谢,”丹修有些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愧,面色微红地看向江芙,手中的丹药忙不迭地给了她。
江芙手中的剑气没有停,眼神却放到了那丹药上头,灵力轻轻一挥,拿到了手中。
她拿着那丹药,道了声谢,一滴妖兽的血刚好溅到脸上,衬得通身的气度更加冷冽动人,看的对面丹修只觉得心脏乱跳。
先前怎么不觉得这姑娘这般好看。
身后的顾旧抬头,拧了拧眉,却看到江芙脚步未停,从那丹修身旁绕过,无视了他接下去想要说的话,将那丹药放到了自己手中。
她的眼睛之中带着几分关切,那一点妖兽血染在侧脸之上,给那张原本苍白到寡淡的脸上增添了些诡异的美,顾旧忍不住视线放在那上面,停顿了许久。
江芙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又不肯吃那丹药,抿了抿唇,沉思了起来。
明明她一个字都没说,顾旧却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是这丹药不好吗?
他轻轻笑了一下,当着她的面把那丹药吃了一枚进去,这自然比不上他储物袋之中的那些极品灵丹,但在这个时候,这个人递过来的,却是她仅有的了。
这样的爱护——同伴之人,顾旧觉得,定然能够堪当大任。
只是他又看了眼那滴血,垂眸将手中剩下的丹药取出了两枚,见江芙手上全是妖兽血,索性递到了她的嘴边,“我已好了许多。”
他好像忘了,修仙之人,只需要一个清洁术这样的低阶术法,就可以轻松做到干干净净。
这样的动作叫江芙晃了下神,她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躲开,将那丹药吃了进去。
“嗯,”她无意识地轻咳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心虚,挪开了视线,“那就好,只是你受了伤,积分兴许会落下旁人许多。”
顾旧看着她侧过去的脸,静了一下,有些不想再对她说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剩下的妖兽已经被其余的预备弟子们杀光了,地面上一片血腥,雨水忽而从空中落了下来,带着冬日的寒冽,洗刷着此地修士们留下的痕迹。
江芙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着从自己背上取下那素竹伞,走到顾旧的身边撑开,举在了他的头顶。
修士很少有出门带伞的,毕竟他们只需要一个灵气罩就可以挡下雨,当然,这雨水也不会对修士们造成什么影响,完全也可以直接淋雨。
作为没有多少修士常识的江芙不知道很正常,但顾旧却弯了弯唇角,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雨伞撑在两人头顶,而后轻轻朝她那边斜了一下,那动作熟稔的像是做过了很多次。
江芙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但顾旧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自然注意到了。
这把素竹伞跟了江芙很久,她一直用的很小心,甚至还专门学了简单的固灵术将其加固过,但上头的伞面还是旧了带了些暗淡的黄色,昏暗的光线透过那油纸打在她的脸上,衬得那抹笑容有了些温暖的色调。
这样简单在伞下看着她,顾旧轻叹了一声,忽而不想再瞒着她,低声说道:“积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
江芙眼神之中带了些讶异,心中微微一动,却又听到顾旧接着说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觉得自己耽误他了吗?江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视线放到了外面的雨水之上,冬日里凌冽的寒气透过雨伞,朝着她扑面而来。
雨越下越大了。
她垂下眸子,看了眼潮湿的地面,“这把伞是我夫君留给我的,他和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旧的身形顿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心头猛地一跳,手中的伞也变得格外沉重。
他抬眸看了眼这破旧的素竹伞,眯了眯眼睛——不过是凡人做的最简单的竹伞,半分灵气也没有,若说道伞,他的珍藏之中可是有用最顶尖的天雷竹做骨架,天蚕冰魄丝做伞面,八品炼器师的传世佳作灵器伞,比起手中这把,好的不知多少。
可现在他不能说。
但也不想再拿着这把伞。
“我去前面看看。”顾旧忽然把伞递了回去,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转身就走。
就一把破竹伞也能够哄得她这么久吗?
顾旧眼神暗了暗,他觉得定然是担心自己选中的弟子眼界太低,会被凡尘俗世之中的情感拖累,不然怎么会只觉得一阵无名火起。
他不是不在乎积分吗?那到前面去看什么?
江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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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了皱眉,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有些不太明白,一时间没有跟上去。
而再旁边等了一会的林姝意见她一人在那里,同身边的体修刘河然对视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先前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她有些尴尬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旁边的秦河然见到了,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而后帮她把衣角展开,轻轻给了她鼓励。
“我们不应该……”
林姝意还想继续说下去,脸色有些涨红。
撑着伞的江芙闻言,语气平静地打断了她,“都过去了。”
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不带一丝鄙夷,也不带半分高高在上,就像刚刚救了林姝意的时候一样,只是随手而为,并不求什么报偿。
可林姝意却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和眼前江芙差的并不只是修为,对方的心境早已经是她追不上的高度。她原本想说明自己的身份,想要给江芙承诺日后的报答,现在看来,实在是有些藏藏掖掖的小家子气。
“能不能和我们结伴……”
一旁的体修刘河然担忧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姝意,他现在身上伤还没有好,万一再有危险……
江芙的目光还在追随着顾旧的身影,见他似乎是听到自己这边有动静,原本还极快的步伐突然就跟灌了铅一样顿在那里,她却又觉得轻轻笑了下。
还不待林姝意继续开口,她迈着步子举着手中过去的伞,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我已经有结伴而行者了,”她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顾旧的背影,知道他能够听得到,“他在前面等我。”
顾旧自然是听得到,他原本紧握在衣袖之中的拳头轻轻展开,听到她夫君那两个字异样的情绪也略略从心口散开,微微抬了抬下巴,长睫动了下遮住那瞳孔之中晦暗不明的光。
想来那夫君定然只是个凡人。
就算不是,送的出手这么简陋的竹伞,天赋也定然比起他这种双十年华筑基成功的高阶修士差了许多,说不定寿元已经快尽了。
不然,怎么就连仙门拜师帖都拿不到?
或者——早就死了。
江芙跟过来,见他停在原地,走过去问道:“是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她侧过头看着顾旧,浅褐色的眸子之中带了些关切,像刚刚递过来丹药那般。
顾旧突然就为了自己刚刚想过的事情感到了几分莫名的心虚,他往日里倒是一个人闯过不少秘境,自然对于如何寻觅宝物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朝着这边走,灵气越多了。”他露出些思索的神情,却没有再说太多,这句话并不算泄露机缘。
而后顾旧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突然取出了一把伞状灵器,在自己头顶撑开,他轻轻扬眉,看了眼江芙撑着的那把竹伞。
还不待他开口说话,江芙看都没有看一眼,迈开步子朝着他说过的方向走了起来。
江芙离开的很快,带起的风吹过顾旧垂在地上的白色衣袍,他站在原地,收回视线,没有跟上去。
前面的路她要自己走了。
21. 第 21 章
前面是一处带着溪流的峡谷,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江芙能够感觉得到,进入之后体内的灵气恢复比之前要快上了许多。
顾旧预料的没错,这里的灵气如此充沛,定然藏有重宝。
见身后那人没有跟上来,江芙朝着他看了一眼,却只见他在远处撑着一把伞,朝着她摇了摇头,而后捏碎了一枚玉符。
“等你出来。”
江芙紧抿了唇,盯着他的身影望了片刻,眼神中带了些若有所思,却没有出声劝阻,只是那双浅褐色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犹疑,下一刻却利落地转身离开。
当年是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
可如今,眼前这人无论是不是他,见到更宽广修仙界的江芙也绝对不愿再回到从前。
回到那种不知将来,如同漂泊在江面上的一朵芙蕖,风雨来了淹没她,鱼鸟来了蚕食她,日子过得如何,从来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甚至生死也只能由着所谓的命数来定。
有些东西不能够细想,一旦打开其中的源头,便只能见到的是真相背后无尽的深渊。
江芙摸了下自己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片桃花曾经落下的痕迹,她攥紧手心,眼神之中多了一抹从前没有的坚韧。
雨下的越发大了,她撑着一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竹伞,如同当年捡起地上散碎银两的那天一样,江芙告诉自己,她绝对不愿再做蝼蚁一般的凡人。
风吹过林间,夹杂着雨声,将峡谷中的寂静打破,江芙垂眸,枯枝落叶遍布的地面之上,是她留下的脚印。
她看着那地面,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整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忘记了现在正在仙门收徒试炼之中。
【这女修先前的剑招可真是漂亮,不出百年估计又是仙门一大新秀。】
【笑死,在这种试炼里头还走神,还新秀呢,先前积分再高,这个时候一个人站在这里,就是个活靶子。】
【确实,现在积分最高的人就是她了吧,更何况刚刚那玉修剑传人还说过,兴许就是她拿到了大能的传承。】
【等等,她一个人在这里?先前那个和她一起的符修呢?】
【受了伤捏碎玉符出去了呗,毕竟之前那人可是被她背着出来的,这后面定然有一场大混战,那符修就算留下也是个累赘。】
【这积分前十的预备弟子,也不知道会成了仙门哪一峰长老的亲传弟子,唉,想想就是叫人眼热。】
【别人不知道,这叫江芙的,定然能够进入到剑宗长老门下,那人可是个剑痴,不过炼气期就有了自己的剑意,对方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苗子。】
【这也不好说吧,万一等她进了筑基期,灵根不好,剑修一脉就算是双灵根也是格外艰难啊。】
【先别吵,我看到有人在埋伏她了!】
所有人都一惊,连忙朝着玄天镜之中属玉江芙的那块画面看去,试图找到那个偷袭者。
【是宋鹤眠!】
只见不远处的大树旁边,脸上还带着伤的宋鹤眠,阴狠地朝着孤身一人的江芙看去,手中的玉修剑已经出鞘。
突然间,他刚想出手,却只看到刚刚还在眼前的江芙已经失去了踪迹。
放眼望去,刚刚那位置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紧接着,玄天镜中的修士们炸开了锅。
【好快!她怎么做到的!】
【单纯的灵力加持下的速度,就能够做到这般极致吗!】
【她好像融入到了风里!根本找不到踪迹了!】
只能够勉强从灵力加持下的玄天镜中看得到江芙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穿梭在树木之中,像是和整个森林融为一体。
突然间,宋鹤眠听到了一道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他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一寒,手中的玉修剑几乎都没有拿稳,对于剑修来说,这可是致命的。
宋鹤眠转过头,像是看鬼一样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江芙,甚至她还撑着那把竹伞。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已经是筑基后期修士,单属性木灵根,这周围的密林更是对于他的藏匿有着绝佳的优势,却不料对方出现的时候,宋鹤眠甚至毫无觉察。
只是还不待宋鹤眠反应过来,江芙已经出手对着他的要害攻了过来。
眼前这人对于先前的江芙来说,可能算得上一个难缠的对手,但传承秘境之中百日苦修,江芙根本不再畏惧此人。
寥寥几招,江芙手中的树枝已经将他身上逼出好几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是在宋鹤眠用上了先前在传承秘境之中得到的防御灵器的情况下,而她连呼吸都不曾乱。
她还记得收徒试炼秘境的要求,不能够对其他修士下死手,所以还是留了眼前这人半条命。
见对方还是不死心,想要逃离,江芙忽而灵力满贯于手上,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看了眼那把玉修剑,对着宋鹤眠开口道:“是不是你死了,你的剑就可以易主。”
宋鹤眠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中,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瞪出来,眼前这人真的想杀了自己!
眼见那招要朝着自己袭来,他再也不能控制心中的恐惧,捏碎了早就备下的玉符,从江芙的面前消失。
“你违背试炼规则!等到我出去定然要同仙门告上一状!”
却不料玉符之中阵法带走他的同时,那道灵气也袭了过去,只将那树叶吹起几片,甚至连地上的枝丫都没有吹起。
她是故意诈自己!逼自己出去!
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一幕,宋鹤眠却明白,自己再也没了进入仙门的机会——即便是不能够成为仙门长老的亲传,甚至就连内门弟子的机会,也遥不可及了!
毕竟——他是自己主动放弃的,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放弃了这样的机会,那些长老们定然都在玄天镜中看到了。
“你骗我!”
江芙伸出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原本冷漠的脸上带了点诡异的笑意,轻声说道:“这就是规则。”
她在报复自己——宋鹤眠想起自己先前利落出手拔剑的时候,对着那个叫戴着面具的符修说过的话。
“我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是规则。”
即便是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可只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狠话,就吓得捏碎玉符离开,宋鹤眠恨不得一开始就趁着她羽翼未满,便杀了她,哪里能叫她进入到传承秘境之中拿到传承!
其实还有不少修士,隐藏在角落之中,只为了等江芙松懈之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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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了积分,但就连玉修剑传人宋鹤眠也敌不过她一招半式,忍住了想要出手的冲动。
但在不远处,一股灵力波动涌起,一股高阶灵植成熟的香气弥漫起来,整个秘境之中的修士还有妖兽们全部都感知到了。
这就是本次试炼秘境最终的宝物——七品灵植玉陵花,百年开花,千年成熟,是仙门选中位置,为这次收徒试炼大会留下的头彩。
这等宝物,已经堪比上品灵器,更何况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只见上头悬挂着一枚仙门特有的印记,这灵植采摘之时,就昭示着试炼大会结束。
江芙脚步不停,朝着那灵植走去,有不少不甘心的预备弟子们借势蠢蠢欲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株灵植到手积分说不定就能够挤进前十!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雨似乎下的小了一些,江芙一身黑衣,将先前撑着的竹伞收起背在身后。雨水打湿了她的碎发,还是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但现在不会再有一个人敢小看于她。
周围有风吹过,就在风起的刹那,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修士们都围在了江芙身边。
她眉眼之间没有露出一丝怯意,甚至轻声笑了下。
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围上去的众人只觉得心跳漏了一刹,只见她手朝外一伸,启唇轻念,而后一把长剑从她掌心之中忽而涌现出来!
江芙握紧手中剑,就在众人灵力攻来之时,她提剑,一股带着剑意的磅礴剑气朝着所有人狠狠斩去!这样纯粹的剑意,带着势不可挡之威,硬生生将周围的人尽数逼退。
原本还心存侥幸想要从她手中夺下宝物的人,此刻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她居然有了一把神剑!
先前的争斗中,江芙根本就没有拔剑,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没有剑,却不料,她只是不屑于拔剑。
毕竟倘若有了神剑的加持,他们或许根本就生不出同她的争夺之心。而此刻的拔剑,更像是一种威慑——比起玉修剑传人那种制定规则的约束,这种威慑只叫人心服口服。
外面的长老们也都一脸震惊,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尤其是剑宗长老,甚至脱口而出。
“这不是当初大能花拂衣留下的那把折花剑吗!”
将自己曾经的佩剑赠与小辈,定然是已经将此生传承托付,一旁的药宗长老忍不住皱了下眉。
那可是唯一飞升之后陨落在修仙界的大能,那位前辈所留下的传承,这个小辈是否能够……
江芙没有收剑,通身剑意尽显,眉眼却依旧是平静的,她唇边还是那一丝单薄的笑,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周围的人。
“你看,我可以做到的。”
她朝着那株七品灵植玉陵花伸出手去,眼前浮现的却是往日曾经经历过的全部。
在那人挡在自己身前灰飞烟灭之时,江芙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还有绝望。
龋龋独行在修仙界,她以一介凡人之资,熬过了无数生死之际。
她从没想过,倘若失败了,会如何。
不管如何,她都要去试,只要朝前走着,脚步不停——
仙门之内,那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抬眸朝着浮空之中看去。
江芙轻轻扬起唇角,摘下了那株玉陵花。
“我来了。”
50-60
第51章 第51章“不是说只亲一下?”……
酒气蔓延在心口,染得某位仙尊原本已经红润的眼尾像是要滴血,见江芙有些迷茫,他脸色更是一沉,几乎是义愤填膺地说道。
“要不是嫌弃了,怎么会现在才肯说出来。”
这样义正言辞的指责让江芙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努力解释道:“你忘了,初见的时候我问过你什么。”
她一眼认出即便是掩盖住了面容的他,而对方却藏头露尾的掩盖了身份,以至于到最后见面之时,反倒让江芙失去了告诉他真相的勇气。
初见?
裴云泽一声不吭地抱着她,微微歪了歪头,紧皱着眉头似乎努力回想,半晌之后才用那双澄澈的黑眸再次盯紧了她。
他身上穿着同她一样的玄色长袍被风微微吹起一丝褶皱,略带暗淡月光照耀在那上面,隐隐被那黑暗吞噬,妖界外面的阵法之上被劫雷团团围住,却失去了最初张牙舞爪的力量,只剩些些许波澜。
酝酿了许久,也知道了自己最开始做的荒唐错事,裴云泽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各种措词,以及待到江芙离开秘境之后他做的蠢事,只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才好。
可他却又舍不得离开,尴尬着涨红着脸色,开口说道:“你问我是谁,我没有告诉你真相……”
“哦?云泽仙尊现在知道错了没有?”江芙冷笑一声,重新占据了主场地位,开始反问他,“真是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仙尊勇气,竟然还敢提这件事。”
她伸出手,将埋到自己肩膀上的某人推起,强迫他和自己对视,脸上依旧是冷笑:“说实话,仙尊先前日日缠着我,想要我同之前的‘夫君’和离的样子,真是应该好好给世人们瞧瞧。”
明明埋的很用力,但只需要江芙轻轻一推,裴云泽便抬起头,和她对视,双眸之中带着浓厚的情意,含羞带怯一般红着眼尾,一声不吭。
他的眼睛之中只存在她一个,即便是当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却仍旧愿意为了她抛弃先前的所有规矩,紧紧跟在她的身边。
原本略带怒气的江芙,却又被他此刻仍由她掌控的感觉乱了心神,她看着裴云泽唇角的鲜血,轻轻擦拭而去。
“仙尊,若是喜欢,便早些开口说。”
她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擦拭他唇角的动作却格外温柔,裴云泽还是没有说话,他牵住江芙的手,轻轻磨蹭几下,而后盯着她的眼睛,吻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他哑着嗓子,将真心和盘托出,目光温柔又缠绵,“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的目光却远比我自己诚实的多。”
他的吻轻如羽毛,却又滚烫无比,声音也像是带了浓郁的诱惑,缠绵在江芙的心口。
“我明知道要公平地参与到收徒之事上,却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再也不能将目光移开。”
“你挡在我身前 ,我很欢喜,第一次感觉到心在剧烈的跳,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其实我还活着。”
他的眼眸泛起了水雾,像是追忆起来了过往,却又让江芙同样为他觉得心动不已。
“江芙,你也喜欢我,是我千载以来,最幸运之事。”
两人对视一眼,江芙唇角弯了弯,抽出手点在了他的唇上,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拉住重新放回到了他劲瘦的腰上。
仗着饮了酒,所以格外胆大的某位仙尊,望着她,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小声说道:“你还能再亲亲我吗?”
被他的眼神一烫,江芙勉强找回一丝神志,她眯了眯眼睛,想到了最初两人的话题——她不是只是来解释两人之间误会的吗?怎么现在话题却到了这个地步?
“夜色深了,我该回去了。”理智回到江芙的脑海里,她伸出手,想要推开这人,却发现对方明明是虚虚地拦着她,但想要脱身确实根本不能的。
裴云泽目光幽暗莫测,却被垂下的眼睫掩盖在,反倒有几分良善的委屈,声音轻柔提醒道:“可是,你说我们本就是夫妻。”
他抱着她的腰,不敢使劲用力,却又牢牢将她尽数抱在怀中,方才觉得有些许的安心。
“更何况,我总觉得像是一场梦。”裴云泽微微抬起眼眸,同江芙对视道,“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会觉得害怕。”
江芙:“……”
他一个渡劫期修士说出害怕这种话,真是让江芙觉得,世风日下,竟然让他脸皮厚到了这等地步。
咬了咬牙,江芙面红耳赤道:“那就让仙尊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吧,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喉结微动,裴云泽盯着她的嘴唇,一个字也没说,却根本不松开抱着她的手。
一朝得知真相,他一下子什么都不再顾忌了,没有什么能够比他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刚好爱了他这件事更值得庆祝了。
他现在只想和江芙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
对方的眼神太过赤裸,江芙还记得当初这人刚认识的时候,是多么的能够假装正人君子,现在就算没有恢复记忆,却愣是将本性暴露了无疑。
真是个心机满满的仙尊!
“快松开,明天还要启程回仙门,我只是来给你解释我们之间误会的……”
但怎么解释都没用,江芙等了好一会,都没有见到这人松开他抱紧的手臂,甚至得寸进尺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江芙恼火:“快松开!”
被她这样一吼,裴云泽才稍稍有些收敛,免得刚表明心意就要将她惹毛,转了转眼珠,想到之前的误会,他状似恋恋不舍地开口道:“那你再亲我一口好不好?”
他的眼眸之中突然沾染了些许水雾,像是委屈又像是迷茫,唇角微微抿着,长睫也垂了下来:“先前,你喊了一声夫君,我心里好难过。”
“这……”江芙忽然想到之前的事情,心中也有些不忍,“那再亲一口,你就让我去休息?”
真是,也是怪她自己,脱口而出一句夫君,让对方别扭了整整一天。
裴云泽低声嗯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抱着她,像是她再不去亲亲他这个人,他就要在她面前表演一个原地碎掉的样子。
江芙叹了口气,刚想凑上去,却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热,实在是没有办法亲下去。
这样面对面的距离之下,裴云泽原本被自身气势压住几分的绝色尽数展露在眼前,江芙抬眸看着这人冷玉一般的脸上因为她而变得绯红,鼻尖上渗出丝丝晶莹的汗,随着呼吸慢慢颤抖。
他的目光也烫的她有些瑟缩,但清醒的江芙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吻下去,她挣扎了半晌,却看到对方的目光慢慢变得委屈又难过,直直让江芙在此刻骑虎难下了。
迟疑片刻,江芙咬了咬唇,将自己用来束发的发带拉下,蒙住了那双太过灼热的眼睛。
而后在下一刻,踮起脚,对着期待已久的那张唇,吻了上去。
温热而又甘甜,带着浓郁的酒香,交错在一起的呼吸分不出彼此,江芙明明没有在宴会上饮下一滴佳酿,却在此刻感到了醉意。
视线被掩盖,这样新奇的感觉让裴云泽更加期待,当熟悉的气息覆盖在他的唇上,被遮挡住视觉之后,触觉和嗅觉反倒更加敏锐。
清浅的香气,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发香,在眉眼之间流动到他的鼻尖之上,裴云泽下意识的张开唇,将对方的一切接纳到了其中。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这一切更甜蜜,他揽住对方的腰,下意识抱起来。
突然离开地面叫江芙心中一阵惊呼,她猛然回过神,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从口中渡过来的柔软重新吸引过去,彼此交融在一起的甜蜜,让她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夜色蔓延在整个妖族之界,时间一丝一缕的流逝,唇舌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江芙根本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意识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芙好像感觉自己被抱起来,穿过了什么地方,而后又听到什么关好的声音,她慢慢回过神来。
不知怎么得,本来一起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变成了某位仙尊用她的发带蒙着眼睛,坐在床边上,而她坐在他的怀中,呼吸乱的不成样子。
过了好一会,她才能够低声问询:“不是说只亲一下?”
裴云泽有些心虚,但好在发带能够挡住她审问的视线,轻声应道:“就,只亲一下。”
江芙:“???”
只亲一下,现在她怎么就已经坐在他的床上了?
轻呵了一声,她试图跟赖皮的某位仙尊讲道理:“明日要启程,我要休息。”
“嗯。”裴云泽答应的很快,但根本没有起身,束在他脸上的发带像是缠住了他的手脚一般,叫他木讷地低着头,死活不肯起身。
“……在这里,也能休息。”
江芙一时语塞,无奈地看着醉酒之后岁数从几千岁变成了三岁半的某位仙尊,见他被自己亲吻过后更加红润的唇,热意从耳边蔓延到了整个脸上。
“那明日别人来送行,看到我在这里,怎么能成!”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想出这一个理由。
裴云泽却只舍得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发带,低声道:“有这个呢,我瞧不见的。”
原本用来遮住他看向自己眼神的东西,在此刻反倒成了对方的借口,江芙看了一眼,恼怒道:“修士即便是隔着墙都可视物……”
“看不见的。”他装作听不懂她话的样子,揽住江芙的腰,轻轻躺在了干净的床上。
“……别离开我。”
感知到他声线之中的脆弱,还有此刻对方珍重,江芙轻轻颤了下,下意识回抱了过去。
“……明天见。”
隔着发带清晰看着江芙闭上了眼睛,裴云泽弯了弯唇角,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狡猾,浅浅一笑。
“……明天见。”
第52章 第52章“像极了她先前的那位凡……
清晨睁开双眼的时候,江芙才注意到,自己竟同凡人之时一般,沉沉睡了一夜。
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身侧的裴云泽,这个时候他身上没有丝毫清冷的气息,反倒和百年之前的每一个清晨一般,温暖又乖顺。
这两个词明明同他一位渡劫期修士毫无关联,更不会有人会用此来形容仙门掌门,除了此刻的江芙,似乎也不会有人能够得见他这般不清醒的样子。
她弯了弯眉眼,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看了眼外面还不曾亮起的天,刚想起身,却看见裴云泽阖起的长睫缓缓颤抖了几下,而后那双眼睛在迷茫之中缓缓睁开。
江芙轻笑着偏了偏头,轻声说道:“醒了?”
刚睁开的那双黑眸略带迷茫,片刻之后眨了两下恢复了清醒,裴云泽瞧了一眼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江芙,再垂眸一看两人此刻所在的床榻之上,猝不及防的昨夜醉酒之时的记忆尽数回笼到
脑海之中。
“……再亲我一口”
“……别离开我”
……
片刻之后,他下意识侧过脸,耳根之处迅速朝着面颊上染上红霞,不太好意思面对江芙。
而刚一侧过脸,他正好和枕头上松掉的束发带面面相觑,昨夜里仗着此物大言不惭说什么‘我看不见’之类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
虽然他们昨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相拥在一起,好好的休息了一夜,偏偏在这个时候,裴云泽只觉得自己像个什么罪人一般,无颜面对她。
看着对面那个昨夜格外腻歪的人,在此刻却又变得羞窘不堪,江芙浅褐色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笑意,这样容易害羞的人,她总忍不住想要欺负。
“仙尊还没有醒吗?怎么脸红的这么厉害,是发烧了吗?”
说罢,她故意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
谁都知道,渡劫期修士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顶尖的上品灵器,除非天劫将至亦或是陈年旧伤,根本不会生病,更别提发烧这种凡人才会经历的病痛。
裴云泽那双乌黑的眼珠被困在眼眶里,就像是此刻他自己,被江芙侧过身一只手揽住腰,另一个手便放到了他的脸上。
“没有发烧……”他的脸上浮现出窘迫,却没有舍得躲开江芙的手,抿了抿唇角,“昨夜,我……”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像昨夜一样肆意放纵自己的想法,在此刻却又因为担心江芙的不喜,而有几分忐忑。
窗外太阳好像升起来了,丝丝缕缕映照在屋内,明明灭灭之间,江芙忽而一笑,指尖点在他的唇上。
“我也喜欢你,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过去的裴云泽愿意为了她而死,现在的裴云泽愿意为了她抛弃一切,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值得江芙去喜欢。
她的话太甜,叫听到的人晕头转向,裴云泽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刚刚心中的忐忑不再,不容分说地启唇含住了她的指尖。
江芙的笑顿在那里,灼热的某物触及到她的指尖,暧昧的温度从两人之间升起,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着急开口道:“该起身了,不然一会狐小七来送我,在房间里找不到该如何……”
“那就让它去找。”含着她的指尖,裴云泽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些许模糊的哑,“反正,我是你的夫君。”
掺杂着清冷之中的这点哑,像是沉静雪山之巅的湖泊之上,被风撩拨起得点点波纹,点荡在江芙的心里,叫她心中一阵酥麻。
她看着这人的样子,刚想附身,却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坏修士!江芙不见了,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
狐小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但敲门的却另有其人。
照旧穿着一身赤色长袍的姬有苏抱着自家圆滚滚的侄儿,慵懒地伸出手翘了翘那被加了一层又一层阵法的门,唇角不屑地撇了撇。
幸好他的修为也不算弱,撼动这家伙的阵法发出声音,也不算太难。
虽说是突破不了,但弄出些声音来,还是容易的。
他一只手摸了摸狐小七的脖子,表情带了点不屑,什么狗屁仙门尊长,若不是昨夜兄长给他讲了,这人就是那云泽仙尊,姬有苏定然以为是假的。
再度敲了敲门,让狐小七的声音传进去,一想到能够给那个装的要死的仙尊一点难堪,姬有苏的唇角又翘了起来。
转了转眼珠,他想了想今日便要一同离开,倒也没有再多做什么。
屋内的裴云泽听到外面的声响,面色忍不住黑了黑,他明明已经防备了加了阵法,却不曾想还真有人这般不依不饶,非要来打搅他们。
江芙红着脸,默默挪开自己的视线,起身对着自己用了个清洁术,而后刚想伸手去拿自己的束发带,却不曾摸了个空。
这会裴云泽也已经穿戴整齐,手中拿她的束发带,目光温柔,轻轻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江芙散乱的头发:“我帮你。”
他的手指温热放在江芙的发丝之上,慢悠悠理顺,而后在她脑后束起,接着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是这样吗?”
已经百年不曾有人替江芙挽起发丝了,她心跳漏了几下,红着脸慌张的点了点头。
“我先出去见狐小七了,别让人等急了。”
她朝外奔走的动作有些慌乱,脑后束好的发带也随着慢慢摇动,昨夜还曾绑在裴云泽双眸之上,他遥遥看着,半晌,露出了一个笑。
熟悉的灵舟在妖族之界缓缓升起,江芙踏上去之前怀中却抱满了各位妖族众人们送她的离别礼物。
虽然只是短短的相遇,狐小七看着转身离开的江芙,狭长的狐狸眼睛之中满是泪水。
它被族长夫人抱在怀中,朝着江芙大声喊道:“江芙姐姐,你等我长大了化形之后,就去找你!”
现在它还不是那个坏修士的对手,小叔说得对,只要它努力修炼,按照他们赤狐一族的天资,总有一天可以打败坏修士的。
虽然江芙姐姐身上有了那个坏修士的气息,但狐小七却仍旧对自己有信心,毕竟他们赤狐一脉化形之后都是俊男美女,等他以后长大了,定然能够将江芙姐姐抢回来!
想到这里,狐小七看着已经飞起来的灵舟,忍不住继续喊道:“江芙姐姐,你不要忘了狐小七呀!你等我长大之后就去娶你!”
灵舟之上,原本还装作仙风道骨模样的裴云泽,在此刻那张清冷的脸上一片漆黑,他撇了一眼在一旁笑的捂着肚子的碍眼的某只大狐狸,只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去。
明明可以他自己离开,却非要赖着同江芙一起,真是碍眼又碍事。
刚一转身,江芙就看到姬有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脑后的发带,语气带着打趣:“倒是不知道,你束发的发带之上也要带上某位渡劫期修士的阵法。”
阵法?江芙一慌,想到今日清晨开门之时看到对面叔侄两人,忍不住面红耳赤,扭过头没有接话。
裴云泽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唇角扬了扬对着江芙说道:“你怀中那块赤焰石,刚巧是玄天镜要用的上的材料。”
被两人夹在中间,江芙本来想要躲闪,此时却又不得不面对,她撇了一眼默默朝着自己靠近的裴云泽,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轻咳了一声将东西递了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见她突然变得如此客气,裴云泽眉头皱起,狐疑地看了一眼一旁似笑非笑的姬有苏:“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江芙有些心虚,她之前之和姬有苏说过曾经夫君之事,现在和裴云泽在一起,她觉得其中牵扯的太多还不曾告诉他。
而今日清晨更是被人家撞到,她留宿在裴云泽的房间之中,虽说是没有发生什么,可仍旧让江芙在对方的视线之中,觉得格外心虚。
了然地接过那块赤焰石,裴云泽垂下眼眸,语气带了点委屈一般补充道:“我只是想要你用起来顺手些。”
果不其然,江芙听到他这么说话,自然觉得有几分不忍心,朝着他靠了靠,轻声说道:“你做的,自然是合用的。”
她没好意思地去看一旁姬有苏的神情,不知道自己的心虚感是从何而来的,明明裴云泽就是她自己的夫君,却仍旧有些不自在。
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甜腻的味道根本挡不住,姬有苏虽然面色不改,却在听到江芙的话之后,看到故意朝着自己甩了个颜色的某位仙尊,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下。
他闻言却又慢条斯理地笑了下,悠闲地从不知什么地方取了一杯茶水,小口饮了下去,故意拉长了声音道:“江芙,这
位云泽仙尊可真是应了你当初见到他画像时候的那句话啊。”
他意有所指的笑了下,接着看向一旁皱了皱眉的裴云泽,似笑非笑:“你当日可是说,想要他那张画像,说是像极了——”
而后似乎像是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般,他故意装作反应慌乱的样子,看着皱起眉头的裴云泽,意有所指的笑了下。
江芙简直无比庆幸,在之前已经告诉过裴云泽真相,不然某位仙尊要是真的在此刻吃起醋来,恐怕这灵舟是保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刚想解释,却被裴云泽接下来开口说的话惊住了。
像是浑不在意一般,裴云泽笑的畅快而又自在,甚至回答道:“像极了她先前的那位凡人夫君?”
“只要能够让江芙眼中有我,那又如何?”
说罢他上下扫视一眼对面目瞪口呆的某只大狐狸,悠闲地补了一刀:“总比某人,一丝机会都没有过,要好上许多。”
某只大狐狸顿时觉得要炸了:“你还得意上了是吧!”
眼见场面控制不住,江芙想要隔开两人之时,却又见到前面妖族阵法集结之处的天空,乌压压一片,不祥的预感传来,她惊了下,喃喃开口。
“那里是什么?”
第53章 第53章长夜漫漫,他总是有机会……
半空之中,江芙只觉察到自己掌心的桃花印记已然开始灼灼发烫,她身侧两人更是已经面色严峻,盯着那团墨色。
“是魔气。”像是被什么震撼到,姬有苏的声音有些不稳,“是一众魔族集结在此地才能够形成的魔气。”
已经能够影响到此地灵气走势,甚至让人一眼便看得出来,至少得有上百名魔族在此了。
裴云泽看了一眼,倒没有太大的惊慌,缓缓踱步到灵舟之前,细细扫视过那魔族聚集的地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找到了进入妖族的阵法。”他面上带了一丝波澜,朝着天空之中看了一眼,而后继续说道,“不出意外,这只是个开始。”
手中的折花剑已然出鞘,江芙神情冷冷,语气之中带了些厌恶:“腐朽之地生长出来的脏东西。”
根本不难想象,这些魔族途径之地,到底又有多少凡人经历了劫难,死去之人的血肉却又滋养着这些魔族,膨胀着他们日益扩张的欲望。
风拂过的时候已经能够嗅得到魔气,见江芙这般说着,姬有苏反倒是大笑了一声,手中一条赤色长鞭同样出手,同她对视一眼。
“走,同去。”
长剑和长鞭一同从灵舟之上跃下去,裴云泽眼眸之中只有江芙的背影,手中却只挥出几道护身的符咒,并不曾出售。
他站在灵舟之上,目光所及之处已尽是魔族,但此时他却没有办法出手。
仙骨不再,仅剩下神力支撑着躯体,而先前为了那一抹想要保护的生机,他又将自身精血化作灵雨,护住了江芙,从仙门主峰那池净水之中涌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裴云泽抬头,看着乌压压的天际,目光悠远又漫长,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召出自己的本命剑,更不要提执剑了。
但无论如何,魔族这般动荡,定然是有了大动静,即便是不能够再执剑,属于他的责任,也绝对不会少承担半分。
只是……裴云泽顿了顿,看着执剑冲杀魔族那个单薄的背影,心头一颤,他本想用飞升的劫雷同那位同归于尽,但他答应了江芙,要永远陪着她。
“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面对这些魔族,江芙眉目不见一丝波动,她如今灵力已经进阶到筑基高阶,拔剑之后对着那魔族随意一挥,便能够斩杀。
更不要说化神期的姬有苏,他略略有些收敛,唯恐引来其他人注意到妖族的身份,只将灵力压制到元婴期,像个真正的修士一般只用手中的赤色长鞭。
但只随意一鞭,也足以斩杀十数个魔族,威压之下,竟叫这些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东西,略略有了后退的念头。
一干魔族被江芙同姬有苏二人除了个一干二净,恢复了些许灵力,将自己身上的魔族血迹除去,又再度回了灵舟之上。
“这些魔族还会再来的。”裴云泽站着那里,看着刚刚激战过的地方,眉头紧锁。
姬有苏有些不解,看向他:“为何这么说?”
“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将手中的折花剑收回,江芙顿了顿,开口道,“你们妖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姬有苏眉毛一挑,朝着她身上看去:“现在没了。”
千年一现世的赤炎天火已经在她身上了,这些魔族真是估算错了,如今他们妖族之内已经没有他们想要的了。
福至心灵,江芙明白了他说的意思,虽知道当初那丛火焰弥足珍贵,却不曾想珍贵到这等地步,竟能够叫魔族垂涎至此。
裴云泽面色清冷平静,看了眼江芙,而后对着姬有苏说道:“妖族的赤炎天火,已经作为贺礼给了仙门的掌门。”
他侧目看了眼江芙,唇角轻轻扬起,说道:“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让魔族的视线全部放在他的身上,自然是能够叫江芙和妖族都安全不少。
同样,魔族们会将视线更多的转到他的身上,相对于如今,裴云泽的处境将会更加困难。
姬有苏眼眸一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闻言,江芙却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他,却没有开口劝阻,毕竟日后她不会再离开,倘若有什么危险,她愿意一起承担。
若是他平安,那自然最好,若是……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像是看懂了江芙眼神中的一切,裴云神情之中一闪而过一抹苦涩,却不曾叫人觉察,他再度出声提醒道:“这一路,怕不会太平了。”
江芙愣了下,而后轻轻笑了下:“那我陪你。”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彼此视线交错,似乎都带着一抹笑意,但一旁的姬有苏却莫名觉得有几分冷,他扭头看了眼周围已经开始吐露新芽的树木,皱了皱眉。
早已如春多日,怎么还会偶尔觉得有几分冷。
果然不出裴云泽所料,这一路之上的魔族似乎格外的多,他们的行程也因为要斩杀魔族而耽误了。好在仙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倒是也不算太过着急。
好在也不过用了五日,他们便再度回到了仙门脚下的小镇之上。
这里是姬有苏赌场的大本营,他说有东西落在那里要去拿了给他,再加上天色已晚,索性一行人便留在了镇上。
“这里可是没有客房的。”回到自己地盘的姬有苏似乎多了几分放松,他神情带了些疲倦,这一路上斩杀魔族可是出了不少力,“我喊人带你们去我开的客栈之中吧。”
江芙同样有些灵力透支太多,她面色微微带了点苍白,但这些日子同魔族对战,又从他们手下救了不少凡人,当初只有一小缕的信仰之力又变得更加凝实了,反倒是修为更是提升了不少。
“不用了。”她朝着不远处的修士营地看了眼,启唇道:“那边有我的住处。”
裴云泽站在她身后,他眨了眨眼没有理会碍眼的那只狐狸,开口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冷笑一声,倚靠在自家赌场二楼雅座之上,姬有苏眉毛一挑,冲着墙上的多宝阁之中伸手一挥,将卷好的一物取了下来。
“喏,你当初想要的法阵图,怕在你手上护不住反而引来灾祸。”
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像是丢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得,意有所指地丢给了江芙:“赶紧拿走,别放我这里弄脏我的地盘。”
以前还觉得那云泽仙尊多么仙风道骨一位,一剑可挡得住魔族当年祸乱,如今见了之后,才知道是一个只会当别人夫君替身还喜滋滋的家伙。
他姬有苏可不想再摆着这张法阵图了,不然万一要是真被传染上了,以后还指不定变成什么蠢货呢。
“谢了。”江芙轻咳一声掩盖住自己的尴尬,她伸手将这张法阵图收进储物袋中,心虚地躲避着某位仙尊好奇的眼神。
见她这般小心,姬有苏怨念地冷哼一声,狭长的眼眸转了一圈,故意说道:“怎么,是怕某人发现吗?”
“……你别多想。”江芙一秒开口,却是对着裴云泽说的,而后又冲着想要搞事的某只狐狸道了别。
“我已经将灵气打入到了你的玄天镜之中,待到我的玄天
镜制成,便同你联系。”
“好了,知道了。”
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冲着江芙两人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姬有苏神情带了些苦涩的笑,片刻之后从怀里摸出一把算盘,无聊地开始整理这几日不在时候,各地商铺的入账情况。
唉呀,还是这些真金白银的灵石,才足以抚慰他赤狐一脉被女人伤透的心。
春日里的翠竹更加生机盎然,这一片不起眼的简易阵法对于裴云泽这等渡劫期修士来说,更是一眼便可以看得出后面有什么。
可他老老实实站在阵法外面,等待着江芙这位主人亲自带着他,踏入到她所归属的领地之中。
伸手推开自己用竹子制成的围栏,江芙环绕了一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扭头去看,却发现裴云泽站在外面盯着她看,根本没有要自己进来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来,百年之前,她带着这人回到自己的小院之时,他也是这样,老老实实站在柴门外,等待着她领他进去。
江芙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仙尊还要我请吗。”
她是在开玩笑,唇角扬起,眉眼之中带着鲜活的笑意,裴云泽看着她,眨了眨眼,故意佯装被唬到了的样子。
“那本仙尊就却之不恭了。”
他跟着她走进了曾经独属于她一人的地方,这样的感觉,似乎叫他有些熟悉。
转过身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竹林,裴云泽若有所思道:“我们曾经的家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片竹子。”
刚刚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叫他有些意动,面色掠过几缕怀念。
“你能够记得起?”江芙脸上带了些惊讶,“我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些微有些印象。”裴云泽偷偷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不想让她失望太多,“日后我一定会努力记起来的。”
他不想让江芙难过,也不想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闻言江芙却摇了摇头,她以前很希望对方能够想得起来,是害怕忘了那段记忆之后,他们之间的爱就不复存在了。
但现在,眼前这个人用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向她证明了,无论什么时候,裴云泽这个人都会喜欢她。
所以,有没有那段记忆又如何呢。与其沉浸在过去不可再得的痛苦中,不如趁着现在,他们都还在彼此的身边,好好相爱。
“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江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这样的仙尊,我也很喜欢。”
裴云泽一怔,他颤着睫毛朝着她看去,似乎有些讶异:“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挑了挑眉,江芙示意他开口。
“能不能把刚刚姬有苏给你的东西,让我看看?”
那只臭狐狸为了防止他偷看,还加了一层妖力在外面,根本叫某位仙尊心急如焚。
万一那上面是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是那个臭狐狸的自画像之类的,他一定得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
“不行。”
江芙目光闪烁有些心虚,不再去理会某人带着怨念的悠长目光,拍开他的手就朝着屋内走去。
要是真的给他看了,岂不是要被他嘲笑早就对他的动了心思了?一张法阵图而已,这家伙非要穿的那么仙风道骨干什么。
在心里将某位仙尊的不良居心谴责了半天,江芙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
“就给我看一眼如何。”
紧跟在她身后,某位仙尊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不行!”
看着只有一间房子的小院,某位仙尊眼底划过了一抹幽暗。
不给他看?长夜漫漫,他总是有机会的。
第54章 第54章“——想要谋害亲夫?”……
刚踏入这房间,裴云泽顿时哑然。
除却用来打坐的蒲团,就只剩下那粗糙的墙,甚至屋内连一盏灯火都不曾有。
说起来也奇怪,裴云泽看着这空旷的房间,下意识的便觉得这里面缺了一盏灯火——他认真左右看了两遍,见江芙没有回头,这才伸出手轻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盏曾在兆武镇上买下灯。
昏黄的颜色迅速渲染在整个房间里,暧昧而又温暖充斥在江芙讶异转身后的眼眸之中,她惊讶道:“你怎么会有这样一盏灯。”
那是一个制作精美的荷花灯,但再怎么精美,也不过是凡人所做,没有丝毫灵气。
“你没有送我。”裴云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目光穿过灯火幽幽地看向她,语气有几分委屈,“我只好自己买了一盏。”
江芙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指着自己打坐用的蒲团旁边,随意道:“那你先在这边……”
那个时候她还不曾想到,会有一日要面对这样的场景,毕竟谁也不料到,堂堂仙门掌门宁愿做她的一个外室。
当然,他也曾努力争取过叫她和离,只不过她佯装不知此事而已。
见她根本没有接自己话的意思,裴云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只觉得胸口发闷道:“你送人家灯笼,就叫我这般冰凉地坐在地上吗?”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委屈,像是对江芙送他灯盏的苦闷尽数在此刻表露一般。
江芙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对面这个根本不怕极寒刺骨的渡劫期修士,指着地面说着这样酸溜溜的话,忍不住开口反驳:“在此处打坐一宿,明日我们便回仙门了,更何况对于我们修士来说,这本就是家常便饭。”
莫说是打坐修行一宿,甚至于在野外秘境的时候,她也曾席地而坐、风餐露宿,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裴云泽的语气还是酸溜溜的,举着那盏灯,一个响指点燃之后,朝着其中丢了一块火系灵石进去,足矣维持百年不会熄灭。
看着晃晃悠悠的火焰,他抬手故意举着,自言自语道:“得到手里头了,就开始不珍惜了,家常便饭哪里有外头的香啊。”
“你送一盏灯,人家还送你一幅画的,我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真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语气,自从经过一座凡人小城镇,救下几个富户老爷,听着其中一位自家郎君外头养了妾室的正头娘子念叨过之后,这人一开口,便成了这幅模样。
已经开始打坐的江芙闭上双眼,只觉得额角跳了跳,打算不去理会这个开始莫名其妙摆起正房娘子派头的人。
绕着江芙周围踱步半晌,却发现她竟根本不理会自己,裴云泽看着闭上双眼的江芙,本就面色不好的那张脸上,更是黑沉沉一片。
他冷眉冷眼,心中更是冷的快结冰了,那张究竟是什么画,上头有什么?她就这么不乐意,叫他知道吗?
“明日的饭菜,你回仙门之后找司膳部用吧。”他语气冷冷,不悦的开口,但那双眼睛却还是佯装不经意地看着江芙。
这话里头醋味太重,江芙的唇角弯了弯,却没有睁开眼睛去看,她慢悠悠启唇道:“好,都听仙尊的。”
见她不在意,裴云泽更是心中酸到极致,突然沉默下来,不声不响地坐到了地上去,连蒲团都不曾垫上。
半晌,没有听到声响,江芙皱了皱眉略有些担心,睁开眼却刚好撞上他那双充斥着期待和委屈的双眸,一瞬间有些尴尬。
这个眼神太过于熟悉,她想要忽视都不能。
无奈叹了口气,江芙伸出手,从怀中的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张法阵图。
“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以前我曾向姬有苏想要买下来过而已。”
这画面太过熟悉,雪衣,银冠,执剑立在云海之间,裴云泽诧异地看着这张法阵图上面自己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反复确认着上面的背影,这分明就是当初他突破化神期之时的那一剑,而这法阵图对于当初的江芙来说,恐怕是天价之物。
刚刚裴云泽的心中的那一点小别扭,在此刻烟消云散,他闷着声音迟疑片刻道:“那时,我不知道……”
江芙笑了下,伸手接过他放在地上的灯盏,略一挥
手,便将其悬挂在了原本空荡荡的墙上。
“我知道。”她很坦然,已经彻底想清楚之后的坦然,“不过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将来。”
裴云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愉快地扬了扬唇角,伸出手一挥,一张逸散着灵气的软榻便出现在了这捡漏的房间之中,和周围格格不入。
侧目一看,江芙望着忽然出现的软榻,有些不明所以,询问道:“你这是困了吗?”
清了清嗓子,裴云泽努力镇定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些天有些累了。”
江芙:“?”
虽说这一路确实挺累的,但她是筑基期修士,难道不是打坐恢复灵气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放松。
裴云泽神情认真:“我曾从药宗长老一脉修行过一套手法,辅以水系灵气,在全身经脉运行,可以让灵气运行更加通畅,达到修行事半功倍的效果。”
“仙门的药宗长老吗?”江芙有些将信将疑,她也在凡人之中的医馆听过这种,不过用的是针灸,难道修士之间也有这等方法,“可我记得你是个剑修。”
“准确来说,仙门各宗的顶尖绝学,我都曾涉猎过。”裴云泽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补充道,“你也记得吧,狐小七被我带着的时候,用的便是我的芥子空间。”
这确实是有道理,那段时间狐小七的修为似乎增长了不少,但好像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圆滚滚的……江芙狐疑地想到。
将各色顶尖灵果灵草,辅以灵气充沛的聚灵阵,即便是将凡兽丢进其中都有可能诞生灵智,更何况是有着上古狐族一脉血统的狐小七呢。
但看着裴云泽那张信誓旦旦的脸,即便是他的话语之中有些漏洞,江芙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反正也不过是让他试一试,对江芙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索性便开口道:“那我该如何?”
裴云泽瞧了瞧那张足以躺的下两个人的软榻,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一点,“你去躺下,我帮你用上手法,好好休整一下。”
犹豫片刻,江芙还是起身,躺在了那张软榻之上,她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信誓旦旦的某位仙尊。
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笑,裴云泽漆黑的眼眸弯了弯,伸出手想要褪下江芙的外袍,他慢悠悠地解释:“穿着衣服,哪里会放松呢。”
他的胳膊很长,单膝跪在软榻一侧,侧过身发丝拂过江芙的脖子,叫她有些痒,忍不住动了动。
那一截雪白的脖颈,衬在黑发玄衣之上,晃眼的很,叫裴云泽舍不得眨动眼睛,他眼神幽暗绵长地看着,好半晌才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像突然初春夜晚的寒凉不见了,简陋的房间内温度都变得高了起来,裴云泽侧着身子替江芙揉按着肩膀,浓郁的水系灵气从掌心涌现,慢悠悠替她舒畅着筋骨。
确实舒服,江芙慢悠悠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灵气在自己体内的运转,颇有几分闲适。
虽说有些夸大,但裴云泽确实曾在某种古书之中涉猎过推拿之术,更何况他对于修士体内灵脉走势太过清晰,水系灵气本就是最好的修养灵气,由着他这位极品水系灵根的渡劫期修士施展开来,几乎瞬间便让江芙觉察到了顺畅不已。
好半晌,江芙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之中带了些迷茫,微微有了些气喘,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发出些声响来。
那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声音在她背后传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顺着你的经脉运行,若是不舒服可一定要说出来。”
江芙咬了咬牙,刚想起身,却不料那人早就料到了一般,将一缕灵气沿着她的合欢穴涌入,下一刻,因为太过舒畅,她一开口便是叫人脸红的声响。
“嗯?难道是还不可以吗?”
“还是灵力涌入的太少了?明明古籍上曾是着这样记录的,难不成是我学艺不精?”
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手上的动作却根本没有停下来,裴云泽的声音带着笑,其中的不怀好意再也不肯隐藏。
江芙闻言怎么还不清楚这家伙的心思,努力让自己克服这种太过舒服的状态,抬起腿便想着踹他一脚,却不料此时身上软绵绵的,只一动作,便被觉察。
将她的腿慢悠悠用胳膊压住,裴云泽瞥了一眼蔓延出些许薄汗的那节雪白,声音听上去带了些懒散的笑:“怎么,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要——”
他那双太过长的腿,蜷缩在床脚,跪着轻轻压住江芙的背,凑上去在她耳边低声笑着:“——想要谋害亲夫?”
汗涔涔的面颊渗透着粉色,江芙这才识破了某位仙尊的诡计,她侧过头想要瞪对方一眼,却不料入眼的一幕让她移不开眼睛。
似乎也被她引得身上有些热一般,某位仙尊的衣袍也似脱未脱的挂在身上,玄色的衣领之处露出了一截锁骨,银色的发冠还是束的整整齐齐,更是增添了几抹难以言说的诱人——
是的,衬托着挂在墙上那盏柔和昏暗的灯火,裴云泽原本冷清出尘的容颜被暖化,他唇角不怀好意的笑,反倒像是恶意的勾引一般。
脸更热了,江芙沉默片刻,翻起身顺势压住了某位仙尊。
“谋害亲夫?”
她语气真挚又危险,唇角微微向上弯起。
“谨遵仙尊教诲。”
第55章 第55章“云泽仙尊不能陪着你一……
“仙尊怎么不说话了?”江芙问道,声音之中还带着刚刚的微喘,尽数洒落在身下之人的鼻尖上。
裴云泽的声音有些放低:“先前是我不对,明日我们便要回仙门了,你可要记得选好想去的一脉……”
他垂着眼睫,似乎被这样压在下面,尤为难堪一般。
“我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吗?”江芙从善如流的回道,指尖压在他的衣领上,恶意戳了戳已经半敞着衣带掩盖下的那截锁骨,如愿见到上面出现星星点点的红。
她其实想要陪着他,但那就要留在仙门主峰。
但要说不想去剑宗,那也不是尽然的,江芙对于自己手中的剑,不想荒废掉任何一点点机会。她是重诺之人,曾经在传承秘境之中答应过的,心剑一脉由她来传承,定然不会辱没了曾经师父的名声。
“再过三年便是宗门大比,所有元婴期以下的弟子都要参加。”裴云泽语气淡然,没有抬眸去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继续说道,“剑宗一脉,凋敝太久,你若是去,定然能够重振心剑之名。”
江芙听闻他的话,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原本只是想要逗逗他,却不曾想,在此刻他愿意放弃陪着自己的机会,让她选择自己的想去的地方。
“那你怎么办……”
他总不能又要一个人,孤独的待在主峰之上,两个人相见的时候,难不成还要御剑半晌才能够见得到。
“身为掌门的云泽仙尊不能陪着你一同去剑宗,”裴云泽的若无其事地说道,见她眼中略有失落,又补充道,“但是裴云泽可以。”
“他可以一直陪着你。”
陪在她的身边,是裴云泽此生能够想到的最幸福的事情,尽管他们两人曾经错过了百年,但现在他不愿意再离开她半步。
无论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其中的真相又是什么,都不能够阻止裴云泽的心朝着她靠拢。
江芙看着他平静说着,眼眸之中沾染了浅浅的水雾,她眼圈微微泛红,困惑在心中的那一抹自卑,在此时反而成了对方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东西。
他知道她心
中想的是什么,而他也愿意为了她而努力改变。
裴云泽注意到了她眼眶的微红,抿了抿唇,伸出手借势将她拥在了怀中。
“我知道的。”他的声音轻轻,凑在江芙的耳边,像是百年前两人曾经依偎在一起的那般,“等日后,你愿意做我的道侣之时,一定要早早的告诉我。”
要等到她愿意吗?江芙微微侧了下脸,刚好对上他还有些委屈的眼神,忍不住闷声笑出声来。
“那要是我一直不愿意呢?”
裴云泽当时面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抱着她的臂膀稍稍紧了些,“那便一直等,直到你愿意为止。”
片刻之后,江芙停下笑,偷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竹屋墙壁上那盏灯火,状似漫不经意:“若是三年之后的宗门大比,我能够拿到首名,兴许会愿意的更早一些。”
原本还佯装不关心的某人,听到这话,瞬间躺着的腰背都直了起来,他眼神开始带了些狂热,片刻之后故作正经的说道:“其实,双修之术对于修为的提升是最快的。”
“我也曾涉猎过此类古籍,你若是愿意……”
江芙:“?”
现在他是直接装都懒的装了吗?直接就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出口了?
她抽出手,瞧着那双澄澈黑眸的主人,笑意盈盈地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唤着他伏在耳边之后才柔声说道:“仙尊既然什么都有学过,那不如在我面前演示一番。”
演示?是他所想的那个演示吗?
裴云泽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他脑海之中的欢喜图、合欢之术飞快的划过,一缕缕一寸寸,都烟花成眼前人的模样,他下意识绷紧了背脊。
垂下眼眸,入目的便是江芙面颊之上那抹微微的红色,衬着他自己露出锁骨之上被她戳出的星星点点,交错在此刻,几乎让他感觉要烧灼了起来。
上下喉结滚动,他嗓子哑成了秋日里初霜时节的大雾,模糊又难以辨别:“……在这里吗?”
江芙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伸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哄着孩子一样,声音柔软又甜腻:“怎么?裴云泽,你是不愿意吗?”
想着明日的行程,原本只想略尝些甜头的某人,却被扑面而来的香香软软的蜜糖冲昏了头脑,他明显愣住了。
在江芙面前,其实他已经忍了很久,可以说的上,从见到她开始便一直在忍。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的很好,不展露出自己过分试图将她吞咽进入身体之中的疯狂,便可以让江芙不要那么轻易的觉察到他的欲望。
但此刻,心爱的人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诱惑着,他根本做不到忍耐这种事情。
却又不敢太过急切,裴云泽慢慢贴近江芙的脸,小心地寻找着自己想要汲取的甜。
原本只是想要逗一逗眼前人的江芙,在意识到这人当真的那一刻,却又看到了他眼底小心翼翼,心中一软,没有舍得挪开自己的脸。
在那张虔诚朝着她吻到来之前,江芙轻轻闭上了双眼。
周围的一切都不见,属于他的呼吸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江芙不是没有经验,只是太久不曾这般亲吻,忘却了过往,心中只剩下了此刻的期待。
对方的唇落了下来,滚烫又急切。
这样的事情对裴云泽来说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仅仅发生过两次——也是同眼前的人一起。
他心中略有些慌乱,但又太过渴望,以至于让他自己忘掉了这件事。
学着曾经江芙的样子,急切又慌张地亲吻着她,柔软触碰到彼此的时候,原本的鲁莽又尽数化成了侵略的迫切。
后面的时候,江芙轻声呓语含糊地想着,她并没有教他这些,难不成他竟能够无师自通?她觉得呼吸有些不畅了,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却不料被对方的臂膀纠缠住。
恍惚之中,两个人好像换了个对调。
她身下是触手温润的桑雪蚕丝制成的锦缎,身上是温热又滚烫交错的某位仙尊,唇齿之间的清冷和灼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让江芙有些昏昏沉沉的错觉。
窗外好像起风了,又好像没有,但灯火却莫名摇曳了起来,像是在躲避某些过于灼烫的空气。
忽而似乎是什么碰撞到了,江芙睁开眼睛,抬眸的时候却看到眼前的人神情恍惚,像是被什么困住了,她被惊道,连声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裴云泽,你怎么了?”
片刻后,江芙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腰,轻微晃动了几下像是被梦魇住了的裴云泽,他才恍恍惚惚地像是在梦中惊醒一般,迷茫地开口道:“我好像多记起了一些。”
刚刚他亲吻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从没见过的、身穿红衣的江芙,她笑着依靠在他的肩上,凑上来亲吻他的时候,甚至能够记的起她唇上还沾染着淡淡的酒香。
裴云泽轻咳几声,将自己想起来的事情慢慢解释:“那是我们刚刚成婚的时候吗?”
想到这里,江芙忍不住面颊上闪过几抹羞涩,她掩了掩嘴角:“不是。”
愣了下,裴云泽侧过身看着她,有些惊讶:“那你怎么会穿着一身红衣?”
“这事说来话长……”江芙的笑声再也忍不住,她颇带着几分调侃道,“那个时候你采药扭伤了腿,我去镇上给你寻郎中,却不料碰到了逃婚的一对苦命鸳鸯,那姑娘穿着一身红嫁衣跑出来,求我救救她。”
想起百年之前的事情,江芙有些无奈,“所以我就穿上了她的嫁衣,佯装成那苦命鸳鸯中的男子要同我结婚,骗过了前来搜捕的恶员外。”
说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
“结果等我穿着红衣回去,给原本‘扭伤腿非得躺在床上’、‘根本下不了地’的某人,惊得从床榻上起来,连声问我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去嫁人了。”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过去,像是揭露着某人过去曾经的恶行一般,叫裴云泽面色发烫,恨不得不再想起那段记忆。
但偏偏随着她说着的话,裴云泽脑海之中甚至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太过羞耻的话语。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穿上红嫁衣了?”
“是嫌弃我站不起来了吗?所以选择了旁人?”
“还是觉得旁人生的比我好看了?索性直接抛下我了?”
“……其实我的腿没事,你不要嫁人。”
“……江芙,你说过的,你很喜欢我的……”
这是曾经他说过的话,一想起这些来,当初曾经险些被抛弃的那一刻心酸,好像全部都回来了,裴云泽只觉得一阵懊恼又悔恨。
那个时候的自己怎得这么嘴硬?
硬生生仗着她先喜欢自己,明明已经对她心动了,却又别扭的不肯开口,非要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先行表明心意,仿佛这样才能够证明,他裴云泽还是值得被爱的一般。
“我替那时候的我给你道歉。”裴云泽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笑起来的江芙,他先前的困惑早就不在,百年之前那些不成熟的试探和嘴硬更是烟消云散,“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定然早就喜欢了你。”
他看着江芙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语气真诚而又得意,“不然,我一定早早就躲得远远的,根本不会给你一点机会。”
毕竟,这几千年来,云泽仙尊和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这几个词,可谓是牢牢绑在了一起。
这话让江芙有些恼羞成怒,她冷哼一声,从床榻上无情地推开某位过于洁身自好的仙尊,挪到一旁的蒲团上开始打坐。
“我觉得,还是自己修行更稳固。”
“双修什么的,仙尊还是躲得远远的,可别给我机会了。”
她就不该给这个家伙好脸色!
温香软玉因为某一刻的油嘴滑舌消失,裴云泽只能带着心中的怨念,默默地靠在江芙身边同样打坐修行。
算了……明日回了仙门再说。
第56章 第56章“弟子江
芙见过师叔。“……
剑宗一脉的山脚下,还不曾突破到金丹期的弟子们席地盘腿而坐。
胡乱穿了一身衣裳,胡子乱糟糟的一位男子在他们周围拎着一壶酒走动着,时不时对着壶嘴灌上一口。
“剑修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剑意,你们现在还不曾突破到金丹期,空口白牙给你们讲这些书上的道理,实在是有些麻烦。”
说完,他又灌上一口之后,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折了一支带着嫩芽的柳枝,将手中的酒壶随意丢下来,凌空跃起,借着醉意挽了一个剑花。
“醉里看花,梦中悟剑。”
“道中有我,心镜空明。”
原本看上去不起眼的这位授课长老,手中树枝舞动的瞬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剑意在那绵软的柳枝之上,颤颤巍巍却又空旷大气,仿佛整个人和整片天地用这一剑联系在了一起。
江芙双目直直地看向这位长老,和周围的弟子一样,目光之中沾染了剑修一脉对于剑意独有的狂热。
原来剑意不仅仅只用来提升对战时剑气的破坏性,在此刻这位长老的剑意之中,江芙能够感觉得到,他更多的反而是在利用剑意同天地之间的灵气进行沟通。
他手中剑反倒更像是一枚沟通用的玉符,在与天地灵气相互拉扯,在这一刻,剑修自身的修为反倒没有那么重要。
这一剑,直接让江芙陷入到了顿悟之中。
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剑意,让自己的心彻底沉下来,开始感悟周围的灵气。
这个时候极品灵根的优势便立刻显现了出来,周围的灵气在这一刻像是疯了一样,不拘泥于各自的派属,朝着江芙周身涌来,甚至连那位授课的长老都忍不住微微一愣。
李酒翁是负责这一茬金丹期以下弟子的长老,他曾在千年之前同魔修抗衡之时伤到了丹田,虽此生再无进阶之望,但他的剑意,可以说的上在剑宗一脉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见江芙只不过看了这一招半式,竟能够从其中悟到和天地灵气沟通的道理,甚至能够将剑意融入到她体内的灵根之中,只是提升一个小境界而已,竟能够引得天地灵气如此庞然波动。
实在是叫他诧异不已,难怪自家剑宗长老几乎是拼了老命,掏出自己全部的家底才将她收入到他们剑宗一脉之中。
周围的弟子们见灵气涌动,虽有几分羡慕,却更多的是为剑修之中又出了一名新秀感到开心。毕竟大多数剑修皆为心胸开阔之辈,当然,先前那位玉修剑传人可以说的上是格外少见了。
有几个聪明的弟子,已经朝着江芙那边靠了靠,借着这个灵气开始打坐感悟刚刚李酒翁长老讲述的剑意了,还有几个不算太灵光的,坐在那里动来动去,心中杂念太多。
手中的柳条顺势朝着那几个不老实的弟子抽了过去,李酒翁长老饮下一口酒,双眼眯缝起来冷笑道:“还不赶紧修行,天天想着出去试炼秘境,耍剑斗气每次都有你们几个,怎么不在宗门大比的时候给我们剑修长长脸呢?”
那柳条看着细嫩,抽出去的时候却带了破空之声,夹杂着李长老金系灵气特有的凌冽,瞬间让那几个皮糙肉厚的剑修弟子都觉得有些挨不住。
“长老我们错了错了!”
“别打了,长老明天对练的时候我们一定好好发挥!”
这话确实有道理,毕竟要是打坏了衣裳,他们这几个穷光蛋剑修,估计又得抠出来那不多的月俸哭着喊着去找手艺好的炼器师帮忙修补身上的法袍了。
当然,还有几个身上穿的甚至都不是法袍,只胡乱刻录了几个防御阵法,看着粗糙不已。
不过这也没什么事,毕竟对于剑修来说,他们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好的防御灵器,一般的修士一招半式伤不到他们的筋骨。
如果伤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些剑修们大多不怎么怕痛一般,胡乱等着隔壁药宗一脉的药修或者是丹修弟子们,拿着他们练练手。
正好,他们这边对练,伤了之后扭头就去找那些弟子们,顺便也让他们练练手,以至于这么些年以来,药修弟子们和剑修们关系算得上是最好的。
毕竟,没有一个药修弟子会拒绝一个随时随地出现各种病症、还不怕痛、也不会嫌弃他们的药太过苦涩的药人一般的存在。
整个仙门之中,恐怕也只有剑修弟子们这般不怕死也不怕痛,当然,这也是他们这一脉如今凋敝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待到江芙感悟完灵气,觉得距离结丹更近了一步,她有一种感觉,只需要待到土系和金系灵根再提升一些,便能够突破结丹。
她现在好像卡在了筑基期,不过好在裴云泽给她解释过,这是因为她体内五系灵根的缘故,对于结丹一事,恐怕需要其他单系灵根更多的灵气才能够结丹。
但这也是有好处的,譬如现在的江芙倘若和自己同等境界的人对战,对方的灵气消耗绝对跟不上她,即便是一时无法战胜对方,但也绝对能够拖到对方灵气匮乏之时取胜。
睁开双眼的时候,江芙看到原本周围的同门都凑到了她的身边开始打坐,而那位李酒翁长老却倚靠在一旁的柳树之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饮酒至微醺了。
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正中午,她起身原本想起来,却被听到那位李酒翁长老唤了一声。
“……你,就是心剑一脉的新弟子吧,叫江芙?”
他的目光随着树上的柳叶飘来飘去,不曾落在实处,像是在追忆什么。
江芙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师父他传我的剑法,确实是心剑。”
李酒翁长老放下手中的酒坛,目光总算舍得落在了江芙身上,他开口道:“折花剑,又现世了,能给我看一眼吗?”
他起身抚了抚胡须,捋了捋身上的衣裳,甚至使了个清洁术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一些,才让江芙将折花剑唤了出来。
熟悉的剑光,凌冽又带着故人的温度。
咧开嘴,李酒翁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老花头子找了个好传人,老子已经一千年没有见到这柄剑了,有江芙这个传人,真是让你值够本了。”
原来这曾是师父的朋友,江芙点了点头,对着他行了个晚辈礼。
这下,李酒翁反倒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怎么,你是认下老花头当师父了?这个晚辈礼,可不是乱行的。”
要知道,传承秘境之中的师徒,大多数修士只在口头之上称呼,毕竟尊称一位已死之人当成自己的师父,会阻碍再寻亲传师父。
而且,一位已死之人,能够给的早就给完了,日后能够记得,也算是那传承之人足够重情重义了。
“他是我师父。”江芙微微蹙眉,语气却格外郑重。
李酒翁这下越看她是越满意了,不只是天赋异禀,更是心境超凡:“真是让老花头他赚到了,呵呵,他这辈子,最值的就那几件事了。”
“一把折花剑,一位同心道侣,还有你这个称心如意的弟子。”
这些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花拂衣这一辈子,却都能够碰上,难怪当初那家伙一掌给他打晕,丢回到药宗长老那边,而后自己一个人挡下了那一切。
难怪那家伙说这一辈子值了,李酒翁长老眉眼里都是笑意,却又对着江芙说:“以后也别叫我长老了,你跟着你师父一起叫,喊我一声师叔。”
江芙点了点头,立刻改口称道:“弟子江
芙见过师叔。”
她行礼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李酒翁手远远一抬,身上的金系灵力挥出,扶住了江芙说道:“哈哈哈哈,咱们剑修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你师父那家伙,这辈子酿酒是最有一手的。”
“你看,当初他留给我十坛桃花酿,如今所剩不多了,这一壶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江芙:“……”还真是不讲客气,自家师父留给他的,现在转赠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察觉到江芙的眼神,李酒翁师叔嘿嘿一笑,递给她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还有一壶用精致的金色酒壶盛着的桃花酿。
“这书曾是你师娘留给我的,说是这酿酒的法子都写在上头了,这么多年我倒是没有看懂,不若再给你。”
江芙嘴角一抽,刚想说什么,对方又补充道。
“你拿回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酿出来。毕竟你是老花头的弟子嘛,万一成功了呢对吧。”
江芙更说不出话了,她有些无语地捧着这两件东西,用眼神谴责自己刚认下的这位师叔。
摸着自己的胡子,李酒翁长老饶有兴致地看着江芙,末了开口说道:“我看你身上的灵根虽然都绝佳,但好像在金系灵根和土系灵根之上有几分缺憾。”
这话说的格外有道理,江芙站直了刚想问什么,却又被对方打乱了思路。
“这酿酒的法子里,有对土系灵根的运用,你师娘在这方面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且你要知道,五行相生相克,如今你体内的灵气其实要是在其他修士身上,恐怕早就结丹了,但你不行,就是因为你的土系灵根和金系灵根还不曾领悟。”
“那弟子该如何……”江芙眼前一亮,似乎被点醒了什么,刚想继续请教,却见眼前这位李酒翁师叔打了个哈欠。
“剑修,听多了别人的,自己的就乱了套。”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酒壶,李酒翁慢吞吞地咽下去一口,咂摸了点味,“你师父酿的酒,格外带劲,凌冽又锐利。”
“但是他和你师娘用的是同一个法子酿酒,两个人的酒却大相径庭。”
说到这里,他颤颤巍巍举着手中的柳枝朝着远处慢慢走去,“这些东西,都要你自己来领悟,旁人的,终归是旁人的。”
她自己的?
江芙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一壶酒,还有一本记录了酿酒心得的册子,慢慢朝着自己在仙门剑宗山峰的住处御剑而去。
这是一处距离仙门主峰最近的小院,和曾经她的住处一样,隐在一片竹林之后,周围又被种上了几株桃花树。
据说是剑宗长老听到江芙愿意来他们剑宗一脉,喜不自胜,连夜带着弟子从药宗长老门口挖出来给她种上的。
毕竟剑宗长老觉得,折花剑的传人选好的住处,怎么能够没有桃花呢,绝对不能够怠慢了江芙。
她挥出灵气,顺势走近了院内,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位颇为幽怨守着一桌子饭菜的某位仙尊。
“呵,还能够想得起来回来啊。”
“……”
第57章 第57章仙尊可真是狡猾至极
江芙闻言有些懵圈,她今日清晨出去的时候同某位仙尊已经讲过,甚至就连昨夜里,这人还伏在她耳边问过想吃些什么。
明明除却中午出去修行的时候,这人一直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但听着此时裴云泽的口气,倒像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很久了似得。
“……你看我今日修行似乎进阶一些,”江芙忍不住笑了下,有些理解他的患得患失,“若是你明日无事,可以陪我一同下山走一趟。”
说完,江芙走到他身旁,拽了拽他负在身后的手,这一触碰,好像一阵温暖的风拂过裴云泽的心,叫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每日这般忙,反倒还要抽出时间来哄一下自己,裴云泽一时间有些心虚,却又总觉得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担忧:“倒也好,你是接了剑宗一脉的任务,需要下山吗?”
仙门每个几日都会将需要完成的任务发布在玄天坛之上,门内弟子自行接取任务完成之后,可以带着自己的玄天镜去门内长老那里领取报酬。
剑宗一脉的任务向来都是最艰辛的,一般来说都是要去斩杀魔族为主,当然报酬也是最丰厚的,所得的魔石也可自行留下。
许多剑修弟子在进阶前后都会选择接取任务,好在危机历练之中得到锻炼,让自己的灵力更加凝实,巩固好自己的修为。
先前那位李酒翁师叔说的不错,别人的经验好虽好,却是旁人的,江芙倘若想要根据自己的剑意来完成自身的进阶,一定要想办法领悟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想了许久,江芙决定同师门之中的弟子们一样,接取下山的任务,在历练之中磨练自己的心境。
“倒也不是很急切的任务。”江芙拉着他做到小院的桌子上,看着用术法维持着温度的饭菜,认真说道,“我只是想和你一同去。”
裴云泽听懂了她话语里的意思,顿了顿,竭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欢呼雀跃,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开口道:“若是你今晚没有什么事,可以同我一起在院内看一会星星。”
他停了停,脸上泛起几分红晕:“我看明日是个大晴天,今晚的星星一定很好看。”
说完之后,他低头取了一枚灵果,放到江芙面前,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
像是在期待着和她一起去做同一件事,好像这般两人便可以一直心意相通似得。
江芙顺着他的手,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她一口吃下这人递过来的灵果,浅褐色的眼眸之中带着鲜明的笑,“好,都听你的。”
见她愿意,裴云泽唇角翘起,眉目之间的清冷不在,只剩下温润的爱意蔓延。
“那,可以亲一下吗?”
“……”江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口中还含着那枚灵果,只能用眼神朝着对方示意,清楚地表达了她此刻的疑惑。
裴云泽却盯着她沾了些许灵果汁水的唇,眼底幽暗了不少,这些日子里两人同进同出,就连休息都是在一处,虽不曾到合修的那一步,但亲吻却是早就轻车熟路了的。
见江芙对着他小小翻了个白眼,裴云泽出声说道:“你今日都回来晚了,我坐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
他长长的羽睫垂下,忽闪着眨了两下眼睛,而后眼眸看着桌子上尽数都是江芙爱吃的饭菜,语气夹了几分委屈:“你刚刚都说,都听我的。”
“……”江芙盯着这人看了半晌,那张原先还是冷淡的眉眼,轮廓清晰又疏离,此刻只剩下了被他用到极致的眼眸,在诱着她忍不住盯在那上头。
她抽回手,又从桌子上取了一枚灵果,按到这人的唇上。
裴云泽抬起头来看着她,根本不躲避,反而眼睛亮了亮,衔住了那枚灵果。
他的唇色有些淡,在这枚红艳的灵果衬托之下,反倒是他的唇看上去更可口一些,江芙起身,俯下腰,如他所愿那般,轻轻吻了一下。
她只想浅尝辄止,却不料对方根本不是这般想的。
待到她想起身,却又被那人反手抓住了江芙的手,长腿抬起,夹在了她的腰上,叫她根本动弹不得。
江芙颤了颤,她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这人的神情,脑中有些混乱,却并不太想推开这人。
这些日子老是这般,裴云泽都觉得自己快要忍到一种极致的地步了,此时根本不想和她分开,理智却又告诉他,明日江芙接了任务,要同其他人一起下山,现在绝对不是什么好时节。
他报复性地亲在江芙的下巴上,甚至启唇,轻轻咬在那上面,却又舍不得用大了力气,带着些灵果的香气,在她唇齿之间温柔啃噬着。
旖旎的气息在周围蔓延开来,小院之中浓郁的灵气好像都沾染了温度,片刻之后,裴云泽抱着江芙,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只剩下自己眼尾的红色:“能不能明日不要下山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但江芙也好不到哪里去。
“早已经接下了,明日一同去,若是…
…“她视线落在这人掩在衣袍之下,明晃晃早就鼓起的一团,脸颊上带着绯红,“……你太过难受,我们本就是夫妻,也不是……”
她想的很简单,原本两人就是夫妻,这种事情,若是一直不……虽然不知道修士会不会有影响,但总归是让她有些担忧。
而且她觉得有点奇怪,明明之前这人说着双修的时候比谁都着急,偏偏到了紧要关头又硬生生停滞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叫他阻碍着一般。
抱着她的双臂猛地收紧,裴云泽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沉重,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轻柔的:“可我还不曾恢复记忆……”
他的语气像是呢喃,又像是叹息,带着几分迷茫的委屈:“没有成婚的记忆,你又不肯同我结成道侣,每日只能在这里偷偷等着你,我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而且,若是真的你我合修,气息相通,旁的人定然能够觉察,到时又该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一连吃下两枚灵果,还是院内的灵气太过充沛,以至于江芙眼前有些发蒙,她疑惑,却又瞬间领悟到了这人的意思。
分明是在催着她,赶快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让旁人知道。可现在……她想的事情反倒比之前要多上许多,无论是他的声望,还是她如今刚入剑宗所学到的东西,都不想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更何况,她还在寻觅着百年之前的真相,贸然公之于众,总是让她觉得有几分迟疑。三年不仅仅是她留给自己成长的时间,更是想要在这段时间里,同他一起找到真相。
江芙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提起先前的事情来:“不是说要等到三年之后吗,你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但她的力气却像是被吞没了一样,根本推不开黏黏糊糊的某人,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怎么都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怀抱。
“可是,还要三年,好久啊……”他的语气带了些灼热,蔓延在江芙的肩膀之上,惹得她有些发痒。
“那你昨夜说过的,愿意帮我的事情……”
裴云泽的脸色涨得通红,像是突破自己内心最后界限一般,努力开口说着叫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的话。
刚刚伸出手端了一杯茶水,江芙手中托着杯子,却看到这人那双漂亮的黑眸像是带了一把小勾子,朝着她本就有些意动的心绵软地勾了过来。
“那是昨夜。”江芙喝了一口,而后将水递到他的唇边,看他眨着眼睛乖乖地喝了一口,任由她随意施为,她盯着这人刚刚亲过自己的唇,端着杯子的手觉得比自己的心更痒。
茶水已经喝完了,她的手还没有挪开,裴云泽偏了偏头,睁开眼睛看着江芙的眸子,眸子里头的勾子又朝着她缠绵地蔓延过来。
“那今晚呢?”
他的声音没有刚刚那么哑了,被茶水润过之后,带着些许清亮的期待,眼巴巴地看向江芙。
放下手中的茶杯,江芙抿了抿有些微微红肿的唇,脑海之中划过昨夜这人说过的话,忍不住有些发怒:“你自己知道气息会被人发现,还敢这么招惹我?什么昨夜今晚的,再这样,你就回你的主峰上头去,不要再睡我这里了。”
她有些生气,眼底活跃着浅薄的怒气,看上去也格外好看,裴云泽没有忍住,实现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
“……嗯。”
半晌,裴云泽仰着头看着她继续说道:“你明日接的什么任务?”
显然要是再说晚上那点事情,这人一定会恼怒的从他怀中离开,现在转移一下江芙的注意力,说不定还能够再多抱一会。
“说是寥褐城周围有了魔族的踪迹,甚至有几个散修小队都被那些魔族截杀,但消息不明确,只剩下一个筑基期低阶的修士逃了回去。”提到这些,江芙的语气有些冷,“现在就是要去寥褐城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魔族在那边肆意屠戮。”
显然是有幕后的人在操纵着这些,但魔族莫名其妙围困一个不知名的城镇,甚至不惜截杀各路散修,说明那里定然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裴云泽皱了皱眉,动作仔细地替江芙顺了顺刚刚有些乱了的发丝,盯着她眼底闪过的寒光,慢慢思索着,逐渐冷静下来。
“倘若要说寥褐城和其他地方的差别,恐怕就是古籍记载,那里曾经出现过息壤的踪迹。”
江芙朝着他看了一眼,思索片刻问道:“息壤?”
脑海中划过一丝奇怪的思量,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愣。
“嗯。”裴云泽点了点头,淡然道:“看完星星之后,我可以给你讲息壤曾有过的所有记载。”
他若无其事地压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唇角:“所有的记载,我都曾看过,只要你想知道。”
江芙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冷哼一声:“仙尊可真是狡猾至极,真叫人甘拜下风。”
“那晚上?”
“可以留下,但别想着得寸进尺。”
“唔,那就是可以得寸?”
“……”
第58章 第58章嫉妒百年之前的自己
仙门弟子出任务的时候,倘若是难度较高的,一般都会有着长老带着他们一同前去。
毕竟修行是一回事,但因此折损了弟子在此间,又是仙门的一大损失。
只是今日江芙带着某位伪装成顾旧的仙尊,来到早就约定好的地点,却不料来的几人竟然都是熟面孔,就连长老都是昨日才刚见过的李酒翁长老。
而那一位看上去格外眼熟的修士正憨厚地朝着江芙笑了下,他身旁那娇小的身形也站出来,惊喜地朝着她打了个招呼:“江芙,你也来做任务啊!”
说完她便主动解释道:“今年驭兽宗还是收下了些外门弟子,我和刘河然师兄刚好赶上了,正好快结丹了,索性接了任务,想着借这个机会来试试。”
仙门的外门弟子总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变成内门弟子的,虽说是能够选的师父会少很多,并且鲜少会有长老们愿意收他们做亲传,但进入内门之后便可以去各位长老的课上随着一起修行。
一般来说,只需要进入金丹期,便能够成为内门弟子,也算是刘河然和林姝意两人接下这任务的主要原因。
只是不曾想竟然这般巧,遇到了先前的熟人江芙,还有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沉默寡言的面具人。
先前虽有些不愉快,但江芙对这位驭兽修士林姝意的印象还不算差,她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
身后的裴云泽紧跟在她身后,视线都不曾给其他人一下,惹得江芙有些尴尬,伸出手拉了拉他同自己身上一样的内门弟子衣袍的袖子。
刚巧林姝意回头的时候瞧见了,忍不住眼睛亮了亮,像是发现了小秘密似得,掩着嘴对着降幅眨了眨眼。
周围还有几个内门弟子,剑修倒是来了三位,其余的就是两位药修,还有一位丹修,加上江芙和‘顾旧’两人,刚好是十名仙门弟子。
见到人数齐了,李酒翁长老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飞舟,看着品阶虽不如姬有苏拿出来的那个高,但在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好了,都到了,赶紧出发吧。”
一股金系灵气伴着那飞舟落地,仙门弟子们都规规矩矩地坐了上去,裴云泽紧挨着江芙坐了下来,那李酒翁长老看上去喝
的醉醺醺似得,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却是炯炯有神。
“吆,倒是有趣了。”
他嘟囔了一句,看上去笑的意味深长。
江芙:“……”
她总觉得李酒翁师叔已经知道真相了,却又不能开口问询,只得侧目瞪了一眼紧跟着自己的某位仙尊。
眨了眨眼睛,某位仙尊小声开口道:“你刚刚看了那驭兽女修的时候,看了好久。”
说完,他掩在面具下的眼睛带了几分委屈,像是因为江芙的忽视而觉得难过。
“没有看你久。”江芙眼见这人又要开始每日的卖可怜,更何况李酒翁师叔就在一旁,她实在不想再被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上了。
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到了寥褐城以后,若是订好了一人一间房,你可不许闹。”
这是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了?裴云泽冷哼了一声,难得硬气了起来:“那我晚上偷偷去找你。”
却又担心江芙生气一般,他小声补充道:“不叫别人发现。”
他一个渡劫期修士,倘若不想被别人发现,倒也是简单的,江芙怔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耳根有些热,扭过头低低应了一声。
“那你多看看我。”裴云泽翘了翘唇角,从怀中摸出一枚灵果,递到她唇边,“这灵舟速度要慢许多,还需得至少两个时辰才能到。”
面具下的眼睛同前面掌控灵舟方向的李酒翁长老对视,那人对着他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待到江芙红着脸启唇吃下那枚灵果,小声凑过去叮嘱了一句,看着两人倒是挺般配的样子,李酒翁长老这才将目光收回,脸上露了点笑意。
看来是自家孩子乐意,不错,要是老花头在,估计也是同意的。
“你不要在外面这样喂我。”江芙凑过去对着大大方方递过来灵果的某人小声说道,犹豫着看了一圈周围,果然见到有的人目光朝着她看来,“都被别人瞧见了。”
“那又怎么样。”裴云泽慢条斯理地又取了一枚灵果,放到她掌心里,“现在我是顾旧,一个普通的仙门弟子而已。”
“还是说,你又想要始乱终弃了?”
江芙:“……”
算了,由着他去吧,不然这家伙总归会想到办法讨回来的。
她接过那灵果,扭头的时候,却刚好和林姝意对上目光,见那小姑娘脸上挂着的暧昧笑意,尴尬地只好再点了点头。
却不想林姝意一旁的体修刘河然看了看她们两个的互动,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从储物袋里同样摸出了几枚灵果,声若洪钟地说道:“林师妹,快吃吧,别羡慕人家江师姐,我也带了不少的,足够咱俩吃的了。”
他的声音很大,惹得原本分散坐在一起沉默的各位弟子们,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么大声做什么。”
林姝意笑着举着拳头不痛不痒地锤了刘河然一下,那点子力气对体修来说无异于轻轻摸了一把,惹得他那张脸上红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一直看江师姐,是想吃灵果了。”
一把接过那灵果,林姝意嗔了他一眼,自己吃了一枚,又塞到他口中一个。
“就属你话多,赶紧吃完了打坐修行一下,可别浪费了。”
这憨货好容易家族给他送来补充灵气的,原来一个都不曾舍得吃了,全给她留下了,嘴上嫌弃着,林姝意心里头却觉得甜滋滋的。
周围的弟子见这一幕,都露出了和善的笑意,而裴云泽却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小心地伸出手拉了拉江芙的衣袖,声音很轻地说道:“我也想吃一枚灵果了。”
江芙沉思片刻,挪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这家伙可怜巴巴的眼神,竭力让自己的心冷下来:“不,你不想吃。”
“……”
裴云泽有些难以置信,他凑到她耳边,轻咳几声,想要引起她的关注。
“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化神期修士就已经辟谷了。”江芙的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刚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她差点把这家伙关在门外,“你若是灵气匮乏了,完全可以打坐修行。”
毕竟渡劫期修士根本就不缺乏灵气,真当她江芙现在还是那个不太懂修仙界常识的人呢。
觉察到江芙语气不好,裴云泽也没有着急开口,他怔愣了片刻,垂下眼睫,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纹路精致的玄天镜。
“好吧。”掩盖在面具下的唇角扬了扬,像是故意激起江芙兴趣一般,缓缓说道,“那这枚符合五行灵根属性的玄天镜,刚好能够联系到那两只大小狐狸,看来只能遗憾的先放在我这里了。”
玄天镜做出来了?还可以联系狐小七和姬有苏?江芙立刻挺直了腰背,朝着他那边靠了靠,想要伸手去拿,却被对方一晃而过。
“我也想吃一枚灵果。”裴云泽的手慢条斯理地划过那玄天镜上的纹路,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跟来的那三个剑修,果见他们的目光放在江芙身上,神色暗了暗。
真是,竟然想借此来威胁她。
江芙忽而想到,百年之前这家伙知晓她爱吃春日里的杏子,跑了十几里的山路去给她摘回来,怕路上挤坏了,就脱了外衫,用衣裳兜了一路。
胳膊上腿上都被杂乱的野草磨出了血印子,见到她的时候却装作若无其事,逗她玩一般。
“那你喂我一颗,我便把这送给你。”
——“我也想吃一枚灵果。”
两道声音交错在一起,江芙忍不住愣了愣,她脸上分明挂着对过去的思念,这一刻的怔愣反倒叫裴云泽神情变了变。
又是想到过去那个自己了吗?
仿佛是对自己记忆丢失的恼怒,又像是对过去那个自己的妒忌,裴云泽叹了口气,刚想将玄天镜放到她怀里,却不料江芙却轻笑了一声。
像是知道他心中的不安一般,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灵果,递到了神情怔愣的裴云泽唇边。
面具刚好覆盖住他的上半张脸,生硬的触感在面颊上,而他的唇却被江芙递过来的灵果触碰,这样截然不同的感触,让裴云泽那双眼眸忍不住亮了亮。
江芙盯着他,声音再也不掩饰,唇角露出一抹笑:“嗯,给你吃。”
裴云泽愣了下,启唇咽下,心中却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
她喜欢自己,这毋宁质疑。
只是她究竟是喜欢百年之前的那个裴云泽,还是……
他心中乱成一团,只觉得识海之中像是被一缕墨色侵蚀,眉头微微皱起,却不知道要如何自洽。
“昨日刚刚做出来,今日又吸收了清晨那缕紫气,方才圆满。”
裴云泽稍稍后退一些,小心地拉开了一些距离饿,他抬手将玄天镜递到江芙手中。
他有些不对劲,江芙没有错过裴云泽刚刚那一瞬的变化,而且此刻这人的语气之中甚至带了点冷意,像是刚刚初见时候那般。
她看着这人,仔仔细细打量起来他,目光盯着他抿起来的唇,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哪里说错什么了吗?”
见她没有伸手来接,裴云泽僵了在那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佯装不在意的样子:“没有,就是……”他只想知道,倘若一直不能恢复百年前的记忆,江芙会不会失望,而后将现在的他抛弃。
觉查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江芙疑惑地看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就是如何?”
这声音贼兮兮的,像是在听话本精彩之处被打断了忍不住开口提问一般,是坐在前面一直在凑着耳朵听着的李酒翁长老。
江芙:“……”
裴云泽:“……”
第59章 第59章他语气冷淡的像是结了冰
仙门的灵舟有些扎眼,他们一行人刚落地来到寥褐城门口附近,就有早就等在这里的散修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小心打量着。
“你们也是来猎杀魔族的?”见到仙门这一行人穿着打扮都颇有章法,一位看上去有几分本事的炼气期修士鬼头鬼脑地凑了过来。
“哎,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这散修一脸垂涎地扫视了他们身后的灵舟,又见他们修为都不错却也算不得太高的样子,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说
道,“我们这一队,修为虽不算高,但先前我们可是猎杀了得到了两枚赤魔石呢。”
说罢这人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队十几个人的散修队伍,带头的那个人看上去年纪不算小了,有几个身上明显还带着些伤,修为也不过都是些炼气期。
要知道,从这样的灵舟下来的,大多是前来历练的大宗门弟子,一般都是涉世未深且自视甚高,不怎么在意那点子魔石,甚至会愿意给他们这些提供消息的散修帮上一把。
这个凑上来的散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说的是先前他们小队得到的消息,一大批魔族出现,那得是不少魔石了。
他语气里看上去很真诚,往常也有这样的散修,带着这队去历练的宗门弟子们一起去猎杀魔族,捡一些他们剩下的,也足够叫散修们安安全全的得到不少灵石了。
但来的这个人仔细看去,却隐隐带着一层模糊的黑雾笼罩在印堂上,叫修为足够的人一眼便能够觉察到不对。
有过信仰之力的江芙,更是看得透彻,那黑雾萦绕在这个散修身上,像是一团隐约的魔障。但她却没有开口,只把目光投向了带队的李酒翁师叔。
“赤魔石?两枚?”
李酒翁长老打了个酒嗝,看上去像是昏昏欲睡一般,扫视了一眼那些散修。先前落地之前他就已经探查过周围,没有什么能够对这些弟子们构成威胁的,想着这些弟子确实缺少在尘世历练的毒打,索性眯了眯眼睛,胡乱说了两句醉话。
果不其然,见自家长老没什么异议,身后有些直爽的那三个剑修一身正气地站了出来,其中一个就差半步足以金丹的圆脸修士开口道:“那你们可是有了魔族动向的消息?”
那两位药修姐妹也忍不住凑上去,朝着那几个受了伤的散修跃跃欲试。平日里在仙门之中,能够叫她们救助的,也就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剑修,刚好遇到能够一展身手的事情,自然是想要去试试。
“你们这伤,可曾中了魔族的魔气?”
身后背了一件坠着嫩粉色垂绦药篓子的药修先开了口,清澈的眼睛看着那受了伤散修的伤口,有些纠结的扭过头看了看自己李酒翁长老。
那为首的老者听到仙门弟子竟然如此上道,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给先前上来打头阵的那个散修使了个眼色,上前给江芙他们打上了招呼:“几位客气了,在下褐林,这几位都是我的晚辈。”
“先前我们是遇到了几个魔族,侥幸得到了些许魔石,那几个晚辈的伤也是被魔族击伤所至。至于魔气,这些我们是看不出来的。”
这些话倒是很有条理,听上去倒显得很真诚,那热心肠的药修竟直接说道:“那正好带我去看看,若是魔气,便一并帮你们治了。”
独自漂泊百年,江芙最是懂得这些散修的劣根,她看了眼装醉的李酒翁师叔,明白这人是故意想叫弟子们历练,却又不想叫这样真诚的同门师姐遭遇到不测。
她刚动了下脚步,一旁的林姝意却凑到了她耳边,小声嘀咕道:“我看这几个,不像好人,我们要不要拦着药修师姐?”
江芙一怔,眉梢带了点轻微的笑,“那我们两个跟着她们一起。”
“我在这里。”裴云泽看着江芙发自内心的笑意,低声说道。
仙门弟子,虽说是有些都是出自名门望族,不曾受过什么人间疾苦,但大多心地纯善,谨遵仙门内长老们的教诲,鲜少有恃强凌弱之事。
听到这话,江芙莫名的觉得一阵心安,减少了曾有的后顾之忧,她点了下头,同林姝意一并跟着那两个急匆匆的药修师姐跟了过去。
见到江芙离开,刚刚还看上去醉醺醺的李酒翁长老就凑了过来,传音入耳的语气带着几分猥琐:“掌门,您最近看上去不怎么忙啊。”
裴云泽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看着江芙离开的背影:“有事便说。”
虽修为停滞在了刚入化神期,但李酒翁长老的神识却远超自己的修为,自然能够感知得到自家掌门的气息。
再加上对方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当初收徒试炼的时候,亲自去挑选亲传弟子时候的伪装,自然叫李酒翁长老一眼认了出来。
“那个,我听说,就是掌门您先前藏了不少灵酒啊……”李酒翁长老迈着四方步子,醉醺醺一般朝着裴云泽这边靠的近了一些,煞有介事的说道,“您看,江芙这个弟子唤我一声师叔,掌门您若是想……”
他语气猥琐又鸡贼,根本没有半分化神期修士的气度,反倒像是一个凡间乡野里头的醉汉,在用自家刚认下的师侄,换点酒钱一般。
“……这个江芙师侄未来的夫婿,是不是总得给师叔我一点见面礼什么的啊?”
“回去之后我命人给你送上几坛。”裴云泽面无表情,却迅速传音回去,声音虽然冰冷,但内容却格外叫李酒翁长老满意。
“哎呦,谢谢掌门,哦,不对不对,谢谢未来的师侄女婿。”李酒翁长老理直气壮的笑了起来,而后像是装作不经意一般,走过自家剑宗那三个愣头青的剑修弟子。
“你们几个,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帮那俩药修师妹拿着药篓去!”
可别以为他老头子没看到,那个带头的人手里头的那把剑,格外和这人不趁手,分明就不是他的。
所以这群虎视眈眈朝着他们看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和魔族血战之后得到的魔石。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撒了谎,想要骗取信任的话。
果不其然,见只有几个女修过去,那行人更是心中放下了警惕,看着江芙她们几个的眼神,甚至带上了赤裸裸的垂涎。
他们算的很清晰,手里头捏了先前魔族给的东西,只要把这些一批批来的修士都想办法带过去,到时候……
更何况,这些看不起他们散修的大宗门弟子,惨死在他们手里的时候,更是叫这些人觉得一阵快慰。
扭曲又诡异的心思在黑雾笼罩之下更加活跃,像是点燃了曾经藏在他们心中最深处的恶意,肆意蔓延在这些人的脑海之中,沾染上了浓厚的魔气。
那两个热心肠的女药修还不曾觉察,欢欢喜喜地从自己的药篓里取出来的时候,为了这次任务带的各色灵药,小心地挑选出合适的,用灵力混合之后敷在受了伤的那几个散修身上。
“这些日子不要乱动灵力,过几天就好了。”先前没开口的那个女药修说道,她擦了擦动用灵力之后额头的上的汗,将剩下的灵药放回到自己镌刻了翠竹印记的药篓里头。
被敷药的那个散修痛呼了几声,目光落在她腰间灵气充沛的储物腰带上,眯了眯眼睛,假意开口说道:“多谢这位仙女相救!”
江芙瞥了一眼这人,抿了抿唇,手掌收在袖中,已经准备好随时将折花剑召出。
就连林姝意也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她驭兽的先天天赋极佳,对灵兽的感知几位敏锐,自然对于修士散发出的恶意也能够觉察的出来。
有点紧张地朝着江芙靠近了一些,小心攥着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防御灵器,林姝意有点忧心地看着周围。
那几名散修刚刚对视一眼,想要偷偷洒出那种药物,却不料那边几个宗门弟子之中的剑修和体修刘河然一起走了过来。
“哎呀,药修师姐,你们好了没,我们来帮你拿着药篓!”
他们三个修为都是刚入金丹期,都是为了外出历练,这才接下了这次任务。
三个金丹期剑修一起走过来的压力,叫那几个散修觉察到了不对,领头的老者赶紧走上去,语气带着几分讨好道:“多谢你们,这几位好心药修的药篓我们帮你们拿着就好。”
“为了感谢你们,先前我们曾在城外找到了一处洞府,里头有不少灵草,虽然有几个四品妖兽在那里守着,但对你们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
确实,
四品妖兽只需要筑基期巅峰就能够对付,更何况他们这几个金丹期修士了,即便是数量多些也没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那两个药修师姐连并着一起跟过来的丹修,眼睛亮了亮,开口主动问那老者位置了。
听着这几个师姐和师兄同这一群心怀鬼胎的散修聊到了一起,江芙冷静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这些人的话不可信。
更何况也有好几只散修队伍,都折损在了这寥褐城,说不定,眼前这些人同此事也有关系。
魔族大批出现在这样一个曾出现过息壤的小城,城外的这只队伍心怀鬼胎,莫名失踪的散修们,还有人心惶惶的凡人们,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迷雾。
背后一双大手在肆意搅乱着这摊浑水,想要借此掩盖着最终的目的。
江芙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穿着的玄色衣袍上的纹路,却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人。
路上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到底是她那一句说错了什么?
林姝意见到自家刘师兄走了过来,倒是神情轻松了一些,她甚至能够抽得出时间来,端详了一眼江芙。
“那个顾旧,是不是想要和你结成道侣啊?”心里想什么,林姝意就说出了口,“我瞧着他一直跟着你呢。”
“……”
江芙愣了下,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无措,淡定道:“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刚走过来的某位仙尊,遥遥听到了这句话,他脚步顿了顿,片刻后,却又攥紧了掌心,走上前去。
“你们商量的怎样了。”他语气冷淡的像是结了冰,扭过头刻意扫了江芙一眼,“要进城去寻客栈,还是?”
看来是听到了,还很生气,江芙轻轻挑了挑眉,心里大概知道了这人在闹别扭,她瞧了一眼还在好奇的林姝意,对着某位仙尊开口说道。
“不过我倒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60章 第60章“那我该怎么做?”……
那双江芙最熟悉的眼眸之中溢满了喜悦,却又竭力表现出云淡风轻来。
而周围刚赶过来的仙门弟子们却都竖起了各自耳朵,眼神忍不住朝着江芙和这位并不算熟悉的符修‘顾旧’身上看去。
甚至那两个药修姐妹都凑在一起开始了小声八卦。
“刚刚江芙师妹说她居然有了未婚夫!”
“这个符修看上去不算太强啊,我还是更喜欢剑修一点。”
“对啊对啊,体修也成,先前去给那几个体修看伤,师妹你是不知道,那腰,那肩膀……”
“小点声,别叫人家听到了。”
“……”
这声音恐怕在场的修士没有人听不到的,幸好那几个散修岔开话题,说是今个先带着她们前去驻扎的营地,明早日出之时就去寻那个有着天材地宝的洞府。
那些仙门弟子倒是都同意了,李酒翁长老靠在树上还在喝着酒,时不时这几个人又想起了刚刚的八卦。江芙避开她们探究好奇的眼神,凑到裴云泽身边,轻声说道:“你呢,未婚夫,你在想什么?”
她的气息温热,好像一阵春风拂过裴云泽的耳尖,他颇有些惊慌失措一般,轻咳了一声,压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好半天才又想起之前的事情,闷声回道:“没什么。”
他要如何开口,来问江芙这个问题?
她究竟更喜欢百年前身为她夫君的那个自己,还是现在不曾回忆起当年记忆的自己?
“可我觉得你在有心事。”江芙见到他一直一声不吭,便知道这人定然是心结还不曾打开。
这一路上他便在一直走神,不知道究竟想的是什么,虽然目光仍旧会跟在她身上,却又在这些问题上选择逃避。
裴云泽抿了下唇,躲避开江芙的视线,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平静说道:“只是一些小事。”
“小事?”江芙愣了下,提醒他说道,“可你一直在不开心。”
她在意他的想法和心情,就如同他一般。
裴云泽听着她的声音,面具掩盖下的眉眼浮起急躁,却又像是跟自己赌气一般,胡乱说道:“只是觉得你喜欢的根本不是现在的我。”
现在?过去?江芙眼中闪过几分疑惑,刚想要继续问询,却被其他人走过来唤她的声音给打断了。
“现在就出发吗?”江芙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跟着那些散修和仙门弟子们打算一同过去。
看着江芙同别人讲话之时同样和颜悦色的神情,裴云泽又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赌气毫无意义,甚至有些懊恼,她已经做得够好了,自己这般岂不是又把她主动推远。
却不想,江芙对着前来讲话的剑修弟子点了点头,而后又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了裴云泽的衣袖。
“跟着我,有什么事我们到了再说。”江芙目光注视着那些散修,和傻乎乎以为遇到好人了一般的其他弟子不同,她在小心提防着。
刚刚的懊恼停滞在原地,裴云泽垂眸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轻轻眨了下眼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反手握住了伸过来的手。
“嗯。”
无论是她更喜欢哪一个自己,裴云泽都明白,自己绝对没有办法离开她。
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那些散修们说的驻扎营地是一处看上去有几分生活气息的几排小屋,用青竹制成的篱笆甚至代替了修士们常用的阵法,在周围形成了一座院落一般。
这里明显是有人一直在修缮的,但看上去修为不算高,只能说得上勉强遮风挡雨罢了。
不过刚踏入这一处营地,江芙觉察到此地的灵气格外的浓郁,却又和其他地方浓郁的灵气不同——这里的灵气大多是单属性的土系灵气。
但因为灵气太过浓郁,反倒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住了隐藏在其中,缓缓浮现出的那几分暗淡的黑色。
转过身,江芙看着紧跟在自己身边,一路不曾开口地裴云泽,轻声道:“你也觉察到了吧。”
虽心不在蔫,裴云泽眉头紧锁着,却听到江芙开口,立刻低声回道:“嗯。”
此地确实土系灵气太过浓郁。
惜字如金,却又舍不得让江芙多等一刻。
江芙若有所思:“还在生气?”
“没有生气。”裴云泽侧过脸偷偷看了她一眼,借着衣袖的遮挡,仍旧小心地牵着她的手,沉吟道:“你不必太过担心我……”
他其实心底的害怕和恐惧源于对过去记忆的失去,更害怕她会觉得自己无趣,扭头便会同先前那样和他形同陌路。
她为了他做的实在是太多,偏偏裴云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她也得到开心。
唯一能够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的,便是竭力回想过去,让江芙心中那个曾经的夫君,毫无缺失的回到她身边。
不然,即便现在她就在自己身畔,甚至两人的手还在亲密无间的牵在一起,裴云泽心中的浮躁也丝毫不曾被祛除。
不必太担心?江芙眉梢挂上了几分诧异,她扬了扬眉:“可你是我的夫君,我定然会因为你的心绪而变动,难道你是想不再让我理会你?”
她顿了顿,松开两个人牵着的手,停在驻扎营地之外,脚尖烦躁地点了点地面。
“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觉得厌烦嫌弃了?”
江芙不清楚这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以捉摸,她虽然知道他心绪的变化,却也已经竭力去安慰,还担心他是不是因为身份,索性承认了和现在他未婚夫妻的名头。
但他却好像一直在拒绝,甚至开始了推三阻四,难不成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她有些过于干涉他的生活了?影响到他了吗?
在不曾觉察到的地方,那几缕掺杂在浓郁灵气之中的墨色,渐渐朝着这一行仙门弟子们蔓延了过来,甚至于就连江芙此刻的心境,都因此发生了些许变化。
裴云泽被她语气之中的烦闷所影响,却又觉得心结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干
巴巴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厌烦,更不会嫌弃。”
说罢,他又试图伸手去拉回江芙的手。
“那你一路上这般不开心,是为了什么呢?”江芙有些烦躁,她一把拍开这人伸过来的手,“你不想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我便同你一道出来,你不想没名没分,我便承认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婿。”
“可你呢?”她语气冷冷,像是裹上了一层冰,“你除了一句不清楚,还能给我说些什么?”
裴云泽仿佛总算觉察到了江芙的不对,他抬起眼眸,凝神观察着,在她印堂之上隐隐见到了那一层黑色的阴翳。
魔气……
“冷静一些,”裴云泽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所谓驻扎营地,心中还在权衡着如何同江芙解释,却见她面上已经带上了薄怒,“你身上的储物玉环里头,我放了几瓶清心丹,你取出来……”
“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冷静吗?”江芙忽然冷笑了一下,她双臂环绕在胸前,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我也觉得,我们两个是应该好好冷静一下了。”
裴云泽对着江芙的目光,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劝阻,却根本来不及,只能看着她扭头离开的身影,有些无奈。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驻扎营地的散修们好像格外热情,尤其是那几个被药修姐妹治好的修士,专门外出打猎了不少野味,围着中间扎起了巨大的火堆。
热热闹闹的篝火就这样在营地之中升腾起来,仙门弟子们鲜少这般放松,尤其是那些散修甚至还摸出了几坛稍稍有些灵气的酒,即便是最初‘不太想’参与进去的李酒翁长老,也迅速融入了进去。
一身法袍沾了些酒渍,明明上面刻录的阵法都是顶尖的,这人却穿了一身破烂的感觉出来,不然这些散修也不能够知道,这个被他们捏着鼻子嫌弃的糟老头子,竟然是个化神期剑修。
江芙也坐在篝火旁边,依旧神情冷冷,却根本不影响她那张在进入筑基期寿元恢复以后,越发凸显出的貌美容颜。
聚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驭兽修士林姝意摸了摸自己怀里唤出来的灵兽,好奇地凑上去问她道:“江芙,你同你未婚夫顾旧,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话一出口,还在那边人群里头聊得开心的药修姐妹,也忍不住挤了过来,竖起八卦的耳朵,等待着江芙的回答。
半晌,江芙都没开口,直到林姝意想要打岔开话题,好让一切不这么尴尬的时候,她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很久之前认识的。”她沉默片刻,停了停,目光落在天边显露出来的月亮,“那个时候,我其实没有名字。”
一个江上飘来命大的孤女而已,谁会给她起一个名字。
于是在被少年于采药的山崖之中救下的时候,面对那张清俊无双的脸,她喃喃半晌,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自己的名字。
想起往事,江芙目光有些悠远,那几个门中女弟子们实在是好奇,想要问,却又怕她介怀。
却见江芙轻笑了一下,带着半分浅薄的苦涩,被篝火的颜色染上了点点温度:“其实也没什么,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苦一些,心里却觉得很开心。”
说完,她朝着还沉浸在刚刚故事里头的林姝意她们,点了点头道了别。
“你们先玩,我回去休息了。”
在散修和自家宗门弟子们围着篝火玩的火热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李酒翁长老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精光,脚步七零八乱却又偏偏没有崴到,朝着一早就看好的屋子那边走去。
他敲了敲那根本没有关的门,打了个酒嗝:“这里有一股魔族的气息。”
闻言,一直在打坐的裴云泽睁开双眼,冷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李酒翁长老原本想要走开,却看到了江芙从人群中出去,直接径直走到了另一间给他们备下的房间里头。
他惊讶地道:“掌门,你们不住在一起吗?”
闻言,原本睁开双眼的裴云泽黑着脸重新合上,根本不想理这人。
却不料,李酒翁长老根本不会停下自己八卦的嘴脸,他嘿嘿一笑:“您可别讳疾忌医啊,我记得药宗长老那边,可是有不少好药的。”
“……”裴云泽只觉得自己额上青筋剧烈地跳了下,他看着这位自家宗门的长老,在心里默念他曾经的功绩,“我们还不曾成婚,只是互通了心意。”
“掌门你糊涂啊。”李酒翁长老叹了口气,将腰间的酒葫芦重新拿到手里头,“这床头吵架床尾和,看这样,你们俩的徒弟结道酒,老头子我是难以喝上了。”
“……”
这人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裴云泽闻言顿在那里,沉默了片刻。
“那我该怎么做?”
60-70
第61章 第61章“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寥褐城外的夜晚,静的有些过分。
待到篝火熄灭之后,各自都回了先前安排好的房间里头休息,仙门那三个剑修更是拍着胸脯叫他们先休息,守夜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三个。
但林姝意笑着点了头,却对着自家师兄刘河然使了个眼色。
他们两人曾在外面游历过几次,自然是知道要小心这些散修的,别看着面上极为恭敬,说不定背后不知道埋藏了什么祸心。
江芙也没有睡着,她静静打坐在房间内,一身玄色衣衫和黑夜融为一体,识海之内的那几抹信仰之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绕着灵气运作的经脉疯狂涤荡着。
待到运行完一个小周天,江芙便隐隐感觉到先前的烦躁消散了不少,却有一种莫名的疲惫感,只得静坐下来开始休息。
可外面响起的脚步声,让她眉眼狠狠一跳。
即便是在心中默念清心咒,却仍旧安不下心中的浮躁,房门被敲响,江芙睁开双眸,却没有出声。
幸好有着先前的信仰之力,才勉强叫她恢复一些,这寥褐城之内到底有着什么隐藏着的秘密,竟然能够让她的心神都随着变动起来。
这个时候她不想见那个人。
像是知道她没有睡下,门外的那人等了一会,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半晌没有声音。
等到江芙以为那人不耐走了的时候,却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不算大,却像是在试探什么。
盯着房间里的门,江芙的目光显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来,她依旧没动,也没有出声。
忽而,窗台之上响起了几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那窗户,而后从外面伸出了一双手,推开了窗。
江芙心中一紧,睁开双眼,却看到窗户一开,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手撑着窗台,朝里面跳进来。
她愣住了,原以为这人要么离开,要么就直接推门进来了——没有什么门能够阻挡他一个渡劫期修士,却不料会看到这一幕。
“仙尊为什么不走正门。”江芙眉梢先前的烦躁消散了不少,带着点诧异,问询到。
裴云泽举起手中的一盏漂亮的竹制的灯笼:“外面的竹子,很适合做一盏灯。”
江芙盯着这人半晌,没有伸出手去接,反而打量起来他:“这是一盏凡人用的灯,仙尊倒是没有镌刻阵法。”
裴云泽抿了抿唇,长身玉立面向她,面色上带了些许异样,他垂眸从窗边走到江芙身畔:“我以为你会喜欢,先前听你讲过去的事情,可惜我总是回忆不起……”
江芙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需要你记起来。”
“可你好像一直很想念那个人……”裴云泽的手倔强的举着那盏完全不符合他修士身份的、属于凡人的一盏竹制灯笼,好像只要江芙接过,他便可以变回原来百年前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可他就是你。”江芙沉默地闭了闭眼睛,无视了那盏递过来的灯,“即便你想不起来,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始终是一个人。”
“可你更喜欢那个我不是吗。”裴云泽忽然笑了一声,印堂之上原本光洁的额头,在心神不宁的一瞬染上了些微的黑色,“是一个人又如何,我根本不记得,可你还记得。”
江芙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动作一顿,睁开双眼,却刚好看到那一抹古怪的黑色朝着眼前的裴云泽周身环绕上去,像是在试图寻找着突破口一般,迟迟不肯离去。
而后那抹黑色似乎寻到了什么,朝着面具之下裴云泽的脸上悠然笼罩上去。
她动作一僵硬,起身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朝着眼
前裴云泽面上的面具摘去。
但江芙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快的过裴云泽一个渡劫期修士,修长的手指轻松拿捏住江芙的掌心。
“是想告诉我,摘下面具之后,和先前的那个我更像吗?”裴云泽另一个手依旧举着那盏竹制灯笼,抬眼看向起身的江芙,语气之中带了些许嘲讽。
这样的嘲讽和冷漠,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矛盾的叫江芙心中一惊。
她凝神朝着这人看去,连声解释道:“不,我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先前我好像也这样莫名被影响,你要不要摘下面具给我看一眼。”
面具遮挡住了裴云泽的上半张脸,却挡不住他受伤的眸光:“……你更喜欢哪个我?”
他根本不理会江芙的解释,像是陷入了某种心魔幻境之中,但即便如此,捏着江芙掌心的手指,却仍旧不曾太过用力。
好像即便是入了幻境,下意识里,裴云泽仍旧能够牢牢记得,不能够伤害到眼前的江芙。
江芙有些怒了,却又克制下来:“摘下来。”
她不能和一个不清醒的人讲道理,等到事情解决,看她不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听不懂她话的家伙。
“我不。”
裴云泽冷哼了一声,像是故意激怒眼前的人一般,继续问道:“你更喜欢哪个我?”
“……若是想要我摘下来,便告诉我。”
他真的很不对劲,江芙却反倒冷静了下来。
“想知道吗?”江芙慢条斯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轻轻活动了下肩膀,目光落在那盏精心制成的竹制灯笼上,接过以后放在了一旁。
裴云泽这个时候反倒觉得有些莫名的危险,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太想知道答案了,只得僵硬地站在那里。
一声凌冽的剑鸣声从江芙手中响起,她盯着这个人,唇角带了点冷冷的笑意:“仙尊是自己摘下来,还是要我自己来取。”
“你伤不了我。”裴云泽垂了垂眼眸,提醒道,“我们修为相差太多。”
即便是有着神剑在手中,江芙想要伤到他,此时的修为也是绝对不够的,除非——
“仙尊要是敢出手或是躲一下,日后就别想再见我了。”
——他心甘情愿。
这样的话好像独属于心爱之人的嗔怒撒娇,他听这素来坚强的江芙,说出这样的话,却忍不住有些莫名的开心。
好像这样就像是被她接纳了一样,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又变得亲密无间。
先前江芙偶尔露出那样追忆的神情,总是会让他莫名其妙的开始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情绪会将他缠的死死的,甚至于开始怀疑江芙对他说过的喜欢,到底是因为现在的他,还是先前的他。
可能是因为重逢之后,他一味的在试图对江芙好,虽然对方都接受了,却总是在两个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等到江芙真的发了怒气出来,他才恍惚想到清楚,原来,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什么想要的东西,裴云泽害怕失去,害怕她的不需要。
但现在江芙眼眸之中带着点怒火,生气地要求,都统统表明了一件事——她很在乎自己。
江芙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反倒是一下子变得平静了,听她说完威胁的话,甚至于唇角都不再紧紧抿着了:“仙尊不害怕吗?”
裴云泽非常的配合,甚至乖乖地举起了双手,展示着自己此刻的无威胁:“我更害怕的事情,你难道不清楚吗。”
性命和不能够再见到江芙,这两个孰轻孰重,他裴云泽还是能够想得清楚的。
江芙:“……”
怎么回事,那一点怒气突然就熄灭不见了。
她硬起心肠来,决定不会因为这一点好话就放过眼前莫名其妙就开始悲春伤秋的人。
手中的折花剑因为主人心绪的变化,隐隐发出了些许剑鸣,被那盏竹制灯笼映照上了一抹昏黄的暗色,江芙有些心不在焉:“很好,仙尊想得清楚就好。”
裴云泽仍旧乖乖举着双手,双腿不再是刚进来的时候紧紧地并起,反倒带了点放松。
伸出手轻轻一拽,那张面具便被江芙摘了下来,她目光下意识朝着这人的眼睛看去,还好,仍旧是先前的样子,不曾是沾染了幻境的痕迹。
但摘下的时候她的动作略带了点粗鲁,裴云泽素来束的整整齐齐的墨色长发散落了几缕,遮盖在他的额头之上,浅浅盖住了先前入侵的黑色。
竹制灯笼摇曳的灯火,为他本来过于清冷的眉目之上笼罩了一抹温暖,紧紧抿着的唇也似乎被染上了些荡漾的雾气。
江芙捏着那略带温热的面具的手垂下,只觉得眼前的人在灯下,好看的有些妖异,一时间叫她甚至于有些晃神。
裴云泽仍旧举着双手,眼眸却沾染了灯火的温度,灼灼地朝着江芙看过来:“想好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了几分别扭,却让江芙微微回过神来,她微微愣道:“什么?”
“你更喜欢哪个?”裴云泽乖顺地站在她面前,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波动的心绪,轻声给江芙解释道:“百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哪个?”江芙手中的折花剑消失,她举着那张面具,用棱角处带着几分轻佻抬着裴云泽的下巴,如愿见到他眸光有些闪避,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说出来。
“想知道吗?”
这样的动作太过暧昧,又带着浓烈的掌控,叫裴云泽面颊之上都泛出了些许绯色,他心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着,语气却又竭力平静下来。
他想知道答案。
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半晌,他用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眸看着江芙,盯着她的眼睛,沉思半晌,这才郑重回道。
“我想。”
“这么想?”江芙笑了一声,反手丢下面具,捏住他的下巴,朝着自己身前一扯,“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样的距离,属于江芙的气息迎面扑来,裴云泽愣了下神,脖颈之处被轻柔地揽住,被她拉了下去。
第62章 第62章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原本裴云泽只是想着同她道歉,一盏费尽心思制成的竹制灯笼,还有思量了一整夜的话,都在进入这间房子之后,彻底乱成一团。
她的每一句话,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让如今的裴云泽乱了方寸,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就在那张带着怒气的唇贴过来的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好怪,他没有办法抗拒江芙的一切。
明明只需要轻轻一推开,裴云泽便可以脱离这种被掌控的状态,但他却根本没有生出半分这样的想法,甚至原本沾染了星星点点黑雾的眼眸,也在彼此交错的呼吸之中,重新焕发了璀璨。
但他还是没有动,倔强的停在原地,维持着为江芙微微俯下腰的姿态,带着一抹别扭,不去回应。
听着眼前这人说过的,偏执想要知道她究竟更喜欢哪个他,江芙心中的烦躁又开始翻涌起来,她嗅着鼻尖上这人传来的呼吸,感受着他不做回应的姿态,心中更加烦躁。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从重逢以来,江芙一直觉得,两人之间即便是最亲密之时,仍旧隐隐隔开了一层看不见纱。
他眼眸之中的阴翳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次江芙微微愣神回忆过去,抑或是偶尔提及凡人之时的时候,这人的不自然都被他很好的隐藏了。
以至于倘若没有此时莫名的争吵,江芙根本不知道,他的不安究竟来自何处。
原来,他所纠结的地方,仅仅在于,她更喜欢哪个他。
是先前曾经陪她走过千山万水,有着一切美好思念的夫君裴云泽,还是重逢之后,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甚至于身上最珍贵之物也赠与她的仙尊裴云泽。
可这也是江芙不开心的缘由。
他在质疑她的爱。
怀疑她的喜欢,所以才会不安。
面前这人仍旧是站着,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垂在他的面
颊之上,掩盖着他眼眸之中的神情——还是这样镇静的,像是江芙的这般行为,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怎么,是觉得,我不如他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江芙亲吻的停顿,误以为是她的迟疑,曾紧紧贴着的唇,口不由心地吐露出倔强的话语。
窗外好像起风了,微微刮起一些竹叶晃动的声音,就连门窗都能够听得到轻微的晃动。
苦涩在裴云泽的心口蔓延,他默默垂着眼眸,半晌没有听到江芙的回话,沉默地侧过了脸。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风带动屋内的灯火随之摇曳了起来,半明半暗的光笼罩着江芙的身影,她的影子落在地上,那样的黑暗曾经伴随着她太久,以至于如今再低头去看的时候,心中更是无奈。
而裴云泽这句要走了,更是彻底让江芙那一点属于冷静的心弦彻底崩断,她素来因为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你是真的想要比一比吗?”她挥出手,朝着不停吵闹着的门窗打出两道术法,好隔绝外面的声音。
在两人不曾觉察的时候,属于江芙的灵气,像是蔓延起来的黑雾的克星,原本想要趁乱而入的黑雾,在这一刻被击了个粉碎。
而后江芙伸出手用力捏住裴云泽的下巴,强迫着侧过脸想要离开的他对视,眼神之中怒火被点燃,语气更是毫不客气。
两人靠的很近,她的气息打在裴云泽的脸上,拇指带着森然的恶意,在他的唇上摩挲,似乎在比较着什么。
“我的记忆素来是很好的。”
江芙的另一只手伸出,拉向了裴云泽腰间的衣带,而后朝后轻轻一靠坐在了床榻边上。
这样的动作,让根本不敢反抗的裴云泽被迫半跪在了她的身前,被揉搓着的唇,更是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凑得太近,江芙身上的香气更是清晰,明明和他一样,都是冷然的味道,偏偏在她身上却诱人的可怕。
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明明是坐着,江芙的姿态反倒是更加高人一等一般,眉心之中的戾气盖住了朝着她蔓延而来的黑雾。
“很软,没有什么两样。”
她煞有介事地摩挲了下刚刚摸过裴云泽唇的手指,面上的情绪不明,这样比较的姿态却让对方慌了神。
裴云泽仰头,眉眼之中带了被轻视的委屈,长睫颤了颤,抬眸看向江芙,面上的神情却还是那副倔强的模样:“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江芙垂眸看着他,唇角带着笑,语气却是冷的:“不然呢,仙尊是你要问的。”
她坐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半跪着的人,歪了下头,好像真的在思索他的问题一般:“不好好比较一下,我怎么会知道,我自己更喜欢哪个呢?”
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裴云泽恼怒地闭上双眼,在心中压下愤怒,片刻之后却又睁开:“好,你还要比什么,一起说来听听,也好过日后再拿这样的事情来搓掖于我。”
“好。”江芙点了点头,朝着他靠近,手指放在他的衣袍之上,像个不耐烦的孩子一般胡乱扯了几下,又立刻失去了耐心一样,伏在他耳边,“仙尊的衣服,我可从来没有脱下来过。”
她的声音清甜,明明知道这一刻是为了故意叫他生气,可偏偏裴云泽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诱惑,他生硬地攥紧掌心,不曾伸出手来。
“那……那又如何。”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攥紧的手背,上面青筋暴起,明明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在这一刻,却因为眼前的江芙,甘愿让自己被禁锢在此刻。
就像是裴云泽自己一样,他不是不能反抗,也不是不敢反抗,而是他不想。
只需要轻轻伸手,就可以按住眼前的江芙,而后他就可以肆意拥抱,热烈的亲吻,像是他无数次在梦里想的那样。
“那就仙尊脱给我看,不然我怎么能够比较的出来呢?”她的声音带着笑,在安静深夜的房间内,似乎被缠绕上了什么,死死勾住了裴云泽想要离开的脚步。
裴云泽闭上了眼睛,平静的声音之中隐藏着压抑不住的欲望:“……好。”
他紧紧攥着的手松开,伸向自己的领口,整理好衣袍之后,将其从身上,拉开了第一件外袍。
而后接着便是内里的另一件,同样有着和江芙身上这件一样的花纹,镌刻的阵法也是一模一样的。
江芙就坐在床上,眼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面色泛白的他,垂着眼眸,一件又一件地解下属于他的衣裳。
直到属于裴云泽的那身泛着绯色的肌肤,从一切裹挟之中展露的那一刻,江芙咽了咽口水,反而有些慌了。
明明这个人如愿以偿的,按照她全部的命令,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脱了下来,甚至没有朝着她靠近一步,但她却莫名觉察到了一种危险朝着她逼近。
瞧着这人已经将上半身的衣袍尽除,江芙下意识挪开自己的眼睛,轻咳一声,按住心跳压低声音道:“不用再脱了,我不想再看了。”
半跪在地上的人却轻声笑了,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伸出手,扶住想要退后离开的江芙,让她直视着自己。
他的手落在江芙的要上,另一只手撑在床榻边上,因为不舍得对她用力,撑着的那只上面浮现出些许暴起的青筋。
“可我想知道,”裴云泽忍耐着自己的心中的欲望,深深吸了一口气,急促的气息染上了热度,落在江芙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不给我的‘未婚妻’完全看完,你怎么能够选的出更喜欢哪个呢?”
隐隐意识到他的失控,江芙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启唇想要拒绝,却被对方伸出手覆盖住了她的唇。
她浅褐色的眸子之中带了些水润的光,眨动的瞬间,像是在裴云泽的心上重新燃了一把火,他的手盖在她的唇上,感受着那上面的柔软。
裴云泽微微低下头,他的唇就贴在江芙的脸上,不着寸缕的肩膀带着灼灼的温度,将她紧紧包围着:“怎么不看,还是要伸手摸,才能够分辨的出来哪个更好吗?”
他修长的手指松开,拉着江芙的手,特意贴在心口之上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闻言,江芙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她别扭地将视线放在他光滑的心口上,掌心感受着下面的剧烈跳动,下意识侧过头,不太想直接面对这一切。
即便是曾经两人还是夫妻的时候,也不曾在灯火通明的时候,这般——
面上同样被染上绯色,她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抓起一旁的白色中衣给裴云泽盖在身上,语气带了点慌乱:“你先出去。”
色厉内苒的人总是很轻易被发现弱点,裴云泽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拉了拉身上柔软轻薄的中衣:“你是喜欢这样的吗?”
衣裳半掉不掉,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腰上,微微盖住一些清隽的肌理,在若隐若现之中,更显得原本他身上的清冷出尘被毁坏的一塌糊涂。
他就这样穿着这身衣裳,在江芙面前直起身子,双手撑在了床榻边缘之上,声音却还是那副冷冷清清:“原来,我的‘未婚妻’是喜欢这样的吗?”
江芙浅褐色的眼眸之中染上了慌乱,她佯装镇定:“你先穿好衣裳,先前是我不对。”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般行径,明明之前有些不对的人分明是他,这样失控的场面反倒叫江芙自己有些不敢再激怒对方。
这可是危机四伏的散修营地之中,甚至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她的同门师兄妹,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
“我不觉得你哪里不对。”裴云泽顿了下,声音带着轻笑,慢吞吞地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毕竟,确实是需要比较的。”
感受着对方灼热的气息,江芙心中一片沉寂,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63章 第63章“怎么,仙尊现在是,不…
…
避无可避,裴云泽靠近之后两人几乎是面对这面,再多靠近一点点距离就能够触及到彼此的唇角,就连他眼眸之中颤动的情意也毫不掩藏。
江芙原本想要推开,掌心之中的灵力一闪而过,却在抬头的时候撞上他眼底细碎的光——威逼之下掩盖着的受伤,在此刻和他过分强势的动作太过割裂。
先前的时候她毫无知觉,等到此刻对方贴近自己的时候,江芙才深深觉察到贯彻到底的不对劲,也对此刻裴云泽的失控恍然大悟。
他光裸着的腰腹之下,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这样近距离的时候给予江芙全然的压迫力。
两个人仍旧是这样的姿势,江芙被他半压在身下,裴云泽的眸光却越来越晦暗,即便是不着寸缕,但他身上清冷矜贵的气息却反倒更加鲜明,莫名让处于身下的江芙觉得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在这样狭窄的近距离之中,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原本不发一言的裴云泽,因着她的挣扎,如同被术法定身一般停滞在那里,他已经足够隐忍,却仍旧在这一刻,从喉中发出几声不可名状的暧昧呢喃。
“……别乱动。”
江芙总算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只是入手的却是对方光滑滚烫的肌肤,而在下一刻又被攥到了他的手心之中。
他的话和他身上的温度一样,烫的吓人,江芙想要抽回手,对方却并没有随了她的愿。
“松开……”
但下一刻她的话却又因为裴云泽的动作缩了回去,江芙灼热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被他的手紧紧攥着,感受着从心口之下向着不可言说的位置挪去。
光滑、紧致又流畅,带着入手温润的热度,好像在抚摸一块上等的玉石。
平日里裴云泽穿着和她同样的衣服之时,只能感觉得到身姿挺拔清隽,隐隐的力量感也被他通身的威压所掩盖,让人一时间忘了他也是个剑修。
剑修听闻素来腰腹之间都是格外有力的……江芙心乱了,脑中却想到了先前听这那些散修们聚在一起,说过的不成样子的话。
但现在入手的触感,却不得不让江芙承认,剑修的腰腹之间,绝对是格外有力的。
热度好像被从裴云泽的掌心,朝着江芙的身上蔓延,现在她的手分明已经比他身上更烫了。
不能再往下了,江芙已经触碰到了他腰间的衣带,再朝下,便是——
江芙慌慌张张地抽回手,动作太大,用力太多,一下子将自己朝着后面摔了下去。但是裴云泽的反应比她更快,单手一撑,便将她抱在了怀中。
而后裴云泽松开手,不慌不忙地起身,唇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不想碰吗?”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腹之上,盯着江芙带着绯色的面颊,修长的手指非常有耐心的开始解自己最后剩下的衣裳。
轻薄的布料,却是最名贵上乘的衣料,在这一刻,却没有放在上面的手指更吸引江芙的视线,她瞪大了眼睛,声音干涩:“你别……”
竹制的灯笼摇曳了一下,那火光好像烫到了她的眼眸,叫她浑身都开始发烫起来。
仅剩的腰带也被扯了下去,最后能够遮挡对方的,就余下一条半挂不挂的裈|裤,江芙垂下眼眸不再去看,却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在两人之间狭窄的距离之中响起,索性把自己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哪个我,你更喜欢?”裴云泽目光微深,紧盯着她,“还是比不出来吗?”
虽然没有说话,但她手臂已经垂下作放松的姿态,眼眸之中浮现出羞怯的流光,白皙的脸庞流淌着的绯色蔓延到了脖颈,反而比说了什么更加诱人。
算了,是他逼迫太紧。
窗户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已经到了三更时分,浅浅的神力涌动探查,反倒叫裴云泽清醒了一下,怕她太累,索性起身想要去扶她躺下,耐心哄道:“既然比不出来,那便日后再说。”
他感觉今日这样的行径,已经超脱出自己素日的座位,明明人是清醒的,偏偏心底之中最浓烈最深处的渴望和念想,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在清醒之中沉沦的一塌糊涂。
裴云泽的语气和缓下来,弯下腰,抿着唇想要拥着江芙开始休息,他的唇形饱满完美,此时在她面前轻轻抿起,反倒比他哄人说话的语气更加诱人。
眨了眨眼睛,江芙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还有对方因为自己慌乱而软下的口吻,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失望。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对自己的付出从来不曾求过回报,对她的爱更是纯粹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没有记忆,不是心中有着过去的她。
是她太过沉浸于过去,反倒忘掉了,要同等的对待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也是需要她去好好喜欢的。
明明她以为对方不通情爱,索性露出清冷不近人情的姿态,却不曾想,这个人偏偏比她喜欢的更早、也更深刻。
裴云泽看着她的眼睫轻颤,望向她的神情即便愠怒,也带着不能遮盖的爱意。
“先休息。”他喉结微微一动,轻声叹道。
像是被卷入缱绻的梦一般,江芙垂下的手臂环住了他,靠近拥抱的姿势,亲吻了上去。
觉察到他这一刻的僵硬,江芙缓缓抱紧了回去,他已经教会了她什么是坚定的喜欢,那为了此时的他,再勇敢一次又如何?
她总是瞻前顾后,却忘了,最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勇敢。
幸好,现在还不晚。
裴云泽一时间不敢相信,他额角的发丝微乱,眼眸却澄澈明亮,期待而又渴望的呆愣在那里,迟疑地手臂微微颤抖,硬着头皮不作回应。
但对方这次不肯放过他,交融在一起的气息,重叠的姿态,还有纠缠在一起的臂膀,她像是在探索他褪下衣裳的身体,不依不饶地等到他无可忍耐。
待到裴云泽的唇被撬/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对方好像得偿所愿,湿润的唇在彼此的呼吸之中,染上了对方的味道。
这样的她,裴云泽根本无力抵抗,索性任由江芙这样折腾自己,身体却总归是诚实,甚至他还完全无法克制地随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朝着她贴了上去。
灼热叫他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但又倔强的说着干干巴巴拒绝的话:“你,这种地方,还是别……”
他硬着头皮去取刚刚被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想要试图掩盖自己难以抗拒之下,烫到快要炸开的苗头。
但下一刻,他仅剩的衣料被拉开,刚从地上捡起的衣袍也只勉强盖在肩上,下一刻江芙带着灼热的指腹便探寻到了他的极力掩盖。
灯火摇曳,更叫裴云泽心中惊惶失措,他想要说什么,开口的声音却是舒服的喟叹。
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在江芙的拨弄之下,笼罩上一层红雾,不知什么时候,她脖子以上的位置也压盖在了他的身上,和裴云泽身上一样的衣料,轻微地有些硌人,就这样压在他的身上,更让他沉沦。
他现在不着寸缕,偏偏对方身上却衣冠整洁,唯一能够觉察到和他相同的,就是江芙眼眸之中滚烫的情爱。
“想不想碰,仙尊现在知道了吗”
她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轻喘了一下,另一只手也不曾空闲,将裴云泽披散的发丝撩到而后,看着他清冷俊美的五官,因为她的动作而沾染上情/欲,原本清澈的黑眸也沁满了水雾。
“为什么不说话呢?”江芙有些厚颜无耻,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慌乱和瞻前顾后,手上稍稍用
了点力,满意的听到了不肯回应某人的闷哼。
裴云泽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抗拒,似乎想要阻止:“是我不对,但现在,真的……”
他想要说不行,想要开口拒绝江芙,但如今自己的身躯好像根本不再受他自己控制,贪恋地朝着江芙的手上不堪地炫耀着,甚至于根本没有办法用大脑去思考。
江芙指责道:“现在我是真的想比一比,仙尊,请你一定要,坚持得久一些。”
“是吗……”裴云泽闭上眼,声音小到只能两人勉强听到,好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一般,贪恋着不肯离开她的掌心。
好一会,江芙好像若有所思一般,低头看了一眼,理直气壮地给了他先前问题的答案:“好像没什么差别。”
什么?
裴云泽抬头猛地睁开眼眸,他眸光闪烁着水色,语气却强硬了起来:“这才刚开始,接下来,你再好好比较一下呢?”
这句话落在他收敛了笑意的脸上,却根本没有对江芙造成任何的威胁,因为那张脸上水雾弥漫,即便是说着恼怒的话,却更像是对着她撒娇。
“要怎么比较?”江芙毫不留情的拆穿他,语气更是不曾给裴云泽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一个答案的吗?”
“就剩这个了,你真的想要比较吗?”
裴云泽有些不能接受,他微微启唇,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在这里吗?”
他的目光静静地盯着江芙,危险而又深晦,像是在琢磨接下来要如何享用自己的珍馐。
江芙手掌收了下力道,歪了下头,语气带了几分不屑:“怎么,仙尊现在是,不行了吗?”
不行?
裴云泽闷哼一声,仔仔细细地盯着江芙的面颊,总算明白了她此刻的意图。
“行。”他反倒笑了,唇角带上笑意,不再抗拒地任由她施为。
清醒克制抛在脑后,裴云泽回握住她的手。
“记住你的话。”
他好像笑了下。
“别求饶。”
第64章 第64章此事果然太过蹊跷。……
天色刚亮,仙门弟子们勤勉的多些,遥遥就能听得到外头练剑之声,还有体修绕着整个散修营地一圈又一圈跑动的声音。
这样的动静,江芙却也只是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侧目一看,被角倒是都掩好了,衣裳也替她整理的干净,甚至于体内经脉的灵气都被用心梳理过。
修士的身体和凡人自是不同,即便是江芙昨夜……她恼怒的回想了下那死活不肯松开自己手的人,咬了咬自己的唇,起身下床。
只是双脚刚一落地,江芙便感觉到自己腿心上被精心覆盖了一层药膏,冰冰冷冷地驱赶了肌肤之上的火热。只是想到那人给自己上药的姿态,还有那盏一直摇曳着不曾熄灭的竹灯,江芙的脸上又晕满了绯色。
默念了遍清心诀,江芙决定还是先出去看看。
刚踏出房门,就见到裴云泽正冷着脸在一张摆好的桌子上放着各色吃食,一旁的李酒翁长老笑着指指点点,似乎在挑剔着什么。
像是注意到了江芙来了,放下手中的一盘灵果,裴云泽转过身朝着她露出了一抹笑意:“都是你喜欢吃的,只是这边的厨房稍微有些简陋。
他的目光柔和,早早起来为她做饭,又小心地掩盖好昨夜两人相见的痕迹,就连替她准备饭菜也只记得起她的喜好。
至于他自己,早就是已经辟谷许久,这些东西只是因为她需要、还有她喜欢。
原本想要冷着脸的江芙,此刻也没有办法再维持不近人情的姿态,就连语气也和缓了不少。
“嗯。”
她声音有一点点听得出来的哑,又叫裴云泽心中懊恼了起来。明明已经替她上过灵药,又梳理了经脉,却还是叫她这般劳累。
“剑宗一脉广有清晨练剑顺便收集晨露的习惯。”裴云泽眸光微闪,他好像思量起来了什么,转过头看着一直在抱怨饭桌上没有酒的李酒翁长老,“不知道李长老可还留着一些?”
他动作麻利地替江芙放好椅子,又盛好灵米,将她喜欢吃的都放在面前,这才等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李酒翁长老的回答。
刚刚向自家掌门讨要点酒水都麻烦得要命,没想到自家江芙师侄一来,这人殷勤的像是换了一个人,李酒翁长老愤怒的咳嗦了几声,想要提醒对方,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老夫年纪大了,什么晨露,记不得了。”
他才不愿意和这个不尊师重道的家伙多说一句话!
“我记得,储物玉镯之中,还有几坛灵酒。”裴云泽慢条斯理地替江芙削着灵果的皮,语气平淡的说着叫李酒翁长老两眼迅速冒光的话来,“应当是五百年之前,最擅长酿酒的那位昆仑山的掌门所赠。”
昆仑灵酒,口感凌冽,灵气更是霸道,最适合的就是有着雄厚修为的修士,可以用自身灵力来化解其中蕴含着的酒劲。
刚想讪讪开口的李长老踟躇了一下,果断为了灵酒放弃掉自己先前的什么狗屁尊师重道之类的话:“老夫这芥子袋中,还有上不少的晨露,若是顾师侄想要些,便都拿去好了。”
江芙:“……”
自家刚认下的师叔,就为了几坛子灵酒就甘愿把自己的老脸丢到地上吗?她感受到了自家夫君难以言说的威逼利诱,看着他殷勤递过来吃食,一时间有些难以下咽。
这家伙,她可真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片刻之后,得到晨露的裴云泽又起身,从桌子上的灵果取了几枚,朝着体修刘河然的方向走去。
两人好像说了几句话,体修刘河然面漏欣喜,从怀中摸出了什么同他手中的灵果做了交换,而后裴云泽又重新朝着江芙这边走来。
手里拿着刚换到的昆仑灵酒,李酒翁长老小心地抿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又放回了腰间。他眯着眼睛回味着酒香,手在桌子上摸了个灵果,朝着江芙开口说道:“和好了?”
他不是不想喝这美酒,只是如果他没看错,自家掌门身上还带着伤,此地的危险远远超出最初的预计。
能尝尝味就行,李酒翁长老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残留着的酒香。
江芙欲言又止,没曾想两人之间的矛盾都被自家师叔看出来了,只觉得面颊上有些发热。但这种被长辈关心的感觉,在她人生之中还是罕见的,忍不住点了点,老老实实回答道:“认定是他了。”
不是没有吵架,也不是闹了脾气之后的和好,而是一开始她认定的人就是他。
李酒翁长老吃着灵果的动作微微一顿:“你倒是通透。”
他目光之中带了些许怀念,像是在追忆过去的故人,又好像透过江芙看到了她师父:“能够想得明白,果然是你们心剑一脉最合适的弟子。”
洞察人心,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能够知自心。
春日清晨的风微凉,将江芙束好的发丝拂动,她的声音很低,却格外坚定:“多谢师叔夸奖。”
眼神瞥过一旁自家掌门走来的身影,李酒翁长老笑了一下,将自己的叹息咽下,起身道:“哎呀,老了老了,就不耽误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这里吃饭了,我四处去看看,要是有线索再用玄天镜告诉你。”
他可不是一个讨人嫌的老头子,自家师侄有了道侣,可不能再在这里瞎掺和。
一旁的裴云泽走过来的脚步不曾停下,他静静看着用完早饭的江芙,从怀中取出刚刚从李酒翁长老那边讨要来的晨露,还有散发着香甜气味一个瓷瓶,扭开之后掺在了一起。
江芙放下手中的东西,余光朝着他看去,只见他举着一瓶刚刚做好的东西,握在掌心之中,敛目对着她轻声道:“晨露搭配从祈莲山谷出产的蜂蜜,对于嗓
子的沙哑,有着极好的效果。”
又是为了自己吗?江芙的手垂在身侧,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浅褐色的瞳仁之中带了些清浅的笑意。
“我可是筑基期修士,这样的伤,不过用灵力便可以修复,最多不过是稍稍有些沙哑。”
裴云泽举着做好的蜂蜜晨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却格外认真:“即便是这样的沙哑,也都是我的错,所以我要尽力弥补。”
“呵。”江芙感觉到这人的表里不一,顺手拿过,用目光瞥了他一眼,“那我先前叫你停下……”
“那不一样。”裴云泽更加认真,眉眼之间甚至带上了几分固执,“那你现在知道哪个我更……”
他得寸进尺,江芙感受到自己的面上开始冒起热气,扭头看到散修营地之中其他的房子中,陆续有人朝着这边看来,她好像被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般,慌乱地想要阻止眼前这人再乱说话。
“更喜欢你。”她顺手接过那蜂蜜晨露,一饮而尽,感受着嗓子之中轻微的不适瞬间消失,瞧着裴云泽在自己面前再也不加掩饰翘起的唇角,忍不住同样笑了起来。
反正哪个他,都是他,江芙这也不算说谎。既然这家伙这么在意,哄一哄他又如何呢。
“我就知道。”裴云泽笑意不曾掩藏,看着江芙神色恢复了自然,心中跟着也柔软了起来,垂眸说道:“这边应该确实有息壤出现的痕迹。”
“今晨我起身之后见绛紫霞光隐隐出现,就在此地,说明息壤应该距离这里不算远。”
“你什么时候起身的?”江芙点了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戳破眼前这家伙昨晚根本不曾睡过的事实,“明明你就……”
裴云泽被揭露真相,回想起今早偷偷摸摸出门,结果却不慎被小心谨慎的某位李酒翁长老发现的事情,他难堪地轻咳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但我确实听了你的话……”
江芙瞬间眯起了眼睛,质疑道:“你听了哪句?”
她的让这家伙停下来松开她手的话,几乎是说了整个下半夜,怎么也不曾见他听了一句。
“你说就让我一回,然后就离开的话……”
“……我可是信守承诺了。”
“……”
这话叫江芙闭上了眼睛,由于他的无耻,忍不住想要揍他一拳,却又碍于人多眼杂,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话,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听到这些,只觉得心跳加速赶紧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
而且她是叫他一回,可没想到,这家伙……
她是不懂修士和凡人的差别,却不曾想到,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你最好别再提!”
“哦。”裴云泽面色窘迫,扭过头不敢再争辩,但心中还是隐隐的不服气,明明他更好一些的吧……
但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没有经验,若是以后再碰到先前修欢喜禅的佛修朋友,倒是可以好好问上一问了。
打定主意想要去找经验的裴云泽,和总算让他停止这个话题的江芙,都在心中有了自己的主意。
“哎呀江芙,你用过早膳了吗?”一旁同自家刘师兄手中接过灵果的林姝意,笑眯眯地朝着江芙这边走了过来,她大方地举起灵果递了过来。
“刚刚刘师兄新得的,你也吃几个吧,对经脉有好处。”
江芙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偷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裴云泽,见他不再乱说话,这才开口:“我吃过了,你若是缺了,可以再找我要些。”
一旁的裴云泽眼睛看着的还是她,眸光之中带着点眷恋的温柔,两人对视的瞬间,彼此唇角都是翘起的。
林姝意将这两个道侣之间的动作尽收眼底,捂着嘴笑了起来:“先不了,我也先出去悄悄这边有没有什么可以收服的灵兽去,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这话中调侃意味十足,叫江芙忍不住瞪了一眼身旁没事人似得裴云泽,却在下一刻,听到了自家剑修师兄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不好了!有大批魔族突然出现又消失了!”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存在着可以传送的阵法,但魔族是不能用灵气传送的。
此事果然太过蹊跷。
第65章 第65章“别担心,我陪你。”……
附近魔族这么大的动静,刚刚出去的李酒翁长老不可能发现不了。
江芙心中一紧,起身的瞬间,手中还攥着不曾有动静的玄天镜:“你刚刚在哪里发现的。”
一旁的裴云泽没有开口,站在她身后,偏头看了眼江芙神情中慌乱,轻拉了一下她垂在衣袖之中掌心,而后开始探查周围的灵力波动。
“就在南面的森林之中,那边灵气颇为浓郁,我们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灵物。”
开口说话的剑修是个木系灵根,对于木系灵气感知比较敏锐,时常都是他带着方向去寻一些灵草灵果。
毕竟木系灵气,就连草木也格外浓密些。片刻之后,裴云泽抬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此时正南的方向,冷静开口:“李长老可能被困在秘境之中了。”
息壤现世不同于其他五行属性的宝物,它本身就是各色空间构建的最佳宝物,甚至能够独自构建出一个小世界来。
照此来看,李长老和那些魔族极有可能同时被息壤所构建的秘境吸引,而后被困所其中。
江芙看了眼慌里慌张的同门,见裴云泽神色还是镇静的倒是一时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开口劝慰道:“李长老暂时不在,各位师兄师姐们先不要着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她顿了下,给周围的同门提了个醒:“李长老的修为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化神期修士,即便是出了什么岔子,也绝对不是他们这群区区筑基期修士能够有法子的,慌乱才是他们这群人的大忌。
这次出门带队的便是李酒翁长老,因着魔族的突然出现又消失,再加上他的不见人影,一时间这些鲜少出门历练的仙门弟子便有些慌乱,江芙的话倒是将他们的神志又拉了回来。
“嗯,江芙师妹说得对,我们这个时候先别乱了,说不定李长老一会就回来了。”热心肠的其中一位药修师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围散修营地,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虽说是他们没有什么游历磨炼的经验,但也不是全然无知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家长老的消失,还有魔族的出现,此地的散修绝对不可能是一无所知的。
那么浓郁的灵气,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
见自家师兄师姐们的眼神起了变化,江芙也明白她们定然是想通了,一旁的林姝意也走过来说道:“江芙师姐说得对,这个时候我们更是要先冷静下来,我先同家中族人问询一下,可曾有过这般魔族出现又消失的先例。”
林家算是最早的驭兽世家,其中有不少古籍记载,此时林姝意开口去问,倒是也算个方法。
可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散修们其中几个心智稍稍有些不坚定的,倒像是慌乱了起来似得:“这倒是别急,我们先前也曾遇到过这种事。”
又有个散修站出来说道:“兴许你们的那位长老可能是在林中迷了路,以前有个金丹期的修士也走失过,后来都回来的,不必去打搅家中长辈的。”
他们想的倒是不错,金丹期的长老带着这些筑基期弟子出门历练,到时候魔族出手先把那修为高深些的引走,这些弟子们再借助那个地方……到时候这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修士们,还不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甚至之前被药修弟子救助过的那几名散修,还在用垂涎欲滴的目光隐秘地打量着仙门的几个女弟子,神情之中带上了势在必得的觊觎。
不过他们想的只是一般宗门,却不曾想过,仙门弟子竟然也历练到了此地。而那位被同他们合作的魔族们引走的长老,也不是什么金丹期修士,而是妥妥的一位化神期修士,甚至还是化神期剑修。
在全盛时期,化神期的剑修可以说得上渡劫期之下无人能挡。
毕竟有人曾经给世人见证过,那就是当初的仙门掌门裴云泽,以自身化神期修为,一人一剑便破了魔族积蓄多年准备好的谋划。
“就是就是,你们先别急,我们这就帮你们出去找找。”见仙门弟子们面露疑惑,领头的那位年纪大的散修此时也赶了过来,咳嗽一
声,开始指挥着那些人出去寻人。
见他们如此热情,仙门众人一时间有些放松,却又下意识朝着江芙看去,已经隐隐有了以她为首的势头。
那领头的散修眼珠子转了一圈,见江芙还站在那里,不由得跃跃欲试地想要过来,只不过他刚朝这边走了几步,就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冷的发毛,打了个寒噤停在稍远的位置。
“这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先跟我们去那宝地一趟,到时候取了那宝物,说不定你们的长老就已经回来了呢。”
他话语中无不带着蛊惑,毕竟要是长老在的话,要是取了宝物定然就应该归属宗门了,而且机缘这种东西,总归是越早见到越好。
江芙感受到一股视线,抬头看去,发现是裴云泽站在那里认真看着自己,神情之中带着些关切,忍不住唇角勾了勾安抚地看了回去。
这人倒是知道的,她定然不会放着李长老不管,而且这个时候把其他人留在这里,也不安全,不如一起行动。
“宝地距离此处多远?”
她没有去看那个领头的散修,眼中带了几分冷意,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还不待这人回答,就听到最初开口引他们一行人过来的那个机灵的散修抢着说道:“不远的不远的,一盏茶就过去了。”
那人目光带了几抹恶心的窥探,朝着江芙身上穿的衣袍看去,像是在估量着这东西的价格,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碗里的一道菜。
自然江芙感觉到了,她不去看那人生怕泄露了自己目光中的杀意,转身伸出手拉住了裴云泽的手:“那就劳烦这位替我们带路了。”
原本险些想要出手杀了这人的裴云泽,在她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便冷静了下来,他低着头压下心中的怒火,感受到掌心微微的触摸,愣了一下。
是江芙在他掌心之中写字。
冷静。
她的手指带着清晨的微凉,还有些许握剑的薄茧,在裴云泽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勾勒着,叫他心中都被连带着,有了些许的痒。
我相信你。
裴云泽的唇紧紧抿着,手中原本积蓄足以叫那散修魂飞魄散的灵力也慢慢散去,他轻握住江芙伸过来的手,神情又冷静了下来。
能够牵动他情绪的,也只有江芙一人而已。
“嗯,我听你的。”裴云泽的声音很淡。
但这话却硬生生叫周围听到了的仙门女修们听得有些牙酸,尤其是林姝意,过了这股子紧张劲反倒是掩着嘴朝着这边笑了起来。
一旁的体修刘河然宠溺地替她将吃剩下的灵果,放到储物袋中,又摸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上吃剩的果汁。
“我也听江芙的!”
她叽叽喳喳地笑着说道,刘河然自然是憨厚地点了点头,余下的仙门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也都同意了。
几乎没有停顿,话音刚落那散修便迫不及待的带着他们一行人,朝着他口中说过的宝地走去。
江芙冷静地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太阳,确认了下这人带着他们走的方向,却是和李长老失踪的相反位置——北方。
她皱了皱眉,对未知的危险有了些许的担忧,直到身后那人走过来,重新在衣袖的掩饰下牵了牵她的手,江芙这才回过神来。
是裴云泽。
“别担心,我陪你。”他的声音清冷却带着温度,是江芙这一路艰难险阻行来的时候,最渴望想要听到的声音。
她只觉得原本的艰辛在此刻竟化解了不少,唇角微微上扬,轻声回道。
“我知道。”
我知道我们终会再相见。
我也知道,你会永远陪着我。
……
这里是一片看上去有些稀疏的树林,被群山环抱着,呈现出杂草丛生的景象。
春日的绿意好像绕过了这里,依旧是灰蒙蒙的样子,不像是有宝物的样子,反倒更像是荒乱灵气匮乏之地。
像是知道了仙门弟子们眼中露出的怀疑,那带着他们过来的散修们先开了口:“哎呀,也就是因为这里不像是有宝物的样子,才瞒过了那些前来寻宝人的眼睛啊。”
确实,一般修士看到这样灵气匮乏之地,只恨不得绕道走,怎么会怀疑这里有宝物。
话音刚落下,那人就热情的指着其中一座山脚下隐隐能够看到洞口的地方说道:“就是这里,里头有着几个妖兽,宝物就藏在里头。”
他一面说着,一面给一同前来的几个散修使了个眼色,掌心中好像攥着什么,在互相估量着时辰。
“你们且等着,我记得这里有个传送入口。”
狐狸尾巴要漏出来了吗?
见这人唇角带上了阴沉的冷笑,都尽数展示在了一直观察的江芙的眼底,她在此时没有出声打断这人,和裴云泽对视一眼,皆在等待着他们出手的时候。
这倒也是江芙来此的目的,她总归要看看这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此时微光一闪,还不待那几个散修攥在手中的东西使出来,便被裴云泽瞬间给控制住了。
一共来的有五名散修,此时皆惊惶失措地朝着他们看来,那开头引着路的还佯装镇定,压下心中对出手之人修为的恐惧,强行给自己解释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不过是帮你们开启阵法而已!”
“开启什么阵法?”江芙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看着他们手中攥着的封印了黑色魔气的石瓶,“是需要用得上魔气这种东西的。”
周围一片死寂,仙门弟子们皆露出震惊的神色,恰在此时,李酒翁长老的声音也从远处慢慢传来。
“真是些脏东西,还想用魔气欺负老头子我!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年轻的时候,风度翩翩一人一剑潇洒斩杀魔族的盛况……”
江芙:“……”
裴云泽:“……”
仙门弟子们:“……”
不想承认这人是自家长老怎么办……
第66章 第66章你不能杀我们……
这名看上去糊里糊涂的老头不是被他们引来的魔族们困住了吗?那几名散修被裴云泽一招制住,眼神之中仍旧带着不甘心的愤恨。
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被药修师姐救好的其中一位散修,神色充斥着不甘心,怒吼道:“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即便是金丹期修士也不能从那幻境之中逃出来!”
“你们也太看不起老头子我了。”片刻之后缩地成寸,李酒翁长老走到那开口的散修面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上下打量着他身上散发着的魔气,“嗯,是这种东西,和困住我的如出一辙。”
被一针见血的找到他们之间的秘密,那五人面色一阵苍白,想要挣脱却根本不能,就连魔族们给他们留下的保命用的石瓶,也被这股灵气稳稳镇压住。
“李师叔可看得出端倪?”江芙目光落在那石瓶之上,她明显从上面看得出一阵又一阵的黑雾,甚至侧耳听去还能够听得到哀鸣声一般。
还不待李酒翁长老开口,一旁的裴云泽看了眼她,手中神力闪过将那石瓶悬在半空之中,声音冰冷:“就是千年之前的魔种。”
这种东西可以将心中有了恶念的修士,彻底沦为自身欲望的行尸走肉,被魔族用此物随意操控着。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魔种可以随意寄生修士身上,并且极其难以被发觉,除非达到化神期的修士或者有着堪魔镜,不然根本发现不了魔种的存在。
听到这两个字,江芙还略有疑惑,而一旁其他的仙门弟子面色都被惊得变了,见她不解,林姝意走上前小声给她讲了千年之前关于魔种的可怕之处。
毕竟对于曾经的江芙来说,这些东西能够接触到的机会太少了,只有这些大宗门或是世家才有着这样种类繁多的记载。
原来这些散修早就被魔种操控了,难怪来此地的修士们都有来无回。
毕竟他们防备着的都是魔族,却并不会防备这些看似热情且修为不高的散修们。
引路的那个散修看上去像是有几分见识,见到李酒翁长老缩地成寸过来之后,神情便加上了一抹死寂——这可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够使用的术
法,看来这一次他们是踢到铁板了。
“所以,你们想把人引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江芙看着那些包裹着魔种的石瓶,神情之中带了一抹好奇,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裴云泽拉住了,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化神期以下的修士碰此物,很危险。”
倘若魔种到了识海之中,也是极其难以拔除的。
其中一个散修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另一个却大笑着冲着他们说道:“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灵石和修为啊,我们这些散修,如果不是靠着这些魔族,那里来的灵石供我们修炼?”
仙门其他的弟子们一愣,那丹修道士第一个站出来反驳道:“那也不能行这般恶事,用其他修士的性命来换取,更何况你们同为修士竟然和魔族为伍,简直是令人发指。”
这丹修神色凌然,目光却带着几分单纯,明显就是世家养出来的天赋灵根都绝佳之人,说着这种话到时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那散修嘴角勾了勾,对着他唾弃了一声,嗤笑起来:“不是魔族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还提升修为呢,可能早早寿元散了就死了,你们这些大宗门的弟子,怎么会知道我们散修的苦……”
“就是,你们天生就比我们这些没有师门的散修高贵,吃的用的穿的都有供给,我们这些散修难道天生就是贱命吗!”一个脸上带着点麻子的散修接过话,极为愤怒地朝着他们怒斥道。
“和你们比,我们这些散修们过得是什么日子,风餐露宿,无处可归,凭什么!”
“这……”那丹修弟子心性单纯,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怎么反驳。
“什么宗门不宗门的,你们这些人不好好自己修行,想着走邪门歪道,还想着怪起我们来了。”一旁的林姝意有些生气,她本来就为了药修师姐的好心被浪费而感到愤怒,此时更是站了出来,指着他们鼻子开始骂了出来。
“那我药修师姐好心帮你们,竟也会被你们这般坑害,还说什么不公平,根本就是你们这些人自己惫懒又贪,所以才会轻易被魔种诱惑。”
这话倒是没错,江芙目光朝着她看去,唇角微微勾了勾,对林姝意这个人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但站在江芙身后的裴云泽一直沉默着,见状微微掀起眼帘,轻轻扫了林姝意一眼,神情有些不解,但动作却格外诚实地走上前故意挡住了江芙的视线。
她看的太久了点。
即便同为女修,他也觉得有些太久了些。
一旁闲着没事喝酒的李酒翁长老打量了一眼自家掌门,神色微妙地转了转眼珠子,悄声提醒道:“咳,今日早晨我出去探查之时,似乎听到师侄门口之处似乎有些动静啊……”
果然,这话一出,江芙立刻警觉地朝着裴云泽瞪了一眼,脸上带了些尴尬,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解决。
裴云泽:“……”
他就知道,这李酒翁长老今早发现之后没有问他讨要酒水当封口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哎呀老夫记性有点不太好了,好像是说仙门主峰那里还有几坛上好的竹叶青是吧。”
江芙唇角抽了抽,她骤然醒悟点了点头:“李师叔先说什么事吧,回去之后那竹叶青想来会因为您这次的劳苦功高,尽数放到您住所之中的。”
见她点了头,裴云泽没出声沉默着支持着,让李酒翁长老迅速满意了起来:“那多不好意思。”
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天色,像是忘了点什么似得继续说道:“刚说到哪里来着,哦,今早,刚我被那魔族吸引去的地方,倒是真的发现了一些秘密。”
“息壤就在此地,不过,应该是那些魔族想要得到,却发现它们没有灵气,不能够进入息壤所在的秘境之中,所以试图用魔种来控制修士。”
思及到息壤的特性,江芙迟疑问道:“可那些魔族要息壤做什么?”
原本妖族的赤炎天火已经叫魔族们拼了命也想夺取,毕竟那东西可以驱除魔气,是它们的克星,但是息壤又怎么会成为魔族们趋之若鹜之物呢?
它们又不用吸收天地灵气,这等宝物对魔族这个种族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裴云泽语气冷静地给她解释道:“它们想要用息壤来冲破封印,缔造一个小世界来连接着此间,到时候便可以随意圈养凡人。”
圈养这个词一出,曾身为凡人的江芙便感到背后一阵毛骨悚然,她在此刻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魔族们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在做此事,而是有预谋甚至说有计划的来执行。
那被困住的散修听到这话,冷不丁地接道:“凡人的生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些蝼蚁罢了。”
他们因为自己的天赋不佳而自怨自艾,甘愿成为魔族的鹰犬,却又在对于更弱小的凡人之时,表现出不屑的高高在上。
根本不是他们对天道不公的怨怼才叫他们沦落至此,而是他们心中本就充斥着欲望,忽略了他们身为修士拥有过的比之凡人更为强大的力量,不想着如何叫自身更加好起来,反倒是奢望着将其他人拖下水。
所以才会心生恶念,堕落到魔种缠身,被魔族蛊惑屠戮同族。
江芙眼神一下子幽暗了起来,她平静的语气之中带了点嗤笑:“那你们的生死,想来也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手中赤炎天火浮现,掺杂着星星点点的信仰之力,刚一出手便叫那几个身有魔种的散修感觉到了一种天生克制的恐惧感,只见这火焰蔓延到那石瓶之上,下一刻,其中看上去张牙舞爪的魔气便瞬间消散了。
即便是化神期的李酒翁长老也不能这么快的消灭掉这样多的魔气,他怔愣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自家掌门裴云泽,见对方仍旧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家江芙师侄,忍不住撇了撇嘴又喝了一口酒。
好了,师侄她未来的夫君都觉得没问题,定然不用他这个老头子来操心了。
灼热的火凝聚在江芙掌心之中,看上去甚至带了点温和的意味,却叫那几个身染墨气的散修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他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她,恨不得赶紧离开,却又被裴云泽设下的术法牢牢的困在原地。
直觉告诉这些散修们,倘若被这些火苗沾染上,恐怕他们就会和那个保命用的石瓶一样,原地魂飞魄散的!
“……你,你不能杀我们……”刚刚还大言不惭的散修面露恐惧,声嘶力竭的想要为自己求一条生路,“我们可是和魔族做好了交易,只要能够再将十个修士送进去,就帮助我们进入到仙门成为弟子!”
修仙界之中,仙门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宗门,其内里对于散修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让修为达到元婴期的修士通过考核便可以留下成为长老。
为弟子们修炼提供的灵石和丹药更是数不胜数,甚至于护短这件事,也是修仙界之最,走在外面仙门弟子几乎就算得上一道免死金牌了。
毕竟仙门的长老们人数颇多,对待好容易收下的弟子更是格外珍惜,若是弟子死了,定会竭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一出,仙门掌门、长老、弟子们罕见的都沉默了起来。
江芙下意识朝着裴云泽看了一眼,目光之中带了点审视。
一群人都在这里欲言又止,片刻之后,还是体修刘河然最为诚实,他憨憨地从怀中摸出了代表着仙门外门弟子的令牌:“魔族也能把你们送进来吗?”
林姝意掩面拉了拉他的手,跺了跺脚:“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真是对自家刘师兄偶尔的迟钝
无奈了。
裴云泽面无表情地将困锁着这些散修的灵力又加了一道,他朝着江芙看去:“现在我们得先知道,魔族想把修士送进去的地方,里面究竟有什么。”
作为仙门的掌门,这个时候他觉得,这个体修应该不适合进入内门弟子。
但是刘河然犹豫了一下,没忍住继续说道:“那个顾旧兄弟,你们外门弟子符修的令牌和我们的一样吗?”
他有点好奇的,毕竟顾旧兄弟应该也是被那次收徒大会淘汰下去的,他又是个符修,这里只有他们三个是外门弟子了,还真的有些好奇符修的外门弟子令牌什么样子。
江芙:“……”
她默默的把头扭过去,佯装在看此地的阵法。
希望某位仙尊做戏做全套,顺便也给自己弄了块外门弟子令牌。
第67章 第67章“好,我等你。”
就在江芙他们这一行人随意讨论着仙门弟子令牌的时候,那些散修这才明白,难怪那幻境困不住眼前这个长老。
原来他们竟是仙门中人,那这位长老定然已经是元婴期修为之上了!要知道元婴期和金丹期可是个巨大的分水岭,在一般的宗门之中,元婴期都可以成为掌门。
散修们彻底心如死灰,明白自己再无生还的机会。
毕竟其他宗门兴许会因为他们给的宝物而留下他们的性命,但仙门中人素来嫉恶如仇,对于和魔族勾结的这种事情,定然不会姑息。
想到这里,其中一个散修再也顶不住这种恐慌,哆哆嗦嗦张开口:“我,我告诉你们息壤在哪里,只要你们能留我一条命,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息壤?江芙几人转过头去看他的瞬间,只见另一个散修却发出了一声惨叫,而后那人手中一直攥着的石瓶突然崩裂开来,其中的魔气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了进去。
“坏了,魔种操控他自爆了丹田!快闪开!”李酒翁长老手中的酒壶丢出,顷刻间化成防御灵器挡在他们几人面前,而后江芙手中的赤炎天火将所剩无几的魔气轻松吞没。
但那几个被困住的散修却因为这人的自爆丹田,彻底被魔气侵染,生机全无。
即便是魔种在他们身体内,也不能够完全阻挡这些魔气的侵害,这一幕看的江芙背后一凉,只觉得自己眉心紧紧跳了一下。
“这魔种入侵竟能做到这般吗?”
那药修弟子看着这一幕,她脸上带了些怜悯,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这才是当年为什么魔族这般难以灭杀的缘由。”一旁的林姝意叹息了一下,她倒是从家族长老口中听说过魔种,但这般亲眼目睹仍旧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一旁的体修刘河然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从怀中摸出了枚灵果递到了她手中:“林师妹,别难过,我看你吃这个的时候会开心一点。”
他的语气很憨厚,带着诚挚的关切,倒是让林姝意心中一暖。
见那两个药修师姐神情仍是惊疑不定,江芙走过去,递了几枚清心丹:“魔种这种东西,若是没有恶念,不会进入修士体内。”
她神情中不带任何鄙夷和怜悯,只是淡淡地扫过了一眼那死去的散修,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值得去可惜的。
身后裴云泽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手中的灵力更是不曾停息,片刻之后,他朝着那刚刚没有进入的阵法之上探入了一缕神力。
片刻之后,一阵古怪地嗡鸣声似乎从阵法深处朝着此处蔓延而来,像是其中有着什么东西在同他回应。
江芙听到声音,担忧地朝着他看去,手中的折花剑更是顷刻出鞘来到了他身侧。
“如何?”一旁的李酒翁长老慌张道,他这次出来可是带着自家掌门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回去那岂不是原本许诺好的各色珍贵灵酒可就泡汤了。
“息壤应该就在这阵法之下。”裴云泽淡淡说道,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讨论神物,反倒是目光更多的落在了江芙朝着他奔来这件事上。
他的唇角很明显的翘了起来,和眼前这紧张的情况完全不搭调,惹得江芙欲言又止却又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要如何?”剑修弟子们有些踟蹰,这等宝物,若是能拿回宗门,定然可以换的长老们珍藏的灵剑,不对,说不定还能够换来神剑!
他们目光火热地朝着江芙——手中的折花剑看去,裴云泽眼看这些人视线黏在江芙身上,当即浑身散发寒气,甚至连威压都懒得伪装了,挡在了她和那几人中间。
“五行神物之中,当属这息壤的性情最多变。”提起这事,李酒翁长老倒是还有点印象,他看了看周围荒凉的景象开口给自家徒弟们解释,“当初它出现在寥褐城,众多修士和魔族都前来寻觅,却发现想要见到它,需得经过它的考验。”
“考验?”丹修弟子忍不住插嘴,他自身就是土火双灵根,听到息壤这等土属性神物,自然是忍不住跃跃欲试。
“对,这玩意诡异得很,根本不是你去找它,而是它来找你。”体修刘河然憨厚一笑,把剩下的话给补充了。
他修习的体修功法里头,就有着许多关于息壤的记载,此时倒是能够一口答出。
江芙皱眉:“那驻扎营地之中的散修,应该都被魔种侵蚀,此地算不得安全。”
她和裴云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担忧,眼前的散修自爆丹田定然是魔族已经知晓,此间事情败露,余下的散修们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能算他们自食恶果,妄图与虎谋皮。
“恐怕我们暂时无法离开了。”裴云泽面色微微深沉,看着突然暗淡下来的天色,“息壤的考验已经开始了,就算是失败,也至少要在里面待上三天才能够出去。”
他顿了下补充道:“如果没人进去考验,可能时间还要更久。”
“什么——”李酒翁长老刚忙里偷闲饮了一口酒,听到这话神情大变,他连连摆手,“老子可不想再被那玩意戏耍了!”
千年之前他们热衷于闯荡秘境,就曾经误入过息壤藏身之处,最后都是考验失败不说,还被息壤这玩意耍的团团转。
“那李长老就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出来好了。”那丹修弟子跃跃欲试,朝着裴云泽热络地问道,“这位师兄,如何进入考验呢。”
即便是不能够通过考验,对于有着土系灵根的他,能够近距离的进入土系神物息壤构造的秘境之中,也足以叫他对土系灵根的理解更上一层。
裴云泽头都没回,闻言淡淡说道:“阵法之处便是关窍。”
“可要进去?”江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声音很轻。
她的话音刚落,裴云泽便抬眸,目光柔和了起来,唇角带着点笑意:“自然,毕竟这等神物的考验对于你的灵根大有裨益,而且我们也不能叫息壤再停留在此地了。”
他的话点到为止,但江芙和一旁的李酒翁长老都明白,若是息壤再停留,恐怕寥褐城就要被魔族变成第一个人间炼狱之地了。
江芙点了点头,忧虑地问道:“你可要先回仙门一趟?”
若是他一同进去,要是同样被困锁其中,那若是有什么要事恐怕不行。
裴云泽摇了摇头,态度十分的固执。
“我和你同去。”
眉头微微拧起,江芙看向一旁的李酒翁长老,希望他能够开口劝阻,却见自家这位师叔直接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
不和她对视,甚至佯装着吹起了口哨。
“好,那我们一起。”江芙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她脚步坚定,同身边的裴云泽一起踏入了那已经被神力触动过的阵法。
既然他要陪着自己,江芙便绝对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在外面苦苦等待。
她一个人等待过太久,这样漫长苦涩的滋味,不想叫他也同样煎熬。
裴云泽看着她的背影,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中酸涩,抬手牵住她的掌心,温热的温度在两人之间蔓延。
江芙疑惑回头,见他神情认真,她淡声承诺道:“没有想丢下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恐怕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裴云泽嘴唇紧抿,他脸色微微紧张,眼眸之中带着格外的倔强,克制着自己刚刚被险些留在原地的慌乱:“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了。”
感受着自己的掌心中江芙的温度,裴云泽这才有了些许的安心。
看着他的神情,江芙微微一愣,心中突然有些明悟。
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缘由,才会叫他甘愿抛下自己,做回这个仙尊的呢?
即便现在短暂的分离都叫他有了这般的不舍,那到底是什么,才能够叫他狠心和自己分开呢?
她现在就像是再次遇到他的那一刻一般,再一次对两人之间的分别,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和前几个小心谨慎走入阵法之中的仙门弟子不同,江芙踏入之时,目光坚定。
她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彻底叫所爱之人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不会再同百年之前那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愣在原地。
微光一闪而过,原本阵法之上的裴云泽和江芙两人瞬间消失,进入到了息壤为他们构建出来的秘境之中。
自家弟子们尽数都进去了,李酒翁长老一个鹞子翻身麻利地在自己身旁布下了隐蔽术法,懒懒的摸出块蒲团来就地躺下了。
“哎呦,好像忘记和他们说,进去之后落地可是随机的。”
他随手拉过自己身旁的酒壶,想起来自家掌门之前落下的那几个标记,倒是又放松下来。
“老头子我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掌门顶着呢,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看着刚进来的方向,江芙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此时距离进入秘境之中已经有至少半个时辰了。但她已经尽力走动,却仍旧感觉此地的空间格外的巨大。
掌心之中好像有什么微微发热,江芙低头一看,只见一滴水滴状的印记在自己的折花剑旁轻轻闪烁,她指尖灵气一点,竟从中感知到了裴云泽的意念。
“你落在何处?”
“息壤创造的秘境之中,空间格外巨大,恐怕先前那些修士仍旧被困在其中。”
“你要多加小心,我在全力朝着你的方向前去。”
一股异样的情绪堵在江芙心中,她原本刚刚落在秘境之中孤身一人的恐惧尽数被驱除,只余下些许轻微的暖,还有对裴云泽留给她的甜。
攥了攥掌心,江芙轻轻笑了起来。
是了,她找回那个人了,又何必再惧怕什么呢。
“好,我等你。”
第68章 第68章“幸好,还不算迟。”……
自从进入息壤所在的秘境之中,江芙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她凝神看着远处的景色,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但直觉却叫她调动灵力探查之时,用上了自己识海之中的星星点点的信仰之力。
突然,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各色树木还有山石,亦或是远处的山丘,都在江芙的眼中变成了一条又一条交错在一起的灵气线条,而在这些线条之中,更是参差闪烁着不同的亮点。
有的看上去明亮一些,有的暗淡一些,江芙好像被什么感染,顺着那些明亮的闪烁点看去,只见它们好像有着思想一般,慢慢在她面前连接成了一条通往位置方向的路。
那里究竟有什么?江芙不清楚,但当这条路出现的时候,她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像是感知到了无边的奥秘,整个人都像是被点醒了。
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灵草,一阶的火木牙在脚下蔓延成一片,但此时在信仰之力的调动下却变成了一片暗淡的光点。
这种低阶灵草分布的地方通常是灵气最稳定的,果然江芙顺着这些灵草以及其他树木的方向,隐隐推算出了那条视野之中出现路的尽头有着什么,定然是作为整个秘境核心之处的息壤。
若是叫她自己全速赶过去的话,应该不过——
这边江芙正在打量着时间,一柄带着灵力暗器从一旁朝着她猛地丢了过来。
但好在此地不算安全,江芙一直时刻保持着警惕,自然能够迅速作出反应躲开了那暗器。
偷袭之人见江芙身形灵活,在发现之后更是迅速做出反击,手中的长剑出鞘直接反身朝着暗中偷袭之人攻去。
“真是厉害,这么年轻的筑基期修士。”那声音带了些许苍老的恶意,居高临下地朝着江芙开口。
一行另外几个更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一般,从暗处一个接一个站出来,同样面上带着恶意打量着她。
“如今这样年轻的女修可是不多了,今日可算是叫我们兄弟几个尝尝鲜了。”
“唉哎,可别说这种话,过几日这息壤秘境又会再开启,说不定还能给她带几个姐姐妹妹们一起凑伴呢。”
江芙看了几眼这几人,瞬间对这些人的身份有了认知。
虽然只是些筑基期的散修,但他们的恶名却让整个修仙界都为之不耻,其他散修进入秘境都是为了修行和功法,而他们却是为了打劫这些散修。
杀人掠货欺男霸女,但一般的散修却根本不敢招惹他们。
原因很简单,这六人修为虽然都只是刚进入筑基期,却配合多年,极为默契,再加上每次都是偷袭落单的筑基期以下的散修,自然是无往不利。
修仙界的散修对这六个恶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甚至给他们起了个绰号叫鬼见愁,这几人甚至沾沾自喜,以此当成了自己再修仙界行走的名号。
江芙垂眸,根本没有因为眼前这些人的话而乱了方寸,她掌心之中的折花剑攥的更紧了,对着正朝着自己污言秽语的几人冷冷看了一眼,下一秒,手中的剑气便凌然朝着他们最中间的那位斩去。
她的剑气肆意,完全不受任何灵气归属的拘束,出手的瞬间带动自身的剑意,周围的空气都明显因为她的剑气而凝滞了一瞬。
这几个打劫的散修目的太明显,甚至偷偷衬着各自放着狠话的时候想要开始布阵,即便是粗略的阵法,在天地灵气的加持之下也有着不同凡响的威力。
更何况他们是六个筑基期修士,想要对付江芙一个人却仍旧是这般小心翼翼,足以说明这几个鬼见愁为何能够在修仙界这些年屹立不倒。
小心驶得万年船,是这几个人能够活到现在的最重要的原因。
对视一眼,他们脚下的阵法还没有完全成型,其中一个奸笑一声,公鸭嗓扯出难听的动静:“这女修可真是带劲,可惜了,如花似玉的,不知道能在我们兄弟手底下撑住几个回合。”
手中的剑丝毫不因为他的话产生影响,江芙所修的心剑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心志坚定,不因外物而影响,就连她的神情也不曾发生变化。
见无法打乱她进攻的节奏,再加上那柄看上去灵气格外充沛的剑竟硬生生叫他们几个有些难以招架,鬼见愁他们兄弟几个脸色一僵,放弃了阵法,同时出手,各自的法器轮流祭出。
距离很近,几个人同时攻击,灵气混在一起竟隐隐呈现出五行互补之势,身处被攻击中央的江芙只觉得自己识海一阵波动,灵力甚至有些被压制的感觉。
筑基修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调动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或许比起其他更高阶的修士来说,他们的修为不算太高,但合在一起却有着奇效。
甚至说,鬼见愁六兄弟的这一击,倘若江芙没有提前将他们的法阵打断,就连金丹期修士恐怕都无法安然接下。
但江芙却是不慌不忙,她手中折花剑挽出一个剑花,其上徒然出现一缕赤炎天火,顺势朝着刚刚出手的那个鬼见愁老大之人攻去。
先前凝神之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因此变慢了,就连这几个人的攻击,在江芙看来即便是来势汹汹,却格外的破绽百出。
好像在这片秘境之中,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赤炎天火一出手,沾染了此间灵气,好像格外的活跃,江芙本意是想借此将那领头之人的水木双灵根之力压制——毕竟最初偷袭她的那暗器之上便缠绕了这两种灵气。
但效果却好的出奇,不仅仅是叫对方的法器瞬间失去威力,甚至赤炎天火自身借助她剑气之凌冽,硬生生切断了那法器和主人的连接。
那鬼见愁的大哥见自己的法器被毁,口中大喝一声,再也没
有最初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好一个剑修!竟敢伤我至此!”
说罢,却被自己的法器破碎反噬,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
“大哥!”
为了求得安稳,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这样一齐出手,并且只偷袭落单的筑基期修士,想来无往不利,却不曾想在这个女修身上栽了跟头。
“这到底是什么火,竟然连大哥都受了伤!”
他们几个向来都是一同行动,对彼此的修为格外的了解,配合也相当的默契,鬼见愁的大哥更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人,只差一步之遥就能够进入金丹期,却不料只不过一个照面,他们六人合力却叫对方硬生生打伤了。
“这女娃子身上一定有不少好东西。”老大擦了一把嘴上的血,吃下几颗灵丹,眼中带着贪婪的凶恶,“别想着留活口了,老三杀了她,拿了宝物,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都听大哥的!”原本还垂涎看着江芙的那老三,直接冷笑了一下,从怀中诡异地摸出了一物,手中法决使出,借着自身灵力直直朝着江芙袭了过去。
说实话,若不是大哥发话了,他可不想把这等炼制了多年的毒雾用在这小美人身上。
不过剑修们都有这样的缺陷,即便是再凌冽的剑,他们总是懈怠自身的防御,再加上眼前这女修还不到金丹期,自然不能完全抵御他所制的毒雾。
察觉到对方神色的变化,江芙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而后手中折花剑猛然收入掌心,下一刻,手中曾被裴云泽所赠的灵伞顷刻撑起了一道水幕,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芙握着伞柄,驱动灵力操控着水幕,冷静地挡下那些毒雾,甚至还悄悄掐了一个法决将自己的剑气混上一丝被她击碎的毒雾,朝着那刚刚吐了血的老大身上袭去。
趁他病,要他命。
根本没有想到江芙一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剑修,竟反应如此敏捷,甚至对面那使了毒雾的老三眼中的沾沾自喜还没有散去,对面老大便顷刻之间因为江芙的回击而瞬间倒下。
“快,先救大哥!”
剩下的几人大怒,那老三从怀中紧急不知道摸出了什么,塞到了自家大哥口中,但好像有些迟了,那人面色迅速泛起黑灰的死气。
真是有够毒的,江芙神情暗了暗,倘若刚刚她没有躲开,恐怕现在濒死的人就是她自己了。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怕,手中的灵伞却在此刻叫江芙心中一暖。
幸好,她现在并不算一个人了。
根本没有打算给这几个人缓冲的机会,江芙手中灵伞撑起浮在半空中,折花剑更是再度出鞘,带着势不可挡之力朝着刚刚使毒的那老三攻去。
虽然其余四个仍旧能够挡得下江芙的攻击,却也隐隐有了退却之意,甚至没有了老大这个主心骨,他们的战意更是不见了。
她看得出来,此人是鬼见愁之中的药修,说明他身上定然还有其他的毒物,此时他正分心替那受伤的人解毒,正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这兄弟六人,杀人越货不计其数,更是想要截杀她江芙的命。
侧身出剑,凌冽的剑气硬生生叫周围之人不敢硬接,江芙抬手一挥,瞬间接连刺出,连绵不绝的攻势叫他们有些难以招架。
就是这个时候,江芙敛了敛眉目,见到了慌乱之中其他四人没有挡住的空隙,这些人配合虽然不错,但心境却差得太远,不过一点小小的受伤,便丝毫不敢再上前了。
不得不说,双方心境之上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江芙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六人逼到这种境地。
借着这一点点躲闪开的缝隙,江芙手中灵气凝聚,身上灵力荡开将那几人击退,而后折花剑不带片刻犹疑,利落将那根本无法躲闪的老三斩杀。
而那老大无人救治,死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剩下的四人心中胆怯,但反应也不算慢,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咬咬牙就想要逃离。
江芙皱了皱眉,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恐怕追击也只能再留下一人性命,若是放走了剩下的——
却在下一刻,听到了一个最熟悉的声音。
“幸好,还不算迟。”
世间声音万千,江芙却总是能够分得清楚,这一声呼唤。
她心跳得很快,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嗯,仙尊来的刚刚好。”
阳光在秘境之中肆意,来人身上有着和江芙同样留下的印记,都在彼此掌心之中隐隐发烫。
不断缩地成寸,借着此间天地之灵气,寻觅着江芙下落,幸好,他不曾来迟。
第69章 第69章“那你也喊我一声师兄。……
等到剩下的四人都在一瞬间被术法困住,裴云泽这才走到了江芙身边,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江芙愣了下,脸上刚刚的那点紧张也消失不在,唇角挂起些许的笑意:“怎么了,仙尊这是担心我?”
她的语气轻松根本不曾将刚刚的危险放在心中,原本早就历经过各种艰难险阻,这些事情对于江芙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
“江芙,你有的时候是可以依靠一下我的。”裴云泽偏过头看向她掌心的剑,眼神认真,“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芙垂下眼眸,周围的声音都已经尽数消失了,眼前之人在对着自己说话,她反手握住裴云泽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我明白。”
两人的掌心带着不同的温度,江芙的更多的是执剑的温热,而裴云泽的却是带着些许微凉,交错之时却叫彼此都愣了一下。
“但你也可以相信我。”江芙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之中格外的坚定,像是无数次从濒死之时硬生生为自己寻出一条生路的时候一样,她从不会因为现在的任何改变而失去当初的力量。
裴云泽拉着她的手,神情微微一怔,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江芙,低声应了下来。
“……好。”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像是发现自己不被需要之后而有些沮丧,江芙抿了抿翘起的唇角,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仙尊来的很及时,不然这些杀人掠货的,恐怕我就留不下他们全部了。”
闻言裴云泽瞥了她一眼,严肃皱了皱眉,看着被术法困住的四人,还有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两个:“有六人?”
他停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带了几分杀意:“他们对你用毒了?”
江芙点了点头,而后利落上前问那被困住的四人道:“你们是从何处进入此间秘境?”
她想知道息壤秘境到底有几个入口,先前被魔气困锁其中的修士是否还能够有生还的可能。
老大和老三都死了,小队的主心骨早就散了,剩下的几人刚可以开口说话,便赶忙求饶:“我们是从寥褐城外头的山洞发现的,当时跟着几个散修,发现有一道宝光闪过,他们不见了踪迹,我们这才发现了入口。”
一个刚说完,另一个生怕自己不展示点用处会被杀掉:“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还知道这里面每隔七天就会打开一次门,送进来不少神情混沌的修士,他们的储物袋都在我们大哥哪里……”
神情混沌的修士?江芙和裴云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抹杀意,看来那些人恐怕是被魔气入体,而后丢进来息壤秘境寻觅宝物的。
只是就连外面的魔族都没想到,进来的修士竟然被这些鬼见愁们给杀人越货了,以至于一直不曾有人出去。
江芙懒得再听这些人的废话,眉心之中闪过一抹杀意,冷冷道:“可还有生还者?”
“有,有的,还有一个仙门弟子,我们不敢杀他,那人说自己是李酒翁的徒弟……”那剩下的两个争着抢着,赶紧把话竹筒倒豆子似得说了出来,“但我们也不敢叫他离开,就将他困在了一处山洞里。”
仙门弟子这个名号即便是在他们鬼见愁这里,也是断然不敢下杀手的,要是对方真的有个大能师父,命牌留在宗门之中,一旦碎裂,他死前的画面便顷刻之间能够叫对方知晓 。
即便是杀人越货,他们也是懂得分寸的,这种人,鬼见愁六人是断然不敢下杀手的。
江芙闻言顿了下,眼神之中带了点怀疑看向说话的那人。
见状那人更是为了不被杀死,指认道:“那块仙门的弟子令牌还在大哥的储物袋中,现在你们去拿,还能见得到。”
“山洞?”裴云泽像是总算愿意舍得分出一丝目光看向这几人,语气之中的冰冷几乎要溢出来。
“对,就在东面距离此地一炷香的地方,千真万确!”
灵力探查之下,裴云泽发现那一处果真有个山洞,甚至其中隐隐有着古怪,将他探查的灵力尽数吸收。
江芙把那个储物袋打开看了看,果然见到其中有一块仙门弟子的令牌,确是一名剑修,竟还是当初江芙在剑宗认识的周纵横师兄!
她拧了拧眉,看着储物袋之中各式各样的东西,忍不住心中生了些怒火。
零零散散的属于女修的簪子,衣饰,甚至还有些贴身衣物,都让江芙怒不可遏。
见她拿走了储物袋,剩下的那四人还以为自己有了生还的机会,立马哀求想要离开。
江芙脸上带了一抹古怪的笑,她从那堆赃物之中,摸出了一柄根本不属于这些人的长剑——上面还精心坠了干净的剑穗,站在原地,眼神恐怖地看着他们。
“你们可曾,想过死在你们手底下的人。”
剩下的鬼见愁四人立刻明白,她这是要取了他们的性命,忍不住恼羞成怒起来。
还不待他们骂出口,江芙手中的长剑便将这些人的性命取了,而后掌心之中的赤炎天火浮现,将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
火光之中,那属于逝者的剑穗被江芙摘下,丢进其中,她沉默地端详着。伸手将神力探出些许,裴云泽眼神暗了暗,将眼前这几人的神魂尽数打碎。
这样的东西,没有再进入轮回的必要了。
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旁,轻轻攥紧了她的手。浓郁而又丑陋的真相展露在江芙面前,她的鼻尖是腥臭的血,原本还觉得心中颇为难熬,但他靠过来的瞬间,却将周围的一切不堪尽数驱散,只剩下了心口和掌中的暖意。
她看着火光在眼前渐渐消散,感受着天地之间的灵气,恍惚之中,识海内的信仰之力莫名多了起来。疑惑地皱了皱眉,她看向自己的左手,有些出神。
“我好像身上的信仰之力又多了一些。”
在阳光照耀下来之时,裴云泽转头看向她,目光之中含着温柔,轻声道:“那是属于逝去神魂给你的赠与。”
不明死去的人,在此刻总算得到了安息。
江芙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赠与,好像冥冥之中替天地之间的规则形成了一道往复,她在其中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世间的规则好像存在于无形之中,可偏偏推动的人却又是江芙。
回握住他的手,江芙想了想,如今还在息壤秘境之中,便沉声道:“先去救下同门师兄,如何?”
她眨了眨眼,整个人好像变得更具有一种不敢让人直视的光芒,但裴云泽却从她的目光之中看出了些许的喜悦,他抬眸温柔地看向她:“好,都听你的。”
两人一路朝着东面走去,越朝着那个方向走,江芙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的越快。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的宝贝,但现在两人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去采集,毕竟迟则生变,不能再因为这些外物耽误时间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已经到了那山洞的周围。
此处在周围各色树木的掩盖之下并不是很明显,竟然和外面先前江芙他们进来的阵法周围有些相似,附近灵物凋敝,就连闪烁的光点此刻也在她视线之中不见了。
可越靠近这边,江芙便越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她。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侧头朝着裴云泽问道:“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在等着我。”
他怔了怔,脸上神情瞬间有了些慌乱:“可是进阶过快,导致出现了心魔?”
有些修士是在进阶太快的时候,便容易滋生心魔,但这种情况对于江芙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他:“我修的是心剑。”
倘若出现心魔,她手中的心剑便会最先发生变化,叫她再也不能使得出剑气。
然而看着面前的山洞,裴云泽打量了一瞬,而后从口中念出了一道晦涩难懂的咒语,手中顺势借此朝着其中打入了好几道法决。
但好像灵力都被这个山洞之中吞没了一样,再也不会出来分毫,他皱了皱眉,刚想动用神力,却被江芙拉住了。
“我来试试。”她起身,手中折花剑出鞘,剑气夹杂着些许信仰之力,直直朝着那洞口之上覆盖着的阵法劈去。
随着信仰之力的出现,那山洞竟从中闪出了一道明亮的漩涡一般的入口,刚好能够叫他们两个通过一般,就在那里散发着光芒。
握紧了手中的折花剑,江芙回头注视着裴云泽,见他脸上被那光芒映照出几分冷冽,皱了皱眉,轻声道:“不若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她总觉其中有什么古怪,却又直觉地想要进去。
“又要丢下我?”裴云泽避开她担忧的目光,抿了抿唇,将自己刚刚引动神力而有些泛白的唇色掩盖了一下,闷声告诫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也是守信的人,既然说过了,定然要做到。
似乎又从江芙的语气之中揣摩到了什么,裴云泽别扭地抱怨出声:“怎么你一听到剑修周纵横师兄,整个人就紧张的不行。”
“……”
这人,真是随时随地会想得出来给自己吃醋的法子。
江芙走到他身侧,笑了下轻声哄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只喜欢仙尊一个的。”
裴云泽有些不依不饶地别扭道:“那你也喊我一声师兄。”
一说起这个,江芙登时回忆起了当初在兆武镇灯会之上,这人冷着脸却被她一句师兄哄好的模样。
“先把周师兄救出来再说吧。”
她神情悠然,拉着这人的衣袖便朝着那入口迈了进去。
却不料这里面竟是悬空的,裴云泽顺势在空中抓住江芙的手,将她拦在怀中,而后两人像是接触到了一块坚硬的石板,重重落在了上面。
“这是哪里?”
第70章 第70章你应该笑着来送师娘
忽而一阵女子的笑声传来,隐隐有几分爽朗。
“吆,竟然还来了一对小夫妻。”
有些摔蒙的江芙抬看了一眼周围,只感觉到自己身下一片温热,低头之时却看到裴云泽无意识的昏厥在了那里。
她眉心一拧,飞快起身把他护在怀中,却看到裴云泽的胸口处蔓延出了些许鲜血——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得。
他已经是渡劫期修士,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或者说,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怎么会用不出灵力来?
正在思考的时候,又听到刚刚的那女子声音响起:“唉呀,小姑娘家家的别皱眉,不是他不想用灵气护体,而是此地根本就没有办法用的出灵气来。”
果然,江芙闻言试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却也发现其内空空如也,甚至就连先前识海之中的信仰之力都不存在。
见她还是没说话,仍旧抱着昏迷过去的裴云泽,那女子声音又从近处响了起来,像是石门洞开的崩裂之声,而后原本昏暗的此地变得有了光亮起来。
那光亮之处出现一个身影,粉色的披帛在她身后衬托出几分仙气来,来人身姿绰约声音爽朗:“你看,怎么还不相信我呢,现在自己试一试便知道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江芙紧紧抱着裴云泽的手上,语气更是多了几分暧昧:“不愧是小夫妻,我们家那口子,靠近我一下,大半夜我都得做半宿噩梦了。”
江芙抬头看着她,语气谨慎地问:“敢问阁下是?”
那人
笑意更浓,伸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布置精巧的石桌和石凳,她轻巧地坐下,再一伸手又从上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我的名字兴许你们都不记得了,不过以前啊,旁人唤我雀掠云。”
眼前的石桌和石凳看上去格外眼熟,江芙愣了愣,在记忆之中努力回想着,却又被眼前自称是雀掠云的女子打乱了思绪。
“哎,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顿了下,江芙看着那女子身穿的披帛上的桃花纹路,开口道:“江芙。”
“涉江采芙蓉。”那女子雀掠云听到这个名字,幽幽地念了句词,而后盯着江芙的眼睛,轻笑道:“可是这个芙字?”
见江芙点了点头,那人眉眼之间的笑意更胜了,从袖口之中摸出一物朝着她丢了过来:“这个名字我喜欢,往日里我用的这东西,就送给你好了。”
明明说是在这里面不能够动用灵力,可眼前这自称是雀掠云的前辈,递过来东西的时候却用的是灵力,甚至还是从自己储物玉镯之中取出的。
雀掠云闲适饮下一杯茶,语气带了些许喟叹:“还是灵茶清香,可那个家伙,偏偏就是只喜欢喝酒,一身的酒气,想起来就觉得烦躁。”
借着她喝茶抬眸的时候,江芙飞快打量了此人一眼,只见这人生的漂亮又娴雅,做派却又带了些许爽朗,实力如今分不清楚品阶,但刚刚递给她的这柄短剑绝非凡品。
能够随手给她一把这样上等短剑之人,修为绝对不会低于化神期,甚至可能会更高。
“哎呀,姐姐我啊一个人在这里太久了,可能有些唠叨了,以前我家那口子就老是嫌弃我唠叨,可他自己比我嘴巴碎的多了。”雀掠云侧过头,视线刚好落在江芙刚刚打量她的目光之中,脸上的笑还是满的,却能够叫人觉察到她的不快乐。
“太久了,是多久?”
江芙看着这柄短剑,一时间竟对着这人失去了些许的防备,脱口问出。
“一千年了。”雀掠云脸上的笑停滞在那里,看向江芙的目光带了点温柔,“我,或者说是我的神魂,在这里已经一千年了。”
一千年?江芙沉默了片刻,她是知道等待的滋味,百年已叫她如此煎熬,更何况是千年。
“如何才能帮你离开。”
江芙脱口而出,她面上仍旧是淡淡的,但目光真诚,即便是这样狼狈的跌坐在这里,却分明叫雀掠云从她语气之中看到了坚定的决心。
挑了挑眉,雀掠云轻声提醒她道:“你真的想要帮我离开?”
点了点头,江芙看着手中的短剑,又看向她,意思很明显。
“难怪来了这么多人,一个又一个的,最后被选中的只有你。”雀掠云笑了笑,挥了挥袖子,周围的一切都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江芙这才发现,她们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看不到头的白茫茫。
“那些都是我幻境之中创造的东西,借由你的脑海来重现。”
雀掠云指着不远处猛然浮现的一片桃花林,神情愣了愣,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惊讶地看向江芙:“你在何处见到这片桃花林的?”
“我师父那里。”江芙不欲多提,毕竟这幻境是用她脑海之中的记忆重现,先前看到那石桌石凳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当初师父花拂衣曾经的传承秘境之中,所使用之物,也是这般的纹路。
“你师父?他是谁?”那雀掠云像是期待而又惊讶,瞬间出现在江芙面前,伸手指着地上的裴云泽给她提醒:“告诉我你师父的名字,我便帮你把这人唤醒。”
像是格外的急切,她甚至先用灵力探查了裴云泽的经脉,而后目光炯炯地看向江芙,等待着她的回答。
沉吟片刻,江芙语气平静:“我师父说他是花拂衣。”
这声音不算大,却久久地叫面前的雀掠云呆愣在哪里,她身子甚至摇晃了几下,这才慢慢站稳。
“我想,你该唤我一声师娘才对。”
将往事再度重提,雀掠云的语气带了些无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同江芙说了个清楚。
原来千年之前她陨落之后,神魂险些飘散却被息壤构建的秘境吸引入内,成为其中的守护者,借由此地的灵力,雀掠云才能够让自己的神魂在此处考验进入息壤秘境之中的修士。
若是有人能够通过全部的考验,便能够带走五行重宝息壤。
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对,江芙心下沉思片刻,启唇说道:“师娘,您是借助息壤才能够在此地凝聚神魂,若是息壤被带走了……”
所依托之物不在,那她岂不是也要……
被江芙这一句师娘喊出口,雀掠云眉目之间却都是笑意,根本不见半分哀伤:“傻孩子,这是什么话,我的神魂能够离开这里,便可以去见你师父了。”
这话反倒叫江芙愣在了那里,她下意识反问:“师父不是飞升了吗?我进入传承的时候,旁人说是飞升大能的传承——”
雀掠云眉眼之中带着温柔,抬手轻柔地像个母亲一般摸了摸江芙的额头:“道侣陨落,彼此之前都有感知。”
想起过去的事情,雀掠云却没有再提,却提醒起江芙其他的事情来:“你的这位夫君,他体内可是失去了仙骨?”
江芙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猜想是在我这里,不然我也不能踏入仙途。”
虽然裴云泽从未提过,但江芙却敏锐觉察到,两人的灵力同源一体,自然能够肯定。
“若是你得到了息壤,便能够替他重塑仙骨,日后再也不会忍受日日断骨重续之痛。”雀掠云伸手拂过她的肩膀,感受了到了其下的经脉手上轻轻一顿,轻叹道。
“仙骨不在身上,他体内的经脉日夜都只会折磨着他,若不是这人已经到了渡劫期,恐怕早就陨落了。”
江芙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直愣愣地抬头,看着雀掠云,目光带着不可思议的痛惜:“你是说,仙骨不在身,便会日日夜夜这样折磨着他吗?”
原先她初见裴云泽之时,只觉得他身为仙门掌门,若是忘了她这样一个凡夫俗子,想来也是正常之事。
却不料,原来为了她,这人竟然要日日夜夜都承受着这样大的痛苦。
难怪,她总是觉得他晚上的时候格外难以入睡,往日还以为是修士的习惯,原来是疼痛太过才叫他如此辗转反侧。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江芙垂眸看着怀中的裴云泽,低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他自身便是极品水系灵根,更是有着这般天赋异禀的仙骨,所以才能够修炼到这种境界。”雀掠云叹了口气,替江芙解释道,“只要你拿到了息壤,不但可以叫他体内仙骨重铸,更是可以将他失去的记忆还回来。”
江芙一愣,随后便明白了雀掠云的意思:“师娘,你的意思是,他失去记忆的缘由,是仙骨不在身上?”
“不错。”
得到了雀掠云的肯定,江芙思索着其中的关窍,半晌都没有出声。
得到息壤意味着眼前刚刚认下的师娘雀掠云的神魂,便要顷刻之间消散,这世间属于江芙的亲人,又要少了一个。
她总是孤身一人,好容易有了师父,误以为对方早就飞升,却不料今日才知道,对方和她分别的时候,便是他彻底消散之时。
而眼前的师娘,也只是一片困所在息壤秘境之中的神魂。
知道江芙此刻的纠结是为了什么,雀掠云嘴角上扬,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带了几分怀念,像是明白自己的夫君花拂衣为何会收下这人当徒弟,她语气轻快又认真:“我想,你师父若是在这里,定然是要叫你赶快取了那息壤的。”
她拍了拍江芙的肩膀,还带了些许的笑意:“毕竟,他可是说过,奈何桥上也要等着我。”
“徒弟,我是去见我想见的人,你应该笑着来送师娘。”
70-80
第71章 第71章这分明就是百年之前的自……
“更何况,他一直昏迷的原因便是失去灵力后无法再维
持没有仙骨存在的躯体。”
见江芙仍旧是沉默,雀掠云忍不住笑了一下,对自家夫君收下的这个徒弟更是满意,甚至从她神态之中看到了些许那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修习心剑之人的犟脾气。
“你若是再不去取了息壤,不仅仅是你的夫君等不起,师娘我的夫君也是等不起啊。”
江芙抬眸看着眼前的师娘雀掠云,她眉梢之上都是喜色,根本不像是将要神魂散去的人,反倒像是要去赴心爱之人的约定一般。
“好。”努力眨了眨眼睛,江芙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强撑着没有叫眼泪真的掉下来。
师娘说得对,她是要去见师父,作为徒弟的她怎么能够用眼泪来浸湿此时的别离。
她的手攥紧了衣袖,有些指尖有些发白,却又想起什么事情一般,从自己的储物袋之中取出了一坛从外面带来的灵酒。
“师父曾叫我去桃树下寻一坛酒水。”江芙想了想,将这坛灵酒递过去,神情有几分无措,“这是从外面带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自己面前的这位新认下的师娘,却又因为自己的感同身受而想要试图做些什么。
雀掠云愣了下,接过那一坛灵酒,落在上面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缅怀之色:“这么久了,总算又能闻到这酒香了。”
她笑着替灵酒启封,手腕翻转,便出现了江芙记忆中自己师父曾经用过的酒碗:“时候不早了,你且循着这条路朝前走,你的夫君和那位仙门弟子,我都替你看护好。”
斟酒之时,酒香弥漫在这个困守了雀掠云千年时光的幻境之中,江芙看了眼自己怀中的裴云泽,见他面色微白,眉头紧锁,明白此时的他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被上面发烫的温度惊了一跳,而后坚定地攥紧了掌心。
片刻后,雀掠云一口饮下那灵酒,笑声爽朗地望着江芙的身影提醒道:“这里是幻境,你只要记住,别忘了自己是谁,便不会迷失。”
说罢,她用食指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慈爱,指了指前面的路。
这是叫江芙离去的意思了。
“师娘,再见。”江芙俯身,像拜师当日那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她低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快要从眼角溢出来了,却又强撑着不曾低落。
转身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江芙的身影单薄,却又那般坚定,她的步伐很稳,像是多年之前一个人穿行在俗世凡间之中那样。
这个弟子是真的很不错,雀掠云认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口中刚刚饮下的灵酒却又化作一片虚无。傻子花拂衣收的徒弟怎么也是个傻子,她如今只剩下些支离破碎的神魂,又怎么能够碰得到那从外界带进来的酒水呢。
息壤虽然凝聚了雀掠云的神魂,却也给她打造了一座最孤寂的牢笼,将这千年的时光困锁其中,这是当年她冒死护下此等神物的代价。
但是雀掠云却心甘情愿,这是她身为西安门长老,为了守护苍生而必须做的。
只是她唯一的遗憾,便是不曾和那个自己口中的傻子花拂衣好好的道个别。
总以为身为修士,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很长,不曾想,当离别真正的到来之时,却又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不过还好,待到眼前这孩子取走了息壤,她便不用再留在这座牢笼之中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见自己想见之人了。
“再见。”
近乎怀念地看着怀中的灵酒,雀掠云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回应了江芙的那句道别。
沿着白茫茫一片,江芙慢慢走着,一步一个脚印,却发现不知道过了多久,仍旧不曾走出面前的雾气之中。
她脑海之中想起刚刚师娘雀掠云提醒过自己的话,不要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息壤秘境和先前江芙遇到的都不同,从一开始便是由着幻境主导的,所以也就是说,从她选好要去取息壤之时,就陷入了幻境之中。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怎么选出正确的方向,走出这片白雾呢?
忽然回想起自己识海之中的信仰之力,江芙这才发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即便是幻境那刚刚她是怎么从储物手镯之中取出灵酒的?
是她下意识地行为,忘记了自己灵力被封锁这件事,便能够成功。
也就是说,本来就没有灵气封锁这件事,或者说,灵气封锁在她能够感知到这是幻境之时,便已经消散了。
眸光之中闪过惊喜,江芙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识海,沉下心来不去理会外面幻境给她设下的重重障碍。
星星点点的灵力好像从四面八方之中重新回到了她的经脉里,而后便是识海之中的信仰之力,江芙唇角翘起,在最后一抹力量回归之时,睁开了双眼,果然看到面前再无白雾。
她直起腰,看向四周,见到自己面前是一个山洞,只有一个出口,而出口之处,却闪烁着五个机关,上面的颜色虽然有些暗淡,但江芙仍旧分得出她们各自的属性。
代表着五行的五色,环绕在那上面,笼罩在出口之处,是一道坚固的结界。
江芙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果然见那结界根本无法突破,她拧了拧眉头,看了眼周围的机关,将自己的灵力试探着朝着其中汇入。
果然,水系灵气和木系灵气的机关都很快的打开了,江芙沉思片刻,将自己的赤炎天火唤出,总算将火系灵气的机关打开。
五行机关已开其三,剩下的两个则是分别代表着土系灵气和金系灵气。
所以,这些机关是需要身具五行灵气的人才能够打开?但为什么剩下的这两个打不开呢?难道是因为她对于这两系灵气的修行还不能够达到?
沉思看着上面的机关,江芙一时间有些无措,但想了想她转过身,将自己储物袋之中的灯火召出,照亮了这个山洞,想要从其他地方寻找到一些线索。
水系灵气温和疗愈,木系则是生机盎然,火系带着焚烧掉一切邪恶的灼烫,那土系和木系又该如何突破?
她抬头慢慢看着山洞之上,瞧着前面的机关之上,却又有着闪烁着光亮的纹路,上面的痕迹十分奇特,定然是刻意为之。
犹豫了一下,江芙走上前去细细查看,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到那属于土系灵气的纹路之时,还不曾做好任何准备,整个人的神魂便已经被抽离进去。
待到江芙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粒尘土,沉睡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之上。
她眨了眨眼睛,而后感受到了天空之中降下的雨水,被困所在原地,昼夜交替,日光照耀,更有飞鸟从远处带来各色的种子。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江芙沉浸在自己身为一粒尘土的大地之上。
她见证了自己身旁的草木生长枯萎,平原变成高山,更是亲自扎根在大地之中,变成了万千土壤之中的一粒。
厚重而又渺小,承载着无数生灵。
回首这一瞬,江芙好像明白了土系灵气真正的内涵,丹田之中土系灵气突然猛烈剧增,她的神魂激荡,重新寻回了自我。
睁开双眼,江芙却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她还不能够完全适应回自己的躯体,有些反应略微慢了,抬眸看向已经亮起属于土系灵气的机关,所以,这些机关的存在是让她彻底明白五行的奥秘?
只是这样长的时间,江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 ,发现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才明白此地应该是有着时间法则。
机关之内的时间和外界是不同的。
难怪息壤是可以独自成就一个小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的时间法则,恐怕在外面也要大能们倾尽全力才能够施为,却在息壤秘境之中只需要借助机关便可以实现。
但江芙不知道的是,这些机关虽说是依靠了息壤作为神物的本领,却反倒是自家师娘在这千年之中亲手锻造的。作为曾经修仙界鼎鼎有名的炼器师,雀掠云不仅仅能够为自家夫君锻造长剑,更是在机关法阵之上有着格外高的天赋。
对于这些机关有了个大概归拢,江芙倒是放下心来,她打坐恢复了下自己的精神力,稍作恢复之后,便起身朝着金系灵气的机关走去。
金系灵气到底会选择什么作为它考验的本身呢?
神魂抽离的时候,江芙沉思着,却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受到了被水淹没的紧迫感。
但本能却仍旧叫江芙下意识的开始在水中挣扎,却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灵力,她低头朝着自己看去,正好看到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熟悉感叫江芙反倒愣了下,她紧张地确认着,却发现这分明就是百年之前的自己!
而这一幕却又是如此的熟悉。
努力从水中挣扎出来,江芙抬眸朝着周围看去——江水,山崖,还有一个朝着自己急促游过来的身形都是如此的熟悉。
恍惚之中,江芙甚至分不清究竟是金系灵气的幻境还是回到了过去,她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看向游过来救起自己的那人。
这个时候不再同当年那么慌里慌张,江芙才能够发现,那张看上去冷清好看的脸朝着自己游过来的时候,眼神之中分明带上了一抹紧张。
她愣了愣,却又像是因为此间的规则一般,和当初那样佯装落水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第72章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那人从水中救起江芙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将她拥着送出水面,但等到脱离了危险,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又带着刻意的冷漠。
在此时,江芙却发现自己飘离出了当初的身体,神魂游荡在一旁,静静看着当初的自己和那个年少的小郎君我追你逃,在凡尘俗世之中享受着难得的幸福。
看着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还有轻易便能够看得出曾经被江芙以为太过冷情的人,其实早就已经对她——温柔的过分。
那人明明说着要离开,却在转角的树下默默等待着,在听到当初的自己急匆匆跟上去的脚步响起之时,这才佯装将要离开的样子。
她莫名的有些想笑,盯着年少时候的自己勇敢追逐着心爱之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那个时候也年少,也不曾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却又太过珍重承诺。
年少的江芙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口说喜欢,但年少的裴云泽却不能,他肩上好像背负这旁人看不见的责任,又沉又重,压得他根本喘不上气。
可他偏偏不知道原因,只以为世间诸事皆有定数,想来这些责任,也不过是上苍给予他的考验。
但江芙却能够看得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温柔又别扭,歪歪扭扭学着如何去喜欢,如何去爱。
他像是处于凡尘俗世之中不通情爱的神明,清醒的沉沦在从心中蔓延出来的爱意,而后却又想要逃离,但偏偏他的心骗不了自己。
时间好像成了一块分不出痕迹的幕布,只不过轻轻一眨眼,江芙就看到了过去的事情一眨眼而过。
这个幻境是基于江芙心中原本曾经有过的事实出现的,她不明白到底是想要考验自己什么,只能让自己尽可能清醒的感受着当初的一切。
就在她想要维持清醒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吸力袭来,江芙这才发现自己不再是神魂漂浮在空中,反倒是直接通过当初的身体来看着对面的那双眼睛。
要不是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意说话,江芙此刻已经起身想要告诉对方——
快走,别留下。
是的,江芙不想让裴云泽留下。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也不想。
她知道两个人最后的结局。
一个灰飞烟灭,独留下另一个在世间,为了能够得以重逢,而龋龋独行一百载。
可此时她只能不受控制的站在那里,说着当初的自己说的话。
“留下来,我要你留下来。”
那人的声音清冷,听上去明明无情的很,偏偏双眸直直看过来的时候却又是温柔的:“留下来做什么,我要一个人在世间游历……”
“留下来娶我。”大大方方的自己站在曾经的时光节点上,面颊微红,“你要去游历也可以,我陪你。”
江芙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微微颤动,却在看到对面裴云泽的眼神之时,才明白,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心动——他亦然。
裴云泽听到她的话,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角同样微微上扬着,攥紧的手掌代表了他的紧张,和当初的江芙同样的紧张。
江芙忽然明白了这个幻境其实也挺好,她在这一刻好像不再那么抗拒两个人的结局了,身殒又如何,百年孤苦又如何。
都抵不过这一刻,裴云泽看向她的时候,说的那一句喜欢。
“我喜欢你。”
她感受着从自己心底蔓延出的喜悦,而后看着自己对着答应下的那人眨了眨眼:“我也喜欢你。”
即便做了再多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江芙仍旧记得这是她第一次开口直接说出喜欢两个字,让对面的裴云泽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他好像怔愣在了那里,接着绯色在他耳根之处迅速蔓延,直到整个人都变得面红耳赤,却仍旧想要装出来一副冷冰冰的孤傲模样,从强压下的弯起的唇角之中挤出声音来,而后又害羞的不行。
江芙见他身躯僵硬在那里,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忍不住笑出声,而后打量了一眼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伸出手去偷偷拉他的衣袖。
却没想到,他翘起嘴角,毫不心虚地拉过她的手掌,目光还在小心看着周围有没有人经过。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在江芙不经意之中,便来到了当初他们两个成婚之时。
身穿红色衣袍的少年用一柄如意挑开了她的盖头,莹莹发亮的眼眸注视着江芙,唇角上扬,睫毛微颤:“江芙,来喝交杯酒了。”
他们两个都是孤身一人,只粗粗拜了天地,现如今裴云泽端着的合衾酒是他们两个婚礼的最后仪式。
就在江芙还被困在息壤幻境之中,裴云泽却在昏迷之中被拉入了一个幻境里头。
在幻境之中,他见到了一个和江芙别无二致的凡间女子,对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凡人少年,两个人相识相爱,而后走到了一起。
他就漂浮在空中看着两人,只觉得心中隐隐疑惑——这到底是什么,心魔劫还是曾经真是发生过的一切?
倘若是心魔劫,可偏偏里面两个人的性情和习惯都和真实的他们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习惯都完全相同。
最后他更是整个人被一股吸力拉入到了那具凡人少年的身躯之中,再睁开双眼,对面笑眼盈盈看着他的,是身穿大红色婚
服的江芙。
这般强烈的共情,叫裴云泽根本没有办法抗拒,他呆愣愣地看着幻境之中的自己,举起了手中的合衾酒,修长的手指攥住她的手,交缠在一起,共同饮下。
酒水还不曾入喉,两个人就好像都要醉了。
裴云泽眨了眨眼看着对面的江芙:“是你吗?”
他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更不曾奢望对面的人能够回答他,偏偏在他最不可思议的时候,听到了对面人的回答。
“仙尊?”江芙迟疑着,试探问道,“是你?”
她忍不住出声想要说出一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开口,好像刚刚只不过她出现的幻觉。
裴云泽思索着,眉目一拧,却又能够点了头,肯定了此时江芙的猜测。
少年人的神色总归是不同的,江芙一眼分辨出此时对面的裴云泽是她在百年之后重逢的那个。
她眨了眨眼,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思索着这幻境之中离奇的一切。
如果是当初的裴云泽,那他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神情,当初的那个少年什么模样,江芙自然是一分一毫都不曾忘掉。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这个人,就是真实的裴云泽。
息壤秘境,能够自成一个小世界,更是可以拥有者时间法则——
——那此时,他们究竟是身处在幻境之中,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想到这里,江芙忍不住还是想要改变两个人的结局,她不想再次亲眼目睹眼前这个人,为了救下自己,灰飞烟灭的场景。
更不想,自己曾经好好爱过的那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少年,最后的结果竟是如此。
想到这里,江芙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朝着她靠过来的裴云泽,试着想要离开此地。
可她忘了,这里是他们曾经的婚房,现在更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江芙的抗拒,让裴云泽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舒服,他垂下眼眸,放下手中的酒杯,十分在意地开口:“他可以,我便不行吗?”
不由自主地裴云泽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中,语气像是沾染了蛊惑:“江芙,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江芙已经被打横抱起,放到了身后的喜床之上。
她想要挣扎,却又看到了裴云泽眼眸之中闪烁着的期待,而后想到此处不过是幻境,索性扭过头去,不再挣扎。
偏偏对方起了坏心眼,根本不想要江芙躲闪开,他伸手扯下自己头上束发的发冠,如墨的黑发随着他的倾身而洒下,发梢垂在江芙的脖颈上,痒的她回头嗔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江芙再度被眼前的美色迷了眼。
这一袭红衣格外衬的裴云泽眉目如画,俊美无暇,就连身上清冷绝尘的气质都不曾因为披散开的头发而有分毫的损伤,甚至更增添了一抹洒脱。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碰,拉回了江芙有些呆愣的神情,她下意识的想要退却,欲言又止偏生又没有办法再度开口。
“江芙,我总算娶到你了。”裴云泽眉眼之中尽数都是笑意,像是真的得偿所愿一般,强调道,“现在,我便是你的夫君了。”
他微微低下头,用唇齿撬开江芙紧锁着的唇,声音也微哑起来:“不要抗拒我,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
江芙沉默了片刻,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一般,主动凑上去亲了亲因为她的抗拒,而变得怨念丛生的某人。
是了,这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不论息壤创造的这个幻境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一刻,江芙只想和眼前的人一起,好好过完曾经在记忆之中属于他们的一生。
床帐落下,竹屋墙上的灯火摇曳,映照出两个人交错在一起的身影。
第73章 第73章她不想认命,更不能认命……
时光在幻境之中过得飞快,好像只是一转眼,婚后的甜蜜时光便已经不在了。
想要说出真相,可偏偏江芙此刻只有沉沦共情的能力,甚至就连自己身体的支配权都不在。
偏偏在最后的时刻,江芙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那个少年,眸光之中又露出了她最熟悉的神色。
这次她总算意识到,为什么师娘雀掠云告诉她,要一直记得自己是谁。在刚刚看到修士同魔族争斗的时候,江芙第一个反应仍旧是同凡人一般,想要躲避。
可她不是凡人江芙了,她已经有了修为,有了能力,就连魔族最恐惧最惧怕的赤炎天火也在她的身上,但她仍旧想要下意识的躲避。
最初魔族的出现,意味着常年被修士当成蝼蚁的凡人们也出现了自己的信仰,他们不想再同先前那样,被肆无忌惮的当成可以随便抹杀之物。
但这样的信仰之力却是天道的死敌,濒死的凡人们日夜跪着祈祷,死者的亡灵在浮空之中绝望的哭喊,这此间孕育出的信仰,就连诞生出这些凡人们的天地都承受不住。
天地规则也因此悄然发生了改变,作为天道宠儿们的修士,最先感受到了整个事件的变化——于是在一千年之前,他们便被困所在了此间之中,再也没有办法飞升。
想要借助魔族的诞生来泯灭凡人的信仰,但天地规则偏偏忘了,即便是蝼蚁,在绝境之中也会有着对抗一切的坚定。天道是不能有七情六欲,却也并不是大公无私的,它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最稳妥道路。
那就是让一名渡劫期修士在渡劫之时入世,成为一名凡人,体验身为凡人的一切,而后再依靠他飞升之时斩断一切关于魔族的罪恶,借由此将它最不喜的凡人们的信仰之力重新收回。
可最后,那个被天道选中的修士,却在入世之时爱上了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棋子出现的凡人。
对于此间天地来说,江芙不过是一个蝼蚁一样的凡人,能够成为它的棋子也算是她的荣幸。所以只不过是想要让那名修士感悟凡人的生死别离之苦,便将她弃之敝履。
可被选中的那名修士却用自己的命数,换回了她的——就连天地所赠之仙骨,也尽数送还到了她的身上。
对于那名修士裴云泽来说,江芙不是天地之间一个可以随意抹杀的棋子,她是他的妻,是他可以付出一切想要守护住的人。
这一切对于天道来说,都有些太过猝不及防,但此间生灵的那一线生机却又在机缘巧合之中,重新变成了江芙命格之上印记——人族的信仰,妖族的恩情,修士的灵力,甚至还有她自身作为凡人生而便有的感同身受。
裴云泽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在面前重演,他眸光之中沉浸在其中,直到最后抉择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可以改写这个结局,就连心底都出现了一个恶意的声音在蛊惑着他。
“躲开这一切,凡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定数。”
“她不过是你用来渡劫用的一枚棋子,何苦为了她这样一个凡人,而放弃掉你的一切。”
“只要不去救她,你便能够渡劫飞升,彻底将此间的魔族彻底斩杀——这才是你的责任。”
“只要在此处放弃选择救她,息壤便可以为你重塑仙骨,你依旧可以成功飞升。”
“放弃吧。”
“放弃吧!”
百年之前的裴云泽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这一切,而百年之后,他仍旧毫不犹豫地做了同样的选择。
挡在江芙面前的人,眼眸亮晶晶的,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推开她的时候,依旧和当初一样柔声道:“别怕。”
天色变得更加暗了,雷云在空中翻滚着,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放肆彰显着属于天地规则的最后的挣扎。
就在眼前之人将要灰飞烟灭之时,天空之中响起了一声惊雷,豆大的雨滴像过去百年之前一般落下,将周围的一切都要淹没一般,可偏偏最应该伤痛欲绝的江芙却沉默了。
她没有哭,静心感受着此刻心中的悲痛欲绝,却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吗?”
熊熊燃烧的赤炎天火从幻境之中的江芙身上燃起,那些雨水疯了一样想要将它们熄灭,却根本一点都做不到。手中的长剑渐渐突破幻境的限制,江芙手握着折花剑,眼底浸润着对此间不公的杀气。
脸上有着雨滴划落,江芙伸出手隔空朝着对面原本应该朝着她袭来的术法挥出一剑,凌冽的剑气
瞬间将那些过往彻底斩断。
从很久之前,她就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做到什么。
她要同死去的夫君重逢,想要和他好好生活。
因为在遇到裴云泽之前,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好像她的一切都充满了苦涩的味道,没有父母亲族,生来孤苦,家徒四壁,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冥冥之中有着定数,叫她求不得。
但有了他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江芙学会了期待,她明白,只要每天睁开眼睛,就能够遇到他。
明明他们曾经过得那样的幸福。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凡人,就活该要被此间的定数折磨吗?
她不想认命,更不能认命。
她要为世人求得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不愿再做修真界蝼蚁一般的存在。
她要和眼前的人长长久久,再也不受生离死别之苦。
她是凡人江芙,也是历经百年磨难得以踏入仙途的修士江芙。
在识海之中积蓄良久的信仰之力,在觉察到江芙同它一样的目标之后,再也不被规则所困,迸发出闪亮的金色光芒,眼前的幻境好像极其惧怕这些光亮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被撕碎崩塌。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眼前的裴云泽,却只摸到了一片虚无,神魂一顿,眼前的一切彻底消散。
没有幻境,没有信仰之力,就连天地之间都是昏暗一片。
虚无之中,江芙从怀中取出了一盏凡人的灯火,顷刻之间照亮了一切。
“没想到最后来到这里的竟然是一个凡人。”
一个充满着稚气的声音格外老成的说道,而后江芙抬眸,看到了一个头上顶着两片翠色叶子的金色团子,就连手脚都无,却一板一眼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吾名息壤,此间金系灵气所构造的幻境,沿用了吾的时间能力,你倒是没有被困锁其中。”
原来如此。
江芙收下此时烦乱的心绪,看着眼前这团金色的息壤,沉声问道:“那我是否通过了你的考验。”
她没有忘记最初来到此间的缘由,拿回息壤替那人重塑仙骨。
当下裴云泽仍旧还在外面昏迷,他身上的伤势也越发严重,魔种的出现更是让整个修仙界危在旦夕。
哪怕有些害怕眼前的一切仍旧是幻境,江芙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期待。
“马马虎虎吧。”
那稚气的声音刻意摆了个搞搞在上的姿态,但那金色团子上的绿叶却将它的心思展露无遗,高高扬起的姿态分明是满意极了。
“你只要带着吾离开此地,便可以得到吾的帮助。”
息壤顶着两片张牙舞爪的绿叶,有几分得意的提醒着江芙:“只有天道有损的时候,才会出现吾,来弥补这里。”
“吾不仅仅可以构造一个小世界,更是可以填补时间和空间上的错乱,所以得到吾的人,最后都能够……”
它刚想接着说下去,却像是被什么盯上去一般觉察到了一抹阴沉沉的目光从背后袭来,下意识的笼着自己头顶上的两片绿叶大喊着跳到了江芙的身前。
“……不能再说了,天道好可怕,”刚刚的老成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头顶着绿叶的息壤转过头看向江芙,“所以你知道吾的厉害了吧!”
江芙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身为神物之一的息壤竟然已经生出了神志,甚至还是这样的德性。
“怎么离开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两片绿叶弯了弯,息壤像是在思考了一下,语气鄙夷地对着江芙说道:“你让我认主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啊。”
明明只是一个金色团子之上生出的五官,偏偏在此刻江芙从那上面看出了对她的鄙视——已经身为修士了竟然这都不懂吗的意思。
忍下想要暴打神物的冲动,江芙伸出手,咬破食指将灵气朝着息壤之上注入,片刻之后,流光溢彩的金色在整片空间之中蔓延开来,而后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一样,迅速涌入到了她的识海之中。
信仰之力、赤炎天火,还有刚刚融入其中的息壤,呈现着三足鼎立之势在江芙的识海之中相辅相成,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小世界最初诞生的本源。
她体内的丹田之中的灵力也在息壤融入之时,彻底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是属于筑基期的一片混沌,反倒在相互凝结聚集。
就在这时,一道劫雷的声响越过没有息壤庇护的秘境,带着天地规则,朝着江芙径直劈来。
而在息壤秘境之中被困锁住灵力的裴云泽,也在此刻从心魔幻境之中醒了过来。
在幻境之中的记忆让他惊醒,却仍旧有些不能感同身受,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割裂感。
到底还缺了什么?裴云泽摒弃一切杂念,重新凝神聚气,专心致志的运行起功法,思考着这一切。
属于金丹期的劫雷响起的那一刻,他睁开双眼,若有所感的朝着江芙望去。
第74章 第74章“杀了——江芙!”……
裴云泽不是第一次这样看向江芙,但此刻从幻境之中离开,他却是第一次理解了百年之前的自己。
他的妻子,他心爱的人,活生生站在那里,在明知道自己无力抵抗,不仅没有选择忘记,反而努力拼上一切,踏入仙途。
他想护着她。
可她又可尝不是。
眼眸之中的爱意再也不能收敛,心中翻腾着的是对此间命运不公的抗拒,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遇便已经被困锁在天地之间。
但他心爱的江芙,却用自己的凡人之躯扛下了这一切,为了他们的重逢,那个曾经害怕黑暗、恐惧孤独的姑娘,只身一人,义无反顾的奔向了他。
他的耳畔传来劫雷的声响,震耳欲聋,处在那一片雷云之中的人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朝着他这边看来过来。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这一刻清楚了对方的心意,深深凝望着彼此。
息壤感受到了江芙心中的诉求,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借由她身体内原本被裴云泽注入的本源之血,涌入到了他的经脉之中,在此时开始为他重塑仙骨。
裴云泽伸出手,想要靠近,却在劫雷落下的那一刻,看到江芙朝着他摇了摇头。
她手中的长剑出鞘,根本不是用防御的姿态,反倒更像是挑衅,迎面朝着那原本在她自己眼中高不可攀的雷云斩了下去。
在这道剑气之中,有着裴云泽拼尽全力护住她心脉的水系灵气,也有着感悟世间生机盎然的木系灵气,还有妖族报恩的赤炎天火,以及在先前她亲身体验过的土系和金系灵气。
心剑由心而生,更由心而变。
此剑不仅能斩尽世间万物,更在此刻借由江芙的心,斩断了她身上原本被天地规则困锁住的命数。
前路满布的迷雾散尽,江芙完全没想到,她再次在雷云之中睁开双眼之时,目光所及之处又变成了先前进入息壤秘境那般,看向四周皆是由一缕又一缕的灵气构成,在此间勾连起伏的又像是各自的命数。
她垂眸看向自己,只见无数条闪烁着金色的灵气,从虚无之中的另一头牵连上自己,伸出指尖探去的那一刻,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曾经被她救助过的凡人们,虔诚的奉献上他们的信仰,这些被修仙者看做蝼蚁一样的凡人们,在天地之间挣扎,苦苦求得一线生机。
在这一日,他们好像真的等到了。
而此时的修仙界之中,正是沉沉的黑夜,墨色侵染过的夜空,圆月躲藏在看不见的乌云之中,慢慢隐去。
安详而又平和的村庄之中,孩童的哭喊声突然惊醒了熟睡的父母,他们赶紧起床点燃了一盏灯火,轻声哄着孩子,同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该不会又是魔族……”
那妇人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担忧,压低了声音,轻柔安抚着怀中的孩童,生怕会在深夜引来那些可怕的吃人心肝的怪物。
“应该不会。”那男人起身把灯芯拨拉的长了些,整个屋子也变亮了不少,他探头探脑的看了眼妻子怀中的孩子,漏了个笑容,“恩人她把这周围一片的魔族都杀光了,这些日子安稳的很来。”
“也是,的亏了人家,明个就是清明了,咱可不能忘本,上香的时候得给人家带上一炷。”哄好了孩子,那妇人掀开被子,轻轻把孩子放好,声音
也稍微大了点。
“还用你说,咱们村里都立着人家姑娘的祈福长生牌位呢。”男人正说着呢,听到外头忽然刮起了呼呼的风把他们的窗户吹的开了些,又赶忙去关好,“人家救了咱们的命,这份恩情,哪里能忘啊。”
春雷阵阵,在窗外响起,屋内的孩童却不再哭啼,就连妇人心中也安定了下来,轻轻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胳膊:“这春雨贵如油呢,赶明点些瓜种在咱们屋头吧,到了夏天就能吃得上了。”
一道闪电劈下,金光闪烁,照亮了周围一切的昏暗,将曾经他们惧怕的黑暗之中的怪物挡在了村庄之外。
“成,明个雨停了就去种。”那男人点头应下了,躺下的时候又替自家孩子掖了掖被角,“真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安稳啊。”
“会的。”那妇人想起了自家恩人那单薄的身影一剑斩灭那些怪物之后,留下的话,忍不住红了红眼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
这些看似微不可见的信仰,如同涓涓细流,在此刻却汇聚成了足以激荡天地的海洋,无声无息的动摇了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地规则。
神明从来不是高高在上从不怜悯众生的,更不是只会偏爱可以成为自己同类的某一种,沉浸在彼此约定俗成的规则之中,那和被他们最不齿的凡人的欲望有什么不同?
对于世间万物来说,神明是奉献,是牺牲,是同江芙那样,明明不过一个炼气期修士,寿元尽损,仍旧愿意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守护着身后的弱者。
她从天地规则之中诞生,命数孤苦却仍旧挣扎求生,即便只是蝼蚁一般的凡人,却在此刻,终归有了撼动天地的力量。
这才是世间万物所需要的神明,苦难不但没有消磨掉她人性之中的善良,反倒叫她更多出了神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劫雷好像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慢慢散去,身处其中的江芙双目紧闭,却看得比以往更加清晰。
周围各色灵气混杂在这片天地之间,她面色清冷,浅褐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其中闪烁着的是代表着信仰之力的金色。
金丹初成,她却分明有了对抗天地规则的能力——整个修仙界的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每一个修士原本神魂之上的束缚,好像在这一刻,悄然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只需要修为足够便可以飞升的规则被彻底改写,属于凡人的五毒八苦也在此刻,借由因果重塑了修仙界的规则。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适应刚刚踏入金丹的身躯,而后听到了另一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江芙。”
轻柔而又温和,不仅仅是那个属于仙尊裴云泽的沉稳,更有着百年之前她深深爱过的那个少年的热切的爱意。
江芙笑了起来,她提起对面那人亲手做的衣裙,迈开步子,像是百年之前去见他那样,通身灵气收起,朝着裴云泽奔跑了过去。
而对面那人也抬脚,像是最初遇到她时候一样,一步比一步更急,最后和江芙一样,朝着她奔跑了起来。
“我听到了。”
两人相拥之时,江芙环住他脖颈,笑声肆意在周围,唇角扬起,回应了他唤的名字。
裴云泽紧紧抱住她,垂眸之时能隐约看得到眼角闪烁着什么,声音沙哑道:“我回来了。”
他抿了抿翘起的嘴角,顿了顿,再度说道:“是你的夫君回来了。”
这说话的语气更是多了几分曾经那个人的少年气,江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抚道:“我知道。”
仙骨重塑,曾经被剥离的记忆和能力在此刻重新归属回它们的主人,当初的遗憾也在此刻,用另一种形式重归了圆满。
裴云泽忍不住抱起她,在春日放晴之后的晨光之中,紧紧相拥在一起。
“息壤秘境要散了。”江芙想起另一件事,她语气慢慢沉了下去,抬眸看向先前进入的地方,将自己师娘雀掠云之事同他和盘托出。
裴云泽顿了片刻,他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松开她,从芥子空间之中摸出了一坛桃花酿。
“这是离开你师父花拂衣传承秘境的时候,他亲手交给我的。”
说罢,取了杯盏倒满,递到了江芙和自己的手中。
江芙浅褐色的眼眸之中沾染了水雾,看着那处入口之中,一个越发虚无缥缈的神魂慢慢显露出来,她忍住眼泪,对着那个身影唤了一声:“师娘。”
被这一声唤醒,雀掠云失笑回首,看向自家夫君唯一收下的这个徒弟,还有她身旁陪着的那个郎君,不由得想起千年之前,他们夫妻还在一起的模样。
真好,他们曾经用生命守护下来这个修仙界,不就是为了以后的人们可以不用再和他们一样牺牲。
见到江芙手中朝着自己举起的酒盏,雀掠云微微愣了下,在神魂即将逸散之时,她好像真的嗅到了千年之前那一抹酒香。
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她没有在说话,目光从江芙身上挪到了裴云泽的身上,最后朝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好孩子,不要为师娘感到难过。”她身旁好像起了风一般,神魂之上开始泛起了光亮,即将要被什么击碎,可最后雀掠云还是笑着朝着江芙眉心点了一下。
“这是师娘送你的新婚礼物,若是日后这人待你不好,尽可以去寻师娘的徒弟们。”
江芙眨了下眼睛,压下自己的泪水,大喊了一声:“师娘,再见!”
浮空之中,雀掠云笑着散去,她听到了江芙的话,却只是挥了挥手。
天地之间此消彼长,江芙此时拥有了信仰之力并且渡劫到了金丹期,而属于魔族的力量也在此刻悄然觉醒。
隔绝在修仙界尽头的阵法,因为其中镇压之物的力量猛然增长,而出现了顷刻之间的崩裂,灵气和魔气交错在一起,此消彼长,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彻底改变对峙的局面。
被魔种控制的修士们,在此刻的识海之中都听到了同一个命令。
“杀了她。”
“杀了——江芙!”
第75章 第75章“不,这是江芙的力量。……
“日后,总是可以再见的。”
身后的裴云泽温柔的拥住她,轻吻她的额角,语气低沉缱绻,犹豫了一下,又想起之前那位花拂衣前辈的话,轻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我。”
原本江芙一点也不想哭的,可听到他的话,眼泪却从积蓄了良久的眼眶之中落下,砸到了他同自己一样纹路的衣袖之上。
她的语气有几分生硬,像是为了掩盖这一刻的脆弱而努力的伪装,带了些许浓厚的鼻音:“要是你再敢离开,我便将你忘了,再也不……”
可是她又说不下去了,好像有什么哽在了喉中,沉默在那里。
裴
云泽没有说什么,更没有等她转身,只是垂下眼眸,低头吻了她的眼角。
“不会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散去幻境的此处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江芙低声问了句:“魔族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的识海之中信仰之力隐约能够感知得到,潜藏在未知之处的危险,正从蛰伏之中醒来,朝着整个修仙界——或者说是朝着她跃跃欲试。
片刻之后,裴云泽好像愣了一下,只是却没有回答,反而就这如今从背后拥着她的姿势,垂眸问道:“我们先回宗门成婚可好?”
刚刚严肃的话题被岔开,江芙回首仰头看着他,神情带着几分不解,像是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变成了这样,忽然轻笑了起来。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她语气很轻,像是感觉到了那一瞬身后裴云泽身体的僵硬,更加轻的说道:“也不要瞒我。”
“我没有瞒你。”裴云泽掌心微微发冷,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刚刚拥抱着江芙的手不自觉的有些用力,他的紧张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江芙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望着那张自己熟悉的脸,狭长的睫毛覆在他澄澈的黑眸之上,想要躲避江芙的视线,她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修仙界被镇压的魔族之首,或者称呼它为天道的恶念更为合适些?”
紧抿了自己的唇,裴云泽明白她也已经觉察到了存在整个修仙界的真相,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芙抬眼看向他,笑了一声:“为什么要生气?”
早先挡在自己身前之时,他定然已经清楚了最后的结果,明明知道他的死亡会给她带来绝望毁灭的痛苦,但却可以让她活下去,所以他义无反顾。
如今想要瞒着自己,定然也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认为的——让她活下去。
但他却忘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刚刚还说,不再离开我了。”江芙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唇角扬起一个笑来,“裴云泽,你是不是觉得,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仍旧可以独活在世间?”
慌张的皱起眉头,裴云泽想要给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千年之前,是我师父他们一干大能,以身合道,拼至身死道消,才勉强将那魔族的源头镇压。”
他看向江芙,眼底之中是深深的无力:“这是我的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江芙有一瞬间的出神,她怎么会不了解裴云泽是什么样的人。
宁愿挡在自己身前以命换命,就连自己身上的仙骨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换到她的身上。
他爱自己,会竭尽自己的全力来对她好。
即便会伤到他自己,甚至会让他失去性命,他仍旧会那么做。
江芙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一片乱麻,她还记得百年之前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她就那样无力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如今这般,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不只是你的责任。”
沉默半晌,江芙拧了拧眉看向他,“我想要成为修士,踏入仙途,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遇到两难的抉择之时,不再做你身后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
她的目光很冷,叫对面的裴云泽张了张唇,最终只剩下了一抹叹息:“好,我答应你。”
“若是有了危险,一定不会一个人去抗。”
江芙盯着他那双澄澈的黑眸,直到确定他没有任何的欺瞒,这才朝着他的怀中拥抱而去:“裴云泽,我们成婚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反而让裴云泽愣在那里,好像有呼唤他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此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能够叫他清晰分辨的出来的,只有刚刚江芙说过的话。
裴云泽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笑意盎然的姑娘,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你答应了……”
“道侣之契,同生共死。”江芙抬起头,理所当然的朝着他说道,语气之中甚至还溜了些许的笑意,根本不像是许下重诺的模样,偏偏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却无比的坚定。
猛然之间,裴云泽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江芙对视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他那张霁月风光的脸上遍布了颓然,对自己原本的想法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他错的太过离谱。
原本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活下去的念头,在这一刻,在江芙的这句同生共死之中,被击的粉碎,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留下江芙一个人。
他对不起江芙这一路的颠沛,更对不起她此时看着自己这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那双原本江芙最喜欢的澄澈的黑眸之中,向来的坚定在此刻被粉碎,只剩下慌乱和无措,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当然,我知道,现在我的修为不过金丹,和我同生共死是有些委屈你这个渡劫期……”
见到他眼眶之中闪烁出泪光了,江芙想要哄一哄他,故意这般调侃着他,伸出手想要替他遮住想要流泪的眼睛。
裴云泽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手掌,他闭上眼睛,伸出手将江芙抱住,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唇色变得苍白,轻声给她道着歉:“再也不会了,江芙。”
他声音低沉,混着滚烫的什么落在江芙的肩膀上,叫她愣了下,而后一句迟到了百年的道歉,出现在了她的耳畔。
“……对不起。”
江芙借着这个姿势,亲了亲他的耳尖:“你的仙骨借由我的血重塑,而我的的身体里也有着你的骨,只有你活着,我才算完整。”
待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近了,两人刚好平静好心情,带着息壤朝着外面的人群汇合。
留在此地的李酒翁长老从暗处显露出身形,朝着江芙挤眉弄眼道:“哎吆,刚老夫可是什么都没看到的。”
见到江芙有些尴尬,裴云泽走上前轻咳一声,环顾周围死了一地的魔族,思考了一下道:“那些被魔种入侵的修士可曾来过?”
息壤的问世,那被镇压着的天道恶念不可能不知道,它定然会先借由魔种控制的修士,源源不断的前来想要抢夺。
更何况如今江芙身负信仰之力,这样的东西对于天道恶念演化而成的魔族们来说,无异于是天敌的存在,不可能不会前来阻止的。
说不定此地的散修营地之中,早就已经埋伏好了被魔种控制的修士们,只等待着江芙的出现而已。
“没有。”闻言李酒翁长老端详了一下自己斩杀的那些魔族们,看了看先前取下的魔石,见品阶不高,甚至还有些诧异,“掌门,你看这些,好像根本只能算得上是些低阶的赤魔族,按理说不应该啊。”
只是他想不通的却在此时得到了很好的解答,拥有信仰之力的江芙在此地渡劫,劫雷加上那蔓延的金色力量,稍微有些灵智的魔族便都会选择躲闪开来。
只有这些赤魔族,只能够一心听从自己骨子里本能的想法,那就是对于诞生源头之一的天道恶念,言听计从,无论前面是什么,它们一往无前的出现。
江芙朝着那前面的魔气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此地魔气为何还是如此浓厚,甚至比之前杀到妖族阵法的那些魔族更加多。”
原本想要自己来清除这些魔气,裴云泽抬手的时候却想到了江芙的赤炎天火,思索片刻,放下手,朝着她说道:“可要一试?”
江芙有些疑惑:“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以抵御魔气,可我才刚刚进阶金丹期……”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者说,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大。若是以前,裴云泽定然会好好的将她护在身后,自己一人便解决掉。
但是现在,他已经答应过江芙,要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将赤炎天火和你的灵力一起,对着那些魔气一起使术。”裴云泽站在她的身后,将法决教由江芙,一只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在她耳后说道,“召出你的剑。”
“想着你的剑意。”
江芙微眯双眼,攥紧了掌心之中的折花剑,唇角轻抿了下,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身上的灵气灌入到了剑气之中。
世间最纯净的信仰之力,掺杂着五色灵力,好像在混沌沉寂的魔气之中瞬间炸开。
声势磅礴的力量一往无前,浩浩荡荡将原本即便是渡劫期的裴云泽也有些棘手的魔气瞬间清除。
刚从息壤秘境之
中脱身而出的仙门弟子们,看到了那种纯净的力量,在浓黑的魔气之中绽放,如同一朵纯洁的江上芙蓉,摇曳生姿的展示着自己的澄澈,直接将那些魔气瞬间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李酒翁长老诧异:“……这,这是息壤的力量吗?”
裴云泽愣了下,唇角带了笑意:“不,这是江芙的力量。”
原本沉寂一片的荒野,因为这些信仰之力和五色灵力的出现,连带着被魔气侵蚀的土地,也开始生长出春日里的草木。
天色彻底大亮,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无比。
第76章 第76章这个恩情我们林家定然会……
不远处走来的仙门弟子们,望着江芙刚刚的那一剑,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那股力量将魔气摧毁,却又给了此间万物生长的灵力。原本被魔气侵染至墨色的天空,周围的一切变得沉闷无比,但这一道剑气划过之后,日光也从云层之中露出来。
江芙手中还握着自己的折花剑,她以前只能够将魔族们血腥的斩杀殆尽,却从没有做过消除魔气这种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上信仰之力。
而且裴云泽那句,是她的力量,越发叫江芙觉得心中雀跃无比,心底对于魔族现世带来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笑着回首应道:“对,这是我自己的力量。”
一旁的林姝意直愣愣看着这一幕,她也曾经见过自家大能长老们清除魔气,却从没见过江芙这般的力量,那纯洁的力量带来的不仅仅只是灭杀,更多的反而是新生。
“如果这样的力量用在修士的身上,能不能……”眼底泛起狂喜之色,林姝意激动地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朝着江芙跑去,一时间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
跟在她身侧的刘河然知道她为何会这般,伸出手扶住林姝意的,对着江芙解释道:“林家曾是最顶尖的驭兽世家,后来却因为魔气入体无法清除,导致家族内的长老们不得不轮流闭关。”
眼眶激动的泪水掉落,林姝意哽咽道:“我母亲只差半步便可以踏入化神期,偏偏因为魔气入体,寿元只剩下短短几载。我想加入到仙门之中,也是为了求得寿元丹,来替我母亲续命。”
“但寿元丹只能延长她的时间,想要她彻底恢复,一定要将她体内的魔气彻底驱散——”
江芙愣了下,询问道:“你们不曾找到其他化神期的药修来驱除魔气吗?”
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踏入化神期的药修足够可以清楚掉融入修士体内的魔气,再加上林家再不济也能够有这样的人脉。
“没有用。”闭了闭眼睛,林姝意叹了口气,她看着江芙神情有些哀伤,“我母亲当年正是进阶的关键之时被魔气入体,这些化神期的药修虽然能够驱除她体内的魔气,但同时也会让她的经脉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
说罢,林姝意激动地看向江芙,语气之中带着意外的惊喜:“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力量不仅仅可以驱散魔气,更为这一片天地带来了生机。”
似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林姝意走上前,拉住了江芙的衣袖,神情带着几分急切的哀求,却让一旁看着的裴云泽微微皱起了眉。
驭兽林家吗?江芙侧目看了眼身旁的裴云泽,先前她答应了这人要先结成道侣,若是要去林家,恐怕要耽搁一些时日。
结果下一刻,裴云泽却拉住了她的手,宽大的衣袖之中,那人的掌心温热,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身边。
看着林姝意激动的神色,恐怕林家的事情可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江芙忍不住回握回去,看向裴云泽的眼眸之中带了些笑意,这人真是随时随地恨不得将她周围驻上一层墙。
她轻咳了一声,对着被稍稍唤回神智的林姝意开口问道:“你母亲的魔气入体,已经多久了?”
一想起此事,林姝意的脸上带了点苍白,她回想了起来道:“已经一百年之久了,先前我们林家长老们被魔气入侵,多数是因为我们收复的灵兽受了重伤,在后续的打斗之中不小心沾染的。”
“但我母亲却不一样,她是在替家族之中的长老们驱除魔气的时候,被自己收服的灵兽强行解除了契约,导致经脉逆行,而后才被魔气入体的。”
要知道已经被收复的灵兽想要强行解除契约,所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是损失修为,更是会将灵兽的寿命强行收走大半,并且解除契约之后的灵兽更是会头脑混沌,以后再也不会有进阶的机会。
江芙同裴云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之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那你母亲当时的契约灵兽呢?”
“被长老们锁在了林家的困兽场中,他们想要找出这灵兽叛主的缘由,可一百年过去了,至今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一旁的刘河然走上前替已经开始落泪的林姝意补充道,他们体修刘家同林家是世交,当初的困兽场也有着他们刘家帮忙修筑的手笔。
对于当初那灵兽叛主的事情,刘河然沉默了半晌,又开口对着江芙说道:“按理说,那灵兽跟了林伯母从炼气期一直到她元婴期,根本不会有叛主的可能。”
这样的灵兽对于驭兽修士来说,可以说的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甚至就连林姝意小时候都是跟着那灵兽一同长大的,自然感情更是深厚些。
这也是当时为何会让整个林家措手不及,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会在当家主母即将进阶之时,从小契约的灵兽竟然会叛主。
其中定然还有着其他的隐情,但见林姝意在此地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能够让江芙看得出来破绽:“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你母亲驱散魔气,倘若……”
如今魔族之事已经逐渐变得危机了起来,多一名化神期的驭兽修士,对于修仙界来说也算得上一大助力。毕竟驭兽修士到达化神期之后,能够统御众多修为比自己主灵兽品阶低一些的妖兽,对于喜欢群战的魔族来说,也算得上一大威胁。
但对于自己能否将林姝意母亲治好的事情,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就连驱除魔气这种事情,她也只是第一次做而已。
可一旁的裴云泽却在细细思量之后,挑了挑眉,看向江芙说道:“尽力而为便可,我会陪着你一起。”
他知道危机渐渐逼近,能够叫驭兽世家林家重新恢复昔日的兴盛,也算是一件好事。
江芙朝着他看去,在他眼眸之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担忧,心中划过一阵暖流。
冥冥之中,她能够感知得到魔族的逼近,甚至感觉到和自己的信仰之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帮助林家也算是为日后的自己寻找一定的助力。
听到这话,林姝意也连连点头,泪珠也从眼角滑落:“只要江芙你愿意一试,这个恩情我们林家定然会记下。”
她母亲所剩时日不多了,即便是有着寿元丹来延长着寿命,但整个人却有一种行将就木的苍老。更何况对于一个一心追求修炼的修士来说,再也没有办法进阶,只会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但她父亲身为林家的家主,即便倾尽了整个家族的人脉,甚至就连仙门的药宗长老也请来了,仍旧只能做到延缓母亲的魔气蔓延,却根本没有办法根治。
身为女儿,林姝意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的痛苦,但同时她也知道,母亲如今仍然能够坚持下来的原因便是她这个叫她放心不下的女儿。
所以林姝意便在修仙界努力游历提升修为的同时,想要加入到仙门之中,结识更多的人脉,好能够从这其中找到替母亲驱散体内魔气的方法。
幸好,她总算是等到了。
回想起来当初刚遇到江芙之时,她那般狂妄的世家小姐做派,忍不住有些羞愧。就连在收徒秘境之中,也是这人不计前嫌救下了自己和林大哥的性命。
事到如今,林姝意眼眸之中
蓄满了眼泪,对着江芙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先前我之所以会对那玉修剑的传人宋鹤眠如此言听计从,皆是因为家母之事——毕竟当初玉修剑修到极致,亦可驱除魔气。”
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初一味讨好的人反倒成了丧家之犬,被她所恶言相向的人反倒救了她的性命,更是成了能够救下她母亲的人。
当日的事情江芙已经不在乎了,能够看得出,虽然林姝意这人有些世家的大小姐脾气,但本性并不坏,再加上这句真诚的道歉,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决断。
她侧头轻声朝着裴云泽问道:“待到林家的事情解决,我们再出发回仙门如何?”
此地的魔气和魔种事情解决,然后再去往林家,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月光景,若是再麻烦些,恐怕还得用上两个月。
裴云泽垂下睫毛,澄澈的黑眸之中透露出些许的委屈,语气更是有几分轻微的不悦:“可你先前已经答应我了,要先成婚……”
这样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八卦一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尤其是李酒翁长老那双眼珠子更是瞪得溜圆。
“……”
在这众目睽睽下被他这样质问,江芙一时间颇为不好意思,尤其是自家师叔的眼神,更是让她心中格外的尴尬,忍不住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却又看到他那眼眸之中的无辜,唇角抽了抽。
“到时候回了仙门便成婚,绝对不会食言。”
一旁的李酒翁长老听到这话一拍自己的大腿,立马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玄天镜,利落的在上面发了消息:“那我赶紧通知仙门中的人,咱们自家人成婚,得先准备起来。”
说着他又朝着自家掌门挤了挤眼睛,意思就是当时说定的灵酒可要加倍。
朝着自家懂事的长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裴云泽脸上的得意遮都不肯再遮一下,他点了点头:“既然你师叔都已经将消息发出去了,这件事可就算得上板上钉钉了。”
江芙耳根瞬间发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红着脸侧过头去,闷声应了下来。
“好。”
第77章 第77章“是这位仙门长老吗?”……
身为驭兽世家的林家,最近可谓是焦头烂额,当初被魔气入体的那几位长老还有主母,自从三日之前天降异象之后,原本好容易控制住的魔气突然失去了控制。
林家家主独自一人陪着自己的夫人,满面愁容的看着她那开始花白的头发,两个人明明曾经都是身为化神期修士,甚至她的天赋比起自己更高一筹。可如今两人却在外貌之上有了巨大的差距。
林夫人看着自己夫君的神情,轻咳了一声,勉力掀起自己的眼皮:“姝意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了什么挣扎的意思,对于一个修为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到达化神期的修士来说,自己身体的情况比什么人都清楚。更何况她是被魔气侵入了识海,先前控制住了魔气还能勉强维持,但现在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但在这世间能够叫林夫人还放心不下的,除了眼前的道侣之外,就是自己那个小女儿姝意了。她还不曾看到那个会奶声奶气唤自己母亲的女儿,能够修为更进一步,更不曾见证她拥有自己的幸福。
原以为千年之前的大劫林夫人已经侥幸躲过,竟不想竟还是被魔族留下的祸根给殃及自身。
一开始林夫人还抱有希望,毕竟她的修为更高,说不定驱除魔气之后便可以恢复,却不曾想,即便是后来找了世间最顶尖的药修——仙门中的药宗长老,也只能勉强帮她压制体内的魔气,痊愈是绝对不可能了。
甚至就连现在继续修行,对于林夫人来说,都算是一种奢望。先前她还能够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靠着寿元丹再能陪着小女儿姝意很长一段时间,但如今已经侵入肺腑的魔气,在告知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林家家主绷着脸,听到自己夫人的话神情一僵,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后又扭过头去,通红的眼眶显露了他的悲伤。可他身为林家的家主,自家世家地位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整个的责任全部压在了他的肩上。
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前些日子传信说是要进阶了,外出游历去了,定然是到了些秘境之中才没有收到咱们玄天镜的传信。”
说完,林家家主又想起什么的似得,颇有几分感叹道:“姝意是个好孩子,她下决心加入仙门,也是为了给咱们林家寻到可以驱除魔气的方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就算如今大不如从前了,但仍旧算得上驭兽世家,留在家族之中定然要比去其他宗门当一个外门弟子要轻松得多。
更何况身为家主之女,林姝意要是留在林家,定然不会吃得上什么苦头。
“这孩子随你,都是那么倔。”林夫人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又何苦耽误她的未来呢。”
“别说这种话,睦月,为夫就是折了这一身修为,也定然要把你治好。”这话叫林家家主再也忍不住,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拉着自家夫人的手,喊出了她原本闺中的名字,“仙门的药宗长老我已经备下重礼,无论如何都要求他再来一试。”
听到自家夫君说的这话,林夫人欲言又止,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咳嗦了一声这才应了一声好。
这称呼叫她回忆起来往事,唇边带了点笑,正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却又听到外面有人敲了门。
“什么事?”林家家主声音紧绷,进来的时候他吩咐过,除了大事不要来打扰他。
“家主,姝意小姐回来了。”
外面通传的声音带着喜悦,似乎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被自家家主打断了。
“快叫她来内院。”听到这个消息,林家家主面上显露了些许喜色,连忙起身想要去迎,但外面通传的人却明显迟疑了起来。
“……家主,小姐她带了好几个朋友一起来,说是有要事同您说。”
“具体的事情小姐也没有多说,但她带来的那几个人之中,有个修为颇为高深的老者,好像是仙门剑修的长老。”
“剑修?”林夫人又咳嗦了一声,想起来之前女儿给自己在玄天镜上说过的,想要替她寻一位高深修为的剑修来驱散魔气。
转头看向自家夫人一眼,林家家主皱了皱眉,朝着外面挥了挥手:“那就快去布置好客房和正厅,不要怠慢了他们。仙门对于咱们林家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宗门长老到了,还不赶紧准备起来。”
先前魔族入侵的时候,驭兽世家林家虽然派出了不少族人和长老们,但要不是仙门整个宗门镇压住了当时魔族的那位,此时早就已经覆灭了。更别提这些年中,还得依靠他们的药修们替林家温养着魔气入侵的那些长老们呢。
林家正厅,江芙就坐在裴云泽身侧,坐在客座最前面的是李酒翁长老,站着走来走去的是林家大小姐林姝意,她身旁陪着的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体修刘河然。
自家的族人鱼贯而入,及其心细的给他们沏上了灵茶,又配好糕点,更是根据各人的灵根放好了各种灵果——他们林家的灵兽天赋有的是能够轻松看破修士的灵根,用在待客上倒是妥帖的有些极致。
只是这般妥帖的待客,送上来的灵果品阶却不算高,远远比不上曾经李酒翁长老百年之前来过的时候了,可见林家如今却是有些不如以前了。
但送上来的糕点却格外精致,惹得一同前来的那两个药修女弟子忍不住捏了块,打量着上头的纹路,又细细嗅了嗅,惊讶道:“林师妹,你们家的糕
点里头可是加了清心草?”
能够用灵植融入其中,这盘糕点都算得上是灵食了,在修仙界之中可是不多见得。
见她们两个喜欢,林姝意被分散了些注意力,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解释道:“这是以前我母亲在我刚踏入炼气期的时候研究出来的清心糕,将这清心草融入到灵米之中,而后打磨成粉,很好的压制了原本过于庞大的灵气,才得以成型。”
很多时候药食同源,不少药修也喜欢研究些灵食,只是成功的人却寥寥无几,今日得见这糕点,难免叫这两个药修弟子有些惊讶。
清心草?是为了让林姝意修行的时候更好的吸收吗?毕竟以前的炼气期修士炼化这种三姐灵草,可要费上不少劲,但对于其他高阶修士来说,只不过起到恢复灵气、清心识海的效果。
江芙眼睫轻动,倒是对这还不曾见面的林夫人有了很好的印象,按照时间算,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魔气入体了,却仍旧撑着病痛,为爱女研究出了这种灵食。
心中微动,为了这样的爱女之情,江芙拿起一枚,放到了口中细细品味。微甜之中又有一股清新之意,入口的灵气充沛,兼顾了糕点的软糯。
裴云泽以为她也喜欢上了这种清心糕,静默地抬起手捏起一枚,细细查看着,而后更是放到了口中尝了起来。
见他也吃了起来,江芙忍不住有些好奇的低声问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吃甜食吗?”
怎么今天竟然也用上这糕点了,真是叫她有些讶异。
想起以前自己干过的某些荒唐事,裴云泽的睫毛猛地颤了下,他轻咳一声,反倒提醒江芙道:“有的时候也喜欢吃些甜的。”
毕竟,在这世间对于他来说,最甜的东西便是她。
江芙有些疑惑,抬眸看向他,却被对方那灼灼的视线迷了眼,他唇角的笑意有些明显,虽看不懂其中的含义,偏偏忍不住有些红了脸。
端起一旁的灵茶掩盖了一下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江芙侧过头不想理他,却转头撞上了自家李师叔调侃的眼神,越发叫她有些头皮发麻。
“这糕点我已经学会了,以后回去做给你吃。”裴云泽的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实际上一直在用目光看向她,甚至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回去仙门之后。”
“……”
很好,现在这人已经由三天一提醒回去成婚这事,变成了一天一提醒了,江芙根本不敢接这话,被他的急切惊的脸热,朝着一旁的林姝意问起了已经问了好几遍的,她母亲被魔气入侵之后的症状。
可她面颊上刚刚一闪而过的羞怯,根本没有逃过裴云泽一直看向她的视线,看着她的神情,一想到回去之后就可以和她结成道侣,忍不住唇角勾了勾。
她已经和自己分开了一百年,如今的他只想能够求得以后的岁月里,两人可以永远相伴。
这边不过闲聊了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就是林家家主盖不住疲惫的声音:“听闻仙门各位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有些惭愧。”
江芙闻言朝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面带一些愁容却仍旧眼神锐利的男子从外面走来,他刚踏入正厅之中,就连忙又朝着李酒翁长老行了个礼。
一旁的林姝意惊喜的朝着自己父亲迎了上去,激动的开口道:“父亲,我找到能替母亲驱除体内魔气的人了。”
“什么!”一听这话,林家家主忍不住惊叹出口,整个人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却又有些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女儿林姝意。
已经足足一百年了,难不成自家夫人总算是有救了吗?
“是这位仙门长老吗?”他让自己努力镇静下来,但说话的语气仍旧暴露了此时林家家主的急迫。
闻言,林姝意一愣,朝着一旁刚刚放下茶盏的江芙看去。
“不,是我这位朋友,她是仙门内门弟子。”
第78章 第78章林姝意是我的朋友
闻言,林家家主朝着一旁的江芙看去,只见她不过是一个刚踏入金丹期的修士,愣神之后陷入了苦笑:“仙门的诸位都在这里,我也不卖关子了,姝意,你母亲恐怕时日无多了。”
他脸上的哀伤不再掩饰,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朝着李酒翁长老说道:“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们林家已经承蒙仙门照顾颇多,此时恐怕也只有仙门能够帮得上我们林家了。”
听到自己父亲这话,林姝意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她走上前慌张问道:“我母亲她现在如何?父亲,你得相信江芙,她……”
刚一开口,林姝意却又想起什么似得,扫了一圈自家正厅,对着父亲使了个颜色。
世家出身的她自然是明白,说是找人驱除魔气倒是无可厚非,但江芙身上的秘密还是越少的人知晓才更安全。
毕竟如今整个林家也不是当初那个水桶似得驭兽世家了,这些年他们长老们在饱受魔气侵蚀,原本修为快踏入化神期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倒还安稳些,现在只剩下父亲一个元婴期修士苦苦支撑着,自然很多事情上需得格外小心。
见自家女儿出门历练多日,竟然成长了不少,林家家主揉了揉眉心,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欣慰,而一旁一同跟来的药修弟子姐妹两个对视一眼,还不待他开口就说道:“往日里听闻林家有一处用来培育灵植的灵草园,不知道今日前来能否有幸去看看。”
她们来的目的除了来看看林夫人的魔气入侵程度,就剩下了要去看看那灵草园,如今见似乎涉及了林家的隐秘,便主动开口想要自行离去。
林家家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见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朝着身旁的心腹点了点头:“两位药修弟子真是年轻有为,这点小事而已,只是今日我林家还有要紧事,便不能陪同了。”
身旁的心腹更是极其有眼力见的走过去,引着她们两个人朝着外面林家的灵草园前去了。
整个正厅便只剩下了林家父女还有江芙一行人,裴云泽眉眼冷峻,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摘下了那张银白色的面具,扯了扯唇角:“林家家主,多年未见,近日可好。”
说着问候的话,脸上却不带一丝感情,但那通体的气势展露出来,反倒叫接话的人有了一种莫大的荣幸。
“……云泽仙尊!”林家家主长舒一口气,面上甚至沁出了些许汗珠,在此时林家最危急的时候,竟能够见到如今的修仙界第一人,只觉得心中大定。
而一旁的林姝意和刘河然则是惊惶失措,尤其是林姝意,先是朝着一旁面色沉稳的江芙看了一眼,才脱口称道:“掌门大人!”
他们两个虽是外门弟子,却也是见过自家掌门的,只是却没想到,一直在队伍之中的江芙的未婚夫,竟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修仙界都高不可攀的云泽仙尊。
而且更叫他们两个吃惊的就是,一旁的江芙没有半分的意外,分明是早就知道他身份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姝意忍不住用称赞的目光看向江芙,真不愧是她最欣赏的人,就连从从不近女色的云泽仙尊都为她倾心至此,可见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只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反倒叫江芙一怔,而裴云泽更是冷冷朝着这边瞥了一眼,其中的占有欲不言而喻。
林家家主忍不住正色道:“不知道仙尊您大驾光临,实在是招待不周,只是如今林家之难,恐怕也只有您前来才能够解了!”
收回自己的视线,裴云泽淡淡摇了摇头,语气仍旧不紧不慢:“林家长老们的魔气入体,当年的药宗长老都无能为力,我也只是个剑修,能帮你们的人不是我。”
原以为当今的修仙界第一人云泽仙尊来此,他们林家便能够看得到希望了,却不曾对方亲口将林家家主眼中的希冀击碎,直直叫他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倘若您都无能为力,那是不是我们林家这些被魔气入侵的长老们……”
这些年来,林家为了治好这些长老们,不惜花费重金在整个修仙界寻求解决的方法,可都是收效甚微,只能靠朝着那些长老们体内灌输灵力来维持着寿元。
甚至就连林家家主夫人,也是在治疗自家长老的时候,恰好赶上灵兽叛主,因此受伤颇重的同时还被魔气侵蚀了心脉。
现如今听到裴云泽的话,林家家主一下子
失去了希望,看上去像是再也无法支撑一般,摇摇欲坠起来。一旁的林姝意赶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刚想提及先前的话,却听到李酒翁长老的话。
“哎,我们掌门刚说了,能帮你们林家的人不是他。”李酒翁长老一开口一如既往的带着点不靠谱的意思,但此时的话却像是给林家家主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重新燃起了希望。
“难不成是您这位长老?”林家家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朝着他走了几步,却不料到对方也摇了摇头。
“能救你们林家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李酒翁长老朝着座位上的江芙一指,神情颇有几分得意,“她可是当年心剑花拂衣的亲传弟子,也就是老夫的师侄。”
心剑花拂衣?千年前唯一一个飞升之时身死道消的渡劫期剑修,却用自己的劫雷死死留住魔族那位妄图吞并修仙界阴谋的那位?
听到这话,林家家主倒是有几分信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心剑一直不曾有人传承,皆是因为传承条件太过严苛,天赋达不到要求的人,根本没有办法修行。
只是眼前这个姑娘,不过刚刚踏入金丹期的修为,还是让林家家主有些迟疑地朝着裴云泽看去:“云泽仙尊,这……”
点了点头,裴云泽语气分外笃定:“除了她,恐怕这世间没有第二个能够救令夫人的修士了。”
毕竟整个修仙界,拥有信仰之力的修士,也唯有江芙一人了。若是连她都不能够驱除林夫人身上的魔气,恐怕当真是药石无医了。
见状,林家家主又朝着自家女儿林姝意看了一眼,见她同样点了点头,这才赶忙神色认真地同江芙道歉:“在下实在是因为夫人重病太过焦头烂额,以至于唐突姑娘,还望阁下能够原谅在下的有眼无珠。”
说罢,他又对着江芙许以重诺:“即便是只能够稍稍减轻夫人和长老们的病痛,我们整个林家欠阁下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有什么用得上的,绝无二话,全族之力来报阁下的大恩大德。”
这话实在是太过诚恳,江芙明白对方的顾忌,同样认真回道:“林姝意是我的朋友,我已经答应她前来,自然会倾尽全力。”
她眉眼之间尽数都是坚韧的神色,不曾因为先前自己的轻视而有任何的敌意,甚至刚刚自己许下的重诺在她面前,完全抵不过朋友二字。
“好,好,好!”林家家主此时才能够明白,为何江芙能够成为心剑的传人,赶忙将先前自家夫人的事情和盘托出,更是亲自带着江芙一行人朝着内宅之中走去。
裴云泽利落地起身,跟在江芙身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对她的信任。
而江芙自然也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后的视线,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这样被他信任的感觉,着实叫她有些喜悦。
但却也没有耽搁她在林家之中悄悄观察的事情,她总觉得整个宅邸从进来之时,便感觉到有几分古怪,再加上林家的长老们魔气入侵这么多年,竟无一人痊愈,甚至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够将修为快达到化神期的林夫人侵蚀,实在是叫江芙忍不住怀疑。
她手中的息壤随着灵气,轻轻飘散出微不可见的一缕,如同空气之中的一粒微尘,丝毫不引人注意的落在了林家内宅的地面之上。
这是江芙踏入金丹期之后,对于息壤这一神物的另一种妙用,潜藏在风中,用来窥探此地的隐秘最为实用。
但旁人看不见,一直看着她的裴云泽自然是注意到了,再加上他的仙骨更是借由息壤重铸,对此感知度更高。他想了想,一缕神力逸散出,覆在那息壤之上,如此这般,便不会有人能够发现了。
息壤的主人江芙自然是能够感知得到,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裴云泽,见对方朝着自己眨了眨眼,而后又迅速恢复那张清冷不近人情的神色,忍不住唇角弯了弯。
进了内宅之后,林姝意便先行一步去了林夫人的房间通传,再加上她已经久病,请过不少药修前来,所以房间内倒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东西,不过片刻,他们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江芙刚踏入房门,便嗅到了一股古怪的气息,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没有表现出来,由着林姝意引着她走近了内室之中。
只见林夫人虽穿戴整齐,却根本无法从床榻上起身,只能勉强靠在那上面,整个人的面容看上去也格外的苍老,和外面的林家家主根本不像是夫妻两个一般。
即便面上生出了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仍旧看得出这位林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气的美人。此时的却她朝着江芙苦笑了一声:“真是失礼,原谅我实在无法起身迎接了。”
江芙连忙走到她面前,仍旧恭敬的行了晚辈礼节,脸上虽然有些冷却并没有半分不耐:“晚辈江芙见过林夫人,您可否能够伸出手来,叫我一探。”
第79章 第79章想见到彼此的人,又不是……
林家用来接待最尊贵客人的房间回廊外面,身穿一身玄色衣袍的女子坐在廊下。
往日里背在身后的竹伞放在地上,从上面流下的雨水形成了一片水渍,她垂眸看着外面夹杂着春雷阵阵的春雨,微微抿着唇。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林夫人身上的魔气便被驱除了个一干二净,但偏偏这件事反倒让江芙隐隐窥见了此事之上的阴谋。
林夫人根本不是单纯的被魔气侵蚀心脉,反倒是有人试图在她体内埋下魔种——这也便能够解释为何灵兽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叛主。
那忠心耿耿的灵兽借助劫雷和解除契约的契机,将那魔种留存在自己的身上,而后断绝关系,防止了林夫人被魔种蛊惑。
毕竟倘若以林夫人的修为,一旦被魔种真的寄生成功,那恐怕她进阶到化神期之后,百里之内的灵兽皆会因为她的调遣而沦为魔族的爪牙。
可魔种不会凭空出现在林家,能够随身携带而且不被旁人发现魔种的人,恐怕也只有林家之中的自己人。但那人隐藏在暗中,如果将林夫人恢复的消息散播出去,谁又能保证对方被逼急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样狗急跳墙的举动?
而且,更叫江芙心中疑惑的便是,那些林家的长老们,经年不曾被驱散的魔气,到底是旁人驱散不了,还是他们同样被魔种蛊惑,自愿成为其寄生的宿主?
为了不打草惊蛇,知晓林夫人已经逐渐恢复此事的,只有林姝意母女二人还有江芙。就连裴云泽,也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这件事兹事体大,江芙想要一个人静静,便撑着伞来到客房之中,独自坐在这里吹了半晌的风。过了不知道多久,便感受到了自己的玄天镜闪烁了一下。
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 ?江芙皱了皱眉,朝着那玄天镜之中看去。
【新学的糕点做好了,你可要尝尝?】
对面像是思量了半晌,这才找到了借口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江芙的视线落在那一行字上,原本被魔族弄乱的心绪,在此刻他笨拙的关心中,渐渐被安抚彻底,她轻轻弯了弯唇,手指不慎熟练的在玄天镜上划过。
【好。】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外面还没有停歇的雨水,拿起身侧的竹伞朝着外面走去。
风伴着雨水,带着春日里的凉意,吹拂在江芙的脸上,可此时她的心却柔软的一塌糊涂。既然他要来见自己,她断然不会在这里呆坐着。
想见到彼此的人,又不是只有他裴云泽一个。
在林家借用的小厨房之中,和往日里忙碌的景象比起来倒是格外清净。
手里握着上等灵酒的李酒翁长老,闲来无事蹲坐小厨房的一角,颇有几分自得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特意给他先盛出来的菜肴。
一入口,绝妙的味道和手中的灵酒真是相得益彰,硬生生叫他忍不住赞叹起来:“哎呀,师侄女婿掌门,你做的这菜,可真是比咱们门中管理小厨房的丹修和药修们好的多了。”
他一面吃着桌子上摆的,一面探头探脑的朝着一旁仍旧不曾放下锅铲的自家掌门看去,生怕对方偷偷做了什么好吃的藏起来不给他吃。
“哎哎哎,那莲子羹可用的是七品雪莲子吧,那玩意入菜,江芙师侄她不过金丹期,有些难以抵抗其内灵气了吧。”
眼睁睁瞧着对方把价值连城的灵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入菜,即便是对灵石没有什么概念的剑修,李酒翁长老在这个时候也觉察出了一丝心疼的意味。只见那股冰系灵气几乎是瞬间便磅礴的出现在小厨房内,足以能够窥见那雪莲子的珍贵。
闻言,裴云泽手中的水系灵力没有丝毫逸散,法决不停,如同炼制丹药一般,快速朝着其中又添了几味灵植。不过眨眼的功夫,近乎狂暴的灵气便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莲子清香飘散在厨房内。
“这样便可以了。”裴云泽想起记忆中那人曾经喜爱的东西,眉眼之中浮现一缕温柔,淡淡解释道:“这是林夫人教我的方子,借由自身灵力,将灵植的灵气融合在食物之中。”
“啧,确实,江芙师侄她刚突破到金丹期,是得好好补一补。”左思右想了片刻,李酒翁长老放下手中的灵酒,鬼鬼祟祟的从怀中摸出了两本小册子,朝着自家掌门说道,“其实也有法子,能够好好的提升灵气,还不会对修士有任何的损伤……”
他咳了一声,神情有些猥琐,却根本不等对方说话就一股脑放到了裴云泽身旁的桌子上。
还不待裴云泽翻看,李酒翁长老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话锋一转说起了林家的事情。
“我瞧着这林家那几个被魔气侵蚀的长老,可是不简单啊。”他复端起灵酒,灌了一口,眉宇只见有了几分独属于剑修的凌厉,还有藏得极好的杀气。
“几个刚踏入元婴期的被魔气侵蚀了这么多年,最后活的还能够比快要半步化神的林夫人久的多,可即便是经脉有损,你我都清楚,这中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裴云泽闻言一顿:“我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颇有几分岁月痕迹的书册之上,不着痕迹地蜷起手指,轻轻翘了翘桌面,沉默了片刻:“魔族这次,比起千年之前,更是有备而来。”
这句话叫经历过当年那场大战的李酒翁长老愣了下,却又毫不在意地灌了一口灵酒,懒懒散散地夹了一筷子菜:“说的好像这些年我们没有准备似得。”
已经过去一千年了,李酒翁长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冒冒失失的可以被人喊一声小师弟的人了。只是那些师门挚友们,会一面嫌弃他太过沉迷于美酒、一面又为他寻来上等佳酿的亲朋们,却永远留在了那场大战里。
但他虽然被伤到了丹田,此生再无进阶的机会,却又硬生生多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里,他学着当年师兄师父们的模样,细心教导弟子,将剑宗一脉视作自己亲人。
可终归仇恨不曾被岁月磨灭掉分毫,李酒翁长老只需要闭上眼,便能够记得起那些师门挚友们,为了保护整个修仙界而义无反顾的模样。
如今他年岁渐长,也变成了当初师父师兄们的模样,偶尔散漫,更多的时候则是严苛的教导着弟子们。午夜梦回的时候,李酒翁长老便会沉醉在烈酒之中,才能隐约听到那些逝去的人,还是同过去一样,笑嘻嘻的喊他一声师弟。
“别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顶着呢。”李酒翁长老抿了一口酒,语气之中带了点醉意,歪歪扭扭的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只是刚到半道上,又停了脚步。
“那册子里还有些我对剑意的感悟,不算什么好东西,留着给江芙师侄随便翻翻。”
离去的身影有些孤寂,可对方却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
裴云泽看着桌子上的那两本书册,伸出手掀开,只见上面那本皆是些对剑意的领悟,草草看了几页,便又打开了下面一册。
片刻之后,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五颜六色,澄澈的眼眸之中泛起了涟漪,之后猛地抬起头,朝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方向看去。
见四下无人,裴云泽又沉默半晌,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迟疑片刻之后又伸出手掀开了那本册子。
虽然李酒翁长老这个人不算靠谱,但好像在修仙界的道侣之间,借由合欢宗圣女一脉传承下来的双修宝典,恐怕应该是最为绝佳的双修书册了。
他垂了垂眼眸,微微握拳看着那上面描述的种种样式,联想到先前和江芙成婚后的一些场景,裴云泽纤长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就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忽而他飞快的挪开视线,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但偏偏脑海中又想起了江芙掩着唇轻笑的模样,眼睛抬了抬,挥手将刚做好的灵食放好,视线重新放回到了那本薄薄的书册之上。
现如今江芙想要一个人思量魔族的事情,他索性也不曾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若借着这个机会……
他闭了闭眸,将心中因为想起那人而忽而乱起的思绪克制,喉结滚动了一下,默念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务必熟悉的清心诀。
直到整个书册都被裴云泽完整的记了下来,而后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他想要随手毁了,可片刻的迟疑之后,又重新小心地收回到了芥子空间之中。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仍旧下个不停,裴云泽垂下眼眸,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玄天镜,找到那个想见的人后,他思索了好一会,这才将琢磨了许久的话传了过去。
应该不会打扰到她吧?
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
外面怎么还在下雨,他是不是应该直接过去的?
可还不待裴云泽再继续胡思乱想,一直被他用视线盯着的玄天镜上亮了起来,对面的人言简意赅,可偏偏叫他心中琢磨出了些许的甜味。
【好。】
她说好。
裴云泽没再耽搁,转身便朝着江芙所在的房间中走去。
外面似乎还在下雨,可半分都不曾滴落在裴云泽的身上,一层不可见的灵气隔绝了雨滴和他的身上,快步走向他想见的人。
可只不过只走了片刻,回廊的尽头之处,他看到了一把熟悉的竹伞,那人的身影无比的熟悉。
裴云泽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80章 第80章“我酒量很好,不必担心……
窗外的雨声倒是不算大,落在枝繁叶茂的灵树枝丫之上,带来细碎的滴答声。
屋内倒是有些暗了,江芙看着那人将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倚靠在椅子上手中轻轻一挥,那一盏竹制的灯便亮了起来。
摇曳着的灯火充盈在房间内,裴云泽的视线落在那盏灯
之上,眉眼微动:“这灯芯不是已经燃尽了吗?”
他以为江芙已经丢掉了,却不曾想她不仅好好的收着,还已经换好了灯芯。
闻言,江芙目光之中带了一抹好笑,端起桌子上的莲子羹轻抿了一口:“这是你给的东西。”
她扫了这人一眼,眼角眉梢上都是理直气壮的指责,若是真要把这人送的弄丢了,指不定最后还要受他什么指责呢。
不过现在最难处理的事情还是林家出现魔种之事,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和这桩事沾染上了因果,必须将林家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眼下,能够将魔种之事解决的人,除了江芙自己,便就是眼前的裴云泽——不对,还有就是仙门之中的药宗长老。
江芙想了半晌,忽而对着裴云泽开口说道:“当年林家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这话就是说她也觉得整个林家有些不对劲了?裴云泽垂眸,又替她剥好了一枚灵果,递到她唇边,待到江芙启唇咬住这才开口:“当年林家依靠驭兽之威,硬生生挡住了全部的低阶魔族们。”
难怪林家如今到处都能够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恶意,原是来自千年之前的那一战所牵扯的因果。
听完了林夫人身染魔种之事,裴云泽眯了眯眼睛,眸中被那灯火染上了些许红色,衬得里面的仇恨更加明显:“若是说得罪过什么人,恐怕林家在千年之前,便已经是魔族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比起你呢?”江芙伸出手闲散地指了指他,眼眸之中带了些担忧,语气却有些云淡风轻,“不知道云泽仙尊,和林家这几位比起来,究竟谁才是那位心头大患啊。”
外面的雨好像大了些,滴落的声音在这一刻的寂静之中更加明显,窗外有风吹过,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晃神。
裴云泽起身去将窗户关好,而后转过身来到了江芙身侧,双臂撑在她倚靠着的椅子两侧,俯下身将她圈困在那里,双眸一眨也不眨:“最危险的人不是我。”
身为天道的恶念,一门心思想要将他剔除如今这个世间,想用断情绝爱的方法让他飞升离开。说明在规则之内对方没有办法让他死去,只能借助天地规则来做到。
可偏偏江芙却不一样,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能够对抗那恶念,但凡人们的信仰之力却又让她拥有了克制那恶念的能力。如果不出他所料,恐怕如今那天道的恶念最想要杀死的人,就是眼前的江芙了。
他那双澄澈的眼眸之中明晃晃的只有担心,像是原本成婚以后,留下江芙一个人在家中的不安一模一样,思绪被回忆扯回那个不安的凡人。
但片刻之后,江芙却又轻笑了一声,她这一路走来实在听过太多规劝她的话。前路困难重重,只需要她停下追逐的脚步,或许能够度过一个世人眼中还算不错的凡人一生。
那如今被掩盖住了的真相,江芙还能够得以窥见吗?难道就要那样不明不白的,背负着此生难以释怀的爱和恨,糊里糊涂的过完那样的一辈子?
她不是不害怕危险,而是明白害怕没有任何用处。
“那又如何?”她仰起头,呼吸之中还带着些许刚刚的灵果特有的清新甜香,不需要再说太多,裴云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裴云泽俯下身子抱紧了她,通身清冷的气息夹杂着窗外水汽,让江芙明明白白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样的日子,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还有什么想吃的?”因为两人贴的太近,裴云泽说话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边上,带来些许酥麻的温度,叫她忍不住痒得动了几下。
一旦明白了两人如今的处境,此时的安稳反倒更显得弥足珍贵,窗外雨声越来越大了,倒显得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江芙推了推身上的人,却感觉他恢复记忆之后更是分外黏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看着只有饭菜的桌子上,启唇道:“有些想要喝酒了。”
她的手指轻轻一点,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壶桃花酿,正是当初师父花拂衣曾经赠她的那一份。
这段时间来,好像一直都在忙碌,倒是难得有这样安稳的时候。再加上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况,此时拿出这酒水来,反倒有了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迈之感。
“要尝一尝这个吗?”江芙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随手取了两个杯子,摆放在桌子上。
裴云泽自然是认得那桃花酿的,有些懵:“先下还不算天黑,便要饮酒吗?”
这话是以前江芙给他定下的规矩,他往日里总爱饮了酒佯装醉了的样子,凑在她的身边耳鬓厮磨之时,总能叫他得逞。
以至于恢复记忆之后,仍旧将当初这规定记得清清楚楚。
挑了挑眉,江芙神情之中带了点挑衅:“怎么,小郎君的时候便敢偷偷饮酒,现如今倒是稳重了不少。”
她在拐弯抹角说自己年岁太大了。
裴云泽听完这话,神情暗了暗,来不及分辨杯中之物,便抿了下唇分外利落地接过了那杯酒:“那便却之不恭了。”
还不待他想要饮下,却被江芙拉住了衣袖,略带疑惑地抬眸看去,她莞尔一笑伸出手挽住了裴云泽的手腕:“这是师父留给我们的交杯酒。”
她眼眸看向杯中带了浅浅粉色的清澈酒水,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人眼眸之上,像是赞叹又像是惊诧:“真美。”
这话不知道是在夸那桃花酿还是在夸他的眼睛,但裴云泽却轻而易举的被哄好了,他弯了弯眼眸好似刚刚的那点别扭不曾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挽住江芙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那杯酒一饮而下。
“难怪会让李师叔惦念了这么多年。”江芙喝完之后扬了扬眉,桃花酿的味道几乎可以说得上毫无瑕疵,不仅不像是凡间烈酒那便烧灼,又带上了些许桃花盛开之时的香醇。
偏偏在回味的时候,又能够感觉到几分清冽的酒气,回荡在肺腑之间,融合的极好的灵气交织成完美的心胸舒畅。
裴云泽抿了抿其中的味道,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眯了眯眼睛朝着江芙看去:“这一壶,花拂衣前辈交给你的时候,说是什么时候叫你饮下了吗?”
桃花酿之中的灵气一般由酿造的灵米和灵植决定,但江芙斟出来的这一杯,却又带上了不同的意味。
其中分明增添了不少用来在道侣闺房之乐助兴的灵物,这不过刚入口,他便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丹田之中涌现出来,朝着四肢百骸之中冲去。
但这些东西却是有益而无害的,甚至还对江芙的各系灵根都有着涤荡之用,可以说得上是那位替自己的徒弟精心所制。
似乎是有些不胜酒力,江芙只不过饮下一杯,双加便开始泛红,她直直盯着那酒壶,又替自己斟了一杯:“师父说,要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和心爱的人饮下。”
难怪……
回想起自己刚刚看过的那本书册,裴云泽偷瞄了一眼江芙,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原来这是剑宗一脉特有的规矩?不单单给要结成道侣的小辈送上那样的书册,就连这样用来暖情的灵酒也早早就备下了?
见江芙又举起了那杯桃花酿,裴云泽轻咳了一声,想要去劝阻,但脑海之中却莫名想起了李酒翁长老的话。
【其实也有法子,能够好好的提升灵气,还不会对修士有任何的损伤……】
听到这声咳嗦,江芙扭过头看向他,神情还是清明的,好奇问道:“你也想再喝一杯吗?”
裴云泽用手一指那酒壶,若无其事地提醒道:“我瞧着这不像是只有桃花酿的样子,花拂衣前辈是不是还别有深意?”
“不只是有酒?”江芙诧异地伸出手举起那漂亮的酒壶,迎着那盏摇曳的灯光,她朝着那上面看去。
“……合欢桃花酿。”
“……”
江芙凝视着那酒壶,然后又看了眼自己杯中微微泛着粉色的酒水,一时间不清楚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但眼前的裴云泽却又过于的冷静,给她一种好像不算什么大事的感觉,心情有种微妙的迟疑,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把已经倒出来的这杯喝下。
见她愣在那里,裴云泽伸出手拿起了桌面上那杯酒水,抿了抿唇,提醒道:“我酒量很好,不必担心。”
毕竟这样的灵酒甚至都不需要他动用神力,便能够轻松化解。
可他的手却被江芙拉住了,她眼眸之中像是带着流光,面上带着氤氲起的瑰色,吐露的气息还残存着桃花酿特有的香醇:“可我的酒量不好。”
说罢,她握住他拿起酒杯的手,盯着裴云泽的那双澄澈的眼眸,举起那杯已经知晓了的合欢桃花酿,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职中,一饮而尽。
外面雨声大作,可在此时两人的耳边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只有彼此越来越近的呼吸……
江芙觉察到他一瞬间的
僵硬,将酒杯放下的时候,还抬眼挑衅一样带着盈盈的目光仔细打量起来他。
近在咫尺的美颜,裴云泽嘴唇紧抿,周身一动不动,但那喉结却忍不住上下颤动,最后哑着声音开口:“夜深了。”
夜深了,该睡了。
80-90
第81章 第81章哪有一次这么久的?
窗外的雨已经停歇了,正是春日里最宜人的天气。
而屋内却是格外的温暖,裴云泽目光柔和的看着侧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鼻尖嗅到的尽数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有一缕睡前吃过的那盏合欢桃花酿的酒气。
累极了的江芙双眸紧闭,眉间稍稍皱起,面上带着刚刚的潮红,但偏偏身上却因着同源的灵力的注入而又感觉到分外舒畅。
这个时候便能够体现的出来那双修之法的妙用了,道侣之间灵力交错,几乎是瞬间让她原本卡在初入金丹期的修为硬生生提升了到了中阶。
却无人知晓,江芙刚刚那一刻识海和身体尽数被对方那充盈着水系灵气的神魂占据,几乎险些以为自己要被这人拿捏住要害,对方随意的举动,便叫她欲生欲死。
明明想要开始的人是自己,最后先撑不住的人仍旧是她。想到这里,江芙睫毛颤了颤,飞快瞥了一眼身旁那张充斥着情欲却仍旧清冷的脸,见他竟没有半分的疲惫,忍不住瞪了一眼。
裴云泽自然能够感觉得到,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了江芙的唇角,那双澄澈的眼眸之中溢出的喜悦叫人没有办法忽视,声音带着些许的哑却又格外惑人:“恢复的如何了?”
“……”
他到底要问的是自己先前亏损的灵气,还是刚刚情到浓时江芙讨饶要休息的话?
见她沉默半晌,不愿理自己,裴云泽又握住了江芙的手,朝着自己还尚未穿戴整齐的身上探去:“你看我,倒是恢复了不少。”
江芙睁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朝着他瞪了一眼,却发现这人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的旖旎,只是放到了他原本受过伤又重新愈合之处。
“还疼吗?”她忍不住心中一酸,想起这人硬扛着失去了仙骨的百年光阴,只恨不得能立刻去将那该死的天道恶意斩杀个彻底。
这语气之中的心疼显而易见,裴云泽没说话,好一会,才又附身过来抱紧了她,声音也有些沉闷:“幸好有你。”
想了想那种蚀骨的疼,明明原本他们可以不用经受这样的苦痛,却硬生生被迫分别了百年,现在更是要一起去面对卷土重来的魔族……
江芙伸出手摸了摸他散开发丝的头,任由裴云泽将脸再度埋在自己的怀中,语气温柔而又关切:“以后的事情,我们一起去面对,如今你的经脉也已经重续,日后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身为一名剑修,江芙一想到这人已经近乎百年不能够再使用剑术,只觉得心又是一阵酸软。
裴云泽顿了顿,片刻之后,细碎而又轻柔的吻重新落在了她的面颊之上。
此时江芙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又因为这人的话心疼起来,倒不像是先前那般冷着脸推开了。
裴云泽眼神深了深,又凑上去试探着吻在了江芙的耳垂之上,而后轻声凑上去道:“那日后你可以陪我一同练剑,切磋的时候要对我手下留情。”
他的气息有些灼热的过分,可说话的语气偏生又可怜巴巴的,江芙倒是没有觉查出来那里不对劲,却又伸出双臂顺势搭在裴云泽的身上,安抚道:“好,我日后一定会对夫君手下留情的。”
她的语气带了点慵懒,像是哄孩子那样哄着裴云泽,又更是用上了他最喜欢的夫君的称呼,躺在她怀中的感觉,像是整个人陷入到了云层之中。
裴云泽身子忍不住僵了下。
屋内有些昏暗了,原本燃起的那盏竹灯烧灼了太久,不像是先前那般明亮了,床帐之中的阴影里,裴云泽披散着头发,清冷的五官重新染上了情欲,就连那双澄澈眼眸也借着夜色变得昏暗起来。
“可我觉得,刚刚双修之时的灵力交融反倒更有益于我的修行。”他伸出手将江芙轻轻抱起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要不再试一试?”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便拉着江芙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起来,原本冷清的双眸此时像是浸了水一样,带着温柔的蛊惑朝着江芙看去。
江芙此时脑海之中还是懵的,仍旧在为他先前受的伤而有些心疼,已经全然鸦黑的长发垂在腰间,和裴云泽散落的发丝交错在一起,倒真有了几分结发为夫妻的真实感。
“可先前已经试过了。”
但这样带了气音的反驳,更像是有种欲拒还迎的羞怯,更让裴云泽有些按耐不住,他轻轻应了一声,却又没有放开江芙的手,再度贴过来,亲了亲她的唇角:“之前真的好疼……”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刚好被灯火映照着,衬托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可怜,可眼底之中分明燃烧着什么,偏偏垂下的长睫掩盖的恰到好处。
他这么一说,江芙又有些不确定此时该做什么了。
床帐中灯光昏暗,她面上的犹疑却实在是太好分辨,裴云泽眼梢坠了抹红色,小心翼翼地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眼睛:“双修功法,我总觉得还没有得心应手,经脉运行的时候又有些滞涩——”
两个人贴的太近,他额角上隐隐沁出了些许汗水,靠在一起的地方便变得比外面春日里雨后的天气更加潮湿温润,江芙抬手替他擦了擦汗,仰起的脸上带着些许心疼。
“——要不再帮帮我。”
他的动作仍旧不算强势,却带着一种江芙无法拒绝的力道,她试图伸出手掰开他的手掌,却又被他启唇轻轻咬住了手指尖。
触觉的温润让江芙浑身像是失了神一样,先前双修的画面重新涌上了心头,理智在裴云泽那双侵染了情欲的眼眸之中崩塌成碎片,她明明是主导者,在此刻却溃败的不成样子。
“……明日还要去见林家的人……”她尾音颤了颤,竭力想要让自己说的更理直气壮一些,却根本没有发觉那声音哑的吓人。
已经给了台阶,裴云泽自然是懂得其中含义的,他闻言慢条斯的松开江芙的指尖,睫毛颤了颤:“只一次——”
他语气带着几分真挚,声音低低地,“——夫人可否应允了。”
因为坐在他的身上,先下江芙看他的时候刚好居高临下,她垂了垂眼眸,刚好看到裴云泽静静看向自己,那张好看的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脸就近在咫尺,好半晌,她小声回道:“那你可是说好的,只能再一次……”
这句话像是解开了裴云泽身上的禁锢,他凑近,浅浅一笑着仰起头,不再佯装,带着强势重重亲吻了上去。
外面的天空重新覆盖上了厚厚的云层,明明已经下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却又丝毫没有萎靡的迹象,分明是想要积蓄一场更大的雨水。
忽而风起了,遮天蔽日的阴暗之下,屋内摇曳着的灯光反倒成了唯一的光亮。接着这一点微光,江芙感受到了什么,有些羞恼,低声斥了一声,勒在他脖子上的双臂只恨用不上力气推开。
这样的动作,只能叫裴云泽闷哼了一声,却根本不曾停手,反而更加放肆起来。
他抱着的人在自己身上,衣衫还是先前亲手替她重新穿戴好的,只是掀开了少许,厚颜无耻地替自己分辨道:“我怕你累了,
这样岂不是更好。”
处在上位,反倒轻微的动作便叫江芙应接不暇,还不等对方的神识探入她的识海之中,整个人便已经软做了一团,就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外面的雨声忽然大作起来,敲打的窗棂带来清脆的响声,屋内神识探入交融的一瞬,那一阵低哑和婉转交错在一起的声响,反倒被遮掩的刚刚好。
这阵雨不像是先前那般猛烈而又新奇,反倒更加缠绵而又持久,云雾缭绕的耳鬓厮磨,将春日里原本还不曾生发的嫩芽们冲洗了个一干二净。
更不要说是地面了,这样悠长而又缱眷的雨湿润了整片,明明已经足够了,却仍旧在持续的滴落着。
沉醉迷蒙之中,江芙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人,只见近在咫尺的眼眸之中尽数都是爱意,宽松的衣衫展露出他神仙的锁骨,唇形饱满完美,吐息之中带上了淡淡甜腻的酒香。
意识稍稍回笼,江芙这才注意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壶合欢桃花酿,早已经空空如也。先前他亲吻自己的时候,交融在一起的气息,分明就是那酒水的味道。
好一个极品水系灵根的渡劫期修士,即便是酒水也能够运用的如此完美。
她恶意用了下力,满意听到那个人在识海之中低沉闷哼,反咬了他的唇一口,好像这样就能够发泄心中的不满。
神识浸没在她的识海之中,漫长的时光好像成了另一道折磨人的酷刑,裴云泽那双澄澈的眼眸之中波光流转,声音低沉沙哑:“说好了就一次的,我可不会扯谎。”
哪有一次会这么久的?江芙蜷缩起自己的指尖,想要扯回自己的思绪,却在下一刻又沉浸在灵力涌入之中。
雨声滴滴答答,直到周围都沉浸在一片浅浅水雾之中,这才失控了一般,将整片云层积蓄的雨水尽数洒落,溅落在地面上,隐约有了接近夏日的感觉。
似乎明日,江芙沉醉在云销雨霁的迷离之中,隐隐约约想起,应该是今日,就要进入谷雨的节气了。
她只觉得浑身用不上劲,想要张口骂上一句,但根本没力气再张嘴。过多的灵气涌入,只觉得浑身的经脉舒适的想要飘起来。
“怎样,我是不是信守承诺了。”
“……”
第82章 第82章我是仙门弟子顾旧
下过一整夜春雨,清晨的阳光格外明亮,映照在窗外的灵树之上,越发的绿意盎然。
难得误了时辰,江芙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晨光已经大亮了,身上更是舒畅不已。她皱了下眉运转灵力,讶异地发现自己已经踏入到了金丹后期。
要知道不知道多少修士卡在金丹期,难以进阶,再加上她本身便是五行灵根,自然是卡在筑基期的时间格外的长。倘若是其他单属性灵根的修士,恐怕早就已经进阶了。
她再轻轻一动,又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就换上了新的——是一件银白色的衣袍,只在衣摆处点缀上了些许的桃花纹路。
江芙指尖轻轻拂过那镌刻着阵法的衣袍,唇角微微翘了翘,刚想起身掀开床帐,却听到脚步声朝着屋内响起。
“醒了?”裴云泽走过来,细心地替她掀起床帐,见她正在打坐,忍不住笑了下道,“我已经做好了早膳。”
这样宜室宜家的样子倒是叫江芙有些若有所思,她偶尔会想起两个人曾是凡人夫妻时候的样子,而此时裴云泽做的事情恰好和当初别无二致。
不过待到江芙刚下床踏的那一瞬,仍旧感觉到脚下一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裴云泽打横抱在了怀中朝着桌子边走去。
“我记得你曾经想要一件绣着桃花纹路的衣裳,当时已经攒了五十两银子了,本想着去城镇的时候替你买了的。”他瞄了一眼江芙身上新换的衣裳,又看了一眼她的神情,见对方果然和缓了不少,唇角弯了弯:“这件应该你也喜欢的。”
原本想要指责这人的江芙一时间忘了想要说什么,其实也说不出来什么,她只觉得除了丹田之处的灵气是充盈的,浑身都觉得有些困乏绵软。
“等等,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的?”突然反应过来的江芙看向这人,他是不是知道魔族想要对自己下手,所以挑了这个时候和自己的双修,尽早的将自己的实力提升。
不然怎么会那么熟练,甚至刚好能够将双修口诀教给她?江芙狐疑地看向已经布好碗筷的人,他的行为一切都变得叫人怀疑。
“这话什么意思?”裴云泽替她盛了一碗灵米粥,不像是往常那样静静坐着看她吃,反倒是又给自己盛上了一碗,坐在她身旁如同寻常凡人夫妻一样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你不觉得你教我的双修法决太过熟练吗?”江芙忍不住提醒道,目光却放在了他正在替自己布菜的手上,那修长的手指干净利落,明明是用来执剑的手,却被他用来做这等凡尘俗世。
“情难自禁。”他有些不服气一样,目光悠悠地盯着她。
这话实在是让江芙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住伸出手从桌上摸了一块灵果,朝着他嘴边塞了过去:“那可真是难为仙尊了。”
裴云泽眸光微闪,他遗憾道:“倒也不是很为难。”
这人记忆一恢复,便成了原本那个喜欢蹬鼻子上脸的少年,真是让江芙恨不得伸出手拧他的耳朵。只是刚这样想着,他又衔着那枚灵果,将自己的面颊朝着江芙贴了过来。
“要揪我的耳朵吗?”裴云泽神情认真,唇角带着笑朝着江芙看去。
这一幕叫江芙心中跟着柔软下来,她好像真的等到了这一天,一切都回归了过去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中:“先记着,下次一起。”
说罢,她故意轻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仙尊一样,偷偷摸摸就把人给忘了,还张口闭口要挖自己的墙角。”
“……”
被说到这里,裴云泽面色微窘,难堪地抿了抿自己的唇:“以后不会忘了的。”
口头上扳回一局,江芙眼眸中带了些笑意:“那顺便把这次揪耳朵一起记着吧,仙尊可不能忘了。”
“那是不是揪了耳朵就可以换一次……”
“你住口!”
清晨的林家向来都是繁忙的,毕竟最大的灵兽园子就在此地,本家的族人们总是忙着照看还年幼的灵兽,忙着饲喂和查看有无生病等事情。
往常静谧的林夫人的小院,此时却有几位来客悄然而至。
林家小姐林姝意陪着自己的母亲坐在主位,下面坐着的便是江芙、裴云泽,还有李酒翁长老。
经过一夜的休整,林夫人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毕竟魔气已经拔除,除了原本那叛主的灵兽伤到的经脉不能立刻恢复,如今又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她抬眸看向江芙,却见对方灵气充盈还进阶了不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裴云泽。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一瞬的诧异便从怀中拿出了自己当年在带着灵兽在魔气入体之前,曾去过的那处秘境的地图,递给了江芙。
江芙接过,看着上面的阵法,扭头看了眼旁边的裴云泽:“这似乎,和息壤秘境之中入口之处的有几分相似。”
“阵法走势基本相同,但这个更为隐蔽,所用作阵眼的恐怕……”裴云泽皱了皱眉,看着那地图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林夫人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闻言道:“此处秘境传闻有能够让灵兽提升修为的灵药,所以当日我们林家便由我带队,一共去了十人。”
“那些人都是林家的吗?”江芙隐约感觉到了其中的关窍,灵光一闪之间开口问道。
“不都是,我们林家的族人加上我一共是七人,还有三个是先前投奔林家的散修,但也有着金丹期的修为。”思索了片刻,林夫人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就是世家的好处了,散修们若是修为高了,便可以选择依附于世家或者宗门,不但可以被提供修炼
用的丹药和灵植,外出历练去秘境的时候还可以一同跟随。这在修仙界也算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更何况这样金丹期的散修,当时林家正是缺人的时候,自然是来者不拒的。
更何况他们加入到林家之后,外出历练的时候也能够起到帮助守卫族人的作用,所带回来的宝物也可以得到分成。
“散修?”一旁的李酒翁长老放下桌子上的茶碗,朝着自家掌门看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将我们引向息壤秘境死局的,也是那些散修们。”
确实,对比世家和宗门子弟,散修们这一股势力可以说得上极为分散,并且他们大多数修为不高,一般来说不会有人防备。
“可那几人好像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甚至他们从秘境之中得来的宝物还自愿献给了林家。”沉吟片刻,林夫人努力回想起来当初的事情,忍不住有些反驳。
可刚说完,她就有些慌了,撑在桌子上开口道:“那宝物只是七阶灵植,却刚好和我的灵兽白虎王属性相契合,当日我夫君便用私库中的宝物换了,亲手喂给了我的灵兽,所以——”
原来如此,难怪那灵兽会发狂叛主,不只是因为要将林夫人体内的魔种封锁在经脉中,更是因为它有些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了。
裴云泽眼眸都不曾动一下,只在衣袖之下轻轻捏了捏江芙的掌心,听着他们找到了根源,便用亮晶晶的目光看向江芙。
“如果一切都没错,那几个散修现在还在林家吗?”江芙疑声道,她反手在衣袖下轻拍了那作恶的手,轻轻朝着那作怪的人瞪了一眼。
“还在,只是我这百年缠绵病榻,不知道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林夫人有些为难,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姝意,“只是如今林家再不是当年的林家了,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找那几个散修,我担心会叫其他想要投奔来的修士心生忧虑。”
她身上中的魔气固然可怕,但身为林家的夫人,自然也要担心整个林家日后的发展。
但这其中还有个关键,那就是这灵植为何能够确定刚好被即将进阶的林夫人的灵兽吃下呢?就算是属性契合,万一魔种存在那灵植之中太久,便会侵蚀其中的灵气,自然会被修士所发现的。
“林夫人不必担忧,我有可以分辨魔气之法。”想到这里,江芙似有所悟,“只是这件事除了在场的人,最好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我爹也不行吗?”林姝意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眼睛里有些惶恐,似乎好像从这场动荡之中感觉到了一丝不确定的危险。
江芙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却又放软了话:“你不要太过担心。”
虽然江芙不曾体会过来自父母的爱,却能够理解林姝意的担忧。母亲刚刚才从病榻缠绵之中好起来,却又听到了,这件事可能和她的父亲林家家主有关系。
“不若我们可以来个引蛇出洞。”江芙思索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这倒是个好主意。”林夫人点了点头,“以往都是那些被魔种寄生了的修士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李酒翁长老也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沉吟片刻:“那老夫今日便先行离开林家了,毕竟有我这个仙门长老在这里,恐怕那些人还有些畏手畏脚。”
江芙闻言看向自己的身边,眼睛眨了下,还没开口,就听到原本寡言少语的那人开口,淡淡说道:“我是仙门的外门弟子顾旧,自然是不需要离开。”
一旁还有些慌乱的林姝意闻言,眉眼之间转了转,瞧了瞧江芙,又瞧了瞧自称是顾旧的自家掌门,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
而李酒翁长老更是忍都懒得忍,根本不顾及自家掌门的脸色,大笑出声。
“……”
第83章 第83章林家往昔恩怨
身为驭兽世家,林家所处的地方恰好在一处山脉的外缘,依山傍水的同时又借此地的灵气布起阵法,供养着整个府邸内的灵兽和族中子弟们。
但在整个林家之中也有一处地方,终年用阵法隔绝着灵气,不见天日,那就是用来关押叛主灵兽的监牢。
白日里商定结束,李酒翁长老便推说无力驱除魔气,带着两名药修弟子先行回了仙门,只剩下和林家大小姐林姝意关系甚好的江芙和她的未婚夫仍旧留在此地。
旁的林家族人倒是不知道,却也只看见自己大小姐带着人家小夫妻在后山的灵兽园子中转了几圈,看上去倒像是来见见世面的,一时间倒是再没什么人去关注此事了。毕竟就连长老都已经先行离开了,剩下的这两个弟子而已。
在遍布着灵木的后山之中,江芙看着先前林姝意取出的林家地形图,皱了皱眉,问道:“先前这一片不是曾经是一块湖泊吗?”
有着一条外接的溪流蔓延到此地,刚好流动的活水可以环绕在此处浇灌林木,却不知道为何,此地竟像是被填平了。
裴云泽掐诀感悟了一下此地的灵气,而后轻轻一挑眉,顺势走近她的身旁点了点那张地形图:“湖泊还在,却改成落在底下了,如此便将原本的流水硬生生变了。”
见到江芙有些茫然,他凑上去揽着她的腰,在地形图上连了几点:“若是在此地布阵,流水便属于活门,若是落在底下,就不同了。”
他说的简介明了,一针见血的点出了这一片改了地形的缘由,就连对阵法不慎了解的江芙倒一时间也能够明白,她轻声应了下。
江芙低着头,看着他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默默牵起,原本不安的心倒是不再那么慌乱了。
“好像又要下雨。”感受到几分凉意,太阳也已经看不到了,风也几乎是在同时刮了起来,雨水眨眼就要落了,江芙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撑起伞。
一只手比她更快,一面撑起一把竹伞,又顺势在她身上布了个防风阵,裴云泽闷声道:“别松开手。”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朝着前面的山峦看去,却又见其中隐隐有着雾蒙蒙之色,轻轻皱了皱眉。为何刚一下雨,那边原本带着灵气之地竟像是变了一般。
江芙不禁忍住笑意,她握住这人的手,顺着他的目光朝着前方看去。
只不过一眼,她的神色就变了。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此地会将原本的湖泊引到地下了,两人视线交错,裴云泽眼神一凝,从她目光之中受到了一点启发。
似乎有些不确定,江芙闭上双眸,朝着先前感悟的地方看去,可当那侵染着墨色的雾气隐隐预约出现的时候,她便明白,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又重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景色依旧是雨中的春景,可那其中遍布着墨色的魔气却更加显眼了。
可还不待她继续看下去,便像是被抽空了灵气一般,体内只觉得身上一阵脱力,裴云泽见状立刻将她抱在怀中。
“林家有些古怪,你不可急于一时,不若我先去探查一番……”
在他怀中,江芙摇了摇头,她开口道:“即便是到达渡劫期,也不能完全抵御那位的存在吧。”
雨滴落在伞面上,淅淅沥沥的声音盖住了此刻的沉默,半晌还不待他开口,江芙轻笑一声:“该怕的人,是它不是吗。”
妄图想用自己的欲望控制整个修仙界,自然会惧怕被真正信仰之力推举出来的神。
甚至江芙隐约能够感觉到,若是自己身上的信仰之力再强一些,恐怕要落荒而逃的人反而是那位了。
裴云泽看着她面上的笑容,眼睫微微低垂,抬手在她柔软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什么引蛇出洞,你分明是想自己去做那钓鱼的鱼饵,这次可是你哄骗了我。”
是啊,若是没有诱饵,暗中的人怎么愿意随随便便探出头来呢。
但有了江芙就不一样了,她身上的赤炎天火和信仰之力,在那些魔族面前便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烛火,只恨不得接连扑来,将她灭杀。
细碎的风吹起江芙的长发,在伞下轻盈的跃起,裴云泽举
着伞看着她有些失神,替她拢了拢发丝:“答应我,一定要和我寸步不离。”
即便是不能够全然和那位对抗,但只要有他在,那些魔族想要伤害到江芙也是不能够的。
“怎么,夫君这般黏人?”江芙忍不住嘀咕,心中却因为他的关心而轻轻一暖,嘴上却说着调侃的话。
“嗯,怎么,骗到手就腻了?”裴云泽端详了一番她,冷不丁地开口,颇有几分耿耿于怀的样子。
难得这么硬气,江芙语塞片刻,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挑眉道:“现下要一起去看看那头叛主的灵兽吗?”
抵达那处关押灵兽的监牢之时,夜幕已至,周边入口之处的草木之中带着阵阵虫鸣声。林姝意带着藏好身形的林夫人,借着夜色用她的令牌打开了那处禁锢着叛主灵兽的牢笼。
江芙和裴云泽跟在她们身后,却见林夫人开口想要先一个人进去看看自己曾经的灵兽,于是三人便暂时停在那牢笼外面。
不多时,牢笼之中传来阵阵呜咽声,林姝意想要进去,却被江芙拉住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感悟到此地有魔气,可见林夫人没有危险。
叹了口气,林姝意便焦灼地在外面等待着,她莫名对救了自己一命的江芙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感,直觉告诉自己,要听她的。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林夫人唤他们进去的声音,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江芙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那已经可以说得上有些瘦骨嶙峋的灵兽身上,只见原本一呼而百兽臣服的白虎王,如今看上去竟像是勉强被骨架支撑着的病兽。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也只剩下了衰败之相,深深凹陷在了那张乱懊糟的脸上。
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
这个灵兽用自己的方法护住了原本的主人,却不曾想被困在此地百年,灵气匮乏,识海受伤,甚至就连它的经脉也被魔气所损。
这也难怪林夫人忍不住哭出声来,曾经陪伴自己的灵兽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脸上的泪水早就擦干,只剩下微红的眼眶:“白虎王这种情况,还能够恢复吗?”
驱除魔气这件事江芙倒是可以做到,只是这灵兽叛主之后的惩罚,却让她不知道如何处置。
“若是你能够重新契约,之后自身成功突破到化神期,借助那阵灵雨便可以为这灵兽重塑经脉。”裴云泽沉吟数秒,又朝着江芙看去,“只不过要先将它体内的魔气尽数驱除,之后再契约。”
领悟到他的意思,江芙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可以做到,只是这灵兽身体太过虚弱,最好先给它补充一下灵气,不然……”
“这倒是不难。”闻言林夫人深色轻松了一些,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替白虎王补充灵气的丹药,还是先前宗门专门请人炼制的,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见她还随身带着那昔日里被误以为叛主灵兽的丹药,林姝意忍不住心中一酸,他们驭兽一脉同灵兽的感情真挚,即便是当日母亲格外愤怒,却仍旧留下了这白虎王曾经吃过的丹药。
可还不待那丹药送到白虎王口中,便被江芙拦住了:“林夫人,这丹药可否能够拿来给我一观。”
“丹药可是有什么问题?”林夫人不解,却仍旧递了过去。
江芙面色微凝,手中赤炎天火散出,将那丹药轻轻烧灼,片刻之后,便看到上面轻轻散出了一阵黑雾。
“这……这是魔气!”一旁的林姝意吓了一跳,她目光有些呆滞地指着那丹药,神情带上了不可思议,这种丹药可是当初家族之中为了灵兽特制的,却不曾想上面竟然隐藏了魔气。
可下一刻,林夫人却面容惊诧,几乎站立不稳:“难怪,自从这批丹药被送到林家之后,原本魔气控制的还算可以的长老们又加重了病情,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到处寻觅灵药,不然当初那个秘境,恐怕就不需要我亲自带队前去了。”
暗中之人料到林家人手短缺,就连家中族长夫人也不得不亲自出马,这一环扣一环,分明是早就为了此事布下了天罗地网。
“林夫人,可还能够记得原本的湖泊为何会引入地下吗?”裴云泽果断问道,一旁的江芙更是心有灵犀的将那地形图取出指了指上面。
“这种琐事都是由着姝意的大伯处理,他当时好像想在此地建造一处新的灵草园子,说是此地灵气更为充沛。”林夫人听闻此话,皱了皱眉头,面漏不解。
“那是什么时候?”江芙神色微妙,她似乎照到了林家整个事情的关窍之处。
话已经提醒到了这个份上,林夫人骤然惊醒,她惊道:“就是百年之前,林家长老们病情加重的时候。”
“不可能,绝对不是大伯。”一旁的林姝意下意识地反驳,她语气有些执拗,“族中的人都说他是保护了整个林家,要不是大伯,恐怕我们早就死在那场浩劫之中了。”
第84章 第84章白虎王,给老娘弄死他!……
天气越发好了,但林夫人的院落之中却传出了消息,说是已然救治无望,恐怕时日无多,在召集林家亲眷们逐一吩咐了。
消息一传出,原本还在修仙界外面替林家忙来忙去的林家大伯林伯逊,急急忙忙赶了大半天的传送阵,赶在下午的时候回了林家。
只是他刚一会来,第一件事却不是前往林夫人所在的院落,也不曾去主院前去寻如今的林家家主,反倒是先行去了后山之处关押灵兽的监狱之中。
待到林伯逊亲眼看到了原本威风堂堂守护着整个林家的白虎王,那样颓唐奄奄一息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他那张看上去上了些许年纪的面容,明明只不过比现在林家家主大不了几岁,但如今的修为和地位已经是天差地别。
而且现在修仙界根本就不记得原本属于他林伯逊的功绩,就连林家之中如今也将他逐渐边缘化。曾几何时,他林伯逊是修仙界中声名显赫的林家未来家主,品貌端庄,修为和品行皆是上乘,却不曾想千年之前的浩劫之后。
如同那些誓死守卫修仙界的修士们一样,林伯逊付出的代价惨重,再无进阶的机会,永远停留在元婴期——可他的弟弟,林季逊,一个当年修为还不到元婴期的修士,现在却成了修仙界人人都知道的林家家主。
然而更叫林伯逊无法接受的是,在当初对他趋之若鹜的那些修仙界女修,知道他修为停滞,并且不能够再成为林家家主之后,就连娶妻都成了一大难事。
在他看来自己的弟弟林季逊,却轻易娶到了天赋和品貌都绝佳、修仙界曾经有着月下仙子美称的睦月,更是生下了天赋上乘的林家大小姐林姝意。可他却伤及根本,无论怎么努力,就连后代也不能有了。
所以林伯逊更是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他如今这般潦倒,而当初什么都不曾付出的弟弟,却轻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心中恶念丛生,终于,他在自家后院的山林之中修行之时,听到了来自地底深处的声音。
“只要毁了林家,你讨厌的人便可以一无所有——”
“——而你,可以趁机再度拯救他们,到时候一切又重新可以归属于你。”
“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成为那个修仙界人人交口称赞的绝世天才。”
曾经以一己之力抗下魔族的正义修士,在沉寂了五百年之后,任由魔气侵染,在自己的丹田之中,豢养出了魔族重获新生的魔种。
林家人人都喜欢性子爽快,对待下人们和善的林家大伯,却无人知道,在深夜之中会漏出被嫉妒和扭曲泡胀了的皮囊,只余下一颗淬了毒的心,在暗处谋划着将整个林家——不,整个修仙界毁于一旦的恶毒伎俩。
待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林伯逊便带着这些日子刚认下的义子、玉修剑传人宋鹤眠,大摇大摆地朝着满目凄凉的林夫人的院子之中走去。
他踏入院落之时,脸上却做出心疼担忧状,对一旁的林姝意道:“侄女节哀,现下这种情况,就连仙门之中的
长老都无能为力,我们林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只是刚说完,林伯逊一扭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如今的林家家主,见他面色不好,心中更是痛快不已,口中却连连安慰起对方来。
“唉,都怪兄长无能,这些年寻觅来的那些丹药,不只是救不了弟妹,就连那些长老也都……”他话锋一转,却又转头提及,“唉,真是可恨那白虎王了,当初为了让它进阶,我还专门去给它找了最好的炼丹师炼制了丹药,谁能知道这畜生叛主呢。”
一直在一旁的林姝意,听到叛主这话,眉头皱了皱,她视线扫过从小便看上去慈爱的大伯,却见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的得意都懒得隐藏了,不由得对江芙昨日同她讲过的事情信上了七八分。
难不成,真的是大伯?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初他可是保护了整个林家的啊!
“确实,叛主的东西,自然都是畜生。”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林夫人的房间内传出,接着走出了一道身影,那人身穿一袭白衣,灵气涌动之余,身上还浮现出隐隐的叫林伯逊不敢直视的光芒。
不知为何,直觉让林伯逊线下觉得不好,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玉修剑传人宋鹤眠却早就大喊出声:“江芙!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见到如今的江芙已经到达了金丹期后期,玉修剑传人宋鹤眠的视线中几乎淬了毒,在他看来,江芙便是抢走了他的魁首,更是抢走了他的机缘,可以说现在她身上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宋鹤眠的!
一旁的林伯逊看了自己这个义子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下一刻便想好了对策。
“江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林家的客人。”林姝意自然是记得宋鹤眠的,故意开口道,“大伯今日怎么带了一个这样不相干的人,回了林家?”
对自己有威胁的林夫人已经再无希望了,眼前的这个弟弟林家家主也不过同样是个元婴期修士,林伯逊被魔气重塑了经脉之后,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这些人对自己兴师问罪了。
所以他故意叹息道:“姝意啊,大伯这就得说你了,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说不定是知道咱们林家乱了,想要趁机潜入之人呢。”
“现在大伯就做主,帮你把她先抓到地牢之中,严审一番。”
话音刚落,林伯逊便手中灵气闪过,朝着江芙一掌拍了过去。
可在江芙眼中,这那里是灵气,上面的魔气都快要变成浓黑色,而这人更像是一个披上了修士皮囊的魔族。
下一刻,她看向林伯逊,手中一道掺杂了金色光点的赤炎天火随手放出,只听到一声惨叫,对方便被江芙轻易打伤。
周围的人一惊,林家家主更是被这变故心中一紧,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林姝意拉住了胳膊,附身凑过去耳语了一番来龙去脉,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其实林姝意还好,对于这个大伯的变化,即便是心中有些难过,却还是能够接受的。但林家家主林季逊却不同,眼前的兄长可以说得上是他一直以来努力追逐的身影,直到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更是他的兄长为他们林家撑起了一片天。
即便是父亲在临终之前,为了整个林家的前途,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但在林季逊心中,他的兄长仍旧是那个光明磊落,爽朗爱笑的英雄。
可女儿口中话,以及目光所见之处,林伯逊脸上那狰狞带着杀意的恶毒,还有他身上被那道金光照耀过后,再也不能够隐藏下的魔气,统统打碎了林家家主林季逊最后的希翼。
丝毫不明白自己的兄长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林家家主林季逊冲着他道:“兄长,到底为何?是有魔气侵蚀了你吗?别急,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
口中冷哼一声,林伯逊朝着口中丢了几枚丹药,再也不隐藏自己身上的魔气:“帮我?你拿什么帮我?拿原本该属于我的家主之位来帮我?还是拿原本我应该进阶的修为来帮我?还是拿你现在过得舒舒服服的日子来帮我?”
“笑话!”
他手中魔气翻涌,朝着江芙看了一眼,见她不过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心想可能有什么法宝反伤到了自己,依旧没有将眼前的几人放在眼中。
毕竟当年的那位可是即将破除封印出来了,身为半魔族的他早就能够感知到了,倘若不是林夫人那人即将突破到化神期,他也不至于要再蛰伏这么久。
能够分辨得出他们这些身带魔种的半魔族的,也就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了。所以倘若林家寻觅到了高阶修士,他就不得不躲出去。再加上后山那片用来储蓄魔气和魔种的阵法,为了避免被发现,又不得不将那片活水引入地下。
想到这里,林伯逊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回头朝着自己刚认下的义子宋鹤眠开口道:“你且好好看看,义父我是如何重新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
此时的林家家主林季逊神情有些难过,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对着江芙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某种事情。
下一刻,一道阵法便从地底涌现而出,猛烈的虎啸声也从林夫人的房间内传了出来。
这虎啸威震山林,将魔气缠身的两人只觉得有些心惊胆战,而他们带回林家的那些贴身随从们,更是想要慌张逃窜。
见状江芙轻轻皱了下眉,对白虎王的虎啸声竟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心中产生了其他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这白虎王也能够对魔气有一定的抵御效果,以至于这些人便处心积虑将它和它的主人林夫人困锁起来?
此时林夫人的声音紧跟在后面,比之那虎啸声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更加振聋发聩:“好你个林伯逊!缺德没根的玩意,!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你有个屁!”
“竟敢对老娘下手,白虎王,给老娘弄死他!”
此时的江芙愣了下,回想起前些天那个温柔的林夫人,再扭头看了眼现在生龙活虎的这位,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而后从她身后走出一个身影,手中的灵气同地面上涌起的阵法同根同源,温柔垂眸看了江芙一眼道:“林夫人往些年,便一直是这样的。”
第85章 第85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伯逊暗自咬牙,他原本的修为已经借由魔气升至元婴期后期,即便是和林夫人正面对战,也能够有六分胜算。再加上如今对方大病初愈,其实他自己的胜算还能高些。
但偏偏脚下升腾起来的阵法,却带着对他体内魔气的克制,就连他的神识都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更别提被魔气重铸的经脉了,几乎将林伯逊的压制到无力抵抗。
眼看他就要落败,身旁的义子玉修剑传人宋鹤眠慌乱之中,从腰间扯下一枚玉瓶,指尖不甚明显的魔气缭绕,朝着一旁的林姝意便丢了过去。
毕竟在场的人之中,实力最差的也就是还不曾进入金丹期的林姝意和他宋鹤眠了,这般突击伤人,更是直接让林夫人和林家家主林季逊投鼠忌器,不得不分心出来朝着自己女儿看去。
可他的计谋阴险又狠毒,倘若是旁人在此,恐怕真的要让林姝意魔气入体了。但江芙随手一挥,掺杂着赤炎天火的灵气,便立刻挡在了林姝意的面前,顷刻之间那玉瓶之中的魔气抵抗不住,化成了一阵烟灰。
一切只发生在片刻之中,原本还想对自家兄长手下留情的林家家主,见到自家女儿在面前险些受伤,再也不顾其他,掌中灵气涌出,一只蛟龙从驭兽空间中出现,先是看了一眼许久不见的白虎王,眼眸眨了下,嘶吼一声朝着那林伯逊攻了过去。
不愧是驭兽世家的家主,这两只灵兽即便遇到化神期的修士,也能够有一搏之力。更别提现在被压制的不行的林伯逊和宋鹤眠了,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人便已经被捉拿住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其他林家族人禀报的声音 :“魔气溢出者除却外来的八十人,族内剩余三十人,皆已捉拿!”
原本还对自己带来的人手抱有一丝希冀,毕竟林伯逊误以为这克制魔气的阵法总不能够布满整个林家,那可得渡劫期的修士才能够做到——
不对,他被按在地上的头左右扭动了几下,目光落在江芙身后一直不曾开口的裴云泽身上,声音带着阴森的冷:“竟然不知道仙门的掌门到此,对我们林家的家事指手画脚也就罢了,还如此藏头露尾,真是叫人不齿。”
真是可笑,即便是如今他已经稳操胜券了,怎么还有人能够出来帮自己的弟弟!就因为他继承了林家家主之位吗!凭什么,那本来就应该是林伯逊自己的东西!
那张原本看上去刚正不阿的脸,彻底显露出魔气之后狰狞的吓人,就连林家家主林季逊都有些不敢认自己这个兄长了。
“我夫人带我前来她朋友家里赴宴,说什么藏头露尾。”裴云泽淡淡说道,目光只落在身前的江芙身上,神情不因为林伯逊的话而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旁的林夫人更是满目的愤怒,她这些年的痛苦可以说是眼前这人一手造成的,刚刚更是险些害惨了她的女儿。
“呵,别在这里给老娘拽这些词,好像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手中灵气不停,朝着地上还妄图挣扎的林伯逊扇了一巴掌,“能够让魔气入体的修士,早就已经不算人了!你比魔族还可怕,竟然对一手培养你的家族都能够下此狠手!”
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林伯逊猛地突出了一口血,下一刻却又阴惨惨地笑道:“即便是你们把我给杀了又如何呢!魔神迟早会重新来到世间,只有我们魔族才能够统治整个修仙界!”
话音未落,一旁的林家家主神色瞬间变得格外惨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伸出手拉住还想要继续出气的林夫人,定睛看着自己曾经这位霁月风光的兄长,语气之中带上了悲痛:“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若是你还能够有些良知,就……”
可还不待他劝说,就被林伯逊呸了一口:“你这个当年没用的东西,若不是早些年被你的虚情假意蒙了眼,我怎么会心中一软同意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你!”
“还想劝我?你收起来你那张虚伪的脸吧!”
林家家主林季逊叹了口气,他不再去看这人,转过身朝着江芙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多谢江芙小友的大恩大德,此等恩情,我们林家定然不会忘。”
他身旁的林夫人和林姝意也走上前,同样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江芙皱了皱眉上前扶起她们,又对着林家家主摇了摇头:“驱除魔气,本就是我答应了姝意的事情,我们是朋友。”
她说话有一种生硬的执着,因为这几日的忙碌,眉眼之间带了些可见的疲惫,却并没有对此居功自傲。只不过下一刻,身上的灵力却猛然之间充盈了一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眼前几人身上朝着江芙蔓延而来一般。
稍稍愣了下,江芙神情有些恍惚,但更多的信仰之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从外面和林家之事有了因果的人,朝着她的身上自发的凝聚而来。
这难道就是她进阶到金丹期之后能够看到的?
裴云泽眼见江芙神情恍惚,他当即上前一步,扶住江芙,又凝神将眼前几人全部困锁起来,一丝声响都不叫他们发出:“如何?”
他那张原本冷静的过分的脸上,因为江芙这一刻的晃神,一下子变得紧张万分。
“没事。”江芙回过神,收起刚刚的怔愣,垂了垂眼眸,安抚道:“可能是这些日子累了。”
她无意在此时朝着其他人泄露自己身上的秘密,只不过推说如此,却反倒叫裴云泽心中一惊。对自己这些日子有些太过不节制的双修,反思了起来,已经这么忙了,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林家家主见状便连忙叫林姝意送她回去休息,带着林夫人继续处理剩下的事情。
整个林家之中带着魔气之人已经尽数被控制,金丹期的林夫人更是恢复了大半,有了主心骨,再稍作整理,他们林家定然能够恢复往日的荣光。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裴云泽便亲自带着江芙回到了他们休息的院落之中。
精致菱纱制成的帘帐挡住了外面西落的阳光,春日里和煦的风吹动,整个房间内沁满了上等灵香的味道。
江芙刚回来,便被裴云泽扶着躺到了榻上,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担心的眼神看的莫名有些心虚,只好安安静静地半靠在那里。
手中持着一卷不知道什么东西,裴云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皱着眉看着,神情似乎有些不理解。
好一会,体内的灵力已经隐隐开始触碰到那层金丹期进阶的屏障,江芙眨了眨眼睛,朝着一旁皱眉的人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不曾将手中的书放下,裴云泽轻轻挑了下眉,语气有几分不解:“这书册上明明说,双修之法可以解除困乏,可你怎么会总是……”
还不待他说完,江芙便起身捂住了他的嘴,红着脸道:“这种事怎么能到处说!更何况我只是……”
被捂住了嘴,但裴云泽却面色仍旧镇定,垂眸看向她,眼神之中分明带着对先前她说的疲倦的不信任。
“只是刚刚那一刻,忽而有不少信仰之力朝着我涌来,缠绕在我的丹田内的金丹之上,一时间让我有些恍惚罢了。”江芙凑到他的身边,像是以前那样说悄悄话似得,完全忘了他们是修士,可以传音入秘。
裴云泽的唇角,因为她这样的小动作而轻轻的上扬,在这一刻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过去,总觉得心中泛起了甜蜜。
“那夫人以后可要好好保护为夫。”裴云泽眼角弯了起来,从口中呼出的气息停留在江芙的手上,莫名叫她面色更红了。
收回手,江芙轻咳了一声:“我们还没成婚呢,你怎么就在人前说我是你夫人的话。”
虽然她心中确实有些开心,但这个时候仍旧想要义正言辞的说出来,好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
借势将她揽在怀中,裴云泽声音带着几分微微的笑意:“可是我已经让李长老回仙门之中宣布此事了,说不定等我们回去,道侣结契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一早就想好了要成婚,但在这一刻,江芙仍旧觉得心中一阵恍惚,她抬眸便看到裴云泽静静看着自己,那双澄澈的眼眸之中,尽数只有自己的影子。
好一会,她忽然笑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一下没说得出来话,顿了顿才说道:“可是你的灵石都在我这里了,哪里有钱去采买成婚用的东西呢?”
“嗯。”裴云泽轻轻扬唇,同样笑着,“那还劳烦夫人给些银钱了,不然为夫只能去给人家打短工来赚些灵石了。”
说罢,他轻轻拥着江芙,将她的十指同自己的交叉在一起,而后紧紧攥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江芙看着他眼眸之中的炙热,重重点了点头,而后语气之中带了些许哽咽,哑声道:“好。”
第86章 第86章以身合道的人,不是你……
这几日玄天坛之中消息多的惊人,直直叫那些修士们忍不住摸出玄天镜来一观。
【我的天!铁树开花了!云泽仙尊要结道侣了!】
【这得是老牛吃嫩草吧!那女修才多大年纪啊!】
【前面是不是疯了,咱们可是修士,哪里需得用凡人的寿命论了。更何况人家可是渡劫期修士,且不论身份,就算是修为那女修也配不上啊!】
【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喜欢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怕不是想疯了,瞎编的消息吧?】
【这可是仙门长老们亲自传的消息,怎么会有假!】
【更何况那女修可是上次收徒大会的魁首,不过炼气期便能够有了剑意的存在,日后恐怕成就不在仙门任何一位长老之下。】
【有天赋又如何,这么多年修仙界的天才哪一年没有?最后陨落者不知凡几,谁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
仙门的长老们将自家掌门不日将要道侣结契的消息放出之后,不光是整个宗门,就连整个修仙界都知晓了此时。
对于云泽仙尊那如过江之鲫的爱慕者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晴天霹雳,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即将要进阶的江芙身上。
此时的她正闭紧双目 ,缓缓运转着自己识海之中的信仰之力和金丹融合在一起,只见那原本散发着物色灵力光芒的金丹,慢慢生长出一个幼小的人形。
灵力慢慢涌入其中,让即将进入元婴期的江芙额上浮现出了一丝汗珠,不远处的裴云泽静静看着,却也只能挥了挥手,替她将聚灵阵重新加固了一番。
变化只在一瞬间,江芙手中法决不停,只听到阵阵雷声响起,属于她的元婴期劫雷便已经到来了。
她缓缓睁开双眸,无声地看了眼守在一旁的裴云泽,紧紧抿了抿唇,将早已经准备好要用来渡劫之物一一摆开,又朝着口中丢了几枚补灵丹,好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只不过这次的劫雷虽然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气势汹汹,却在落下的时候叫江芙忍不住一愣,甚至就连她备好的用来挡下劫雷的第一层灵器都没有伤到分毫。
她朝着空中看去,那原本张牙舞爪的雷云,竟在此刻有了一种莫名心虚的姿态,支支吾吾地丢了几团劫雷下来,比先前的那几道更是弱了几分。
只不过即便如此,江芙也不曾大意,她将所有的东西依旧准备好,却不料到,等到属于进阶到元婴期的灵雨落下的时候,她的元婴在丹田之中紧闭双眸,预想之中猛烈的劫雷也没有来到。
她吸收着从四面八方来的灵气,心中仍旧戒备着,下一刻,却又见天空凝聚成了一团光亮,将沉浸在其中的江芙包裹了进去。
“新的人神,你总算出现了。”光里面的声音苍老而又无奈,像是强弩之末一般,缓缓响起。
人神?江芙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她转头之时,信仰之力从身体之中流淌而出,一跃而起到半空之中,形成了一片流淌着的星河。
她此时才愣了下,但仍旧不曾开口。
“我是曾经的天道,你所在的每一处都是由我化身而成,无处不是我,也无处是我。”那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垂暮的老者,在讲述着自己的曾经。
只是这话却让江芙手中的折花剑出鞘,她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既然你是天道,那魔族也是由你所诞生的?”
“对。”那声音更苦涩了,像是追思又像是懊恼,“那也曾是我的一部分,属于恶的那部分。”
“天道也有恶?”江芙拧起眉目,手中执剑,仍旧小心提防着周围。
“万物便是我,我也是万物,自然也有恶的那部分。只是我却生出了灵智,想要妄图摆脱掉,却不曾想叫那恶念自己衍生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叹息声在空旷之中响起,绵延不绝,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之感,叫江芙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原本我想要借助此间最接近我存在的修士们,来铲除这恶念,于是便将那恶念丢入深渊,任由它繁衍出魔族,再由着修士们斩杀镇压,总会有一日可以被灭杀。”
“可我不曾想,修仙界这么多年积攒的怨念实在是太多了,而那恶念借助魔族们,肆意再修仙界吞吃生灵们的恶,而后力量慢慢庞大起来,直到——”
“——直到就连我的力量也逐渐被那恶念蚕食,只有重新聚集起世间生灵们的信仰之力,才能够将那恶念彻底抹杀。”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为了能够说出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力气一般,声音越来越疲惫。
“你自己也没有办法去阻止这一切?”江芙声音低沉,有些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可你知道吗,魔族对于凡人们来说,可以算得上灭顶之灾。”
“我知道。”那声音之中带着深深的悔恨,却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懊恼,“可我能够预知到的未来之中,只有如此,才能够为此间求得一线生机。”
“不然,天道毁灭,此间所有的生灵都不复存在,我能做的,也只不过如此了。”
“你可知,这千年来不曾有人能够飞升成功,便是此间天道出现的问题,如不能将那恶念彻底灭杀,恐怕整个修仙界,都将会毁于一旦。”
“而现在的我越发的虚弱,说明那恶念已经具备了代替我的力量,若是被它真正成为天道……”
江芙张了张嘴,却也不能够再出声去指责,她只觉得面对这样的灾难,此刻的自己有着深深的无力。
“你不要紧张,那恶念也属于我的一部分,所以它也必须遵守天地之间的规则。”那声音轻松了少许,似乎知道了江芙的顾虑,“它想磨灭你的意志,毁掉你的心性,却不曾想,反倒将你推举到了如今的模样。”
“只有你,能够借助此间生灵的信仰之力,将那恶念彻底抹杀。”
江芙心中有些恍惚,她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可我只是一个元婴期修士……”
“恶念唯一惧怕的,便是你身上属于生灵的信仰之力。”那声音有些激动,却又带了些欣慰,“魔气、魔种,皆是那恶念吸收世间怨念的一种手段,只有你能够将它驱除,自然,也只有你能够将它灭杀。”
灭杀天道的恶念吗?江芙眼前的那一片信仰之力凝聚成的星河,竟随着她的思绪变化,环绕着她流转起来。
恍然之间,她好像看见,凡人时候的自己曾经救助过的人对着自己轻声道谢,修士时候救助过的一家三口跪在地上为她虔诚的祈祷,妖界那些因为她出手而躲过魔族劫难的妖族们围着篝火庆祝,还有林家这一脉的修士们真心对她的感谢。
她看见裴云泽一身红衣,从摇曳着的烛火之中,朝着她缓缓伸出手的模样。
是了,她答应过,要和他成婚。
她还没有过完
倘若整个修仙界不存在了,那这些江芙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会彻底消散在世间。
她沉浸在整片光芒之中,看着那些闪烁着光芒的信仰之力,恍惚之中,感觉到了世间生灵们对自己的呼唤。
江芙垂眸,面上仍旧一片平静,她反问道:“那原本裴云泽又在你们预知的未来中,成为什么样的存在?”
天道的声音沉重,语气有些滞涩,复又叹息片刻之后才说道:“恶念也属于我本来的一部分,若是恶念被灭杀,自然天道便不复存在了。”
“所以,你想要我替你杀了天道,而后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为了此间的生灵,以身合道,顶替原本你的存在吗?”江芙忽然笑了起来,她面上染了怒火,“怎么,是天道便以为万事万物都被你掌控了吗?所以便想着为所欲为,将一切都随意玩弄?”
她手中的折花剑朝着四周涌动着剑气,信仰之力环绕在身旁,神情格外凌冽:“那我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眼见江芙身上涌现出的怒火,那天道却也只能叹息,“可这边是命数,此间能够成就天道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它只是天道,并没有人世间的情感,所以认为用一人的牺牲,来让整个修仙界平安自然是值得的。
“更何况,如果他不以身合道,此间天道不存,你也没有办法飞升离开,此间的生灵们也将毁于一旦……”
“不,能够成就天道的,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江芙语气格外郑重,像是发现了眼前天道口中的漏洞,“你说我也可以飞升离开,那边是此间可以以身合道之人,我也可以算一个。”
她的反应太快,几乎是瞬间便找到了天道话语之中显露出的秘密,反倒叫对方忍不住叹息起来:“在我预知的未来之中,以身合道的人,不是你。”
“既然如此,我便将我预知到的尽数告知与你。”
不是她?
那便只能是……
江芙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有些颤了,最初的秘密被她在此刻探寻到,只觉得意识都有些恍惚,等到她回过神,她已经身处在另一个浮空之中。
第87章 第87章“嗯,我夫人说得对。”……
仍旧是熟悉的仙门主峰,江芙在浮空之中,看着一个又一个眼熟的身影,挡在一场浩大的劫难面前。
墨云压顶,呼号着的风中夹杂着悲戚的哀嚎,她看见无
数修仙界的生灵,就在自己的面前消散于无形,江芙想要伸出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这只是为了她一个人预言出的世界,而她也不过只是此间的一个看客,除了攥紧手中剑之外,江芙别无他法。
她的眼眸之中被一幕又一幕死亡的鲜血染红,仙门中的弟子,凡尘中遇到过的妇人,妖族之中江芙曾经伸出手救过的狐小七……
一个又一个,直到江芙看到最后剩下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执剑出现,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了裴云泽朝着浮空中轻轻笑了下,而后周围一片化成虚无,一团凝聚着他自身力量的光亮朝着原本注定的地方而去。
江芙睁着自己的眼睛,一刻都不肯眨一下,上面遍布着血丝,原本浅褐色的眸子再也不复当初的冷静,此时尽数一片癫狂之色。
恰在此时,那引她进入此间预言之中的声音适当的响起:“这便是他的结局……”
沉重的叹息,掩盖了其中悄然隐藏着的喜悦,明明原本应该是对世间万物不带任何分别心的天道,此时的叹息反倒更像是伪装。
或许眼前这人心性足够坚定,但却刚好注定遇上了可以动摇她心智的理由,此时的天道心中不由得同凡人一样,流露出些许不应该它可以产生的喜悦之情。
可下一秒,一道掺杂着信仰之力的剑气,朝着这虚幻的幻境之中劈开,让还在暗自窃喜的天道心中一下子沉了下去。
只见江芙手中的折花剑仿佛能够感知到了她的心意一般,因为此时的愤怒而在颤动着——那不是怯意,而是想要将天道斩杀见血的恨。
眼前的幻境变成碎片,江芙挥袖拂开朝着外面走去,她脚步不算太快,可每走一步,便叫那天道更加焦灼一分。
她踏过幻境中死去的成片凡人们的尸体,踏过哀鸿遍野的人间,又踏过早就冰冷的爱人的尸体,却不曾停留半分。
这一声声的脚步声,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让原本谋划好一切的幕后之人惊觉,她根本没有被影响到分毫。
早就已经无力抵抗此间信仰之力流失的天道,一贯摆着高高在上姿态的它,在此刻真正明白了江芙的可怕:“你,你这是要罔顾整个修仙界于不顾吗?”
江芙仍旧没有说话,她笑了笑,感受着整个天地之间朝着自己涌来的力量,忽然明白了,所谓的天道的恶意,原本就是和如今言之凿凿的这位,是同一个整体。
如今隐藏在暗中的那位,总算浮出水面,针对她的阴谋诡计,都在此刻水落石出。
凡人的一生,不过数十载,江芙穷尽一切,终于在百年之后,找到了当初在幕后那位真正的主使者。
“真正罔顾整个修仙界的,不正是你自己吗。”江芙心念一动,将千年之前的浩劫和如今朝着自己示弱的话语,拼凑在一起,忽然之间宛若醍醐灌顶。
修仙界的天道衍生出了七情六欲,不再满足于孤零零的待在虚空之中,想要脱离此间,成为一个可以拥有喜怒哀乐的存在。
可一旦有了七情六欲,最应该大公无私的天道变很容易被自己的私心蒙蔽一切,它本身的力量太过强大,天地之间的规则尽数被它玩弄在股掌之中。
“整个修仙界?不,此间不过仅仅算作神明踏足上界所必须的历练而已,倒是小瞧了你。”那最初的声音好像明白并不曾蒙蔽到江芙,反倒是直接冷笑着坦白了。
不过作为天道,万事万物几乎尽在它的掌握之中,但江芙却找到了最严重的一个漏洞——那就是即将脱离修仙界将要飞升成神的人,不在天道的掌控之中。
或者,再多算上一个,那就是拥有了信仰之力的她。
毕竟,想要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里面掺上真实。开口称呼江芙为人神的时候,她便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那种真实的无奈。
那根本不是对此间生灵凄苦命运的无奈,更像是天道无法灭杀江芙这个新诞生人神的无奈。
不,更准确的说,在它预知未来之后,便精心为了自己这个将会诞生的人神,而早就布置好了全部的死局。
“你小瞧的,可是太多了。”江芙索性不再犹豫,她手中的折花剑将整个此间生灵千载以来,苦天道久已的怨声载道,尽数融进自己的剑意之中。
心剑本就可以随着执剑者的心意而变化,此时江芙心中所想则是万事万物,此中力量远远超出了如今幻境所能承受,只不过又一剑,便将此时的天道逼得不得不撤回精心布置好的幻境。
“你根本就不配再做此间的天道。”江芙透过虚无缥缈的浮空,目光好像真的看到了那躲躲藏藏的天道,唇角挂着刚刚被反噬出的鲜红,却仍旧稳稳站立在那里。
“那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那天道即便被击破幻境,语气却仍旧有几分倨傲。
“我一个人是不能够拿你怎么样的。”江芙轻笑了起来,她语气有些淡,“可若是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呢?”
她竟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如今天道日益衰弱的缘由,便是此间生灵们,彻底对它失去了信仰,甚至被魔族折磨千载的凡人们,已经开始咒骂这不公的规则。
天道脸色大变,它想要反驳,却又不敢说出口。
“劫雷也代表着你的力量吧。”江芙慢条斯理道,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识海,那一片虚无之中的元婴静静的闭目打坐,“你已经快要消散了,所以没有办法再规则允许的范围之中,将我抹杀了。”
“是不是以为,让我看到我所爱之人将会死去,便可以让我心甘情愿为了他去死?”
幻境破灭的瞬间,外面的暴雨倾盆,裴云泽手中撑起那把竹伞,迅速来到了江芙身边,替她挡下了空中落下的雨水。
他发丝已经被雨水沁湿,披散在雪白色的衣衫上,觉察到了那道明显不怀好意的试探,裴云泽将江芙护在身后,语气冰冷地开口道:“这就是幕后之人?”
原本就被江芙目光锁定的天道,此时更是感觉到一阵心惊,这人当年便可以飞升,倘若不是为了尽快将他送离此界,也不会出现如今的事端。
毕竟,能够飞升的神,在上界联合起来,它这个下界的天道也绝对不能够抵挡的住。
“真是可惜,你愿意为了她付出生命,可她见到你将要再次灰飞烟灭,却仍旧不肯为你改变命运。”那声音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大笑着叹息道,“裴云泽,你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真是可悲可叹啊。”
“刚刚幻境之中你都看到了,怎么你不愤怒吗?”
江芙抬眸看向身边的人,她眸光之中虽仍是坚定,却也在这一刻微微颤了下。
天道便在高高的浮空之中俯视着他们,好像能够看得到两个人将要不欢而散的场景。
却不曾想,裴云泽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抱住了她:“江芙,我很高兴。”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兴,让江芙都顿了顿,但她又复笑了起来:“我也很高兴。”
她抬眸朝着浮空之中的天道看去,语气中带了嘲笑:“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你的幻境迷惑不了我,你的构陷更迷惑不了他。”
“你自己生出了七情六欲,却又根本不能够真正理解什么是感情,真是可悲又可笑。”
裴云泽面上仍旧是淡然,他对天道的话有些充耳不闻,还厚着脸
皮抱紧江芙:“之前就是这个狗东西,害得我们分开了百年?”
“也算吧。”江芙忍不住推了推这个家伙,“不过它最初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赶你离开此界。”
裴云泽根本没管那有些跳脚的天道,语气之中带了些冷飕飕的阴寒:“我想从它身上讨回来,你觉得如何?”
讨回来?讨回什么?江芙一愣,想到了他失去记忆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嗯,你被迫吃了那么久自己的飞醋,是得好好讨回来。”
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时候对天道的无视却更叫它有些癫狂。
产生独立意识之后的天道,几乎是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掌握天地规则的自己被这样放肆的嗤笑,沉声冷笑道:“我倒是低估你们两个了。”
它身上仍旧带着天地的规则,只要仍旧处在规则之中,便没有人可以匹敌于它,这也让它更加肆无忌惮。
它才是此间的主人,将这两个不被允许的存在赶出整个修仙界,它才能够彻底无人超越。
偏偏江芙身上有着信仰之力的庇护,而裴云泽更是有着天地之间大机缘存在,他们两个注定不是天道能够抹杀的存在。
江芙疑惑道:“你不低估,就能够做得到吗?”
裴云泽:“嗯,我夫人说得对。”
天道:“……?”
第88章 第88章“是天道……”……
裴云泽先前被隔绝在幻境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芙在那真假搀半的预言之中独自面对。如今他已经能够陪伴在她的身旁,手中多年未曾再出鞘的本命剑随着心念的波动而浮现。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虚空之中的天道失去了原本伪装的苍老虚弱,气急败坏的语气反倒更像个心智不算太成熟的存在。
发现这所谓的天道才是始作俑者?
江芙双眸之中的神色仍旧冷静,她轻笑一声:“刚刚发现的。”
幻境之中,她的确被其中的画面所影响,险些心神失守,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江芙却在裴云泽将要以身合道的那一幕,想起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他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再离开。
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将她再一个人抛下。
数团泛着黑紫色的劫雷从虚空之中出现,天道好像陷入了癫狂,它大怒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提前将你们两个一同灭杀了,看看到底谁才是此间规则的真正掌控者!”
这劫雷和修士渡劫的天雷如出一辙,却又带上了魔族特有的侵蚀之力,即便是裴云泽也隐隐感觉到了压力,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江芙。
阴冷的气息在空中蔓延,整个修仙界的生灵们都感觉到了神魂之中一片震颤,尤其是修为高深些的大能们,纷纷在此时开始了掐指推算。
可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阻止一般,几位仙门长老们匆匆赶到大殿之中,同此间玄天镜中的其他各宗门的大能们商讨此事。
【到底是何处的劫雷?这样的波动,却并不像是有人在渡劫。】
【恕在下无能,着实推算不出。】
【我们禅宗一脉长老,刚刚妄图窥探天机,已经坐化。】
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被困在这场劫雷之中,明明是在修仙界叱咤风云的各路大能,却在此时,尽数都只能叹息。
最擅长推演一脉的符修长老,立在窗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破自己的食指在眼眸之中划出禁咒,那张原本颇有几分清雅的面容,在这次窥探天机之后,猛然失去了血色。
一旁的药宗长老走上前,掌中的灵气涌动,勉强护住了她的心脉。
“如何?”
符修长老猛地吐出一口血,片刻之后说道:“我看到一片黑暗笼罩整个修仙界,却看不到源头。”
她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一旁的李酒翁长老面上浮现出几分焦灼,他从后面走过来,骂了一句天:“贼老天的,千年之前便这样玩弄我们这些修士,这么久过去了,还不曾有人能够飞升,这是想把我们困死在此间啊!”
其他的长老们闻言默不作声,毕竟如今最有希望能够飞升的人是自家掌门,可即便是他这样已经到达渡劫期的修为,仍旧不知道能否飞升至神界。
但他们已经为了这样的机会,等待了实在是太久,如今此间的变动,反倒更像是一个契机。
“劫雷在何处?”李酒翁长老看了眼自己的酒壶,面上显露出几分颤抖,他极力想要劝自己不要想到江芙那孩子,但理智却告诉他,此事恐怕和她脱不了关系。
“推演不出。”符修长老紧闭双目,从眼眸之中流淌下来一缕血泪,一旁的药宗长老实在是忍不住,将一枚丹药塞到了她的口中。
“别推演了!你的命不要了!”
属于寿元丹悠远微苦的香气在口中弥漫,符修长老的面色稍稍好了些,她知道这样的推演会折算自己的寿元,但这样的浩劫,若是不尽力,难不成又要和千年之前那样,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挚友们,一个又一个,尽数灭散在那看不到光亮的黑暗之中?
只是不知道,那些逝去的人们,能否看到现在他们努力守护着的修仙界如今的境况?
等候在外面的仙门弟子们更是都焦灼的看着玄天坛之中的消息,可至今仍旧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此刻身处在劫雷之中的江芙却有些不慌不忙,她眼神中带着轻描淡写的蔑视,同一旁的裴云泽对视的瞬间,两人的剑在一瞬间同时出窍。
信仰之力在江芙的剑意之中弥漫,而一旁裴云泽的剑意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个代表着希望拯救,另一个却是杀意凌然。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却因为他们两人的心意相通,在此时居然相辅相成,将原本想要放手一搏的天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漫天的雷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颜色变得越发淡了,整个天色却更加阴沉,此间的天地规则好像也在竭力想要反抗着天道的控制,挣扎着脱离它的掌控。
恰在此时,心念一动,符修长老猛然睁开那双已经赤色的眼眸,透过这层乌云,总算窥见了隐藏在后面隐隐约约的缘由。
“是天道……”
她一口血吐出,整个人的头发瞬间变成雪白,却像是总算得知了真相,对着一旁扶着自己的药宗长老发出了有些癫狂的笑声:“……算出来了,天道有了意识,生了七情六欲,妄图将我们这些修士困死在修仙界。”
难怪,已经过去了千年,再也没有修士能够飞升离开。
“这劫雷,是为何?”匆匆赶来的驭兽世家林家夫妇对视一眼,感受着自己灵兽对天地的感悟,忍不住问询到。
“天地间有了新的神,是天道想要灭杀的那位……”窥见天机的符修长老有几分不确定,她重新闭上眼睛,整个人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是不是咱们掌门他要飞升成功了?”丹宗长老想了想,眼眸之中浮现出几分焦急,他寿元所剩不多,但偏偏自己的后代实在是太多,若是不能够飞升,恐怕日后无人庇护他们。
“……不是掌门,却和掌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勉强说完这句,符修长老便彻底陷入了脱力之后的昏迷。
她修为本来便不算太高,推演的天赋却是整个修仙界最好的,此时受了这样的重伤,已经伤到了根基,若是不能够早些飞升,恐怕也要陨落了。
听闻此话,李酒翁长老眼皮猛地跳了起来,他问一旁的林家夫妇:“我师侄江芙和掌门两个一同去哪里了?”
四周忽然安静了起来,所有人都记起来,不日之后便要同自家掌门结契道侣的那位女修——江芙。
千丝万缕的关系,新的神?
好像一切都说的通了,但林家夫妇两人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去,他们两个有些慌乱,开口道:“先前的那个秘境,就是在那里出现被魔气侵染灵草之地,好像出现了先天庚金的气息,他们两个便一同出发去了……”
“先天庚金?”
“是。”林夫人语气很焦灼,“我就不该和他们说这件事。”
先天神物的存在,本身就能够对天道有着克制作用,原本就想要窥探出最后秘密的江芙,绝对不可能放过这样得劲机会。
所以无论林夫人说还是不说,江芙都会前去取得此物。
身旁的大能们都沉默了,想起那个在玄天镜中一人一剑天赋异禀的女修,忍不住都有些不忍。
那样卓绝的天赋,难道真的要在这样的浩劫之中毁于一旦吗?魔族的灾难,真的不能够彻底平息吗?他们就要一直被这原本就不公平的天道继续蒙蔽下去吗?
“仙门弟子们,等着一日已经很久了。”一旁的药宗长老从怀中摸出原本裴云泽留给他的掌门令牌,吩咐等候多时的弟子们按照以往早就计划好的阵法,迅速朝着林家夫妇描述的地方赶去。
剩余的弟子们,将此间消息尽数同玄天坛中的修士们言明之后,反倒出现了更多了前往那先天庚金秘境之中增援的人们,就连一向不愿现世的妖族们也朝着那里赶去。
他们是曾经承蒙江芙和裴云泽两人恩情的人们,但更多的,是不想再被困在此间,终生不得飞升的修士,想要最后再为命运搏一搏。
一整片的雷云之下,两个泛着金色光芒的身影,在浮空之中挥剑,好像在不知疲倦的对抗着劫雷。
周围的一切已经被这些力量彻底摧毁,只剩下一大片空旷的地面,可那上头却浮现出漆黑的阵法,阴森森的魔气几乎实体化一般试图从中挣扎而出。
“哪里是什么?”冲在最前面的剑修看到了那魔气,连忙惊呼,给了后面的修士们警告。
“魔族难道就是在这个阵法之中衍生而出?”一旁的佛宗长老连忙朝着其上丢出了自己的禅杖,接连的灵力连续挥动,想要试图驱除上面的魔气。
可根本没有用,众人的力量好像被遏制住了,就连这阵法的外围都不能够靠近半分。
下一刻,江芙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地面上阵法,又看了一眼天空中力量越发被削弱的劫雷,然后迅速意识到,即便是天道也不能够完全控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裴云泽——”
她手中全部的力量迅速融合到剑意之中,一面呼喊着身旁的人,心有灵犀的默契,在这一刻,两人的剑意在信仰之力之中融合。
原本属于江芙的五色灵力,又有了裴云泽最极致纯净的水系灵力,融合之后竟然一击将天道从躲藏的地方彻底打了出来。
这一击之后,江芙根本不等到那天道反应过来,迅速用信仰之力形成困锁的牢笼,同裴云泽的阵法灵力一起,将那显出了原型的天道意识变成了困兽。
“你……你怎么做到的!”
天道嘶吼着,变成一团混沌的雾气,在金色的牢笼之中哀嚎着。
第89章 第89章他是她最忠诚的信徒
“无论是凡人还是神,这一切原本就有缘法,而有了意识的天道,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话音还未落,江芙手中融合了信仰之力的赤炎天火,朝着如同困兽一般的天道灼烧而去。
果不其然,只见那生了意识的灰蒙蒙一片的天道,竟然在原本只能够用来克制魔族的火焰之中,渐渐开始消融起来。
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消散在天地之间,天道的意识彻底癫狂起来,它哀嚎又嘶吼:“只要你肯放过我,无论是无边的寿命还是机缘,我能够给你!”
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谁能够预料得到,江芙不过才刚进入到元婴期,就能够将信仰之力和赤炎天火融合在一起呢?更是将心剑的剑意贯彻天地,彻底粉碎了天道意识妄图在幻境之中引诱她动摇本心的阴谋。
但天道意识却不得不铤而走险,毕竟它预言了无数次,只有此时出手,才能够借由天地规则的劫雷,影响到江芙心神,将她拉入到日益衰弱的它构造的幻境之中。
“寿命?机缘?”江芙对着那团出现五官的雾气,冷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你认为我应该需要的东西吗?”
见状越发虚弱的天道意识连忙继续道:“若是你能够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难道你不想和身边的人永远在一起吗!你知不知道,那预言本就是真的!”
可惜,江芙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裴云泽,摇了摇头,将那赤炎天火之中的灵力涌入的更多了,可剩下的天道意识却仍旧顽强的在嘶吼,阵法之下的魔气也随意开始越发波动起来,几乎让前来增援的修士们,根本无力靠近。
“恐怕不等到你将天道意识灭杀,当年被封印的那一位,便要出来了。”沉默半晌,裴云泽反握住江芙的手,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天道意识骗了江芙,却也没有完全骗她。那魔族确实是它的恶意凝聚而成,只不过如今它的虚弱,更多的是因为新的人神的出现。但已经独立成为新的存在的魔族,却并不会因此改变。
若是当年那位被封印的魔族之王重返世间,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够活着离开此地。
江芙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抬头朝着他看去。
只见一柄长剑横在两人之间——这是裴云泽的本命之剑,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江芙面前展露。
还不待裴云泽说出自己的想法,江芙却平静道:“再让我试最后一次——”
她望向裴云泽的眼眸,紧紧攥紧了自己的掌心,此刻目光之中尽数都是决绝的坚定。
“——若是你想再同以往一样,妄图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却不曾想,裴云泽挑了挑眉,唇角挂着笑意:“在下可舍不得还没过门的妻子。”
已经答应她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只是还不等那魔气挣扎出来,江芙却感到了一阵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从裴云泽同她紧紧相握的手之中涌现进来。
“心剑之威,恐怕只有渡劫期修士能够真正发挥出来。”属于自己的灵力流失的太快,裴云泽轻轻皱了皱眉头,却仍旧攥紧了江芙的手,“拿上我的本命剑和我得修为,只有你能够做得到。”
心意互通的道侣之间,能够使用彼此的本命武器,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仙骨是由他一身血脉温养出来的,两人之间的力量能够短暂的使用秘法暂时移转。
体内的灵力快速跃升,江芙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力量充盈至全身,她看了一眼身后用期盼目光看向自己的修仙界众人们,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之中,裴云泽转头看向她。
平日里那漆黑的眼眸之中,含着无边的爱意,他唇角的笑意给江芙心中带来了莫大的震撼。
或许是这样全身心的信任,在某种程度上,让她在此刻彻底明白了,心剑的下半部——
——以心为剑,那倘若执剑者心怀天地万物呢?
江芙握紧了裴云泽的剑,上面融合着他全部的力量,周身充盈着他的灵力,浮空之中的信仰之力好像也感受到了她此刻心中的所感,给予修仙界每一个渴望挣脱命运摆弄的生灵们,重新产生信仰的机会。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眸,一剑划过,声势浩大的数道金光穿过还在哀嚎的天道意识,落在整片魔气之上,更落在了正在等待着结果的修士们的眼中。
那一剑,看上去明明如同春风一般柔和,却让那些张牙舞爪的魔气在顷刻之间消散,原本还想要妄图垂死挣扎的天道意识,也停止了哀嚎,如同一朵开败了的花一般,慢慢凋零飘散在空中。
整个修仙界的所有生灵们,在此刻感觉到有一种束缚,从神魂之上彻底消失,尤其是那些只差一丝便可以飞升神界的修士大能们,更是感激地朝着浮空中的江芙看去。
她心念一动,那曾经妄图掌控此间万物的天道意识,在这一剑中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间。
可那残存着的苍老的声音,却带着诡异的狞笑对着江芙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可告诉过你,预言本就是真的。”
望着消散在自己身旁的天道意识,脚下困锁着的那位魔族之王的阵法,也在渐渐消散,原本困扰了凡人们前年的魔族,也在此刻失去了本源之力,开始逐渐失去力量,慢慢开始回归于天地之间。
它们最初被创造出来,便是因为天道想要借此将凡人们失去信仰,在惶恐之中慢慢消亡。
“这是云泽仙尊吗……”外围的修士们感受着通身的力量,恍惚之间开口道。
“不,是将要飞升的新神!”前面的仙门弟子们诧异的反驳道,面上虽然同样惊讶,却能够感知到那股纯净的神力。
“老酒葫芦,情况怎么样了!”
不远处,药宗长老扶着刚刚恢复了些许的力量的符宗长老乘着灵舟赶来,原以为会看到一片被摧残过着浩荡,却不曾想,天色变得大亮,祥和的接引之光从空中蔓延而下。
澄澈的神力清洗了那些不堪的魔气,超凡脱俗的气息从浮空之中传来,这是已经千年不曾见过的飞升景象。
“是谁要飞升了?”符修长老瞬间恢复了些许精神一般,紧闭着双眸,着急的问询身边的人。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又太过让人觉得狂喜,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人能够突破着千年之间的禁锢吗?是不是说明,他们这些被困了这么多年的修士,总算可以再得以飞升离开了?
“是我的师侄江芙!哈哈哈哈,我们剑修总算又要出一个飞升的大能了!”颤抖着手将酒水从腰间的酒葫芦里倒进口中,李酒翁长老大笑出声,却又在下一刻猛然想起一件事。
“坏了,她飞升离开,那咱们掌门怎么办!”
只见那一片接引光亮之中,江芙有些惊讶愕然,她看着站在原地仍旧轻笑着的裴云泽,愣道:“这是什么?”
“天地规则给你的馈赠。”在祥和灿烂的光影之中,裴云泽抬眸看向她,唇角的笑意并不曾因为此刻力量的流逝而浅薄,“你做到了,江芙。”
“恭喜你,新的人神。”
江芙手中还握着他的本命剑,充盈的力量和来自天地之间浩荡的信仰之力——因为斩杀妄图禁锢整个修仙界的天道意念,而避免了此间生灵们的浩劫,这是整个修仙界的万物给予她的馈赠。
片刻之后,一声又一声的贺喜声从远处传来,好像那样多的人都因为江芙此刻的飞升而感到万分的雀跃。
但江芙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她抬眸看了一眼那天地规则馈赠给她的接引之光,下一刻,她走到裴云泽身前,拉住了他的手。
“我的力量还不够纯粹,所以现在还不能够飞升离开。”她唇角轻轻扬起,看着那道早已经等候的接引之光,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待到我真正修炼至渡劫期,到时自会赢来属于我自己的劫雷。”
“而且,作为修仙界的人神,凡人们的苦难我还不曾聆听和解决,怎么能够一个人先行离开。”
一旁的裴云泽愣了下,深深凝望着她,片刻之后同样笑了起来:“既然人神有这样远大的志向,自然要有跟随着的信徒。”
他顿了顿,语气之中带了些许的喜悦:“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够有这个荣幸,追随您。”
江芙从善如流道:“当然可以,给予你这份殊荣。”
不过下一刻,她又忍不住看着被溅了一身青灰色的裴云泽,有些嫌弃道:“这身衣裳最好是换了,有些和本神的审美不符。”
裴云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般嫌弃,周围的修士们忍不住漏出些许善意的笑声。
“哎吆真是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云泽仙尊被这样嫌弃呢。”
“哈哈哈,不过江芙人家可是能够留在修仙界的神明,云泽仙尊自然是要吃些苦头了哈哈。”
只见那位云泽仙尊只是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地问道:“难不成你还有了其他的信徒?”
“……”江芙一时被哽住,又见到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故意道:“谁知道以后会有多少呢?”
第90章(正文完结)
第90章 第90章(正文完结)……
一场浩浩荡荡的灵雨在修仙界连着下了一天一夜,曾经的魔族彻底消亡不复存在。
仙门上下忙碌了好几日,都在积极准备着自家掌门和新诞生人神江芙的结契大典,就连一向痴迷于练剑的剑修一脉,都忙着踩着飞剑到处去采购结契所用之物了。
望着彻底焕然一新的修仙界,李酒翁长老也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激动,站在剑宗一脉的山峰之上,有些哽咽地看着远处道:“已经一千年了……总算,可以给当年的人们一个交代了……”
就在此时,一阵浓烈的酒香味从不远处传来,细细嗅起还有着几分药香,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老酒葫芦,大家都在忙着掌门吩咐的事情,你倒是躲在这里忙里偷闲起来了。”
轻咳了一声,李酒翁长老借着转身的时候赶紧拭去了眼角那点泪珠,将被撞破的尴尬稍稍掩盖:“你个老药罐子,不好好在那里去寻觅些灵花,跑我这里干什么?”
“呵,这不是给你带来些药酒吗。”将手中开了一条缝隙的灵酒,朝着李酒翁长老丢了过去,药宗长老抬头看了看空中刚刚停下的灵雨,不由得有些感慨:“天道意识的祸乱,总算彻底平息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许是时候快要离开了此间了。”
这药酒乃是他自灵雨之中感悟到的,却恰恰能够治愈那些被魔族伤到识海的修士——这何尝不是天地规则为了弥补,而重新给此间生灵们的机缘。
“离开?”李酒翁长老灌了一口这药酒,苦涩的药味盖住了原本香醇的酒香,气得他龇牙咧嘴,“好你个老小子,借着这个机会给老子的酒水里掺苦药是吧!再说了,要是真离开,你不得等到那位一起飞升?”
一口药酒下肚,原本有些崩裂的识海充盈了起来,李酒翁长老眯了眯眼睛,朝着药宗长老猥琐地笑了起来:“我师侄江芙可是为了咱们掌门才暂时留在修仙界的,现在整个修仙界可都说咱们掌门是什么来着——”
“——红颜祸水。”这哼着曲子从远处乘着灵器赶过来的,正是炼器宗长老,他穿了一身金灿灿的衣裳,头上顶了一个金灿灿的发冠,就差把人傻钱多的暴发户气质刻在脸上了。
跟在他身后的林家家主也趁着仙门布置结契大典之事,过来看看几位长老们都在商议什么大事,却不曾想刚好听到这句红颜祸水,他同林夫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泽仙尊怎么能算是红颜祸水呢,”林夫人爽朗笑出声来,她拉着刚刚恢复大半的符修长老,指了指温柔朝这边看过来的药宗长老,使了个颜色道:“那应该叫蓝颜祸水吧!哈哈哈哈。”
接着转身,就将符修长老推到了药宗长老那边,林夫人脸上笑容扩大:“现在接引之光重现,咱们总算能够再度飞升了。”
跟在她身后的林家家主笑了笑,心中难掩喜悦,难得这般轻松,忍不住开玩笑道:“依夫人的天赋,可是远超为夫的,到时候恐怕还请夫人稍稍等待为夫一下了。”
“呵,你这拖后腿的,怎么也想当蓝颜祸水了?”林夫人一脸嫌弃,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你可比不上人家云泽仙尊那般仙姿卓约,气度不凡,也就剩下为妻我还乐意要你了。”
“哎哎哎,你们夫妻两个可别在我这孤家寡人身旁秀恩爱啊,老夫我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听着这两口子斗嘴,李酒翁长老不由得哼了一声,感受了下丹田中恢复了不少,只觉得自己原本再也无法突破的进阶屏障隐隐有了裂痕。
炼器宗长老却是嗤笑一声,指着李酒翁长老说道:“你还孤家寡人呢,当初那灵药岛上的岛主可是爱慕你多年,若不是你说自己什么断情绝爱一心修剑,恐怕你俩的孩子这会子都已经是下一任岛主了。”
“是啊,炼器宗长老这话说的可是对极了。”谈笑间,刚忙完的丹宗长老从远处赶来,他脸上挂着调侃,“就是当年人家那灵岛主没看上你,不然你们俩说不定也能和老夫一样,子子孙孙一大家子了。”
说话最忌讳的就是揭人伤疤,这话一出口,那炼器宗长老的脸色瞬间黑了起来,他冷笑两声:“那也确实,没有那些不成器的东西来拖累,老夫也不用和丹宗长老这般,日夜操劳,
生怕自己飞升了,留下的孩子们没人照料了。”
那丹宗长老只觉得自己心口都要气炸了,双手叉腰:“好你个老小子,若不是老夫现在还要忙着去给掌门的结契大典广发请帖,今天一定要和你在这剑峰之中打上一架!到时候你可别输了的太惨,我的丹药可治不好你!”
“唉哎,请帖老夫可以替你去发,你俩要是真打,输了的话我再请药宗长老给你们俩正好顺便治一下。”
匆匆赶来的驭兽宗长老背后跟着许多只羽毛飘逸的灵鸟,口中都衔着用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请帖,正是那丹宗长老安排下来的事情。
他素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面对着各位摆了摆手,一面又对着林家夫妻笑道:“林姝意正和她的师兄师姐们各自去分发请帖了,恐怕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前来见两位。”
前几日,林姝意进阶到了金丹期,正式成为了仙门中的内门弟子,更是被驭兽宗长老收为亲传,如今也算是年轻一脉中天赋极佳的一位了。
“我们夫妻两个也只是前来帮忙的,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好。”林夫人上前爽朗一笑,“江芙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更何况,她又为了我们修仙界做了这么多,我们林家自然要前来送上厚礼。”
“对,说到厚礼,我们妖族也不能少。”声音阵阵传来,隐约能够感知到阵法的波动,下一刻妖族族长便头上顶着狐小七,从虚空之中出现,身后跟着的正是整个妖族一脉。
“哎哎哎,我们可是都赶来帮忙了。”姬有苏抬了抬下巴,颇有几分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家又吃胖了一圈的侄儿狐小七,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咱们这些帮忙的都到了,将要结契的那两个人呢?”
左右扫视了好几圈,姬有苏掏出自己的玄天镜,拨弄了半天,也不曾得到江芙的回应,忍不住有些嘀嘀咕咕。
药宗长老替符修长老顺了顺灵力,末了手还放在人家的手腕上不舍得挪开,轻呵了一声:“人家小夫妻两个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倒是热心肠的很。”
他看了眼姬有苏穿的花枝招展,没料想自己身旁的符修长老眼光发亮的朝着那边看去,忍不住有些生气。
姬有苏噗嗤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玄天镜:“知道吗,我可是江芙的朋友,也就是说,我们整个妖族都算是她的娘家人,怎么就算是外人了。”
他得意地瞥了一眼药宗长老,眉眼之中尽数都是嫌弃:“你们恐怕才算是外人吧。”
“赤狐一脉成就三尾之身后,那尾巴尖上的毛,可是最好的符笔材料。”符修长老一面死死盯着姬有苏的背影,一面认真地对着身旁的药宗长老开口。
“符笔材料……”药宗长老抽了抽嘴角,却看到她那样渴望的目光之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那确实,你的确算是我们掌门夫人的娘家人。”
他态度迅速转变,脸上迅速挂上笑意,看的一旁的姬有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自己背后发凉,赶忙借口有事,先行朝着山脚下去取些备好的礼物。
而此时,在午后明媚的日光中,山脚下的一处简陋的房屋之中,等回了已经百年不曾回来的主人们。
江芙眼眸之中盛满了笑意,看着裴云泽换回了曾经身为凡人的时候穿的衣裳,拿着凡人用的工具,在这刚刚修缮好的房屋之中敲敲打打。
她朝着这人刚刚打扫好的椅子上轻轻一靠,看着庭院外草木茂盛,被用术法移栽到此处的桃树开着灼灼的花,忍不住开口道:“裴云泽,你不是说不动用灵力了吗?”
那边好像用力太大,手中的工具被捏了个粉碎,裴云泽有些尴尬,犹豫道:“可这草木,移栽过来实在是有些难。”
“难?”江芙起身,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掰正脸庞,让他的目光没有办法躲闪,有些不满道,“那你今晚就还是睡在外面吧,这床修不好一日,你就在外面睡上一日好了,反正是你自己说难的。”
这话一出,裴云泽紧紧抿着嘴唇,神情有些沮丧,却又用那双澄澈的眼眸委屈无比地看向她,目光之中的控诉溢于言表。
江芙原本还想因为这家伙前些日子的胡闹,好好整治一番,却被他此刻的眼神,瞬间给蛊惑到没了脾气。
“咳,不要装可怜,我可不吃这一套。”江芙轻轻眨了下眼睛,轻咳一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可真的好难。”裴云泽不置可否,拉过她的手,轻轻在掌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而后又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旖旎地摩挲着,语气之中又多了几分喑哑,“在外面好冷的,而且,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江芙愣了下,直直盯着他那张仍旧好看的移不开视线的脸,只觉得那目光又澄澈更惑人,心好像停拍了一下。
接下来,事情便有些失控,沾染了潮湿的躯体,温热地相互触碰着,彼此之间的熟悉,让他们在分开之时,仍恋恋不舍地喘息回味着。
好像时间变得很快,可这熟悉的小院,熟悉的彼此,又好像他们本来就没有分开过一样。
他还在那里,就用那双眼眸看着她,视线之中灼灼的爱意将要蔓延出来。
江芙眼眸弯了弯,依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从天地之间飘来的风,语气中是满满的幸福:“裴云泽,我找回你了。”
世事变迁,兜兜转转,此间却仍是这般好光景。
一双手揽住她的腰肢,缓缓将她抱紧,裴云泽眼中含笑,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嗯,我们回来了。”